书名 和死对头上恋综后我爆红了
　　作者 雪上川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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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野家世优渥、父母恩爱，如果没有周尔琛的出现，他的人生一眼望过去，顺风顺水毫无波澜。但偏偏出了个比他高、比他帅、成绩优异常年都是全校第一，吵架吵不过还处处压他一头的周尔琛。
　　周尔琛就像是一片专门盖在他头顶的云，温野铆足了劲想追上他的脚步，但偏偏毫无办法。
　　有时候睡着后梦见他，都得气得在梦里多踹两脚。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一觉醒来，他竟然和周尔琛酒后乱性了。
　　还被双方父母当场捉奸。
　　而周尔琛因为发低烧，脸色苍白，衣服散乱，看起来反而像是被他欺负了的那个。
　　“……”
　　温野牙都咬碎了，只能认下他搞了周尔琛的罪名。
　　·
　　娱乐圈谁不知道，周尔琛和温野从小一起长大，却没有半分发小的情谊。一个是音乐鬼才，一个是偶像演员，明明都不混一个圈子，偏偏还势同水火，王不见王。
　　连带着粉丝都同仇敌忾，一见面就互骂。
　　结果过了段时间，营销号爆出俩人已在恋爱状态，还要一起上恋爱综艺，让人大跌眼镜。
　　粉丝：？没事吧？你俩没事吧？
　　综艺上，温野一改以往高冷酷盖的形象，甜腻腻地搂着周尔琛的胳膊，亲热地喊他老婆，啾咪，爱你，怎么想你都想不够。
　　节目播出，成功恶心了三千万观众。
　　就这样，还莫名奇妙地火了，大爆特爆。
　　镜头外，温野唇间叼着的烟被一只手轻轻取下，他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压低声咬牙切齿，“周尔琛……你特么的，要点脸！”
　　“嗯？怎么了？”周尔琛轻轻一笑，把烟咬在齿间，语气暧昧且挑衅，“老公。”
　　*
　　推一下我的预收文：
　　文名：拯救被pua的主角受（专栏可以收藏喔）
　　文案：
　　作为顶级战斗生存副本的通关者，穆山显在快穿者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某次意外，他被系统投到了完全不擅长的感情流世界里。
　　在这个世界里，渣攻在外脚踏三条船，pua白富美主角受给他当备胎，主角受被他打压得毫无自信，胆怯内敛，几度抑郁差点活不下来。
　　而他需要拯救被pua的恋爱脑主角受。
　　穆山显：“……”
　　这都什么跟什么。
　　·
　　穆山显对于这次副本的处理很简单粗暴：
　　只要杀了精神控制主角受的渣男，那问题自然游刃而解。
　　然而当他在酒会上看到身形清瘦、温柔貌美的主角受被渣男一把甩开后，站在角落里眼睛含泪的模样，穆山显忽然改变了主意。
　　*副本*
　　1. 备胎富家小少爷x 天降强势守护男二攻
　　2. 被丈夫pua的医生向导受x横刀夺爱上司哨兵攻
　　3. 被竹马将军背叛的皇帝受x权倾朝野的宰相攻
　　4. 已经订婚的omega弟弟 x 占有欲极强的alpha义兄
　　5. ……待补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娱乐圈 轻松 综艺
　　主角视角温野互动周尔琛
　　一句话简介：假戏真做，梦想成真。
　　立意：面对爱情要积极进取，试过才不会后悔。


第1章 
　　温野睡得迷迷糊糊的，惯性地抬了抬手，全身肌肉的酸痛感瞬间传递了过来，疼得他龇牙咧嘴，终于清醒了。
　　他盖着酒店的白色薄被，占据了一整张床三分之二的空间，睡得四仰八叉的。剩下的那一小半，被仅剩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道耸起的轮廓。
　　“……”
　　温野打了个激灵、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都是成年人，到这一步了，他还不至于能觉得俩人哥俩好地躺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他努力回想昨晚那点零星的记忆。
　　到底是怎么滚到床上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对方力气还挺大，昨天他喝得走路都不稳，这小姑娘一路搀着他，进房间后竟然还有余力帮他擦脸。
　　二十四的小伙子，喝完酒堪比装满了的垃圾桶，又重又臭。温野喝醉后他爸都嫌弃，也就他妈帮着煮碗解酒汤。擦脸这种事，更是从来没有过。
　　温野想到这儿，有点愧疚、也有点纳闷。
　　不是都说第一次时间不会很长么？他平时也不是纵欲的人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听到耳边浅浅轻轻的呼吸声，又忽然想起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怕她感冒发烧，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拉下了被子。
　　里面露出一截短短的、刚到后颈的黑发。
　　剪这么短啊。
　　他喜欢长发，不过这样的……好像也行。
　　温野视线缓缓下移，忽然在某一刻顿住。
　　那个人背对着他，额前的碎发朦朦胧胧遮住了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
　　可就算把这张脸都遮住，只凭一个下巴尖、不，哪怕是一根头发丝、甚至一个指甲盖，温野都认得出他是谁——
　　周尔琛。
　　温野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周尔琛？？
　　那一瞬间，温野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周尔琛为了搞他、故意弄出来的恶作剧，说不定这傻逼就是想看他被吓一大跳、出糗的样子。
　　但是他又看到了周尔琛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面印着清晰又深刻的吻痕。
　　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
　　连成一片。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激烈的程度。
　　温野坐了好一会儿，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
　　“……草。”
　　他抖着嘴唇爆出了一句脏话，刹那间怒火蹭地涌了上来，他猛地一脚朝着正中心踹了过去——
　　成年男人的力气不小，这一脚他完全没收敛，周尔琛本来就睡在床尾，也没个防备，直接被踹得滚到了地上，撞到床头柜，发出一声巨响。
　　那声儿听着都疼。
　　周尔琛闷哼，意识清醒了些，他撑着手肘刚要坐起来，就被温野一拳砸到了地毯上。
　　这一拳份量也不轻，周尔琛倒在浅色羊毛地毯上，头晕脑胀、呼吸还有些急促。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一把扯住了衣领。
　　“周尔琛你他妈的，”温野脖子青筋都爆出来了，咬牙切齿地说，“存了心想恶心我是么？？”
　　他是处男，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刚才下床时，他明显感觉到屁股和大腿根扯着筋一样的疼。这个傻逼自己当同性恋就算了，还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真的是活腻了。
　　温野气得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周尔琛缓缓睁开眼，衬衫领口被温野拽得敞开，露出一片暧昧的痕迹。他脑袋后仰着，眼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那一拳擦到了，微微发红。
　　他撩起额前的刘海，忽然笑了笑。
　　周尔琛眉眼精致，平时衣冠楚楚的时候，看着挺斯文禁欲的，还勉强是个人样。但在这种环境和情境下，他一笑，就总有种不经意的风流感。
　　一想到这风流昨晚全用在他身上了，温野就恨得牙痒痒。
　　面对这种混乱的情况，周尔琛竟然都没露出一丝慌乱。他眉眼微抬，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模糊，“你恶心么？我好像不这么觉得。”
　　这小子……
　　是故意的。
　　温野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心里骂了句草，照着脸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周尔琛抬起眼睑，直勾勾地盯着他。
　　温野被他这一眼看得顿住，然而就这犹豫的一秒钟，门口响起一道清脆的嘀声，房门撞到挡门器上发出声响。温野回过头，猝不及防地，和五双眼睛对上了眼睛。
　　他爸妈，周尔琛的爸妈、以及姐姐周尔晴。
　　而此刻，他正跪坐在地毯上，身下压着衣衫不整的周尔琛，气势汹汹，动作却又无比暧昧。
　　“……”
　　所有人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方家长脸上都是一片空白，对视的瞬间，时间都好像停滞了。
　　死一样的寂静。
　　温野抬着的手臂卡在空中，一瞬间不知道要不要放。
　　下一刻，周尔琛忽然靠在一旁的床垫上，侧着头从嗓子里闷出两道轻微的咳嗽声。
　　隐忍、又脆弱。
　　“？”
　　温野转过头，神情僵硬、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短短几秒内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周尔琛的咳嗽声像是打响了什么信号，下一秒所有人都冲了过来。
　　他爸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温野灰头土脸地被赶到一旁；两边家人都围着周尔琛，跟检查大熊猫似的，看看脸上的伤、嘘寒问暖，看看还有哪里难受——
　　人家父母和亲姐姐都挤在床边上，温振国和老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一旁看。
　　周尔琛的衬衫根本就没系上，一直是敞开的，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到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更别提床头柜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一大团脏掉的纸巾、以及拆开过的安全套包装。
　　铁证如山。
　　两边家长都没眼看，当不知道。
　　温振国嫌弃地瞥了眼儿子，碍于场面没有发作，余彩兰虽然是后妈，但这么多年了和亲母子也没什么两样，看着温野的目光里也带着委婉的责备。
　　就仿佛他才是那个把人折腾到下不了床的禽兽。
　　温野：“……”
　　靠。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就算下一秒被车撞、被水淹、被火烧，甚至是下地狱，在走之前，他一定要弄死周尔琛。
　　·
　　一阵兵荒马乱后，温野好不容易回到家，屁股刚坐到沙发上，就疼得了个龇牙咧嘴。
　　他一口气还没抽完，看到落在后面的温振国和余彩兰进来了，连忙收起了表情。
　　温振国换完鞋刚进客厅，就看到他那个儿子没事人一样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还一口气吃了五六个口香糖，嚼得嘎巴响，差点没把他气死。
　　“说说吧，”温振国把车钥匙摔到桌上，“怎么回事。”
　　余彩兰坐了过来，没说话，只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腿肚子，她也想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温野没回答，反问：“你们怎么来了？”
　　温振国一直觉得儿子不用太娇惯，过了十八岁之后就不怎么管了，之前温野出去玩到早上八点、回来时刚好和去上班的老爹正面撞上，他都没说什么。
　　怎么就偏偏是这一天？
　　而且还是被两方家长同时抓了个现行，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太可疑了。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们要是不来，你还打算不认账，是不是？”一说到这个，温振国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夜不归宿就算了，还带坏尔琛。你不要脸干出这种混账事，我还要脸呢，你让我怎么面对人家爸妈？？”
　　“你好好说，语气别那么冲。”
　　余彩兰拦了拦，又解释了几句，温野这才知道，昨天周尔琛出门后一直没回来，他妈妈今天早上一直没看到人才发现不在家，打电话也不接，有点担心，就联系了温振国，谁料温野也没回来。
　　温野也二十好几了，温振国从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但问题是昨天他们在一起，都没回来，这就让人担心了。温野的尿性他也知道，要不是怕俩人喝醉了打架，温振国才懒得过来。
　　只不过看这个情况，还不如不来！
　　“你说你，”温振国越说越气，“睡完了不认人，还对人家动起手来了，我们是这么教你的吗？啊？我和你妈看着都替你觉得羞！！”
　　“我——”
　　温野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到这句时猛地站了起来，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让他在父母面前承认不是上面的，而是那个傻逼把他睡了……
　　草，这谁说得出口。
　　他憋了半天，最后烦躁地道：“我怎么打他了？？我都没用力气，别搁那儿碰瓷了，你让他去医院拿伤情鉴定，我倒要看看他伤哪儿了！！”
　　“你还好意思说！”温振国一拍茶几，玻璃震出细碎的声响，“人家因为你都烧到四十度了，你告诉我他伤哪儿了！你心里没点数？？”
　　温野听到这儿，没了话。
　　是啊，谁让人家发烧了，而他什么事都没有呢？他还觉得奇怪呢，躺在下面的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是上面的那个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当时周尔晴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发现滚烫，一量温度计，所有人吓了一跳：三十九度，躺在被窝里，被子都能烧冒烟。
　　温野也傻住了。
　　那一瞬间，温野满脑子里想的是，姓周的这么虚，要不是昨晚喝了酒，还能轮得到他在上面？
　　菜比。
　　等到反应过来后，他又隐隐觉得，或许周尔琛是装出来的病，故意冲了个凉水澡或者是在澡堂里蒸了个桑拿，什么都行，就为了报复自己几个月前不小心在他爸妈面前暴露了他是gay的事实。
　　这小子的记仇是刻进了DNA的，不得不防。
　　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温野玩泥巴不小心甩到周尔琛脸上了，就因为他没注意到，他就故意抹脏了脸，回家后无声地跟家长告了一状。
　　那会儿余彩兰正在跟他家和周妈妈打麻将，听到是温野干的，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把温野揪过来教训了一顿，还买了两箱旺仔牛奶做赔礼。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一脸懵逼地被按着，而那小子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抬着下巴、双手捧着喝牛奶的模样，一脸无辜。
　　想想他牙就痒痒。
　　从那之后，俩人算是彻底结了梁子，互相看不顺眼，敌对到连校长都知道他俩不和。因为打架上升旗台念检讨书的时候，俩人两边各站一个，隔得老远。
　　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温野也曾经设想过跟周尔琛和解的场面，如果，如果说真的有那么一天——
　　但前提得是对方跪在他面前大声念五十遍我是傻逼请您大人有大量地原谅我，最好还是全国电视台同时直播、且有网络回放的那种。
　　那他或许能大发慈悲，一切既往不咎。
　　可命运就是这么的荒唐，某天一睁眼，他竟然跟最讨厌的人躺到一张床上去了。
　　还是以他最讨厌的方式。
　　温野只要一想起醒来时的画面，脑瓜就气得嗡嗡地疼。


第2章 
　　二十多年前，那时温野的生母还没有难产去世，温周两家都是当地颇有底蕴的富商，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姻缘巧合下，双方一直没机会深交。这在外人看来，也颇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
　　直到过了好几年，温振国再婚，搬了新家后才意外发现隔壁邻居是周明成，从那之后交集才慢慢多了起来。
　　温野上小学的时候，司机在校门口看到周尔琛时，还会让他搭车，把两个小孩一起送回来。空闲或是周末的时候，温振国也会约周明成出来打打球。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
　　放在昨天，温振国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多年的交情即将毁于一旦——
　　虽然还没有，但如果处理不好，那估计也快了。
　　温振国坐在沙发上，愁得又抽了一根烟。
　　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当爹的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嚷嚷头疼，被余彩兰心疼地哄回房间休息去了。幸好小儿子余明泽一大早就坐着校车去了学校，避免了一场乌糟糟的家庭战争。
　　他抬起头，看到余彩兰在厨房里煮醒酒汤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他的发妻。她性格温柔内敛，很好相处，婚后夫妻俩口角都很少。
　　她去世后，温振国不想那么早再婚，怕温野受委屈，就一直单着。只是缺失的母亲的位置是不能单纯用父爱去弥补的，这一点他也是之后才发觉。
　　如果她还在，估计温野性子不会这么执拗。
　　温振国把烟掐灭，情绪平静了许多。
　　“在想什么呢？”余彩兰看他一直坐在沙发上，给他煮了杯热茶，顺手打开了窗户通风。
　　她不喜欢烟味，好在温振国烟瘾不大，只有烦心的时候才会抽，所以她也并没有阻止。
　　“我就是在想，”他顿了顿，不自在地压低了声音，“温野之前不是喜欢女人吗？之前也没听说过他喜欢这个啊……”
　　说着，他两个大拇指碰了碰。
　　其实，余彩兰也觉得挺奇怪的。
　　他们夫妻俩在这方面很开明，温野高中时就开始谈恋爱，小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来没避讳着他们。
　　周尔琛和家里人出柜时，他们还在想，从小到大，温野皮是皮了点，但性取向一直很坚定，在大事上从没让他们担心过。
　　没想到，话还是说太早了。
　　“谁知道呢。”余彩兰摇摇头，“兴许是喝多了？”
　　温振国想了想，也是。
　　如果说温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皮猴，那同龄的周尔琛就是花园里顺着轨迹生长的景观树木，从小就安静懂事，不招惹是非，学习更是名列前茅，一路保送到名校的尖子生，很是让他爸妈省心。
　　如果非要细数他那几次被全校通报、老师叫家长的黑历史——如果那也能算是黑历史，就会发现，几乎每一段都有温野的身影。
　　当然每次都是温野主动挑衅，他正当防卫。
　　可以说除了喜欢男人外，几乎没有缺点。
　　当爹的了解儿子脾气，温野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倔，说难听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有时候连家里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周尔琛？
　　人家只是喜欢男人，但也不能啥都不挑啊。
　　想到这儿，温振国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心想等会儿给周明成打个电话，探探他们的口风。
　　.
　　周尔晴站在阳台上接电话，短短一分钟，她看了四五次手表。手机那头陆陆续续说了些什么，周尔晴靠在栏杆上，很少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进屋。
　　昨天不仅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带男朋友见家长的日子。之前温野一直说，如果她谈恋爱了，一定要带过来看看，再加上周尔晴一向把他当弟弟，比周尔琛还亲，自然而然地邀请了他过来吃饭。
　　没想到反而出了岔子。
　　周尔琛和温野是同一年生，都是属兔的，周尔晴比他们大了五岁，当年周尔琛在幼儿园里带头搞宫心计的时候，她已经上小学了，自认是个可以自己拿主意的小大人，看不上这俩兜裆裤小孩儿的泥巴战争。
　　只有在他们闹得厉害的时候，周尔晴才会出面，和温野同仇敌忾地痛击自己的亲弟弟。
　　也是因为这样，温野和姐姐的关系更亲近，周尔晴难得正经谈了个对象，温野当然要帮着撑一撑场子，顺便考察一下未来姐夫。
　　谁想到考察考察着，被她考察到了两个弟弟滚到一张床的画面。
　　“你要没啥屁事，我就回去了。”她环着手臂，语气冷淡，一脸不耐烦。
　　她说话的对象正躺在床上，额头贴着一张退烧贴，床头柜上还放了一盘新鲜的苹果，阿姨特意给病号切的，已经吃一小半了。
　　周尔琛靠着抱枕看平板，没直接回答，漫不经心地道：“妈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
　　他不提还好，一提，周尔晴嗤笑了一声。
　　“照顾你什么？医生亲自陪着你打了两个小时的吊针；家里阿姨给你端水又送饭；你手机关机躺在这儿悠悠闲闲吃水果的时候，是我在焦头烂额地处理你经纪人打过来的电话。真正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因为你到现在还在家里挨骂——”
　　“周尔琛，你告诉我，是谁需要被照顾？”
　　周尔琛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房间的窗帘拉着、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落在他侧脸上，明暗莫辨。
　　他忽然呼出一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烟。周尔晴看向他，但周尔琛没抽，只是含在唇间叼着。
　　“这么大怨气啊？”他声音慵懒又模糊，隐藏在发间的瞳孔格外黑，像染了墨，“我还没那么禽兽，你偶尔也可以相信我一次。”
　　这小子，装都不装了。
　　“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她拿起自己的铂金包，警告，“到时候把人惹毛了，别指望我帮你说情。”
　　周尔琛没答话，只问：“去哪儿？”
　　“程旭说要回b市，我送送他。”周尔晴讽刺道，“说起来，还是托了您的福。”
　　程旭就是她的男朋友。
　　他虽然不在‘捉奸’现场，但是周尔琛开的房间就在他楼上，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头一回见女朋友家人，就碰上了这么抓马的事，这位准姐夫吓得不行，担心周明成因为这个迁怒自己，于是赶忙订了回去的机票。
　　刚才他给周尔晴打电话就是在商量这个。
　　“早分早好。”周尔琛说着，语气柔和了些，“送完人早点回来。”
　　“知道了。”
　　卧室门啪地一声，重新合上。
　　房间又归于寂静。
　　昏暗中，手机屏幕的荧光重新亮起。周尔琛刚开机，就收到了许多未接来电和信息。
　　有他经纪人的、有温叔叔的、还有其他一些的无关紧要的。
　　周尔琛打开微信，点进其中一个人的朋友圈，但只能看到昵称下的两条横杠——
　　被拉黑了。
　　周尔琛挑了挑眉。
　　温野平均一年拉黑他十五次，只在需要联系他的时候才会把人放出来，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没关系。
　　在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很有耐心。
　　.
　　这场浩劫过后，温野在家休养了三四天。
　　当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后来缓过劲，走路时都觉得大腿那块肉磨得疼，就连吃饭都得吃清淡口的。大少爷平时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辣，吃白米饭都要蘸香辣牛肉酱的人，忽然转了性子，顿顿清粥小白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别说他自己，家里人看着都不习惯。
　　除此之外，买药也是个问题。他这个腿上个楼梯都困难，出门都走不出两百米，而且这种特殊位置上的伤药，他也不好意思点外卖，怕正好余彩兰他们看到。
　　最后没办法，温野给亲弟弟打了两百块钱，让他去附近的药店帮自己买，藏到书包里带回来。
　　年仅八岁的余明泽看着他哥发的药名，沉默了好几秒，目光里写满了震惊。
　　“…………”
　　在弟弟纯真担忧的眼神里，温野被迫对天发誓，过两天一定去医院好好看病，绝对不讳疾忌医，否则要帮余明泽写整整两年的暑假作业。
　　发完毒誓后，余明泽才背着书包去了药店，帮他人肉代购了需要的药品。
　　按时抹药后，果然好了不少。
　　这天，温野正躺在沙发上看年度热榜第一的狗血偶像剧，忽然接到了经纪人刘大壮的电话。
　　温野听到一半，精神一振，直接坐了起来。
　　刘大壮难得打过来，自然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后天下午a市有个商演，是某个大型商场为了庆祝节日特意搞的活动，原本邀请的是最近爆红的网络歌手，五十万一场，还只唱三首歌。
　　然而这么大的手笔，人家还瞧不上，转头参加一档综艺节目去了。被放了鸽子的甲方没办法，时间又紧张，机会才这样落到了温野头上。
　　不过因为咖位不同，甲方报价也抠抠搜搜的，彩排加上正式演出的上台时间加起来一个小时，自备演出服，不包晚餐。总共两万块钱，先付一半定金，尾款结束后再清。
　　就这两万块钱，还得跟公司三七分成。
　　简直是当代杨白劳。
　　温野扫了眼那个商场的名字，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半天后他才想起以前逛过。
　　好像是和前任吵架的时候，他为了赔罪，就特意去柜台买了两个爱马仕凯莉包。
　　然而六位数的包也买不回爱情，温野前脚刚刷完卡，正在等着打发票，后脚就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被通知分手、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柜姐托着pos机、表情从开心逐渐到僵硬、惊恐，整张脸上都写着‘我们一经售出不可退货’。
　　温野只好换了个菜篮子，打算带回去送给家里做饭的阿姨，她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可以背。
　　从商场离开的时候，一整条奢侈品专柜的柜姐都用同情和八卦的眼神看着他，恐怕到现在，商场里还流传着‘傻子富二代豪掷千金买包却被女朋友当街分手’的传说。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就觉得头皮发麻。
　　大概是一直没听到答复，刘大壮在手机里喂了两声，嗓音十分粗犷。
　　温野回过神来，“没问题，我接。”
　　他在娱乐圈没什么名气，刘大壮每年主动跟他联系的次数跟他拉黑周尔琛微信的次数差不多，工作量少得可怜，容不得他挑挑拣拣。
　　温野当年是想进娱乐圈，又不知道去哪儿联系经纪人，误打误撞下才结识了刘大壮。
　　但刘大壮也不算什么好鸟，当年跟他签约时格外殷勤，主要是因为温野外形优秀。毕竟圈内丑男太多了，但凡帅点的出来当个偶像都能吸一大堆粉；二来么，是看到他一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签回来说不定还能反哺反哺公司。
　　但刘大壮怎么都没想到，结果对了，但公式错了。温野进娱乐圈是他一意孤行的决定，温振国早跟他说过，不会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
　　不过现在说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些年来，他态度虽然没刚签约时那样殷勤热烈，但也还算尽职尽责，温野平均每年工作三个月，其他都是休假时间。他对现在这种生活状态非常满意，也暂时没有换掉经纪人的打算。
　　温野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去衣柜里翻翻有没有能穿上舞台的衣服，手机忽然一振。
　　温振国发来了消息。
　　不知怎么的，温野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点开一看，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我和你妈认真商量过了，要不，你跟尔琛结婚吧]
　　温野：“？”


第3章 
　　结婚的事，是温振国和余彩兰认真商量过后的决定。
　　周尔琛不仅是他老友的儿子，更是他商业盟友的独子，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合适都是一门学问。眼下这种情况，负责到底是最好的办法，但唯一的问题是，周尔琛接不接受，以及温野愿不愿意。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叛逆乖张，上学的时候打架烫头谈恋爱，好学生干的事他是一个不沾，没一天是让家里人省心的。
　　好在皮是皮了点，但温野脑子还算聪明，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成绩也没差多少，高考那天超常发挥，竟然低空飞过了一本线。
　　虽然跟省榜眼的周尔琛还是没法比，但对温野来说，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分数出来的那天，温振国高兴得眼泪直流，立刻去广华寺里供了一盏几十万的灯，顺便给家里的列祖列宗们也烧了几大袋纸钱。
　　太不容易了，为了孩子有个学上，祖宗们愁得狂掉头发，坟上的青烟都要烧穿了。
　　高考结束，温振国最担心的这道坎迈过去了，安逸的退休生活似乎也终于有了盼头——
　　然而老父亲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周尔琛出道后，温野也跟着一头扎进了娱乐圈。
　　温野从小音痴到大、唱十个字九个字都不在调上，四肢也不协调，跳起舞来像是刚复活的木乃伊。就那他那个臭脾气，也不会讨好粉丝，从头到脚除了一张脸，没有半点能当爱豆的模样。
　　但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儿子竟然也没有半点回头的迹象。
　　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毅力。
　　在此之前，温振国也给周明成打了个电话，就这个问题试探了一下口风，对方没表示同意但也没明确拒绝，温振国就懂了。
　　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门第也相配，如果能结婚，对双方的商业版图都有好处。
　　“当然，这只是双方家长的想法，两个孩子要是真的不愿意……”
　　温振国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野打断了。
　　“不行！”温野态度坚决，“我不同意！”
　　开什么玩笑，让他和周尔琛结婚，那还不如让他出门一头撞死！
　　“我话还没说完呢。”温振国安抚道，“又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结婚，我好歹是你爸，你要是真不喜欢，我还能把你能往火坑里推吗？”
　　温野冷笑了一声。
　　温振国权当没听见，“我和你周叔叔的意思是，你们俩先谈谈看，说不定看着看着就对眼了呢？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这种缘分多难得啊。更何况，小周做事稳重、也会照顾人，要是在一起了，我和你妈也能放心了……”
　　话还没说完，温野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野冷静地想，温振国真的是老了，这种鬼话都扯得出来。
　　他还记得好几年前，有个亲戚开玩笑地说想撮合他和周尔晴，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他爸给拒绝了，说俩孩子一直是当姐弟相处的，这样不合适。
　　怎么，换成他们俩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结婚是亲上加亲了？？
　　他和周尔琛认识了快二十年，幼儿园光着屁股蛋子的样子都见了不知道多少回，连对方脸上多少颗痣都记得不能再清楚了，他们俩要真能看对眼那早就看上了，还会等到现在？
　　简直就是在胡扯。
　　.
　　温振国那天说的话，温野根本没放在心上。或许是他拒绝的态度太明显，温振国消停了一阵，让他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这天，温野刚从公司出来，手上还拿着半杯没喝完的冰拿铁，看到门口短暂地停着一辆哑灰色卡宴时，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周尔琛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深秋的季节，他穿着一件深卡其色的风衣，搭配风格统一，布料垂顺有型，衬得他肩宽腰细，仿佛是大秀上开场的男模。
　　大概是担心被狗仔拍到，他还戴了一副巴宝莉的新款墨镜，大半张脸被遮住都难掩英俊。一路走来时，甚至能闻到衣袖上传来的淡淡的男士檀香。
　　傻逼。
　　温野连余光都懒得给，一口嘬完咖啡、把纸杯捏成一团，转身就走。
　　周尔琛在后面喊了一声，“温野！”
　　温野拔腿走得更快。
　　周尔琛见状，快步越过去挡在他身前。周尔琛身高一米□□，只比温野高了七厘米，但是这七厘米就跟作弊了似的，全长腿上去了，走路时两脚随意一岔，都能比温野多迈了大半个鞋码。
　　周尔琛摘掉墨镜，笑了笑，“这么久不见，不打个招呼么？”
　　温野翻了个白眼。
　　“我们之间还没有好到见面打招呼的地步吧？”
　　他毫不客气地说。
　　虽然就住在对面，但是因为关系不合、再加上娱乐圈的工作性质，两人平时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周尔琛的很多近况，温野都是在网上刷到的。
　　但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借口。
　　还是因为晦气。
　　太晦气了。
　　之前装死那么久，不接电话不回微信的，怎么就今天诈尸了？要说周尔琛不是带着目的来的，温野一个字都不信。
　　温野这种不留情面的态度，但凡换个人，估计已经开始互甩脸子了，但周尔琛竟然还没生气，这样的风度，就算是装出来的，也是实在难得。
　　周尔琛缓缓道：“温叔叔说他之前订了一家餐厅，但临时有事去不了，怕浪费，就把位置让给了我。我不好推拒，想着正好你也要下班了，就过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
　　温野此刻由衷地佩服起了他爹，年过半百的人了，几十年来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大直男，为了儿子的幸福，真是用心良苦了。
　　但是这种用心，大可不必。
　　“我等会儿还有事，你自己吃吧。”他说。
　　“但这叔叔特意订的餐厅，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温野很奇怪，“给经理打个电话取消预约不就行了？也没浪费什么。要是菜已经上了，那就让他们打包起来，你带回去吃。”
　　“……”
　　周尔琛大概也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目光静静地望着他，没回答。
　　温野皱了皱眉，忽然从这短暂的沉默里觉察到一种微妙的情绪。他扫了眼四周，停车场面积空旷，没有其他人经过。
　　“这么大人了，不至于退个包厢这种事都还要我来帮你打电话吧？”
　　说这句话时，他翻过手背、轻轻拍了拍周尔琛的肩膀。
　　一般来说，这个动作在同性之间、尤其是在雄性间带着些挑衅的意味，但温野不在乎，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挑衅周尔琛。
　　“你以为我不懂你在想什么吗？”他说。
　　周尔琛睫毛微微一颤。
　　但那细微的变化太难捕捉了，半秒后，周尔琛抬眸，平静地反问：“我在想什么？”
　　“啊，我想想，可能是你愧疚心发作了吧，所以过了这么多天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要大发慈悲地补偿我；当然，顺便来看看我在你面前难堪、抬不起头来的窘迫模样。”
　　“嘘，别否认。周尔琛，你知道你在我面前不用装吧？所以我也告诉你一句，别想太多。”
　　他说着，慢条斯理地揪住了周尔琛的衣领，一米八二的身高，即便在对方高他小半头的情况下，这个动作也依旧侵略感十足。
　　“别以为用你们死同性恋的把戏就能驯服我，老实说，那天晚上我根本没什么快.感。”他一字一句、轻蔑地笑，“哎呀，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昨晚喝得太多，不小心被疯狗咬了呢。”
　　话音落下，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尔琛脖颈和呼吸间的起伏，隐忍着，一下又一下。
　　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没人比温野更清楚地知道周尔琛骨子里深藏的恶劣，但同样的，也没人比他更清楚怎样可以惹恼周尔琛。
　　周尔琛从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他虚伪、小气，有强烈的自尊心，且嫉妒心强。所有外人认为的绅士谦和，都是他伪装出的面具。
　　温野对于撕下他假面这件事，永远乐此不疲。
　　然而这次，周尔琛奇迹般地忍下来了。
　　他缓缓推开了温野，手指扣在肩膀的那个瞬间，温野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隐隐的力量。
　　“那就改天吧，等你有空的时候。”他说。
　　周尔琛说这句话时，平静温柔，交谈时的距离把控得恰到好处，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他就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大多数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很难不被他华丽漂亮的外表吸引，以至于很轻易地就忘记了，他是一名优异的草原猎手。
　　温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有改天这天，也不会有有空的时候。”
　　他按了下车钥匙，嘀嘀的声音在身后里响起。就在他拉开车门时，周尔琛忽然轻轻喊了一声。
　　“温野！”
　　他回过头。
　　周尔琛的风衣微微敞开着，地下的风一阵阵地吹过，刚才闻到的浓烈的香水味也渐渐地淡了。
　　周尔琛静静地凝视着他许久，说不清他这一刻在想什么。周尔琛的妈妈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姓周的混小子出生时没继承到母亲半点温婉的性格，唯独一双眉眼格外神似，漂亮得惊人。
　　温野移开了目光。
　　周尔琛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是该让你喝醉了好，还是不喝醉更好。你是不是，连那天晚上我们为什么吵架都不记得了？”


第4章 
　　温野愣了愣。
　　吵架？什么吵架？
　　周尔琛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装傻，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答案。
　　温野不会装，也装不出来。
　　于是他说：“这周六晚上七点，还是这家餐厅，我希望你能来。”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离开了，只剩温野一个人待在停车场里，满头问号。
　　周尔琛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请吃饭被拒绝了呢。这小子，真是一点没变。
　　神神叨叨的。
　　他嗤地一声甩上车门，根本没把对方说的放在心里，拧动钥匙正准备把车开走时，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周尔琛说那句话时的神情。
　　……不像是捉弄。
　　温野坐在驾驶座上，半天没有启动。
　　过去了这么多天，他再怎么回想，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了。
　　那天晚上，他跟周尔琛其实没多少交流。
　　周尔晴给他安排座位时，知道他们容易吵架，特意把位置给分开了，一个最左一个最右，连成了一条对角线，正好是最远的距离。
　　温野到的时候，不见周叔叔他们的踪影，周尔琛正低头坐着，不知道在回复谁的信息。等抬眼看到温野时，朝他略微颔了下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温野刚在犹豫要不要说句话，周尔琛就拿着手机出去了，直到快开席时才回来。
　　冷淡的态度非常明显。
　　温野独自坐了一会儿，好在没过多久人就齐了。有了周尔晴他们，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温野在桌上只负责吃吃喝喝，顺带充当气氛组，和一旁不怎么开口的周尔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周尔晴的亲弟弟。
　　起初，温野并没有打算喝酒，他知道自己酒量差，每次有人拉他组酒局，他都是能推就推，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喝多了容易误事。
　　但这次饭局不太一样，周家人性格内敛，都不太爱说话，程旭又是第一回见准岳父岳母，难免紧张，这就导致聊着聊着忽然安静了下来，谁都不知道说什么，气氛瞬间尴尬住了。
　　周尔琛倒是可以解围，但这小子今天就跟吃了哑药似的，一句话都不说，最后只能温野来助阵。
　　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几杯。
　　至于喝醉后的事，他只剩下上楼梯的模糊印象，其他一点都记不得了。
　　或许是真的有什么摩擦吧，但就算发生了，估计也没闹得起来。周尔琛不会在这种场合下跟他闹得太难堪，那也太不给他姐姐面子了。
　　这小子，刚才八成是在诈他。
　　想通这一点后，温野松了口气，一脚踩满油门、迅疾地驶了出去。
　　周尔琛总是会像刚才这样，给他平静安定的生活增添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就好像在特意刷存在感似的，这次也是。
　　那天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的画面大概给两家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这些天来，周家态度一直不明确，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心虚。
　　毕竟温野之前谈恋爱的对象是女孩，这大家都知道的，但周尔琛半年前刚刚出柜，这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发生了这种事，就算周尔琛是‘下面’的那个，那怎么看也像是自家儿子趁人之危……
　　每次温振国去他家‘负荆请罪’、小心翼翼商量解决办法时，估计周明成心里也怪忐忑的。
　　好好一小孩，愣是给周尔琛带弯了，他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认识的交情？
　　关于这点，温野也是后面才想通的。
　　整个事件里，也就温振国愣愣的，儿子都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温野想想就来气。
　　好在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他爸妈的结婚纪念日。虽然是二婚，但是温振国和余彩兰的感情一直很好，每年到这个时候他们都要出国旅行一趟，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会有大半个月都不在家。
　　等他爸走了，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温野已经打算好了，要是温振国回国时还惦记着这个，那他就砸点钱投个资，趁早进个组，最好是钻到深山老林里大半年都不能回家的那种，等避过这阵子再说。
　　但不管怎样，他绝对绝对绝对——
　　不可能和周尔琛结婚。
　　.
　　对于周尔琛的那个约定，温野嘴上虽然说着不在意，但是周六晚上开车经过景江路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宝莱纳餐厅外面兜了两圈。
　　周末的餐厅附近的露天停车位几乎已经占满，温野的车开不进去，就在外围简单地转了转，但始终没看见那辆烟灰色的卡宴。
　　因为在路边停得太久，交警还拿着罚单表过来看了一眼，吓得温野在心里狂骂周尔琛傻逼，不等人家撕下罚单，就飞速开走了。
　　那一晚，周尔琛也没有打来电话。
　　温野警惕了好几天，但周尔琛却一直没什么动静。为此，他特意给小弟买了五个双吉汉堡，余明泽才勉强答应去套周尔晴的话。
　　得到的答复是，周尔琛前几天就飞到b市去开演唱会了，不在家。
　　后来温野又在网上查了具体的时间，发现周尔琛落地时间是周日的凌晨五点。
　　或许是他在餐厅久等不到温野，无奈下只好拎着行李箱上了飞机，去赶赴原定的行程。
　　当然，也有可能这本来就是周尔琛的恶作剧，如果温野去了，那么傻等到餐厅关门的那个人，说不定就变成他自己了。
　　依据温野对他的了解，温野觉得大概率是后者。他暗暗骂了一句，关掉了周尔琛的超话。
　　下一秒，微信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谢铭：宝贝看微博！！]
　　[谢铭：卧槽，好大的瓜！]
　　谢铭是他圈内的好基友，他也放弃了继承亿万家产，毅然决然踏上娱乐圈这条路，在演员这条路上撞了个头破血流，简直就是世界上另一个温野。
　　当时两个人机缘巧合下参加了同一档综艺，虽然节目糊了，但是过分相似的人生经历很快得到了温野的共鸣，也因此成了患难与共的好朋友。
　　谢铭这个人性格细腻和善、很好相处，从来都不摆富二代的臭架子，非常能包容温野的脾气，有时候两个人吵了架，温野抹不开面子的时候，都是谢铭眼泪汪汪地打过来求和好，主动给他台阶。
　　当然，谢铭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吃瓜，而且还非常容易说漏嘴，堪称娱乐圈第一大漏勺。
　　不过只要漏的不是自己的八卦，温野一般懒得管他，也就随他去了。
　　温野刚点开微博，热搜第一就呈现在了眼前：
　　#五千万顶流和素人恋爱#爆
　　点进去一看，原来是一条爆料。
　　温野扫了一眼，意外地有些眼熟，这个狗仔id名叫雷神，因为经常爆出一些明星的丑闻，而且准确度非常高，所以收获了一大批路人关注。但在圈内人眼里，就是臭名昭著了。
　　大概在一周前，雷神就已经在微博频频预热，说是月中会爆一个大瓜，一连预热了好几天，期间还疯狂提示主人公相关的信息，比如顶流，恋爱瓜这类的关键词，搞得不说粉丝，就连明星自己也人心惶惶，各家经纪人疯狂打电话，挨个排查。
　　如果中招了，团队就得赶在被爆出真料之前花钱去抹平丑闻。温野一向看不惯这种挣钱方式，不过这条产业链存在几十年了，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改变的，他摇了摇头，点进了词条。
　　事情发酵到现在，已经有网友把之前爆料的一些细节串在了一起，整理出来一个详尽版：
　　原来是圈内某位顶流和同性素人谈起了恋爱，这本来没什么，关键是这位素人很有背景，在京圈里都赫赫有名。而且这两人起初只是包养关系，只是包着包着包出感情了，顶流才成功转正。
　　但两人甜甜蜜蜜也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让素人的家里人知道了，素人的父母觉得他和一个小明星谈恋爱很没面子，也生不出孩子，于是勒令两个人分手。但是顶流知道后不愿意放手，想要直接公开恋爱关系，但素人认为对方是在威胁他做出选择，于是现在陷入了僵局。
　　这件事由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特别有戏剧性，吸引了很多吃瓜人。
　　热搜在微博上挂了好几个小时，里面的顶流两个字扫射到了不少明星，导致很多明星被迫出来澄清，但是狗仔却一直钓着不肯说出顶流的名字。
　　对于这个结果，网友们也不是很满意。
　　：无语了，吊了好几天的瓜就这？？
　　：五千万、顶流、还喜欢男的，会不会是陆影帝啊？他早期好像还有靠卖屁股上位的传言啊。
　　：孩子们，陆影帝都已经四十了啊！而且他已经结婚了，能不能放过在家抠脚的中年人！
　　：哈哈哈哈有些吃瓜人我说别太离谱了
　　：谁家粉丝空瓶时没吹过自家是顶流啊，雷神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估计扫射了大半个娱乐圈
　　：不是，你们怎么都觉得是男的啊？也可能是拉拉啊，是把拉拉开除同籍了吗
　　：前面的你省下题，雷神用的是他，而且全程都是他，八成是男同
　　：憋了这么久就只有空口无凭的几句话，一张照片都没有，严重怀疑是在钓鱼
　　温野还在翻评论，谢铭又发来了新消息。
　　[刚才我表妹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了，看来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不知道那个素人会不会花钱摆平]
　　[啊啊啊好想知道是谁啊]
　　[小野，你觉得会不会是xxx啊？他最近不是特别红嘛，而且马上要播新戏了，热度挺高的]
　　“不知道。”温野看着这句话，总觉得怪怪的，“不过你怎么他是gay？他看起来不像啊。”
　　[谢铭：…………]
　　过了半分钟，谢铭才回：
　　[哈哈哈，我瞎猜的嘛。你也知道我吃很多瓜的，之前听别人提到过]
　　[不过这么久都没动静，不会已经在打钱了吧？]
　　温野也没多想，回道：“应该是吧。”
　　雷神之前预热了这么久，还故意放出了那么多细节，就是为了给当事人留出联系他的时间。但是热搜挂了这么久，除了最初的文字微博之外，其他的消息一点都没漏，那八成是已经被压下来了。
　　不过这么大的阵仗，要是只放个空炮，那雷神肯定要跑不少粉，他们不可能浪费热度，估计要拿备用的料出来顶包。
　　温野想到这儿，不禁同情起了那个倒霉蛋。
　　而此时的他，完全没想到被雷神拿出来顶包的那个倒霉蛋，竟然是他自己。


第5章 
　　娱乐圈每年为广大吃瓜群众们产出的粮不尽其数，温野看过之后就忘了，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他对别人的绯闻八卦一向不感兴趣，当然如果被爆的是周尔琛，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温野万万没想到，他前几天刚吃过的瓜，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这件事的话题中心。
　　这天早上，温野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几百条未接电话，微信未读消息都已经显示不出具体的条数。
　　他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准备新剧，忙得没时间看手机，更别说上微博了，没道理啊？
　　总不会是突然爆红了吧？
　　手机屏幕亮了一夜，电量耗得只剩1%，温野赶紧到处找充电器给它续上命，等打开热搜看到相关词条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温野帮周尔琛拉领带# 爆
　　#周尔琛温野举止亲密#
　　#温野#
　　三句话，直接霸占了热搜前三。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点进词条，扫了一眼就顿感不妙，因为营销号们流传的小图看着太眼熟了，等到放大细看时，温野终于没忍住，爆出一句脏话。
　　照片中，赫然就是前两天他和周尔琛在停车场吵架的情景，当时他正揪着周尔琛的衣领放狠话，为了避免引起路人注意，他还刻意压低了音量，没想到还是被营销号抓拍到了。
　　这么近，他甚至没听到相机运作的声音。
　　温野皱了皱眉，往下翻了翻，等看到这张图是从雷神微博里流出来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亏他之前还和谢铭感叹不知道谁会为这件事顶包，结果转眼，就成了他自己。
　　其实但凡狗仔放的图再清晰一点，就会看到温野的表情根本不是在调情。但雷神很鸡贼，他在两个人脸上打了一层厚厚的码，如果温野不是当事人，乍一看看到两个人靠得这么近，也会误会。
　　他心情瞬间跌落了谷底，点进广场一看，大多数都是嘲的。
　　[你说周尔琛是顶流……我可以理解，但是另外一位素人是谁？？]
　　[笑死我了，出道四年，归来仍是素人]
　　[营销号一句话，野子哥四年全白干哈哈哈]
　　[迷惑，野子哥不是著名的周尔琛黑粉吗？他俩怎么可能看对眼？老实说爆他俩谈恋爱，还不如爆他们在停车场斗殴更有可信度……]
　　[你们先别笑啊，有没有人跟我科普下这个温野是谁？长得还挺帅的，有没有什么作品？]
　　[吃瓜路人来了，你要跟我唠这位‘素人’那能说得可太多了——偶像男团igloo前任门面，出道刚七个月因为组合太糊惨遭解散，出道即退役的典型糊逼，唱跳俱废的娱乐圈花瓶；不过他最出名的头衔应该是周尔琛黑粉吧？微博多次‘手滑’点赞周尔琛黑评、在采访里大言不惭称周只会写口水歌，‘华语乐坛有周尔琛这坨答辩是它的不幸’经典名言就是出自于他]
　　[原来那个吐槽周尔琛写的都是口水歌、结果自己五线谱都不认识的爱豆就是他啊？长见识了]
　　[野子哥最出名的战绩应该是粉丝大骂战吧？那次他手滑点赞了一条说周尔琛新歌难听的微博，被粉丝围攻，结果野子哥一人之力抵挡万军，撸起袖子和周尔琛的粉丝在评论区互骂三天三夜，战场激烈到估计周尔琛下场劝架都要被温野和粉丝扇好几个巴掌的程度，可谓是叹为观止]
　　[救命，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我]
　　[我怎么觉得这料也太假了，谁风衣里面会打领带啊？我把照片修复了放大找了七八遍都没看到，我说有些营销号你别太离谱了]
　　[散了吧散了吧，野子哥算什么素人？而且他家虽然有钱，但也不是京圈的，顶流那个瓜很明显已经被正主花钱摆平了，现在这个图就是被放出来顶包的，路人别被带跑了]
　　……
　　温野粗略翻了翻，微博上基本都是诸如此类的言论。
　　现在的网友都有一定的判断力，没早年那么好糊弄了。大部分的路人都表示不相信，周尔琛的粉丝也一直在评论区澄清，并且呼吁工作室发申明。
　　虽然在澄清的时候还不忘顺带踩他一脚，但温野还是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给经纪人回了个电话。
　　刘大壮似乎这一天都在等他的电话，秒接，随后粗壮的东北口音透过扬声器、震耳欲聋。
　　“你怎么现在才开机！！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还有，你和周尔琛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跟我说把情况都交代清楚！”
　　“你小声点，”温野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我弟在隔壁，别把他吵醒了。”
　　“……”刘大壮一口气梗在嗓子里，难以置信地问，“你在家？等等，你别告诉我你刚睡醒？？”
　　哥，现在都已经上午十点了！舆论造势都扩散过两轮了，就因为这个热搜，公司上上下下不得已加了个大早班。他还以为温野是捅了个大篓子、所以不敢跟他联系。结果他们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当事人却在美美睡大觉？？
　　你小子别太离谱了。
　　他刚想骂两句，就听温野说：“是啊，我平时都睡到这个点的，反正也没什么工作，不用早起。”
　　“……”
　　这话说的，刘大壮顿时哑了炮。
　　温野签约已经四年，刘大壮手里不止他一个艺人，温野也不会是最特殊的那个，前两年刘大壮还用心带过他，但后来看他实在扶不起来，就干脆放养了。
　　细数这几年温野难得的几次出圈，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刘大壮在其中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当然，这种黑红的方式也是独一份了。
　　刘大壮想到温野制造出来的那些数不尽的麻烦，以及流失掉的商业价值，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愧疚的情绪，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温野问：“你有没有这家狗仔的联系方式？帮我问问他们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照片，有的话全都买下来。”
　　经过了一夜的发酵，目前网上流传最凶的就是他揪着周尔琛领口的照片。如果雷神那里只有停车场的照片，那会好解决得多。毕竟他讨厌周尔琛是全网都知道的事，私下里产生口角摩擦也不奇怪。
　　反正一切都是营销号在恶意解读。
　　但是，温野担心得就是不止那一张照片，明明这段时间他和周尔琛都没什么交集，见面次数少之又少，但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股浓浓的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想到这儿，他焦虑地补充：“我要你帮我找最专业的团队去对接，钱不是问题，但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后续，也不希望看到其他照片流出。”
　　这番话听得刘大壮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温野想拿钱来摆平，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以前营销号乱写他的报道的时候，温野都没想过花钱压下来，那会儿刚出道嘛，年轻人气性特别大，刘大壮一会儿没看住，就看到他在微博上连发十几条，把营销号骂个狗血淋头。
　　后来终于沉稳了点，知道不用大号对线了，这样影响不好，就改成了小号。但营销号被骂了三页户口本后，也不是个好脾气的，立马把他的id挂了出来，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温野的微博小号。
　　因为他的昵称是：周尔琛老子是你爹。
　　……按理说这次的风波也应该如此，一张图片而已，这群狗仔最擅长捕风捉影，更何况现在舆论的风向对他们来说非常好，甚至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蹭一波热度。
　　然而温野现在却跟他说，要和平解决？？
　　刘大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俩没发生什么事吧？还有什么照片？没什么照片你让我买什么？”他语速飞快，十分警惕，“温野，我是你的经纪人，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和我说，这样我才好做出第一时间做出预案。你瞒着我事情是得不到解决的，我……”
　　“好了，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这些话温野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我只是不想和周尔琛传绯闻，你去联系就是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刘大壮还是有些怀疑。
　　“什么没那么夸张，你话都不说清楚我怎么放心？说真的，你没有在停车场打他吧？喂？温野，你说话啊，喂——”
　　没等他说完，温野已经挂断了电话。
　　刘大壮：“……”
　　哎，这熊孩子。
　　.
　　事后，刘大壮又联系了周尔琛的经纪人，然而对方的嘴非常紧，只打太极说他们已经在走法律处理，至于公关方案是一点都没透露。
　　纵然刘大壮有想借着对家炒作一波的心，但两个当事人不配合，那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努力把这件事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事情到这里，雷神微博也断了后续，网友们吃了口烂瓜，也算是看穿了这群营销号的套路。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荒唐，某天，有位搞笑博主给原图上的两个人画上了防毒面具、底下配了一行字：keep away，做成了表情包来讽刺营销号。
　　这张图一经放出，顿时风靡一时，很快掀起了一阵p图的热潮：
　　有的是温野揪着周尔琛的衣领怒吼‘周尔琛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有的是给温野脸上p了个矛、给周尔琛p了个盾；五花八门稀奇古怪，什么都有。
　　其中也不乏有水军作为推手，互联网最忌讳的就是堵嘴，已经散播出去的图片是不可能删完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事件做娱乐化处理，网络热梗是有时效性的，等大家觉得无聊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至于雷神那边，无论刘大壮怎么说，对方的回复都是他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只答应了他们会删除顶流瓜和原图两条微博。
　　营销号不可能放着现成的钱不挣，刘大壮更倾向于雷神本身就没有拍到实际性的证据，温野看着他删掉那条微博后，也暂时地放下心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
　　世界上比麻烦更麻烦的，是用钱都摆不平的麻烦。
　　大概一个星期后，沉寂许久的雷神再次出山，毫无征兆地再爆出一张照片，微博上只配了一句很简单的文字：不多bb，你们自己看。
　　照片中，俨然就是周尔晴带男朋友回来吃饭的那天，当时温野站在下面一层台阶上，周尔琛拉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什么，气氛有些僵持。
　　周尔琛脸上罕见地一点笑意都没有，但拉着温野的动作十分亲密，那种自然和熟稔是摆拍不出来的，也完全不像是对待黑粉应有的态度。
　　微博瞬间像是被泼了口油的热锅，爆炸了。
　　因为有路人凭借照片上的旋转楼梯认出了酒店的名字，粉丝们顺着网络一扒，突然发现这家酒店率属于a市集团名下的一家分公司。
　　而这家集团的董事长，好巧不巧地，也姓周。
　　顶流，素人，包养转恋爱。
　　家里人不同意，争吵，公布恋爱关系。
　　到这里，好像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谁也没想到，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件事，竟然能以这样奇妙的角度对上了。


第6章 
　　这张照片爆出后，事情的走向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原先以为尘埃落定的路人们也傻了眼。
　　毕竟从图上看，走廊的灯光全部打开，说明当时已经是夜晚；而且这条楼梯并不通往宴客厅，往楼上走就是酒店的客房。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要还是以‘私事’来打掩护，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都走到这儿了，总不可能就是为了吵个架吧？
　　到这一步，其实大多数的路人心里已经有了数，只有粉丝不愿意相信。这谁能相信啊，前段时间还和他们对骂的人，转头和他们喜欢的明星成了一对，属于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为了给周尔琛澄清，粉丝们掘地三尺地搜集各种证据，还把当天他转过的一条微博用来反驳：
　　拜托，当天晚上十点周尔琛还在微博营业，上线二十分钟后才离开，这个时间和雷神给的并不符合。
　　更何况之前雷神文字描述中的可是‘素人’，野子哥虽然总是被人调侃无效出道，但和素人差得十万八千里，而且也不是上京人，明显就是营销号拍了两人私下里协商的照片，断章取义。
　　这篇澄清因为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确实有好几处疑点，顺利挽回了一波局势。
　　但雷神也不是吃素的，之前他因为爆料顶流瓜被周尔琛的粉丝追着骂了一个多星期，大概心里也窝着点火，很快接连发了好几条怼粉丝：
　　[大姐，谁聊私事的时候要在酒店房间前面聊啊？]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明星的微博大多都已经交给经纪人打理了吧？]
　　[谁和同事吃饭的时候还要带上爹妈和姐姐？？]
　　[你们要实在闲得没事干，成华街道328号，超市门口有个正对着酒店大门的摄像头，不相信的就去调监控，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
　　这一通嘴炮下来，粉丝们彻底懵了，网友们也张大了嘴巴，被他话里的信息量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年头……
　　这么直爽的狗仔，实在不多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基本没人再去怀疑雷神说的真实性了，只剩下毒唯不信邪，还特意去了一趟他口中的那家超市，但是却得知前两天店主的电脑主板突然烧着了，储存的视频也都已经损坏。
　　这下，连毒唯都哑了口。
　　谁也没想到，一夕之间网络风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之前雷神评论区还是一片谩骂，结果现在点开，又都是嘲讽粉丝不清醒的吃瓜路人了。
　　[上次就是你们说没有实际证据，还艾特工作室提告营销号，走法律程序，结果现在打脸了吧？]
　　[粉丝别再求锤得锤了，没看到人家id是雷神吗]
　　[到现在为止只看到粉丝在澄清，两家工作室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啊，美美隐身]
　　[要是假的，小喷子早就骂上热搜了，但是到现在他的微博都没啥动静，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救命，这俩正主要是真的，是粉丝会心梗的程度]
　　[心梗啥啊，不会有人还不知道周尔琛微博单向关注了温野吧？而且是在野子哥出道的时候就有了喔。野子哥手滑点赞新歌难听的黑评的时候，周尔琛还特意艾特他，问哪里不好听？是周的毒唯误以为他家哥哥在阴阳人家，跑过去找茬，结果挨了野子哥一顿臭骂，最后灰溜溜地跑了回来，还叫冤说周神好可怜，心疼周神（擦汗）]
　　[……精彩，太精彩了]
　　[这么看感觉完全是小情侣的打情骂俏啊]
　　[以野子哥的战斗力，说不定前脚刚骂完粉丝，后脚就把周尔琛也拉出来骂个三天三夜]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粉丝放心飞，有锅周神背]
　　[看来婆媳矛盾是亘古以来的难题啊（感慨）]
　　·
　　网上都快把两人的底裤扒了个底朝天，两家经纪公司还是没有任何发声。
　　刘大壮不知道周尔琛的团队是怎么想的，他没有发申明，纯粹是因为联系不到当事人。
　　不管怎么打，温野的电话始终都是忙线。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
　　温野从练舞室出来后没多久，就看到了微博热搜，刘大壮给他打电话，也被他掐断了。不是躲避责任，而是连他自己都还想清楚来龙去脉。
　　他搞不明白，停车场被拍到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他们那天晚上帮周尔晴男朋友庆生时的照片？
　　之前团队对接时，雷神那方的态度也很爽快，让删微博就删，看着也不像是对金钱不感兴趣的样子。谁知道过了好几天、雷神在他们团队最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了这么一手，翻脸不认人。
　　他到底还拍了多少？？
　　温野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烟。
　　热搜刚爆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外面，被这一摊糟心事烦得不想回家，索性随便找了家酒店休息。
　　查验身份证时，前台看到他的名字，瞳孔不经意地放大，上上下下扫量了他好几眼，还反复确认他是不是温野，把他烦得不行，拔腿就走了。
　　他开着车在a市里兜兜转转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去了周氏名下的瑞声酒店。
　　他讨厌周尔琛是不假，但是这里对他来说，也是最熟悉也最安全的地方。
　　从小到大每次不想回家的时候，他都会躲到瑞声里去。不说经理了，老员工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温野站在阳台边，地砖上掉了好几根熄灭的烟头，他抽了一会儿，看到谢铭打电话过来，情绪已经冷静了许多。
　　刚接通，谢铭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喂？小野，我刚才看到了热搜……你没事吧？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我能有什么事，你别瞎担心了。”
　　温野说着，顺手把地上的烟蒂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你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我担心你啊。刚才我给刘大壮打电话，他说他也找不到你的人，还说你们公司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
　　温野当年进圈时，刘大壮所在的经纪公司刚出品了几部爆剧，旗下也有正当红的艺人，在圈内也算是响当当的。
　　谁想到温野签约后没多久，公司的台柱子和团队主干就被对家公司挖走了，以至于到现在一蹶不振。温野这回上热搜，直接把公关部整得兵荒马乱，暴露了不少管理上的问题。
　　不然也不会任由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局面。
　　“你别理他。”温野叼着烟，声音模糊，“我就是嫌他烦，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都是艺人，谢铭还能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有经纪人帮忙打理是好，但是事无巨细地汇报确实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逆反心理。
　　“放心吧，我保证给你瞒得死死的。”
　　“谢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铭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次……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他听刘大壮说过了，明明和狗仔团队谈得好好的，却突然背刺了一刀，这怎么看都奇怪。以他混迹圈内多年的经验，总觉得是有人花更大的价钱把这件事捅了出来。
　　狗仔干这行风吹日晒的，追着明星跑好几个月，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车里解决，追根究底，其实就是为了‘钱’。
　　如果钱摆不平，那大概率是因为没给够。
　　“就我这个名气，能惹到什么人？就算真惹了，至于他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搞我？”
　　温野越想越气，一拳头砸在铁艺栏杆上。
　　“肯定是周尔琛。”他笃定地道，“我们在酒店的事、他去停车场找我被偷拍，还有这次的事，肯定是这个傻逼干的，都是他设计好的！”
　　“……”谢铭傻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想到周尔琛这都能被狙击到。
　　不过温野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是温野的朋友，不是周尔琛的，周尔琛有没有背锅关他什么事。
　　“有这个可能啊，连着两次不同地点被拍到，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谢铭顺着他吐槽了周尔琛两句，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一脸疑惑，“但是，你们去酒店干什么？”
　　温野：“……”
　　刚才情绪一激动，说漏嘴了。
　　就这几秒的沉默，谢铭察觉到了什么，有些隐隐的不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谢铭心思很细腻，和他的性格是南辕北辙。温野就是个暴脾气，之前周尔琛总惹他生气的时候，温野总是会跟他抱怨，说完一顿就会好很多。
　　但就是因为抱怨的次数多了，在此时此刻，才更加难以开口。
　　他以前谈的都是女孩子，从来没有任何喜欢男人的迹象。意外发现周尔琛是gay的时候，温野还震惊了好几天，一方面是不敢相信，另一方面又有些反感，他想象不出和男人好是什么样的。
　　那阵子，谢铭听他吐槽的多了，还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恐同？温野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反正他只要一想到周尔琛和男的亲嘴、抱在一起睡觉的画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结果，跟周尔琛躺一块儿的那个人变成了他。谢铭会怎么想，会觉得他这个人口是心非、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吗？
　　温野想到这儿，就更加张不开嘴了。
　　“没什么。”温野顿了顿，避重就轻道，“那天周尔晴有事请我去吃饭，我和周尔琛吵了一架，不过那天我喝得有点多，醒过来之后就忘了这回事。”
　　虽然没有说实话，但也不算撒谎。
　　刷到热搜时，温野满脸疑惑地把那张照片点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二十遍，但始终没有任何印象。
　　就好那天他喝的好像不是酒，而是失忆水，喝下去后就立马把记忆抹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你呀。”这个理由明显靠谱得多，谢铭很快就接受了，“和人吵架，完事自己还忘了，这不是给周尔琛送把柄吗？不过我看周尔琛也不像是要出来回应的样子，小野，我觉得你们俩还是得谈谈。”
　　“我知道，我知道要怎么做，我只是不想——”温野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去联系他。”
　　上次见面时，他刚跟周尔琛放了狠话，说在自己眼里他就是个屁。结果现在一出事，就回过头去找周尔琛商量，那也太像笑话了。
　　他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明白。”谢铭理解他的心情，“那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互联网没有记忆，只要雷神不拿出石锤、只要你们不回应，那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只是猜测，就这样放着，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嗯，我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温野看了眼时间，估计温振国他们已经看到热搜了，还得回家给他们一个交代，就挂了电话。
　　·
　　温野退房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正好赶上下班的高峰期。他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慢吞吞地挪到家，坐得腰都有些酸痛。
　　“——嘀嘀，欢迎回家。”
　　还没推开房门，温野就听到了家里人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笑声。余彩兰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温振国头碰头地看着平板，一边看一边笑。
　　“爸，妈。”温野把换下来的鞋子放进柜子里，好奇地问，“你们俩看什么呢？”
　　“小野回来啦。”余彩兰朝他招招手，温声说，“我和你爸正在看房子呢。”
　　温野刚张开嘴，想顺口问句看什么房子，温振国已经接过话茬，“看婚房。”
　　温野：“……”
　　“你心虚什么？”当爹的觑了一眼他的表情，调侃道，“我可没说是你和尔琛的。”


第7章 
　　温振国这句话，把温野噎了足足十几秒。余彩兰看他怪尴尬的，赶紧把他拉了过来。
　　“小野，你别听你爸胡说，他开玩笑的。”余彩兰拍了下丈夫的手背，温声解释，“今天下午我们和你张叔叔一起喝茶的时候，听说他女儿要结婚了，想要买套新的婚房，我们就陪着他一起去看了新的楼盘。”
　　“别说，那地段确实是不错，我和你爸呀，就想着也给你买一套，将来你要是有想结婚的对象了，要是喜欢就拿来做婚房；要是不喜欢，卖了再买新的也好。”
　　说着，余彩兰把手册递给他，“你看看，这边临江，风景好，三层别墅虽然不算大，但你们小夫妻住刚刚好。而且住在这儿，以后你上班也方便……”
　　如果是温振国和他说这些，话还没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但面前的偏偏是余彩兰，温野对着她，是怎么也发不出脾气的。
　　他只好道：“妈，你也想得太远了。”
　　“远什么？”温振国插了句，“你都二十四了，还以为离结婚有多远啊？”
　　话音未落，就被余彩兰责怪地看了一眼，再回头看儿子的表情，温野虽然没说什么，但嘴唇一直抿着。
　　她咳了咳，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爸，妈。”温野抬起眼睑，语气很平静，“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但是你们一直不相信。既然这样，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再跟您认真、严肃地说一次，最后一次。”
　　温振国和余彩兰正襟危坐，没有开口。
　　温野沉声道：“上次的事只是意外，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和周尔琛都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现在没有，过去也不可能有。”
　　“小野……”
　　温振国抬手示意妻子先别开口，“其他的我不提，我只问你，周尔琛去停车场找你干什么？”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温野压下去的脾气又隐隐往上冒，“那还不是你找的事？你给他制造的借口，让他约我吃晚饭。”
　　温振国也不生气，反问：“那你去了没有？”
　　温野顿时梗在了嗓子里。
　　他去了吗？去了，但好像也没去。
　　只是这话要真说出口，总是觉得没什么底气。总不可能跟他们说，我确实没进去，只是开车去餐厅附近兜了两圈？？
　　但是这话说了，连他自己都不信。
　　温振国看他不说话，冷哼道：“看来是去了。”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温振国审视他，“你是不是觉得，过两天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天高任鸟飞了？到时候，你也能顺理成章地用工作的借口往外躲，往外一跑就是大半年不回家，是吧？”
　　温野一时哑口无言。
　　知子莫若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你不想订婚也成，”温振国道，“上次我跟你妈妈一块儿看电视，瞧见有个恋综节目，挺不错。后来我让人去做了个市场调查，发现在国内还是个热门题材，主要就是一边工作一边培养感情……”
　　话还没说完，温野就拒绝了，“不行！”
　　让他和周尔琛一起恋综？那不是坐实了传闻吗！
　　谁想到这句话，正好钻进了他爸的圈套。
　　温振国点点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退出娱乐圈，回家来，家里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
　　说这句时，他的语气格外坚决。
　　温野猛然抬眼。
　　直到此时此刻，温振国真正的目的才初现端倪。自始至终，他爸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撮合他和周尔琛，或者说，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目的。
　　他只是想通过周尔琛这件事，促使温野放弃他的偶像事业，回到正途来。
　　“当年你突然扎进娱乐圈，为了什么我也能猜到几分，之前我不多问也不插手，是觉得你年纪小，有咱们家撑着，你大可以多尝试不同的天地。”
　　温振国顿了顿，语气缓了几分，“但是这几年试下来，儿子，我说句实话，你没那个天分。”
　　他和周尔琛不一样，周尔琛是刚出道专辑销量就破千万、一夜爆红的天才创作型歌手，即便温野再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周尔琛之间的差距，是他头悬梁锥刺股、再努力十年也赶不上的。
　　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压过一头。但这么多年下来，既然已经证明了不适合，那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温振国也希望，或许他们在一起后，温野就能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不可靠的执念了。
　　温野很久都没有开口。
　　余彩兰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在这种大事上，她和温振国永远默契地秉持着同一个方针。
　　温振国对儿子说：“要怎么选，你自己定。”
　　·
　　录音室里。
　　“副歌部分还是有些平淡了，高音要稳，但情绪也不能丢，这两句再重复一遍。”
　　周尔琛有轻微的散光，难得录歌时他戴上了眼镜，长长的音色链子挂在耳边，链条垂在深灰色的v领针织衫上，他握着两页薄薄的歌词纸，神情专注，莫名增添了一份斯文的气息。
　　透明的玻璃内，歌手神色有些为难，“周老师，情绪这边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
　　这两句从刚才开始，已经反反复复录了起码二十遍，各种音色和情感都已经试过，但周尔琛一直不满意。这位歌手也是靠实力出名的，只是没有周尔琛那么红罢了，以往录歌他基本上几个小时内就能结束，还从来没这么艰难过。
　　但凡换个人，他都想撂挑子不干了，但转念一想这是周尔琛的自作曲，又咬咬牙撑了下来。
　　他知道里面的含金量。
　　“‘年少时将爱意弄错意，’这句唱得太‘深情’了，不要这样刻意，这里比起伤心，更多的是遗憾。”周尔琛道，“‘错意’咬字时要轻……”
　　嗡嗡——
　　周尔琛轻声说了句抱歉，拿起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短信，又忽然停住。
　　嗡嗡——
　　手机连续震了好几声，在安静的录音室里格外清晰，歌手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都还没看清楚屏幕长什么样，周尔琛手腕微微一偏，就都看不见了。
　　“经纪人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周尔琛摘下眼镜，推门离开。
　　等到他回来时，歌手刚试唱了两遍，总算是找到了一点感觉，“周老师，那我们……”
　　“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
　　歌手愣了愣，“现在吗？”
　　“是。”周尔琛语气克制有礼，但说出口的话不留余地，“张胜和我配合很多年，非常默契，剩下的录制相信他会和你一起顺利完成。”
　　谁工作时候还没碰到过什么急事呢？更别提最近周尔琛还深陷绯闻风波，歌手顿时表示非常理解，温和地表示他不用着急、可以慢慢处理。
　　毕竟周尔琛人看着好说话，但实际上要求非常严格，他录制的时候压力一直很大，现在换成助理录音师，他也能轻松一些。
　　周尔琛又跟张胜交代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等到人走后，助理整理桌面时才发现他外套都没穿，室内虽然不冷，但今天全市大降温，白天室外的气温只有十二度，单穿一件针织衫，理论上一出门就得打个喷嚏，浑身哆嗦。
　　……周老师竟然完全没感觉，就这样出门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
　　周尔琛到楼下时，温野还蹲在门口的花坛沿上数蚂蚁，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冲锋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挂着一只白色口罩，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但一眼望去，还是无法让人忽视。
　　“温野。”周尔琛轻轻喊了一声。
　　温野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是他，把手里的那一小节树枝扔掉，拍了拍手心的灰。
　　“你怎么在这儿。”他站起身，声音蒙在口罩里，露出的一双眼，看着莫名有些不太自然。
　　“我助理等会儿来送东西，我下来拿。”
　　温野点点头，“我也是，有个认识的艺人在你们这儿，我在楼下等他。”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温野摸了摸鼻子，感觉太尴尬了，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却听到周尔琛问：“谁？”
　　“啊？”
　　“你不是有认识的艺人？”周尔琛挑了挑眉，“在这栋楼里的，那应该是我的师兄弟？”
　　“……”
　　温野十分怀疑，周尔琛是知道他在撒谎，所以故意拆穿他的。温野不答反问，“你呢？今天你也没什么通告吧，怎么突然来公司了？”
　　周尔琛最擅长的就是从言语上寻找对方的破绽，温野不擅长斗嘴，干脆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周尔琛顿了片刻，“来录歌。”
　　又要发新歌了啊？这么劳模。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写歌都不要本钱的吗？？
　　温野哦了一声。
　　两人相顾无言，对视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周尔琛主动道：“要去喝一杯咖啡吗？”
　　“你不等你助理了？”温野说。
　　周尔琛扬了扬眉。
　　温野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边也有个不名师兄弟，他含糊地切了一声，弹了下鸭舌帽，双手揣兜吹着口哨、大步快步地往前走了。


第8章 
　　“一杯红茶拿铁，拿铁要脱脂奶，香草糖浆多加冰，原萃低因。还有一杯冷萃，正常做就好。”
　　周尔琛说完后一直没听到身边的动静，便抬头看他，“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温野回过神来，“哦……就这样吧。”
　　他之前怎么都没发觉周尔琛对他的口味这么熟悉？他点单时熟稔的语气，甚至给了温野一种他们非常亲近的错觉，但回过味来，又让温野有些别扭。
　　“等下，”在服务生走之前，他突然把人喊住，“糖浆换成榛果的吧，一泵就好。”
　　“好的，先生。”
　　周尔琛抬眼。
　　温野握着手里的白开水纸杯，当做没看见。
　　老实说，周尔琛点的配方完全就是他的口味，温野自己点单时都做不到这么清晰，但周尔琛越是这样面面俱到，温野越是不想顺着他的心意。
　　他讨厌在周尔琛面前表现出顺从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周尔琛收回了目光，两个人坐在咖啡桌两端，靠着透明的玻璃窗。
　　谁都没有开口，沉默的气氛缓缓流动。
　　“去年不是才发新专吗？”温野手指在纸杯的边缘上滑来滑去，没话找话，“这么快就又要出新歌了？”
　　周尔琛嗯了一声，“之前写了首歌，但不太适合我的音域。碰巧费航的经纪人联系了我，发了一段demo，听过之后我觉得可以合作，就约了今天来录歌。”
　　费航就是刚才在录音室里被折磨了百八十遍的那位歌手。
　　温野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乐坛里这种现象也不少，经常看到两位歌手一个写一个发，配合得相得益彰，不过他们之间大多是好友，所以并不在意这些名利。
　　但周尔琛并不是这种人。
　　他私交很少，不喜欢混圈，出道到现在发的所有专辑都是自己写的，舞台上他很少翻唱别人的歌，也没有发过任何合作曲和feat。
　　在温野看来，周尔琛这种对自己的物品有着强烈占有欲的狂魔，竟然愿意让出原唱的位置，看来他是很喜欢也很满意这首歌了。
　　也不知道听起来啥样。
　　周尔琛看他不说话了，又解释：“费航的声线中少年气更重，比我更符合歌曲的风格。而且费航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他用粤语演唱时会比国语听起来更加抒情、婉转，我的粤语也只只够最基础的日常交流水平，所以……还不如让给适合的人。”
　　周尔琛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温野卡了半天，最后只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啊，周尔琛又不是不知道，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温野有些莫名。
　　好在没过多久，两杯咖啡就送了过来，算是打破了微妙又有些尴尬的气氛。温野尝了口，感觉有点淡了，心想还是加两泵香草更好喝。
　　他放下杯子，总算是进入了正题，“这几天热搜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尔琛的唇刚碰到咖啡杯，又放了下来，他换了个坐姿，微微靠在椅背上。
　　“你想怎么解决？”他淡淡地道。
　　“我早就跟你说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沉住气，道，“之前的事我不会计较，但这次的误会，我想澄清下是家庭聚会，应该没那么难吧？”
　　家庭聚会。
　　周尔琛没有说话、只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鬓角。
　　温野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有点不对味，“不是，我说错了，只是是邻居间的——”
　　周尔琛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邻居间的聚会，你父母为什么没有参加？你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太没有说服力了吗？”
　　温野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他爸妈不参加，是因为那是周尔晴带男朋友回去见家长的饭局，温野算和周家姐弟一块儿长大，去蹭一顿饭是正常的，但他们去，就是打扰了。
　　偏偏这件事还牵扯到周尔晴。之前余彩兰就跟他说了，那天的事发生之后，程旭买了飞机票连夜赶回自己家，没过两天，周尔晴就跟他分了手。温野知道后，一方面有些愧疚，另一方面又觉得分得好，
　　但怎么说周尔晴也和他谈了一年多，说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惹出来的，怎么好意思为了澄清，再把周尔晴拉进这趟浑水里？
　　再说，但是他自己就想得出解决办法，还会坐在这儿低三下四地跟周尔琛商量？？
　　琢磨琢磨着，温野的火气就上来了，“那你想怎么办？你惹的事，现在拍拍屁股就走了是吧？那晚我喝多了没错，那你呢，你也喝大了，所以喝到咱俩上床的时候，都是鬼帮你脱的裤子是吧？！”
　　他没压住音量，周围的顾客不多，但听到动静的都投来了诧异的眼光。
　　但这会儿温野根本不在意了，这些事压在他心头很久，一直没有个宣泄的出口。
　　周尔琛的酒量温野不清楚，但绝对比他好。还有，就算天再黑，也不至于黑到连他五官都看不清了吧？还是说周尔琛就是有黑灯瞎火跟人搞的癖好？
　　那为什么是他呢？怎么就得是他呢？
　　温野抓破脑袋也想不通。
　　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周尔琛存心想整他。
　　“你是在报复我吧？”温野胸口微微起伏，愤怒的情绪又奇异般地降了下去，他咬字微重，“报复我之前不小心说漏嘴，让你在你爸妈面前出了柜。”
　　周尔琛目光紧紧地落在他身上。
　　沉默了半天，他道：“不是。”
　　“那你就去跟我爸说，你跟我之间没有可能，我不会对你负责，你也不需要。”
　　温野想清楚了，公众怎么想，他不用在乎，反正他在互联网上已经是个烂人了，他爸妈有钱，足够他摆平余生。实在不行，他就卷铺盖走人。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要跟周尔琛断了联系。
　　他一直把周尔琛当对手，当这个世界上最让他讨厌的人。温野不是个畏惧改变的人，正相反，他很享受尝试新鲜感，但周尔琛是例外。
　　这一点，温野希望永远不要变。
　　“你应该知道我爸这阵子在催我们俩谈恋爱、甚至结婚吧？周尔琛，你耍我可以，但别太过了。”想到这儿，温野嘲讽道，“总不会，你真的喜欢我，所以才特意弄了这么一出逼宫吧？”
　　刚才他说了那么多，周尔琛一直没开口。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表情才微微地变了。
　　大概是被‘喜欢’这个词恶心到了吧。
　　温野看着他的神情，心里莫名地刺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又要跟他上床呢？
　　他恋爱的次数不算少，但因为时间都不长，不想耽误人家，所以从来没有开启过亲密的性关系，温野原本以为，他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
　　可能同性恋的思想就是开放吧，哦不对，他不该地图炮整个同性恋群体。或许只有周尔琛是这样，不管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只要能满足身体的快.感和征服的欲望，那么对象是谁都没有关系。
　　“你不用激我。”
　　周尔琛慢慢松开手，成年之后，他几乎不会在公开场合有失风度，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例外。
　　“说老实话，我无所谓。”他耸了耸肩，忽然轻轻笑了笑，“虽然我没想过结婚的事，但如果就这么跟你搭伙过日子，也挺好，反正我不介意。你觉得呢？温野。”
　　“……”
　　这话说的，温野牙都痒痒了。
　　周尔琛确实不用介意，因为被睡的那个人特么是他！从头到脚被占光了便宜的那个人是他，被温振国逼着负责的人也是他！
　　是他要对周尔琛负责，周尔琛当然不用介意！
　　“恋综的事，温叔叔也跟我说过了，我看了台本，配置不错。你刚才问我怎么解决，我只能告诉你这就是解决办法，谁都不知道雷神手里还压着多少照片，我们需要一个平台去挽回名誉。”周尔琛道。
　　温野喉咙一紧，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他已经咨询过律师了，律师说，由于明星作为公众人物的特殊性，狗仔偷拍并不侵犯肖像权，也并没有以此来牟利。如果要走法律程序，那么只能选择告雷神侵犯名誉权。
　　娱乐圈里，告名誉权的太多、也太廉价了，而且这也不能解决问题。
　　“我的合同，早就已经签完了。”周尔琛轻轻叹了口气，“放松点，温野。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不如在综艺上配合我一下，让我开心了，结束后我会主动和你父母提解除婚约的事。就说我们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不太适合……怎么样？”
　　由周尔琛来提，温振国是无法拒绝的。
　　温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他没想到周尔琛竟然会主动说出来。
　　但是‘在综艺上配合我一下’、‘让我开心’是什么鬼？这意思是他还得当牛做马哄周尔琛开心？？
　　“你放心，我只是从商业价值的角度来考虑，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温野没有说话，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周尔琛顿了顿，撑起胳膊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一脸困惑地道：“但是，如果我现在就跟你父母提，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是你威逼利诱始乱终弃？”
　　温野一听这话，血压立刻拉满了。
　　“到底是谁在始乱终弃？那个人明明是你吧。”话刚说出口，温野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又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你对我始乱终弃，是我不想要你。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们那天只是一个错误，根本算不上什么乱——”
　　说到最后，自己都无语了。
　　周尔琛也笑了，“你都说服不了自己，怎么会觉得，我出面就可以说服你父母？”
　　“……”
　　温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又掉进了周尔琛的陷阱。
　　他和周尔琛从幼儿园认识起就是同学，此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在一起，直到大学时才分开。在相伴了整整十四年的学生时代，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温野脾气直、说话不喜欢拐弯，所以总是掉进周尔琛设置的语言陷阱里。
　　后来，被坑得多了，他也学会了不再和周尔琛争辩，如果实在有不能解决的矛盾，那就用拳头。
　　周尔琛身高一米□□，比温野高了七厘米，肩膀比他宽、腹肌也比他更明显。温野和他打架时也不是完全占上风的，基本上四六开的水平。
　　但如果靠嘴说，他永远不可能赢周尔琛。
　　事实证明没错，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寄托于能和周尔琛和解，早在最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把周尔琛按在地上，把他揍得猪脸开花。
　　那样就算走到现在这步，他也解气了。
　　“行啊。”温野站起身，一字一句地道，“让我配合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就是耗吗，行啊。
　　他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耗死了谁。
　　他对周尔琛比了个中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尔琛坐在桌旁，温野推门离开时，嘴角还噙着标准的微笑。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他唇间的笑意才渐渐地褪了下去。
　　许久后，他把桌上一直反盖着的手机翻了过来，屏幕亮起，露出一张模糊的合影。
　　昏暗的背景里是一团散乱的被子，床上的人睡得四仰八叉，头发炸得像一只小狮子。相机没有拍到他的五官，只露出一条劲瘦的漂亮的胳膊，充满占有欲地环着身边人的腰。
　　周尔琛看了很久，收起手机，离开了。


第9章 
　　那天和周尔琛吵了一架后，温野把他的微信、联系方式甚至微博全都拉黑了，省得再看见时心烦。
　　温振国和老婆出国前，特意派了个律师盯着他去公司签演出合同。
　　刘大壮两天没瞧见他，正要奔过来把他臭骂一通，但看到身旁手腕上戴着劳力士、气质冷漠精明的律师，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小子。”他咬着牙低声道，“我不是说了不准再拒接我的电话吗？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所有人都要为你忙疯了？你要是想退出娱乐圈就早说！！”
　　温野听见这话，顿时停住了脚步。
　　刘大壮所谓的所有人都要为你忙疯了，就是让公司的其他艺人发微博站队，暗搓搓地在背后蹭他的热度？
　　“喂，听到没有？！”
　　温野深吸了一口气。
　　平时刘大壮和他沟通时，就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傲慢，只是他懒得计较。但这几天他本来就烦，再听到这威胁的语气……
　　“陈律师。”他冷不丁地道，“综艺的事先放一放，我觉得您还是先拟一下解约协议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还是这个更重要。”
　　陈律师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气不顺呢，便道：“好的小温总，您现在暂时没有通告和工作，我们会先联系贵公司走调解程序，您支付违约金后就可以正常解除劳务合同。我们这边也会安排人手为您重新申请创办个人工作室，您看可以吗？”
　　这番话一说出口，刘大壮顿时傻了眼。
　　温野虽然脾气暴躁，业务能力也相当差劲，但在他手底下已经算是非常顺心的了，不赌不瓢，私生活也干净。偶尔闹两出也能博点关注度，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对他来说，温野就像是后山上散养的山羊，吃得多还爱撩蹄子，但胜在省心，偶尔想起来了就往家收一收，想不起来放养在外面也不会跑，横竖是一笔财产。
　　结果现在温野竟然说，要跟他解约？？
　　刘大壮一时没反应过来，怒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解约要赔多少钱——”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当年让温野到公司签约时，他开的是兰博基尼毒药veneno，手上戴的是理查德米尔男士系列腕表，身上穿着一身高定，连签字笔用的都是万宝龙致敬维多利亚女王系列，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派头，说是来收购公司的都不为过。
　　刘大壮清醒过来，面色一白。
　　温野瞧见他那副模样，冷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何止是要赔违约金啊大壮哥，我还要把咱们公司也收购了，顺便炒掉一批‘铁饭碗’呢。”
　　刘大壮当初就是靠着关系才进的公司，这么多年了，虽然业绩不怎么样，可屁股下的座位确实坐得稳稳的，带的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艺人。
　　温野这波内涵，直接把刘大壮吓得面如土色了，“温温温……”
　　温野冷笑了一声，不等他温完就已经走了。
　　·
　　温野说要收购公司，其实也就是打打嘴炮，吓唬一下刘大壮。倒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就像陈律师说的，他完全可以创办个人工作室，自己当老板给别人发工资，整个团队都为他量身定做，还不用受经纪人和上级的气。
　　更何况，就这么个破烂公司，扔给他他还得抓破脑壳考虑怎么经营才能改变现在的赤字状况。
　　花钱给自己买罪受，他神经病啊？
　　签解约协议时，刘大壮站在会议桌旁，两条腿抖得直打颤，温野写完名字，吹着口哨就走了。
　　即便温野此刻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但每分每秒挣来的热度都是真实的，更何况，和他名字捆绑在一起的还是出道即爆红的人气歌手周尔琛。
　　老总是又舍不得这颗未来的摇钱树，但又不敢惹家境丰裕的小少爷。
　　上次温野说的话，刘大壮已经一字不差地转告给他了，回头真把温野惹毛了，把公司一收购，那他就傻逼了，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临了要退休的时候给别人打工去了。
　　走之前，温野还不忘把他各类社交账号的所属权都买走了，虽然他对这些没什么留念，但微博上还保留着他和周尔琛粉丝大骂三天三夜的光辉记录，等老了以后，还是非常具有观赏价值的。
　　温振国给他留下的团队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帮他组建了一只团队，工作室也正式挂牌营业。
　　温野自己单干后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那份该死的恋综演出合约——
　　这是温振国愿意全力支持他的代价。
　　温野算是看明白了，他要是选择反抗，就得滚回家继承老爸的财产，既然这样，那他还不如躺平。
　　反正，合同上只说了他们要扮演情侣，但怎么扮演、那是他的权利吧？
　　温野唇间含着清凉的薄荷爆珠烟，看着眼前已经盖完章一式两份的合同，挑了挑眉。
　　周尔琛，咱们走着瞧。
　　·
　　自上次酒店约会照被爆出后，这几天的热搜就没清静过。不少人上班时无数次地点开微博，就是想看一眼后续，可偏偏两家公司持续性装死，粉丝在评论区炮轰了好几天，也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而原本一直蹦跶的雷神，在那天之后，再也没有现身过。按理来说，微博的时效性再高也就维持七天左右，很少有事件能维持这么久的，但主要是这八卦太离谱了，死对头一朝变情人，放眼娱乐圈四十年都写不出这种剧本。
　　这要是蹲不到结局，不得抓心挠肺痒死？
　　不过这两位当事人也不是真的毫无动静，没过几天，就有细心的路人发现，温野的微博简介一栏，原有的‘xx传媒集团有限公司签约偶像、演员’已经被删除，只保留了最后的‘偶像、演员’四个字。
　　虽然这也非常值得吐槽两句，但显然更重要的是，看来在这几天里，温野也不是完全的躲进了深山老林，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和原来的经纪公司解约了。
　　这则简介一改，还有些周尔琛的毒唯跑到温野的微博底下挑衅，说他有空解约怎么没空澄清？吸周尔琛的血很好玩吗？
　　大概隔了半天之后，温野在这条评论下比了个中指。
　　……看来忙虽然忙，但骂骂粉丝的时间还是有的。
　　温野解约的词条上了热搜后，老东家为了蹭一波热度，还特意发了一条公告，虽然明面上写的是和平解约，但字里行间又悄悄搞了一波内涵，暗示了一通解约是出于温野个人的意愿，并且在合约期间经常失联，导致工作无法展开，他们也深表遗憾，希望未来能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可以说心机指数已经拉满了。
　　然而这篇精心修改、心机满满、甚至挑了周末流量最大时间点发布的公告，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同一时间，所有的社交软件都被一条突如其来的爆料吸引了注意力，热搜直冲第一——
　　#业内人士爆温野周尔琛将共同参加恋综#
　　网友：……啊？？
　　不是，我说你们别太荒谬？？


第10章 
　　国内某匿名娱乐灌水论坛，小青花版块。
　　[我靠，这事情的发展越来越魔幻了]
　　[就算下一秒他们公开：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我也不会惊讶了]
　　[不是，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恋综是恋爱综艺的意思吧？所以现在他们俩是要上综艺秀恩爱？？？]
　　[我看着7月19号野子哥在评论区吐槽zec耍大牌的截图，逐渐怀疑人生]
　　[不是，你们怎么能确定那就是野子哥啊？我看那个楼主并没有爆参演的是谁，怎么你们一下子就解码了？]
　　[楼上，原帖子早就删了，现在流传的截图只是一部分。后面那个楼主隐晦地提了一句，是最近炒得比较厉害的一对，两个人颜值都很在线，而且其中一位很低调]
　　[那这不就是zec和野子哥吗？指向很明显了]
　　[最近炒得厉害？所以他们俩是炒作？？不会吧，虽然我看不惯野子哥的业务能力，但是还挺喜欢看他和周尔琛的粉丝互怼的，如果这也是炒作的一部分……那我只能说娱乐圈太会立人设了]
　　[天哪，不至于吧，我记得他们俩都很有钱啊，听说野子哥平时都是倒贴钱去商演的（……）应该不至于吧，而且以周□□气也不需要炒作啊]
　　[如果不想红，就不会进娱乐圈了。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没有真的不为名利的]
　　[别的不说，你们不觉得野子哥刚出道的时候惊为天人吗？那种英气的少年感一眼就把我击中了。]
　　[他唱跳那么烂，开着垫音都能跑调，要是脸再长得不好看，那真的要被喷死了]
　　[我妈是三甲整形医生，她说野子哥骨相真的很完美，之前周尔琛的粉丝和温野对骂的时候，说他的鼻子是做的，我真的很想说他那个鼻子底子太好了，一般人想复刻都很难的，条件太苛刻了]
　　[他俩要是真在一块儿了，谁1谁0啊？]
　　[那肯定野子哥在上面啊，周尔琛刚出道的时候粉丝不是还给他取了个昵称叫天秤吗，长得太仙气了，雌雄莫辨的]
　　[他刚出道好像也就18岁吧，比温野早了两年，那会儿脸还没完全长开，而且长发齐肩，完全就是个清冷小仙男。一开嗓，简直了，那个音色就跟吸铁石似的，根本挪不开耳朵]
　　[他了剪头发之后，就越来越有那种青年男人的魅力了，但是跟野子哥还是不能比哈哈哈，野子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看哥不爽就来捶我的直男气质]
　　……
　　聊着聊着，整栋楼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歪了。
　　不光是论坛，大众舆论的倾向也越来越明显，那条‘业内人士’编写的帖子虽然删除了，但大家都莫名地有种预感，总觉得还没有结束。
　　果然，没过两天，一档默默无闻的综艺发布了一条微博，没过六个小时，就破了万转。
　　[秘密旅行V：#叮叮咚咚，您的专属管家上线啦，祝大家周末愉快哇~在这个秋季的末尾、就让我们的#旅行笔记持有者#@天天睡不饱觉温野 @周尔琛一起陪伴大家开启新的旅行吧~]
　　点赞八千，评论两万。
　　甚至不用点开，只从这疯涨的数据上来看，就足以窥见当代网民们八卦的旺盛欲。
　　词条挂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一直没有消下去的迹象。温野出道四年，最红的时候也就是短暂地上了几天热搜，还从来没享受过这样铺天盖地的关注。
　　别说，还挺爽的。
　　这几天，媒体记者的来电几乎要把温野的手机打爆，因为一直占线，导致他爸妈的电话都打不进来，温振国在微信上抱怨了很久，说余彩兰很担心他，出去玩都睡不好觉。温野索性换了一张手机卡，这下世界瞬间清静了。
　　这段时间，他不看微博、不刷抖音，连微信用得都很少，不得不说，有资金支持组建出来的工作室就是好啊，他的团队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紧急状况不会随意打扰。
　　温野每天就是闲在家里吃和睡，顺便辅导下可怜的小学生余明泽做些作业，帮他口算1.81亿平方千米的太平洋和0.77亿平方千米的大西洋总面积和是多少。
　　至于外界的疑问和记者的采访，温野全都甩给了周尔琛，周尔琛自己都说了不介意和他搭伙过日子，那想必也不会介意帮他未来的伴侣处理这些琐事吧。
　　至于周尔琛要怎么解释他们恋爱的‘过程’，那些就不关他的事了。
　　·
　　温振国和余彩兰在拉奈岛享受了两个星期的难得的假期，最后还是赶在温野进组拍摄之前，拎着行李箱回了家。
　　“要不要带些抗生素呀？”
　　余彩兰正在卧室帮他收拾行李，每次温野要出远门时，都是余彩兰主动帮他整理的，担心他丢三落四，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温野正在旁边一边剥橘子一边看平板，随口说：“妈，你太夸张了，那边有随行的医生。”
　　“可我听说那边是无人岛。”余彩兰担忧地说，“都是树啊草啊水的，天气一热还有蚊虫蛇鼠的。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温野无奈道：“无人岛就是个噱头，其实只是个私人小岛，附近设施都很全的，快艇开二十分钟就到了，还能点外卖的。”
　　余彩兰还是不放心，在一旁絮絮叨叨的。
　　从他四岁时，余彩兰嫁到温家以后，对待这个继子就没有一刻是不用心的。或许起初是出于‘后妈不如亲妈’的压力，但是后来十几年相处下来，就算不是亲母子，现在也是了。
　　余彩兰给他收拾了干净的衣服、常用的药物、包括他惯用的生活用品，担心节目组像电视里那样克扣带过去的零食，她还特意把一些方便存放的糕点放到了夹层里。
　　温野看她收拾得鼓鼓的，行李箱都有些合不拢了，便走过去往上一坐，把两扇箱面压住，就顺利地拉上了拉链。
　　“小野，”余彩兰坐在一旁，看他把行李箱竖起来放到门后，温声道，“你这次上节目，要和尔琛好好的，行吗？”
　　温野动作微微一顿。
　　他张了张唇、刚要说些什么，但转念想到余彩兰爱担心爱念叨的性格，又咽了下去。
　　“放心吧，妈。”温野安抚道，“我不跟他计较。”
　　虽然温野嘴上总说着不在意不关心，但私底下，对于换新工作室后的第一份工作，还是做了功课的。
　　《秘密旅行》于2019年立项，但是只拍了两季就暂停了。第一季上线后，由于被爆出嘉宾是污点艺人，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只能紧急下架；后来第二季因为效益不好，预算大幅度缩水，不管是从嘉宾、策划还是制作方面质量都大大降低，播出后更是毫无水花。
　　项目停了两年后，电视台领导痛定思痛，最后换了一波领导班子，也联系了一些不错的嘉宾候选，只是由于招商方面资金缺乏，一直未能启动。
　　直到半年前，有位投资方一下投了七千万，还顺带着拉了两个赞助商，预算瞬间充足了许多，这就顺顺利利地准备开拍了。
　　要不然，无人岛也不会定在澳洲附近的一座私人度假岛屿上，光是租岛的费用，就奢侈得吓人。
　　温野看过粗略的大纲后，还特意让人去查了下赞助商的名单，但翻了一圈都没看见他爸的名字。
　　也是，他爸要是半年前就开始筹谋这些，那也太吓人了，不等于亲自把儿子往别人床上送吗？
　　温振国还罪不至此。
　　除此之外，倒是有位投资方——也就是一出手就投了七千万的那位，他怎么都打听不出名字，听说人家低调得很，这点钱也就是九牛一毛，根本没在意这个小节目。
　　大概只是捧着小情人玩玩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温野抛之脑后。
　　过了两天，就是综艺录制的日子。节目组的车已经提前跟他们沟通过了，会有专门的摄像师和助理陪同他们去机场，路上会拍摄一些素材。
　　这次综艺是全封闭式的，地点也选在大洋的另一端，就是为了防止被路透。就连工作人员也是特意筛选过的，专业性强，办事沉稳不会多嘴。
　　来之前，他们知道要面对的事温野，心情还有些忐忑。
　　毕竟温野急躁莽撞、大大咧咧的性格，大家都略有耳闻。再加上温野又是个富二代，娱乐圈稍微挣点钱的小明星都能飘，更何况是这种从小被保姆阿姨伺候哄着长大的大少爷呢？？
　　录制当天，一辆保姆车和一辆suv一前一后驶进了温野给的别墅区。一堆人扛着机器小心地迈步走进他们家门前的大草坪时，余彩兰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还热心地给工作人员都准备了自己烘焙的小饼干做礼物。
　　一向爱睡觉的温野竟然也没有赖床，早早地就起来洗漱，看见余彩兰高高兴兴地跟他们聊天，也没说什么。
　　大概过了五分钟，外面忽然响起车轮滚过的声响。
　　有两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两辆同样配置的车停在了对门那间别墅面前。
　　“那边是……”有个女生下意识地问。
　　节目组给每个嘉宾都分了跟拍和助理小组，但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也会有专门的小组去审核信息，没事的时候，大家并不会关注那么详细私人的信息。
　　温野抬头，看见周家的门打开，顿时心情不太好了，“哦，那个啊，周尔琛他家啊，你们不知道？”
　　工作人员瞬间瞪大了眼睛。
　　周尔琛？？
　　他就住在温野家对面？？？


第11章 
　　谁都没想到，温野家和周尔琛家离得这么近，两栋别墅隔着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和两片绿油油的草坪，是对面的阿姨出来给花坛浇水，抬头就能看到的距离。
　　这片富人区占地面积非常广大，附近靠着一座山，内部高尔夫草坪、游泳池、温泉等设施都齐全，再加上安保非常严密，狗仔基本跟不进来，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他们是邻居的事实。
　　跟拍导演惊讶了两秒，隐约自己好像触及到了秘密的边缘。
　　“你们是近几年搬到这儿的吗？”他问。
　　温野还没开口，余彩兰已经热心道：“搬过来好多年了，这边空气好也安静，房龄虽然老了点，比不上现在的新房，但定期维护就好了。主要是住得久了，我们也舍不得搬。”
　　温野大半个孩童时期都在这里度过，小儿子余明泽也是在这里出生的，房子虽然旧了些，但里面也有不少温馨的回忆。
　　导演点点头表示理解，“尔琛和你们是好多年的邻居了？”
　　“是啊，小时候就是了——”
　　余彩兰刚说了半句，温野就不耐烦地搭着肩把他妈推回去了，“好了妈，你别瞎聊天，回头他们乱剪镜头，播的时候网友要骂你了。”
　　说着，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们一眼。
　　镜头盖都开着，跟拍导演触及他的眼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心道，怪不得温野在公开平台都丝毫不加掩饰，周尔琛的态度更是扑朔迷离。
　　原来这两人从小就认识啊。
　　那之前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人家小情侣打打闹闹的，网友们偏偏看不惯，要横插一脚，结果反而把事态扩大了。
　　跟拍导演跟助理打了个手势，让她打个点记录一下时间。后期剪辑时素材量是非常惊人的，一个人几天下来就是动辄几十个小时，真顺着全部看过去，眼睛都要瞎了。所以跟拍时，工作人员往往会记录一下可用的素材时间，把这些信息点汇总起来，这样粗剪时直接快速检索，十分方便。
　　温野把他妈妈送回去后，出来时拉着行李箱，径直上了保姆车，见状，摄像师也赶紧跟了过去。
　　按理说他们还需要在温野家里拍摄几段素材，
　　不过温野明显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尤其是关于他家庭的隐私。
　　做这行久了，见得形形色色的艺人也多，人嘛，有点自己的脾气和癖好是很正常的，导演也就放弃了这一环，改成了车内提问。
　　“你和尔琛认识很多年了吧？”
　　“嗯。”
　　“你觉得尔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你而言。”
　　“写歌的。”
　　“……是觉得尔琛很有才华的意思吗？”
　　“我没这么说。”
　　“…………”
　　导演的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
　　从这里开车到机场大概要一个小时，该不会都是这样的对话吧？跟拍导演不仅要负责全天拍摄，还兼具着开导、引导艺人的职责。
　　毕竟不是每个艺人都有综艺感的，这玩意玄学的很，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活跃气氛，只要一开口就是全场的焦点；但也有些演员明明在片场时游刃有余，可是一到综艺里就束手束脚，完全没有存在感。
　　跟拍导演很纳闷，当时他看温野微博那么活跃，没什么明星架子，还以为他是前者呢。没想到上了车后就变了副模样，戴着墨镜环着手臂，问答时也是爱答不理的。
　　好在这种难处理的硬骨头他也不是第一回遇到，导演想了想，转变了策略，开始关心起了他的日常生活，又问了他关于职业有什么规划，是不是有转型演员的想法。
　　慢慢地，能录的进去的素材也多了起来。
　　其实，温野也不是刻意不想配合，说到底，大家都是给出品方打工的，没必要特意为难谁。
　　主要是他只要一听到周尔琛这个名字，那个脸啊，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拉，都快成身体反应了。温野也不想在镜头面前说太难听的话，就干脆闭上了嘴，少说少错。只不过这样在工作人员眼里看来，就是难伺候、不配合了。
　　好在只要不提周尔琛，他还是能好好工作的。
　　这样几次下来，工作人员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也大概有了判断。
　　其他的情侣分开出发，是因为没有同居，或者不想表现出已经同居；这俩倒好，隔着一条马路这么近的距离，去机场还要分两辆保姆车坐。
　　坐在一旁的跟拍导演心中隐隐有了数：哪有情侣是这样相处的，一听到对方名字就变了脸？身体的自然反应骗不了人，他参与制作了那么多恋综节目，一眼就明白了，这俩人明显没在一起。
　　现在还没正式汇合呢都这么明显了，真不知道到了岛上，只剩下他们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
　　这几年来，综艺这条赛道可以说是卷得不能再卷，市场饱和了，但质量和数量却并不匹配。传统类型早就被淘汰到几乎看不见，现在主流的就只剩下户外竞技、生活体验、还有恋爱情感类。
　　《秘密旅行》就是一档恋爱体验类的综艺，主打的内容就是四对明星情侣要在荒岛上度过十天十夜，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除了住房会由节目组提供，其他都要靠自己。
　　为了展现出情侣们生活中最自然的反应，他们居住的别墅里安装了数十个摄像头，跟拍摄像也只会在出外景时才会出现，其他时候并不会打扰他们生活。
　　温野拿着登机牌通过舱门的走道，正在找座位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周尔琛。他瞄了瞄自己的座位，毫不意外地安排到了周尔琛身边。
　　啧。
　　温野撇了撇嘴，提着那个20寸的行李箱慢慢吞吞地从人群里挤了过去。周尔琛原本正在编辑信息，看到他过来，主动起身，“我来帮你放吧。”
　　他还没碰到行李箱微微冰凉的外壳，温野往旁边一侧，轻轻松松地扛着送了上去。
　　末了，还不忘打开周尔琛的手。
　　“收起你对女人的那套。”趁着人多摄像师顾及不上，温野警告道，“别逼我揍你。”
　　周尔琛顿了顿。
　　“……我没把你当女人，你想多了。”他说着，侧了侧身，“你坐里面去吧，他们只买了两张机票。”
　　温野不想坐他坐过的位置，但是后面的人群一直在往前挤，再加上周尔琛轻轻推了他一把，温野往里走了两步，再想出来时，就被外面的人堵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骂，后面有个挺壮的大哥挤了过来，朝他喊：“哎兄弟，你俩往里面稍稍，我坐这儿呢。”
　　这大哥正好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
　　温野只好无奈坐下。
　　但他很快发现，靠着窗果然好一些。
　　节目组安排的航班虽然不算廉航，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排六个位置只有一条过道，女生坐着还好，要是个子高身材壮点的男人就有些挤不开了。
　　那位大哥一坐下，温野感觉空气瞬间拥挤了，三个大男人并排，腿挤着腿、脚挡着脚的。他还稍微好点，独自霸占着和周尔琛中间的扶手，也没有人左右挤着他，等会儿把座椅靠背一调，就能美美睡个觉。
　　周尔琛真正体贴人的时候，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他细心、温柔、无微不至的程度甚至让人惊讶、震叹，但其中不包括温野。
　　他已经对此免疫了。
　　温野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眼罩戴上，准备闭目睡觉了。
　　这趟旅程大概要持续二十多个小时，中间还要到X市转一次机，他不打算那么早地就跟周尔琛吵架，那样接下来的一整天心情都会很不快。
　　周尔琛没有打扰他。
　　温野一觉睡醒时，他的小桌板已经放下了，上面摆着空姐发放的飞机餐，还有一杯柳橙汁。
　　周尔琛已经吃过饭，偏着头睡着了。
　　今天的午餐是香菇鸡肉饭，只是放得有点久，打开的时候，摸着有些温冷。
　　温野没找空姐帮忙热饭，就这样扒了几口，飞机餐普遍不太好吃，不过这家航班做的还行。他不怎么挑食，扒了大半盒后就放下了。
　　毕竟还要录节目，不能吃太多。
　　他收拾完桌面，周尔琛还在睡。
　　温野很无聊，就侧目看了一会儿。
　　周尔琛睡眠很浅，多梦、也容易惊醒，高二那年，某次班上调座位，老师把他俩安排成了同桌，那阵子简直成了温野一生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因为周尔琛这个人非常洁癖、龟毛，还是个烦人精。午休的时候，只要他睡不着，那温野就算睡死了，也要被他叫起来一起去小卖部买饮料。
　　温野要是敢不去，周尔琛就不借作业给他抄，还要跟他爸告温野月考数学只考32分的小状。
　　总之烦人得不行。
　　温野前前后后总共给老师打了二十几次报告，但班主任看着他那跟基金似的一点一点往上涨的分数，一直没有同意，直到下学期开学时才终于松了口。
　　搬书桌那天，温野简直是兴高采烈锣鼓喧天，就差放鞭炮了，因为周尔琛被老师调过去辅导另一个差生，跟他离了整整七行三列，就算是孙悟空一个跟头都翻不了这么远，更别提周尔琛了。
　　换座位后，周尔琛果然没有再过来骚扰。
　　他的新同桌是个瘦猴，性格大大咧咧的，也不是很爱干净，而且睡觉时特别爱磨牙，温野明显感觉到，周尔琛搬过去后就没有之前那样爱说话了。
　　因为某些特殊情况，那个学期他们班一直没有轮换座位，温野每次睡到一半醒来时，都看到周尔琛靠着窗，安安静静地写作业、或者是看书。
　　周尔琛不再睡午觉了。
　　高二选文理科时，温野选了理科，温振国还特意跟学校打了招呼，把俩小孩分到了一个班。
　　这下，温野物归原主，又成了周尔琛的同桌。
　　……
　　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六年，温野原本以为，他的大脑早就按下了delete，把这段记忆彻底删除了。他没想到还能再想起，画质还那么清晰。
　　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那会儿周尔琛是很烦人，也爱捉弄他，不过倒也没现在那么惹人厌。他们俩关系的转折点大概是从大学开始的，从大学之后，他们就彻底分开了。
　　再加上发生了那件事……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温野回过神，周尔琛缓缓睁开眼，他睫毛很长很直，灯光一打就留下两片扇形的阴影。小学时候有个男生笑过他，说他长得像女孩子，然后被周尔琛一拳打掉了半颗门牙。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孩儿。
　　周尔琛蒙在口罩里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还存着困倦，“……几点了？”
　　温野不怎么想回答，但周尔琛问得太自然了，他不知不觉地道：“一点。”
　　他们大概一点半左右就能落地X市，但在那之后才是真正难熬的，他们要在飞机上坐整整十七个小时。
　　好在中间转机有一小时左右的空隙，他们可以抓紧时间在机场商店的按摩椅上躺一躺，温野前两天在舞蹈室拉伤了背部肌肉，这会儿坐得已经有些难受了，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旅程要怎么撑过去。
　　周尔琛垂着眼，本来想再眯一会儿，但看到温野靠着窗的那只手好像在按腰，忽然就坐直了。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问。


第12章 
　　“没事。”他把手收了回去，“就有点酸。”
　　温野的拉伤是拉到整个背部的肌肉了，连着腰都有些不太好，坐一会儿就疼。本来前两天都贴着膏药的，但今天录制节目，一路上又是坐车又是飞机，他不想熏着别人，就没贴。
　　周尔琛虽然没跳过舞，但也是健身多年的，看着温野的反应，总觉得不像是普通的腰酸。
　　他看了一会儿，温野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他的视线，索性把脸转过去，一头靠在飞机窗上了。
　　窗外是厚厚的浓浓的云层，下午一点的太阳晒得吓人，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把温野乌黑的发都染出一层金黄的光圈。温野晒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就跟太阳底下被放大镜烧烤的纸片，燎得吓人，没过多久就灰溜溜地把头转了过来。
　　他戴着眼罩，什么都看不见，转过身时只听见周尔琛一道轻轻的笑声。
　　“……”
　　温野在眼罩底下翻了个白眼。
　　·
　　飞机降落到X市后，温野马不停蹄地找了一台自动按摩椅，附近全是老头老太，人多得吓人，要不是有个大爷去上厕所了，这位置还轮不到他。
　　温野按了二十分钟，还是聊胜于无，反而越按越疼了，他的跟拍团队也是这才知道他有肌肉损伤，但是附近的生活超市里也买不到膏药，温野把行李箱拖到卫生间打开翻找了一通，终于在医药箱的角落里找到了余彩兰女士塞的一盒撒隆巴斯，顿时感觉得到了救赎。
　　余彩兰收拾行李的时候，特意给他装了两个箱子，出门前还叮嘱他好几遍，说一个用来托运，放些生活用品，一个带上飞机，里面放了一些突发情况时可能会用到的药物，速效救心丸这类的。
　　当时温野还觉得太麻烦，现在想来，完全是他妈妈深谋远虑，技高一筹。
　　撒隆巴斯刚贴到腰上时，跟涂了一层薄荷牙膏似的，清凉刺激，而且没什么味道。温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心理作用上是好受了一些。
　　检票前大约十五分钟，艺人统筹忽然跑了过来，说：“温老师，我们这边得知您的身体状况，已经帮您申舱了，您到时候直接去商务舱休息就好。”
　　商务舱的座椅可以放平，虽然舒适度和床没办法比，但比经济舱褊狭的位置还是要好太多了。
　　温野哦了一声，“那周尔琛……”
　　“周老师还在经济舱。”统筹说。
　　也是，周尔琛没病没灾的，节目组给他升舱干什么，到时候其他嘉宾看了，心里难免不爽，怎么他们都升了，其他人却留在经济舱里受苦。
　　没办法，这就是平时作孽太多了的后果，不受别人待见，都是应得的。
　　商务舱有特殊通道可以提前登机，走之前，温野特意路过周尔琛身边，上上下下扫量他两眼，语气非常欠扁，“周老师，那我们明天再见咯。”
　　“……”
　　周尔琛挑了挑眉，和他挥手道别，“明天见。”
　　飞机再落地，就是第二天凌晨了。
　　温野的背影刚在拐角处消失，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亮起一条最新短信：
　　[尊敬的xx航空白金会员，您乘坐的航班已成功办理升舱，祝您旅途愉快……]
　　周尔琛扫了一眼，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
　　商务舱里配备了专门的网络，用来打发漫长无聊的旅程时光。温野在家庭群里报了下平安，温振国和余彩兰大概是有事，没有及时回。
　　余明泽看到群里的信息后，偷偷摸摸地给他打电话：“哥哥，你是不是和周哥哥在一起啊？”
　　虽然周尔琛和他哥水火不容，但是亲弟弟余明泽却完全没有要同仇敌忾的意识。
　　在小朋友的眼里，周哥哥每次见到他都给他带礼物，从来不发脾气，又香又干净，比他那个脏衣服可以囤三四天的亲哥好太太太多了。
　　温野懒散地道：“怎么了？”
　　“你把电话给周哥哥，我想和他说话。”
　　八岁的小屁孩说话时的语气还很稚嫩，温野换了只手，丝毫没有哄骗小孩的心理负担，“你周哥哥上厕所去了，没空，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余明泽扁了扁嘴。
　　他明显不是很想跟亲哥说这些，但是温野又是一个非常缺乏耐心的人，他怕下一秒温野就把电话挂了，只好委委屈屈说了的。
　　原来是过段时间他们班要开家长会，余明泽上次考试考得不好，上课同桌拉他说小话还被老师发现了，班主任很生气。余明泽担心回头老师会跟爸妈告状，所以想让周尔琛帮他去参加。
　　温野听完都差点气笑了，“余明泽你皮痒了是吧？”
　　不想让爸妈去温野能理解，毕竟他小时候也干过花一百块钱请超市老板帮他参加家长会这种事，但是放着亲哥不要，舍近求远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余明泽隔着电话打了个激灵，心想要哥哥去参加，回来后不是要比爸妈骂他还厉害？
　　“你去没有用。”余明泽年纪虽然小，但还挺聪明，振振有词道，“我们班主任喜欢周哥哥，看到他的话，就舍不得骂我了。”
　　一句话，听得温野心梗。
　　“……周尔琛没空，行了，等我忙完工作回去就帮你开家长会，挂了啊。”不等余明泽反对，温野就把电话摁断了，心情十分郁闷。
　　怎么，班主任喜欢周尔琛，那就不能再多喜欢一个他呗？他也没那么差劲吧，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子就没停过，人缘也好，到哪儿都是呼朋招友的。
　　再看周尔琛，因为长得秀气，给他写情书的女生就没几个，女同学都拿他当好朋友处，放在男生堆里也不受欢迎——
　　大家都更喜欢人长得帅、阳光建气还大方的温野。
　　所以这种局面，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应该是高二那年吧，一直维持在178cm的周尔琛突然抽了条，疯涨到185，那会儿还差点距离到180的温野站在他旁边时，就有点不够看了。
　　周尔琛个子上去后，人也显得瘦了很多。除了身高之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五官，原本柔和阴气的脸线条感逐渐显露了出来，从前被忽视模糊掉的性别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
　　有时候，温野转过头看到周尔琛侧脸的那一瞬间，都有种恍惚的感觉，就好像重新认识了周尔琛。
　　‘以前一直觉得他挺秀气的，但现在好像变成男人的那种漂亮了’，有他这种想法的，估计也不是少数。
　　到高三以后，周尔琛终于停止了疯涨，在毕业后以每年两厘米的速度缓慢增长。到大学时候，他的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八八，扎着头发的时候也不会再有人误把他当做女生。
　　不仅是个头，周尔琛的脸也完成了最终进化，那张五官精致深邃，跟他母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远远往那儿一站，就有种清冷优雅的气质。
　　周尔琛的粉丝要是看到她们偶像小时候的照片，估计都会不敢相信，里面那个模样漂亮的妹妹脸竟然会长成现在这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英俊男人。
　　不远处，空姐正在有序地发放小零食和饮料，温野放下小桌板，手掌托着下巴出神。
　　他回想起一些小学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周尔琛很讨厌留长头发，因为高一年级的男生总是喜欢欺负年纪小的，那会儿的周尔琛长得又白又瘦，就成了他们找乐子的最佳目标。
　　那时，温野因为讨厌周尔琛，被老师调到了另外一个班。周尔琛没了同来同往的伙伴，经常被身边的同学偷零钱、抢文具，人也变得很不爱说话。
　　为了这件事，周尔琛的爸妈到学校里交涉了好几次，老师虽然惩罚了那些欺负他的学生，但是却导致了周尔琛在班级上被彻底孤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告状精。
　　小孩子也会看人眼色，也会见风使舵，周尔琛在学校里没有玩伴，只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很容易被其他高年级的盯上，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余彩兰知道这件事后，还在犹豫怎么跟温野说，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主动提出想要调去周尔琛的班级，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温野也没说。
　　但温野搬回去后，周尔琛在班级里的处境确实好了不少。温野家里有钱、人缘也特别好，大家都想和他玩儿，连带着对周尔琛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他被高年级欺负的事还是得不到解决。
　　有时候上课铃快响了温野还没看到周尔琛回来，就知道他一定是又被人堵在女厕所了，赶紧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抓人。他发育比同龄人早，四年级的时候跟五年级的女生都快差不多高了，打起架来格外占优势，连拳带咬的，四五个男生都干不过他。
　　此战成名后，温野也没忘记他的小弟。每回上厕所的时候，他都把周尔琛带在身边，就差拴在裤腰上了，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他。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周尔琛有个同桌叫温野，特别会打架、不好惹。
　　为此，周家人一直很感谢他。
　　等到初中后，他们上了贵族学校，校内管理很严格，周尔琛被他爸送去学跆拳道锻炼了一年多，在新学校也没再受过欺负了，但温野还是习惯性地跟他一起，干什么事都要带上周尔琛。
　　直到初二那年，周尔琛突然开始叛逆，上厕所的时候不让温野跟着，中午温野拉他跟其他同学一起吃饭时，他也总是冷着脸，还交起了其他朋友。
　　那是他们继小学三年级分班后的第一次闹掰。
　　不过不是最后一次。
　　温野本身就有很多玩伴，也不差周尔琛一个，他走了之后，温野生了一阵子气，但很快就消了。
　　因为他和校花谈起了恋爱。
　　可爱的小女朋友显然治愈了刚被友情伤害过的温野，不过可惜的是，这段纯纯的校园初恋谈了不到两个月就夭折了，他为此还低落难过了很久。
　　也是那时候，温野才突然发现，周尔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留起了长发，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周尔琛的脖颈上已经多了一个扎起来的黑色小揪。
　　从那之后，周尔琛一直留了八年。
　　关于周尔琛为什么都是长发造型，在他出道后第二年的一次采访中，主持人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的周尔琛还没有现在这样老油条，青涩地回答：“以前觉得某个人会喜欢，所以就留了。”
　　主持人大概也没想到他刚出道就敢谈感情生活，惊了两秒，又问：“是初恋吗？在一起了吗？”
　　“初中开始就喜欢了，没有在一起。”
　　周尔琛笑了笑，“应该算是‘初恋’吧？”
　　温野当时正躺在家里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他的采访，听到这一段顿时愣住了，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原来周尔琛也会有喜欢的人啊。
　　当时的他，大概是这样的想法。
　　主持人又问：“那现在还留着长发的意思，是还喜欢她吗？”
　　周尔琛嗯了一声。
　　温野掰着指头数了数，这才发觉已经过了七年。
　　主持人闻言，抓着话题夸赞他直率又专一，采访播出之后，也是收获了一片好评。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一年后的某天，周尔琛毫无预料地剪掉了长发，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蓄过。
　　……看来，他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第13章 
　　温野拎着行李箱站在过道里慢慢等待，从X市飞到K市的航班就这么一班，旅途十几个小时，从商务舱下来的旅客比工厂里加工的沙丁鱼罐头还要多，快速通道里挤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温野眼底藏着几抹红血丝，熬夜熬得眼袋都深了一些。
　　商务座的座椅虽然可以调整，但还是太硬了，他腰疼得一晚上都没阖眼，贴了几张膏药都没用，最后是问空姐要了两片止疼药，吃了之后才好一些。
　　除此之外，邻座的臭脚也严重地打扰了温野的睡眠。他实在想不通，一个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都市精英男，怎么会有那么臭的脚？？
　　温野吃了止疼药后好不容易睡了一小会儿，没过多久就被一股难言的脚臭味给臭醒了，醒过来一看，隔壁座已经睡得连袜子都脱了，塞在座椅缝隙里。
　　他忍着怒气把对方摇醒，和声和气地表达希望对方穿上鞋袜的想法，好在精英男并不是脾气大难沟通的人，很快就穿上重新睡着了。
　　温野躺在椅子上、背部垫了一块厚厚的毛毯，刚想入睡时，下一秒听到了身旁传来打雷般的喊声。
　　“……”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升舱了，毕竟跟周尔琛邻座他最多是生气，但还没到折磨那一步。
　　出站口距离行李转盘并不远，温野到达的时候，周尔琛一行人已经站在那儿等了一小会儿了。周尔琛看着他拉着行李慢慢吞吞地走过来，皱了皱眉。
　　其他人还没开口，周尔琛快步走过去，把温野的东西接了过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腰还疼么？”
　　温野的脸色这会儿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而是苍白。周尔琛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印象中温野总是高傲又活泼的，那双眼睛就没有黯淡的时候。
　　周尔琛打开自己的保温杯，温野没跟他客气，但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烫得他感觉口腔都掉了一层皮。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受这罪？”
　　但凡周尔琛愿意松口，跟他爸好好解释两句，温野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不会被按头参加综艺，不会被发配南半球的无人岛，就算肌肉拉伤腰酸背痛，也不会在飞机上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的本意是在抱怨这个，然而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其他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温野皱了皱眉，“怎么了？”
　　周尔琛低声：“没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之前媒体说你们在一起了，我还以为不相信呢，没想到你们真是一对啊。”有个他不认识的男的调侃道，“既然谈了，也是一段缘分嘛。不过你们年纪还轻，这方面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温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该听懂人家在调侃什么了。因为身体不适，他连表情都没有控制，冷着脸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前几天练舞时拉到了腰。”
　　那个人也不跟他争辩，只连声说了几个好字，但脸上还挂着笑，明显并不把他的解释放在心上。
　　温野看得一头火大，刚要怼他的时候，周尔琛忽然压住了他的肩膀。就像酒精灯帽一样，一下子把温野的火气全部盖住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谢谢陈哥。”周尔琛温和道。
　　那人本来还想再开几句玩笑，但一抬头看见周尔琛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眼角却很冷淡，不知怎么地忽然打了个激灵，赶紧闭嘴了。
　　温野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正说话的功夫，行李出口传出一阵响动，一堆人赶紧站了过去，等自己的行李箱运出来。有些明星一个人就能带两三个行李箱，自己拎不动，就得找工作人员来帮忙，摄像师也有自己的行李和器械，重的有几十斤，拍摄便暂停了。
　　趁着混乱的功夫，周尔琛拉住了温野，低声道：“你不要和刚才那个人起冲突。”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野瞪大了眼睛。
　　“你有没有搞错——”
　　是谁要和谁起冲突啊，是他想吵架的吗？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我知道。”
　　“我知道是他太难听。”周尔琛轻声道，“那个人叫陈超，你对他应该没什么印象。他是华星公司的艺人，影帝跳槽之后，华星一直想培养他做接班人。”
　　温野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然而陈超这个人，确实是个难处理的角色。一方面，他确实有靠得住脚的作品，好几部经典影视剧有金奖提名，在被85后霸屏的中生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另一方面，陈超这两年转行发展综艺事业，立的就是耿直前辈和娱乐圈清醒人设。
　　像温野这种嘴笨的，说多了人家说你太较真；说少了自己又气得慌，回头播的时候还要被骂蹭热度。
　　外面人多，周尔琛不是爱背后嚼舌的性格，也不好和温野透露太多，只点了几句。
　　“行了，我知道了。”温野敷衍地摆摆手，“你说的我好像是个斗牛，别人一激就能上火。”
　　这说的，周尔琛笑了笑。
　　温野切地一声，转头拎行李去了。
　　实际上，温野脾气虽然算不上好，但和暴躁易怒那种还稍微差了点边儿。
　　毕竟是被社会毒打了好几年的人了，他要是真的暴躁，早在刘大壮搞各种背刺他的小动作时，就直接律师函警告了。刘大壮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其实是温野懒得管，不想在这方面花心思。
　　要说真正容易把温野惹毛的关键词，除了‘周尔琛’三个字，其他还真没有几个。
　　温野拉着两个行李箱，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站口走，十几个小时下来，路上其他几对已经聊得很熟了，还会回过头来跟周尔琛搭几句话。
　　温野夹在其中，就像透明人一样。
　　要放在高中时代，温野绝对不敢相信，未来几年，他和周尔琛的人气和人缘竟然完全相反。不过这两年下来，温野反而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娱乐圈么，就是个爱拜高踩低的地方。
　　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谁也不会在意你；但等你一朝翻身，有钱有势有了名利，微信里那些连名字都没备注的‘朋友’，自然而然地就跟你热络起来了。当然，或许确实圈里有几个好人，但是那样的情况太少太少了。
　　放眼这一整个阵容，不是资源咖就是新晋热搜女王，又或者是实力派选手和九零后小花，拿出来各个名气响当当，往河里一落，那都得一沉到底。
　　而温野，就是购物节时用来满减凑数的那个单品。
　　好在他对自己的定位看得很开，有着健康的心态管理，别人不跟他搭话，他也懒得搭理别人。倒是周尔琛会时不时地跟他聊两句，温野不怎么回他的时候，气氛就很尴尬，但周尔琛也是个强心脏，竟然还能这样没话找话地聊到了大门口。
　　“这都快凌晨四点了，这个时间咱们还能打到车吗？”有个女明星问。
　　由于路程比较远，今天他们要在K市落脚，稍作休息后再坐轮渡前往那座无人小岛。
　　陈超道：“这么晚应该没车了，你看街上都没人。”
　　机场离市区很远，放眼望去，全是下飞机的旅客，没多少过来拉客的司机。
　　“啊？？”女艺人非常失望，“那咱们要在附近的旅馆住一天吗？”
　　老实说，这一天的旅程下来，大家都挺累的，要他们放弃五星级酒店的按摩浴缸，住在这鸟不拉屎偏僻荒野的小旅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陈超便哈哈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这个点虽然没有出租车了，但是咱们节目组包了接机的专车呀，你就放心吧。”
　　女艺人：“……”
　　温野发现了，陈超这个人非常爱说一些让别人尴尬的玩笑话，关键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好笑。
　　他突然觉得，周尔琛不让他和陈超交锋是对的。这种人，你怼他了，他说不定还越起劲。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情商。
　　也没什么教养。
　　节目组包的车是两辆suv，温野一坐上那个皮质的坐垫，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活过来了，不知不觉地，他头一歪，在车上打了个盹。
　　醒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温野迷迷瞪瞪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脑袋靠在周尔琛肩上，赶紧移开了，顺手抹了把嘴唇。
　　没有流口水，也没有被摄像机拍到。
　　还好还好。
　　他们这趟开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周尔琛一直被他靠着，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换个姿势，起身时竟然还和没事人一样。
　　“我包里带了云南白药，等下回房间你贴几张吧。”
　　周尔琛道。
　　节目组给每对嘉宾都安排了大床房，这也是合同里事先说好的，毕竟播出的时候就靠这个博噱头了。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房间宽敞的很，把沙发一拉就是一张床，凑合凑合，也就睡过去了。
　　周尔琛和温野这对‘合约情侣’，自然也在其中。
　　温野有些惊讶，“你带这个做什么？”
　　“余阿姨跟我说了你腰伤的事。”周尔琛道，“我不知道你伤得严不严重，担心你用完了没地方买，就多带了一些补充的。”
　　周尔琛在待人处事上，总是这么细心温柔，能考虑到其他人想象不到或者遗漏了的内容。这份情商和耐心，在其他人或者是观众眼里，已经是无可挑剔的九十九分，然而温野只回了个‘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转身走了。
　　周尔琛这小子到底在装什么啊？温野满脸疑惑和不解。这么深情款款的，搞得像高中时候撞见他和女朋在小树林约会时，一脸冷淡毫不留情扣了他们班级分、还要上报给老师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真是搞不懂。


第14章 
　　他们住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说嘉宾们，跟拍摄像都轮流倒了好几班。温野几乎一宿没睡，肉眼可见的疲惫，化妆师给他遮了遮黑眼圈，又抹了点有色唇膏，录出来显得有气色一些。
　　温野全程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要不是化妆师喊了他一下，他都要睡着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镜头前面说了什么，就这样强撑着录完了后采。
　　回到房间时，周尔琛比他早结束，已经洗漱了一遍，靠在沙发上往酸奶里拌水果块。
　　“结束了？”他把酸奶碗递过去，“吃点垫垫吧。”
　　温野摸了摸肚子，隔着衣服都感觉胃翻滚了好几阵，之前吃的东西都已经消化完了，只剩下空气和胃酸在里面翻滚。飞机餐不算好吃，他扒了几口就放下了，只吃了几个空姐发的小面包，要说不饿是不可能的，但是饿过头后，也就无所谓了。
　　温野吃了两口酸奶，逐渐恢复食欲后又拆了两个面包，往嘴巴里一塞，还没尝到味道就吞下去了。
　　“晚上怎么睡？”他含着吃的模模糊糊地问。
　　周尔琛道：“你睡床，我去睡沙发。”
　　温野点了点头，咕噜咕噜地把水果酸奶吃完了。
　　认识了这么多年，在这方面默契还是有的。
　　温野去卫生间简单地冲了个澡，等着出热水的时间里，还抓紧时间用杯子接了一杯水，唰唰唰漱了口。其实要是他一个人住，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直接刷个牙冲个脚就上床睡了。
　　但是偏偏他有个室友，而且室友还是周尔琛。
　　如果论对周尔琛的了解程度，温野要说第二，没人敢喊第一，就连他爸妈和姐姐都得往后稍稍。
　　高中时候，温野写作业写得肚子饿了，下课期间想吃点零食都得出门蹲在拐角处吃，周尔琛非常不喜欢零食弥漫在空气里的味道，更别提温野吃饭时是个大漏勺，总是这儿掉一块那儿掉一块儿。
　　这也就算了，平时问他借个橡皮或者水笔，从哪儿拿的就得在哪儿放回去，要不然周尔琛能跟被蚂蚁爬了似的，一整天都不舒服。他不舒服了，就得找温野的麻烦，偏偏温野就是长了一副不细致的心肠，上次刚跟周尔琛吵过，下次又忘。
　　但要说他这么龟毛的人一定很难相处，但又不是。据温野观察下来，周尔琛对其他人并没有这么苛刻，有时候别人借了他的作业区抄，回来时候封面上多了个脏兮兮的手指印，他最多也就皱一皱眉，自己拿橡皮一点一点地把印子擦了。
　　他那些公主脾气就好像就只对付温野一样。
　　温野快速换上睡衣，吹风机呼啦呼啦地往头上吹了的两下，他摸一摸，等到差不多干的时候就失去了耐心，一把掀开被子往里面一躺。
　　他现在真的十分、非常、迫切地想要入睡。
　　刚要关灯的时候，周尔琛喊他，“温野，你过来帮我拉一下。”
　　温野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看他还在沙发前面转悠，啧了一声。
　　“这么点小事还要叫你爹来帮忙，真有出息。”
　　说着，心里又忍不住想，连个沙发床都拉不开，就这种人是怎么压得了他的啊？特么的，但凡是他在上面，心里都能好受点，白给这傻逼占便宜了。
　　温野腹诽着，用力一拉——
　　没拉动。
　　周尔琛挑了挑眉。
　　温野：“……”
　　不对啊。
　　他这段时间都有在练臂力棒的，60kg的都能做十几个了，不至于连沙发床都拉不开啊。
　　温野蹲在地板上看了很久，最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了，“轨道生锈了，我听里面螺丝都在晃。”
　　还好不是他的问题。
　　但更大的问题来了，沙发床不打开的话，温野躺在上面都得把脚翘在扶手上，他都睡不开，更别说都快一米九个头的周尔琛了。
　　要真在这儿睡一晚，估计起来后脖子也别想要了。
　　周尔琛抬眸，和温野面面相觑。
　　空气沉默了好几秒。
　　最后，是周尔琛先开了口。
　　“你去休息吧。”他说，“我在飞机上睡过了，等他们上班后，我再让前台帮我换一张床。”
　　这话说得无可指摘，温野一时间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为了博同情、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让步才做出的妥协，又或者是他真的这样‘善解人意’。
　　但根据温野的经验来看，应该不是最后。
　　或许对其他人是这样，但对他，绝对不是。
　　“那我去睡了。”温野打了个哈欠，“拜拜。”
　　“……”
　　周尔琛是什么反应他没看，不过根据温野的猜测，应该是吃瘪的表情。
　　周尔琛啊周尔琛，都已经3202年了，你该不会还停留在那个你磨一磨我就要陪你去超市买水的学生时代吧？都这么大了，自己的床要自己修，加油喔。
　　温野一脸暗爽地走了。
　　周尔琛在原地站了两秒，把房间的灯都关了。黑暗中，视觉的作用变得模糊且不明显，只能靠听觉去辨认。温野闭着眼，半睡半醒间听到周尔琛走来走去的声音，好像画面也浮现在他眼前——
　　周尔琛轻轻摆弄沙发上的靠枕，把空调调整到合适的温度，整理温野不小心甩到床底下的塑料拖鞋，连他吃完后随手放在桌上的酸奶都收进了垃圾桶。
　　温野翻了个身，周尔琛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七八秒后，才慢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下。
　　那动静其实其实很轻微，不怎么会打扰到他。
　　大概是过了那个劲头，温野又有些睡不着了。
　　周尔琛在他身边的同学、同事、朋友甚至是长辈之间，风评都很好。有时候温野也想过，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样就好了，如果温野和周尔琛只是普通朋友，或许就不会这样讨厌他。
　　他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给予这个绅士温柔、认真负责到无可挑剔的朋友最高的评价，只是有些难走进他心里。但那并不是问题，毕竟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但偏偏只有他一个人了解周尔琛的真面目。
　　周尔琛谈恋爱时，也会这样吗？
　　温野睁大眼睛幻想了很久，但是都没有幻想出具体的画面，脑袋里空空如也。他忽然想到年初，几个狐朋狗友约他出去喝酒，那时候温野刚和周尔琛吵了一架，烦得不行，连话都没听清就应了约。
　　那地方其实不是什么gay吧，只是一个装修比较清雅的清吧，温野前脚刚迈进店里，就看到不远处周尔琛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接吻。
　　说是接吻也不太准确，那个男人只是偏过头，在周尔琛侧脸处轻轻留下了一个吻。
　　周尔琛没有回应。
　　但是温野了解他的性格，他没有主动推开，就已经说明了什么。意识到这点时，温野感觉仿佛有一道雷硬生生地从他头顶劈了下来，身边的朋友后来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温野走过去，拦都拦不住，端起周尔琛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周尔琛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儿，怔住了。
　　“周尔琛。”温野喝完那杯酒，才发现度数有点高，酒精烧得他头皮都有点发麻。他放下酒杯，一脸冷静地问，“你爸妈知道你在外面搞同性恋吗？”
　　他后来回想起来，所谓的‘一脸冷静’可能只是他自己对记忆的美化，实际上他的语气应该是愤怒且刻薄的，不然周尔琛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嗯，我是同性恋。”
　　他说，“你觉得恶心，是吗？”
　　温野也是昏了头，话赶话地应了句是。
　　周尔琛估计是被他这句话刺中了，没有再跟他说什么，转身带着那个年轻的男人离开了。
　　那时候的周尔琛大概觉得他是恐同，只有温野自己知道，他只是心里很烦躁，烦躁周尔琛小时候被男生当成女孩儿欺负，长大了竟然又喜欢男人。
　　他会和男人上床吗？两个男人要怎么弄……
　　该不会，周尔琛也像女孩儿那样躺在下面吧？？
　　草。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温野就觉得胸腔里憋着一股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那个瞬间，他才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他早恋被老师抓到、请家长时女朋友的父母会那样生气——
　　特么的，养了这么多年的猪，还是被拱了。
　　从那之后，温野和周尔琛又进入了长达好几个月的冷战，不过他们吵架的次数太多太多了，这也不算什么。直到半年前，温野去周家借周尔琛收藏的影视光碟时，当着他父母的面不小心翻出了一堆《春光乍泄》《断背山》《蓝宇》，周明成和乔帆才隐约意识到，儿子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是为什么。
　　周尔琛知道这件事后，便索性跟父母出了柜。
　　温野不太清楚周叔叔他们是什么反应，但大抵是不好过的，那段时间他哪怕只是路过两栋别墅中间的马路，都能感觉到隔壁的窒息和压抑。
　　……所以周尔琛为什么要喜欢男人呢？
　　温野从小到大谈的对象都是女孩，身边也从来没见过一个活的同性恋，周尔琛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他也谈过恋爱吗，和男人？
　　应该谈过吧，温野连初恋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
　　周尔琛侧身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睡是睡不着的，他对睡眠环境一向有要求，飞机上噪音吵得他戴着耳塞都能感受到，他断断续续地眯了三四个小时，也就只比温野好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尔琛睁开眼，发现是温野掀开了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要把被角掖好，就被温野拉住了手臂。
　　说拉也不对，温野只是虚虚地搭着，根本没有使劲。
　　“……你还没睡啊。”温野眼睛半睁半闭的，周尔琛很熟悉这个表情，是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的意思。说完这句，温野像个没电的小机器人一样卡住，一会儿后，他猛然清醒了半秒，“你、上来睡吧。”
　　周尔琛怔了怔。
　　不等他回答，温野已经往旁边让出了半个位置，迷迷瞪瞪地说：“老、老实点，不然我揍你。”
　　周尔琛不禁笑了笑。
　　他掀开被角躺在了温野预留的‘周尔琛专座’上，冷白色的枕头和被子将他包围。周尔琛打了个哈欠，刚要闭眼，一条胳膊毫无预兆地横在了他腰上。
　　周尔琛转过头，温野不知不觉又蹭了过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嘴巴微张着睡得很香。
　　周尔琛看了半秒，没有忍住，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15章 
　　温野醒来时，整个人正以大字状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不知现在是何时，过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家，是录制综艺的酒店。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周尔琛在洗漱。温野半睁着眼又躺了好一会儿，起来时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睡松了，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他打了个哈欠，随手推开卫生间的门，周尔琛听到动静后下意识地回过头，手上拽着宽松的睡裤，正好拉到了小腹上，只是依旧难掩鼓起来的形状。
　　温野那点朦胧的睡意瞬间褪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了半晌，周尔琛率先收回了目光，把睡衣的衣摆扯了出来。温野扫了一眼，一时间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这真是奇怪，从小学到高中，他和周尔琛不知道多少次在学校的厕所里‘坦诚相见’过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尴尬、又有点说不出的异样。
　　“你好了没有？”温野转移话题，“我要刷牙。”
　　“嗯，你用吧。”周尔琛按下抽水按键，放下马桶圈，洗了手后就出去了。
　　温野重新关上门，把水龙头打开，一边接水一边挤牙膏。挤到一半时，动作又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刚才被他误以为是洗漱的水声。
　　……弄那么大声，这得憋了多久啊？
　　温野啪地一声关上水龙头，把牙刷塞嘴里，不想再去回想刚才的那一幕。他抬起头，刚要对着镜子刷牙时，动作忽然一顿。
　　……昨天，他的嘴有这么肿吗？
　　他疑惑地摸了摸唇角。
　　温野从卫生间出来时，周尔琛正在打电话，温野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晃悠。周尔琛余光里看见他的身影，聊了两句后就挂断了。
　　“怎么了？”他问。
　　温野一只脚踩在沙发上，朝他招了招手。等周尔琛走过去后，他点了点自己的唇，阴恻恻地说：“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周尔琛看了眼他有些肿胀的下唇，挑了挑眉。
　　“我该说些什么？”他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温野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已经一紧，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警告他危险。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周尔琛捏住了下巴。
　　周尔琛捏着他的手指并不用力，但那种从上往下视觉带来的压迫感是难以忽视的。他再往后走一步，就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周尔琛低声问：“想接吻了？”
　　温野呼吸微微加重。
　　他实在没想到，周尔琛对着他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竟然还能调得了情。要换成是他，哪怕只是练习剧本上的台词，他都张不了这个嘴。
　　这傻逼，脸皮厚也就算了，还敢对着他发.情……
　　真是不想活了。
　　然而就在温野发作的前一秒，周尔琛松开了手，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开个玩笑，你想太多了。”
　　最后一句是回应他要的‘解释’。
　　温野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周尔琛就是故意的。
　　这人骨子里藏着恶劣的因子，总想看着温野在他面前失控的模样，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周尔琛，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你是不是真觉得我看不出来？”温野冷着脸道，“昨天晚上我是很困，但不是失忆了，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你老实点。
　　周尔琛定定地看着温野。
　　他的眼瞳很深很黑，因为有轻度近视，他专注地看着某个人的时候，眼睑微微垂着，显得格外深情，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接过吻吗？我说的是深吻。”周尔琛在他唇峰处抹了一下，轻声问，“和你的那些……女朋友。”
　　这个问题其实很冒昧了。
　　温野梗了很久，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难，他大可以刺激一下周尔琛，有过、很多，而且体验都比跟你的好。但他没能说得出口。
　　周尔琛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轻轻笑了下。
　　温野皱了皱眉，有种被嘲笑了的恼羞成怒。
　　他谈过的恋爱太多，从初中开始到大学，几乎就没有间断过。哪怕是出道后，也交往过一两个对象。要说没有经验是不可能的，也太扯淡。
　　但要说特别丰富，也没有。
　　一方面，是之前的恋爱经验让他有些退缩，不想占女生的便宜；另一方面，是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接吻，不喜欢那种嘴唇发麻的窒息感，也不喜欢对方很沉迷但他却频频分神时的尴尬。
　　世界上不喜欢性的人也有那么多，像他这样讨厌接吻、讨厌互换口水的应该也没有那难理解吧？
　　温野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们的跟拍导演在外面问：“周老师，温老师，打扰了，我们可以进来拍摄吗？”
　　原定的拍摄任务在一个小时前就应该结束了，但周尔琛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温野现在还在休息，希望推迟一段时间，所以他们推到现在才开始。
　　温野只好咽下嗓子里的话，“进来。”
　　他不可能把人家晾在外面十几分钟，就为了和周尔琛讨论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占我便宜这种傻逼问题，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摄像组一进来，导演和摄像师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张两米的大床。
　　温野刚洗漱完，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床铺，被子凌乱地堆在一旁，两个枕头并排放着，另外一边，有人睡过的痕迹格外明显。
　　身后的助理眼睛都看直了。
　　这一下午拍下来，别说真情侣假情侣了，为了在荧幕面前有个好形象，没有哪对是真睡在一起的。
　　谁能想到反而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一对……
　　温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三两步过去猛地一拉，把床单的褶皱全部拉平。
　　等到处理完后，他才硬邦邦地说：“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整理床铺，麻烦你们把刚才拍的剪掉吧。”
　　导演也客客气气地道：“行，那你们准备好了再拍吧。”
　　刚才那段剪了也没事，他们进屋时横拍了一段，就算没有床单睡过的痕迹，隔壁没拉开的沙发床也说明了一切。
　　没办法呀，谁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温野把屋内稍微收拾了一下，但没有完全整理得干干净净，还是留了一些生活痕迹。
　　摄像师扛着机器把他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和垃圾桶里的酸奶盖拍进了画面，又去拍摄盥洗台上东倒西歪的男士护肤品了。
　　显而易见，那是温野的东西。
　　跟拍导演还在取景，周尔琛忽然靠近温野，在他耳旁轻声道：“你睡着之后格外黏人，我没忍住……抱歉，下次我会注意分寸的。”
　　温野还没反应过来，周尔琛说完这句后就走了。
　　……下次会注意分寸，所以他还想有下一次？？
　　还有，睡着后格外黏人是什么鬼，他睡着后就跟死猪一样一动不动得好不好，这傻逼不会是疯了吧？
　　温野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该不会，他们滚过一次后，周尔琛对他上瘾了吧？
　　所以这该叫什么，雏鸟情节？？
　　不对，雏鸟情节的前提得是个处男吧，周尔琛都能放纵他的男朋友在普通酒吧里当着众人接吻……
　　“温老师，这些都是您的物品吗？”
　　温野脱口而出：“处——”
　　话刚说出口，他就感觉坏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周尔琛也抬起了目光。
　　“处、除了漱口杯和牙刷。”温野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我的东西很多，摆放得也比较乱。”
　　导演笑道：“那看来平时都是周老师做家务了。”
　　他这句话说的，温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周尔琛倒是挺镇定自若，嗯了一声。
　　其实不用说也能猜到，床上一个枕头摆放整齐、另一个睡得都已经翻了面；周尔琛的衣服都挂在衣柜里，行李箱收了起来，放在入门处的角落，而温野的行李箱还大敞开着，连里面的香辣味方便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温野紧急整理床铺时，周尔琛默默地把他床头零碎的东西收进抽屉里，还不忘把手机翻了个面，防止来信息时被镜头扫到。
　　彼时并没有机器在录制，周尔琛没有必要当着他们的面作秀，更何况那动作太顺手了，周尔琛整理时温野甚至没多看他一眼，明显是习惯了的。
　　这么看，周尔琛还挺居家的啊。
　　导演在心里默默想。
　　不过这也挺符合大众对周尔琛的印象，周尔琛出道这么多年，不管是从采访还是其他节目中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温柔绅士、有洁癖爱干净的好男人。
　　帮伴侣收拾扔在单人沙发上的袜子，帮他洗脏掉的内裤，这些完全是周尔琛干得出来的事。
　　唯一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他的伴侣竟然会是温野。
　　相信不仅是他，大部分的路人都会好奇，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导演顿了顿，再看向温野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审视。
　　温野根本没注意到导演内心的小九九，他脑子里全都是几分钟前周尔琛对他说的话，来来回回地绕，连周围的人说了什么，温野都没听清。
　　他抬起头，周尔琛正代替他回答导演的问题，他情商高，时不时地会透露一些他们‘恋爱’或者‘生活’的细节，导演听得聚精会神，脸上的笑都没停过。
　　温野不禁疑惑。
　　周尔琛表现得那样从容，说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配合他的表情显得那样温柔。有那么一瞬间，温野甚至有种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如果他们没有结怨，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或许周尔琛说的这一切都会成真。
　　但这只是想象，事实并不是这样。
　　温野忽然有种强烈的叛逆心理，他不知道周尔琛做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温野知道自己不想让他如意，这就足够了。
　　“今晚吃些什么？”他忽然道，“老婆。”
　　周尔琛顿住。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第16章 
　　周围的空气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之久。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片空白，靠得远的没反应过来，靠得近了反应过来了，但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谁都不敢打破这莫名其妙的磁场。
　　周尔琛回过头来，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看着温野。他没有直接表明，但温野知道他是震惊的。
　　周尔琛把他当小猫小狗一样地逗弄，今天甩个飞盘，明天扔个毛线球，看他汪来喵去地跟着跑，大概是觉得很有趣，要不然也不能逗这么久。
　　怎么今天被逗的人换成了他，就笑不出来了？不觉得好玩了？啊？
　　“怎么不说话了。”温野面无表情，“老婆？”
　　周尔琛：“……”
　　助理和摄像师都要被这句吓飞了。
　　倒不是怀疑他们的情侣身份，而是温野用一种没什么感情的语调这么亲昵地称呼周尔琛，总有一种耳朵被灌了两勺老干妈的感觉，辣得嗡嗡响。
　　而且他竟然喊周尔琛老婆？？
　　所以说，周尔琛平时都是下面的……
　　导演此刻心情非常复杂，感觉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尔琛确实是个强心脏，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能一脸平静地关心温野：“胃难受了么？晚餐应该还要等一阵，我陪你下去逛逛吧。”
　　他们要在K市短暂地留一晚，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去码头乘坐渡往无人小岛的轮船。没有导演组的干预，没有手机打发时光，四对情侣要在荒岛上度过八天，大家总要熟悉一下彼此。
　　温野第一反应是拒绝，刚刚听到那么炸耳朵的话，他实在不想和周尔琛再单独待那么久。但是话到嘴边时，他又转念一想，凭什么啊。
　　他凭什么要拒绝？
　　被温振国按头签下合同的时候，他恨得牙痒痒，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温野完全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让他当牛做马，温野指东他就绝不敢往西。周尔琛就算再生气再恼火，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好维护他在外一贯温柔君子的形象。
　　他脑子抽了么，干什么要拒绝。
　　温野悟了。
　　“我不想在酒店吃，你知道的，我这个胃特别刁。”温野抬眼，看着周尔琛的眼角里带着笑，一字一句轻声道，“那些国外的那些牛排啊炖蜗牛啊，我闻着都觉得腥；要是一天不吃米饭，就浑身难受。”
　　是不习惯，他好歹也一米八二的大个子，牛排那巴掌大点的肉，能顶什么用？更别提什么蜗牛了，塞都不够塞牙缝。就得要米饭小面这种主食，吃着肚子里才有种沉淀实诚的感觉，没白吃过。
　　温野睁着眼睛，脸上挂着他自认委屈的表情。
　　导演和摄像师：“……”
　　怎么说呢，要是光听他说的，那还挺招人心疼的，毕竟昨天一整天温野没怎么吃，就拿了两个面包填肚子，这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偏偏配上他这个表情吧，就莫名有种萎了的感觉，啧。
　　周尔琛沉默片刻，慢慢地回过味来了。
　　温野这是存心要整他呢。
　　他笑了笑，“那怎么办？我给你做？”
　　周尔琛手插在口袋里，说这句话时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格外放松，好像只是和温野开了句玩笑。
　　温野嗯了一声，“不行吗？”
　　周尔琛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手表，温野知道那是他掩饰情绪的动作。
　　无论是谁，无论他的演技再好，都不可能戴一辈子面具，周尔琛平时再怎么装好好先生，也有一旦被外人戳到就再难伪装下去的雷点——
　　周尔琛是个控制欲占有欲超乎想象的人，他不喜欢事态发展超出他的掌控，温野这一出，显然把他的节奏都打乱了。
　　僵持的时间，温野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当时周尔琛已经抽了条，长得盘正条顺的，身边也开始慢慢有了一看见他就会脸红的女生。
　　那段时间，温野和周尔琛正在冷战期，具体为什么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某天回教室时，看到周尔琛在后门处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长相精美的小蛋糕。
　　那还是第一次有女生主动给周尔琛送礼物。
　　温野心想，周尔琛既然接了过来那就是有意思的吧，这傻逼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正儿八经把他当男人的女性，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儿相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野难得主动递了个台阶，开玩笑地问周尔琛怎么回事。
　　周尔琛没回答，温野就瞥了眼那个小蛋糕，他发誓就只是无聊时随便看了一眼，周尔琛察觉后，竟然背过身去把蛋糕收了起来。
　　那是一个明显有些冷漠、带着点防备的姿势。
　　温野当时就炸了。
　　之后，他们又大吵了一架。那次吵完后，温野格外生气、气性也特别长，周尔琛后来找了他好几次温野都没搭理他，一直冷着冷到了放长假。
　　温野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对周尔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有了些许感知。
　　他知道周尔琛大学四年都是自己在外租房住，也知道他会做饭，还知道他从来没给别人做过。
　　连他爸妈都没有。
　　温野私下里揣摩过他的想法，觉得周尔琛大概是觉得，没人配得上他洗手作羹汤。
　　问那句话的时候，温野就是存了要硬逼他点头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周尔琛被迫打破习惯是什么样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又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这真是一件小事，他本来不应该记这么久的。
　　温野忽然觉得这样特别没意思，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算了——”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下，周尔琛收起了手机，“最近的超市在三公里外，我刚在uber上叫了车，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如果要赶上晚餐的时间，只能挑些方便简单的做。我来掌勺的话，菜单就只能我来定，你没有挑三拣四说不好吃的权利，知道么？”
　　温野愣愣地抬头，周尔琛说的话显然超过了他大脑运转的负荷，或者说他想象了很多种可能性，都没想到过是这种，过了好一阵，他才发出一个啊的单音。
　　“啊什么？”周尔琛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也不想我给你开小灶弄得人尽皆知吧……去换衣服。”
　　温野转过身，才发现摄像团队已经很识趣地走了。
　　他没想过要周尔琛改变这么容易。
　　温野都怀疑周尔琛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不然怎么会一瞬间就安排好了一切？
　　但越是这样，越是显得跟他较劲的温野像个傻叉。
　　温野把窗帘拉开，到一旁换衣服去了。
　　他踩着拖鞋把腿伸进牛仔裤裤管时，忽然又想起那次吵架的一个小细节。
　　那天，是温野的生日。
　　以往温野再讨厌周尔琛，也不会在对方生日那天找事的。周尔琛却在他过生日的那天甩脸色，小气性，而且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生日祝福。
　　温野差点气炸了。
　　他一般不怎么记仇，但一旦记起来，就能在意到何年马月。那一个学期，他都没再理过周尔琛，周尔琛也尝试过和他和好，但只要是私下里，温野看见他扭头就走，话都不多说一句。
　　温野就这样单方面冷战到放寒假。
　　除夕那夜，周尔琛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温野都没接，一方面是不想接，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没接到。周尔琛联系不上他，还特意找上门来，拿着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当着他爸妈的面跟他道歉。
　　当时的周尔琛说了什么，温野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温振国被这周尔琛的茶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非让周尔琛留下了吃了半碗米饭，还把温野最喜欢的香肠也分了周尔琛半截。
　　不过好在周尔琛有眼力见，把那半截香肠又原封不动地夹到他碗里去了，这才平息了温野的怒火。
　　虽然两人什么都没说，也没再提过温野生日和小蛋糕的事，但大年初一过完后，他和周尔琛就恢复了联系，温野上午出门和他的同学打电动，下午回来后还不忘到隔壁去抄周尔琛的数学和英语作业。
　　堪称时间管理大师。
　　放在现在他根本不敢想象，就为了这种小事，他竟然能和周尔琛闹得要死要活的，从夏末吵到深冬。
　　周尔琛回头，看他捞着半截裤子定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不禁笑了笑，“你杵在那儿干什么呢？”
　　“……没什么。”温野回想起那段时光，忍不住喃喃道，“就是觉得，我那会儿可真是个傻逼。”


第17章 
　　周尔琛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来的感想，虽然嘴上一个字没漏，但大抵是认同的。
　　等温野换好衣服，下楼时刚好碰到了一对情侣搭档，男的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要出去吗？”
　　温野模模糊糊记得这人是个二三线演员，叫曹林，早几年靠着一部都市剧翻红，不过这人有点恋爱脑，还没在一线站稳脚跟就公布了恋情。
　　那几天他微博评论全是恭祝他白头偕老的，看着声势挺浩大，其实掉了十几万活粉。再加上之后的剧连连扑，慢慢地也就没什么水花了。
　　温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明星，漂亮是真漂亮，但和印象中的那位‘嫂子’好像对不上号。
　　他不留痕迹地啧了一声。
　　“是。”周尔琛说着，自然地握住了温野的手腕，“他时差还没倒过来，有些不舒服，我带他出去转转。”
　　“……”
　　温野撇了撇嘴，没有挣扎，冷眼看他编瞎话。
　　曹林了然地点了点头。
　　长途飞行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的。导演组没在今天安排比较集中的任务，而是定在了明天出发，也是为了给他们留足休息的时间。
　　周尔琛侧着身，温野大半个人影都挡在他身后，只有一截手腕乖乖地露在外面。曹林跟周尔琛聊了好几句，都不见温野出来应个声，看着挺腼腆的。
　　倒和传言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那正好呀。”曹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女友积极道，“我们也无聊得很，不如一起吧？”
　　周尔琛的笑在脸上微微停顿了两秒。
　　温野在背后狠狠掐了他的手背。
　　“……我们会逛得比较久。”周尔琛看了眼表，委婉推辞道，“回来可能赶不上晚餐。”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明确地表示答应，那就是不愿意。曹林本来也不是很想出门，听到这句话时他本想说那算了，但曹林女朋友却像是没听出言外之意，“没事啊，逛街嘛，我正好买点日用品。”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尔琛也不好再拒绝。
　　他们出来要带跟拍，本来就不算是密闭的私人空间，车上再多了两个人，顿时有些拥挤。最后面坐着两个摄影师，温野一早就借口晕车去副驾了，只剩下周尔琛和那对情侣坐在中间一排。
　　司机是个澳洲本地人，看着他们一大帮人还扛着黑乎乎的机器，不免有些好奇。正好温野懒得跟后面那排搭话，索性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司机聊了起来。
　　除了摄像师之外，车厢里唯二英语好的，一个正在跟司机叽里咕噜地聊天，说了半天什么也听不懂；剩下那个自从上了车后就开始飕飕放冷气。
　　“还好打的是辆suv，哈哈。”曹林笑了两声，看周尔琛垂着眼睑略显冷漠的模样，顿时一阵尴尬。
　　要他说，周尔琛跟温野好好地去逛超市，他们跟过来做什么？那不是纯粹打扰人家约会么？
　　也难怪人家不高兴了，搁这儿放眼钉子。
　　曹林瞥了瞥身旁的女友，隐隐有点责怪的意思。
　　但巴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兴致勃勃地找一旁的周尔琛攀谈：“周老师，昨天见到您的时候我就想和您好好打个招呼了，您还记得我么？”
　　驾驶座一排聊着聊着，声音渐渐矮了下去。
　　周尔琛听到最后一句，还是探了探目光。
　　巴夏在圈内不怎么出名，也没什么作品，只跟着跑过几个有点名气的综艺，但也没吃到什么红利，这么多年下来，依旧藉藉无名。
　　周尔琛本来没怎么在意她，但巴夏那么说了之后，他再看，又感觉眉眼之间好像是有点熟悉。
　　半晌后，他若有所思道：“你是改过名字么？”
　　“哎呀，您想起来啦？”巴夏挺高兴，“是，我这个名是艺名，出道的时候经纪人帮忙改的，他说要简单独特一些，这样有星味儿，观众也比较好记。”
　　巴拉巴拉说完一通后，又补充：“我原来叫夏慧颖，您还有印象么？”
　　周尔琛在脑海里转了好几个来回，才从犄角旮旯的一段记忆里找出这个不太熟悉的名字。
　　这个本名在娱乐圈里确实不太出众。
　　“你还有个姐姐，叫夏慧宜，是不是？”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已经肯定了。
　　巴夏一听就笑了，“周老师，您记性还是这么好。”
　　他俩跟打哑谜似的说了半天，曹林听得眼睛都睁大了，他和巴夏谈了小半年都不知道她原名叫这个，再一看巴夏和周尔琛把他挤在中间，看都不看他一眼，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啊？”他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半天，笑着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
　　巴夏不以为意，“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
　　曹林：“……”
　　周尔琛看着曹林一副吃瘪的表情，轻轻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他和巴夏初见是在一次商演活动中，当时周尔琛是为了还人情，所以赶着时间去那儿唱了两首歌，巴夏和她姐姐正好是那场活动里参展的车模。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巴夏也说曹林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那他就更没必要开这个口了。
　　周尔琛便转移了话题，“你姐姐现在还好么？”
　　“挺好的。”巴夏笑着说，“她之前攒了点钱，现在在网上卖卖衣服，日子过得也挺舒服的。”
　　她姐姐人比较精明，趁着那两年形势好的时候开了个网红店，就打版一些大牌或者流行的款式，每个月也能挣个盆满钵满，比一些十八线好多了。
　　姐妹俩一个在娱乐圈，一个在网红圈，发展都很不错，很多模特都没有她们这样好的运气，表面上祝福她俩，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眼红呢。
　　巴夏这个人特别能说，只要周尔琛搭理她，她就能聊小半个钟。这一路上车里回荡着她的笑声，慢慢地，前座也安静了，只剩下他们的交谈声。
　　下车时，巴夏要a他们车费，被周尔琛拒绝了。
　　“你们不来，这趟车我也是要约的。”他笑道，“一点小钱，要我说请你们坐车，也怪不好意思的。”
　　“哎呀，那我们也是蹭了你的车嘛。”
　　两人还在拉扯时，旁边忽然横出一只手，掌心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巴夏微微一愣，抬头，却看到一张冷淡的脸。
　　“他不好意思，那你转给我吧，我特别好意思。”温野亮着支付宝的页面，皮笑肉不笑地道，“毕竟他为你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他故意在‘共同财产’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末了，还不忘挑衅周尔琛，“我有权利收回。”
　　巴夏：“……”
　　周尔琛抬眼，沉默半晌。
　　温野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面，一下就把几个人架在了尴尬的境地。尤其是配着他微吊的眼角和那张明显不高兴的表情，周尔琛和巴夏就算刚才没什么，现在听着也好像有点什么了。
　　曹林抹了把脸，感觉头顶绿油油的。
　　“哎呀小温，”他呵呵地干笑两声，“你俩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共同财产？你说话可太逗了。”
　　“我们已经订婚了。”
　　一句话摞下，仿佛一枚定时炸弹沉进了深海。一群人站在马路边一动不动，太阳晒着留出几道瘦长的阴影，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什么木头人。
　　温野另一只手挽住周尔琛的肩膀，抬眸看向他，笑了笑，“是吧，尔琛？”
　　这过分轻柔的语气听得曹林浑身一哆嗦，身后的摄像师都恨不得把镜头怼到他肩膀了，八卦心呼之欲出。
　　“哎，那个，”他赶紧掏出手机，想扫温野的付款码，“a下来20刀，对吧？”
　　曹林也算看出来了，温野并不像缺这点小钱的人，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们a车费，说白了就是吃醋了，这会儿心里正不爽呢。
　　他连汇率都不想算了，想早点跳过这个话题。偏偏
　　巴夏没半点眼力见，还咋咋呼呼地问：“啊？你们订婚啦？什么时候的事啊，恭喜恭喜，哎？但是尔琛哥，你们没买订婚戒指吗？”
　　曹林腿一软，差点给这祖宗跪了。
　　不是，人家订婚戒指关你什么事啊，你先管好自己的嘴吧。曹林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呐喊，但是碍于面子，实在说不出口。
　　温野也被问得一梗。
　　他们都没正式订婚，怎么会有订婚戒指？！
　　但是他又不想在别人面前落了下成，只好梗着脖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走吧。”周尔琛忽然道。
　　走？走什么走？他钱还没拿回来呢！
　　温野十分不满，然而下一秒周尔琛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另一只手和他举在空中的那只十指相扣，就这样轻柔地按了回去。
　　“走吧，”周尔琛把手机塞回他的口袋，心情似乎很好，“去买菜。”
　　温野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牵走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后，曹林终于松了口气，摸了下背后，冷汗都黏在衣服上了。
　　“人家小两口约会，”他压着怒火道，“你非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人家订婚买没买戒指关你什么事？？”
　　巴夏被他陡然的发脾气吓得一愣，半天后才委屈地说：“……我就是好奇嘛。”
　　你好奇个头！
　　这对情侣怎么吵的、结局又如何，温野是看不了第一方现场直播了。周尔琛拉着他走了好一段时间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对方的手甩了下来。
　　“你干什么？”他皱起眉。
　　周尔琛还想去牵，温野却把手藏在了身后。
　　他只好道：“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口舌，想早点给你做饭。车费你想要的话，回头我让曹林转给你。”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这件小事坏了他们的心情。
　　然而温野一听他的话，反而更加炸毛了。
　　“什么叫我想要？我是在乎这十几二十刀吗？”他从牙缝里挤着道，“周尔琛，你心里有没有点数？那女的明显是个绿茶你看不出来？就非要和她聊一路？”
　　周尔琛顿了顿，意识到这段对话不会那么快结束后，他先转过身朝摄像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不要拍。等对方合上镜头盖后，他才转过来。
　　“不要随便说人家是绿茶，这样传出去，对她对你的影响都不好。”温野听得一头火，周尔琛知道他在生气，按着他的肩膀背过摄像师，低声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因为我和她在聊天么？”
　　“……”温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一度怀疑周尔琛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么？”
　　周尔琛手臂搭在他肩上，挡住了温野的侧脸。
　　他定定地看了温野半晌，“那司机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温野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
　　“……那司机头都秃了！！周尔琛，你是不是有病？巴夏搁你那儿卖茶叶，你再转手到我面前泡一壶，敢情我就非得喝你俩这口二手绿茶是不是？”
　　温野拉住他的衣领，不知不觉手指攥紧了。他看着周尔琛，压抑了很久，还是吐出了那句话。
　　“周尔琛，你是不是就爱当小三啊？”


第18章 
　　这句话他憋了好多年，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温野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郁气都散了些。
　　他们之间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虽然打打闹闹是折腾人了些，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走散的呢？
　　大概是从大学时，周尔琛插足他恋情开始的吧。
　　陪他女朋友逛街，送她生日礼物，请她整个宿舍的室友一起吃饭，关心她冬天时穿裙子会不会太冷。周尔琛把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于连温野这个正牌男友忽视掉的那份都打理得‘恰到好处’。
　　这份体贴和细致，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如果不是温野有事去找周尔琛时，正好撞见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谈天说笑，恐怕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东窗事发的那一刻，平时跟他温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女朋友忽然挡在周尔琛面前，拦住了他的拳头。
　　她说，温野你误会了，周尔琛只是想追求我的室友，所以会来找我出出主意。
　　总之，她没错，体贴关怀她的周尔琛也没错，错得是温野，错在他眼睛没瞎，错在他会鉴男绿茶。
　　温野一想到刚才周尔琛说的什么，‘不要随便说别人是绿茶，影响不好’，心脏就隐隐发疼。
　　“周尔琛，”温野不知道他的手在发抖，说这句话时眼角都气得微红，“你是不是贱得慌啊？”
　　周尔琛脸上的笑意浅浅淡去，无言地看了温野很久。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安慰地摸一摸温野的眼角，但是手停在半空中，又落了回去。
　　“……我没骗你。”周尔琛低声解释，“那时候我真的对你女朋友不感兴趣，我有喜欢的人。但我也确实没有把握好分寸，这是我的错，抱歉。”
　　这小子——
　　话听着很诚恳，但就是让人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温野：“那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
　　“你说啊。”
　　周尔琛顿了半会儿，只好道：“叶舒然。”
　　说着是他的错，非常抱歉，结果到现在都过去四年了，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女朋友的名字。
　　温野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直接往里走了。
　　周尔琛叹了口气，朝摄像大哥们笑了笑，示意可以开机后，追着温野的背影快步走了过去。
　　·
　　温野这口陈年老怨气憋了这么久，爆发起来规模不可小觑。当晚周尔琛绕着他里里外外地转，连外人都看出他的殷勤了，温野还是一个眼神都没给。
　　周尔琛给他做的饭，他照常吃；周尔琛给他削的苹果，他咔咔啃；周尔琛把洗漱用的牙膏都给他挤好了，温野目不斜视，直接把牙刷往嘴里一塞。
　　但是就是不给周尔琛好脸色。
　　晚上，酒店的人给他们换了一张新沙发，周尔琛又回到了他该待的地方。温野靠在床头，点开支付宝，曹林给他按1：10的比率给他打了两百块钱，他加加减减地算了半天，把多余的钱退了回去。
　　那笔车费他也没独吞，转手发给了周尔晴。
　　[尔晴姐已接受您的转账]
　　[尔晴姐：？]
　　[尔晴姐：缺钱花了？我给你打点]
　　温野赶紧回：
　　[不用]
　　[我从周尔琛那儿抠来的]
　　周尔晴把转账页面的五个数字删掉了。
　　[尔晴姐：了解]
　　[尔晴姐：那小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尔晴姐：等回来我帮你揍他]
　　温野表示很感动，但又忍不住默默流下两行泪：尔晴姐，以他现在的体格，你是揍不过的……
　　不过温野还是小小地和她抱怨了两句。
　　[看见他就烦]
　　[想回家]
　　周尔晴看到这句话，不禁笑了笑。
　　[尔晴姐：乖，再忍忍]
　　[尔晴姐：我看见他也烦]
　　俨然一副跟疼爱的弟弟说话的语气。
　　周尔琛在沙发上躺了半晌，看着他脸上幽幽的荧光，冷不丁地问：“你在跟谁聊天？谢铭么？”
　　温野翻了个身，没理他。
　　那件事后，温野和周尔琛彻底闹翻，也没再把他带进自己的社交圈。他和谢铭认识也是进圈之后的事，因为工作原因，他们不常见面，基本上都是微信聊天，也不知道周尔琛从哪儿知道的。
　　周尔琛看了他好一会儿，“我没和她谈过。”
　　他声音很低，打破了幽静低迷的气氛。
　　温野打字的动作顿了顿。
　　“嗯，你没和她在一起。”他讽刺道，“你只是在她身边给予了一些朋友的温暖，是她越界了，你从始至终都对她没想法，也没想过她会为了你离开我。”
　　周尔琛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你生气么？”他问。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生气？”温野反问。
　　周尔琛靠在沙发扶手上，他微仰着头，黑暗里微薄的光亮勾勒出他喉结弯曲的弧度。
　　他微微叹了一声。
　　“我记得你每一届前任的名字。”周尔琛坐了起来，抽了根烟，道，“你的初恋叫周瑜宁，也姓周，说不定几百年前是我的本家。”
　　温野放下手机给他鼓了鼓掌。
　　“哇你竟然还记得我初恋的名字，我都不记得了，好厉害喔。”他面无表情地说，“死变态。”
　　周尔琛笑了笑，认领了他所说的‘变态’。
　　“你不记得，是因为你每个女朋友都谈不久。两个月？三个月？她们在你生命里存在的时间太短暂了，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好家伙，搁他面前当起情感大师了。
　　温野翻了个白眼，“那请问，这些在我生命里没留下什么痕迹、我自己都没印象的前女友们，你又是怎么记住的呢？”
　　周尔琛沉默片刻。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就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大概，是因为我记性好吧。”他说。
　　敢情聊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吹他记性好。
　　温野把脸转了过去，不想再理他。
　　周尔琛看他一动不动蒙着脸，就走过去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小腿，被温野毫不客气地奖励了一脚。
　　他笑了笑，索性在温野旁边坐了下来。
　　“下午我一直和巴夏聊天，你是不是吃醋了？”
　　温野又对着他的方向踹了一脚，“滚，别发疯。”
　　“那我就当你是。”周尔琛低声说，“你当时把我一个人留在后面，还一个劲儿地和司机聊天，我很不高兴。所以巴夏主动跟我搭话，我就应了几句。”
　　凭良心讲，整个过程都是巴夏在那儿叽里呱啦地说，别人插不进话那是别人的事，周尔琛只充当了一个听众的职责、偶尔捧一捧场。
　　但温野不想凭良心。
　　“你别搁我这儿装。”温野斜眼看他，“你平时办事那么妥帖，能故意把人家男朋友夹在中间、不闻不问的？周尔琛，这不是你的处事风格吧？”
　　“我……忘了。”
　　“你忘了？”温野气笑了，“大哥，你连我每任前女友叫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你跟我说忘了她男朋友坐你旁边……周尔琛，你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我真的忘了。我全程都在看你，看你什么时候才会转过来跟我说话。”周尔又琛重复了一遍，“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后排，我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这话……
　　温野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躁，坐起来点了根烟。
　　“你有病啊。”温野顺口骂了他一句，骂完才感觉踏实了点，“都多大了，非得我跟你同桌是吧？”
　　他含着烟，声音都模模糊糊的。
　　周尔琛倾身，把他指尖的烟抽走，朦朦胧胧的影子照在床上，不着痕迹地倾斜。温野抬手，指尖抵着他的唇，推开了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周尔琛。”
　　周尔琛轻轻应了一声。
　　温野听到他的回应，顿了顿，缓缓道：“有句话我一直忘了跟你说，现在想想，还是早点说比较好。”
　　周尔琛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抬眼。
　　他的眼尾很长，眼瞳却又出奇得黑，温野甚至能清晰得看到自己的倒影，浅浅一湾留在他眼底。
　　温野说不清自己已经多少次用‘意外’来形容他们之间发生的错误，但今天跟周尔琛，他想换些别的。
　　“我跟你之间不会有任何发展的可能，不管是恋爱还是性，这一点……”他轻声道，“你应该明白的吧？”
　　之前不谈这些，是他脸皮还没厚到那个地步，也不是很愿意接受自己被人睡了的事实，但是现在发现，有些话还是说清楚得好，不然就乱了套了。
　　周尔琛没有回答。
　　朦朦胧胧的光影中，周尔琛的眼睛像墨一样，他微微张唇，让温野的指尖顺势滑到他唇间。
　　温野心脏猛地一跳。
　　“不再试试么？”周尔琛俯身，掌心贴着温野微微升高的脖颈，低声道，“那天，你说……很舒服。”
　　温野呼吸微微急促，猛地别过了视线。
　　草。
　　周尔琛到底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温野自认说得很简单明了，周尔琛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了解他的意思。周尔琛不答应，要么是因为喜欢他，要么就是刚睡了个新玩具，有点舍不得放手。
　　根据温野对他的了解，应该是后者。
　　这不难理解，如果是他把周尔琛折腾得死去活来，估计也会对他有点异样的感觉。这跟喜欢半毛钱没有，纯粹是男人生来的占有欲犯了——
　　以前讨厌的东西，舔了两口，就当成是自己的了。
　　俗称：小狗撒尿圈地盘。
　　“这跟舒不舒服没关系。”温野抽回手，耳朵温度烫得吓人。他咽了咽嗓子，声音发干，“是性取向的问题，我喜欢的是女人，对搞同性恋没有兴趣。”
　　说着，他不自在地侧了侧身，把被周尔琛压着的腿收回来后，才继续道：“打个比方，假如我现在是个女人，你还对我有那个想法吗？那肯定都感觉不对了，是不是？”
　　周尔琛盯了他半晌，盯到温野汗毛都竖起来了、心想‘不会吧不会吧’的时候，才微微撤开。
　　“也不一定。”
　　说完这句后，周尔琛回了沙发。
　　他走之后，床垫微弹回去，身边的重量也轻了——
　　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只留下温野一个人靠着床头发怔。
　　等下，不是说性向都是天生的吗？
　　这小子……
　　该不会是双吧？？？


第19章 
　　周尔琛睡没睡好他不知道，温野反正干瞪着眼在床上躺了一整夜。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旁的节目组助理都惊了，看着他眼下的一片青黑，忍不住问：“哥，你咋了？昨晚这是去逮耗子了吗？”
　　温野动作一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周尔琛闻言走过来，碰了碰他眼下的皮肤。刚洗过的手贴在眼睛上像是一块小冰袋，冰冰凉凉的。
　　还挺舒服。
　　温野眯了眯眼，“滚开。”
　　周尔琛便把手撤走了，识趣地去收拾行李。
　　跟拍的摄像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前两天俩人还手拉手地逛超市，甜甜蜜蜜地喊老婆呢，结果一转眼就翻脸了，变脸比梅雨季的天变得还要快。
　　摄像大哥默默吐槽，镜头却诚实地对准了温野的脸。
　　温野囫囵吃了两口早餐后，那张脸终于恢复了点血色。他本来就年轻，二十三四的年纪，面部线条虽然硬朗，但像凑近时皮肤细腻得毛孔都看不到，只有一些鼻子和额头上还留着一些清晰的正常的皮肤肌理。
　　温野举着吹风机，对着镜子发呆。
　　他缺觉时状态很差，提不起精神，洗个头也能清醒一些。虽然签这个综艺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但难得有个露脸的机会，又是和周尔琛同框……
　　他不想输。
　　昨晚温野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一直在回想周尔琛跟他说的那些话，思考他每一句的用心。想得他头都疼了，也不明白这傻逼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深夜，温野抬起脑袋瞅了对面一眼，周尔琛背对着他很安静。
　　这人已经睡着了。
　　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真是个傻逼。
　　温野呼出一口气，把那些多余的想法甩出脑海，这次录节目没有化妆师在身边，他涂个面霜和防晒就算是化了妆。头发吹到八分干后，他随便抓了个发型，喷了下定型喷雾，就算是结束了。
　　时针一过六点，所有人在楼下集合退房。
　　温野看过时间表，他们的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先要从K市开两个小时的车到码头，算一算到岛上的时候刚好能赶上饭点，但吃完饭后下午还有各种录制，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节目组租了两辆八座的商务车，大概是昨天温野和周尔琛吵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上车时温野脚步一顿看向曹林，还没来得及开口，曹林二话没说，直接带着巴夏滚去了另外一辆车。
　　走之前看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温野：“……”
　　哎不是，没想让你们走啊。
　　头号迷妹走了，温野也不好跟其他人挤在一起，车里两对情侣再加三个跟拍组工作人员，前面是情商为零还要号称圈内清醒的陈超，一路上说话就没停过；旁边是草着温柔深情男人设的死敌周尔琛……
　　这组合这配置，头皮发麻。
　　温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安详躺平。
　　“你睡会儿吧。”周尔琛低声说。
　　大清早的，大家眼皮子都往下耷拉了，脸上全是困意。温野往后瞅一眼，看到跟拍导演炯炯有神的目光，顿时歇菜了，“不睡，还能撑会儿。”
　　他们这综艺虽然打着‘情侣荒岛求生’的名号，但实际上没什么太大冲突，要说亮点，估计全在他和周尔琛身上了。光这两天，他们就给节目组贡献了不知道多少爆点。
　　温野反思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太过暴躁了，控制不住脾气。他就像个火药，平时安安分分地待在角落里，但只要遇上周尔琛这根引线，风吹一下都能自爆了。
　　真没必要，没必要。
　　温野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心态都平和了不少。
　　下一秒，陈超转过头来，调侃道：“昨晚又没睡好啊，小温。”
　　这个‘又’字，听得温野真想一巴掌糊到他脸上。
　　温野没直面回答，“陈哥气色挺好的，这么早起来都不困啊？”
　　他语气还挺平和，陈超没想到他会接话。
　　“是啊，我习惯早起了，平时在家都五点多起来跑步的，回来后正好吃个早饭看个剧本。”他笑了笑，“你们呢，我看小温你好像挺爱睡懒觉的，昨天下午我们本来打算叫你出去走走，小周跟我们说你还在睡，我们就没去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细节满满，前面先是立了下敬业人设；后面拉踩一通现在的爱豆出来工作还要偷懒补觉，实在是太不敬业了；最后还不忘提一下自己的辈分，周尔琛在他面前都只能排‘小周’。
　　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模样。
　　“是这样。”温野也不反驳，“尔琛在家也熬夜，我趴床上打游戏、他就在旁边写歌，一熬就熬到两三点。”
　　陈超点点头，刚要再说点什么，温野和和气气地、又补了一句：“可能还是太年轻、气血足所以熬得住。等过了几年就不行了，年纪越大体能越跟不上啊，还是得多锻炼，咱们像陈哥您学习。”
　　这几句话一出口，整个车厢都安静了。
　　半天后，周尔琛才轻轻地哼笑一声。
　　如果说刚才可能是无心之失，但周尔琛这一笑，态度就十分明确了。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温野的‘男朋友’。
　　甭管人家情侣之间感情好不好，起码是一条心的。
　　陈超闭上嘴，脸色顿时不是很好看了。
　　罪魁祸首温野穿着防晒衣，手缩在袖子里，悠悠闲闲地仿佛什么都没做。
　　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
　　搞笑，谁还不会人间清醒人间耿直啊？周尔琛那种级别的他怼不过很正常，陈超这种角色，随随便便拿来下饭吃。
　　周尔琛红的时候，陈超都还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沓里，现在有名有姓地混了几年，竟然还真把自己当大哥了。
　　温野把额头上的防晒帽往下一压，挡住了翻的白眼。
　　陈超女朋友石莉莉夹在中间也怪尴尬，只能在旁边拉了拉陈超的衣角。陈超瞥了她一眼，把袖子收了回去。
　　这下，反而搞得她里外不是人了起来。
　　石莉莉是个当红小花，之前和陈超还搭档过一部都市偶像剧，虽然那部剧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扑得无声无息，但却成功让两个人走到一起。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也不是不知道陈超爱装大、爱立人设的性格，不过陈超也只是在外面爱装，生活中对她一直很好，石莉莉有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陈超这几次挤兑，确实有些过分了。
　　温野一个十八线小爱豆，周尔琛更是只混音乐圈，按理说三个人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陈超之所以几次‘调侃’温野，也只是因为他对同性恋这个人群有偏见而已。
　　得知自己要和周尔琛他们一起上综艺时，陈超还发了一通脾气，石莉莉在书房看剧本，隔着几堵墙都听见他给经纪人打电话时的争吵声，说是一想到要和同性恋做室友就觉得恶心、晚上还指不定被怎么骚扰。
　　听得她满头问号。
　　结果转头一问违约金，又马上收拾行李准备体体面面地参加录制了。不说别人，就连她看着都皱眉。
　　石莉莉叹了口气，碰了碰陈超的胳膊，想安慰安慰他，陈超闭着眼都当做没看见。几次下来，她也有点生气，索性别过脸跟温野他们聊天。
　　“你们是从小就认识吗，我听摄像说你们家都住在隔壁呢。”其实对于周尔琛和温野的爱恨情仇，她心里也挺好奇，只是问得比较含蓄，“那尔琛平时出新歌，你应该是第一个听众吧？”
　　这话，一下子把温野给问住了。
　　他刚才只是气不过，随口胡诌了一句，谁想到竟然被人记在了心里？问他有没有听过周尔琛的新歌……
　　关键是周尔琛也没给他听过啊。
　　温野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那目光里带着些许求助的意味。周尔琛笑了笑，刚要救场，但话到唇边的时候，又莫名咽了回去。
　　他也想知道温野会怎么回答。
　　“……”
　　温野在心里把这个王八蛋骂了八百遍，开始瞎编乱造，“呃……他不好意思给我看，我每次都嫌弃他唱得太难听，要是他每首都给我听一遍，估计也发不了什么歌了。”
　　其他人包括跟拍导演都善意地笑了笑。
　　温野暗自松了口气，冷汗都要下来了。
　　还好他这句编得很符合情理，如果周尔琛真的敢把demo给他听，估计温野就是这个反应。
　　“那你是基本不听他的歌？”跟拍导演也问，“尔琛会在家里放自己写的歌吗，这样两个人不会吵架吗？”
　　周尔琛说：“不会吵架，我也不放我自己的歌。”
　　温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周尔琛注意到他的视线，挑了挑眉。
　　意思是：怎么了？很惊讶？
　　温野确实很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放在周尔琛身上很合乎情理。
　　毕竟他在高中三年，从来没听过周尔琛唱歌，连他会作词的事都不知道。
　　那年暑假，高考之后他去国外玩了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人都快晒成黑煤球了。刚到家，就听到他爸妈正在讨论周尔琛的事，他才知道周尔琛签了经纪约，要出道了。
　　他一个三门主科语文最差的好好学生，竟然要出道去做歌手了，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后来，温野还特意去周家看了两眼，才发现他们家有个琴房，里面乐器堆都堆不下了，有些都挂在墙上。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周尔晴用，从来没往周尔琛身上想过。
　　细想起来，周尔琛可能从来没打算跟他说。
　　他跟那些第一次见到周尔琛的粉丝也没什么区别。


第20章 
　　商务车在路上摇摇晃晃，温野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在车窗嗑了好几下，跟啄木鸟似的。车开了近三个小时，大家也就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情聊聊天，等拍够素材后，就各自躺着休息了。
　　商务车同排不连座，周尔琛撇过头，温野无知无觉在他的视线里呼呼大睡，脸上都压出了一条印子。周尔琛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缝隙里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毫无动静。
　　“嗯……嗯、嗯？”
　　温野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凭着感觉往接听键一滑，“喂？”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温野清醒了几分，“妈？”
　　打来的正是余彩兰。
　　“小野，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余彩兰似乎在商场，耳边隐约传来广播的音乐声，“上岛了吗？”
　　“还没有呢。”温野看了眼表上的时间，“等会儿要坐快艇过去，等上了岛手机就不能用了。”
　　“好，好。你快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温野嗯了一声，余彩兰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小野，你在那边……和尔琛相处得还好吗？没有吵架吧？”
　　要是普通的综艺还好，起码脱离拍摄的时候还能打个电话，但到了无人岛上，再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就难了。为了不干扰拍摄，余彩兰要问也只能问导演，虽然他们家注资了，但说到底，问别人还是没那么方便。
　　余彩兰原先不知道要断联这么久，等她知道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盼望着儿子在那边别被欺负，两个人不要吵架，和和气气地一起回家。
　　“我们——”
　　温野刚要开口，忽然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他们关系不和，肯定要让余彩兰担心了；但如果说相处得很好没吵架，正好赶上温振国在一旁偷听，那更加完蛋，回去后天也别想甩掉周尔琛了。
　　温野抓了抓头发，坐直了身体，“我们……”
　　‘们’了半天还没说出个结果，一旁的周尔琛突然接过了电话，“余阿姨，是我，尔琛。”
　　温野一个‘喂’卡在嗓子里，周尔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道：“嗯，他很乖，我们没吵架。”
　　温野瞬间抬眼。
　　余彩兰估计也不信，因为周尔琛又说了几句：“是，这几天吃得不太好。嗯……您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余彩兰应该被他安抚得很放心，连句再见都没跟温野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他、很、乖？”
　　周尔琛抬起眼皮子，弯腰把手机递给他时，轻声道：“嗯，睡着的时候最乖。”
　　乖你个大头鬼。
　　温野没好气地抢回手机，车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司机熄了火，扭过头对众人道：“到了。”
　　石莉莉扭了扭胳膊，下意识地回头想提醒他们，温野却已经揭开了安全带，利落地跳下了车。
　　十二月初的K市正是旅游旺季，圣诞节将近，不少欧美人都跑来晒日光浴，公共海滩上躺着大片大片白花花或黑乎乎的□□。码头附近的快艇更是一天都没有停歇，专门为附近私人小岛上度假的有钱人服务。
　　节目组能在这么紧缺的情况下，租下这几条快艇，看来还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温野晕船，晃一会儿就头晕眼花想吐的那种，关键是还吃不了晕车药这类，不然就会更难受，所以他一早就准备了清新含片，含着呼吸道和胸腔都觉得清新了不少，能好受很多。上快艇之前，周尔琛担心他难受，还在他耳后贴了张晕车贴。
　　巴夏正在一旁穿救生衣，看到周尔琛耐心的动作，好奇地插了句：“温野是晕船吗？”
　　温野低着脖子还没回答，他已经嗯了一声。
　　“那吃点乘晕宁呀。”巴夏经验老道地说，“我姐怀孕的时候老是吐，医生就给她开了这个药，可管用了。”
　　一旁的两人动作都顿了顿。
　　乘晕宁本来就是治疗妊娠和晕动症引发的呕吐、恶心的症状，巴夏让他吃这个也没什么问题，但偏偏加了句她姐姐怀孕时用的药，听起来……就格外别扭。
　　“……那真是谢谢你了。”温野保持唇角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等我怀孕的时候一定用上。”
　　“哎呀小温哥，你可太逗了。”巴夏哈哈笑，“男人怎么怀孕呀？除非你以后娶了老婆，那倒是用得上。”
　　这下，轮到周尔琛的脸绿了。
　　“……你瞎说什么呢，”曹林眼睁睁地看着巴夏把这俩人轮流得罪了一遍，吓得赶忙把她拉了回来，“你穿好了就去船上等我。”
　　说着，不容巴夏拒绝就推着她走了。
　　走之前，曹林都没敢看周尔琛的脸色。
　　对于巴夏这个随心所欲的性格，曹林也十分头疼，关键是她也不骚扰陈超和另外一组，就逮着周尔琛可劲薅，还时长语出惊人，那些话听得他背上都一阵冷汗。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情商这么低呢？他很是纳闷。
　　不过这也怪不了别人，曹林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泡在剧组，说是谈了小半年的恋爱，其实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参加这个综艺了。
　　另一旁，温野套上橙黄色的救生衣，刚要登上快艇，就被周尔琛一把扯了回来。
　　“你刚才说的话，是在开玩笑么？”周尔琛低声问。
　　温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周尔琛说的是那句‘等我怀孕的时候一定用上’，他那时是在嘲讽巴夏带偏了乘晕宁的意思，不过在周尔琛的耳朵里就不一定了，毕竟我怀孕和我老婆怀孕，只差两个字，但却是天差地别。
　　温野反问：“你觉得是么？”
　　周尔琛没说话。
　　他说：“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个正常人，你以为我离娶妻生子的生活还差多远？”
　　这句话，简直像刀子一样。
　　插得心脏血淋淋。
　　“我喜欢男人，这样不正常，是吗？”周尔琛问。
　　依稀想起，他们之前好像也有一场类似的对话。那次他在酒吧撞见周尔琛和一个男人约会，两人争吵时，周尔琛也问他，我是同性恋，你觉得恶心，是吗？
　　温野有种莫名的直觉，再聊下去两个人都不会愉快。于是他抽回手，攀着快艇的边缘，跨步坐了进去。
　　周尔琛没有等到回答，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像是被不小落下的物件。直到编导过来催促流程，他才慢吞吞地穿上救生衣，坐到位置上。
　　快艇划过海面、水花四溅。
　　太阳正好挂在海上空，往下一照，海面跟撒了碎钻似的，波光粼粼。快艇的船身破开海水，白色的水浪打在两壁，哗啦哗啦的。温野起初还有些新鲜的体验感，但晒得久了，整个人都开始发昏，连脖子上贴晕车贴的地方，都晒得隐隐作痛。
　　他没忍住抠了两次，就被周尔琛注意到了。
　　温野还以为他要过来查看情况，自觉地把手放下，然而周尔琛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半闭着眼，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和时而翻出水面的海豚和海鸥。
　　温野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动静，只好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备用的晕车贴。他出门总是丢三落四的，也没带小圆镜这种东西，晕车贴要贴在耳根子后面，用手机照着也不方便，他索性摸索着位置，把旧的撕了下来。
　　他动作不怎么轻柔，连带着一块软皮都被揪起，温野摸了摸，感觉上面好像起了一点小疹子，凹凸不平的，这下动作一顿，不知道还要不要贴。
　　他总感觉自己是不是过敏了。
　　犹豫的这一小会儿，周尔琛看了两眼，还是靠了过来。
　　“别动。”他声音低沉，按着温野的脑袋，抬起那片薄薄的耳垂，果然看到了一片敏感的红，延伸到后脖颈。
　　不像是过敏，倒像是太阳晒后引起的荨麻疹，再加上他动作太粗暴，把那块本来就柔软的皮肤硬生生地撕红了，才弄成现在的局面。
　　“不要挠，会更严重。”
　　周尔琛让他把防晒衣拉好，挡住脖子防止暴晒，又从包里拿了一板氯雷他定片，递给他。
　　温野抠了一片，周尔琛还没来得及把矿泉水递过去，就看到他往嘴里一倒，拧着脸生生地咽了进去。
　　过敏药最快也要半小时到两小时才能见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野感觉脖子那块反而觉得更痒了，他没忍住，刚想伸手去抓挠，就被周尔琛握住了。
　　两个人的指尖都微微一顿。
　　周尔琛和温野的荨麻疹也算是老朋友了，并不陌生，而且尤其喜欢在春秋换季的时候出现。发作时也没有缘由，过冷过热、甚至抓两下就会拱起两条大红色的‘疤’。
　　温野时常浑身发痒，总忍不住去抓，抓得胳膊和大腿上全是红肿的痕迹。周尔琛看不过去，就把右手偷偷放到课桌下，握着温野两只发热的手心。
　　难受得很了，温野就趴在桌上，把发热的脸贴着凉凉的桌面。周尔琛回头时，就看到他脸和唇都是红红的，眼睛一刻不错地看着他，软得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明明是他擒着温野的两只手，但对视的那一瞬间，周尔琛却恍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困住的囚犯。


第21章 （入v通知）
　　此后这一路，两个人都跟都用膏药封口了一般，一言不发。温野的荨麻疹也不发作了，戴着副墨镜安安静静地缩在防晒衣里，也看不出他在不在睡。
　　节目组虽然打着无人岛的噱头，但实际上这座岛屿并不是真正的荒芜一人，岛上最好的风景区还有一片别墅区，周围植被茂密，隐私性非常好。
　　这里原本是富豪用来度假的私人别墅，不过大概是看腻了这边的海景，这边空置的房屋陆陆续续出租给了游客，这次节目组租的就是一栋三层海景小别墅。
　　别墅顶层有个游泳池大露台，站在窗栏边远眺，一眼就能看到那片海浪侵蚀的海滩。一整条沙滩线上，白沙像淘洗过似的细腻白净，看不到一点脚印踩过的痕迹。
　　这里距离附近的城市很远，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海水和礁石，入夜后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和海浪声。
　　温野下船时，已经有一对嘉宾提前到了，恰巧就是温野没怎么接触过的那对。别墅门敞开着，深棕色厚实的入户门上还挂着节目组定制的‘秘密小屋’门牌。
　　……只是看这个规格，怎么也不像是‘小’屋。
　　温野心里吐槽了两句，刚进去，就看到两个身影站在落地窗前，亲昵靠着说话。其中一个说话慢吞吞，但是很温和，一听就感觉是个脾气好的，“这边好安静。”
　　另外一个懒懒散散道：“你晚上不害怕？说不定有蛇。”
　　“我怕蛇。”
　　“你这胆有什么不怕的？晚上我让蛇钻你被窝。”
　　“这儿会有吗？”
　　温野拉着行李箱，草草地打量了他们一眼。察觉到新进来的脚步声，那两人也跟着抬起头来。
　　也是两个男人。
　　温野这才隐约想起，他们这期嘉宾的配置是两对同性两对异性，不过这对情侣比较低调、不怎么吭声，周尔琛又老惹他生气，温野才没怎么注意到他们。
　　那个说话温温和和的长了张在娱乐圈算是很普通的脸，个子也不拔尖，大约一米七三左右，看着没什么脾气。
　　另外一个长相倒是很凌厉，看着脾气不大好的模样，衣领上还挂了副墨镜，跟周尔琛的还是同款。这人温野倒是有点印象，好像叫什么济川，好像也是音乐圈的，之前还翻唱过周尔琛的一首歌。
　　歌手翻唱并不新奇，但新奇的是，能从周尔琛那儿买到版权。众所周知，周尔琛对自己的作品护得很紧，凭你是多大的腕儿，只要商用超过30秒，法务部马上闻着味儿赶到，且毫不留情。以至于很多短视频和直播平台的创作者叫苦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热点擦肩而过。
　　这个人能从周尔琛的嘴里咬下一块肉，看来不简单。
　　温野敛了敛神色，朝他们点头打了声招呼，就拉着行李箱上二楼了。虽然只有三层，但别墅里还是装了一部透明电梯。
　　温野往电梯走时，没听到另外一道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就隐隐有了预感。果然没过两秒，就听到身后的人道：“我等会儿过去。”
　　他没回头，抬了抬手。
　　温野按楼层时，余光中看到周尔琛和那个什么济川并排站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脸上挂着轻松自然的笑。
　　他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一些，电梯就带着他上了二楼。
　　“抽一根？”
　　沈济川摸了摸口袋，话音还未落就被周尔琛拒绝了，“不了。”
　　他嗓子一直保护得很好，从来不碰烟酒这些。
　　沈济川便把手缩了回去。
　　“我也就跟你客气客气。”他点了点身边的人，“戒了。”
　　语气虽然轻淡，但又藏着几分炫耀的意思。
　　周尔琛还没什么反应，他身边的人先害羞起来了，小声说了句你们聊，随后就回了卧室。
　　沈济川看了眼，拉开阳台的拉门，朝周尔琛招了招手。他来得早，一早就查看过这边的布局，找了个摄像死角和周尔琛聊天。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沈济川走到一棵茂密的老树下，朝二楼的方向努了努嘴，“你们俩怎么回事？”
　　周尔琛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没什么。”
　　沈济川却听出一丝不对味儿来，“没什么是什么？”
　　周尔琛没搭话，只往沈济川的衣服口袋里拍了拍，听见刺啦刺啦的塑料响声，顺手从里面摸出两粒悠哈，沈济川还没反应过来，周尔琛已经剥了一粒吃了。
　　沈济川赶紧把剩下那颗抢了回来，不满地啧了一声，声比喷嚏还响。
　　周尔琛权当做没听到，含在唇间含了半晌，等到奶糖逐渐化开后，才含糊地道：“就……还那样。”
　　“我就猜到了。”沈济川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数落他一句，“就你那怂样，能有什么出息。”
　　周尔琛含着糖，也不吱声。
　　沈济川便从鼻子里喷出两声嘲笑。
　　从前在大学社团的时候，两个人都单身，他还尚且有和沈济川一争高下的能力；不过在沈济川追到他老婆、且俩人稳定谈了三年半的恋爱后，周尔琛在他面前就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嘴巴甜点，别老惹人生气。那是你未来老婆，又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让让他怎么了？能少块肉？”
　　咔擦一声。
　　周尔琛咬碎了腮帮子里的那块糖。
　　他并不愿过多描述他和温野之间的关系，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道：“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沈济川靠在树上，声线懒洋洋的，只是一开口就十分讨打，“我天天跟我老婆热炕头，确实不懂有些人追了快十年都没追上的痛。”
　　“滚。”
　　“你也别追得太紧了，给人家留口喘息的气儿。”
　　沈济川正欲再多说几句，却看到窗台上有个熟悉的人影晃了晃，他立刻止住了话，“下回再说吧，我有事。”
　　周尔琛皱了皱眉，哎了一声，沈济川却已经大步往前走了一段，又想起什么，转身朝他抛了个什么东西。
　　周尔琛抬手接住，摊手一看，原来是剩下的那颗糖。
　　等再抬头时，沈济川早已经走得没影了。
　　“……”
　　·
　　周尔琛回房间时，房门大敞着，温野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打开，鞋子物品和零食堆了满满一地，活像是攒了十六年的小猪储蓄罐去世之后的解剖现场。
　　温野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理大早上手忙脚乱塞进行李箱的物品。窗户开了半扇，阳光和风一起透进来，窗帘的影子在他身上摇曳、晃动。
　　周尔琛看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下来。
　　他走过去，把地上的几双鞋子整理好，放到鞋架上。他动作不算特别轻柔，但温野一直没有看他，周尔琛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身上还痒吗？”他抬起手，“我看看吧。”
　　话音刚落，温野往后躲了一下。
　　“还行。”他垂着眼，“吃过过敏药了。”
　　语气虽然没有明显变化，但听着兴致不太高。
　　“刚才碰见认识的人，就多聊了两句。”周尔琛顿了顿，看了眼还沾着灰的地板，还是坐在了温野旁边。他轻轻碰了碰温野的手腕，“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周尔琛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沈济川说他握得太紧，应该稍微松一口气。但他如果不抓着温野，温野就会像高高飞在天上的风筝，周尔琛牵不到那根线，就只能看他越飘越远。
　　周尔琛压下了欲望，他起身去温野晾在一旁的外套里摸了摸，摸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温野烦躁的时候会抽烟，他知道他一定带着。
　　在岛上录制期间是不允许抽烟的，这个很快就会被收走。周尔琛抽了一根，走到阳台上想点烟，抬眸时，脚步忽然顿住。
　　温野把衣服都挂了起来，薄薄的短袖和衣架挤成一坨，勉强给周尔琛留出了半个衣柜的空间。他转过身，看到周尔琛靠在栏杆上。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已经燃了一半，熟悉的烟草味隐隐地飘了过来。
　　周尔琛没有抽。
　　温野眉毛微微拧着，他既想要快步冲过去把烟抢下来，顺手给周尔琛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自己还是个歌手；但又不愿意顺从地走过去，表现出他关心的模样。
　　就这样卡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半晌后，温野才冷冷地道：“这个天你也不怕晒死。”
　　三十八度的天气，栏杆估计都跟火炉一样了。
　　周尔琛笑了笑，他把烟掐灭了，走进屋。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温野别扭地道：“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周尔琛脚步微微一顿。
　　“温野抬眼，紧紧盯着他，“我都看见了。”
　　看见沈济川把他拉进小树林，躲到没有监控的地方；看到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看到周尔琛毫无分寸感地摸上沈济川的口袋，就像从他的外套里拿烟一样。
　　他都看到了。
　　周尔琛微微眯起眼，他目光落在温野的脸上，注视了很久后，忽然把那根燃到一半的烟叼在唇上，轻轻吸了一口。
　　“所以呢？”
　　温野愕然抬头。
　　再开口时，周尔琛声音微哑，“和前男友聊天说两句话，犯法了吗？温警官。”


第22章 
　　“你妈的——”沈济川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好心好意帮你追人，你特么来恶心我是吧？”
　　“他不会找你麻烦的。”周尔琛把喝完的可乐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放心。”
　　“……我放你大爷。”
　　周尔琛笑了笑, 知道他是答应了，真心道：“谢了兄弟，回头我请你和嫂子吃饭。”
　　“滚吧, 我的人用你请？”沈济川一拳头砸他肩上，“一天天的, 净给你爹添麻烦。”
　　他还得琢磨琢磨该怎么跟桑言说这件事，平白无故多了个前任, 想想就头疼。转头再想想，温野的反应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更别说沈济川和周尔琛是大学时才开始认识, 而温野和周尔琛却是从幼儿园长到现在的交情，十几年了, 突然要转变关系, 只会更难以接受。
　　沈济川掏出烟夹在指尖, 莫名有些忧心。
　　……也不知道这两人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
　　哗啦哗啦——
　　温野从水流中抬起头。
　　这里的自来水都是从井里抽上来的，水质好没有异味, 也更沁凉, 仿佛是冰镇过的。泼到脸上时, 盛暑带来的烦闷和焦躁都压下去了几分。
　　他抹掉脸上的水珠, 关掉了水龙头。
　　周尔琛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大概在楼下和谁聊天。温野走出卫生间, 一抬眼就看到电视柜上安置的两个摄像头。明明没有开机，但是那黑洞洞的镜头却像一双双直视的眼睛。
　　温野拿了两块毛巾, 随手盖上了。
　　他躺在床上，疲惫得不想动弹, 但大脑又格外活跃。
　　“和前男友说两句话，犯法了吗？”
　　“温警官。”
　　耳旁又响起周尔琛的声音，温野闭上眼，甚至能回忆出周尔琛说这句时是什么神情、是什么语气。
　　周尔琛是同，喜欢男的。
　　沈济川是同，也喜欢男的。
　　这么说的话，他俩谈过也合情合理。
　　温野点点头，起身正坐，下一秒，一拳重重地砸在床的另外半边，砸出一个清晰深刻的坑——
　　合屁的情理！
　　温野清清楚楚记得，周尔琛采访中首次爆出初恋是他大二那年，而他也是那年跟叶舒然分的手。
　　怪不得周尔琛说，他对叶舒然没兴趣，他有喜欢的人。他何止是有喜欢的人，他还有恋爱对象呢！
　　三线并行，谁都不耽误谁。
　　温野深呼吸一口气，对准了周尔琛的枕头，又是一拳狠狠地砸了过去。
　　牛，太牛了。
　　周尔琛，爱谈恋爱。
　　爱搞同性恋，爱当小三。
　　特么的，臭傻逼，老子直接送你去投胎。
　　温野咬着牙狠揍揍枕头，拳拳下去都带着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得是沙包。几轮下来，他心里的火还没压下去，忽然看到眼前飘过一团白色绒絮。
　　……枕头竟然被打烂了。
　　温野也没想到这玩意质量这么差，脑子宕机了两秒，“靠，什么玩意！！”
　　他赶紧把枕头翻开，但是边缘的缝合处已经爆开了，往外一抖摞就能抖出一团棉花。
　　……竟然和周尔琛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他皱着眉冷静了一会儿，余光扫过‘受害者’，心头那团火又猛然窜了上来，直接一脚给踢到了床下。
　　枕头掉在沾了些许灰的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了滚。虽然十分努力，奈何长得又长又扁，自身条件实在不够，滚了两圈就无奈躺平了。
　　温野这才顺了口气，刚想穿拖鞋下楼，一转身，看到门口堵着一抹身影时，猛然顿住了。
　　周尔琛？
　　他什么时候来的？？
　　“……”温野脑海里一片空白。
　　周尔琛沉默片刻，倒没说什么，他弯腰捡起那个破破烂烂的枕头，拍了拍。可惜灰尘染脏了棉线，再怎么擦也不干净，便没再尝试。
　　“这儿没沙包，我拿我的枕头练拳。”
　　周尔琛抬眼时，温野两只眼睛盯着床头柜，语气也硬邦邦的，像是要跟他干架，“怎么，你有意见？”
　　周尔琛没吱声，只往里面走了几步，抬眼就看到另一半床单一片狼藉，全是坑坑洼洼的痕迹。
　　……小狗都不一定能闹腾成这样。
　　温野肩颈紧绷，整个人蓄势待发。然而周尔琛倒没有奚落他，把那个烂枕头随手塞到空的柜子里。
　　“饿了么？”他问。
　　温野盯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周尔琛耐心等了很久，才等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嗯。
　　·
　　周尔琛和曹林在厨房里洗菜备菜的时候，温野正坐在沙发上吃他切的水果。
　　石莉莉因为太晕船、在路上晕了两次，脸色都已经发白了。节目组为了她的安全，赶紧换了辆更宽敞更舒适的游艇，人到地之后就赶紧回屋休息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巴夏、沈济川和他男朋友。
　　在这趟旅途启程后的第四天，温野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桑言。
　　温野觉得他应该改个名字，叫桑不言。
　　桑言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话很少，也很容易羞涩。他声音不怎么大，说话也慢吞吞地，再加上那张不怎么出众的脸，在热闹的场合就很容易被淹没。
　　沈济川恰恰跟他相反。
　　沈济川长着一张很难让人遗忘的脸，眉眼五官格外浓烈，又带着一股放荡不羁富家公子哥的气质。他往那儿一坐，就源源不断地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桑言是融入不进去，而他是懒得融入。
　　“别缩手，你那指甲但凡留那一小截，按弦都不好按。”沈济川坐在一旁，正按着桑言的手要给他剪指甲，却忽然察觉到一股淡淡的凉凉的视线。
　　他抬起头，温野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难以想象，他俩竟然还有过一段。
　　温野虽然没见过周尔琛谈恋爱，但是他太了解这人的性格了。表面上看着是个温温和和没什么脾气的好人，但实际上控制欲很强，且强势、自我。
　　他所谓的体贴温柔，只是让你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做多选一。但如果他的伴侣是个包容性强且没有主见的人，那和周尔琛在一起会很快乐。
　　学习工作上，周尔琛会帮他规划提升目标；生活上，周尔琛会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三餐美味健康且不会重样；恋爱相处时，周尔琛情绪稳定，从不乱发脾气，有时还会制造一些突然的惊喜……
　　可沈济川一看就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啊。
　　“嘶——”
　　温野想着想着，吃了一勺西瓜，没留神被冰了牙。
　　西瓜是节目组放在冰箱里的，刚冰镇过，圆勺一挖一个球，吃进嘴里脆脆的甜甜的，一点都不沙。
　　只是也冻人得厉害。
　　他捂着嘴，想拿杯温水压一压，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半颗西瓜。
　　“别喝热的。”周尔琛捏着他的下巴，温热的手指在他腮帮子旁捂了捂，“小心回头闹肚子。”
　　温野被他捏得怪不自在，最主要的是，周尔琛跟他隔着一个沙发垫，倾身的动作显得格外暧昧。
　　周围人都在看。
　　沈济川也在看。
　　他本来想赶快把脸缩回去，但不知道怎么了大脑犹豫了几秒，等他再想撤开时，周尔琛已经松了手。
　　“……”温野揉了揉唇角，“要你管。”
　　他这话听着有些没心肝，周尔琛给他弹了个脑瓜崩，不过很轻，不疼。
　　灶上火还开着，他拿了纸巾，弹完就走了。
　　温野一脸悻悻地，正打算继续吃西瓜，一道柔软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你们俩感情真好。”
　　他动作一顿。
　　感情好……吗？
　　抬眼时，桑言目光温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野总觉得里面夹杂着些许羡慕。
　　沈济川坐在一旁，之前一直没开口，偏偏这次咳了咳，“行了，有你什么事，话多。”
　　桑言温温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沈济川的本意是不想让温野尴尬，然而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前任的男朋友夸他们俩感情好，却被打了句岔。再一想他们下午在小庭院里过分的亲密，这怎么听都像是心有不甘……
　　温野看着吃剩的半个西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感叹这小傻子神经粗，还是先同情自己。
　　·
　　石莉莉在房间里躺了好一会儿，厨房都热火朝天地炒了好几菜了，她们还是没什么动静。桑言好心去看她，问要不要给她把端进来。
　　石莉莉还没开口，陈超已经皱着眉，“她都吐了一路了，你说还能吃下吗？我在这儿都闻得到厨房那么重的油烟味了。还有，你们说话声音可以小声点吗，这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隔音，你们在客厅聊得那么大声，这样怎么能休息好呢？”
　　他大概还觉得自己很贴心，却没看见一旁的女友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还是她拦了拦，陈超才住口。
　　桑言也没想到过来凑了个没趣，站在原地被训得手足无措、十分尴尬。
　　实际上吵闹得并不是他们，桑言和温野也就搭了那两句话而已，三个人安安静静的。是巴夏在一旁刷抖音，声音调得特别大，还笑得嘻嘻哈哈。
　　遇到好玩的，还要跑到厨房里给曹林看。拖鞋在地板上搭来搭去，发出了一些噪音。
　　但也人没怪她。
　　青天白日的，既不是考试也没人睡觉，没有非让人安静的道理。巴夏虽然吵闹些，但也没故意闹到石莉莉那边，陈超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温野把西瓜往桌上咯噔一放，刚要起身，沈济川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冷着脸把人揪了过来。
　　“他爱吃不吃，又不会饿死。”沈济川的声音比巴夏的手机音量还大，“谁做饭谁有资格点菜，只会张着嘴吃饭的人没资格开口。话说得那么大声也没见往厨房里动一下，你管他们干什么。”
　　说完，一脚把房门踹上了。
　　陈超：“……”
　　巴夏默默地调小了抖音视频音量。
　　温野有种自己的话被人抢在前头说掉的新奇感，别说，看热闹感觉就是不一样。
　　战况平息后，他屁股往沙发上一沉，坐实了。
　　倒是桑言，他脸皮薄，被说了一通有些难过。沈济川拉着他到厨房洗碗盛饭去了，做点活儿，也正好打散他心里的那点郁闷。
　　周尔琛做了两素三荤，一共五个菜，剩下的留给曹林收尾。出来时，他摘了围裙，到温野的西瓜碗里舀了一勺吃，边吃边模糊地说：“还挺甜。”
　　温野：“……”
　　那是他用过的勺子！！！
　　他无声怒喊，周尔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有脸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温野脸色风云变幻、咬牙切齿十分扭曲，“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吃死你个龟孙。
　　周尔琛像是听到他那句暗骂一样，轻轻笑了笑。
　　开饭之前，桑言淘了把米、把电饭锅洗干净后加米加水，放了几小块南瓜，最后定时煮粥。
　　这粥是给石莉莉准备的，刚才吵架时，虽然不是她的意愿，但毕竟是她的男朋友在为她‘出头’，估计她也挺尴尬的，桑言担心她饿了也不好意思说。
　　温野在餐桌边坐下，看到桑言在厨房里晃来晃去、沈济川守在一旁的身影，不禁对周尔琛说：“桑言性格还挺好的。”
　　周尔琛一脸诧异，还有点酸。
　　温野不常夸别人，更不常夸别人‘性格好’。
　　他对周尔琛的形容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新醋还没砸吧两口，温野忽地嘶了一声，“哎不对啊，桑言会做饭吗？”
　　周尔琛点点头，“还可以，比沈济川强。”
　　老实说，强得不是一丁半点。倒不是桑言太好，而是但凡是个人，在沈济川面前都能露两手。
　　这人进不了厨房，燃气灶会炸。
　　温野闻言，眉心顿时皱成了东非大裂谷。
　　按照一家出一个的原则，陈超不做饭他俩就没得吃，巴夏有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友曹林，他就更不用说了，厨房就是周尔琛的主战场，轮不到他这个微波炉废物出手。
　　温野对桑言没什么偏见，但沈济川呢？
　　就白吃前男友的软饭啊？
　　还带着老婆一起吃前男友的软饭……
　　啧。
　　“什么？”
　　温野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好在说得比较含糊，没怎么听清。
　　“没什么。”
　　他摇摇头，正好桑言和沈济川都回来了，周尔琛就没再追问。
　　大家说说笑笑的，先开了瓶饮料，相互帮忙倒上。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之间虽然不一定和睦，但起码熟络了不少，没之前那么拘谨了。
　　“各位，今天是我们在秘密小屋的第一天，也是我们在秘密岛合住的第一天。”
　　曹林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玻璃杯，脸上笑意盎然的，“我敬大家一杯，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好好相处，留下一段美好的、独特的时光记忆！”
　　本来这些话，论资论辈是轮不到他的，其他人要么像周尔琛这类，懒得管事；要么是曹林这种咖位不上不下，非要领头也怪尴尬的。但陈超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有奖项有成绩，背着几个高奢代言，年纪也不算太年轻，很适合开这个场。
　　但他自己负气跟众人闹矛盾，也拉不下那个脸出来吃饭，那这差事，就只能落到曹林身上了。
　　曹林性格上虽然也有些毛病，不过无伤大雅，光是有情商这一点就足够吊打内娱清醒人设的陈超了。
　　
　　大家也都很捧场，欢呼一阵后一起碰了杯。
　　曹林喝完后，赶紧坐下，脸激动得都红了，还不忘招呼大家吃菜，“你们尝尝这个鱼，这酱料是我跟我妈学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巴夏说：“你帮我剔鱼刺吧，我怕小刺卡嗓子。”
　　桑言：“这个酱好吃的，甜口……”
　　沈济川道：“别说话了，快点吃，瘦成柴了都。”
　　四个人七嘴八舌的，只有温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一会儿，一只筷子夹着裹满酱汁的鸡翅，放到了他手边的盘子里。
　　不用看，就知道是周尔琛。
　　“我用的公筷。”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周尔琛提前解释了一句，又问，“不吃饭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吃西瓜都不嫌弃和我用一个勺子，怎么这会儿又假惺惺地上公筷了。
　　温野摇摇头，“没什么。”
　　他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这种真人秀的氛围让他感觉有点不太好，不是不自在，是太自在了。没有摄像师，没有走来走去的助理和化妆师，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现在节目组还给了他们宽松的时间，没有收掉手机。等剥离了电子设备后，接触不到外界，人的情绪会在其中快速放大，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温野有些忐忑。
　　忐忑不知道他和周尔琛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怎么了？”周尔琛轻声问：“是不是太累了，现在还没胃口吃？”
　　温野又摇头。
　　他发呆时垂着眼、脸上没有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尔琛有些莫名的焦虑。
　　从小到大他们吵架和家常便饭一样，周尔琛都习惯了。温野就像只野山羊，你越追，它越往崎岖山崖上跳，末了还要仰着两只角，神气又气人地看着你。周尔琛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栓着他，但是总有几个时刻，他会有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
　　就好像，错过这个时间点，他就会失去温野。
　　这种第六感帮他维系了很多次和温野的关系，现在，它又出现了。
　　但这次，周尔琛却有些摸不清是好还是坏。
　　沈济川给桑言夹完菜，转头看见他俩一个比一个沉默，心想这可不行啊。无奈他以前也没有过当僚机的经验，索性自己发挥了。
　　“哎，这菜怎么这么咸。”沈济川假装吃了一口，调侃道，“你还好意思给人家夹那么多，出锅的时候没尝过味道啊周尔琛，这可不像你以前的水准。”
　　周尔琛：“？”
　　他顿了两秒，尝了一口后抬眼。如果眼神可以直接写字，那这句大概是：你有病？
　　沈济川装没看见，还笑着问：“是吧温野？”
　　温野只要说个是，他就顺着挑两句周尔琛的刺，活跃下气氛。周尔琛小丑不小丑不重要，只要让温野把这口气出了就行。
　　然而温野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沈济川：“？”
　　下一秒，温野露出一个有些过分甜蜜宠溺的笑容，握住了周尔琛的手，“我吃着其实还好的，因为我口味比较重嘛，所以我老婆平时做饭都会多放一些调料的，沈哥你吃着不太惯也是很正常的。”
　　周尔琛：“……”
　　沈济川：“……”
　　其他人：“……”
　　桑言快放到嘴巴里的鱼块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然而温野说完，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还特意夹了一筷炒青菜，也就是沈济川吹毛求疵说咸了的那道菜，往嘴巴里一放。
　　嘎吱嘎吱。
　　呸。
　　重个屁啊，淡出鸟了都要。
　　偏偏他还不能吐，就这样保持微笑、包着牙齿，嚼也不嚼、硬生生地把那片青菜吞了下去。
　　末了，还摇摇头，“我吃着一点都不咸啊。”
　　从头到尾，只有这句是真话。
　　其他都在放屁。


第23章 
　　温野话音落下, 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得不行。
　　放在以前，他身边但凡有人敢说这么恶心巴拉的话，温野早一个巴掌抽过去了, 也从没想过说出口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但沈济川那番话，挑衅的味道也太重了。
　　他忍不了。
　　说什么‘这可不像你以前的水准’，所以呢？显摆一通这人以前也给他做过饭, 还顺便内涵一下周尔琛对现任还不如前任用心，是吗？
　　但凡沈济川的语气不是那么熟络, 温野都能觉得他是在活络气氛，但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表明, 他和周尔琛更熟悉，而温野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外人。
　　在这儿装什么啊。
　　他和周尔琛认识的时候, 沈济川毛都没长齐吧？
　　光是想想，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温野脸上保持着微笑, 看着挺和气的, 但实则已经捏紧了筷子。周尔琛但凡敢认同沈济川半个字, 那这筷子可能已经插在他手上了。
　　周尔琛回过神来，轻轻呵斥一声, “要你多事。”
　　这句是对沈济川说的。
　　话虽然这么说, 但弯起的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沈济川：“……”
　　他默默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中指。
　　妈的, 等下了节目, 他要揍死周尔琛。
　　周尔琛表态后, 温野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并不打算跟周尔琛真的发展恋人关系, 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已经是了。温野要脸，周尔琛要是胆敢在他面前跟前任眉来眼去, 那他也不介意当着镜头的面、把周尔琛打成那个烂枕头。
　　好在这家伙还懂得站队。
　　吃完饭后，温野和巴夏在厨房洗碗, 桑言本来要帮忙的，但是被温野找理由推出去了。
　　只要一想到桑言谈了那么个对象，而他自己还不知情，温野就莫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愧疚感。
　　毕竟他‘对象’也不是个好东西。
　　巴夏手上沾着泡沫，她手上做了美甲，洗碗时反反复复冲了好几遍，所以洗得特别慢。
　　大概是因为无聊，她主动道：“小温哥——我能这么叫你吗？我应该比你小一岁。”
　　温野顿了顿。
　　他之前怼了巴夏两次，温野没想到她还会找自己搭话。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要说作秀也没有观众。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巴夏没情商、还是太没心没肺了，只好道：“你叫吧。”
　　在码头上就已经叫过了，现在才想起问他能不能。
　　那叫都叫了，还能说不能吗。
　　“好的，小温哥。”巴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欢快又八卦地道，“你和尔琛哥谈多久了啊？”
　　温野动作微妙地一顿。
　　才聊了几天啊，就从周老师进化到尔琛哥了。
　　“没多久。”他敷衍地道，“也就最近开始的。”
　　胡编乱造也是要技术的，说太前了，指不定周尔琛谈了多少个男朋友，他就正好撞到其中一个的排期；说太近了，又有洗白自己的嫌疑。
　　他搞不定，索性就说个最近。但至于最近多久、最近哪天，这个就留给他们慢慢揣摩吧。
　　“啊？”巴夏很震惊，“你俩不是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个头。
　　谁爱当小青梅谁当去，反正他不当。
　　“我还以为你们谈了好多年了。”
　　温野把碗从流水里冲过好几遍，垂着眼道：“不是一起长大就能谈恋爱的，有时候也要看合不合适。”
　　就比如他和周尔琛，性格不合适，身高不合适，性别也不合适，这种情况，天打雷劈了才有可能在一起——
　　劈成了俩傻子，也就无所谓和谁谈恋爱了。
　　“确实，我身边也有些朋友，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等到大学毕业了，莫名就和以前的同学对上眼了。”巴夏若有所思，“那小温哥，你知不知道尔琛哥初恋是谁啊？”
　　“嗯？小温哥？”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小温哥？”
　　温野没有开口，把手里的盘子从流水下仔仔细细地冲过一遍，抹掉上面细碎的水珠。
　　“不知道。”他平静地说。
　　“啊？”
　　温野说他不知道。
　　别说初恋了，要不是那次采访，他都不知道周尔琛有个从初中暗恋到大学的白月光。
　　“竟然连你也不知道？？”巴夏摸了摸下巴，有些可惜，也有些好奇，“我听说，越是藏在心里的人越是珍惜，真不知道那个初恋长什么样子，能被他暗恋这么多年的人，一定很优秀吧？不过现在也都过去了。”
　　“嗯。”
　　温野把洗过的碗堆叠好，正准备沥一下睡，他们谈论的那位绯闻中心正好推门走了进来，“我切了些水果，小夏你去歇一歇吧，我来洗剩下的。”
　　巴夏自然求之不得。
　　她在家都不洗这些，嫌油腻，正好可以躲懒。
　　走之前，她还顺手关上了推拉门。
　　摄像头来回晃动，红色的点表明已经开始录制。
　　周尔琛卷起袖子，放水挤洗洁精。他故意把巴夏支开，温野还以为他有话要说，没想到是真来洗碗了。
　　“你放在那儿，我来吧。”周尔琛说。
　　温野扫了一眼，“就几个碗了，我冲一下就行。”
　　他在家也会做这些家务，有时候他吃完水果、或者是看到余明泽喝完牛奶，就顺手把碗杯拿到厨房，快速洗刷了，也省得堆在案板上，增加阿姨的工作量。
　　周尔琛便道：“那你陪我一会儿吧。”
　　双槽洗菜盆面积宽敞，正好一人占了一边。巴夏留给他的任务量，显然要多得多。
　　“……好。”
　　温野把碗里的水沥干，看到周尔琛小臂和手腕上微微凸起的经脉，目光不知不觉上移，落在了他的侧脸。
　　周尔琛眉眼精致、鼻梁高挺、长相也很古典，扮上古装造型时，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十分亮眼。现在剪了短发，戴上银边眼镜就是斯文清冷的大帅哥，性别感一下子就突出了。但还是有很多粉丝很怀念长发造型，为此还齐刷刷地刷屏，希望周尔琛能和那位初恋在一起。
　　采访时，主持人问他，那现在还留着长发，是代表还喜欢她吗？周尔琛回答了是。
　　现在不再留长发，自然是暗恋无疾而终了。
　　此后，不管外界和粉丝怎么怀念他的长发造型，周尔琛都没有做出过回应，粉丝们也渐渐意识到了是be。这几年来，很多新粉都已经不知道关于初恋的传奇故事了。
　　忽然之间，温野又想到巴夏刚才说的那几句。
　　——我还以为你们谈了好多年了。
　　——小温哥，你知不知道他初恋是谁啊？
　　——我听说，越是藏在心里的人越是珍惜。
　　想来也是，关于那位初恋的消息并不多，大多数人也是因为那次采访才有所耳闻。周尔琛对他的信息保护得很好，很多人连那位初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当然，现在看来，应该是‘初恋先生’。
　　周尔琛的性向，应该是从那时候确定的吧？
　　温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身旁忽然飘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吓得他心脏往外扑通一跳。
　　他刚想蹦出一句卧槽，回头一看是周尔琛的手，这口气才慢慢地回了过去。
　　“干什么，吓我一跳。”
　　“想什么呢？”周尔琛微微迷眼，“叫你也不答应。”
　　温野对着巴夏还能敷衍地嗯两句，现在是连敷衍都没了，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装没听见。
　　周尔琛看了他一会儿，把水流调细。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看你们聊了很久。”
　　他又问，有股温野不回答就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温野甩了甩手上的水，头也不抬，“聊你。”
　　周尔琛一愣，“聊我什么？”
　　“聊你的初恋。”温野慢慢悠悠地补充，“就是前几年你采访时说的，为他留长发的那位。”
　　他抹掉台面上湿漉漉的水珠，抬起那双微微凌厉的眉眼，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周尔琛的表情。
　　周尔琛但凡有点良心，就应该在镜头面前对天对地剖心剖肝地发誓，他已经把初恋忘得干干净净，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及，也好遮掩下这个渣男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然而周尔琛反应很平静，“还有呢？”
　　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也不起一丝波澜，就好像只是听了一句别人的八卦。温野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是影帝的演技，还是该骂他薄情无心。
　　半晌后，温野收回了视线，“我们同桌那么久，你从来没告诉我这些……是初二开始的吧？”
　　周尔琛嗯了一声。
　　这傻逼，还敢嗯。
　　初二那年，他也是头次交了女朋友。
　　温野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抹布往桌面上一摔。
　　“周尔琛，我谈恋爱从没瞒过你吧？”
　　他已经尽量抑制了音量，但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冲，像是在吵架，“我头次谈恋爱的时候，我连她弟弟叫什么上哪个小学都恨不得跟你说，你既然有喜欢的人，怎么不跟我透个风呢？”
　　就算当时的他太年轻，还不理解男生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周尔琛也完全可以跟他说，自己有个暗恋对象，只是不能告诉他名字。温野也完全接受。
　　他不是爱对朋友的隐私刨根问底的人。
　　但这段七年的暗恋，他竟然是从访谈里知道的。
　　可笑的是，没多久后 ，他就发现叶舒然和周尔琛私底下有联系，他和叶舒然大吵了一架，和周尔琛的关系也彻底闹崩。直到现在，一想到那件事他就气得发疼。
　　现在在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真像是笑话。
　　温野深吸一口气，刚要别过身去，就听到耳边一道极轻的声音，“……不是没说过。”
　　他顿了顿，疑惑地回头，“什么？”
　　刚才那声音太轻，温野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说过很多次。”周尔琛深深地望着他，这次他每个字都清晰可见，“只对你说过。”


第24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大脑猛然宕机。
　　周尔琛刚才说什么？
　　他说, 说过很多次，而且只对温野说过。
　　温野眼角的弧度重新坠了下去，震惊的表情停留了两秒就恢复成面无表情, “……你说了个屁。”
　　他不是傻子，不是周尔琛看似认真地说两句都信的。温野读书时虽然总是插科打诨、不怎么认真，但混了三年还能考上本科, 全靠一副出众的记忆力。
　　周尔琛话音落下的那两秒，温野快速检索了一遍初高中六年的记忆, 然而刷出来的却是：402 not found。
　　根本就没有。
　　换句话说，周尔琛但凡跟他提过有暗恋的对象, 那他还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除非周尔琛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说，又或者那纯粹是他在发梦。
　　“不信就算了。”
　　周尔琛似乎也没期待过他会相信, 说完继续搓盘子上的油点，那副淡定的模样看得温野牙痒痒。
　　其他人是被误解后赶紧解释, 恨不得把过去十几年的心路历程都吐露得清清楚楚。而周尔琛是说了一半、把人胃口都吊起来后, 再轻飘飘地放下, 你不追问他就真的打算不说。
　　戛然而止的人比什么都不说的还可恶。
　　温野在心里怒骂周尔琛三十遍，把手里的碗冲完之后, 摔下抹布就气冲冲地走了。
　　周尔琛看着抹布摔在桌面留下的水滴, 也不生气, 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擦拭干净。
　　·
　　温野很想回房间独自待一会儿, 省得看见周尔琛心烦, 但他刚路过客厅, 还没来得及往电梯的方向走，就听到门口叮铃一声。
　　几个人都停住了动作。
　　“……这什么声音？”曹林正在调电视的机顶盒, 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抬起一张疑惑的脸, “除了咱们还有人要来么？”
　　台本上好像没写啊？
　　其他人也摇摇头，一脸懵。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飞行嘉宾，碰上了《秘密旅行》改版，也没有经验可以借鉴。
　　如果是正常录综艺，那身边都会有很多跟拍导演和助理来帮忙cue流程，但是换成固定隐藏式拍摄后，他们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跑到外面的摄影小屋，朝导演大喊一嗓子吧？
　　最后，还是巴夏先反应过来。
　　“这是不是那个任务啊？”她指了指门口，“可能他们是有什么东西想交给我们。”
　　大家恍然大悟，一窝蜂地走到门口，但是等到开门时，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只剩下一只地上硕大的编织篮子。
　　里面还放了一张彩色信封和一堆白色的。
　　温野把那张信封拆开，里面果然藏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短短的几行字。
　　[请将手机放至信封中，在封皮写上您的名字，在您旅行的这段期间，我们会帮您保管您的物品，那么，请愉快享受这段假期吧]
　　信的末尾，还加了个小爱心。
　　沈济川把底下的白色信封翻出来，果然封皮更厚一点，容量也更大。封口处已经贴上了背胶，轻轻一折、把表层撕掉就可以粘住。
　　“那我们大家把手机关机放进去吧。”曹林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什么，对女朋友道：“你帮我写个名字吧，我去跟尔琛还有陈超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都过来。”
　　“行。”巴夏接过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几条通知，她连窥探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关了机。
　　曹林前脚刚走，桑言忽然指着温野手上的信纸，惊讶道：“这个背后还有字。”
　　“什么什么？”
　　“上面写了什么？”
　　温野翻过面儿一看，果然还有几句话，因为用的颜色非常淡，乍一看还不怎么起眼。
　　“海边的小屋里似乎藏着秘密……”
　　温野刚念了半句，巴夏就打了个寒战，吐槽，“这不是恋综吗，怎么还搞起悬疑风了。”
　　这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剧本杀呢。
　　温野也不念了，索性把信纸展平了往中间一放，这样大家都看得到。
　　[海边的小屋里似乎藏着秘密，圣诞老人记错了送礼物的时间，提前将八份礼物藏在了不同的角落里。请各位房客找出圣诞老人送错的礼物，并且将礼物投给合适的对象]
　　底下还有一段，只是语气完全不同。
　　[亲爱的孩子们，很抱歉我记错了时间，倘若你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就不要客气地收下吧，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落款是：圣诞老人寄语。
　　别说，在大夏天的南半球过圣诞节，顶着海风和热浪，还真有种莫名的割裂感。
　　巴夏把那张信纸翻来翻去，确认没有其他漏看的内容后，一脸纳闷地问：“广电不是不让过洋节了么？这段播出的时候不会全是马赛克吧？”
　　“别瞎说啊，咱们只是不提倡，没说抵制。”沈济川懒散道，“之前咱们是要扶持传统文化，弱化洋节，现在文化自信上来了，还怕洋人文化侵袭么？”
　　“……咱们是在录节目，不是吃完饭看完新闻频道后让你发表时事感想。”温野扶额，“你俩不说这话可能还能将就着播，现在可能真得马赛克了。”
　　其他人跟着曹林出来，刚走到客厅就隐约听到了沈济川的话，曹林整个人瞳孔地震，“……”
　　你们可真说啊。
　　巴夏看到石莉莉也出来了，跟她打了个招呼，“莉莉姐，你没事了吗？饿不饿啊，桑言厨房里给你留了粥，等下我帮你盛一碗吧。”
　　巴夏虽然日常相处时，总有那么几点让人不快，但也有优点，比如不贪功，是谁做的就直说，有时候也会多照顾一些同行的女生。
　　石莉莉看到大家时还有些尴尬，直到巴夏说了这句后，她才缓和了一些，“我好多了，谢谢桑言。”
　　桑言摆了摆手，“不客气。”
　　再看陈超，脸皮比石莉莉厚多了，这么一会儿就像是忘记刚才发生的摩擦了，若无其事地跟他们闲聊。
　　周尔琛从后面走过来，“什么圣诞节？”
　　他刚洗过手，凑近了能闻到白桃护手霜的淡淡的香味。温野摸了摸鼻子，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他动作幅度不大，其他人也都没注意，巴夏听到了周尔琛的话，便把那张信纸递给他。
　　“咱们收完手机，还得去找一下这个礼物呢。”她道，“也不知道这个有没有外包装，我刚才一直在客厅，也没瞧见什么呀。”
　　周尔琛大概掠过一眼，看到陈超往这边凑，便把信纸递给他，道：“应该有，不然会很容易和正常的物品掺和在一起。我们先看一下公众区域吧，等会儿再上楼各搜各的房间。”
　　寥寥几句，就规划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几天下来，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跟周尔琛接触过，周尔琛名气高会做饭，人也随和、不难相处，他出来领头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曹林也点了点头。
　　陈超现在才看完，他咳了咳，刷了句存在感，“那这些礼物会不会藏在室外？咱们要不要分组分区域去搜找一下，这样也能节约时间。”
　　他性格虽然一般，但也算是提供了个思路。
　　周尔琛也不揭穿他暗搓搓想上位领导的心思，只道：“也有可能。”
　　陈超闻言，眉眼舒展了些许。
　　桑言在一旁软软地说：“既然是圣诞礼物，那应该包装比较特殊的吧？信上说给八个人，那就是八份了？”
　　“对，咱们大家找的时候细心一点，应该挺大的，不难找。”陈超点点头，又道，“那我们就按房间分组吧，两两一对。巴夏你们找一楼，我和莉莉二楼，温野你们去三楼阳台，桑言找室外，大家觉得可以吗？”
　　看起来分配还算比较公平，最后也询问了大家都意见，然而实际上，陈超还是藏了私心的。
　　一楼有客厅和厨房，如果藏的物品太多目标太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而且这个场地出镜最多，没什么神秘感，就交给咋咋呼呼的巴夏和曹林；
　　三楼是储藏室和一片露天大阳台，能藏的面积也不大，可以让温野他们去负责；
　　室外那么热那么大，还有蚊虫，就可以交给刚才和他犟嘴、阴阳怪气的沈济川。
　　至于二楼么，夹在中间刚刚好，楼上有两个房间，还有休息室健身室，也有一个玻璃小阳台，面积刚刚好，也足够‘探险’。最关键的是，石莉莉之前晕船又中暑，如果别人不满意，想跟他换，那陈超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对方的提议。
　　可以说，这把算盘打得刚刚好。
　　果然，他刚说完，沈济川就皱了眉头。
　　他倒不是觉得太累或是不公平，而是桑言身体比较弱，沈济川不想让他在太阳底下暴晒，而且他也是吸蚊子的体质，在外待一会儿就能咬出包来。
　　要是让桑言什么都不干就坐在一旁，一则他自己心里过不去，二则，说不定也会被节目组恶剪。
　　但他也看得出来，其他人不一定会愿意跟他换。
　　那他就只剩下了……
　　“我跟桑言换吧。”
　　沈济川微微一怔，抬起头来。
　　但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周尔琛，竟然是温野。
　　温野目光平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第25章 （二更）
　　沈济川没想到, 愿意跟桑言调换的人竟然是温野。
　　他和周尔琛是好友，这么多年来相互扶持，没谁说过请、也没谁说过谢,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在察觉到其他人帮不了、也不想帮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开口的人就是周尔琛。
　　却没想到先提出的那个人是温野。
　　温野和周尔琛不同，他和沈济川没什么交情, 也就聊过两句，并不熟络。沈济川记着他是周尔琛喜欢的人, 一直很注意分寸，而桑言跟他交流得就更少了。
　　沈济川其实是想点头的, 但他还是看向了周尔琛。
　　周尔琛眉心微皱，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陈超见没人反对, 道：“那温野就和桑言换一下吧。”
　　外面太阳那么大，有人非要去自讨苦吃, 那他也乐得看这个热闹。
　　石莉莉心里叹了口气。
　　陈超这么明显的针对她不是看不出来, 但陈超毕竟是她的男友, 石莉莉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让他难堪，有些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散开了, 温野刚想往门外走, 就被周尔琛拽住了胳膊。
　　“等等, 别动。”周尔琛揽住他的肩膀, 轻轻拨开他耳后的发。他垂着眼, 目光很专注, 干燥的指腹抚摸过那片敏感的皮肤，好像要带起一阵颤栗。
　　不难受, 但是很陌生，让人不自在。
　　温野很想躲开, 但还是忍住了，撑着没有动。
　　周尔琛拨开他的碎发，看到温野耳骨下面的皮肤被抓得细碎，血珠往外涌出，最后变成一片薄薄的血痂。
　　又不听话了。
　　温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别别扭扭地问：“还没好吗？”
　　他知道周尔琛是在看什么。
　　“……嗯。”周尔琛回过神，像摸小动物皮毛一样，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发，“还痒吗？”
　　温野：“不痒，没感觉了。”
　　大概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再加上他刚才都躲在室内，没接触阳光，症状就好了不少。
　　“那就好。”这次周尔琛没再强把人留下，而是缓缓松开了手，他轻声叮嘱，“太晒了就回来。”
　　他们之间好像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
　　温野有些不太适应，他站在原地，那股莫名的气氛若有似无地环绕着。直到沈济川走了过来，温野才回过神，跟他一起推门出去。
　　擦肩而过时，沈济川轻轻跟他说了声谢谢。
　　温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在他眼里，这实在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沈济川解释：“小言前阵子刚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他不能太累。原本应该在家休息的，但是他经纪约还没到期，公司提前安排好的行程，不能不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没想着挡住收音器。
　　不过有些话节目组也未必敢播，大家都是同行，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合作，自然不会轻易把路堵死。
　　温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之前就感觉到了，桑言很瘦，饭桌上也吃得不多，看着身体就不太好的样子。
　　他主动提出换组，不是因为不想让周尔琛和沈济川待在一起，或许有一部分原因吧，但不是全部。更多的，还是因为桑言病歪歪的，下午一点的太阳光那么毒，回头把他晒倒了也麻烦。
　　没想到还真让他蒙对了。
　　沈济川拨开草丛，看了看，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很高，大概能没过女生的膝盖。温野踩着地面上粗壮起伏的树根，仰头往上看。
　　太阳穿过树叶，洒下斑驳细碎的光芒。温野被光刺得视线一阵泛青，他扫了一圈，感觉树上不像是藏了什么的样子，就轻轻一跳、下来了。
　　沈济川道：“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这之前，沈济川从未接触过温野，只在周尔琛的口述和娱乐圈的新闻里听过他。
　　他知道周尔琛有个暗恋多年的人，是他的发小，脾气似乎不大好，喜怒于色，还有些我行我素，周尔琛跟他相处时，时常把自己放得很卑微。
　　这让他有时很忿忿不平，毕竟温野如何他没有接触过，但周尔琛却实打实地是他的好友。综艺录制之后，温野的表现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他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像匹独狼；在周尔琛面前总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高兴时甜言蜜语，生气时冷若冰山；两人吵架，也是周尔琛求和更多。
　　但这会儿，他又对温野有些改观了。
　　温野一脸平静，“你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
　　他知道其他人背地里都在怎么评价他，‘没礼貌、眼高于顶、脾气暴躁、花瓶、全靠有个好爹妈’来来回回就这些词，不过别人说什么温野也并不在意，他做人做事全凭自己喜欢。
　　沈济川对他什么看法，温野也一点都不关心。
　　不过他对桑言倒是真的好，刚才温野就是看到他脸上的担忧，心里一动，才主动提出和桑言互换的。
　　这让他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或许人性本来就是多面的，沈济川在意桑言，喜欢他疼爱他，但这也不妨碍他和周尔琛保持联系。
　　大概是因为温野对桑言的善意，沈济川跟他说话时的语气都不一样了，放松了一些。
　　“我之前见过你一次。”他说，“你到我们学校来借书，当时周耳朵的借书卡已经登记满了，他特意找我借了一张，我下楼给他的时候，远远看了你一眼。”
　　当时是一个大雪天，温野穿着一件很厚的白色羽绒服，还戴了口罩，整张脸都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
　　说是见过他一次，其实眼睛鼻子啥样都没看清。
　　温野微微一愣，关注点却有些不太一样。
　　“周耳朵？”
　　沈济川这才想起什么，“哦，因为他当时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复习的时候我们全靠他帮忙画重点，跟谢耳朵一样聪明，就给他取了这个戏称。”
　　大学毕业后，沈济川就很少这样称呼他了，平时见面聊天更多的是以父子相称。
　　温野哦了一声。
　　原本平静的内心微妙地多出一丝不爽。
　　说起来，他和周尔琛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没取过这种比较特别的昵称。周尔琛叫他都比较固定，直接喊全名，很少数想恶心人的时候，就会叫他小野。
　　相较之下，他的叫法就比较丰富了，心情好的时候喊周尔琛、傻狗、或者是喂；但心情差的时候，可能就是臭傻逼、神经病——
　　温野：“……”
　　怎么莫名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他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说，“我平时都喊他老婆的。”
　　沈济川：“……”
　　沈济川听到这句话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撞见鬼来形容了，脸上写满了震惊，惊讶之余，还有一丝复杂。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想到该怎么接这句话。
　　最后生硬地转过头，同手同脚地走开了。
　　温野：“……”
　　·
　　半小时后，大家把别墅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七个礼物。它们用统一的红绿色包装纸、包扎得很精美，有些藏在壁炉里，有些藏在冰箱后面，有些埋在土里、只露出一条绿色的包装袋，也有些栓在窗帘的绳子上，吊着藏在角落里。
　　但还剩下最后一个，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你们找吧，我真的不想动了。”
　　巴夏倒在沙发上累得半死，为了找到那该死的礼物，她跪在地上狼狈地找了很久，还吃了一嘴的灰，等会儿还得回去洗澡。
　　这破游戏已经把她的耐心全部耗尽了。
　　其他人也都不是很想动弹了，主要是地板都快被他们翻开了，也没见到最后一个的影子。每个人都坚称自己搜得很干净，陈超只好带着大家从一楼开始重新搜，但效果并不好，最后甚至互相埋怨起来。
　　“要不然就这样吧，先拆开来看看再说。”
　　温野其实也挺累的，外面太阳很大，他感觉自己这两天直接晒黑一个度。虽然荨麻疹没再发作，但是他们组的条件比任何人都要艰苦一些，室外没有空调，快四十度的天气，就算没热晕，身上也都是汗，闷得他很不舒服。
　　陈超想让他再坚持坚持，巴夏是女生他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但如果温野也躺下了，那大家就都溃散了。
　　可陈超还没开口，就听周尔琛说：“你去休息。”
　　他语气一贯温和，这次倒是多了些强硬。
　　温野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顿时没坐相地躺在了双人沙发上，迅速抄起空调遥控器，往下多调了几度。
　　陈超：“……”
　　他只好道：“那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看看盒子里面都有什么。”
　　不过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也一样，因为曹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拆掉了外包装。
　　摆在桌子上的圣诞盒子大小不一，陈超原本是想先拆最大的那个，但看他眼疾手快的，也无可奈何了。
　　曹林选了个不大不小的，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只包装都没拆的、崭新的防晒霜，SPF50，PA+++。
　　这个想都不用想是谁的了。
　　果然，巴夏直接举手，“这给我的吧？正好我防晒霜快空一瓶了。”
　　她是所有人里最爱美也是最怕晒黑的，从飞机进入澳洲的那刻起，包里手上防晒霜就没落下过，在室外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全身补涂一次。
　　石莉莉也是女星，但跟她比觉悟还是差了点。
　　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不过为了方便核对，桑言拿了个本子把礼物和对应的姓名记了下来，这样就算前面猜错了，大家也不至于乱了思绪。
　　第二个是温野选的，他拆了个最小的。
　　盒子刚拿在手上的时候，就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他皱了皱眉，还在想该不会什么都没装吧？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长条纸。
　　上面写着：食材五百元抵用券。
　　乍一看，没头没脑的。
　　“什么意思？”巴夏一脸疑惑，“咱们吃饭还要钱？”
　　这话要是被营销号截出去，打个‘女明星不知吃饭要付钱’的tag，估计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们。”周尔琛道，“中午我和曹林一起做饭时，发现冰箱的食材不够吃两顿，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先都做了，晚上给大家烫点面条。”
　　他话音落下，顿时一片哀嚎。
　　温野心道怪不得中午吃得那么丰盛，其实要分成两顿也没那么困难，抠搜一些也能勉强过。只是吃得差、录制又累，大家难免会有怨气，还不如好好吃一顿，都是当明星的，谁还没减过肥？晚餐就能省则省。
　　周尔琛故意挑吃饱喝足、认认真真录节目的时间点说这个，也是很心机了，大家都知道他们今天很辛苦，负责了所有人的伙食，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石莉莉问：“那这个给谁合适呢？”
　　是啊，今天的主厨有两位，该给谁呢？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周尔琛身上。
　　在K市时，周尔琛带温野逛了超市、还专门给他一个人开了小灶，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不过那次他们在冷战，所以大家也都避而不谈了。
　　但最早在节目中透露厨艺技能的，是周尔琛。
　　温野攥着那张代金券，没开口。
　　如果这张券是别的代金券、又或者他们看的是曹林，那温野都不会这么在意。但是在大家的目光齐齐地落向一处时，就等同于默认了那个人是‘牺牲者’。
　　他很不愿意用这个词去形容，但又找不到更贴切的表达。他更希望周尔琛是想做饭就做饭，不想做饭就撂担子不干，而不是被道德绑架到高地上去。
　　周尔琛为什么愿意下厨，温野很清楚。
　　饭桌上一半做的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他是那个既得利益者，但不代表他同意压榨周尔琛的精力和时间。周尔琛孝敬他是应该的，但对别人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温野知道他很自私、但他不想改。
　　他抬眸，刚要开口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先记到我这儿吧。”曹林率先出声，坦荡地道，“这个券其实给谁都无所谓，都是用在大家身上的。咱们先挑个记下来，等会儿慢慢推。”
　　他这话说得有道理，桑言抬头，看大家都是一副默认的态度，便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既然这样的话，有件事我也想跟大家商量一下。”陈超正准备去拆一个，温野正好道，“咱们一共有八个人，如果只让尔琛和曹林负责饮食，那他们也太辛苦了些，咱们不如分成两队，会做饭的凑四个，不会或者差点的去洗碗，大家觉得如何？”
　　曹林闻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周尔琛早在他开口时，目光就被紧紧攥住了。
　　温野在替他说话。
　　他还叫他，尔琛。
　　沈济川回过神来，点头道：“可以啊，本来就应该有个分配，不然他俩不得累死了？中午我没参与是因为他欠了我和我家属一顿饭，正好拿这顿还了。”
　　巴夏和曹林都是参与了劳动的，自然没意见，“我也同意。”
　　桑言道：“我做饭还可以，我可以打下手。”
　　陈超刚才还没反应，这会儿一下子脸色铁青。
　　沈济川这句话一下子就堵住了他的后路，毕竟是周尔琛请客，客人什么都不干、坐着等吃的那太正常了。
　　吃完午饭后，曹林把预留给陈超的那份热了热，还盛了一碗桑言煮的粥，给他们俩端了过去。陈超再怎么生闷气，也不能和肚子过不去，就草草地扒了几口。
　　那几个剩下来的碗，还是周尔琛帮忙刷的。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干，只知道在房间里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人，就只剩下了他。
　　他出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这么指桑骂槐过。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石莉莉制住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所以也会做些菜，老曹可以洗碗。”她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机，更何况他们确实没理，所以说的话也格外真诚，“今天我生病没有参与集体活动，老曹为了照顾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在这儿跟大家说一句抱歉。”
　　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妥帖，进退有度。
　　其实大家都不是小气的人，没人会为了这顿饭对生病的石莉莉问责。他们只是看不惯陈超当甩手掌柜、还要把火气迁怒到别人身上。
　　眼下她都这样说了，那哪儿还有翻不过去的页？
　　“好了好了，没有人怪你们。”曹林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知道你今天不舒服，这是很正常的，谁没个小痛小病的？今天你躺着，明天说不定换成我了，大家结伴出来玩，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嘛。”
　　说着，还不忘安抚一下陈超，“陈哥也是因为石姐病了，他心里着急，所以上火了些。大家都体谅的，照顾病人不容易，咱们在这儿住的时间还长呢。”
　　他这番话说得很贴心了，陈超虽然还是不喜欢曹林，也不喜欢怼他的沈济川，但为了面子，还是就着下了这个台阶。
　　“莉莉的手艺很好，你们回头尝了就知道了。”他就只说了这一句。
　　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气氛也算缓和了许多。
　　曹林赶紧道：“那我们继续任务吧。”
　　他生怕说得晚了，温野再冒出两句打抱不平的话来。
　　不过温野要的就是大家的态度，真不真心无所谓，只要别把周尔琛和曹林当保姆就行。他也没那么闲，非要当着众人的面让陈超下不来台。
　　温野往沙发上一靠，懒懒地看桑言拆盒子，忽然身旁微微一动，一只手靠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
　　茶几很矮，其实有什么动静都会很明显。
　　温野眼皮子抖了抖，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周尔琛握得很紧，他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算了，握就握吧。
　　男人的手没那么金贵，摸摸也不会掉块肉。
　　桑言抽到的是一个价值上万的手麦，设计得非常好看，通体银色、握持的部分是金属包边，握在手中凉凉的、也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感。
　　还不等大家纠结，沈济川就懒散道：“这个还是给尔琛吧，他唱歌比我好听。我刚开完演唱会，好不容易放回假，别让我再碰这玩意了。”
　　其他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觉得他是在自谦。
　　温野面不改色、狠狠地掐了下周尔琛的手。
　　周尔琛：“……”
　　疼是疼，但最后还是没松手。
　　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抽到了很多东西，一副齐全的画材和工具，这是给石莉莉的，她非常喜欢写生，在很多综艺上都有过展示；一套围棋，这是陈超的，大家都很意外他竟然会喜欢这种需要平心静气的竞技。
　　沈济川的礼物是一副森海塞尔的头戴式耳机，桑言的是一袋花种，因为他非常喜欢花草。
　　到最后，七个盒子已经全部拆完。
　　桑言对着本子一个一个数下去，“周老师，济川、曹哥、陈哥……温野？小温哥，你没有拿到吗？”
　　温野照顾了他两次后，桑言就开始跟着巴夏一起叫他小温哥了，像个小跟屁虫。
　　他话音落下，大家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温野身上。
　　他身边空落落的，掌心只有另外一个人的手。
　　曹林看了几眼，有点不好意思，就收回了视线。
　　“嗯。目前还没出现跟我有关的东西。”
　　节目组明显是做了功课的，每个人的礼物都很贴近他们的喜好和性格，只有温野没有。
　　不过，他本身就没有特别喜欢或偏爱的东西。
　　“按理说，我们搜的这么认真，目标如果不是特别小的话，应该是很容易发现的。”桑言抬起脸，一脸认真地问，“会不会……是很薄的、信纸那种的？”
　　这句话落下，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张任务纸。
　　“很有可能啊。”陈超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即便有私仇，这会儿也被节目组设置的任务吸引住了。他若有所思地问，“会不会藏在你的床板啊、电视下面？”
　　温野摇摇头，周尔琛替他道：“我都找过了。”
　　这句话如果是温野自己来说，大家可能还会有怀疑，毕竟温野看着就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周尔琛说他都找过了，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不少。
　　“也是。”巴夏附和，“尔琛哥那么仔细，而且那又是他们的房间，如果真的有，他肯定不会漏掉的。”
　　事情进展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
　　温野对只有自己的礼物没有找到这件事其实并不着急，但大家都悬心着，他也不想拖累他们。
　　“那封信呢？”温野对桑言说，“我再看看。”
　　桑言虽然身体不好、性格也内敛，但是却很细心，保管重要物品没有遗漏过，当时的信纸陈超看完后，就还给桑言了，之后一直放在他身边。
　　“在这儿呢。”
　　桑言递了过去。
　　温野把信纸抽出来，反反复复观察，但那张纸上还是只有他们见过的几句话。他又去检查了下信封，表面光滑平整，没有笔留下过的印迹。
　　“要不然……”陈超刚开了句头，看见温野在翻信封，又咽了回去，生硬地说，“有什么发现吗？”
　　温野没有听到陈超说的话。
　　他在想，节目组应该没有这么苟吧？
　　下一刻，温野沿着边缘把信封直接撕开。
　　众人：“！！！”
　　这是道具！
　　后期还要补拍特写的！！
　　曹林在心里呐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提醒，温野已经把信封彻底撕开，将里面那一页暴露了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桑言忽然惊呼，“有字！！”
　　节目组竟然真的把隐藏内容写在了信封里！
　　怪不得他们找不到！
　　温野松了口气，翻开那面，上面工整地写着几行字。
　　【今年的圣诞节快要到了，该送给那个孩子什么样的礼物呢？他似乎不太喜欢过节，对每年的礼物反应都很平淡。圣诞节是所有孩子都开心都喜欢的节日，我希望他也开心，驯鹿啊驯鹿，帮我想想办法好吗？】


第26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雷得嘴角直抽。
　　这个不喜欢过圣诞节的‘孩子’, 很明显就是他了。他怀疑节目组是在夹带私货，故意内涵他。
　　“所以这个圣诞老人只准备了七份礼物吧？”巴夏吐槽，“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
　　陈超坚持原来的想法：“但任务卡上又不是这么说的, 上面写的是把八份礼物藏到了不同的角落里，那说明应该是有的。”
　　“我觉得这段话的关键词是驯鹿。”石莉莉扫视一圈，“那么重点是, 驯鹿是谁？”
　　圣诞老人明确表示，需要驯鹿的帮忙, 最后交给他们的信上变成了八份礼物，那大概驯鹿已经帮忙了。但问题就出在, 驯鹿是具体的人吗？是节目组，还是出自他们之中？
　　“谁是驯鹿就主动承认呗, 省得我们还要找人。”沈济川环着手臂懒洋洋地靠着，嘴上这么说, 但目光却看向其中一人, “你说是不是啊, 周尔琛？”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炯炯有神地盯住了周尔琛。
　　就连温野也别别扭扭地看向了坐在身边的人。
　　这话引导性也太强了, 驯鹿专门为温野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这驯鹿还能是谁来当？换其他人那多不合适, 也没那个理由啊。
　　“……”周尔琛扶额, 无奈道, “真不是我。”
　　沈济川轻啧了一声, 刚想说你别装，周尔琛的忠实粉丝巴夏马上跳了出来, 维护偶像，“既然尔琛哥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咱们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有用信息，那个篮子里还有其他东西吗？”
　　这话提醒了大家，篮子里除了信封之外，还有几个装手机的纸袋，不过工作人员早就把手机收走了，篮子里空空如也，估计也没有其他的物品了。
　　情况好像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陈超说：“我看大家还是再仔细找一找——”
　　“……电视。”桑言看着沙发对面那台75寸全面屏电视机，缓缓道，“咱们是不是还没开过电视？”
　　“电视？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巴夏一脸莫名，“这儿能收到国内的台吗？”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楼上楼下三层就只有一楼的客厅放了一台电视，这年头大家都在看手机，大点的就是平板电脑，谁还会去开电视？
　　曹林翻了翻茶几下面的抽屉，找出一个崭新的遥控器，不过其中的几个按钮底色被人为地用马克笔涂成了红色和绿色，只露出清晰的数字。
　　众人精神一振。
　　红绿色简直就是圣诞节的代名词了，他们之前一直没发现，是因为遥控器翻了个面，老老实实地躺在抽屉里，大家翻找时也就关注一下带包装的，从来没注意过遥控器上面是什么颜色。
　　“快打开快打开。”巴夏催促。
　　曹林摸索着开了机，按了几个被涂改掉的颜色，蓝屏的电视很快跳出了画面，只是不是大家熟知的央视或地方台，而是一段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VCR。
　　电视先是滋啦滋啦花了一下，随后蹦出一张温野非常熟悉的脸，“铛铛铛铛！惊喜来咯！！”
　　温野：“……”
　　画面中出现的那个人俨然是谢铭。
　　谢铭虽然人气不温不火，但是圈里听过他名字的倒是有不少，这全得益于他有一个好爹，舍得给儿子砸资源。从大热门综艺到名导剧组，能蹭的都蹭了个遍，愣是烂泥上墙，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导致大家一看到谢铭，就明白了，谢老板又在帮儿子投项目了。
　　真是努力一百年不如投一个好爹。
　　不过这次倒不是谢家主动投资，而是节目组特意联系了谢铭，希望他来做特邀嘉宾。
　　温野出发前听他说有个节目邀请他去客串，就多问了两句，当时谢铭就遮遮掩掩的，只是温野那会儿忙得很，没来得及追问，没想到他竟然是《秘密旅行》的特邀。
　　“喂喂喂？开机了吧。”镜头前谢铭挥了挥手，担心没录上，还问了下工作人员，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安心，“哈喽哈喽，小野，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呀？”
　　温野心道：不怎么样。
　　“我知道你很想我，在那边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一定很无聊吧？听说导演还要你们荒岛求生，条件特别艰苦。你撑一撑，等几天我就可以去岛上看你了。”
　　谢铭说着，看了眼工作人员的方向，用手挡着小声地说，“我跟导演偷偷说了，他同意我带些东西给你，你要有什么想要的，提前让人告诉我啊……不说了有人来了，那下次见！拜拜！”
　　他话音落下，很快，电视就恢复了蓝底。
　　VCR到这里就结束了。
　　温野关掉了电视，石莉莉说：“那这个应该就是小野的圣诞礼物吧？来自朋友的祝福？”
　　可能是刚刚听谢铭这样称呼，石莉莉下意识地跟着说。
　　温野点点头，“应该是。”
　　“那咱们这个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吧？”曹林话音刚落，下一刻，门铃叮铃叮铃再次响起。
　　巴夏被铃声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呼出了口气。
　　“不是导演，咱们这个门铃能不能换一个，怪吓人的。”她抱怨了一句，小跑过去开门，门口篮子里又装了一封信，但不同的是，旁边还有一袋蔬菜。
　　【恭喜嘉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为了奖励聪明的你们，特此奉上奖励和烧烤大会的邀请函。
　　烧烤大会于晚上七点开启，食材自备，调料免费，如果尊贵的客人没有多余的食材，每天早上七点到十点、下午三点到六点，登岛处的码头会有好心的神秘商人提供渔具和渔船喔。祝各位享受美好的秘密假期~】
　　这次的任务倒是写的很详细，晚上七点太阳刚落下没多久，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海风吹着很舒适。
　　唯一的问题就是烧烤的食材。
　　温野打开袋子看了眼，里面有四个番茄、四个土豆、三根黄瓜，和一大把卷心菜、一把青菜。
　　“咱们八个人，”石莉莉数了数，“可能不太够。”
　　冰箱里的余菜她没有看过，但应该不多，好在明天他们可以去钓鱼，补充一些，但蔬菜的话就比较少了，像番茄、黄瓜、卷心菜这种，都是不太好烧烤的，也就土豆能顶一顶。
　　但难免有些不太好看，而且总吃鱼肉也油腻。
　　周尔琛思忖片刻，“这些可以做凉拌，晚上大家吃青菜面，把冰箱里剩下的食材省出来，可以吗？”
　　这倒也是个办法。
　　温野耸耸肩，“我无所谓，我要保持体重。”
　　这句话提醒了其他人，他虽然事业干得不像样，但好歹也算是个爱豆。
　　艺人们都习惯了吃低盐低卡的食物，中午伙食那么好，晚上吃点清淡的刮刮油也不错。不然等综艺录完上秤一看，平白涨了四五斤肉，就算自己和经纪人不在意，导演也要哭瞎了。
　　上镜胖十斤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
　　桑言也说：“我在k市的超市里买了两袋吐司面包，早餐我们可以吃煎蛋和吐司。”
　　明天中午再下个面条混一混，要实在不行，曹林那儿还有一张食材代金券，总有办法的。
　　吃饭的问题解决后，大家松了口气。照目前的形式来看，节目组显然并没有真让他们荒岛求生的打算，只要做做任务慢慢推进就行，还是很轻松的。
　　鉴于上次的经验，这回巴夏把信封直接拆开翻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放下，走之前还不忘把篮子拿走，放在客厅里当收纳盒和装饰。这几个镜头下来，估计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疯狂哭泣了。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又组织了一起做大扫除，虽然大概率工作人员已经收拾过一遍，但还是没有自己经手的更让人放心，尤其是杯子碗筷和床品。
　　温野收拾累了，就回楼上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四点的日光变得柔和了许多，柔黄色的光洒在阳台上，米白色的栏杆像是加了一层落日滤镜。
　　房间里空调冷风呼呼地吹着，周尔琛刚给地板拖了地，木板上还有淡淡的的次氯水味道。
　　窗户敞开着，海风和冷风互相流动，温野趴在米白色的枕头上，在宁静的下午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周尔琛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冰柠檬汽水。温野目光一触，自觉地坐了起来。
　　“哪儿来的雪碧？”他伸出手，一边接一边纳罕。
　　周尔琛递过去，也不说话。看温野喝了一口砸吧砸吧疑惑地问味道不像雪碧的时候，笑了笑。
　　“哪有雪碧。”周尔琛在床边坐下，“刚才收拾厨房时看到有小苏打，就做了这个，怎么样，酸吗？”
　　“挺好喝的。”
　　温野喝了两口就止住了，把冰凉凉的玻璃杯壁贴在脸上。他实在是太怕热了，这个温度一出汗就浑身难受，就这一个白天，他就冲了两次澡。
　　他放下杯子，感觉室内温度还是有些热，刚想去把阳台门拉上，就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
　　“你空调温度打得太低了，门先开着吧。”周尔琛说，“走之前余阿姨特意跟我说了，她说你特别怕热、空调开很低但又不盖被子，夏天经常感冒。”
　　大概是刚才一路捧着冰水的原因，周尔琛的掌心很凉，还有些湿润的水珠。温野不自在地把他的手甩开，嘀咕，“你怎么这么多事。”
　　妈也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她儿子啊？
　　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周尔琛轻轻一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怕热？”
　　温野顿了顿。
　　高中时，他也是怕热的。
　　那会儿他们上的是a市最有名的公立学校，一本率很高，教室里多媒体设备和空调都安装得十分全面。
　　不过他们上学的时候，风气和现在不太一样，a市在著名的高考地狱省，上到校长下到老师都贯穿着一股‘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教习精神，也不可能让学生们过得太舒适。
　　一到夏天，教室里的吊顶风扇就开始呼啦呼啦地转，只有温度特别特别高或者是睡午觉时，老师才会开空调，定一个小时，让他们好好休息。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还能听到窗外蝉鸣不止的声音。
　　那时候，周尔琛嫌麻烦嫌累，就只当了班主任那科的课代表。中午数学小测验时，班主任会回家待一会儿孩子，就让周尔琛代班，她也很放心。
　　周尔琛便大摇大摆地走到老师办公室，敲门打报告，从办公桌左手第二个抽屉里拿走空调遥控器。他是学校里有名的好学生，做什么老师都不怀疑，再加上班主任午休期间也不会过来，周尔琛便等睡醒了，去办公室交小测验试卷的时候再归还。
　　这一套操作下来，等到两点多英语老师过来上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教室还阴凉阴凉的，格外舒服。


第27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微微皱了皱眉。
　　他记性虽然好，但毕竟都已经过去六年了，再深刻的记忆也会在时间的洗刷下慢慢冲淡。
　　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数学老师、课后跟他打篮球的同学, 每次看见他都会脸红的女前桌、那个会借作业抄的班长，现在想起来他们的脸都只剩下一团模糊，只有周尔琛不曾褪色、在回忆里越发鲜明。
　　尤其是在这种远离城市的环境下, 他们不再接收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也没有网络躲避情绪, 彼此之间能够最直观地感受对方的情绪。
　　但这恰恰是温野不想面对的。
　　温野回过神，见周尔琛还在等他的答案, 敷衍地道：“你管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这句话有些莫名的耳熟, 周尔琛回想时才发现，这是巴夏说过的话。
　　温野故意堵他呢。
　　周尔琛：“你怎么这么小气——”
　　他话还没说完, 温野就翻身坐了起来, 刚才还懒洋洋困得要死的模样, 周尔琛话音未落立马来劲了，恨不得跟他battle到第二天天亮。
　　只可惜他的斗志刚起, 巴夏的声音就从楼梯口清晰透亮地传了过来, “尔琛哥, 小温哥, 我们找到了骰子, 你们要来玩比大小吗？带真心话的那种。”
　　这种群体性活动, 最好是能参加就参加。正好玩个几局消磨下时间，等会儿就可以准备做晚饭了。
　　周尔琛应了一声, “马上来。”
　　再回过头，温野已经弯下腰开始穿拖鞋了, 还不忘提醒周尔琛：“我劝你还是别玩，这骰子我从小摇到大的，那会儿谁看了我不尊称一声大陆版高进，你别回头输得裤衩都不剩了。”
　　高进就是周润发主演的那个赌神。
　　“可以。”
　　温野没听清，“什么？”
　　“我说可以。”周尔琛手插在口袋里，声线低沉慵懒，“如果你能赢的话，那也行。”
　　温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孙子说得什么，忍不住草了一句，脸瞬间爆红。
　　这年头的同性恋都这么恐怖的吗？
　　出门只带了嘴、不要来脸是吧？？
　　·
　　温野高中时期确实是玩骰子的一把好手，那会儿他最喜欢玩的就是飞行棋和大富翁，这种投骰子的游戏他从来没输过，全靠在课上偷偷练，好几次差点被任课老师逮住，气得老师让他到后黑板那儿罚站，他还把手藏在兜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盘着，就这样一节课一节课锻炼下来的‘好本领’。
　　不过毕业之后，他就几乎不碰这些了，再握着那小小一颗骰子的时候，有些生疏、但又有一些熟悉。
　　“先说好，咱们不宣扬赌博哈，咱们只拿这个来玩大冒险，不涉及金钱利益关系。”
　　曹林先给节目组打了个补丁，然后才开始介绍游戏规则：“三个骰子，每个人摇一次，点数最大的就是鬼王，其他人必须在真心话或大冒险中选一种，惩罚方式由鬼王决定。点数最小的当小丑，小丑没有选择权，只能让鬼王来帮他确定真心话或大冒险。”
　　规则其实并不复杂，因为他们人多，所以稍微改进了一下，让点数最小的受限制，毕竟最重要也是最有趣的玩法其实就是在真心话和大冒险这一环。
　　这也是整个游戏的看点。
　　“我来吧！”陈超跃跃欲试，握着骰盅熟练地摇了十几下，环氧树脂的骰子撞到塑料盅壁、发出哐当哐当杂乱的声响，“……开！！”
　　架势花里胡哨的，最后投出了个2、4、3。
　　加起来9点，还是有些处于劣势。
　　陈超一脸惋惜，不过能赢的也就一个，剩下来七个都是输家，他也没那么着急。
　　石莉莉连骰盅都没用，在手里滚了两圈，直接就扔了出来，骰子啪嗒啪嗒，最后落了个13点。
　　也不错了，算是中上游。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扔了骰子，沈济川的目前最低，只有6点，桑言是15点，曹林和巴夏都一般般，徘徊在10左右，周尔琛11点，温野也没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晃了两下就开盖了。
　　14点。
　　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这一把桑言是鬼王，不过其他人倒不怎么担心，桑言性格软不会挑事，不会故意让大家上不来台。真心话也是问一些比较基础的，像来这边觉得开不开心，没什么爆点，无功无过。
　　轮到温野时，他心想这一轮太温和了，估计剪出来都没桑言什么镜头，便主动提出要大冒险。
　　桑言愣了愣，想了一会儿后，去厨房调了杯自制的黑暗饮料，让他一口气喝了。
　　说是黑暗料理，但其实就是盐糖兑了苏打水，还好，不是很过分。
　　第二轮，陈超如愿以偿地掷出了最大的点数。
　　结果一出来，陈超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啊，反观曹林和巴夏的神色都讪讪的，沈济川抱胸靠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
　　玩游戏嘛，就是图个开心，但陈超这张嘴，按照以往的综艺表现来看，可能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他第一个提问的，就是点数最小的周尔琛。
　　“尔琛啊，这个问题你可不能躲。”陈超笑着点点他，“你放心，我也不为难你，我就问问你和小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确切的时间，这个可以吧？”
　　温野松了口气。
　　老实说，他一开始还担心陈超会问周尔琛初恋的事情，刺他们两句，还好没有。
　　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反正谁也不知道答案，周尔琛自己编一个就是了，只要不太离谱就行。
　　周尔琛沉默了一阵，说了个时间。
　　温野自己算了算，是他们意外滚上床的那天。
　　……虽然总是会勾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但周尔琛这么回答也给了他参考和发挥的余地，毕竟真实的信息才是最容易被记住、也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其他人闻言，眼神对视一番，除了沈济川和桑言外，都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毕竟在场的人哪个没吃过他俩的瓜啊，音乐圈内少年成名的鬼才和长相逆天但实力花瓶的爱豆，这瓜热搜都挂了好几天，那段时间大家微博号上上下下的，抖音小黑书豆豉酱来回逛了个遍。
　　这个时间点，和雷神爆料的图正好对应上了。看来这俩人那天刚确定关系，就被雷神逮了个正着。
　　“……好了。”温野面上毫无表情，实际强装镇定，“咱们继续玩吧。”
　　第三把，温野扔了个17点，顺利出任鬼王。
　　他随便说了几个真心话和大冒险，有爆点也不怎么得罪人，这一盘就过去了。
　　第四把，温野16点，依旧是鬼王。
　　第五把，温野直接扔了个豹子，18点震撼全场。
　　也是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发现，在他当鬼王之前，温野那两把处在第二第三的水平，既不是鬼王也不是小丑，所以没怎么吸引大家的注意。
　　但鬼王是不必接受惩罚的，他可以决定小丑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再看看周尔琛稀烂的手气……
　　似乎就能理解了。
　　曹林忍不住问：“你是有练过吗？”
　　“以前玩大富翁比较多。”温野淡淡解释了一句。
　　大家：“……”
　　骗人的吧！
　　谁没玩过大富翁啊，怎么没玩成这样！！
　　温野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没太大说服力，估计这段播出去，要被营销号带节奏说他是风流浪子、是酒吧常客，这一手全是摇大话骰练出来的功绩。
　　谁会相信一个脾气暴躁、酷帅高冷的大帅哥私底下不喝酒不蹦迪、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大富翁和飞行棋啊？
　　不过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温野也不在意——
　　“他初中就会这些，玩得很好。”周尔琛忽然开口，只是在笑着揭他的短，“都是上课时候练出来的，没少被老师骂，快高考才开始收心。”
　　温野：“……”
　　大家还是头回听到他们学生时代的趣事，一时间有些惊奇，“你俩初中就在一块儿啊？”
　　本来以为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不过现在看来，该不会还是一起同班的同学吧？？
　　“你俩认识多久了啊？”
　　“好家伙，你俩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
　　“啧，有没有文化啊，青梅是形容女孩儿的，他们这应该是俩竹马……呃，这该怎么说啊。”
　　“等等，不是说竹马打不过天降吗？我这辈子就没怎么见过竹马翻身当男一，小说照进现实了。”
　　“……天降是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八卦本能大概是刻进了每个国人dna里了，气氛一下子热火朝天了起来，温野坐在一旁，感觉自己是他们话题中心的主角，但又不完全是。
　　“你们想知道啊，那不是很简单？”周尔琛挑了挑眉，眼角含笑，望向一旁的人，“眼前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温野：“……”
　　你装逼，让我来收尾，是吧？？
　　“啊，不要这样啊。”桌面上顿时一片哀声哉道，巴夏两只手在空中抓了抓，怨念又可怜地说，“小温哥你先歇一把，让我当次鬼王吧，我还没当过呢。”
　　温野心道那可不行。
　　这丫头嘴巴也是个没把门的，指不定就问出什么惊天骇地的问题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这样吧！”巴夏见他不为所动，立马又想出了新的点子，“我问尔琛哥一个问题，他要是愿意的话，小温哥你就把这次机会让给我，作为回报，下次你游戏输了，惩罚由我来替，怎么样？”
　　其实温野和周尔琛要真的不愿意说，其他人也不会紧追着问，也只有巴夏，她是周尔琛的铁杆粉，要是曹林能拿到鬼王的话，还能帮她问一问，但现在显然是没什么机会了。
　　巴夏双手合十，手掌都要搓冒烟了，一脸悲切，“求求你了小温哥，呜呜呜……”
　　温野之前不抢鬼王，是觉得一直垄断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让其他人玩。要不是话题往他和周尔琛身上歪，他还能再混两把。
　　虽然他对巴夏没什么好感，但一个女生在他面前软磨硬泡……温野也不好拒绝。
　　“你问吧。”他松了口，“但是他愿不愿意回答，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到时候你别再来求我。”
　　巴夏忙不迭地地点头，“你放心吧，我不问别的，我就是作为一个歌迷想真诚地问周神一句——”
　　“你为什么不开翻唱授权啊！！”
　　这句话，字字泣血。
　　听得出来是铁杆歌迷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她求了半天，问得就是这个，一时间哭笑不得。
　　“你知道我直播的时候切歌切到你的，刚唱几个字就必须打住是什么感觉吗？关键是我歌单里一大半都是你的歌啊！”
　　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抽泣了两下，演得差不多后终于暴露了真实目的。
　　“尔琛哥，我要求不多，我只求以后我直播时哼你的歌不会被法务部警告，就这么渺小的请求，可以吗？我会给你付版权报酬的！”
　　温野心道，他不会给的。
　　果然下一刻，周尔琛摇了摇头，礼貌但又带着歉意地，“抱歉。”
　　明明是在道歉，但语气却又不容拒绝、立场分明。
　　“呜呜呜。”巴夏其实也没想着周尔琛真能给她，假哭着伤心了两下后，又忍不住问，“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开放吗？其他歌手翻唱也会给你带热度的。”
　　在现在的乐坛，传唱度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一首烂歌，只要靠着洗脑的旋律和互联网的传播，就能红遍大江南北，越红的歌翻唱度越高，像周尔琛这种捂着不给的简直屈指可数。但凡周尔琛不是周尔琛，这么搞早就糊掉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周尔琛想了想，“其实，我的很多歌都是写给我……”
　　他顿了顿。
　　大概是意识到不太合适，周尔琛没有说出后半句，但温野却有种莫名的直觉，他说的是那个‘初恋’。
　　“这份情感是特殊的，我并不想分享给别人。”他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抱歉。”


第28章 （二更）晋江首发
　　大家又玩了几把, 消磨了会儿时间就散了。
　　曹林去厨房洗青菜，准备大家的晚餐，虽然其他食材不多, 但还好鸡蛋管够，放久了也不怕坏。
　　晚餐大家吃得都不多，巴夏直接轻断食了, 说是要减肥，石莉莉在她的带领下也有了危机感, 趁着太阳渐渐西沉，海风正凉爽, 两个人一起去三楼阳台上做瑜伽。
　　别墅里有一间专门的运动室，其他人锻炼的锻炼, 外出散步的散步，没有电子娱乐只能靠自己打发时间。
　　温野坐在屋外花园的秋千里乘凉,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 但一抬眼、就能看到点点繁星。在过度现代化的城市里已经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晚霞和夜空了, 温野有些可惜，早知道应该带个相机过来拍些照片, 虽然节目组也会拍摄一些素材, 但和自己拍摄的还是不太一样。
　　他抬起手, 闭着眼睛做出一个取景框的手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幕拍下来,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刻，秋千的另一端莫名多了些重量。
　　周尔琛比他高、常年锻炼下来体重虽然比他重个十几斤, 但体脂率很低。他刚坐下，温野被压住的那头快速抬起, 跟跷跷板一样把他抬回了差不多的水平线。
　　蓬勃的体温瞬间灼烧了周围的空气，温野攥着一旁的秋千栏杆，突然明白了以前他的女性朋友吐槽他‘一股男人的味道’，他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坐？”他很嫌弃，“挤到我了。”
　　周尔琛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你热吗？”
　　温野：“……不是热不热的问题。”
　　海风吹着，太阳也下山了，当然不会热。
　　问题在于这架秋千虽然是双人的，但是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坐还是有些拥挤了，大腿和大腿紧紧贴着，腰、胳膊时不时地就能碰到一起，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周尔琛点头，“不热就好，我也觉得挺凉快。”
　　温野：“……”
　　他在对牛弹琴吗？
　　他撑着手把周尔琛挤开，留出一段安全的社交距离。周尔琛的低头看了看，没说什么，但过了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地滑了过来。
　　“……”
　　算了吧，他摆烂了。
　　“很久之前我就想象过，”周尔琛靠着秋千的另一端，温野回过头来，他的声音被海风吹得很柔软，“想象我们一起出来旅游的场景，只有我们两个。”
　　配上他温柔的语调，这句话其实很容易让人心动。
　　温野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
　　“什么时候？”
　　“嗯？”
　　“……”温野望着远处茂密的树丛，低声，“什么时候想的？”
　　周尔琛想了想，“初中就开始了吧。”
　　闻言，温野在心里暗骂了句：渣男。
　　初中那会儿，他不还喜欢那个初恋么，心里揣了一个，脑海里还要再装一个是吧？别太离谱了。
　　“哦。”他装作不在意地问，“那你是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嘶，你不会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话音落下后，温野明显察觉到气氛一滞。
　　周尔琛沉默了。
　　温野咧着的嘴角慢慢顿住。
　　……怎么回事。
　　之前骚话不是随手拈来吗，怎么这会儿就闭嘴了？
　　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慌乱，但还没等他理清这股心绪，周尔琛问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温野微微一愣，“……都行。”
　　“喜欢。”
　　周尔琛给的答案很简短，温野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交了卷。温野反应过来时，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连咳了好几声。
　　周尔琛赶紧拍了拍他的背，温野挡住他的手，从脸颊到脖子通红，眼睛咳得冒出两滴生理性盐水。
　　“……咳咳咳。”温野狼狈地转过脸，“你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周尔琛原本正要递给他纸巾，闻言动作一顿。
　　“你觉得，”他缓缓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听到他这句，温野反而松了口气。
　　按他对周尔琛的了解，越是模棱两可或一口承认越是有问题，反而他藏着掖着怎么都不肯说出口的，那才是他的真心话。
　　就比如那位初恋。
　　“我管你真话假话——”温野本来想说反正我又不是同性恋，但顾及到夹在领口的收音麦，还是把这句话吞下去了。
　　“喂，周尔琛。”
　　周尔琛回过头来，“嗯？”
　　没了落日余晖，天色完全黯淡了下来。深灰色的夜把他们团团包裹住，牢牢地、开始生根。
　　温野忽然捂着拳头，挡住嘴唇轻轻咳了声。
　　这是他标志性的、掩饰尴尬的小动作。
　　“你那些歌……”他别别扭扭地问，“都是写给那个谁的吗？”
　　“什么歌？”
　　周尔琛反问，但看到温野的脸色后，就明白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
　　温野牙齿忽地酸了酸。
　　周尔琛出道到现在，平均一年出两张专，每张专里少则四五首，多则七八首。也就是说，他发的这七八十首歌，几乎全都和他那位初恋有关。
　　以前他听某位创作型歌手的歌，年轻时谈恋爱轰轰烈烈，写的歌也多是伤感情歌，撕心裂肺动人心弦。不过多年后他和前任都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位歌手也再没写出那样精彩的歌曲了。
　　当时粉丝和路人都在说，是因为现在很幸福，生活平淡没有波折，所以就再也写不出了。这话说得像是幸福也是种罪，现任妨碍了他们的灵感井喷。
　　温野还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边。
　　“……你什么时候写的啊？”温野撇了撇嘴，“明明会创作，高中时候语文作文还考那么点分。”
　　周尔琛各科成绩都很出色，数理化经常能拿满分，但唯一拜倒在了语文的裙摆下，每次考试大作文能拿48分都算是好的了。也亏得他其他学科争气，硬生生地把语文这个小瘸子给拔了起来。
　　“这和语文作文没什么关系。”周尔琛顿了顿，“我总不好在高考卷上写我暗恋的故事。”
　　“……”
　　温野想了想那个画面，浑身抖了抖。
　　周尔琛要真敢写，估计老师也敢给他打零分。
　　“至于什么时候写的……有些是上学时候突然冒出来的灵感，不过那时候也不太懂押韵和作曲，都是零零散散地记在本子上的。”
　　周尔琛高一时才开始学吉他，不过他手指协调性很差，学了一年都谈得不像样。他从小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在这上面跌跟头，周尔琛也是个要强的个性，学不会学不好，他就偏要学。
　　等到毕业时，指尖长了一层厚厚的茧，虽然泛音还是差些火候，但指弹和弹唱都练得很不错。
　　高三那年的暑假，他尝试着把那些零碎的词句整合成歌词，自弹自唱自作曲发到了网上。很快就一炮走红，他的经纪人眼光也很毒辣，赶紧联系了他签了约，又给他请了专业的老师。之后，周尔琛大学时加入了音乐社团，慢慢接触了古典乐、R&B各种各样的风格，学了钢琴架子鼓，写的歌也越来越成熟，逐渐走到了现在。
　　温野闻言，拉过周尔琛的手仔细看了看，但路灯的光太微弱，也看不出有没有茧子。周尔琛便把他的指尖压在自己的指腹上，轻轻磨了磨。
　　长茧的地方其实已经摸不太出区别了，变成了微硬的光滑的一片，似乎连指纹都已经被磨得模糊。
　　温野看了一会儿，收回手，“听说按弦挺疼的。”
　　哪个男生青年时期没幻想过自己挎着吉他、在街边弹唱《成都》、收获一片女生惊慕的目光？他小时候也玩过几天，但是爬格子太痛了，他练了一个星期连《晴天》的前奏都没练熟，每次练完琴十个手指头上全都是杠杠。
　　没过多久，那把吉他就彻底被他束之高阁了。
　　周尔琛看着就不像那种很有音乐艺术气息的人，没想到还会背地里偷偷写情歌、练吉他。他对于周尔琛坚持走这条路上的诧异，大概不会少于温振国对他的。
　　周尔琛笑了笑，“你拉韧带不也疼吗？”
　　温野被问得一阵失语。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
　　他被老师按在舞蹈室里拉腿的时候，还不争气地哭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前二十年过得顺风顺水，非要跑去受这个罪。毕竟他五音不全天生走调，对跳舞和舞台也没什么信念感，和爱豆这两个字就搭不上边，像他这种人都能出道，温野也是挺惊奇的。
　　不过侧面来说，也算是努力就有回报吧。从小到大他连后空翻都不会，到现在天天泡在练习室恶补基本功，逐渐跳得有模有样，中间仔细一算，都过去四年了。
　　只是唱歌走调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
　　他有些不信邪，尝试地张嘴，“断了的弦——”
　　开头就破音，四个字走三个。
　　温野：“……”
　　周尔琛也没想到聊着聊着他突然唱了起来，要不是歌词还算熟悉，这句调他是怎么都听不出原唱是谁的。他忍住笑，轻声安慰，“你这是没开嗓，很正常的。”
　　正常个屁啊。
　　正常歌手就算没开嗓，也不会唱成这样。
　　温野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算了。”
　　他本来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他们温家世代忠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八代人就没出现过唱歌好听的，他唱歌不好听那太正常了。这行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吃上饭的，得靠老天爷赏脸，要不然怎么会有音痴这一说？
　　周尔琛也不劝他，温野对唱歌确实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天分，这点他知道。
　　“昧（未）曾知，”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深沉磁性的低音，温野诧异地回过头，周尔琛靠在身后的木架上，眉眼放松，轻声唱道，“已童（少年）错刚（将）爱意搞（弄）错意……”
　　温野微微睁大了眼睛。
　　晚风拂过，周尔琛用他那不完全标准的粤语轻轻哼唱，下一句温野听懂了，“睇数年湮没好多好光阴……”
　　回头数年湮没许多好光阴。
　　这首歌藏着浓浓的周式情歌的风格，R&B曲风，带着一丝复古怀旧的港风味道。
　　这是温野从未听过的一首歌。
　　周尔琛轻声哼完一段bridge，副歌再上一段基础的旋律过后，就结束了，和其他流行歌手玩出花的转音不同，这段朴实得难以想象。
　　“好听吗？”周尔琛问。
　　“……”温野愣愣地刚想点头，忽然又顿住了，“还、还行吧。”
　　其实他觉得挺好听的，但是一想到歌词，就有些莫名的心梗。这一看就是周尔琛为那个初恋写的。
　　“喜欢就好。”周尔琛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温野，“这首歌我之前一直很想唱，但又总觉得自己唱不好，思来想去，还是让给了其他人。”
　　“但是这首歌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把demo存在了这里。”周尔琛温声说，“小野，圣诞快乐。”
　　我希望你快乐。
　　温野低头看去，掌心躺着一只鹿头样式的u盘。


第29章 （一更）晋江首发
　　夜深了, 窗外蝉鸣声微弱。
　　房间里的空调被调成睡眠模式，工作的声音很轻微，温野睁着眼翻了个身, 怎么都睡不着。
　　两米的大床房在家里躺着很舒适，温野能翻来覆去打滚都掉不下去，但多了个人好像就不一样了, 就好像把自己的个人空间割裂成两半，分给了周尔琛。
　　除了那个迷迷瞪瞪突然心软的夜晚,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睡在一张床上。
　　高中时他没什么心思放在学习上，每逢期中期末考发成绩的时候, 温振国看着那点分数、血压立马就上来了。为了少挨顿骂，温野常常会去周尔琛家里补课, 下午累了，就两脚一蹬, 倒在周尔琛的床上睡午觉。
　　他睡觉的时候, 周尔琛就在一旁批改他的卷子, 给他布置新作业。往往温野睡一觉起来，就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到了他家吃晚饭的时间, 他便急吼吼地回去扒两口饭, 再赶紧跑回周尔琛那儿, 晚上再补两个小时的课。
　　那时候他俩几乎整天都待在一起, 温野也没觉得不对。
　　反而是温野撞见周尔琛在酒吧约会、得知了他的性向后, 很多事情才越琢磨越不对劲。
　　比如周尔琛大学住宿舍时从来不去公众澡堂，他宁愿每隔两天骑车去三公里外的单间浴室；周尔琛对保持好身材有着异常浓烈的热衷, 温野一个偶像出身健身都没他勤快；周尔琛从小到大就没在他面前谈过恋爱，大学时不管是联谊还是他帮忙介绍女孩子都从来不搭理。
　　之前他还觉得是周尔琛孤僻自律, 再加上眼光高所以才不愿意谈恋爱，现在看来，人家哪是在意这些？这种种不过都是为了同性相吸罢了，诡计多端的1……
　　温野忽然睁大双眼，两个巴掌一左一右，拍在了脸上。
　　温野！你醒醒！
　　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还记得你之前怎么说的吗，体位不代表一切，上面的那个也可能翻身把0当，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周尔琛说不定是0，你或许也有一天能当1。
　　温野：“……”
　　他莫名感觉身上有股燥热，静悄悄地下了床。
　　卫生间的灯很亮，又是磨砂门，温野不想把周尔琛吵醒，就黑灯瞎火地冲了把脸，总算是把热气降了下去。他关上水龙头，湿漉漉的手下意识地往睡裤上一擦——
　　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温野沉默片刻，还是拿了出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那只米白色的驯鹿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握拳时，鹿角的形状硌着软软的手心肉，似乎都能直接想象出它的形状。
　　温野把u盘拔开，那双黑色温润的小鹿眼睛随着鹿头被拆成两半，露出了里面冰冷金属的内芯。
　　周尔琛把demo放在了这里面……
　　温野忽然想起，那天去周尔琛公司找他的时候，周尔琛轻描淡写地说他找了费航来录歌。
　　原来，那天录的歌就是这首。
　　《夜声》。
　　他记得周尔琛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夜声》。
　　温野自己也做过音乐，虽然他只是负责唱，但也清楚里面的流程：母带本质上并不是成品，而是一个草稿，需要后期去加工的，也就是母带处理。
　　母带是基石，没有母带的歌并不存在。
　　但周尔琛既然是由于声线不适合，才把这首歌给了费航，那也就说明他自己不会再出音源。
　　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拿的……
　　是别人永远不可能听到的、周尔琛版的《夜声》。
　　周尔琛只保存了这一份，和其他复制过来的母带不一样。
　　他手里的是唯一一份。
　　就连刚才录节目时，周尔琛也只唱了小半首。
　　温野紧紧攥着那只驯鹿头，想起白天其他人起哄时说的：周尔琛不是驯鹿谁是驯鹿？别人可没这个资格。
　　没想到一语成箴。
　　温野摸了摸那个冰凉的u盘，摸到金属壁温度都变暖，忍不住把它贴在耳边，像听海螺一样，好像这样就能听到《夜声》的后半首。
　　他想听听看周尔琛制作的母带是什么样的。
　　可惜现在手头没有电子设备，节目组倒是能帮忙读u盘，但温野已经预料了要拍摄里面的内容，所以还是忍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又冲了把脸，把那个u盘放到随身的包里。
　　回去时，周尔琛被窸窸窣窣爬床的声音吵醒了，他翻过身，满脸困倦，“睡不着吗？”
　　“没。”温野骗他，“我去上了个厕所。”
　　周尔琛嗯了一声，把温野那边的被子盖好。
　　“有蚊子咬你吗？”他问。
　　这种温度高、植被又很茂密的小岛，有蚊子太正常了，不仅有蚊子，而且还是很大一只的母毒蚊，咬上一口大包效果立竿见影。周尔琛不是很吸引蚊子的体质，但温野就不一样了，他是纯纯的移动血包，方圆八百里的蚊子都能被吸引过来，睡在他身边一晚上都不会被蚊子光顾。
　　周尔琛在房间里插了电蚊香，但白天开窗通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遗漏。温野现在还是荨麻疹的易触发期，可能在胳膊或者腿上随便抓两道，就能拱起两条肉色的‘疤’。
　　“没蚊子。”温野被问烦了，用被子一把把周尔琛的脸盖住，不想听他说话，“睡你的吧。”
　　周尔琛：“……”
　　哪怕蒙着被子，他也听到底下传来模糊的一声：没良心。
　　温野松了手，声音几不可闻地嘀咕。
　　……你才是真的没良心。
　　·
　　温野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五，起来时睡眠不足、脑袋差点爆炸。周尔琛已经允许他拖了十五分钟的堂，本来六点半就该起来的，他们要坐船去海钓，周尔琛把牙膏衣服和早餐都提前给他准备好，愣是多挤了些休息的时间。
　　温野往太阳穴擦了点风油精，总算是精神了些。刺激性的味道环绕在他鼻子、脑壳和手之间，连带着影响了胃口，温野嗑了个鸡蛋，两口吃完，就算是用过了早餐。
　　六七点的天气还很凉爽，海边温度差挺大，白天热得要命、连海水都被加热得沸腾；早晚时又因为海风，温度直降十几度，睡觉开空调不盖着被子铁定要着凉。
　　温野下楼时，其他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女明星几乎全副武装，从头包裹到脚，桑言也戴了面巾和袖套，沈济川只涂了个防晒霜。
　　这个社会总是对女性的外貌格外挑剔、却对另一方的身材格外宽容，大部分男人都跟沈济川一样，太白太瘦会被认为是小白脸，而晒黑和伤疤才是男人值得炫耀的功勋章。
　　当然，桑言之所以例外，是因为沈济川担心他中暑，为了健康着想，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温野虽然也不爱涂黏腻腻的防晒霜，但他物理防晒还算到位，一身黑色防晒衫，头顶戴太阳帽和墨镜，就没几块皮肤暴露在太阳下的。
　　这一身穿搭，把巴夏都吓一跳，“小温哥，你不热吗？”
　　温野把下半张脸挡在防晒衣竖领子后，很高冷，“不。”
　　其实挺热的，黑色吸汗吸热，但防晒效果也好，等他回去接工作的时候也不会出现脸和脖子分层的情况。比起贴面膜吃水果疯狂事后美白，温野宁愿热死，也不想回去后折磨自己。
　　更何况，舞台上温度也不算低，追光灯、天幕灯、地幕灯等等数不胜数，动辄就是成百上千瓦，白色的光直愣愣地打在爱豆脸上，直接把舞台升温个十五度。
　　热还要营业，他早就习惯了。
　　“咱们出来得早，这个时间点也不怎么热，等到太阳一出来，就真的要热死人了。”石莉莉说。
　　光看退潮之后浅水岸上留下的各种贝类鱼虾就知道了，昨天中午温野从码头上下来时，还差点踩到一只虾。
　　可怜见的，明明藏在水里，但壳子被烫得橘红。
　　早知道就该趁着还没坏带回来，都方便煮熟了。
　　“咱们这儿也能赶海吗？”桑言好奇地问。
　　他自小住在内□□面环山，也就见过湖，再加上平时工作忙，就算有机会去海滨城市，也待不久。
　　“应该不能了。”石莉莉摇摇头，“赶海要趁早，得趁着大潮水退潮的时候，那才能有货。不过咱们起得晚，大概是没有了。”
　　就算有，这个点估计也不新鲜了。
　　还有一点石莉莉没说，其实承包或私人的海滩一般是不允许赶海的，像这座私人小岛就是某位富翁买下来自己度假用的，玩腻了之后又每年出租给其他人。
　　不过过来度假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不会像他们一样要盯着这些被海浪抛弃淘汰的海鲜。如果他们真的想赶海，想必那位小岛的主人也不会跟他们计较这几个虾米贝壳。
　　桑言点了点头，羡慕地说：“石姐，您懂得真多。”
　　按理说，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石莉莉诉说自己有位赶海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再感叹一声父亲的辛苦，表达女儿对他的尊敬和爱意。
　　然而石莉莉闻言，自信一笑，“我天天看大庆赶海。”
　　已经是赶海类节目的忠实粉丝了。
　　大家：“……”


第30章 （一更）晋江首发
　　外出这一段路是有摄像跟拍的, 其实在一般的素人恋综中，会极大地减少摄像跟拍的情况出现，在有镜头和外人的情况下, 大多数人都会表现得很紧张、放不开。但是对于明星这种拿镜头当家常便饭的，反而是看到有工作人员才能安心。
　　温野余光瞥到陈超放慢脚步、偷偷地靠近一旁的跟拍导演，也不说话, 只比了个抽烟的动作。
　　导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出来前总导演特意叮嘱过，在艺人们没有碰到麻烦的情况下, 不允许给予任何形式的帮助。
　　陈超摆了摆手，把自己外套的口袋拉开, 又碰了碰导演的手臂，示意他悄悄的, 不被别人发现就行。
　　导演一脸为难。
　　一方是职场上司，另一方是甲方大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陈超的跟拍都会是他来负责, 如果把人得罪了, 对方不愿意配合的话……
　　他咬了咬牙，刚要到裤兜里摸烟, 前方温野突然回头、喊了他们一声, “陈哥, 快跟上, 马上到了。”
　　闻声, 大家都转过头去, 好几台摄像也跟着把镜头对准了和导演肩靠肩的陈超。
　　“……”
　　这下再想拿烟是不可能的了，陈超脸色僵了僵,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来了来了。”
　　等跟上大部队后, 他又欲盖弥彰地说：“我刚才去问了下导演，咱们去海钓多下来的鱼能不能卖了，换点菜钱。其实你们先走着也行，我脚步快得很。”
　　温野哦了一声，“那他们怎么说？”
　　陈超楞了一下，看到温野直勾勾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温野问的是关于鱼能不能卖，导演怎么说。
　　“……”
　　这他怎么知道，他又没有真的问！
　　好在导演很快走了过来，给陈超解了围，“附近有个渔港，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会帮你们运到那边按斤售卖，卖掉的钱会以代金券的形式发给你们。”
　　陈超连连点头，“是，人家还没来得及说呢，小温就把我喊回来了。”
　　“我们距离钓鱼点要开多久？”
　　周尔琛淡淡地问了句，正好岔开了这个问题。
　　他们这群人在圈内的时间都不短，像温野都有四年了，陈超打的什么主意大家不用猜就知道，让工作人员行个方便，这也是录制综艺时常有的事，只是鲜少有人像温野这样不给面子。
　　但这些终究是不符合规定，要总导演不计较那还好，万一计较起来，追责的只会是工作人员。
　　一旁的导演松了口气，解答道：“开船大概半个小时，船上有渔具，到时候会有专业的人指导。”
　　到海边旅游不尝试一下冲浪和海钓，就像吃火锅只点清水锅一样，没滋没味的。像这种临海度假小岛，周边已经开发出了成熟的海钓产业链，专门为他们这种有钱有时间的人服务。
　　不多久，他们就看到了码头边停靠的船。
　　和送他们上岛的快艇不太一样，这艘船规模更大，船舱方方正正的，看起来有些像长江附近的观光船，甲板有些老旧，船杆下周围焊了一圈椅子，可以坐在上面观海。
　　渔船老板是本地人，棕黑色头发，人长得又高又壮，英语里还带着一股浓重的口音。今天他不仅是掌舵手、也是教授他们如何钓鱼的指导老师，和发生意外状况时紧急急救的救生员。
　　老板用他那模糊不清、疯狂吞音的英语大概介绍了下基本情况和安全措施，等他们都准备好后，便启动了渔船。
　　七点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只是今天似乎要下雨，海上围绕着浓重的雾气，几乎看不清日光，海水经过一晚冷风的冰镇、温度不起波澜。海水深得像一片浓重的画布，船尾划开水面，乳白色的泡沫混着水浪上翻下滚，格外透亮。
　　远处依稀可见大大小小的礁石和珊瑚，海鸥成群结队地抬着翅膀盘旋、落下，像一个个黑色或白色的小点。风一吹，波纹就在海面上散开。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到了第一个钓鱼点。
　　渔船老板站在他们中间，拿着一根海竿，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温野英语不算差，日常交流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听得糊里糊涂、一知半解，全靠周尔琛在旁边翻译给他听。
　　“……他说海竿和普通鱼竿有很大区别，找好钓鱼的位置后装上鱼饵，将海竿落下去。”周尔琛低声说，“如果五分钟都没有鱼上钩，就要把海竿收上来、重新下竿。”
　　不知不觉中，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如果这片海域大家都钓不到鱼，那就代表着需要往更远的地方去……总之大家做好准备。”
　　周尔琛话音落下，温野抬起头，猛然发现周围全是人，吓了一跳，“你们都站这儿干什么呢？”
　　他刚刚一直在研究海竿，都没发现。
　　巴夏笑了笑，羡慕地说：“尔琛哥好厉害，那个老板口音这么重你都听得清楚。”
　　曹林听她张口闭口尔琛哥就头疼，又担心温野吃醋，刚想转个话题，就听到温野说：“他高中时候英语就很好，大学时还去英国交换了一年。”
　　众人闻言哇地一声。
　　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什么平均学历高的地方，除去科班出身外，更多的是非科班成绩不好、中途出道的演员和爱豆。但凡是个名校学霸，都要被粉丝们吹上天了，国人么，就是有学历和智商崇拜。
　　本来大四那年，周明成是打算送儿子出国留学的，回来也好继承家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尔琛哥，你俩大学时候也是在一块儿吗？”巴夏问，“你俩不会从小学到大学都一个学校吧？”
　　这种缘分，可太难得了。
　　周尔琛刚要回答，温野就道：“我跟他不在一起，我读书时在A理大，他在A大，不挨在一处。”
　　当时周尔琛住的是老校区，在城内；而温野高中毕业那年，A理大刚扩建了新校区，温野作为新生就只能往郊外跑，两座校区在A市地图上直接连成一条对角线，地铁跨过长江，都要开近两个小时。
　　“不过，”他顿了顿，“沈济川是尔琛的校友。”
　　一旁正在拉着桑言看鱼的沈济川：“……”
　　其他人顿时一脸惊讶，之前周尔琛和沈济川都没表现得十分亲密和熟稔，大家还以为都是第一次相识，没想到他们俩竟然还有这种渊源 。
　　巴夏捂着嘴唇，很夸张地埋怨，“济川哥和尔琛哥是校友？不会吧，你俩怎么瞒着我们！”
　　沈济川捂了捂脸，在指缝里瞪着周尔琛。
　　意思是：你老婆惹的祸，你来解决。
　　周尔琛望了温野一眼，缓缓道：“是校友，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加了同一个社团，所以才认识。”
　　至于巴夏的疑问，他无奈道：“我没有故意掩饰，只是觉得这种事特意提一嘴，有些小题大做。”
　　要不是现在突然聊到，估计其他人也不会在意他和谁是旧识，他和谁又是校友。
　　石莉莉原本还想说两句，但耳边又传来老板的喊声，虽然大部分还是听不懂，但其中的‘Sea pole’在此之前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就算口音再重，也应该听懂了——
　　老板已经帮他们装好了鱼饵，让他们过去拿钓竿，准备开始钓鱼。
　　众人一阵振奋，赶紧过去挨个儿拿好自己的东西，在甲板上找到自己合适心仪的位置站好。
　　老板跟他们解释了下该怎样放鱼线，钓竿垂到海里之后，需要上上下下不停抖落，好让鱼饵漂浮到水面中。温野距离老板比较远，再加上摄影师需要拍近景，一下子就把他的视野挡住了。
　　温野刚要起身，就被周尔琛按住了。
　　“我来帮你吧。”他说。
　　做交换生的那年，他曾经跟几个华人朋友一起，去附近的渔港钓过鱼，对这些流程还算熟悉。
　　温野为了省力，是坐在甲板上一块宽敞的座位上的，周尔琛帮他放好鱼线后，就可以上下抬动钓竿，让鱼饵漂浮起来。
　　钓竿刚放下去大概两分钟左右，巴夏那儿就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她的鱼竿好像在动。
　　海上风浪大，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小，所以没抓稳，但晃了一阵，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货了！！
　　大家瞬间被她吸引了过去，毕竟刚开始才几分钟就有鱼上钩，这运气，不得不让人羡慕。
　　温野把钓竿放下，跟着周尔琛一起过去。
　　曹林已经在旁边帮她收线了，这时候鱼正在猛烈挣扎，生存本能会让它拼命往深水里游去，如果不快速收线的话，很容易挂底。
　　挂底就是鱼线缠住底下的水草、乱石，这样不仅鱼钓不上来，还容易损失、损坏鱼线。
　　毕竟是第一条鱼，大家帮忙把钓竿收起，很快饵钩上的货就露出了水面！
　　这条鱼大约三十厘米长、鱼背青黑、鱼肚雪白，浑身纤瘦仿佛一只梭，两只鱼眼格外大，乍一看几乎占了鱼头的一半，尾巴也格外小巧，宛若燕尾。
　　巴夏没抓过活鱼，索性让曹林帮忙，鱼鳞黏湿且容易打滑，曹林也不知道怎么抓，索性食指和大拇指死死地扣住鱼鳃，不让它逃跑。
　　老板过来看了一眼，叽里呱啦地说了一番，周尔琛总结成一句话：“这是鲭鱼，可以吃。”
　　大家瞬间欢呼了起来。
　　什么鲭鱼不鲭鱼的，他们没听说过。
　　但只要能吃就行！！


第31章 （二更）晋江首发
　　鲭鱼是一种常见的海鱼, 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布，也因此演化出了不同的种类。这边海域能钓上来的，显然就是澳洲鲭了。鲭鱼有高度的洄游和群居性, 喜爱高温环境，这种鱼分布广，繁殖也快, 因为脂肪含量高，肉质也很紧实, 适合用来烟熏和烧烤。
　　像巴夏钓起的这条，大概有半斤有余。
　　看来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但是, 食用不健康的鲭鱼很可能会生病、死亡。”老板面无表情地警告着面前这群欢呼的年轻人，“食用死亡时间长的鲭鱼, 可能会中毒休克。”
　　不过这种海鱼都是吃越新鲜的越好，这点常识大家还是有的, 更何况现在天气热, 肉类也放不了多久, 周尔琛就只简单翻译了一句，让大家多注意。
　　巴夏把那条鲭鱼放到装了海水的鱼桶里,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条鱼显然还在愤怒状态, 一尾巴抽了过去, 水翻过桶身、泼在了地上。
　　她撇了撇嘴, 一个脑瓜蹦弹了上去。
　　拽什么拽, 还不是要被做成鱼片烤了吃。
　　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温野的钓竿还挂在一旁，这都七八分钟过去了, 就算有鱼上钩，估计也早就跑了路。周尔琛帮他把鱼线收了回来, 果然两个鱼钩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温野：“……”
　　这怎么不算是白嫖呢。
　　周尔琛抿住唇角的笑，给他重新串上了南极虾。南极虾就是大的磷虾，海钓中经常用到的鱼饵种类，像这种海鱼，也爱吃新鲜的。
　　温野皱着眉看他把那虾子串了个对串，纠结地问：“我要是一条都钓不上，那这虾能不能我们自己腌制了当虾酱啊？”
　　之前在国内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出了国，看见他们袋子里满满的磷虾，就有点馋刷上虾酱的饼子了。
　　最好还是辣口的。
　　周尔琛哭笑不得，指关节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
　　“贪吃的小猫。”
　　说完这句，他把海竿甩了出去。
　　温野愣了愣，但反应过来时，周尔琛已经把钓竿递给了他。鱼饵沉浮几下，温野忽然感觉手里微微震动，下意识地收线，周尔琛还没来得及阻止，鱼竿轻微一挣、那股拉扯感就消失了——
　　脱钩了。
　　脱钩这种事并不少见，有时候是鱼饵的问题、有时候也可能是鱼钩太小，像温野这种，其实是握着鱼竿太倾斜，导致鱼咬钩的时候，很容易只挂住嘴边，稍微挣扎一下就能跑掉了。另外，提竿太早，鱼还没有完全咬住鱼钩，也会导致脱钩。
　　“没事，这边鱼群应该有很多。”周尔琛没责怪他，重新落下钓竿后，他这次没有松开，而是轻轻包住了温野的手，“轻轻拉一下，要让钓竿垂直……”
　　温野捏紧了手心。
　　“不要握得太紧。”周尔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野不自在地想要躲开，但那只陌生的手却像是知道他要跑路一样，很快又覆了上来。
　　“钓鱼要专心。”周尔琛靠在他身边，几乎把温野搂在怀里，轻声道，“要仔细感受鱼给你的讯息。”
　　温野：“……”
　　不如你先感受一下，我想揍你的讯息吧。
　　然而温野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滚’字，一旁海面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响动，明显是有鱼上钩了。
　　这条看上去比巴夏的那只还要大许多，石莉莉一个人拉着钓竿很费劲，看她满头的汗和紧绷的鱼线就知道，咬钩的鱼应该不算小。等到一出水，果然，是一条澳洲鲈鱼。
　　澳洲鲈鱼又叫盲曹鱼，生活在淡水河或近海处，也有洄游的特性，它们往往是在河水中生长发育，又洄游到大海中产卵，如此往复。
　　等到上秤一看，好家伙，竟然快三斤了！
　　也难怪石莉莉拉不动。
　　鲈鱼身上只有大卡刺，不像鲫鱼那样吃一嘴扎一嘴，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都很不错。
　　这两条鱼下来，晚饭基本上就有着落了。
　　很快，沈济川那边也钓上一条小鲭鱼，大家基本上都有了收获。只有温野坐在船头，不动如山。
　　老板显然对自己挑选的这个钓鱼点十分满意，“伙计们，我刚刚在远处看到了金枪鱼群，或许你们之中会有幸运儿能带走它……”
　　话是这么说，但能不能钓起来确实很看运气。他们也并不指望一下子就中标，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石莉莉钓了两条后手臂酸得不行，坐在一边休息去了，她看温野一直没有收获，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温野，你要不去我那儿钓吧？”她安慰道，“有时候可能位置不一样，也会有影响。你这儿应该是过往的鱼很少，换个地方应该就有了。”
　　温野正看着海面发呆呢，闻言回过神来，婉拒了她的好意，“没事，我就打发打发时间。”
　　石莉莉还想说什么，陈超拎着一条格外红的鲷鱼走了过来，“莉莉！快看我钓到了什么！！”
　　那眉飞色舞的喜悦，溢于言表。
　　鲷鱼在海鱼中算是十分狡猾的类型了，往往是绕着鱼饵看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吃一口，要是觉得不对，就立马吐出来，警戒心十分地高。
　　他钓的这条鲷鱼，虽然不算大，但是颜色却特别鲜艳打眼，看着和锦鲤还有几分相像。国人么，就是看中这种好彩头，也不外乎他这么得意了。
　　陈超跟女朋友显摆完，还不忘跟温野说：“哎呀小温，你要不然去我们那儿吧，你看我们那地方都钓上来三四条鱼了，你这……什么也没有的，回头也不好看啊。”
　　他和石莉莉说的话都差不多，但潜台词却天差地别。谁让温野没事找事、挡着他抽烟了呢。
　　更何况之前坐车的时候，这小子还呛了他一口。
　　温野瞥了他一眼，懒散道：“钓不上来就钓不上来呗，这又什么不好看的？怎么，这年头不会钓鱼就该被拉出去砍头是吧？结婚生子丈母娘不看家产不看人品，看鱼桶里装了几条鱼，是吧？”
　　陈超：“……”
　　他兴冲冲跑过来，被温野又呛了一嘴，噎得说不出话，隐隐之间感觉坐在一旁的周尔琛也在看他的笑话，陈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怒气冲冲地走了。
　　温野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这人啊，每回都上赶着，似乎被骂两句才能清醒。
　　“下次他再来找你，你别搭理他就是了。”周尔琛轻轻一笑，把刚钓上来的一条小鲭鱼解下来，扔回海里，换了个新的鱼钩。
　　温野不以为然，“谁让他手欠，也谁让我嘴贱呢。”
　　他们在垂钓的过程中，渔船也不是一丝不动的，老板会根据鱼群的方向跟着开过去，好让他们钓到更多的鱼。石莉莉可能是觉得换个位置风水好一些，但陈超就是故意恶心人了。
　　他说着，忽然觉得手头一紧，远处碧蓝色的海面上忽然翻出一道白浪。那距离起码有几十米远，温野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周尔琛已经迅速放下钓竿帮他过来收紧，大概过了一会儿后，再松开鱼线，线轴跟自动马达似的飞一般窜了出去。
　　周尔琛低声道：“是个大家伙。”
　　能带着鱼钩鱼线跑这么远，看来个头很大。
　　体能也很好。
　　温野精神一振，虽然他看着对钓鱼没什么兴趣，但是男人么，哪个不爱挑战？他握着钓竿，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我们要把鱼线收回来吗？”
　　“不。”周尔琛摇摇头，耐心地解释，“这条鱼很大，让它多跑一会儿，浪费掉体力，等会儿再收回来时，就会轻松得多。”
　　温野听得懵懵懂懂的，但大概也明白了。
　　看来是场持久战啊。
　　这条鱼一直在跟他们拉扯，远处的海面时不时地被它拍出白色的浪花，把其他人都吸引过来了。周尔琛跟着那条鱼游动的方向，时不时地换位置，一方面是节省自己的体力，另一方面也是溜溜鱼，让它早些精疲力竭。
　　沈济川远远地望了望那团白沫，抽了口气，“该不会有七八公斤吧？”
　　他们钓上来的最重的也就四斤左右。
　　周尔琛摇摇头，“不止。”
　　桑言顺着目光往那支海竿上看去，整个钓竿都在发抖，这不是因为周尔琛拿不稳，而是那条鱼在剧烈挣扎。温野估算一下，大概还有六十米的线要收。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鱼线才刚刚收回了一大半，那条鱼绕着渔船附近的水域里晃动，因为自身的重量，钓竿被压得弯下了一头。
　　这是他们收竿时间最长的一次。
　　老板也被吸引了过来，那条鱼还在往深水里游，所以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是老板很清楚他的钓竿的承重，看到局面，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叽里呱啦地又说了一大堆，陈超听不懂，但听到了他说的‘good’，还看到了老板举起的大拇指，顿时脸色微微难看。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温野举得手心都发麻了，周尔琛却还是很沉稳，温野下意识地半靠在他身上。周尔琛没有用手套，大拇指直接按着线，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鱼线慢慢收紧，那条鱼也终于浅浅地浮出了水面，用它漂亮的尾巴拍打着、挣扎着。
　　通体银色，像桶一样的精壮结实的鱼身，雾散去之后，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它的鱼尾像一把裁纸刀一样，看着就格外的坚硬。
　　所有人都被震惊地呼出一声。
　　温野抓住时机、一把薅住鱼尾，那金枪鱼在刚才十几分钟的搏斗中早就耗尽了大部分的力气，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提了起来，鱼嘴哗啦哗啦地往地上一倒，掉出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小鱼小虾。
　　大家：“……”
　　这鱼的重量十分惊人，温野单手拎着都有些吃不住，只好换了两只手举起来，他估摸着可能得有20斤左右。也难怪收竿就收了这么久。
　　老板拍了拍手，哇喔了好几下，“真棒！你们钓到了金枪鱼！我们合个影就赶紧放下去吧！”
　　像体型比较小的长鳍金枪鱼体重一般都在33公斤左右，这么小的还浑身泛银的一看就是鲣鱼。
　　鲣鱼虽然也是金枪鱼的一种，但因为肉质不如其他品种的金枪鱼鲜嫩，所以一般都是拿来做罐头，或者腌制之后再食用。
　　一般的金枪鱼出水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需要立刻放血冷冻，这也是老板让他们快点放回去的原因。
　　看到这么漂亮的一条鱼要放回去，温野还有些可惜，不过看到金枪鱼的嘴被扯得鲜血淋漓之后，他赶紧把鱼钩拿了出来，捧着鱼尾摔回了海里。
　　那条金枪鱼翻了个身，海面冒出一团水花，没过几秒，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之后那一整天，陈超都没再跟温野搭过话。


第32章 （一更）晋江首发
　　钓到了队伍里最重也最大的一条鱼后, 温野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划水摸鱼了。其他人忙得热火朝天，走来走去格外热闹，温野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他也不换位置，周尔琛帮他换了新的鱼饵后，他坐着把钓竿甩出去后, 抖了几下，也不管鱼会不会咬钩, 放空大脑发一会儿呆，等着时间差不多后把钓竿收起来, 鱼饵都吃了一半。
　　也有几条不太聪明的，咬着钩后死命挣扎, 生怕钓鱼佬没发现它的存在；但更多的是施舍模样地过来碰一碰，装作上钩了, 然后没过多久再轻轻松松地挣脱逃走。
　　温野：“……”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鱼啊。
　　另一边, 陈超憋了口气、默默摆出一副也要钓上金枪鱼的架势, 浅水面上飘着一团鱼饵，不过那群金枪鱼大概是吃得太饱了, 路过陈超的鱼饵时眼睛都不带瞥一下, 甩一下尾巴就游过去了。
　　看得人牙直痒。
　　陈超不信邪, 还想让老板再找找其他的金枪鱼群, 然而老板两手一摊, 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还点了点他的手表。
　　现在已经到他的下班时间了，他需要享受他的午休。
　　陈超：“……”
　　该死的不用加班的澳洲佬。
　　节目组只给他们三个小时钓鱼, 是因为十点时日光已经比较毒辣了，海上没有遮蔽的地方, 雾也早就散去，连海水都被加热得热气腾腾，再待下去很可能会中暑。
　　更何况，他们还要回去做饭，一来一回也是够折腾人的。
　　早点回去，也能避开最热的时候，多休息一会儿。
　　不过陈超显然没体会到节目组的良苦用心，开船回去时心情格外不畅，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悦。直到拎着那桶鱼下船时，眉眼之间才稍微舒展开。
　　钓到金枪鱼又有什么用，又没本事带回来。那些面子上的都是虚的，吃到肚子里的才是实打实的。
　　跳下甲板时，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温野一眼。
　　温野：“？”
　　没事吧你。
　　他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周尔琛从他旁边走过，“愣在这儿干什么？”
　　说着，顺手把人牵走了。
　　“……哦、哦。”
　　快走到别墅前，温野才想起什么，一把把周尔琛的手甩开。
　　周尔琛回过头来，像是在询问。
　　温野愣了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一瞬间，他心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莫名其妙地牵手好像是习惯，但反应过来立刻甩开，也是习惯。明明从码头到别墅也就几十步路，但不知道为什么，再分开时，手心的汗水都仿佛夹带着对方的体温。
　　“……没什么。”
　　他喉头微紧，不知怎么的不敢看周尔琛的表情，正好桑言从后面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他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跟着桑言一起推门进去了。
　　桑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旁的人陡然从沈济川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哎桑言，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温野说着，推着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留下周尔琛和沈济川两个人在后面干瞪着眼。
　　沈济川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回头，一脸认真地问：“或许，你和你老婆吵架了吗？”
　　周尔琛原先想摇否认，但想了想，又微微叹了口气，“……可能。”
　　沈济川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那表情，大约是想骂他的，但最后只克制地拍了拍周尔琛的肩膀。
　　“管好你老婆。”他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俩谈不顺，别来祸害我。”
　　周尔琛：“……”
　　·
　　“怎么了，小温哥？”
　　桑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野回过神，“啊，我就是问问你能不能吃辣，看看那个鲭鱼怎么做比较好。”
　　“都可以的小温哥，我能吃微辣。”桑言顿了顿，看着他心不在焉的表情，想了想，“小温哥，你是和尔琛哥吵架了吗？”
　　温野怔了怔。
　　他拉桑言其实只是为了躲开周尔琛，并没有其他的目标。不过他没想到桑言看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抱歉，是我问得太多了，你不想说的话是可以不用说的。”桑言歉意又温和地道，“小温哥，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天，说什么都可以，希望你不要太有负担。”
　　温野默了片刻，点点头，“……谢谢你。”
　　桑言笑了笑，转身去清洗中午吃饭要用到的蔬菜。
　　温野微微叹了口气。
　　他照顾桑言，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沈济川的男朋友，而沈济川又和周尔琛有过一段‘过往’，这件事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温野夹在中间，总有种知情不报的负罪感。
　　另一方面，大概是桑言和谢铭很相信的缘故吧，温野总能在桑言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他们都是在外人面前腼腆羞涩、不爱出风头的性格，只是桑言似乎更内向一些。
　　或许是骨子里藏着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在面对这种弱小又温柔的人，他总是忍不住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但是对待周尔琛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不，曾经也是有的。
　　只不过后来周尔琛逐渐长成了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生物，朝气蓬勃、充满着让人警惕的雄性气息，看着和十七八岁刚启蒙的高中生一样招人讨嫌。
　　再加上叶舒然那件事……
　　温野敛起目光，把那些快要涌现出来的记忆甩了出去，他随手抓起一旁的大蒜，搬了个板凳剥了起来。
　　今天他们的午餐吃得也很简单，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昨天的放纵才是少数，勒着裤腰带吃二两饭这才是常态。
　　等到吃过午饭后，节目组陆陆续续地把他们叫出去做前一天的后采。后采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当天晚上，但如果有特殊情况，节目组也不会打断，而是安排到第二天空闲的时间里。
　　在抵达无人岛之前，节目组也委婉表示，希望他们尽量不要遮掩房间的摄像头，所以温野只把距离他们比较近的那个遮了起来，不然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安心，像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昨晚摄像通宵开着，虽然他们房间没什么动静，但他猜测可能其他人发生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曹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外面努了努嘴。
　　负责后采的工作人员来叫他了。
　　温野把剩下的两个碗的泡沫都冲洗干净，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跟着助理进棚的时候，导演刚拿着打印出来的采访提纲，跟一旁的分组编剧商量着什么。
　　温野探着个脑袋就过去了，导演编剧都没人发现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道：“我对巴夏没啥偏见啊，对曹林也没有，对陈超——”
　　他想了想，“好吧，可能有点，但这能说吗？”
　　导演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提纲都差点飞了，惊魂未定，“……你从哪儿窜出来的？”
　　话音未落，又把提纲按住了，“咱们这个节目可是很追求真实性的，主要就是观察你们的临场反应。今天我给你开了这个先例，那以后他们都问我要提纲怎么办？这不能提那不能问的，这节目还有什么看点——啊不是，意义？”
　　温野：“你应该知道我爸是你家的最大投资方吧？”
　　导演：“……”
　　编剧：“……”
　　两分钟后，温野翻过了提纲的最后一页。
　　不得不说，编剧还是很会玩的，很多问题都直戳痛点，如果温野没提前看过这份稿子，现场采访时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问懵。
　　导演站在一旁紧张地搓手，就怕这小少爷一张口就是，这上面的问题都涉及到我的隐私了，你们重新换一下吧，那他们就真的傻眼了。
　　要是之前，按温野这种咖位的，是不可能跟节目组提这种条件的，但是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想想温家那数不清多少个零的身家，导演就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么牛逼轰轰的家庭条件，也不知道这小少爷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的。
　　温野：“把这条删掉吧，其他可以保留。”
　　听到前半句时，导演仿佛吃了个苦瓜一样，脸都皱起来了。但转头到后半句，又一脸欣喜。
　　温野要删的那条其实无伤大雅，只是一条常规的询问他们恋爱过程的采访题，删了也没什么事。
　　“好的。”导演擦了擦差点渗出来的汗，问，“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咱们就准备开拍吧？”
　　温野想了想，“我能看看周尔琛的采访稿吗？”
　　导演：“……”
　　他就不应该多嘴。
　　温野大概也清楚这个问题有点为难，看导演抓着头发一直没开口，也就没再强求。
　　提前知道考卷，有时候也怪没意思的。
　　他也想看看周尔琛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主灯辅灯地灯轮廓灯全部布置好，白色的灯光全部打开时，整间屋子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升腾了起来。温野看向镜头，瞳孔里清晰地透出灯光的形状。
　　采访期初，只是一些寻常的问题，例如到岛上第一天心情如何、和嘉宾们相处得怎么样，这些主要是缓解紧张的情绪，用唠嗑的方式来拉近距离。
　　毕竟一张口就问人家的情感隐私，是个人都会觉得冒昧。更何况有些艺人还内向、认生。
　　但温野似乎没有这种问题，虽然提前看过大纲，但是导演总有种错觉，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毕竟之前小组私底下讨论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温野是最难配合的嘉宾：他和周尔琛之间的情感纠葛错综复杂、纠缠不清；而且看他的性格，也不像是很好相处的艺人。
　　然而采访推进异常顺利。
　　节目组：“你们日常相处时，周尔琛似乎更习惯照顾你多一些，你会不会觉得不适应、想要反过来照顾他呢？会对对方有保护欲吗？”
　　温野：“肯定不适应，但是我觉得他不太需要我照顾，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不用我操心。”
　　采访提纲只是提供个方向，但并不是完全要按照这个表格来提问，偶尔的变通也是很有必要的。
　　节目组转变思路：“你是在感情中不习惯依赖对方吗？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和位置调换，会让你更加舒适吗？”
　　温野：“应该吧。”
　　“其实这几天跟拍下来，我们或多或少地都能感受到，你们之间很容易产生摩擦，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们中间的大部分矛盾都是因为这个产生的呢？对这个你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说怎么样改善？”
　　温野：“性格不合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吧，我不觉得他会改，也不觉得我会改，这是个无解命题。”
　　节目组：“……”
　　那你们俩还谈什么啊！
　　麻烦去隔壁《分手之后》谢谢！！
　　导演又揣摩了下措辞，换了个方向，“你们从幼儿园一起长大，到现在应该也有二十年了，中间有没有什么记忆是让你印象深刻的呢？比如说吵架、或者是让你很感动、特别高兴的事情。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你会和对方、和自己说些什么呢？”
　　“你也说了，二十年的时光，老实说，光我和他之间的记忆就已经多到数不清哪个才是‘最’了。”
　　温野顿了顿，“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很多次，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怎样审视、修改我们之间的关系……”
　　导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用的词语是‘审视’。
　　‘审视’这个词，总带着点清醒和批判的意味，而修改的意义就更加重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回忆和感情，是需要修改的呢？
　　果然，温野说：“或许我们的关系只停留在同学或者是邻居，哪怕是普通朋友——都会比现在好。”


第33章 （二更）晋江首发
　　如果只是同学、只是邻居, 他们之间没有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关系，不是冤家路窄，也不是尴尬的一夜情对象。那或许他还能在心情好的情况下欣赏一下这位对手, 在好友聚会举杯时微微点点头，说句：那个周尔琛啊，我认识, 人还不错。
　　但偏偏不是。
　　他们比父母、朋友、爱人都更了解彼此，但这份了解没能打通他们之间的隔阂, 反而愈演愈烈。
　　忘记是谁说的了，恨总是比爱更长久。
　　温野觉得说得很对。
　　每当他装作不在意、想要淡忘周尔琛时,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或事横插一脚，根本撇不清这层关系。这没有办法, 就像他刚才说的，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占据了二十年, 周尔琛在他记忆里的比重和余彩兰的份量一样, 就连他进娱乐圈都是受了周尔琛的影响, 这要怎么割舍开？
　　温野时常想，要是能有个重开键就好了, 等到周尔琛上初中时, 他就自动转去另外一所学校, 躲得远远的。他要走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轨迹, 这样日后他在大街上看到周尔琛时, 还能微笑着打个招呼。
　　采访结束后, 温野从摄影棚里走了出来。
　　周尔琛正揣着兜在外面踢花坛边上的鹅卵石，踢得哒哒响, 看来下个后采的人就是他。
　　听到脚步声，周尔琛转过脸来, 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温野没好气地说：“干嘛？”
　　周尔琛瞅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录得怎么样？”
　　“还行。”他说。
　　其实这个周尔琛已经知道了，温野的情绪特别好判断、喜欢和讨厌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他不是没有情商，只是性格直率了些，不喜欢弯弯绕绕。
　　“导演问有关我的事了么？”
　　他这句是明知故问。
　　《秘密旅行》是恋爱综艺，温野又和周尔琛是‘情侣’，采访时少不了要提到他。
　　温野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
　　“……” 周尔琛无奈地笑了笑，掩住了自己的麦，“就没说我一句好话？”
　　这句话他声音很低，低到温野的麦应该也没收到。
　　温野想，他们真的太了解彼此了。
　　他一句话都没透露，周尔琛就已经摸出了答案。
　　“不然呢？”温野无语地道，“还指望我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啊？周尔琛，你要点脸吧！”
　　说着，温野正想走，就被周尔琛拦了一下，轻笑地问他，“你总得给我透个底吧，不然我不好交代。”
　　万一温野把他们的关系说得太糟糕，他再在镜头面前回忆他们‘温馨美好’的瞬间，那岂不是穿帮了？
　　但是这关温野什么事？
　　要爆出来，那也是周尔琛撒谎精。
　　“你要是这么担心，那抓紧时间给周叔叔打个电话吧，让他给节目组也投几亿，现在还来得及。”
　　到时候别说采访提纲了，估计导演都能把母带双手奉上。
　　他摆摆手，潇洒地走了。
　　温野回去的时候，沈济川正坐在沙发上和桑言一起吃水果，余光看见他的身影，肩膀微微紧绷。
　　温野步伐顿了顿。
　　他拐去厨房的冰箱里接了半杯冰，抬起眼睑，从一楼的落地窗户正好能看到不远处节目组租用的摄影小棚。
　　小棚的入口正好和客厅对立着，回来的鹅卵石路两旁的绿荫郁郁葱葱，阳光落下来时，光斑照在小烧麦大的石子上，格外清晰。
　　这原本是一条很漂亮的风景路。
　　温野垂下眼睑，抿了口水，冰凉的温度一下子从口腔窜到了喉咙里，连着胸腔和肋骨都透着一股凉意。
　　是……吃醋了吗？
　　他对这类人处理感情实在不能理解，周尔琛可以在喜欢男人的情况下对他的女朋友行为暧昧，沈济川明明还记挂着前男友，但行为举止又处处爱护着现任。
　　他们的深情好像见者有份，但忠诚却永久售罄。
　　温野把一杯冰水喝完，再抬头时，忽然发现桑言和沈济川换了个位置，原本桑言坐在靠近餐厅和大门的这一边，但是等他出来时，就变成了沈济川坐在外面，桑言被他宽厚的肩膀挡住，在他的视野里，只露出隐隐绰绰的头发和身体曲线。
　　温野起初还有些纳闷，但当他越靠近、沈济川的身体语言表现得越紧绷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也是。
　　他可是周尔琛的现任，知道男朋友的前对象很正常，但桑言似乎还不知道沈济川的情史。
　　温野原本其实是打算上楼的，但看到沈济川的动作，他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坐到桑言一旁的双人沙发边上了。
　　沈济川：“……”
　　果然，桑言一看到他来，热情了许多，“小温哥，你录完后采啦？要吃水果吗？”
　　说着，他把手里的水果拼盘递了过来。
　　“好啊，谢谢。”温野说着，拿了根牙签，插了块芒果。
　　沈济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漆黑了起来。
　　温野眼角瞥见，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阵暗爽。
　　“其他人呢？下午不去钓鱼了吗？”他故意和桑言搭话。
　　“莉莉姐说她有午睡的习惯，而且今天晒得她头疼，陈哥担心她是中暑的迹象，出去找工作人员要藿香正气水了。” 桑言仔细耐心地道，“现在天气很热，估计录完后采也要两点多，我们打算到时候再看看情况。”
　　就算不出去钓鱼，逛逛附近的海岛也挺好的。
　　温野哦了一声，沈济川摸摸鼻子，正打算打个岔，就听桑言说：“我们刚才在楼上的器材室里找到了switch和手柄，小温哥你无聊吗？要不然我们来玩胡闹厨房吧。”
　　沈济川：“……”
　　明明之前他也问了要不要一起玩双人成行，但是却被桑言拒绝了，理由是他手残，而且下午总是懒懒地，不想动。
　　难道胡闹厨房就比双人成行简单很多吗？？
　　温野有些心动，但转念想想他要和一对情侣玩游戏，还是怪尴尬的。而且周尔琛应该二十分钟就能录完后采，他总不好把周尔琛晾在一边。
　　但是让他和周尔琛组队一起玩……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还是算了算了。
　　“不了吧，周尔琛还没出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温野的原意是他坐在这儿只是等人，等会儿就上楼了，熟料桑言没理解他的意思，“那就等等周哥吧，正好有两对手柄，我们可以一起用。”
　　“……”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温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刚要解释，就听沈济川不耐烦又带着点嫌弃地道：“别了，周尔琛那个手残也就适合玩点消消看贪吃蛇，这种游戏还是别带他了。不然看他那操作我能当场脑溢血病发。”
　　温野顿了顿，微抬眼。
　　桑言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自然地替他说出了口：“你怎么知道？你们之前经常一起玩游戏吗？”
　　他印象里，周尔琛和沈济川好像不是一个宿舍吧？
　　大学时，沈济川天天蹭他们班的课，没课的时候就带着他到处玩到处吃，别说周尔琛了，桑言连他的室友都不怎么见得到。
　　沈济川之前和他说周尔琛是他社团一起玩音乐时认识的，桑言还以为只是普通朋友，没想到两个人不同专业不同宿舍楼，竟然意外地合得来。
　　毕竟，沈济川打游戏时最讨厌拖后腿的队友了。
　　“是啊，不过玩得不多。”沈济川回首往事、太阳穴就隐隐作痛，“他那会儿非要我带他吃鸡，但是这小子意识不行、玩得又西八烂……反正跟你水平差不多吧。我跟他打了两个星期，把他带到星钻之后就没再跟他组排过了。”
　　为了防止周尔琛再蹭他的小队车，沈济川连夜把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不上岸绝对不打游戏’，微信还发了一条连跪的动态表示‘这傻逼游戏是玩不下去了，退游一星期’，然后半夜偷偷拿小号带桑言在青铜局炸鱼塘。
　　不过周尔琛也就抽了那一次风，后来就再没提过这回事了。他这样沈济川反而觉得正常了许多，毕竟周尔琛看起来就不像是痴迷游戏的性格。
　　吃鸡……
　　听着沈济川的吐槽，温野忽然想起一件事，大一时他也跟舍友们一起玩过吃鸡，他在正事上总是没什么兴趣和耐心，在这种不务正业的游戏上反而特别有天赋、上手很快，尤其是玩得一手好狙。
　　那段时间他社交app上加了很多同学，温野长相好，在系里也算是风云人物，再加上游戏段位也很高，经常有人拉他想要双排。
　　那天他就遇到一个刚上星钻的小菜鸡，不知道怎么加上的，没有备注还疯狂拉他。温野看在她是女生的面子上，带了她几把，把她带上了皇冠。
　　那女生不开麦，性格有些沉闷，打游戏也笨笨的，连脚步声都不怎么会听。但是性格却很好，还是小红手，她选的点往往三轮过后还在安全区。每次捡到三级头三级甲，温野都能看到那个小点突然在地图上顿住，然后慢吞吞吐出一行字、让他来拿。
　　温野故意装没看见时，她就会咚咚咚地跑过来，特意扔在他脚边，还在旁边晃来晃去，结果被远处房区的人一枪狙掉三分之二血，倒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爬来爬去，狂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
　　虽然她菜得根本不像是星钻的水平，但温野还是带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她也知道了温野的脾气，如果摸到98k或者M14就换给温野，但如果是三级甲类的，她就自己穿上，起码能多苟一会儿。
　　不给大腿添麻烦，就是好队友。
　　但是在温野谈恋爱后，这个双排队友就默契地从他生活里消失了。温野没说，她也没问。
　　像是某种天然的默契。
　　有段时间温野偶尔上号，看见她已经掉回黄金的段位，有心想问问她的近况，但想想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就默默收回了手。
　　沈济川吐槽周尔琛操作有多烂的时候，他脑海中周尔琛和那个女生的形象不知怎么的，逐渐重合。
　　但回过神来，又惊得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女孩子，操作笨笨的也很可爱啊，就算输了也让人生不起什么气。但要是周尔琛……
　　温野想想那个画面，攥紧了拳头。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一颗□□跟那个傻逼同归于尽。


第34章 （一更）晋江首发
　　沈济川发现温野虽然没什么表情, 但是听得很认真，也不和桑言搭话了。他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回过味来了。
　　敢情是为了周耳朵。
　　也是, 之前他就听说这俩人从小就黏在一起，但大学时温野高考分数低了三十多分，去了A理大, 从那之后才和周尔琛分开。
　　王母娘娘造化弄人，硬生生划出了一条‘银河’, 两所大学地铁相隔坐两个小时，他们也都不是课少好糊弄的专业, 来往就更加少了。温野想知道周尔琛大学时候的事情，可不得从他这儿了解么？
　　嗐, 早说么。
　　这种事，他能竹筒倒豆子似的连说三天三夜！
　　等周尔琛从录播室回来的时候, 客厅现场已然成了他个人的批.斗大会。
　　“说时迟那时快, 周耳朵一个过肩摔把那个人甩到地上, 整条巷子都是黑的，可能有人听见了声响吧, 但是路过的没一个敢掺和进来, 失主都吓傻了, 最后还是我把人拦下, 不然警察就得过来了……”
　　温野还没说什么, 桑言先皱起了眉, 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周哥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周尔琛推门进来, 就听见沈济川拍了下桑言的大腿，啪地一声很响, “要不然怎么说年少轻狂呢？小孩儿别插嘴，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桑言撅了撅嘴，不说话了。
　　“等我们回学校时，这事已经发酵了，贴吧校园网和扣扣群全知道了，辅导员还把我和他叫出去谈话，后来连校长都出面了，给他颁发了证书……”
　　周尔琛听不下去了，推开门，头疼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桑言眼前一亮，“周哥！”
　　那语气，颇有点快来助我们脱离苦海的意思。
　　倒是温野，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半秒才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淡然，“录完了？”
　　看着淡然，然而微微发紧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嗯，导演多问了一些问题，回来晚了。”
　　说着，他走到温野身边的位置坐下。一米九的体格一下子把本来就并不宽敞的双人沙发塞得严丝合缝。温野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然而下一刻，周尔琛卷起袖口的手臂横过他的身体，倾斜着拿走了摆在他手边茶几上的矿泉水。
　　隔着十几厘米，他都能感受到周尔琛被太阳晒到滚烫的体温。
　　温野靠在柔软有弹性的扶手上，手指轻轻地搭在口鼻间，没有说话。
　　周尔琛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问你呢。”
　　这句话，温野还以为是在问他，他一抬头，看见周尔琛视线看向沈济川，又不爽地歪了回去。
　　“冤枉。”沈济川挑了挑眉，“我可没少说你好话。”
　　“那我还得说句谢谢？”
　　“不客气，这是为父应该做的。”
　　“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友情提醒你一句，这节目播出后我家人可能会看。”
　　“……草，周尔琛你是不是人？导演、摄像？”沈济川还没那个胆子给周明成戴绿帽子，他给周尔琛比了个中指，又朝着摄像头喊了两声，“你们看到这儿记得剪掉，这不能播，播了我得退圈。”
　　这两人吵得人头疼，温野起身，“我先回去了。”
　　“啊？小温哥……”桑言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温野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济川看了他的背影，扭过头来，正要努努嘴示意一下，周尔琛就已经快步追了上去。
　　其实上楼的时候温野就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不过他一直装没听见，等到关门时他眼角瞥到周尔琛的身影，才缓了一步。周尔琛便顺着那条能塞只比熊进去的门缝、推门走了进来，又反手关上。
　　“怎么了？”周尔琛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头疼？”
　　“没，就是吵。”温野轻轻推开他的手，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包话梅糖。他不是特别爱甜口，但偶尔嘴巴空闲的时候，会吃两颗又甜又酸能开胃的湿话梅，含着梅子时好像心情都好了不少。
　　“沈济川就是这个性格，不熟的时候很高冷，跟你熟了后就会说很多。”
　　周尔琛是想顺着温野的话题跟他聊聊天，但温野此刻偏偏不想再聊这个，他岔开了话题，“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把那个抢劫犯揍得血肉模糊了？”
　　周尔琛微微吃惊地抬了抬眉。
　　温野看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沈济川夸大了。
　　周尔琛其实是个很擅长明哲保身的人，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他大概率会在保证自身的安全下做出当前最佳的选择。而且他情绪很稳定，也没有暴力倾向，怎么会在警察不在场的情况下暴揍嫌疑人呢？
　　这太不‘周尔琛’了。
　　想到这点，温野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真是抢劫了？”
　　“……哪里来的抢劫犯。”周尔琛无奈地说，“那只是一个小偷，趁着人多的时候顺走了隔壁桌客人的钱包，那片区治安不太好，老板娘一看他过来就知道要做什么了，就大声提醒了两句。”
　　正好周尔琛从他旁边擦肩而过，听到老板娘指认那个人是小偷，就顺手来了个过肩摔。他压着人不让那小偷逃开，沈济川负责搜身，最后果然在他的夹克内袋里找到了客人丢失的钱包。
　　温野松了口气，心道还是他更了解这傻逼。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对方只是个小偷，真被抓了大概率不会为了这个捅人。但如果你哪天真的遇到抢劫犯、杀人犯了呢？这些人可都是不要命不怕犯罪的主，你记得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去帮忙，但千万不要帮过头了，那样就好心办坏事了。”
　　从小到大，脾气野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温野，周尔琛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朝一日能听到他的唠叨，不禁笑了笑。看见温野严肃的表情时，才收敛了神色。
　　“知道了。”他说，“我知道分寸的。”
　　温野打架的经验比他丰富的多，从小学时他就知道一拳头砸人哪儿最疼。厕所、天台、杂物间、网吧、小卖部、学校附近的街巷，都是他常见的打架地点。但他打架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从来没出过重伤，温振国教育过他，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小混混，可以动武，但如果滥用，那就是暴力了。
　　对弱者用暴力，是很没品的行为。
　　周尔琛也知道，所以制服对方后就立刻报了警，附近有全程监控，周边的客人也都是人证。
　　至于这话到了沈济川嘴里，怎么就变成抢劫犯、揍得对方血肉模糊的，周尔琛也十分不解。
　　大概在沈济川的眼里，打架很牛逼是件很帅气的事情吧，还好周尔琛回来得早，刚好听到了后半句话，不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温野其实也知道周尔琛不会做那样出格的事，只是不放心地说两句，看他应承下来，也就安心了。
　　“那那个证书的事又是怎么回事？”他问。
　　该不会抓个小偷都有见义勇为锦旗吧？
　　周尔琛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无奈道：“辅导员是把我们叫过去问了这件事，因为她正好路过看到了。证书是因为我学术竞赛拿了省第一，但那是辅导员给我发的，校长找我是为了找我爸拉投资，顺便和我商量保研的事情。”
　　温野：“……”
　　谣言真是害死人啊。
　　周尔琛也颇是头疼，他都不知道沈济川在外面是这样宣扬他的，要别人也就罢了，但偏偏温野还差点听进耳朵里。
　　“你以后少跟沈济川搭话。”他强调，“他这个人，满嘴跑火车，没一句话可信。”
　　也就以前的桑言傻傻的，能捧捧场，不过这几年恋爱历练下来，也算是长心眼了。沈济川那种拙劣的骗术，也就只能偏偏什么都不了解的温野。
　　“没一句可信？”温野抬眸，淡淡地问，“那你让他带你玩吃鸡的事，也是他胡说的？他为了带你上分，熬夜熬到凌晨三点，错过了早课，期末考时老师直接挂了他的科……这也是假的？”
　　周尔琛微愕。
　　温野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这是真的。
　　半晌后，周尔琛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第35章 （二更）晋江首发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这句话的意思可以是, 这种胡闹的话他还和你说了多少。但也可以是，他怎么连这个都和你说，所以他到底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但按周尔琛现在的表情, 他不觉得是前者。
　　温野反问：“他不该和我说这些么？”
　　周尔琛知道他误会了，下意识张了张唇，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该怎么说？说沈济川并不知道实情, 说他让沈济川带着玩吃鸡，熬夜上分, 是担心段位太低温野看不到他，也担心坑了温野他会不开心？
　　但不管怎样, 他知道真相后都会生气。
　　温野紧紧盯着他，“你说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尔琛顿了顿, “那时候我压力有些大，沈济川说打游戏可以放松情绪, 我就让他带我玩了几把。那天早上我起来了, 他没来上课是因为他自己爱睡懒觉, 并不是因为我。”
　　渣男特点一，爱推卸责任。
　　温野环着手臂, 嗤了一声, “你压力大？你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怎么会压力大？更何况周叔叔也没给你什么压力吧？”
　　编,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怎么编。
　　“怎么没有压力？”周尔琛淡淡地道, “你忘了, 我爸妈他们不赞成我做音乐，他希望我出国, 那时我和沈济川、还有其他几个社员组了个乐团，拼了命地想做出成绩。”
　　温野愣了愣, 这才隐约有了印象。
　　其实起初，周明成是想直接送他去国外念大学的，手续资料什么都准备妥当了，但最后周尔琛还是留在了国内，为了安抚他爸，他就读了现在的专业。
　　金融好歹是A大的王牌专业，在全国内都算是鼎鼎有名的，周尔琛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副会长，年年拿奖学金和竞赛奖，绩点从来没跌下过4.8，要不是这样，周明成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大一晚上都有固定的晚自习时间，而且课程非常满，周尔琛身兼数职，工作繁忙，平时要带人抽查晚自习纪律，周末要组织社团活动，抽空开大大小小的部门会，还要参加各种竞赛。
　　周尔琛音乐平台上销量破千万的最经典的几首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硬生生挤时间做出来的。
　　就这样，他还能抽出空来，每个月都会约温野出去看展、或是逛博物馆，逛完后再一起吃饭。
　　堪称时间管理大师。
　　“……”温野微微垂下眼睑，满脸不自在，“那是你自己没事找事做，活该。”
　　他避开了目光，但仍旧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缠绕在他周围。过了一会儿，周尔琛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当是我活该吧。”
　　温野心里颤了颤。
　　等周尔琛走后，温野进浴室冲了个澡。水流打在脸上时，他又想起周尔琛说压力大时的神情。
　　温野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混子，他大一时也满怀热情，加了篮球社团和一个青年志愿者协会。因为他长得帅、球也打得好，很快被推任为副社长，协会那边也是周周活动都要叫上他。
　　温野一开始想的也很好，周末打打球，顺便去养老院和福利院做做公益，但他没想到的是，随之而来的反而是一堆破事——
　　篮球社里大家明争暗斗、拉帮结派，要只是内斗就算了，社长还带头吞活动经费，搞出各种各样的烂摊子，最后甩在温野身上。
　　青协那边也是，参与的人虽然多，但大多是为了刷pu分，将来好毕业。温野观察了很久，发现大部分人都在活动中偷懒，会长也不干实事。
　　他深思熟虑过后，索性彻底退了社团，这下周末空出了不少时间，要是想打球了他就拉上几个兄弟去过把瘾，不必经历抢球场和篮板的纠纷；要是想做公益，就一个人去，也没人会因为了他了捐上千块钱就眼红。当然，他要是什么都不想干，那就躺在床上打游戏偷懒。
　　哪像周尔琛，什么事都要揽，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那他不辛苦谁辛苦？
　　温野眯着眼挤了一团洗发水，掌心稍微搓了两下后就往头上抹，很快就搓出一团绵密的泡沫。
　　周尔琛大一时确实很拼，那时他隔着一条江，都能听到同学提起A大的学生会副会长长得特别帅，会弹吉他会做音乐，关键是学习成绩也好得气人，简直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主角。
　　但没人知道周尔琛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换来这短短五十个字的简评。
　　那时候，除了温野的室友和常混在一起的兄弟，几乎没人知道隔江那个大帅比学霸是温野的发小，他朋友们也从不往外说，只是有时候也会好奇——
　　毕竟男生的友情不需要经常维系，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想起来的时候打个电话，能叫出来一起打球一起吃饭，就表示彼此都还是好兄弟。
　　他们更重视结果，不在意过程，所以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大学霸每个月都会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到他们学校、甚至是宿舍楼下，接温野一起去看展。
　　不过周尔琛也不需要他们明白。
　　有时候温野问起周尔琛的社交情况，对方也不怎么提及，总给他一种兜兜转转周尔琛还是混得不怎么样啊、都找不到朋友陪他一起看展的错觉。
　　他们每月一次的约定持续了整个大一，直到温野大二时谈恋爱，请室友吃完脱单饭后，也在微信上跟周尔琛说了一声。
　　温野一直有恋爱后会跟他报备的习惯，这也是周尔琛主动要求的，因为他不想做好攻略想约温野出来玩时，听到他突然说要陪女朋友。
　　周尔琛和他身边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一样，温野陪他的时间也要更长。温野一开始也不习惯，觉得很奇怪，但是转念想想或许这是周尔琛小时候被欺负后留下的阴影，要跟着他才会有安全感，就答应了。
　　后来，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周尔琛跟以往听到报备一样，过了很长时间才给他回复，说恭喜，还很体谅地说，如果以后时间有冲突，不用不好意思说，和女朋友约会要紧。
　　不过在温野为了女友鸽了他三次、且和叶舒然安然谈了一整个学期的恋爱后，周尔琛就坐不住了。
　　大二时，没了晚自习，课业也轻松了一些，周尔琛组建的那个乐队也因为成员要准备考研，陆陆续续只剩下了他和沈济川，所以时间突然充裕了起来。
　　周尔琛开始平均每周到A理大探望他们一次，因为周尔琛非常喜欢A理大三楼厨房的黄焖鸡米饭。厨师把鸡肉炖得非常嫩，学生们都很喜欢。只是窗口排队的人也跟出厂的沙丁鱼罐头一样，人挤人。
　　每次周尔琛在微信上发他第二天要来吃饭的消息，温野当天都得起个大早，十点食堂准时开午饭，他就赶紧去排队，帮这位少爷买餐票、提前抢饭。
　　那黄焖鸡温野也吃过两三次，味道是不错，但也没到让人这么喜爱的地步。周尔琛从小到大家里的厨师换了一波又一波，做的菜哪个不比食堂大锅出来的好吃？这点实在是让温野费解。
　　周尔琛来得这么频繁，很快叶舒然也注意到了他。那时候温野还没发觉什么不对，是周尔琛笑着主动提出，如果有性格人品不错的女孩子，希望叶舒然可以介绍给他，两个人才加上了微信。
　　……谁知道，一朝羊入虎口啊！！
　　温野愤愤地往瓷砖上砸了一拳，砸得他指骨疼，温野嘶了一声，刚想揉一揉，眼睛不小心睁开，水流冲着泡沫钻到他眼睛里，刺疼刺疼的。
　　温野小声叫了两下，斯哈斯哈地对着热水冲眼睛。
　　啊，他想起来了。
　　有一次因为他答应了周尔琛陪他去理大的图书馆借一本书，但是中途叶舒然有事需要他帮忙，温野就先拿卡刷了图书馆的门闸，让周尔琛进去找位置坐下，他忙完了就过来。
　　他打车去叶舒然说的地点后，才知道是她的女室友失恋喝醉了，在大马路上要死要活的，非要给她前男友打电话，让他来接。
　　谁知道她前男友正和女友在附近约会，听到前女友的无理要求时，现任勃然大怒，直接过来跟她掰扯。温野到时场面十分混乱，前任和男的打架，把人脸上抓出两条印子，叶舒然的另外两个室友堵着现任，双方互骂，热闹得路人都看得走不动路。
　　最后还是温野站出来稳定了局面，那男的也就一米七三的样子，在温野面前就是个小矮个儿，更何遖颩喥徦况温野长相就带着点痞气，他把几个人扯开时，那个喝醉的女生也不敢对着他撒酒疯了。
　　等把那对情侣‘劝’走后，温野用叶舒然的身份证给这个女生开了两间房，垫付了房钱，又让其中一个室友留下来照顾那个喝醉的女生，最后，还打了车送叶舒然和她的朋友回宿舍。
　　叶舒然要上楼时，温野拦住她，委婉地表示希望她能和室友保持些距离，不要掺和这种麻烦的事。
　　说到底，分手后还缠着有女朋友的前任毕竟是件不厚道的事情，而且，如果真的有误解和矛盾也可以好好说，但刚才那两个女生仗着人多把现任堵着说一些关于爹妈的脏词，还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但是叶舒然显然更重视和室友的友情，闻言立刻变了脸，甩了句‘那我打电话给你你不要管啊、你就让我和她们打架扯头发好了’，然后就上去了。
　　温野想跟她解释，自己只是关心她，然而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再点开微信，他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温野叹了口气，刚想给她发两句短信，忽然看到周尔琛的聊天框，才陡然想起：
　　他还把人落在图书馆没去接。
　　A理大的图书馆为了考研的学子们会开到晚上十二点半，而且因为座位紧张，是需要刷卡刷脸核对后才能出入的，也就是说，周尔琛没法自己走。
　　等到温野给他打完电话、气喘吁吁地赶到图书馆门口时，周尔琛已经收拾好东西，站在闸口处等他。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好一阵，周尔琛才问：“你事情办好了吗？”
　　温野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尔琛便也没再说什么。
　　但他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温野反而隐隐地愧疚。
　　校门九点半关闭，温野刚才送叶舒然回来时就踩着线，现在更加不可能出去了。温野也不可能让周尔琛睡大街，就把他带回了宿舍。
　　这还是大学后，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
　　上一次，估计都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他们宿舍到点断水断电，温野怕来不及，就让周尔琛先去洗澡，给了他两件自己不怎么穿的t恤和中裤当睡衣用。周尔琛穿上身，果然短了好一截。
　　他洗完后，浴室还是热气腾腾的，温野便掐着最后十分钟冲进去，哗啦啦地冲了个头，沐浴露随便一打、冲干净后又冲了出来。
　　他洗完，正好断水了，宿舍里也一片漆黑。
　　周尔琛听见脚步声，便从温野的床上坐起身来。他们校内都是上床下桌，温野一抬头，就看到周尔琛打开了夹在扶手上的小夜灯，帮他照亮了路。


第36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宿舍的人都是夜猫子, 平时三点睡十二点醒的那种，他们专业也比较水，都是踩着录取线进来的。再加上选修课一般查得不严, 有人混着帮逃课的同学答到时，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温野摸黑上床后，前前后后的床上都熟练地亮起了台灯或手机光。温野笑着草了一句, 附近的床帘里传来默契的忍笑声。
　　他们是互相损惯了的，只有周尔琛不知道原委, 刚想探出个头看看情况，就被温野按了回去。
　　“睡你的。”
　　周尔琛便又躺了回去。
　　男生宿舍的床都是定制的, 管你一米七还是一米九，大小长短都一样。温野平时一个人睡的时候都得把膝盖稍微曲起来, 周尔琛比他还要高，温野看了一眼, 他那脚踝要是伸直了, 得到对床去了。
　　对床的男生个也挺高, 要是不小心碰到对面的脚，温野自己是没什么, 但是周尔琛估计得尴尬死。
　　“你要是觉得别扭, 就靠我腿上吧。”他说。
　　温野睡在外侧, 小夜灯的光被他的肩膀挡了一大半, 一时间看不清周尔琛是什么表情。
　　他刚要开口, 温野已经预判了他可能会说的话, 率先道：“别跟我说这样不好吧，你也会挤这种屁话, 不想跟人家脚对脚就放上来。”
　　周尔琛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把腿压在了温野的腿上, 这样稍微弯一弯，睡觉时明显能轻松许多。
　　好在温野穿的是长裤。
　　他默默想。
　　温野还在他耳边不满地唠叨，“让你稍微靠着点，不是让你全压着我，你多重心里没点数？”
　　周尔琛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一些，温野又觉得他在和自己客气，又按着他的小腿捞回来一截。
　　反反复复调试了好几次后，温野才终于找到一个不压得慌、周尔琛也抻得开的姿势，安心躺下了。
　　要是换了平时，他哪里有这么好的脾气？周尔琛要是敢把脚翘在他腿上，他能当场就把人送去医院，好好睡他的大觉去。
　　但偏偏周尔琛是因为他误了时间才没有出校门，好好的周末，本来今晚还能再睡个懒觉的，只能跟他挤在一块儿，明天早上还要赶地铁回校……
　　温野想想就心虚，也不好意思再对他发脾气。
　　“我睡相不太好，你要是嫌挤，就把我往外推推，这儿有围栏呢，我掉不下去。”
　　周尔琛摇摇头，“不挤。”
　　他们两个人加在一块都快三百斤了，晃一晃床板就嘎啦嘎啦听上去要断气的程度，怎么会不挤？
　　不过温野也知道，周尔琛这人有个挺不好的缺点，就是抹不开面子，有些话不好意思说。他也习惯了，没再追问，翻过身摸出手机就开始刷抖音。
　　时不时□□跳出一条班级群消息，温野便划出去在底下排了个1，过了一会儿再划回来。
　　周尔琛看着他的背，听着声音叮咚叮咚跟跳踢踏舞似的，温野一开始还回，后来就装看不见了。
　　他默了一会儿，终于沉不住气地问：“怎么不回？是你女朋友发来的消息吗？”
　　温野前脚还看着搞笑视频嘎嘎乐，露出个大牙花子，一听后半句，笑容又收了回去。
　　“吵到你睡觉了吧？”他说着，把□□提醒声关闭，“是班级群的消息，学委让投个票，投完的人打个1。”
　　“没有。”周尔琛说，“我在宿舍也很晚睡。”
　　温野把抖音声调小，一边刷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你还熬夜啊？你以前在家里不是十点半就睡吗？”
　　他们高中时九点钟放学，温野九点半到家，吃个夜宵磨磨蹭蹭又花了半小时，等他做作业遇到不会的题时给周尔琛发消息，得到的回复却是：
　　明天再说，睡了。
　　那时的温野澡也没洗、牙也没刷，作业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周尔琛就已经睡了。
　　让他大为震撼。
　　不过说完他就想起，周尔琛那么忙，但是学习爱好两不误，估计压榨了不少睡眠和休息时间。
　　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屏熄灭了，顺手关了小夜灯，轻声说：“晚睡觉容易老，赶紧睡吧。”
　　周尔琛：“我睡不着。”
　　“……”
　　温野险些又要暴躁了，但周尔琛睡不着也正常，床上挤、也不是他熟悉的环境，温野深刻怀疑这家伙洗澡的时候是不是要精致到用专属的香氛沐浴露，如果没有那个味道，他晚上就睡不好觉。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不着的时候做几个深呼吸，脑子里别瞎想东西，过会儿就睡着了。”
　　说完，又朝其他人亮了一嗓子，“都给我戴耳机，不许外放，也别像个傻逼嘎嘎地笑，老子要睡了。”
　　其他床顿时窜出一阵抱怨：
　　“卧槽，你有病啊，故意早睡卷我们。”
　　“傻逼，自己滚去戴耳机。”
　　“去厕所睡吧儿子，那儿特别安静，有吃有喝，还有贞子美女陪你过夜。”
　　“滚。”温野挨个儿朝他们的床位比了个中指。
　　说归说闹归闹，谁让他们父爱如山呢，很快他的室友们都戴起了耳机，寝室内一片安静。
　　温野重新躺下，“睡吧。”
　　为了身边的这个傻逼，他连熬夜都戒了。
　　哎，烦人精长大了，特么的还是个烦人精。
　　唯一不同的是，烦人程度加倍了。
　　没过一会儿，温野感觉手臂被人轻轻碰了碰，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用气声说：“干嘛？？”
　　“你为什么一直背对着我睡？”周尔琛问。
　　“……”
　　温野都要气笑了，“大哥，我们两个男的肩膀摆一块儿都比这床宽了，我不侧着睡，你能睡得下啊？”
　　“那你转过来。”
　　“滚。”
　　“你转过来吧。”周尔琛也很固执，“我也侧着睡的，睡得下。”
　　温野这下干脆不理他了。
　　周尔琛又戳了戳他的肩膀，看他没反应，就加大了幅度、晃了晃他的手臂。
　　温野彻底暴躁了，刚想把他揪起来给两个大鼻窦、让他好好清醒，别那么多事，就听见周尔琛说：“你侧着睡太高了，我看不见灯，很黑。”
　　他高高举起的胳膊就这样顿住了。
　　温野虽然没有起夜的习惯，但是因为他们宿舍常年半夜断电，如果想上厕所时会很不方便，所以他的小夜灯是不关的，睡觉的时候就调成最小的光。
　　也不会打扰人睡觉。
　　温野叹了口气，想起身旁睡着的还是个读书读到散光的小瞎子，只好平躺了回去。
　　“这样行了吧。”
　　“嗯。”
　　温野舒了口气，刚想警告周尔琛，如果他再逼逼赖赖，那自己就要打人了。然而话没来得及出口，周尔琛的下一句就已经停在耳边。
　　“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他问。
　　今天下午温野接电话时他就在旁边，知道打来的是叶舒然。叶舒然有他的微信，周尔琛如果真想知道，温野是瞒不住的。
　　他静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如果周尔琛还是这副蓝猫淘气三千问的求知态度，温野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人踹到床下去。
　　但好在周尔琛什么都没问。
　　“明天好好去道个歉吧。”他说，“生气的时候什么扎心说什么，等她气消了，哄哄就好了。”
　　温野有些诧异，过了好一阵子，才说：“我知道。”
　　他只是没想到周尔琛会对他说这些。
　　温野记得周尔琛有个初恋，不过他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看他这么忙，也不像是谈了恋爱的样子。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喜欢一个人。”周尔琛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过就碎了，“……缘分很难得，你要好好珍惜。”
　　温野怔了怔，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时，又有些好笑。这个木头一点经验都没有，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关键是温野竟然还听进去了。
　　这也真是。
　　不过，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聊聊那个初恋。
　　温野心里一动，刚要开口的时候周尔琛已经闭上眼，微微蜷缩着准备入睡了，温野甚至能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很平稳。
　　这小子，轮到他的时候就跑了。
　　温野撇了撇嘴，给他稍微拉了拉被子。黑暗中，温野触碰到了他的肩，还碰到了他散在肩上的长发。
　　他愣了愣，赶紧缩回手。
　　周尔琛的发质偏细软，和他这种直愣愣又黑又粗的短发不太一样，他披在背后时，就像一片缎子。温野想，也难怪总有些不长眼的男的把他当成女生。
　　周尔琛的发，比女孩的还长，还软。
　　站着时感觉他头发才刚过肩膀，还没齐腰，但躺下来才发现那么长，柔柔地贴着主人的手臂。
　　他侧身靠着温野睡着时，温野甚至有种朦朦胧胧的错觉，像个女孩子睡在他身边。
　　……就是这个女孩子体格有点太大了些。
　　温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他其实不是很愿意产生这样的想法，周尔琛因为长相女气被别人欺负，这些温野也是经历过的。
　　他自诩是一个拯救者、是能保护弱小的强者，但大脑只要一往那方面想，良心就仿佛在拷打他，好像他一下子成了那些不懂事的、对周尔琛施暴的毛头小子。
　　这种想法还是让他觉得很不好。
　　也有些对不起叶舒然。
　　温野轻轻唉了一声，等周尔琛彻底睡熟后，再小心翼翼地翻过身，靠着扶手，‘面壁’式地睡了过去。


第37章 （二更）晋江首发
　　“啊, 不要啊——”
　　温野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下楼时正好听到巴夏的惨叫，一脸莫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曹林一脸无奈，“没什么。”
　　沈济川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吃葡萄，往下接了句, “——只不过时听到周尔琛说‘再也不会做古装造型了’而已。”
　　巴夏又是爆发出一声惨叫，光听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荒岛惊魂。她痛苦把脸埋在抱枕上, 哀嚎着在上面滚来滚去，“不要啊, 不要啊！不要啊！！”
　　长发的周尔琛仙气飘飘的，是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啊, 那头出过粉丝公认神造型的长发，终究不会再为谁留下去了。
　　曹林听得头皮发麻, 就怕温野吃醋, 脸色再大变。
　　石莉莉有些看不下去, “小夏，你不要在上面蹭, 这种布料上很多螨虫的……”
　　“啊呜呜呜, 我的造型啊……”
　　“言言, 还吃葡萄不？我给你剥。”
　　众人各说各的, 温野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开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着。客厅坐了七个人，只剩下一个大沙发和一个单人座, 周尔琛和沈济川他们坐在宽敞的长沙发上，不过温野不想跟他们挤在一起, 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他刚洗过澡。
　　周尔琛问：“怎么不吹头发？”
　　吹风机就放在电视机柜上，一出来就能看到。
　　温野：“麻烦。”
　　就这么短短的几撮毛，都没他拇指高，随便甩一甩就差不多了。而且外面太阳这么大，等会儿出发去海上时，一会儿就能晒干了。
　　“客厅还开着空调，你这样容易感冒。”周尔琛知道很难改变他的陋习，于是转变了想法，试图从简单的方式撬进温野的生活，“不想用吹风机的时候，就用毛巾包着吧，我来帮你擦。”
　　那不是更麻烦吗。
　　不过温野也知道，自己一旦拒绝，那这话题就更加没完没了了。他只好敷衍地嗯了两声，“我不知道擦头发的是哪条，下次你帮我弄吧。”
　　“嗯。”周尔琛听到这句回答，似乎有些高兴。
　　眉眼都跟着弯了弯。
　　只是周围太吵闹了，也没多少人注意。
　　温野把矿泉水放回去，巴夏已经平复了心情，石莉莉把那个抱枕拿走了。
　　他顺口道：“对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巴夏闻言，跟烟雾警报器似的，哇地又哭了。
　　温野：“……”
　　沈济川丝毫没有同情心地笑了两声，桑言小天使打了他一下，回答：“刚才导演过来跟我们说，希望在快结束的时候给我们拍个主题写真，单人和情侣的都要拍，每个人大概二十张。他说让我们定好主题后报备一下，好提前准备道具。”
　　综艺上出现一些台本上没有的内容也很正常，就像剧组也会大修大改剧本一样，本质都是为了呈现出更好更有趣的内容。
　　不过这段应该不会剪到镜头里，估计过几天给他们发个任务卡，再让他们弯弯绕绕地完成什么，最后再奖励一次写真，纪念他们的旅行。
　　这些套路大多换汤不换药，温野闭着眼都能写出十几段。他要是退圈了，说不定也能去当个编剧。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工作不行，那就换一个。
　　桑言这几句让大家终于想起了正经事，彼此开始讨论起来拍什么类型的，虽然他们这行杂志硬照也拍过不少，但再好看的脸蛋也有适合不适合这一说。
　　像桑言就并不适合硬朗的风格，他一看就带着点青涩校园的学生气，但让沈济川穿上校服，瞬间校霸找场子的感觉就有了。
　　明显这就是分歧点。
　　温野想，他和周尔琛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五官风格好在还没有差得特别远，能搭得应该也有很多。
　　“你有想拍的元素吗？”
　　温野闻声抬头，周尔琛坐在他左手边，不知不觉移到了沙发的最远处，离他更近。
　　大概是刚才洗澡时忽然想起了一些学生时代的回忆，温野此刻看着周尔琛时，竟然不自觉地开始想象他长发时是什么模样。
　　真奇怪，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但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脑海里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大概是他以前不怎么重视周尔琛吧。
　　他的朋友太多了，从小到大跟他交好的兄弟和来搭讪的女生一样多。周尔琛如果没有抓紧他一些，可能温野上了大学后，就彻底把这个‘发小’忘了。
　　他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就拍古风吧？”
　　周尔琛愣住。
　　一旁的巴夏听见了关键词，刚要开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憋在嗓子里成了一个嗝。
　　“嗝、嗝、嗝——”
　　有节奏地伴奏。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转回了目光。
　　温野抬手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慌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个，那一瞬间完全是本能。
　　但他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当做本能？
　　他洗澡时胡思乱想的东西，也能刻进DNA里？？
　　周尔琛默了默，“你为什么想拍这个？”
　　因为他脑子抽了。
　　温野有些想撤回了，但可惜没有回头路，他只好硬着头皮反问：“不能拍吗？”
　　周尔琛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就在沈济川都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可以。”
　　其他人：“……”
　　巴夏也傻了。
　　不是，刚刚老娘在哪儿嚎成那样，你那铁石心肠的，一副我绝对不可能打破我做的决定的模样。怎么转过头来，就可以了？？
　　……哥你这变脸有点快。
　　温野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同意，话一时间堵在嗓子里，过了一会儿才瞠目结舌地说：“你知道我想拍什么内容吗，你就‘可以’？”
　　“你想拍什么内容？”
　　“……”
　　这话听着像他要搞黄色一样。
　　“打个比方，拍那种，一个是魔道教主一个是武林盟主这种——”话说到一半温野就皱了皱眉。
　　他也不求能在周尔琛面前拿一番，但平番是可以的吧？可是这个魔道教主，听起来就像是个反派啊，而且还得是权势滔天作恶多端的那种，最后被武林盟主一剑戳了个对穿。
　　……不行，这多不吉利。
　　他想了想，改口：“比如侠客和书生。”
　　这个好，温野喜欢侠客。周尔琛么，一看就是个读书的料子，这种病歪歪的陈腐书生他简直是闭着眼演本人。
　　周尔琛点头，“都可以。”
　　一旁的巴夏掐住了人中。
　　“尔琛哥，”太满腹怨念地道，“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不行’、‘不能’、‘没机会’。”
　　现在这怎么就都可以了？？！
　　石莉莉就揶揄地笑道：“小夏，你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这就不懂了？人家对自己对象，能是一样的吗？是不是啊，小周？”
　　周尔琛还没回答，温野耳根子就莫名一热。
　　他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周尔琛愿意拍就拍，不愿意拍那就算了。但是被石莉莉和巴夏这么一说，就搞得他们像有什么似的，周尔琛是为了他特意……
　　说不定周尔琛早就想拍了，只是下不来台，正好自己提了一嘴，就被周尔琛拿来做了筏子。
　　他胡思乱想着，听到一旁的人说：“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温野愣住了。
　　其实不为了这个，又为了哪个呢？但大家也都是明白人，既然周尔琛不愿意再聊这个，那这话就自然而然过去了。
　　但在温野耳朵里，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只是这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也没人再提起。时间一到，大家起身准备去钓鱼。
　　虽然这两天的三餐是解决了，但以后的还不清楚，他们打算多钓上来的鱼让节目组帮忙卖掉，换些代金券。毕竟他们要在这儿住好一段时间，不仅是吃的，生活用品也会有损耗，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出门时，桑言看温野心不在焉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的小温哥，大家只是开开玩笑，都没当真的。”
　　这些天下来，他也看出了周尔琛和温野之间关系并不好。
　　沈济川肯定知道些什么，如果桑言问他，沈济川八成不会隐瞒。但桑言转念一想，沈济川之所以不主动跟他说，那肯定是不适合告诉他的事情。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非要了解呢？
　　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
　　温野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了一声，“想回家。”


第38章 （双更）晋江首发
　　下午带他们出海的不再是那个重口音的渔船老板, 而是换了一个络腮胡大叔，他是老板的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出海钓鱼, 对附近的海域也很熟悉。
　　节目组说，络腮胡是因为听老板说有中国电视过来录制节目，这些外国人也分不清哪些是网络台哪些是地方台哪些是央视台, 一听有热闹就乐呵呵的过来了。
　　听到真相的众人：“……”
　　和总是喜欢板着脸的老板不同，络腮胡大叔很喜欢开玩笑, 他身材比较胖，下巴肉掉出一层, 因为肚子很肥大，看上去像个倒立的圆锥。
　　他的英语比老板好一些, 起码一句话里能听懂好几个简单的单词。络腮胡也非常喜欢和别人交流，他开着船停在附近有鱼群的海面, 嘉宾们钓鱼的时候他也没闲着, 到处转来转去地和人家聊天。
　　巴夏和石莉莉跟他聊得手足无措, 因为听不懂，手机也不在身边, 没办法用翻译软件, 她们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周尔琛。好在节目组原本就有翻译人员, 只是之前有周尔琛帮忙, 所以他们才没有出面。
　　解决了翻译问题后, 络腮胡叽里呱啦地说了两句, 两个女生齐齐地望向一旁的工作人员，对方尽职尽责地翻译：“他问你们都是明星吗？”
　　这题巴夏会答：“yes！yes！”
　　络腮胡继续呱啦, 翻译道：“他说他没有看过你们主演的电视剧，问你们是不是很红？”
　　说完, 翻译也尴尬了两秒。
　　两个女生：“……”
　　巴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掐出一点小拇指，“little，a little。”
　　意思是还行，说法比较谦虚。
　　不过还好络腮胡很快解释了原因，原来他非常喜欢看中国的电视剧，但可惜他们这儿引进的非常少，很多都是在网络上播放。他问她们是否可以推荐好看的剧，他最爱穿着宽大袖子的那种。
　　因为他不太懂具体该如何描述，翻译也听得一头雾水，把琅琊榜的剧照翻出来给他看，问他是不是这种。络腮胡看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很像但不是。
　　这句话直接把几个人都给说晕了。
　　很像，但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这老哥看的不是中国的吧，例如日剧中出现的和服，那也太尴尬了。
　　一旁的跟拍导演捂住了脸，都已经做好把这段直接剪掉的准备了，然而下一刻，一道清朗又带着些许懒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他说的应该是宫斗剧，造型比较华丽的那种。”
　　众人闻声望去，下午的阳光没那么晒了，温野脱掉了防晒衣，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悠闲地靠在栏杆边。海风拂过他的刘海，吹起光洁的额头，露出一双凌厉但又漂亮的眉眼。
　　温野看向那个络腮胡，再张唇时吐出了一口流利的英语，巴夏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络腮胡眼前一亮，疯狂竖大拇指、连连right。
　　他点点头，继续道：“给他推点以前的TVB港剧吧，什么《金枝欲孽》《宫心计》《公主嫁到》那种的，服化道比较夸张，最好里面还有中国功夫的。”
　　巴夏恍然大悟。
　　就这种他们现在看有些古早的服装和剧情，能把这些老外拿捏得死死的。
　　石莉莉哎地一声，说道：“咱们走之前不是要拍写真集吗，正好你们俩拍的是古风，不如让他们多准备几套，也让这些老外尝尝鲜。”
　　回头这段花絮还可以投放到微博、b站、油管这类网站，既宣传了传统文化，又可以提升剧组的热度，要是办得好，说不定还能收获一片好评。
　　她这么一说，跟拍导演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不止是这个络腮胡，他们可以专门做一个外国人体验中国文化的专题，穿汉服、打太极拳、围炉煮茶……
　　……只不过这个天气让一群老外围炉是有点难度了，估计得热死。他们可以尝试一些其他的项目，到时候也能拔高一下这几集的高度。国内综艺赛道虽然人挤人，但做这个题材的还真不多。
　　跟拍导演眼前一亮，马上给总导演发了条信息，对方很快回了电话过来，他走到一旁接去了。
　　看来总导演对这个提议也挺感兴趣。
　　倒是温野有些无奈，“莉莉姐，我好心帮你，你怎么反过来坑我一把。”
　　石莉莉笑了笑，“我这怎么是坑你呀，弟弟。”
　　她这句话也没说错，毕竟其他人有的选了吸血鬼主题、有的选了童话题材、还有的选了cos热门ip，唯独温野这组选了国风，独树一帜。
　　等到播出时，想必也是他们的关注度更高，到时候如果这个栏目办得好，还能推波助澜，让他们俩再涨一波热度。
　　但实际上，温野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他只是觉得，难得和周尔琛拍一次古风写真，这个主题原本是独一无二的，温野充满了新鲜感。但石莉莉的提议，就好像有人强行分走了这份体验。
　　这让他有些不那么开心。
　　“喂！大家！”曹林从甲板另一头兴奋地跑了过来，“你们想不想去冲浪？”
　　冲浪？
　　大家眼前顿时一亮。
　　“好啊好啊。”巴夏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去哪儿去哪儿？我们能走吗？要钱吗？有没有教练？”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得人脑袋都快晕了，曹林脸上挂着笑，挨个解释：“我刚才问了下，他们说周边有个华人开的冲浪俱乐部，设施都很齐全，我刚才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我们有八个人，那个经理说如果可以给我们跟团价，每人105美元，两小时。”
　　大家：“……”
　　105美元，那差不多就是七百二十块人民币。
　　八个人那加起来也要五千七百多块钱。
　　这个价钱对于明星来说确实很便宜的了，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没有钱。
　　今年的鲭鱼因为供应量比较充足，澳洲整个市场的价格都不算很高，鲭鱼的即食肉排一条大概在十几澳元，但这是加工后的价格，采购商给他们的报价还要更低，大概一条只有8澳元。
　　换算下来，一条36块，扣除他们的食材，剩下的大概能卖1800，看着多，但分到每个人手里也就两百块钱。要知道，来这边度假的都是有钱人，小费就算按最低档的10%来算，他们在别墅点个潜艇外卖都得给80澳元，也就是368块人民币。
　　……比他们一天钓鱼挣得还多。
　　巴夏脸色从正常到红润再到惨白，最后变成青黑，“你跟人家讲半天价，就讲了这么个玩意？？”
　　她一脸不敢置信。
　　曹林也是十分冤枉，“他们是会员制，办卡后才能买次数，我已经把会员卡的费用砍掉了，要不然咱们一个人的成本得要200美元往上，已经很便宜了！”
　　温野：“……”
　　200美元冲两小时的浪，他们是冤大头吗？？
　　他伸出手心，脸色沉沉地问曹林要手机，“电话给我，我来跟他们沟通。”
　　他的脸色跟下一秒要去揍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曹林愣了愣，连忙把手机递给他，叮嘱道：“这是工作人员的，等会儿还要还回去。”
　　可不能乱摔啊。
　　温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他按着那个电话拨了回去，大概十几秒后才有客服接通，大概是刚才聊过，所以那个男人说的也是中文，“您好，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呢？咱们最近排期比较紧张，到达一定人数就不对外开放了呢。”
　　“抱歉，你说的我听不懂。”温野没有说中文，只稍微改变了下自己英语时的语调，让自己听起来更地道一些。
　　“我想问你们俱乐部的具体地点在哪里，是否有正规的ISA冲浪教练证？我的朋友跟我说，你们一节课是两小时起步，那么费用中是否包含冲浪板和湿衣的租赁？另外，我对你们俱乐部的价格存疑，如果这是入会和课程价格，我需要知道你们是否能提供等值的会员服务，其中包含哪些？”
　　他这一通问，直接把对方给问懵了。那个客服切换成英语时，明显慌乱了许多，说话也磕磕绊绊的，“骚瑞，普利斯，外特阿迷你……”
　　话筒被捂住，大概是他在叫其他人来对话。很快，经理就过来了，这人的英语稍微好一些，不过也停留在中式英语的水平，带着浓浓的国内口音。
　　“抱歉，刚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失误了，他英语不好，所以跟客人沟通时发生了一些误会。”经理咳了咳，说，“我们一节课是65美元一个半小时，包含冲浪板和湿衣租赁……”
　　比曹林给他们的报价少了整整40美元！
　　果然，温野起初听到曹林说‘华人冲浪俱乐部’时，就觉得不对劲，一听报价就明白了。
　　他虽然没来过澳洲，但他朋友高中毕业度假时去玩过，他家是小康家庭，悉尼和墨尔本的冲浪课程大概在35~85刀不等，服务设施都很好。
　　像这种一张口就是抱团会费的，摆明了就是宰人。
　　温野冷笑了一声，爆出一段清晰流畅的脏话，语速快到只能隐约听清‘fuck you’、‘idiot’、‘Buy coffins for your parents’，听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摄像师：“……”
　　这段播出去，估计全都得打码成鸟语。
　　挂完电话后，温野长长舒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巴夏才弱弱地道：“小温哥，刚刚怎么了？你们聊了什么？”
　　虽然她的英语已经归还了给了高中老师，但脏话是不分国界的，大概还是能听懂一些。
　　刚才温野骂人的时候，好吓人啊。
　　但又有种痞帅痞帅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没事。”温野把手机还给曹林，轻描淡写道，“我刚才装老外试探了两句，那些傻逼是专坑中国人的，给老外和国人的报价中间差了四十刀。”
　　他们刚才都看到了温野的表情，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那多出的四十刀是给外国人的。
　　“草，这些人怎么这么恶心？”曹林脸色铁青，“之前在K市时，我在酒店碰到一个华人，这个俱乐部也是这个华人推荐给我的，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是出门在外大家互相帮助，没想到却是一些傻逼钻空子，专门坑那些出来旅游不会说英语的同胞。
　　“这很正常。”温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放心上，“我之前去鹰国玩，刚下飞机有个华人跟我问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把我行李箱抢走了。”
　　刚下飞机就被抢劫也太惨了。要是运气差点，证件也丢了，那才叫真正的绝望。
　　石莉莉忍不住问：“那你后来怎么办的？”
　　温野张了张唇，犹豫，“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这个我说了，可能播不了。”
　　众人：“……”
　　那两人显然是一伙的，不过温野也不是个好脾气，当场把那个华人逮住，把他揍得脸开花。
　　机场里的地勤听见动静后赶紧过来拦人，听他说他是学生、被这个人偷了行李箱后，拦虽然还拦着，不过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件事说起来是发生在机场内部的，回头投诉的时候还是要投诉他们，这些人索性就不怎么管了。
　　温野把那个傻逼揍了一顿后，才发现对方是个装国人的棒子，因为以前在中国留过几年学，所以会说一些基本的普通话。温野让他给他的同伙打电话，约好了分赃地点后，压着人就去了。
　　抢他行李的是个高高壮壮的白男，被他发现后也不跑，还想上来跟他过两招，不过温野一拳头直接砸在他脸上，再两脚下去，差点把他子孙踹废。
　　……
　　等周尔琛接到电话赶过去保释的时候，温野手上的血迹已经干透，留下一片深红色的印迹。
　　走之前，他还没忘记给里面被关着的俩小偷比了个中指，顺便留了句赠别留言：“我是你爹。”
　　……
　　一旁的络腮胡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用自己听不懂的中文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阵，这会儿终于能插上话了，“你们是要去冲浪吗？”
　　温野愣了愣，点点头。
　　络腮胡要是不提，他都快忘记这茬了。
　　“那很好办。”络腮胡松了口气，笑道，“我的朋友虽然没有ISA证书，但他是冲了二十多年浪的老浪人了，几乎生根在这片海域里。你们要是想在附近冲浪，我敢打包票，没有哪个教练能比他教得更好、更了解海上的天气了。”
　　他说的这位朋友，就是渔船的教练。
　　等到工作人员把这段话翻译出来后，大家都吃了一惊。毕竟这里的冲浪课程那么贵，他们已经做好放弃的打算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有后续。
　　最关键的是，这位高手竟然就在他们身边。
　　就像络腮胡说的，冲浪不仅仅是学习一些技巧，更关键的是要懂浪、会抓浪看浪。
　　大海是无情的，冲浪之所以是极限运动，就因为它是真正走在风口浪尖上的运动，每一个错误判断，都可能断送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
　　温野没再犹豫，问：“那位老板愿意教我们吗，你也知道，我们这次出来的人有很多，也没有冲浪板。”
　　一个人带八个新手，烦都要烦死了，而且安全也很难得到保证。更何况那位老板二十多年都没考教练证，说明人家大隐于市，根本没有打算出来教人。
　　络腮胡哈哈笑道：“这好办，我们有几个朋友，都是爱冲浪的好手。我可以让他们一起来教你们，至于冲浪板，我们家里也有备用的，不用担心。”
　　说完，他搓了搓手，直白地表示，“如果，呃，如果你们愿意给我们看看中国功夫？啊，那就太好了。”
　　温野：“……”
　　国人出门是已经逃不开这个了吗？
　　那老外还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吃中餐，甜甜的，哦，那个叫糖醋里脊？奈斯。或许你们还愿意教授我们这道菜的配方吗？哦我还非常爱吃饺子！菠萝味的，美味！”
　　翻译和温野：“……”
　　大家都一脸迷茫。
　　听不懂。
　　只听见了Chinese food，delicious，dumpling。
　　那是当然的啊，中餐天下第一！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听懂了，估计也会露出和温野他们一样的表情。
　　·
　　络腮胡答应回去会联系他的朋友们，尽快给他们答复。温野对外国人的‘尽快’并不抱什么期望，不过总归是有希望的。
　　刚才情绪起来了，他也没顾得上镜头，直接彪了好几句脏话。现在回想起来时，又有些烦躁。
　　尤其是巴夏她们一脸被吓到的表情……
　　温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说脏话也不是因为觉得这样很酷很帅、很特立独行，温野一直知道自己挺没素质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微博上和粉丝互喷。
　　他开始骂脏，是因为初中时总有些傻逼，看不惯他，就叫体校的或是小混混来招惹他们。那会儿周尔琛已经开始留长发了，后脑勺上扎了个短短的马尾，温野和周尔琛放学回去时，听到那些小混混站在街角里朝他们吹口哨，说些……很恶心的话。
　　温野想去逮人，但是这群小混混对附近地形特别熟悉，三两下就躲得不见人。后来温野咽不下这口气，就让周尔琛绕道回去，他堵在路口把那群小混混挨个逮住暴揍一顿，一边揍一边问候他们爹娘。
　　那群人发现打架打不过、骂脏话也骂不过后，就灰溜溜地跑了，没再敢骚扰他们。
　　那时候，初中的男生都心浮气躁的，容易躁动。温野虽然打架频率没小学时频繁，但却三天两头地跟别人起冲突。班主任对他爱惹是生非的事也十分头疼，平均一个月要请好几次家长。
　　温野实在拖不过去了，就去找隔壁的乔帆，乔帆知道他是为了护着自己的儿子，心自然也向着他。她虽然性子温温和和的，但却能三两句把老师堵得说不出话，老师也知道周尔琛因为长相女气、身材弱小容易被欺负，乔帆一开口，他就没理了。
　　后来，温野又让乔帆帮他打了好几次掩护，直到开家长会，乔帆没办法一个人坐两个位置，温振国才发现了不对，哭笑不得。
　　后来，老师叫家长时，乔帆没有再替他的父母出席，但来的也不是温振国，是余彩兰。
　　这两个女人在这件事上站在统一战线，以至于温野的学生时代，除了成绩差要被老爸揪耳朵之外，过得十分舒服。
　　……
　　但现在不再是学生时代了，周尔琛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同桌、小邻居了。
　　温野唉地一声，有点想抽根烟，但是摸了摸口袋，什么东西都没有。
　　“喏。”
　　一只干净漂亮的手忽然伸到他眼前，宽大的掌心躺着一根烟、和一只打火机。
　　温野心里陡然一跳，条件反射地赶紧把烟藏好，张望了下四周，又示意周尔琛把领口的麦挡住。
　　“你怎么有这玩意？”他低声问。
　　周尔琛对嗓子保护得很好，平时很少吃辛辣的东西、也不怎么抽烟喝酒，大概是还想多唱几年。
　　“从沈济川那儿抠来的。”周尔琛也低声说，“放心抽吧，我跟摄像说过了，不碍事的。”
　　不碍事的意思，就是不会拍、拍了也不会放出来。
　　温野这才放心，弓着身子、做贼一样地点烟。周尔琛便侧过身，帮他挡住海面吹来的风，和后面若有若无的视线。
　　温野抽了一口才发现，这烟竟然是□□Z冰。
　　刺激得他嗓子都一哆嗦。
　　“沈济川的嗓子是不想要了吧？”他轻轻弹了下烟，“这烟瘾可不算小。”
　　周尔琛嗯了一声，“他在戒呢。”
　　桑言最烦他抽烟，说身上总是一股臭味。沈济川也是好多年的老烟枪了，为了老婆只能忍着，但压力大或者烟瘾特别强劲的时候，他也会抽两口。
　　不多，就两口。
　　温野轻轻呼出一口雾气，淡淡地道：“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周尔琛愣一愣，有心想跟他解释沈济川不是他前任，上次是他故意激温野的。但是又觉得，要真这么说了，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还是他情绪上了头，惹出来这么一摊。
　　“……嗯。”
　　温野听他前面那个嗯字，火一下子就上来了，熟料周尔琛靠在栏杆上，他微叹一声，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不像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第39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这点在他小时候就体现得淋漓尽致。周尔琛故意找茬时，温野犟脾气上来了，也跟他对着干；但当周尔琛真被人欺负了, 温野又没办法坐视不管。
　　就像现在，温野明明心里想的是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咱们很熟吗, 关你屁事？但当周尔琛用那种微微抱怨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时，他又不自觉地有些心虚和歉疚。
　　……看来他的素质还是有待降低。
　　温野沉默不回答的时候, 周尔琛温润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眉眼间。温野权当没看见，他飞快地抽完那根烟, 还不忘挥一挥衣角的烟味，“走了。”
　　他走得很潇洒, 步伐很快，完全忘记了挂在一旁的钓竿。周尔琛闷着嗓子轻轻笑了笑, 把渔具都收好之后, 才慢吞吞地跟着众人下了船。
　　在他们外出的这几个小时里, 节目组已经布置好了烧烤大会的场景。
　　这会儿大海已经退潮，不过为了安全起见, 他们架炉子和桌椅的地点离海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临海的一片沙滩上被清理干净, 户外烧烤炉一共装了四个, 烤盘面积很大, 便携式燃气供应方便安全, 也很好掌控火候, 虽然不如炭火烤出来的更有味道，但油烟也小了许多。
　　调料和竹签都已经准备妥当, 宽敞的长方桌很方便多人聚会，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饮料和酒水, 甚至还有一筐冰镇的蛤蜊和扇贝，一旁还贴心地备了配料和锡纸盘。
　　看得巴夏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别说，一天暴晒下来是受罪了些，但如果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那请让她多受点罪吧！
　　她年轻，承受得住！！
　　大家陆陆续续地把食材搬了过来，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处理了一批，像土豆这种都切成了片放在水里，等下竹签一串就能直接烤，烤鱼也已经去掉了内脏，稍微腌制了一下，这样吃到嘴里时才不会太腥。
　　节目组还有偿赞助了牛肉和猪肉，不过这些都是要从他们下午挣到的资金里扣除的，虽然肉质口感和高档餐厅的不能比，但烧烤嘛，吃得就是个氛围。
　　温野搬了个塑料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串小串。外穿拖鞋随意地搭着，在平整的沙地上留下一片痕迹。
　　他还记得刚到无人岛的那天，他穿的是一双低帮帆布鞋，下船时他在沙滩上走过，鞋子吃了一嘴的沙，倒也倒不干净。今天他吃足了教训换了双凉拖，虽然结果没变，但好在拖鞋稍微冲一下就能干净，不用费心打理。
　　穿凉拖还有个好处，有时候走着走着，脚底板忽然有些硌硬，低头一看，原来踩到了一个拳头包住大小的毛蛤。
　　这颗毛蛤被太阳晒得乌黑，远看像个煤炭，温野踩之前它还吐着粉色的舌头静静等待着过往的猎物，被拖鞋抽了一巴掌后，老老实实地闭紧了嘴，怎么都不肯再张开。
　　不过等会儿下锅后，就能老实了。
　　每组都有一台烧烤炉，不必担心位置不够的问题，温野刚把一把牛肉串串好，周尔琛就拿走放到烤盘上刷油，曹林路过时看到，随口说：“嚯，你们这牛肉串串得真大。”
　　节目组给的份量并不算多，其他人为了装盘时看起来饱满些，基本上一根签上只串一条肉丝，跟烧烤店一样的手法。温野最讨厌这种，一把抓着是挺多，但一看份量，总有种缺斤少两上当受骗的感觉。
　　就那么点肉，塞牙缝呢？
　　既然是自己做，那当然是自己吃着开心，份量越大越好。
　　周尔琛笑了笑，也不解释，只在肉串烤到表面金黄d时，刷一层油，再翻个面。第一遍被烤得偏白色的肉刷上油后，好像油画上了光油，一下子亮晶晶。
　　烤着烤着，就变成了金色，牛肉开始滋啦滋啦地爆汁，撒上一把孜然和辣椒粉，远近百米都能闻到香味。
　　温野还从自己的行李箱里贡献出了宝贝的某汇王中王，这原本是余彩兰给他搭配泡面时吃的，自从来了澳洲后，温野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他熟练地划开一条小口、撕掉包装皮，一边给火腿肠改花刀，一边遗憾没能带上纯肉火山石烤肠。
　　对于他来说，烧烤没有火腿肠和馒头，就像煎饼果子里不摊鸡蛋、北京烤鸭包面皮时不放大葱——
　　没有灵魂。
　　因为条件有限没有馒头片，温野索性把盼盼小面包拿出来充数，稍微烤一烤，等表面酥脆一些后就马上拿出来，不然容易变焦，那样吃着就有些太硬了。
　　现在这样刚刚好，还带着一股香橙奶香味。
　　可惜没有花菜，不然烤到花菜叶焦黄的时候，再稍微撒些盐和孜然，就凭这微咸的口感、带着烧烤味的香气，就能在各大花菜做法里脱颖而出。
　　他还没忘记从节目组发的水果里掰了俩香蕉，穿着皮戳了个对穿，烤完的香蕉又烫又软，是不一样的口感。
　　在其他小组还手忙脚乱的时候，温野和周尔琛配合默契，很快就烤出了一盘盘成品。这诱人的香气很快吸引了其他组的人来围观，沈济川首先凑了过来看热闹，闻着味道都觉得眼馋——
　　桑言的厨艺技能也就只比沈济川好一些罢了，也不擅长烧烤，这两个笨蛋在烤炉那边手忙脚乱地翻了半天，沈济川尝味道时，一口咬下去，肉不是焦的就是生的。
　　转头再看周尔琛这边，味道飘得到处都是，站在摊位前肚子都忍不住地一直叫。
　　“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呗？”沈济川厚着脸皮说了半句，周尔琛就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了。
　　要是以前周尔琛就答应了，反正也是顺手的事，沈济川欠了他人情，他以后也能顺理成章让人熬夜加班跟他一起改鼓点和和弦。但这次他没一口答应。
　　“我们家的事不归我管。”周尔琛站在烤炉前，额头前被热出一层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你得去问管事的人。”
　　温野对沈济川不咋瞧得上眼，但是桑言他还是会帮的。
　　沈济川走之前还不忘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没出息的老婆奴啊，哎，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的男人就是这样。”
　　说罢，啧啧地摇了摇头，走了。
　　周尔琛：“……”
　　刚送走一个大麻烦，刚倒了杯饮料的石莉莉走了过来，看了眼餐盘，一脸惊讶地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多多出来的食材呀？”
　　温野：“……其实，这些都是我的存粮。”
　　他在家里时就挺爱吃垃圾食品的，这和家里阿姨做饭好不好吃没关系，有时候肚子并不饿，就是嘴巴里想嚼点东西。以前余彩兰一直管着他，不让他吃太多零食，不过这次毕竟去的地方没有超市，采购也不方便，所以余彩兰就给他多带了些干粮，什么饼干薯片面包火腿肠方便面，应有尽有。如果录制期间如果伙食口味太淡，他还能吃点零食解解馋。
　　再加上节目组并没有限制携带物品，温野就放开了揣，他出发去飞机时拉着的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就是他的零食储存柜，装了满满一箱。
　　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了。
　　石莉莉：“……”
　　巴夏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聊天，插了句嘴，“我也带了些吃的，只是都是些辣条什么的。”
　　她也是重口味爱好者，只是碍于要身材管理，所以平时吃得很少。但她也带了一些，用来当欺骗餐，好好安慰一下辛苦了一周的胃。
　　温野忽然灵光一现，又问其他人，“你们也都带了么？”
　　桑言举手，说：“我带了两包真空的烟熏腊肠。”
　　这种腌制的东西可以放很久，腊肠是他父母特意做的，因为桑言很喜欢吃，又听说他要出国录节目，就特意抽了真空、给他带了一些。
　　沈济川：“我带了一些牛肉酱和橄榄菜。”
　　毕竟他做饭不咋样么，虽然可以请周尔琛帮忙，但他脸皮也没那么厚，如果只能自力更生的话，炒个番茄鸡蛋再煮碗饭，就着牛肉辣酱就能下菜了。
　　陈超：“……我带了一些花茶包。”
　　他是这群人里最年长的，常年都吃健康餐，也早就过了爱吃零食的年纪，所以没带什么吃的，只带了一些养生的东西。
　　“我带了些水果冻干零食，无聊时候啃啃的。”石莉莉说着，从口袋里翻出几小包独立包装的冰糖葫芦冻干，问大家，“你们要吃吗？”
　　石莉莉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就是喜欢吃些甜味的东西，她近几年也在逐渐转型演技派，在铺垫中女的路了，所以对身材管理其实没有特别在意。
　　撇开那些偶像剧，许多正剧题材对女角色的颜值和身材要求并不会非常严苛。说到底，演技好不好、贴不贴角色才是王道。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只有周尔琛顺手接了一个。
　　温野瞥了眼他的动作，没在意，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或许我们也可以总合一下资源，大家都赞助点什么，咱们把这个菜单丰富一下。”
　　靠这些存粮，温野和周尔琛可以过得很舒服，但是他也不是吃独食的性格，盘算了下自己的库存，才主动提出这个想法。当然，其他人要是不愿意，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然而出乎意料的，大家都很赞成。
　　“可以啊，”曹林一拍巴掌，“我刚才就在想，咱们把电磁炉拿过来，吹着海风，一边吃烧烤一边煮锅面，那该多好？”
　　之前的挂面库存已经吃完了，他想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可惜，没想到温野主动提了出来。
　　挂面味道还是有些淡了，要是方便面那刚刚正好。再加上有腊肠，可以搞不少花样。曹林记得厨房里还有一些面粉，到时候可以糊个湿面团，架个圆烤盘摊饼吃，里面放点生菜和辣条，也有滋有味的。
　　沈济川也开始了头脑风暴，“咱们不是还有那个，代金券吗？可以再跟导演他们买点蛤蜊啊扇贝什么的，处理一下，明天早上煮过海鲜粥。”
　　海鲜粥配橄榄菜，这不香得要死？
　　众人三言两语的，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这种超出意料的计划幻想起来时，总是充满着新鲜感和动力，不一会儿大家就总结出了好几顿吃法。
　　巴夏站在一旁，直接傻了眼。
　　你们、你们……
　　搞这么丰富，这是要胖死我啊？？


第40章 （二更）晋江首发
　　大家说干就干, 立刻行动了起来。温野跟着大部队回到别墅，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拖出两大包完整的香辣方便面，在胸前化了个十字, 为它默哀。
　　尊敬的方便面同志于11月xx日晚六点三十分阖然辞世，享年5岁。
　　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默哀完毕后, 温野毫不犹豫地把同志拽进了塑料袋里，顺带又挑拣了几位幸运儿, 揣在他的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跟着一起下了楼。
　　温野回到海滩边上，周尔琛正好烤好了一条鱼, 鲭鱼国内吃得人不多，烤鱼一般用得比较多的是鲳鳊鱼、黄鱼这类, 但鲭鱼他还是第一次尝试。
　　“小野。”周尔琛朝他招了招手，温野脑子一时间还转过弯来, 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周尔琛用筷子在月牙肉的地方夹了一块, 递到他嘴边。
　　“尝尝味道。”
　　温野啊地一声, 刚烤出来的鱼肉还很烫，周尔琛看他想都不想地张嘴就要吃, 手腕微微内扣把筷子收回一点, 轻轻吹了吹。
　　他们距离不远不近, 周尔琛吹出来的那辆口气, 一下子拂在温野的脸上, 清新、又温热。
　　“……”
　　温野睁大了眼睛, 还没从被冒犯的震惊中缓过来，周尔琛已经把那块鱼肉送进了他张着的唇里。
　　“现在应该不烫了。腥么？咸不咸？”
　　周尔琛语气很寻常, 仿佛刚刚往他脸上吹气的人并不是他，温野如果在意这个, 那就是他敏感小气。
　　一时间，温野不知道是该先追责周尔琛轻佻的毛病，还是先回答鱼肉的问题。他憋了半天才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还行。”
　　然而实际上，鱼肉的滋味已经被心底的震惊压得一点都尝不出来了。
　　他又干巴巴地补充了句，“有点腻。”
　　周尔琛点点头，把烤鱼都盛了出来，挤上两三滴新鲜的柠檬汁。温野吃过的那条鱼被单独放在一个白瓷平盘里，几颗红彤彤的小番茄圆润地躺在一旁，和其他普普通通的烤鱼形成了难以言说的对比。
　　温野看着那盘鱼鳃边缺了一块的烤鱼，目光直勾勾地。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些抓不住的不安感，就好像以前制定的某种秩序在一点点打破，他摸索着那个未知的新世界，慌张更多于好奇。
　　不远处，曹林他们已经煮起了方便面，小锅嘟嘟嘟地冒着泡，加上他们秘制的调料，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海边没有干净的自来水，周尔琛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但烧烤的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石莉莉开了一瓶菠萝啤，录制节目的时候大家都不会让自己喝得太醉，毕竟万一发不受控制的酒疯、再胡言乱语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那就糟糕了。
　　不过吃烧烤么，不喝酒总感觉少了些味道，好在菠萝啤度数不高，完全可以当饮料喝，也能喝个啤酒的氛围，一物多用。
　　等菜上得差不多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餐桌边，在微微咸湿里的海风里撸串、喝酒。对于明星来说，除了在室内和别墅里，大概已经很少有这种在户外和朋友们一起烧烤的体验了。
　　晚上的风有些冷，节目组给他们搭了个简单的棚子，如果风特别大也可以转去棚内。海边温差大，温野出来前还特意戴了一件外套，吃着微辣的烤串嘴唇都被染红、但胳膊上被风吹过的地方还是冰凉冰凉的，格外舒服。
　　“对啊，他真的很呆的，我当时都做他女朋友两个多星期了，他还不知道，还说要追我……”
　　大家围在桌边聊天，巴夏爆料了她和曹林的恋爱过程，惹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你们俩这个性格还能谈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石莉莉感叹。
　　半年的恋爱时间对明星来说并不算长，但圈里多的是短择和炮友，而且曹林之前和前女友那么恩爱、结果转头半年就找了新人，大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都在心里和背后议论。
　　那时候也没想到，他俩竟然还算是‘真爱’。
　　“那是，他之前有个女朋友，你们都知道是谁我就不说了。”巴夏也是个大嘴巴，对于这种话题一点都不忌讳，“那会儿分手后他追我，哎呀，我说句老实话，他要是真那么好人家能跟他分手么？我就想着那先谈谈吧，就当个过度吧，没想到竟然还谈到现在了。”
　　众人一脸惊悚：“……”
　　这是可以说的吗？？
　　“其实我们俩也经常吵架，而且经常闹分手，你们可能不太知道。”大家默默想，其实我们是知道的。然而巴夏完全不在意他们什么反应，一拍大腿，道，“不过我也不咋地，我们俩就属于是破锅配破烂盖吧。”
　　石莉莉问：“那你们俩怎么复合的？”
　　巴夏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性格啊。
　　一说到这个，巴夏就叹了口气，“还能为啥啊，他做饭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每次分手之后，我拍完戏回家，都得自己煮泡面，要不然就是点外卖，外卖总吃是会吃腻的。我实在是受够了，想想不能降低生活质量，就复合了。”
　　大家：“……”
　　曹林：“……”
　　敢情他就是个厨师。
　　不过虽然巴夏经常口出狂言，但她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曹林和前女友恋爱长跑失败、半年后找了新欢，这件事他们毕竟是局外人，不了解详情。但这几天相处下来，曹林虽然嘴上嫌弃、但照顾起女朋友来还是任劳任怨。
　　还真就应了巴夏的那句话，破锅配烂盖。
　　也是绝了。
　　对此，石莉莉也颇有感悟，“这点我能理解，我以前分手之后，总是想总结上一段感情的恋爱，争取下次避开这个坑，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但是后来我发现，当爱情真的来了的时候，什么经验什么理想型都不作数了。”
　　爱情就是没有道理也没有标准的东西。
　　像巴夏这种，是属于没那么爱但是莫名地又很配对的情侣组合；但是对于石莉莉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她当年看上陈超，就是因为被对方在戏中散发的魅力迷住了，但真正相处时，又总是为对方的一些瑕疵而生气、难受。
　　她现在还没分手，纯粹是靠这么多年的感情撑着，而不是因为他们很合拍、很契合。
　　沈济川听得神色复杂。
　　他也是没想到这波竟然是坦白局，而且这些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会谈，恋爱经验也一个比一个丰富。该不会整桌上就他一个纯爱战神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有心想炫耀一下和桑言从初恋走到现在，但是一想到周尔琛扯的那个谎，又只好硬生生地瘪了回去。
　　傻逼周尔琛，连累他不能秀恩爱。
　　他心里默默对着兄弟比了个中指，但一张嘴闭得紧紧的，纹丝不露。
　　其他人从他这儿没撬出来什么，看桑言被问了两句就脸红了，也不好意思再逗他。索性把矛头转向了温野。
　　“小温哥以前喜欢什么类型啊？”巴夏好奇地问，“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个……吧？”
　　就算他们不了解温野以前的情史，但光看这张脸也大概能猜到，他从小到大桃花都不会少，这种长相带点痞气、没那么精致白斩鸡的脸，属于大家都知道很危险、但又忍不住新鲜感去尝试的类型。
　　之前偶像男团解散后一年，还有人拍到温野陪同女友一起逛街，不过他也不怎么出名，评论区连申讨他的少得可怜，没过多久，女友就跟他分手了。
　　之后就一直寡到了现在。
　　但怎么看，之前都应该是更喜欢女生的吧？
　　“我喜欢的类型？”温野想了想，“我喜欢黑长直，皮肤白眼睛大的，性格好一些，爱对我撒娇的。”
　　他历任的女友基本都是这种清纯校花的类型。
　　众人：“……”
　　这几句话简直完美概括了一个大直男的审美。
　　他说得虽然简单粗暴，看起来很挑剔很直男，但就像石莉莉说的那样，感觉到了的时候，什么标准都不重要了。但问题就在于，他还从来没遇到过那个能让他打破一切准则的恋人。
　　要不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情侣人设，温野真想往后一摊，无所谓地说：缘分这种东西求不来的，慢慢来吧，遇到了最好，遇不到最好。
　　但像周尔琛这种差错，还是别再来一次了。
　　“那尔琛哥和小温哥心中的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呀。”有那么个瞬间，巴夏突然想起了周尔琛的长发造型，不过那会儿他俩还什么都没有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忘掉了。
　　“尔琛哥，你听到小温哥这么说，心里怎么想啊？”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周尔琛指节扣在易拉罐的拉环上，闻言，轻轻一笑。那枚拉环也顺势弯折了下来。
　　“还能怎么想，当然会吃醋。”他轻描淡写道，“不过从小到大吃习惯了，也就不生气了。”


第41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怎么都没想到，周尔琛竟然这么厚脸皮。
　　其他人也跟着精神一振，石莉莉很快抓住了重点, “从小？那你吃醋是吃友情的醋还是……”
　　她这话问得很隐晦也很含蓄了，给对方留出了找补的空间。毕竟周尔琛有个喜欢多年的初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她们唯一不确定的, 是不知道这是他立的人设，还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如果是前者, 那就尴尬了。
　　周尔琛抿了口酒精，淡淡地回答, “应该，都有吧。”
　　温野：“……”
　　谁都没想到他能这么勇, 巴夏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她第一反应是她男神以前还喜欢过温野？？那也就是说, 他俩不是现在好上的, 以前就有猫腻了？等等, 那初恋又是怎么回事？
　　该、该不会——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下一秒, 石莉莉惊讶地问：“所以那个初恋, 该不会就是？”
　　温野吧？
　　周尔琛只笑了笑, 他什么都没说, 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大家在这隐晦的笑容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曹林笑着摇摇头, “那我先说一声恭喜了。”
　　温野：“……”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鼓掌祝福，只剩下知道内情的沈济川翻了个白眼, 还有不明真相的巴夏，连他们说的是谁都没照清楚, 一脸茫然糊里糊涂地也跟着拍了拍掌。
　　吃过晚饭后，大家陆陆续续回了别墅。
　　上楼之前，温野拉住了周尔琛，“你跟我出去聊聊。”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忙着回去洗漱，没人注意到他们。只有沈济川和桑言走在他们身后，听见了温野的话。
　　“嗯。”周尔琛瞥了沈济川一眼，示意他们先回去，“走吧。”
　　他们到别墅的第一天，沈济川就发现了一楼外面的一小片小草坪上是没有摄像头的，正正好就位于温野房间阳台的正下方。大概是节目组特意留出来让他们喘息、放松的地方，毕竟一天24小时连着一个星期都要被镜头‘监视’，都要在‘镜头’前规范自己的言行，也确实憋屈。
　　离开前，温野把他们的收音麦摘下放到客厅的收纳盒里，草坪上只有一盏微弱的路灯，灯泡有些泛黄，底部蓄着一团黑色的焦丝，几只飞蛾扑扇着翅膀，绕来绕去。
　　“你刚才跟他们瞎说什么呢？”温野声音压得很低，但依旧掩不住他的愤怒和烦躁，“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实话实说也不行吗？”
　　“实话实说个屁！”手上没有烟，温野捻了捻脚下的杂草，深吸一口气，“周尔琛，你自己瞎瘠薄立的人设，转头不认账了，还非要算到我头上，你是真把我当冤大头了，是吧？”
　　等节目播出后，温振国两口子看到这段话不得乐疯了？到时候他长一百张嘴也洗不清。
　　周尔琛刚要解释，就被温野打断了，“你也别跟我搞什么‘我初恋就是你’这套，你自己听了不心虚么？”
　　对方一时哑口无言。
　　温野冷笑一声，一看周尔琛的表情他就知道猜对了。
　　什么从小吃醋都习惯了，什么都有，这话他听了都觉得害臊，真不知道周尔琛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半晌后，周尔琛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你不信就算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明显不想再继续这场谈话。但是温野快步拽住了他的肩膀，“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尔琛回过头来，“你还想说些什么？”
　　他语气比以往听起来更低沉，大概是被温野的话刺激到了，气息些微不稳，还带着些许压抑。
　　”暗色的夜，周尔琛背过身来，灯光安静不做声地落在他们背后，没有照亮他眼底浓重的墨色，“要不然先来聊聊看，你对沈济川和巴夏之前莫名其妙的敌意？”
　　温野脸色微变，“什么——”
　　“怎么，是想说我不知廉耻，没有边界感么？”周尔琛打断了他的话，一步步向他逼近，“明明知道‘前任’有了新男友，还拉拉扯扯没有分寸，你是想说这些？”
　　“我……”温野不想贴在他胸口的话，就只能往后退，直到脚下微微踉跄，才发现踩到了大树露出地表的根脉。
　　已经退无可退。
　　周尔琛的呼吸近在咫尺，温野只能微抬下巴、和他对视。
　　“想起来了，你的反应和之前在酒吧看到我时，好像一模一样。怎么办啊，温野。”他一字一句地问，“该怎么解释呢，你那莫名其妙的在意？”
　　在这个深黑色的夜，周尔琛终于撕下了他的伪装。
　　“……你放什么狗屁。”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温野胸口起伏，脸色难看得很，“你怎么不说我是因为恐同？？我有道德、我有正义感还是我的错了？周尔琛，你特么的别乱犯病。”
　　“你恐同？”周尔琛嘲讽一笑，“你只恐和我有关的同，是吗？谢铭平时表现得那么明显，你还能让他留在你身边；桑言就更不用说了，你看着他的时候，保护欲都要泛滥了。”
　　……这傻逼在胡说什么，谢铭根本就不是同好不好？？还有，他都没说周尔琛平时上赶着照应沈济川那么勤快，周尔琛还好意思指责起他来了？
　　温野气得太阳穴嗡嗡地，还没来得及回怼，下一刻，温野脚步一踉跄，肩膀处传来紧实的压迫感。周尔琛把他按在树干上，声音从耳畔传来。
　　“还是说，你是把他们当成以前的我了？”
　　这句话声音明明那样轻，没什么份量，但是温野却猛地心口一震！！
　　周尔琛这傻逼……
　　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温野脸色铁青，“你别太自我了——”
　　话还没说完，周尔琛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地抬起，下一刻，微微干涩的唇吻了过来。
　　那一瞬间温野根本来不及反应，视线猛地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鼻尖率先闻到周尔琛身上的气息，不是沙滩上熏到的烤肉味，而是莫名的他下意识认为属于周尔琛的不名的气味。
　　随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唇。
　　很快就变得湿润。
　　他瞪大了眼睛。
　　周尔琛竟然在吻他。
　　温野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周尔琛时，已经来不及了，周尔琛仗着身高体型的优势把他按得死死的，就连温野会怎么出脚都已经预料了，膝盖抵着他的膝盖，亲密无间，却又动弹不得。
　　“你他妈的——”温野这次终于忍不住了，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刚骂出一句脏话，周尔琛却得寸进尺地伸了进去，温野用力地推他肩膀、但是怎么都挣脱不了，最后还是气疯了，狠狠咬了一口，舌头都尝到血腥气的时候，对方才终于把他放开。
　　周尔琛侧过脸，抹掉了唇瓣和舌尖上的血气。
　　被牙齿在那么柔软的地方硬生生咬出血，伤口肯定是痛的，而且很痛。
　　但他这一刻，却有些感觉不到了。
　　温野靠在树上，头发和衣服都因为挣扎而变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不是气的，他眼角都微微发红。
　　他挣扎了一分多钟这个傻逼才松手。
　　他从来没觉得，一分钟能这么难熬过。
　　周尔琛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他喘着气，真想一拳头砸到周尔琛脸上去，但是又觉得按这个傻逼现在的疯样，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周尔琛抬起头，目光和以往相比不带一丝温度，“既然有喜欢和我接吻的习惯，那还是早点适应得好。否则哪天你发现性取向不对的时候……”
　　“应该会崩溃吧。”
　　摞下这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温野一个人傻站在原地，忍不住草了一句。
　　接你大爷的习惯！
　　他从来不……不这么接吻的好吗？
　　一想到刚吃完别人的口水，温野就气得眼睛发晕。他虽然没什么洁癖，但是对交换口水这种行为一向敬谢不敏，和女朋友交往的时候，也只是亲密地吻一吻脸，也有接吻，但浅尝辄止后就结束。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定性，温野也从来不占别人便宜，谁能想到竟然和周尔琛先滚了床单！！
　　他妈的。
　　温野心里疯狂飙脏话，刚吞咽过的嗓子跟吃了辣椒一样呛人，舌尖好像还能尝到周尔琛嘴唇上的血味。浓重的，带着一点薄荷的气味。
　　是周尔琛吃的薄荷清新糖。
　　温野扶着膝盖、在原地弯腰站了一会儿，等到那股头晕目眩、四肢发软的感觉过去之后，才狠狠地抹了抹嘴唇，推开阳台门走了进去。
　　周尔琛不在房间里。
　　温野从衣柜里拽下睡衣睡裤，扔到床上，力气大得像是在搞破坏。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边框回弹打到门框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温野打开开关，上面瞬间喷出一股四散的水花，砸在脸上身上，冰凉。
　　蓬头大概要小半分钟才能转热水，以往温野会在外面磨磨蹭蹭看一眼手机，等到热水出来后再脱掉衣服快速进去冲澡。但此刻他迫切地想要一场降低温度的冷水，好好冲掉那股让他心烦意乱的气息。
　　温野仰起脸，任凭冷水浇在他脸上，耳边周尔琛的话不断地环绕在他耳边。
　　“既然有喜欢和我接吻的习惯……”
　　“有喜欢和我接吻的习惯……”
　　“喜欢和我接吻……”
　　啪。
　　温野关掉水龙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周尔琛是不是有病啊，他什么时候喜欢跟他接吻了？就算是臆想也应该有限度吧？
　　他心里藏着一股郁气，憋在胸腔里发泄不出来。
　　理智告诉他，周尔琛这个傻逼就是为了故意气他，事实证明他确实达到了目的。但是又有一部分直觉牵引着他，回到了酒店的那个夜晚。
　　他看过雷神发的图，也去酒店对面的超市查过监控，但是依旧对那段记忆一无所获。
　　如果周尔琛没撒谎，难道他那天真的……
　　温野刚想了半句，就一个巴掌抽在了脸上。
　　“打住打住！”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理性客观地推理，“我是有点印象，那天晚上有个人扶着我回了房间，但不代表我会把周尔琛错认成女生——”
　　……应该不会。
　　这次和在A理大他们睡在一起时又不一样，那时候周尔琛长发散肩时，确实隐隐约约给了他一种错觉。但现在的周尔琛那头发短的都遮不住耳朵，再拿像女生这一说也说不过去。
　　温野抓了抓湿润的头发，思绪一片杂乱。


第42章 （二更）晋江首发
　　当晚, 周尔琛一直没有回来。
　　温野躺在床上，原先还满肚子的火气，琢磨着等周尔琛回来要怎么揍一顿, 等到后面实在撑不住就睡着了。半夜醒来迷迷糊糊下意识想摸手机时，手一抬、却落了空。
　　半边的床都是冰凉的。
　　空调温度打得有点低，温野半睁着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再一看墙上的挂钟,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卫生间洗手池的水龙头位置还停留在温野掰的方向，房间里没有周尔琛穿出去的那双凉拖, 衣柜里睡衣也放在原来的位置。别墅里安安静静的，温野悄悄开门去楼下找人, 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厨房里没有、客厅里没有、阳台里也没有。
　　温野：“……”
　　不至于吧大哥，是你占了我便宜, 要生气也应该是我生气, 要离家出走或者是罢录综艺也应该是我啊。
　　温野叹了口气,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的身影
　　周尔琛大概率不会出岛，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来接送的船；他也不太可能罢录, 按他那个性格来看, 这次应该是真的气狠了, 连看他都不想, 索性找了个地方凑合着。
　　导演他们的住所就在前面一点, 温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是最佳选择, 但工作人员也是要休息的，节目组只是接受了他爸的投资, 没给他们卖命。
　　温野在客厅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部有线电话。
　　虽然手机是没收了, 但节目组还是给他们留了一部应急的，以防导演他们工作疏忽时出现不测。温野记得助理之前跟他们讲解过，长按1就能快截拨打给专门的人员，24小时都待机，确保电话畅通。
　　温野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打应急电话竟然是为了周尔琛，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老式按键座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拨通。温野啃着指甲等待话筒里的忙音过去，守夜的人员大概是在打瞌睡，好半晌才接起来。
　　“喂？”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困意。
　　温野此时也没空去追究他带薪睡觉了，连忙问：“我是温野，我问问你们组里有人见过周尔琛么？他昨晚不在别墅里，是不是睡在你们那儿了？”
　　他语速很快，话里的信息量也很大，周尔琛不在别墅里？那他在哪儿，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那个守夜的工作人员瞬间清醒了，语气里也带着些许慌乱，“呃那个，周老师去哪儿了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我是夜里一点换班的，没有参与昨晚的拍摄工作。温老师，您要不等我一会儿，我给我同事打个电话？”
　　温野听见前半句时心里猛地一沉，等到后半句才微微松了半口气，但也没有好多少。
　　“好，麻烦你赶紧问一下，我实不太放心。”
　　工作人员说了几声好，也没有挂掉座机，而是用自己的工作手机给今晚值勤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开了外放。
　　这个点大家都睡得很死，隔着听筒都能隐隐约约听到间断的忙音，明明只有五十秒，但却感觉度过了一个世纪。
　　工作人员打了好几个电话，温野中间恨不得之前过去把人摇醒，但还是忍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同事才接了，“喂，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语气虽然带着沉重的睡气和烦躁，但还是正经的，大半夜的，没谁会无聊到打电话骚扰同事。
　　“是这样，刚才温老师打电话问我，说周老师一晚上都没回房间，也不在别墅，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工作人员说，“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温老师？
　　同事断了半秒的片，终于想了起来。他把小夜灯打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哦是有这么回事，周老师大概九点多的时候出来的，我们看见后还特意去问了下，他说想出去散散心，不用跟拍。但是导演还是不放心，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万一从哪儿窜出条蛇怎么办啊？跟拍就还是去了。”
　　到十二点后他们就收工睡觉了，盯全屋摄像的比较特殊，是一点换班。以至于看摄像的以为周尔琛在房间里，毕竟屋里黑灯瞎火的；而助理也以为跟拍早就收工了，周尔琛也回了别墅，没再闲逛。
　　这也导致了要不是温野打电话来，除了跟拍，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周尔琛没回去的事实。
　　“他跟拍电话是多少？”
　　耳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同事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是温野，“电话我找找，您记一下，183xx……”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野打断了，“你们打。”
　　他手里只有一部座机，挂了之后要想再给助理和值班的打电话也费劲。温野想想，索性抓起沙发上的披肩，裹在身上，“等等，我这会儿去你们那儿，你们继续联系周尔琛的跟拍，先挂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匆匆地推门走了出去。
　　无人岛上除了别墅之外，也有几间公寓，节目组人多、器材多，租公寓更划算。从别墅到公寓大概要走两分钟左右，有一条直达的小路，白天看这条路时还觉得郁郁葱葱的，两边长满野花，格外漂亮。
　　但夜晚只有盈盈的路灯光投下来，除了那条鹅卵石路，只剩下一片浓重的树影，时不时地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温野裹紧了披肩，他还穿着拖鞋没来得及换，快速到达了监控室。
　　进门时，夜班工给同事打的电话还没挂断，里面传来同事粗着个嗓门跟摄像掰扯的声音，“什么叫他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了？别人看见你收工还以为周尔琛也跟着回来了，他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万一出什么事你负责？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夜班工一边听一边打哈欠，看到温野健步冲进来了，还没来得及提醒电话那头的人，温野就已经一把拿走了他的手机，“你说什么？跟拍和周尔琛没待在一起？那他人呢，他现在在哪儿？？”
　　温野声音沉得把对面的两人都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摄像才又是冤枉又是委屈地说：“他没走远啊，就在那个茶桌风景点边儿坐着，我陪他拍了几个小时，他就没动过，后来我实在是困得累得不行了，一直打哈欠，周老师就让我回去睡觉，还说他再坐一会儿就走了。”
　　茶桌风景点是别墅区外一个露天的小茶桌，旁边还有一排休息长椅，虽然布景有些简陋，但是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海，视野很好，所以被取了这个名。
　　温野皱着眉问：“你走的时候是几点？”
　　摄像说：“快三点吧，差不多……四十分钟前。”
　　他洗澡都懒得洗，回屋后倒头就睡，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同事电话疯狂call了起来。主要是当时周尔琛说再坐一会儿就回去，谁能想到现在还没回？
　　说到这儿，他又有点心虚，怕真出什么事被追责，补充道：“那附近的环境你们都知道的，就光秃秃的一片地，连杂草都没有，听说是当初想改高尔夫球场的，后来改了一点地方太小就没动了。”
　　“我在那儿坐了四五个小时，除了蚊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估计他这会儿还在那儿，只要他没乱走动，那应该出不了事的……”
　　“应该出不了事，如果有应该，你以为你担得起？”
　　温野冷冷说完，挂断了电话，转头又问夜班工，“有没有手电筒，还有你的手机先给我用一下。”
　　“好、有手电筒。”夜班工犹豫了一下，“要是等会儿找到了周老师，那您能不能不惊动导演那边啊？”
　　导演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原因，要真出了什么事，别说别人了，周尔琛说的都没用。
　　温野抬眼，那神色看得他心里一怵，没敢再提。
　　他出门时，正好碰上了穿好衣服匆匆赶过来的助理和摄像，前脚刚‘丢’了一个嘉宾，要是再‘丢’一个，那他真的别干了，直接去踩缝纫机吧
　　也还好他们住得够近，不然等到的时候说不定就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监控室了。
　　温野打着手电筒，强烈的白色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他时不时地会扫一扫附近的小路或者是竹林，担心周尔琛往回走的时候会跟他们错开。
　　等他们快步赶到茶桌附近的时候，看到石桌边空无一人，温野心脏都跟着一停，脑子嗡嗡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等到摄像拍了拍他，指向一旁一条孤零零的长椅时，他才终于缓了过来。
　　夜色太浓，以至于他刚才都没发现，长椅上有个几乎融进夜里的背影。
　　他们打着的手电筒光照到了附近，周尔琛回过头来，但光太强烈，他只能看到好几个人朝着他跑了过来，等走得近了，他才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温野。
　　周尔琛起身，“你怎么——”
　　‘来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温野大步走了过来，一个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温野这一手完全没藏着劲，周尔琛的脸被硬生生打偏到一侧。
　　助理看得目瞪口呆，手电筒掉在地上，不知道磕到了哪里，灯光暗了下去。摄像反应还算快，瞬间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调成横屏模式点下了录制。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温野红着眼，风把他没有喷发胶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这一刻他完全没能想起身后还有两个外人，情绪在胸口疯狂乱撞。
　　“你他妈自己看看时间，现在都几点了？？”
　　温野把手机点亮，屏幕恨不得戳到他眼睛里，“周尔琛，你多大的人了，吵个架还要离家出走是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人，他们为了，还没睡多久就被我电话叫起来，到处找人到处问。结果你在干什么，你在装中二青年吹海风看夜景。”
　　“周尔琛，你他妈耍人耍得上瘾了吧？好玩吗？！”
　　他的吼声混着呼啸的风，在空荡的土地上徘徊。
　　周尔琛微微抬起脸，这么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到他左半张脸上留着一个清晰的红印。
　　“和你有关吗？”他轻声问。
　　温野差点被他这一句气死，抬手还要打，周尔琛明明看见了，却不躲，连目光都没移开。
　　他手掌停在半空中，刚才甩下来的那股震感还没过，指关节和手心都一阵酸痛。
　　“我问你，和你有关吗？”周尔琛直视着他，明明做错事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是他，但那双目光却丝毫不躲闪，还步步逼近，“你和我什么关系，你有资格管我么？还是说，你觉得我还能继续犯贱，你甩了脸色之后，我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主动求和，是吗？”
　　“你他妈的， ”温野气得脸上跟针扎了一样发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有病……”
　　“所以我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周尔琛的声音把他的盖了过去，厉声问，“对，我有病，所以呢？‘没、有、关、系’这四个字这么难回答吗？”
　　温野耳膜、后脑勺被刺得一阵阵钝痛，他不知道周尔琛这小子明明一点都不占理，怎么还能吼得比他大声，就像那天晚上之后。
　　“……你就是个畜生。”他咬着牙，下一刻攥着周尔琛的衣领，硬生生地把比他高小半头的人拽得低下头来，随后咬着牙胡乱撞上了周尔琛的唇。


第43章 （一更）晋江首发
　　周尔琛气息忽地急促。
　　严格来说, 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吻，温野咬他的时候跟叛逆期的小狗咬主人没什么两样，带着点报复的意味, 凶狠、血腥。
　　周尔琛之前被咬出血的那个伤口大概又撕裂了，很疼，但他还是按住了温野的头发, 不想让他离开。可是周尔琛想多了，温野并没有撤退的意思。
　　他在明知道有外人的情况下, 和周尔琛唇齿相依地接吻，做他以前最讨厌也觉得最恶心的事。
　　疯了, 真是疯了。
　　周尔琛想要吻他的时候，温野总是报复性地咬他的伤口, 周尔琛不会抱怨也不会叫唤，但他吃痛时会微微抽一口气, 嘴唇都疼得发抖。
　　疼成这样了, 还不啃松口。
　　这个吻除了一开始之外, 自始至终都是他在主动。
　　温野把他推开时，抹了把嘴唇, 不知道上面沾的是水还是血, 周尔琛的伤口应该更严重了, 尤其是舌头, 温野没有放一点水、省一点力。
　　……就为了这个。
　　温野讽刺地看着他, “还闹不闹了？”
　　周尔琛垂着眼看他, 刚才失控的情绪好像在这场撕咬的吻里发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刚才骂我。”他嘀咕了一句，想摸摸温野的唇, 但碰到的那一刹那就被打开了。
　　“不对吗？”温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只有畜生才总想干那种事, 你吵架不就是为了这个？”
　　他压低了声音，大概是终于想起了身后还有两人盯着，丢不起这个人。
　　周尔琛没有走。
　　温野不想再跟他在外面丢人现眼，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发现周尔琛还留在原地，皱着眉问：“你杵在那儿干什么？”
　　周尔琛还是没动。
　　月光下，温野忽然看见，周尔琛的眼角有点红。
　　他一下子就定在了原地。
　　周尔琛从来没掉过眼泪，小时候他被男生逼着推到女厕所，非要看他跟女孩子一样上厕所，温野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他的表情就像现在一样。
　　眼角红红的。
　　他像是没有长泪腺，所以怎么都没有眼泪，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几个表情能表现出伤心。温野心里猛地跟锤子击打了一样，闷闷的，难以言说。
　　他停了半晌，慢慢地走回去牵住了周尔琛的手，就像小时候他把那个小孩牵出女厕所一样。
　　“走吧。”他低声说。
　　靠得近了，他才闻到周尔琛身上的烟味。周尔琛是从来不碰烟的人，温野目光下移，看到那条长椅下数不清的烟头，抽得那么多、那么凶。
　　他转移目光，也没再等周尔琛回答他，直接把人牵走了。回去的路上，那个摄像还在录，穿着中裤的腿冻得一抖一抖的，恨不得把镜头怼到他脸上。
　　“滚开。”温野脸色不太好看地把人推开，看都没看两人的脸色，直接带着周尔琛回了别墅。
　　回去时，桑言揉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等人。他的房间就在客厅旁边，隔音不怎么好，刚才被温野打电话的声音吵醒后，他刚推开门，就看见温野匆匆出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担心，就留在这里等了。
　　看见人回来了，他赶忙站起来。
　　“你们回来啦？”第一声先是关心，第二声又是疑惑，“周哥你脸怎么了，怎么还流血了？”
　　周尔琛没说话，温野瞥了眼，看到是嘴唇的血，哦了一声，“他在外面散步嗑树上了，没什么事。”
　　桑言：“？？？”
　　这个点在外面散步？还有这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是怎么碰才能碰成这样的？
　　但是他也很识趣，没有多问，只担心地说了句，“好好休息啊，不要吵架。”
　　“嗯，知道了。”温野也说，“你早点休息吧。”
　　他把人带回房间，动作尽量轻地走进房间，关上门后松了口气。二楼睡的是巴夏和曹林，他们两间房一左一右隔着一条走廊，只要不在房间里搞拆迁，一般是吵不到外面的。
　　他打开灯，把周尔琛拉到床边坐下，又去抽屉里把余彩兰准备的医药箱翻出来，拿了盒消毒棉球和维生素b6软膏，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该涂什么药，总不能涂碘酒吧，回头吃进去怎么办。
　　他自己摸索着拿棉球按在周尔琛被咬破的地方，温野已经尽量把动作放轻放柔，但酒精碰着破皮的软肉时就像是尖锐的针要钻进伤口里似的。周尔琛疼得肩膀都微微颤抖，却还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任他摆弄，看起来安静又可怜。
　　……安静、可怜。
　　呸，这两个词哪个跟他沾边。
　　温野在心里呸了口唾沫，简单清理了下伤口的血渍，然后挤了一坨软膏抹在他唇角。这玩意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作用，主要就是起个心理安慰。
　　他记得小时候吃饭吃的急了，不小心咬到舌头的时候，余彩兰就会给他喷点西瓜霜。可惜这次没带，等到明天天亮了，拜托节目组的人去附近的华人超市买一下吧，这种常见的药品应该还是有的。
　　温野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但也不耽误他收拾手上的东西。
　　“好了，”他说，“去洗澡吧。”
　　温野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余彩兰和余明泽母子俩都非常嫌弃他爸抽烟了。以前自己抽烟的时候不觉得，但是周尔琛身上染了点烟味就有点不行。
　　闻着怪不舒服的。
　　周尔琛还坐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
　　温野叹了口气，好在周尔琛穿的是短袖，他抓住下摆往上一套，就把他上衣脱了下来。脱完后还不忘凑近闻一闻，一脸嫌弃，“臭死了。”
　　他把人推到浴室，拿好换洗的睡衣，又把蓬头拿了下来，帮周尔琛调试水温。
　　这种类似于‘老婆给老公放洗澡水’的事，他从来不给别人做，更别说是周尔琛了。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情绪上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刺耳说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才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周尔琛越是沉默，他越是忙得停不下来，就好像这样做了，他们两个心里都能好受一些。
　　“你洗澡就不用我看着了吧？”温野顿了顿，忍不住唠叨，“你也是的，以前不是挺爱护嗓子的吗，跟你爸喝一杯都推三阻四的，怎么今天抽这么多？不想唱歌了、要回去开公司了是吧？”
　　周尔琛还是没回答，温野自说自话，也觉得十分无趣，刚要把蓬头放回去时，忽然被捏住了手。
　　热水冲了一会儿，把整个卧室都氤氲得烟雾缭绕。周尔琛握着他的手腕，温野想站得不那么难受，就只能贴着看他。
　　周尔琛垂着眼，慢慢地低下头。
　　“刺啦——”
　　四散的热水糊了他一脸，周尔琛头发和脸都被冲湿，睫毛坠着水珠，睁不开眼。
　　“别太得寸进尺了，周尔琛。”他平静地说。
　　·
　　周尔琛洗完出来时，温野已经关了灯。
　　温野侧躺着，其实一直都没睡着，只是周尔琛一出来，他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周尔琛洗完澡出来后，到他的床头看了看，大概是在看他有没有睡着，看过之后就走了，又开始东一头西一头地找东西，不知道在做什么。
　　半晌后，周尔琛才慢慢地摸上了床。
　　温野背对着他，微微睁开了眼。
　　周尔琛的手臂轻轻地揽在了他的腰上。
　　刚才在海边鲁莽粗暴的那个吻猛然回荡在脑海里，温野叹了口气，握住了周尔琛的手腕，刚想把他拿下去，周尔琛反而靠了上来，紧紧贴着他的背。
　　“……”
　　温野刚要让他下去，就感觉那只放在他腰上的手……他鸡皮疙瘩一瞬间跳了起来，猛地按住，咬牙用气音喊，“周尔琛！”
　　周围都是摄像头，他怎么敢的！！
　　“别怕，摄像头都被我遮住了。”周尔琛在他耳旁轻轻问，“要不要……”
　　要什么？
　　温野刚要把他的手塞回去，就听见他说了四个字。
　　我帮你。
　　那一瞬间，好像收音的耳朵都跟着炸麦了。他一脸震惊，还没反应过来，周尔琛已经钻进了被子里。
　　……
　　“周尔琛！”
　　温野的脸瞬间红了，他不敢喊得太大声，摄像头被挡住也还是能隐隐收到声音的；但受制于人，他也不敢干脆地踹在周尔琛脸上。
　　就犹豫了那么一秒。
　　事情就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温野咬着被子的一角，身体紧绷地像个蜷缩的虾。周尔琛按着他，微微粗糙的掌纹像从炭盆里拿出来的一样，温野越是挣扎、对方按得越紧。
　　……
　　温野脸半埋在枕头上，听到被子里传来几声闷闷的咳嗽声，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周尔琛钻了出来，和之前一样搂住了他的肩膀。
　　只是这次的拥抱，明显亲密了许多。
　　男人大抵都是一个德行，只要在床上爽够了，对着枕边人多少会给些温存。温野默默地唾弃了自己一口，但还是没把人推开。
　　“滚去漱口。”他讪讪地说，“难闻死了。”
　　周尔琛靠在他微微汗湿的头发上，轻轻笑了笑。他一笑起来，就连带着温野的身体也微抖。
　　温野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总觉得周尔琛是在笑话他。
　　周尔琛下床去漱了口后，再想抱着温野就不太行了，劲头过了之后，理智又占领了高地。
　　“你别挤我。”温野还是背对着他，“我嫌热，你再挤，我就要——”
　　他感觉到了什么，话没能说完。
　　那一瞬间，他吓得直流汗，就怕周尔琛说什么你一次我一次，很公平。
　　但好在没有。
　　温野呼吸乱了一拍，“……不、不行。”
　　他心里一边痛骂自己，但又实在控制不住反应。
　　“不舒服么？”周尔琛问，“我是第一次……”
　　温野心里猛地一跳。
　　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住这种话。
　　……
　　将近凌晨的夜，周尔琛轻轻下了床。
　　卫生间的洗手池里响起细微的流水声。


第44章 （二更）晋江首发
　　温野再醒来时, 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窗帘半拉着，刺眼的阳光从外面投了进来，床上只剩下他一个, 周尔琛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还有些发懵。
　　夜里发生的事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到处找周尔琛，怕他出事, 找到后还扇了他一个大耳光。周尔琛不仅没还手，他们还当着助理和摄像的面接了吻。
　　不仅接了吻, 周尔琛还帮他咬了两次。
　　温野眼前一片漆黑，“……”
　　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消化, 也搞不清楚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都说封闭的环境会放大自身的情绪，他能理解, 但应该还没到能颠倒黑白的地步。那个吻, 还是他主动的, 他主动拉着周尔琛的衣领……
　　温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跳下床, 打开窗通风换气, 尽管周尔琛已经处理过了, 但或许是做贼心虚吧, 总觉得房间里还弥漫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味道。
　　他把空调的模式改成通风换气, 放遥控器的时候才发现, 房间里的摄像头竟然还遮着！！
　　“？！！”
　　他头皮发麻，赶紧把那几块遮掩的布扯了下来。
　　温野不敢想象导演组起来盯镜头时, 发现他屋里一片黑时会是什么反应。估计关于他们的八卦，整个节目组都要传遍了。
　　特么的, 周尔琛这个傻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傻逼！！
　　温野憋着一肚子的气，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等到他气消了下楼时，石莉莉正在厨房洗盘子，巴夏在一旁拌蔬菜沙拉。
　　今早上她起来一称体重，发现上面的数字直逼100，比昨天早上空腹时增重了三斤！！吓得巴夏早上都没敢喝粥，只吃了蔬菜三明治——
　　里面的剩菜和番茄。
　　连稍微用油煎炸过的鸡蛋都没敢碰。
　　还好昨晚吃得撑，早上减轻饭量也没有太多饥饿感，巴夏正好闲着没事，就过来做中午的低卡减脂午餐了。
　　她浇了点油醋沙拉汁，没敢多放，刚沾了点尝了下味道，余光里瞥到温野东张西望的，一脸不自然。
　　“小温哥，你起来啦？”她招呼道。
　　客厅里桑言正在无聊地打游戏，他身边放着一只手柄，但是握持的主人却不在。温野原先想悄悄地过来、看一眼后再悄悄地走，但巴夏这一嗓子，桑言也被吸引地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小温哥！”
　　温野这下装没看见都不行了，只好讪讪地转过来，“嗯，我起晚了。他们人呢？”
　　一楼就他们四个，今天上午应该也没什么安排才对。那周尔琛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
　　“他们出去搬什么东西了。”桑言说，“今天早上突然有了新任务，说是我们明天要去拜访渔船老板一家，要带做客的礼物去，这样明天才能去冲浪。”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下午去附近的小城集市里逛逛，正好昨天攒了一点点钱，大家可以用来买些纪念品，也可以顺路在那边吃个饭。
　　至于这点预算够不够，那就是他们分配的问题了。
　　不过昨天下午络腮胡表示可以教他们冲浪后，节目组应该是连夜调整了计划，也亏得他们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做出应对，这些老外也能这么快响应。
　　温野问：“搬什么东西？”
　　“好像是什么割草机，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反正意思就是让我们一起组装吧？”
　　“他们都去了？”
　　桑言：“他们都去了，济川也去了，担心那个东西太大，他们拿不动。”
　　沈济川也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
　　巴夏正好看见，“饿了吧？尔琛哥给你留了早餐，我帮你热热吧。”
　　温野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巴夏碎碎念道：“说起来，尔琛哥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早上我看他半边脸都有肿，嘴上还有痂。我问他的时候，他还说是碰树上了。”
　　“这什么树呀能碰成这样？”她把早餐端进微波炉里，扭了两分钟，回过头问温野，“你说是吧？”
　　温野：“……”
　　石莉莉咳了一声，碰了碰巴夏的手臂，“小夏，我腰病好像犯了，这会儿走不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房间抽屉里拿下药？就是一个白色瓶子的。”
　　她们这一行拍戏的时候经常吊威亚，做一些比较危险或者是高难度的动作，腰病也是很寻常的。
　　“好，你等等。”巴夏擦了擦手，没有怀疑，她往石莉莉的房间走，声音还逐渐飘了出来，“莉莉姐，你有没有去医院查过啊？是不是腰间盘突出？我跟你说这个可常见了，我自己也是身上总有点病……”
　　石莉莉时不时地跟她掰扯两句。
　　等到微波炉时间一到，温野把盘子端出来，临走前给了石莉莉一个感谢的眼神。
　　他现在实在不想和别人讨论周尔琛嘴上的咬痕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有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石莉莉点了点头，比了个ok，示意他放心。
　　温野坐到餐桌边，桑言也放下手柄自动自觉地坐了过来。他也不过问什么，只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温野：“没事了。”
　　除了这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桑言点点头，指了指他盘子里的早餐，悄悄地说：“周哥早上七点就起来了，负责了我们所有人的早餐，就你和他的空着，我觉着他是想跟你一起吃。后来导演说九点快递员下码头，他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让我看着你好好吃早餐。”
　　温野动作微微一顿。
　　周尔琛给他摊了个鸡蛋饼，煎了两个鸡蛋，浇了醋；还烤了两片面包，里面夹着培根。鸡蛋饼上没有放葱花，温野吃什么都不挑嘴，唯独讨厌葱姜。
　　在家里爸妈和阿姨都顺着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在外面的时候，同行的人点了带葱的食物，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不喜欢的东西是人家的最爱，别人没有义务来迁就他，只有在和好友一起约饭时，他才会特意说明哪几道菜是不放葱的。
　　但是周尔琛一直都记得。
　　温野默了很久，问：“他脸怎么样？”
　　“好多了。”巴夏从屋里走了出来，桑言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俩听得见，“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肿着，陈哥笑话了他好一阵，济川找助理借了两个冰袋，敷了半个多小时，走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来了。”
　　其实镜头里还是很明显，但好在后期可以加滤镜加磨皮，等消肿之后就好。麻烦的是他嘴角的伤口，明显得化妆都遮不住。
　　不过这些桑言也没有特意说给他听，“快吃吧。”
　　再晾下去，又要凉了。
　　温野点点头，咬了一口吐司，巴夏不知道里面夹着培根，两分钟的时间连面包边都已经有些发硬了，更不用提培根这种易熟的食物。
　　他把不怎么咬得动的边角料撕掉，好在面包芯还没有那么脆，沾上番茄酱，味道酸甜清爽。鸡蛋原先也是个漂亮的流心蛋，但热过之后变成了九分熟，吃到嘴里蛋黄有点糯，口感很不同。
　　桑言给他倒了杯温水，其实牛奶也有，只是一直放在冰箱里冰着，大早上的喝难免有些太凉了。
　　温野快速解决完早餐，虽然没那么好吃了，但他还是吃得干干净净，没有浪费。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他对桑言说。
　　桑言愣了愣，意识到他说的是凌晨的事，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
　　“不。”温野摇了摇头，“我还是要谢谢你。”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昨天晚上走得匆忙，他隐隐约约看到那个摄像举着手机，只是当时的他没心情纠缠。现在几个小时过去，嘉宾内部可能不知道，但估计节目组里都传开了。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要感谢桑言，起码他还能享受这短暂的片刻的安静。
　　“小温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得出尔琛哥很在乎你。”桑言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温和，“和他好好谈谈，别吵架，别置气，好吗？”
　　不吵架、不置气……
　　吗？
　　温野默默把这句话噙在唇边反复揣摩，可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些跟周尔琛和平共处的回忆了，哪怕是在初中高中时，他们也是三天两头一斗嘴、十天半月一吵架。那会儿他的铁哥们经常吐槽，说他俩比老公出轨老婆捉奸的小夫妻吵架还频繁。
　　温野有时候也说不出来他们俩到底在吵什么，只是有种感觉，就好像吵架已经成为了他们相处的模式，如果不这么干，这段关系就维系不下去了。
　　……当然，最后也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不过这些纷杂的思绪和烦恼，温野没有跟桑言倾吐，他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几个人终于回来了。那个割草机相比普通的快递要大很多，看上去应该拆分成了好几个包裹，四个人各自扛了一部分，总算是把机器运了回来，放在外面的草坪上。
　　这种东西组装时太占地方，机器上估计全是灰，还是放在外面比较好，也不会弄脏家里。
　　温野老远地就看到了周尔琛，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的拱形做得很好，再加上周尔琛脸型也瘦，阴影一落，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等走得近了，才看到嘴唇上的咬痕。
　　和昨晚上完药的状态不太一样，这个伤口明显还要再新鲜一点，就像是几个小时前又撕裂开了一遍。
　　温野站在门廊下看他的时候，周尔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别墅的方向。温野没来得及躲开视线，两道目光正好在空中撞上。
　　他的心微微颤了颤。


第45章 （一更）晋江首发
　　周尔琛看到他, 表情明显十分高兴，三两步迈上台阶，把东西放下后才跟他说话, “起来了？吃早饭了吗？还累不累？”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周尔琛的语气明显亲近了许多，跟普通朋友聊天时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他昨晚的放纵造成了错觉, 温野甚至有种感觉，那天他们做过之后, 如果他不发脾气、也没有家长闯进来的话，周尔琛也会是这样的语气。
　　温柔、有耐心, 又带着点旁人没有的亲昵。
　　就像雄狮一样，对于地盘里意外闯入的其他雄狮, 不是驱逐就是战斗；但是对于加入族群的母狮子，又换了另外一副态度。
　　只是今天温野正好轮到了雄狮的角色。
　　温野看着他唇角的伤口, 再狠心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了, 他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桑言说周尔琛一直等着他，但是却临时被叫了出去, 那他也没吃了？
　　“嗯, 不过我现在不饿。”
　　温野一听这句, 就只好憋了回去, “那你去跟他们拆那个机器吧, 我回去拿点东西。”
　　“等会儿, 我们一起回去吧。”周尔琛说着，揽住了他的肩, 不过没有用力。温野顿了顿，第一秒没有拒绝, 就被周尔琛带着进了客厅。
　　“节目组没有给我们工具包、也没有安装说明书。”他拧开一瓶冰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才继续道，“我记得二楼走廊的花瓶下是个窄窄的高柜，不知道工具包会不会放在那儿。”
　　二楼之前是陈超搜查过的地方，刚才也是陈超说起二楼有个柜子，但是他已经记不清里面是不是工具箱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机器，组装的时候不同型号的十字刀是必备的，周尔琛之前想过会不给他们说明书，以此增加难度，但是没想到连工具都没有。
　　为了坑他们也是费尽心机。
　　“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也可以去集市里买。”周尔琛继续说，“只是回来得早一些，否则来不及组装。”
　　温野哦了一声。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说到底他们要是组装不了，节目组还能真让他们空着手去老板家做客？但为什么周尔琛从回来后一直在说这些事情？？
　　他有些郁闷。
　　周尔琛也看着他，“怎么了？”
　　温野只好说没什么。
　　两个人便上了楼梯，周尔琛要去找工具包，温野则是去拿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东西。
　　那个花瓶正好在走廊的拐角处，温野闲得没事干，经过时也停了下来。他在侧边摸索了半晌，明明摸到了缝隙但就是打不开。
　　周尔琛看了眼：“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温野低头一看，发现还真是。这个门是朝左侧开的，柜门打开的那个方向正好挡住了走廊的视线。他弯下腰，看到角落里果然有个箱子，只是这个柜子还有点深，就索性蹲了下来。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周尔琛一只手搭着柜门，另一只捧着他的侧脸，把他的下巴转了过来。
　　温野回过头，下一刻，熟悉的味道侵袭在鼻尖。
　　周尔琛的唇轻轻地盖着他的，并不用力。温野睁大眼，完全没想到这小子敢在外面做这种事，他下意识想推开，周尔琛却微微松了口，“别动。”
　　是谁先动的啊！
　　温野有些恼怒，却又听见他轻声说：“嘴疼。”
　　“……”
　　温野瞥了眼那个伤口，比昨天的范围大了一些，看着有些吓人。周尔琛轻轻笑了笑，换了个姿势，拇指按着他脸颊的肉，又吻了过来。
　　温野身体一僵。
　　“没有摄像。”他在细碎的吻里抽空安慰，“这里是走廊死角，看不到的。”
　　温野像只被踢了一脚后装死不动的兔子，他一只膝盖跪在地上，靠着后面坚硬的柜缝，在黑色柜门的阻挡下和周尔琛接吻。
　　连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推开，大概是因为，再退一步就是监控的视线范围了。
　　周尔琛摩挲着他的唇瓣，轻轻地把舌送了进来，温野浑身僵硬不知道怎么回应，但周尔琛似乎不需要他回应，他口腔塞得满满的，亲久了呼吸都不畅。
　　温野处在一种很游离的状态，他不太喜欢这种过分的亲密，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应该这样，但是接吻时轻微的窒息感又让他心脏跳得很快。
　　这算什么？
　　吊桥效应吗？
　　他模模糊糊地想。
　　大概两分钟后，周尔琛终于退了出来。他没有持续太久，底下都是人，巴夏稍微偏过头就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但他还是留了三十秒的时间。
　　温野微微喘着气，垂在膝盖上的那只手被周尔琛从指尖到手掌握住、牵引着一路往上，触碰到了他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脖颈。
　　“你也可以像我现在这样，对我做任何事。”周尔琛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尖，“我不介意，且乐意效劳。”
　　温野：“……”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痛骂一句你当然不介意，因为爽的那个人是你啊。但是现在他说不出口了。
　　说什么，说原来这种事可以两个人一起享受？
　　“走吧。”
　　周尔琛收回手的那一瞬间，被温野一把拽住了。他力气之大，周尔琛差点摔到他身上。
　　“周尔琛，你招惹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温野咬着牙，“下次再碰我，小心我干死你。”
　　周尔琛怔了怔，抬眸看向那张不知道是气还是羞红的脸，忽然失笑。
　　“好啊，下次别堵着嘴了。”他用气音在温野耳旁说，“我叫.床声音也很好听的，试试吧。”
　　……草。
　　说完，周尔琛从柜子里拿走那个工具包，走了。
　　温野半坐在地上，耳朵跟火燎过一样瞬间滚烫。
　　他真不知道周尔琛怎么脸皮这么厚，这种话说得一点都不害羞。不是都说圈内1少0多的吗，周尔琛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放着好好的1不当，愿意让他睡？
　　疯了，真是疯了。
　　温野站起身，忽然胸口的衣服上沾了点湿痕。
　　嗯？他刚才喝水的时候弄到了吗？
　　他茫然了两秒，很快明白这是从哪里碰到的水渍，“……”
　　他揪着那点痕迹，暗骂了两句，尴尬又慌乱地跑回屋里，赶紧重新换了套衣服。
　　楼下，沈济川刚拆了两个箱子，看陈超和曹林两个人在一旁拼部件，为了怎么组装而争吵不休，余光里瞥见周尔琛过来，便扫了一眼。
　　两秒后，又忍不住再扫了一眼。
　　周尔琛：“干什么？”
　　“你小子。”沈济川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我说刚才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了，干坏事去了是吧？”
　　“滚。”
　　周尔琛表情越是平淡，沈济川越是心痒。太难得了啊，他这个兄弟八百年老光棍，头一次就搞这么激烈，早上和凌晨两次他都看见了，这又是扇巴掌又是咬嘴唇的，还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说说呗，”沈济川推了推他的胳膊肘，“这一晚上大起大落的，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总算成功了？”
　　周尔琛没说话，只觑了他一眼。
　　沈济川一看这个表情就明白了，撞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
　　周尔琛唇角稍微抬了抬，不过碍于伤口，幅度并不大，“我跟你的关系，我之后会跟他结解释的。”
　　之前确实是故意的，但现在还是说清了好。
　　温野比他想象中……
　　还要更吃醋一些。
　　而且寻常人吃醋也就冷战吵架斗两句嘴，温野是时不时地刺你两句，恨不得上拳套跟你打两架。
　　周尔琛想想那个场面就头疼。
　　“早该这样了！”沈济川吐槽，“你不知道他平时看我那眼神，跟谴责也没什么两样了。我一开始还没发觉，后面才知道他是拿我当渣男了。”
　　靠！他多冤枉啊！
　　“他心好，就是有时候嘴坏。”周尔琛轻轻一笑，“不是故意的。”
　　要不然也不会关照桑言。
　　沈济川之前还不觉得，他站在周尔琛朋友的角度来看，只觉得这场暗恋是真的苦，看不到一点希望，也不知道温野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这么多年。
　　但见过真人后，才对于他说的这点算是有了体会。
　　他刚认识桑言那会儿，这个小可怜也是被室友欺负、被导师压榨，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和周尔琛当初的情况十分相似，都是救赎和被救赎。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桑言认识他的时间短，只把他当朋友，是沈济川追前追后才好不容易带回家的；而温野和周尔琛之间的羁绊显然要更深，这近二十年的感情，在温野眼里或许不值一提，但却已经占据了周尔琛记事之后的全部光阴。
　　沈济川由衷地希望他能苦尽甘来。
　　他哎了一声，“我觉得你这苦肉计挺好用的，就是你脸上的印子现在不太明显了，要不我帮你补一点？”
　　周尔琛：“……你有多远滚多远。”


第46章 （二更）晋江首发
　　温野下楼时拿着两个盒子, 是用来收纳割草机那些零零碎碎的钉子的，这些小玩意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但要是丢了、哪怕一个就要了老命了。
　　巴夏刚好把沙拉放到冰箱里存起来, 看见他，疑惑了问了句：“小温哥你怎么又换衣服了？”
　　她记得早上下来的时候胸口是件卡通河马呀？
　　“这个啊，”温野流畅地说出自己在楼上想好的理由, “刚才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溅湿了，穿着不太舒服, 正好方便，我就换了一件。”
　　巴夏哦了一声。
　　其实她并不关心温野为什么换, 她只是顺口跟他开启一个话题，“小温哥, 你知道尔琛哥……”
　　但温野很不想和她聊天，快速打断道：“哎等一下啊, 周尔琛让我把这个给他来着, 等我们弄完外面那个再说吧。”
　　“啊？哦好。”
　　巴夏还没反应过来, 温野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那背影多少有点仓促和慌乱。她摸了摸耳朵, 总觉得他和周尔琛今天都有些奇怪。
　　但怎么奇怪……
　　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温野推开门, 几个人已经在装零件了, 因为没有说明书, 螺丝拧进去容易拧出来难, 万一弄坏了哪里就傻眼了, 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只把螺丝虚虚地拧在上面, 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形状。
　　这台割草机光看部件大小就知道份量不轻，大家研究了好久, 才发现这台是座驾式，马力更强、开着车就能清理完一大片草坪，轻松方便不累人，也怪不得这么大，装了好几个箱子。
　　大家把轮子和方向盘分捡了出来，温野在一旁捡那种很小的不怎么注意到的部件，挨个儿收起来放好，收着收着忽然发现一块钢盖上卡着一张照片。
　　“你们来看一下，”温野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这个是不是成品图？”
　　曹林正好站在他旁边，闻言凑过去一瞧，意外道：“还真是，我刚才还说导演怎么这么坑呢！”
　　这辆割草机是从国内某家外贸公司发过来的，一般为了方便顾客不会‘肢解’得这么零碎，大概率是节目组特意要求了，工作人员才又细分了一下。不过需要用心的地方也就是外壳，好在发动机那些是不用他们调试的，否则质量得不到保证就糟糕了。
　　曹林刚才还在想，要是让他们自己拼装的话，这一天估计都得耗在上面了，节目组应该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镜头又容易重复的事情。
　　原来是把照片夹在这儿了！
　　“来来来。”曹林接过照片，把几个人招在一起，对着图片分工，温野正好往旁边站了站，挨着周尔琛。
　　周尔琛正在检查底盘，尝试着把轮胎拼到上面去，看看形状。温野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蹲下。
　　“你……”
　　周尔琛抬起头，温野不自在地点了点脸。要是换了别人，大概会误以为这是索吻的意思。
　　他想了想，“不疼了。”
　　温野嗯了声，“还是有点肿，回去我帮你冰敷吧。”
　　“好。”
　　两人说完这几句，气氛就又陷入了沉默。
　　“昨天，”温野揪了一根地上的杂草，把它缠在食指上绕来绕去，“我是担心你被蛇咬了，或者是被海浪卷走了，所以着急了点。”
　　周尔琛顿了顿，意外地看着他。
　　温野不常道歉，尤其是跟周尔琛。对于他来说，这几句解释和道歉也没什么区别了。
　　其实岛上并没有毒蛇，就算有，大多也是没有毒性的。节目组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每天会定时在附近的草丛和树林打药，驱赶蛇虫。
　　温野能产生这种担忧，大概率是刚到别墅那天，沈济川吓唬桑言的那两句也被他听进了耳朵里。
　　“我知道。”周尔琛说，“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在外面散散心，摄像师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已经三点多了，我担心回去再把你吵醒。”
　　左右大家六七点就醒了，睡这几个小时也不顶用，周尔琛便打算在海边看完日出后再回去。
　　但是他没想到温野会半夜醒来，更没想到温野会因为担心他，大晚上的到处找人，就为了他的安危。
　　温野：“我猜到了。”
　　是他想的太少了，寻常朋友甚至同学发生了摩擦、都有不想见面的。那天他情绪很激动，周尔琛也不好受，待在一个房间里只会产生更多口角。
　　温野睡到后半夜后，其实就没那么生气了。
　　“下次你别往外面跑了。”他低着头，露出一节漂亮的脖颈，自己却不知道，“让别人看了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欺负你呢。”
　　又是不让人回屋睡、又是大半夜跑出去扇人巴掌的，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有些不忍直视。
　　大不了让周尔琛睡床上，他打个地铺。
　　反正他身体好得很，比周尔琛这个刚滚完床单就发烧输水的病秧子好多了。
　　“嗯，知道了。”
　　两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温野忽然发现，自己控制住脾气的时候，周尔琛也不故意招惹他了，这样平静安稳的对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
　　他们俩也都是欠的，一个是炸药桶，另外一个是打火机，天生气场不和，稍有不慎就燎着了火星。
　　“小温哥，尔琛哥！”巴夏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你们俩怎么没戴麦呀，导演都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温野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少了个东西，怪不得今天起来后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不得劲。
　　这收音麦是昨天晚上温野找周尔琛聊天前，不想让节目组录到所以特地摘下来的，因为设备还挺贵，他就放到了电视机盒子里。后来两个人吵了架，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间完全忘了这回事。
　　“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温野赶紧接过，一人一个，别在了衣领上。
　　导演估计都要急疯了，透过镜头只能看见他俩在聊天，但是距离远没有收音麦，附近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整个早上，不知道错失了多少素材。
　　“尔琛哥，你这嘴怎么更严重了呀？”巴夏仔细地观察了下他的伤口，很是担心，“我那儿有西瓜霜，要不给你喷点吧？喷了好得快一些。”
　　她因为体质问题经常会得口腔溃疡，所以身边都会备着这类药物。
　　周尔琛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温野。
　　温野：“……”
　　你看我干什么。
　　周尔琛笑了笑，还是答应了，“麻烦你了。”
　　“嗨呀，小事，千万别跟我客气。”
　　巴夏领着周尔琛进去拿药，西瓜霜放在巴夏的小包里，她进屋的时候，周尔琛就站在门口等。
　　“给。”巴夏递给他。
　　周尔琛接过，“小夏，我中午再还你。”
　　他舌头也被咬伤了，总不好当着巴夏的面喷这个。
　　“好啊，你用完了还我就好。”巴夏说完，看了看四周，脸上多了一些犹豫，“尔琛哥……”
　　周尔琛会意，“你跟我到厨房吧。”
　　进厨房前，他们两个都把麦摘了下来。厨房里虽然有摄像头，但是周尔琛往榨汁机放了截黄瓜，插上电源，嗡嗡嗡的噪音瞬间席卷了整个密闭的空间。
　　此刻的导演：“……”
　　等到周尔琛出来，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期间温野被老大哥陈超分配了任务，正在一旁奋力地拧螺丝，看到他终于回来，脸色克制不住地冷了下来，“你们干什么呢，待这么久。”
　　厨房是关着门，但那是玻璃门，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他隔着阳台的落地窗都看得到周尔琛和巴夏面对面站着，不知道聊了什么。
　　还好旁边几个傻大个都在热火朝天地组装机器，没人往里面看一眼，不然曹林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
　　“她找我聊了聊她姐姐。”周尔琛说。
　　温野一怔，“她姐姐？”
　　“夏慧宜。”他接过温野手里的起子，不紧不慢地道，“也是个模特，后来转去开淘宝店了。”
　　温野想起来了。
　　是他们四个一起去逛超市的路上，巴夏一直在跟周尔琛说话，十分热络娴熟的模样，搞得他很不高兴。中间巴夏有提到过她曾经改过名，还说过她有个姐姐，就叫夏慧宜。
　　不过后来巴夏就再也没提过，他也没什么印象了。
　　“她姐姐要结婚了，希望我能去参加。”周尔琛说，“我已经答应了，可以做她的驻唱嘉宾。”
　　温野听见前半句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后半句眉毛立马拧得飞天，“她姐姐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
　　嗓门一大，旁边的几个男人都看了过来。
　　温野只好很尴尬地解释：“……是老家的远房亲戚，我们聊些私事。”
　　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呢，大家理解地点了点头。
　　温野咧个嘴赔笑，转过头时瞬间变了脸。
　　“你别告诉我她姐姐是你以前的姘头，所以特别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
　　他脑海这会儿都已经响起bgm了：“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
　　“你想到哪儿去了。”周尔琛一脸无奈，刚要附在他耳边说什么，但是又想起收音麦，点了点。
　　等到温野和他都放到一旁后，周尔琛才用手挡着、轻轻说了几句话。
　　话音落下后，温野张开唇，震惊之余又有些难过。
　　“真的啊？”再开口时，他气势已经虚了几分。
　　“嗯，巴夏说，她姐姐消沉了很久，一直走不出阴影。那时候她只有听着我的歌的时候才会好一些。所以我想在她婚礼上唱两首歌，算是祝福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姐姐忽然换了职业，怪不得巴夏平时说起周尔琛时，一脸看偶像的崇拜……
　　温野想到自己以前无端的猜测，顿时有些不太好受。
　　“那你去吧，”他想起什么，又叮嘱道，“但是你不要穿得太正式，别人的婚礼你要那么帅干什么，不要抢新郎的风头，知道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句说得又认真又可爱。
　　周尔琛笑了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知道了。”


第47章 （一更）晋江首发
　　他们大概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拼凑出了70%, 但是在安装手刹时突然发现脚踏的地方有一块板子装反了，这其实不怎么碍事，只是不太美观, 原先充当脚凳的两块凸起跑到下面去了。
　　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大家却吵了起来。
　　巴夏和沈济川他们是嫌麻烦，要改掉的话就要把现在装好的全部拆掉重来, 等于他们这两个小时白干；陈超却很较真，他希望经过自己手做好的东西是完美的, 没有纰漏的，所以想全部重来。
　　曹林和桑言则是两方摇摆不定, 他们一方面觉得还要拆开重来太折腾人了，但是又觉得, 既然是登门谢礼，送人的东西脚板还装反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总之哪边更有理就偏向哪边。
　　温野坐在树桩旁边的凳子上看他们争论不休, 一上午的暴晒晒得他后背和脖子发痒, 附近还有蚊子飞来飞去的, 他抓了两下，心情越发烦躁。
　　“你们要怎么样我不管, 但是能不能下午再讨论这些？”他拧着眉问, “大中午的, 就没人想吃饭吗？”
　　早上那点东西全被体力活消化完了, 他坐在这儿肚子都叫了好几回, 眼睛也被晒得一阵阵晕, 怎么这些人的精力还这么旺盛，还能折腾？
　　原本还在争论的几人听见他的话, 顿时一阵尴尬。
　　“小温哥说得对，要不然这些先放一放。”桑言也说, “大家累了一上午，等吃完饭好好休息一阵，咱们再一起看看怎么解决。”
　　现在大家都是情绪上头，毕竟这么个大玩意折腾起来费时费力的，关键是团队里谁都不服谁，几个男人跟斗牛一样顶来顶去，矛盾就显得更加激烈了。
　　“老子早就饿了，谁爱弄谁弄去。”沈济川把起子一扔，擦了擦手上的脏污，“我给你做饭。”
　　说完，揽着桑言就回去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虽然脚没挪，但人心已经散了。这会儿太阳已经烈了许多，大家都挺想回空调房里休息，只是碍于陈超的面子才没有动。
　　陈超抿了抿唇，他也不想揽这破事，也没好气地说：“行啊，那就这样呗，都别管了。”
　　走的时候，把阳台的门甩得吱呀响。
　　温野叹了口气，刚要拉周尔琛，就听见他说：“大家都回去吧，中午好好休息，这个回头我来弄。”
　　他蹭地抬起头，巴夏也短促地啊了一声，“不好吧尔琛哥，这个东西这么大，你一个人怎么装得过来？”
　　石莉莉和曹林也说：“是啊，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没事。”周尔琛摇了摇头，没有看温野的脸色，轻轻拍了拍巴夏的肩膀，“都回去吧。”
　　其他人只好先回屋。
　　周尔琛和温野走在最后面，推开阳台门时，温野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就装吧。”
　　不等对方反应，他迅速闪进门缝里。
　　周尔琛怔了怔，随后粲然一笑。
　　·
　　周尔琛当然不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全部负责，只凭他一个人，估计要忙活三四个小时。
　　刚才是大家情绪都不好，又累又晒又饿，所以才有了分歧。虽然大家都不想干了，但如果看到周尔琛一个人去忙活这些，肯定也不会冷眼旁观。
　　他这招就是以退为进，两方都给一个台阶下。
　　温野想到那一瞬间听到周尔琛要包揽的疑惑和担心，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招也是周尔琛的成名招式了，以前两人闹矛盾的时候，温野好几个月不理他，周尔琛就会专门挑一个他爸妈在的时间上门，也不谈他和温野之间的矛盾，只说是快开学了，要帮他补习。
　　温振国和余彩兰当然看得出俩小孩吵了架，周尔琛要是上门告状还好，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还想着要帮成绩差的温野补习，大人们顿时心疼坏了。温振国立马三两步跨上台阶，把还在睡大觉的温野揪了起来，按着他的脑袋强行跟周尔琛‘和了好’。
　　哎，这些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等吃过饭后，大家果然躺在沙发上的躺沙发、回卧室的回卧室，席上也不怎么聊天，气氛像是猛然停在了不欢而散的那一刻。
　　温野把碗洗了晾在一旁，回过身就看见周尔琛已经推门出去了。他也和之前一样，不声不响地，别人甚至都注意不到他的动作。
　　他叹了一声，还是擦了擦手，快步跟了出去。
　　“我来帮你吧。”
　　周尔琛挑了把中号的起子，刚要拧螺丝时，身后就冒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野蹲在他对面，看了看机器，太阳出来后，他们特意把东西挪到了树荫下，但还是避免不了钢制面板被日光晒得滚烫。
　　温野觉得自己嗑个鸡蛋都能现熟现吃了。
　　再看周尔琛，刚出来一会儿，露出的皮肤就已经被晒得微红了，就这身体素质还要逞强呢。
　　他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你拆那半边我拆这半边吧，拧下来的零件和螺丝记得放好，别弄丢了。”
　　和周尔琛相比，温野才是那个冒冒失失的粗心大王。听着他叮嘱这些，周尔琛有种奇妙的新鲜感。
　　“知道了。”
　　这机器里有不少精细的螺丝，温野拧得手都有点酸，愤愤地想应该问节目组要个电动的，他搅了五六个，感觉手心和虎口都被刮得疼。
　　没过几分钟，沈济川也走了出来，一看到他们就叹气，“你们真是我的祖宗。”
　　他还想休息半个小时再来跟这个大块头较劲呢，结果一转头这两人都已经干起活来了，这沈济川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躺着？
　　“说吧。”沈济川一捞裤腿，“我负责哪儿？”
　　温野看了看，机器主要用到的螺丝是中号的，但是这盒工具箱里只有两个中号，正好在他和周尔琛手上。沈济川似乎也发现了，微微发愁。
　　“你去找节目组再借一个。”周尔琛道，“他们肯定会准备备用的道具箱。”
　　温野点点头，补充：“最好是有电动的，这次带了不少机器过来，他们肯定带了那种小型电动起子。”
　　摄像师们哪个背的机器不是上百万的？但再好的机器也扛不住路上出问题，要是小毛病，大家熟能生巧也能自己修一修，就怕遇上要返厂的大问题。
　　这种电动的工具箱是肯定要带的。
　　周尔琛给他俩竖了个大拇指，“你们夫妻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精。”
　　温野：“……”
　　他自己说完不觉得有什么，快步过去借仪器了。反而是温野手里头顿了大半晌，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该说什么？
　　你前任怎么说咱们俩是夫妻？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的，尤其是他们之间关系越界后。温野瞥了眼周尔琛，见他没什么反应，没承认但也没反对，好像并不在意沈济川说了什么，他也只好当做没听见。
　　也不知道沈济川是怎么跟导演组磨的，回来时竟然还真的带了两个工具箱回来，都是电动的，很小巧，不过装这个足够了。温野换了只手用，听着手指下轻微的滋滋声，那叫一个舒畅啊。
　　科技拯救世界，发明治愈懒人。
　　他们拆了一小半后，大家都过来帮忙了。要是让他们坐着看周尔琛他们全都折腾完，良心不安不说，那回头播出去时也不好看。
　　最后，连陈超也出来了，大家又对着那台机器的照片讨论了起来，仿佛上午的争吵从来没发生过。
　　都是成年人了，更别说彼此还是同事，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有合作，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更何况，这也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大家一起开工，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全部拆好，同心协力起来的时候，任务反而比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其实这个点太阳是最毒辣的时候，但真正进入到工作的状态后就不觉得了，一门心思都投在上面，根本注意不到其他的。
　　他们大概花了一个小时就把机器全部装好，因为有了经验，比上午快了很多。装完之后，几个主要的体力工都到一旁休息了，累得不行。
　　桑言因为大病初愈，沈济川不让他太过劳累，所以只在旁边打打下手。等到大家都装好之后，他打了盆水，拿了条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机器上的灰尘。
　　这么大的机器，搬上船的话估计要三四个男人合力，好在这不是玩具，是可以正儿八经发动的，他们只需要开到码头就好。
　　沈济川为了试验能不能用，还坐上去小心地开了一会儿，车上就那么几个按钮，熟练一下就会了，他从附近的草坪开过，切口处嘎啦嘎啦响了好一阵，再挪开时，原本茂密的草坪顿时秃了一截。
　　桑言大惊失色，“快停下，这里的草坪是私人的，割坏了咱们要赔钱的！”
　　众人：“……”
　　确实是要赔钱的，毕竟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回头下个房客住进来，看见光秃秃的草地算是怎么回事？
　　沈济川讪讪地，“又不是赔不起。”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赶紧把功能关掉了。不割草的时候，也是可以作为小型的电动车使用的，这个座驾还正好是两个人，沈济川缓缓倒车、转过弯来，眼看着就要开出别墅了，扭头兴奋地对桑言道：“宝贝，你上车来，我带你兜兜风。”
　　“……”桑言哭笑不得，但是拗不过他，又担心他一个人不小心撞树上，只好跟了上去。
　　沈济川在外面兜了一圈，别说，鲜红色的车开着格外拉风，一下子勾出了大家的好奇心和玩心，所有人都出来围观了，就连陈超也有些跃跃欲试。
　　沈济川下来后，大家都挨个儿出去开了一两圈。
　　胆子小的不敢开启动模式，就只把着方向盘转了转，胆子大诸如沈济川这类的，还附带着把岛上空闲的草坪稍微修理了一下。
　　在场的谁不是家底或年薪上千万甚至论亿，开出去的车就没有低于百万的，这台割草机也就两三万块钱，可能还没有他们身上穿得衣服贵，结果一个个跟个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温野其实也有些想尝试，但他觉得周尔琛不像是会跟他一起胡闹的人，就算了。
　　他正打算去冲个澡，省得身上头上全是汗和灰，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
　　入住好几天，这电话除了早上温野找人时拨打了号码，其他还没听见他响过。
　　温野顺手接起，“喂？”
　　话筒那边说了些什么，他怔了怔，嗓子猛然一紧，“……你说什么？？？”


第48章 （二更）晋江首发
　　“停水停电？？”
　　众人异口同声一脸惊愕, 刚才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温野接到了节目组打来的电话，说是附近的供电系统老化，需要维修, 时间是下午五点到明天凌晨五点，停工十二个小时。
　　……不得不说节目组真是狗啊，这个天气专门挑下午不怎么热的时候开始断水断电, 虽然是不好受，但忍一忍还能熬过去。
　　要是中午时候断电, 那真是让人生不如死了。
　　“怎么这么突然啊？”巴夏一脸茫然，“就剩下两个小时了, 就算咱们能垫垫胃不吃晚饭，但是得洗澡吧, 晚上洗漱也要用水……”
　　这怎么能断呢？
　　“所以大家现在快点去洗澡，不然等下就来不及了。”周尔琛说, “咱们还需要储备一些生活用水, 晚上洗漱用。以及冰箱也不能用了, 这个天气放十二个小时，菜会坏掉的。”
　　他这么一说, 大家才觉得紧迫了起来, 两个女生赶紧去洗澡了, 毕竟她们还要护理头发, 费时间。
　　其他人烧水的烧水, 拿盆接自来水的接水, 桑言赶紧把冰箱里的食材拿了出来，琢磨着做些什么东西能快速消耗掉库存。两个小时就要断电, 那肯定是提前准备最好，但问题在于他们晚餐吃得都不怎么多, 天气这么热，估计大家也不想外出散步消食。
　　而且这么多，吃不完还是要浪费……
　　他一时间犯了难。
　　温野从外面走进来，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在苦恼什么，“你把咱们晚餐的食材留出来，适量就好。其他的咱们放节目组那边保存。”
　　桑言：“可是断电是全岛断电吧……”
　　他说到一半，忽然醒悟。
　　说到底断电也就是节目组做的一个效果，这么多设备和摄像头，真断十二个小时他们拍什么？更何况，就算真的有紧急情况必须断电，那他们那边也一定会有备用电源，接个小冰箱肯定不成问题。
　　他松了口气，但是又担心起了别的问题，“万一导演不同意怎么办？”
　　“这有什么，”温野随口说，“他们要是不答应，咱们就只能浪费粮食，那会被观众骂的，他不敢。”
　　桑言：“……好的，小温哥。”
　　温野帮他解决完就出去了，他准备上去冲个澡。他和周尔琛都是男人，头发短短的，也不用怎么用心护理，洗个澡最多十分钟就能出来了。
　　他们这个浴室门的锁芯有点老化了，锁上容易，但打开有些费劲。他上楼时周尔琛还在楼下烧水，一时半会儿应该上不来，温野就偷了个懒，没有锁。
　　往头上打泡沫时，他还在想晚上吃什么。
　　别墅有几个保温瓶，之前一直放在角落里，只是大家烧水一般都用电水壶，所以没有特别注意。现在他才明白节目组为什么准备了。
　　既然有开水，那不然夜宵就吃煮泡面吧？
　　桑言带的那节烟熏腊肠还挺好吃的，他家里的香肠从来不烟熏，吃着怪新鲜。等泡开后，往里面加两片香肠，烫热了一起吃。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吃了夜宵后不能洗澡，那身上说不定都是泡面味儿。温野自己是不怎么介意的，他换个衣服还能往床上睡，但周尔琛那个小洁癖，估计得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叹了口气，水流冲着泡沫快淌进嘴里，温野赶紧闭紧嘴唇和眼睛，仰头在蓬头下冲洗头发。
　　嘎达。
　　他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但是水流声一直炸着他的耳朵，以至于他听得不太分清。等到一只手穿过水雾猛地碰到他的肩膀时，温野才跟活虾一样猛地一抖，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是我。”周尔琛把他脸上的泡沫擦掉，让他好睁开眼，“别怕。”
　　“你他妈——”温野深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遮掩自己，他关掉水龙头，半恼半羞地骂，“你神经病啊，我在洗澡你看不到？滚出去！”
　　……他真没想到周尔琛会这么大胆。
　　虽然卫生间里没有摄像头，但外面还是会拍到，温野刚进浴室两分钟还没出来，周尔琛就跟着进去了，这特么的，别人会怎么想？？救命，他还没心无旁骛到能和周尔琛一起洗鸳鸯浴的程度。
　　“我知道。”周尔琛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水打湿了，他也不在意温野身上全是黏腻的洗发水残留，直接把人抱住了，“你放心，我不干别的。”
　　温野：“……”
　　他真的要气晕了，这是担心不干别的的事？
　　周尔琛的手在他湿滑的背上滑过，带起一阵难言的战栗。温野不敢直接推开，泡沫水冲到了他的脚上，万一在浴室摔了，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周尔琛，”他咬着牙，“你别太过分。”
　　“我来帮你洗。”
　　周尔琛好像没听见，他的脖颈轻轻触碰着温野肩颈处的皮肤，像两只天鹅似的交并在一起。温野一手扶着旁边的置物架防止跌倒，一手揪着他的衣服把人抵住，“周尔琛……”
　　你别太疯了。
　　但周尔琛的下盘比他稳得多，这么滑的地面都能把他按在微凉的瓷砖墙壁上，不动如山。他拿下蓬头，像是真的要帮他洗一样，温热的水流冲着他的头发、冲过他全身。
　　周尔琛抵着他的腿、他的膝盖，手指轻轻地穿过他的发。他的头发吹干时那么又黑又粗、很健康，现在打湿了却像绸缎一样，又软又柔。
　　就连冰冷的瓷砖也慢慢有了温度。
　　等冲洗得差不多，周尔琛便低下头，在水流里吻他的唇。温野不得不仰起头，水流冲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周尔琛轻轻咬着他的唇瓣，比蓬头冲下来的力道都轻。温野肩颈带着胸腔和腰腹都在颤抖、下意识地张开唇，水流顺势淌了进去。
　　却不是周尔琛的。
　　但很快就是了。
　　他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两只手不知不觉揪着周尔琛，把支撑的重心都移到了周尔琛身上。周尔琛轻轻抚过他的背、他的腰，把附着的泡沫都冲走。
　　他们在如柱的水流里接吻。
　　温野慢慢开始觉得，周尔琛或许有一句没有撒谎。
　　他气喘吁吁的，全靠周尔琛抱着他才没有滑下去。
　　如果能性和爱能割裂开两份就好了。
　　他失神地想。
　　那他或许会真的愿意尝试一下，但只可惜面前的人是周尔琛。哪怕不看着这张脸，只想着这个名字，他都生不出妥协的心思。
　　如果不是他，又或者，他们之间不谈感情……
　　就好了。
　　温野觉得自己做不到，但周尔琛好像可以。
　　周尔琛把蓬头重新挂好，亲了亲他的唇角，“去穿衣服，等会儿我帮你吹头发。”
　　他嗓音哑得不像话。
　　温野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水温太烫，他的耳朵和脖颈都烧得滚烫。他感觉周尔琛一直捏着他的腰，不确定有没有留下印子。
　　但是镜子上全是水雾，根本看不清，温野也不敢再看周尔琛的反应，他连身上的水都没擦干净，匆匆套上衣服后就出去了。
　　打开浴室门，房内的几个摄像头都遮盖着。
　　温野：“……”
　　周尔琛别的不行，怎么干这个轻车熟路的。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周尔琛才洗完澡，下楼。
　　彼时的温野头发早就干透了，他穿着长袖长裤，桑言都担心他热，温野含糊说是怕蚊子咬，桑言也是个实心眼的，真信了他说的话。
　　为了应付断水断电，大家把能做的都做了，沈济川紧急给switch充电，确保它还能继续使用起码五个小时。桑言照温野说的，把多余的食材放到了节目组那里，沈济川陪着他一起去的，吓唬了他们一顿，导演只好顺从。
　　他还搜刮了几个导演用的小电风扇，手持风扇可以充电、也可以靠七号电池续航，大家人手一个，晚上也不那么难熬了。
　　曹林和其他人给大家煮了凉面，毕竟马上就要断电了，再吃热乎的身上出了汗，更加不舒服。正好冰箱还有冰，用冰镇过的凉面吃着透心的清凉，好像暑气都能消散得差不多了。
　　桑言盛碗的时候没注意，把周尔琛和温野的弄混了，一般来说温野会吃的比较少，更注重身材管理，周尔琛就是正常饭量，即便在这儿录制综艺，他每天都会抽两个小时稍微锻炼一下，没有减肥的烦恼。
　　等他发现时，还没来得及提醒，温野已经闷着头叉了一大筷子，嗦地一下就吞了下肚。
　　那速度，感觉他没嚼就咽下去了。
　　桑言十分吃惊，他还从来没见温野这么狼吞虎咽过，“小温哥你慢点吃，不要噎着了。你……你这是欺骗餐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添点？”
　　温野快速扒拉了几筷子，面碗已经见了底。别说桑言了，这下连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没事。”他摆了摆手。
　　他只是想找点事来占据他的思绪，让他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而且他也不想挨着周尔琛坐着。
　　“我吃饱了。”他说，“有点撑，我出去消消食。”
　　大家：“……”
　　你吃那么快当然会消化不良啊！！
　　温野离席时，感觉周尔琛手好像动了一下。他特别紧张，怕周尔琛拉住他，说陪他一起吃完这顿饭。
　　但好在没有。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超过了，温野想散心也不是随便找的理由，而是真的想走一走，好好整理一下。还好周尔琛没有跟上来。
　　他真的要疯了。
　　温野在外面暴走了二十分钟，最后看着熟悉的环境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找了个位置坐着。
　　他忽然有点明白昨天周尔琛出去散步的心情了。
　　不走一走释放一下压力，他真的没办法面对。
　　他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跟拍，“有烟么兄弟？借我抽两根。”
　　跟拍：“……”


第49章 （一更）晋江首发
　　因为昨天出的岔子, 导演管手下的人更严苛，摄像师身上别说烟了，连打火机都没带, 来之前连两个裤兜都掏得干干净净，生怕被他薅羊毛。
　　温野没能抽得上烟，在外面绕了两圈后, 吃的晚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想出个头绪。
　　还能怎么想？亲都亲了。
　　他垂着头慢慢踱步回去, 像个家庭不顺只能借口加班在外躲避到九点才敢回家的中年男人。回到别墅时，太阳已经落了下来, 屋里光线一片昏暗。
　　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染黑，等真的入夜, 那才是伸手不见五指，上个厕所都得撞额头。石莉莉从抽屉里翻出来两排蜡烛, 安在烛台上, 好在打火机还是有的, 每个房间拿两根，勉强可以照明。
　　别墅里没有别的娱乐方式, 但偏偏离睡觉的时间还早, 大家也睡不着。索性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借着外面月光玩唬牌。
　　唬牌就是看谁胆子大、能把别人唬过去。一半靠运气, 另一半还是靠运气。
　　“一张三。”
　　“你这叫几张了还跟啊, 哪来这么多的三？”
　　周尔琛一脸淡定, “你可以翻。”
　　沈济川沉吟一声，跟牌, “那我也是一张三。”
　　巴夏傻眼，“你们俩这都几张了？我不信。”
　　沈济川原样复刻了周尔琛的话, “你可以翻。”
　　巴夏：“……”
　　她不敢。
　　她咬了咬牙，“你们都来是吧，那我也跟一张三！”
　　“翻。”温野看都不看，直接把一整沓推到了巴夏面前，淡定，“一张k。”
　　巴夏：“……”
　　她嗷了一声，满脸委屈，“小温哥你是不是会算牌啊？我申请把评委踢出比赛，给大家多一点游戏体验感？？？”
　　曹林也在一旁附和：“就是。”
　　明显他是上一轮打输下来的，坐冷板凳去了。
　　“我是真不会算。”温野靠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地，“我手里有三张三，所以我敢赌你没有。”
　　巴夏傻眼了。
　　周尔琛轻轻一笑，“你听他吹，跟。”
　　巴夏：“……”
　　她可怜兮兮地问：“小温哥，你到底有没有啊？”
　　温野挑眉，“你猜。”
　　唬牌么，玩得不就是个心理战术。
　　沈济川思考了一会儿，直接盖了三张，“三个k。”
　　周尔琛：“翻。”
　　他笑了笑，“我手里也有三个k。”
　　“……”沈济川刚才还笑话巴夏，这会儿又笑不出来了，“你俩是真的缺德。”
　　他恨恨地说。
　　“多谢夸奖。”周尔琛谦虚道。
　　赢家的面孔可实在是太可恨了。
　　“哎呀，你们两个老手欺负我们有什么意思呀。”巴夏把牌一盖，忽然想了个好主意，“沈哥，要不然咱俩退出，咱们各自找一个人把牌托管了，就看他俩玩怎么样？谁输了就接受惩罚。”
　　沈济川原本不想答应，但转念一想，周尔琛的下家是他，巴夏的下家是温野，他和巴夏老是被压着打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看这小情侣吵架。
　　“可以啊。”他笑了笑，看向身旁的两人，“我没问题，你们怎么说？”
　　温野顿了顿。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不过他说：“不用他们的牌，我们自己按现在的跟吧，一局定胜负。”
　　“好。”
　　巴夏顿时一片欢呼，她刚才输了好几轮，手里的牌可多了，不是那么好清的。虽然周尔琛是她的男神，但反正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哪边赢了都开心。
　　温野跟他们打那有什么意思，这俩小情侣互相吹牛才有意思呢，就看看最后谁是赢家。
　　“谁先叫牌？”沈济川问。
　　温野：“你先吧。”
　　周尔琛轻轻一笑，“三个三。”
　　温野一顿。
　　周尔琛望向他，也挑了挑眉。
　　巴夏哇喔一声，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转，满脸看热闹的兴奋。
　　刚才温野对巴夏说自己有三张三，虽然不知真假，但周尔琛敢上来就叫这个，明显就是在故意挑衅。
　　温野似笑非笑，“你手里这么多三？”
　　周尔琛神色不变，“我知道你没有。”
　　旁人看着这气氛剑拔弩张的，明明只是个休闲游戏，却莫名紧张了起来。几把玩下来大家还看不清楚？这俩人都是老骗子了，嘴里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这局就看谁骗得过谁。
　　温野丢了两张，“跟。”
　　周尔琛也跟了，还是跟了三张三。
　　温野跟巴夏说他不算牌是真的，因为他嫌麻烦，他们的玩法是只能翻最上面的牌，底下的一概不知。
　　他根本不知道已经出掉了多少牌，不过根据巴夏的反应，她手里应该是没有的。
　　四个人一共拆了两副扑克，也就是说，那八个三还匀在他们三副牌堆里，只是沈济川的那副已经不能再打开或是推测了。
　　温野这次出牌谨慎了很多，他停了有十几二十秒，不过周围没人催他，他想了想，还是出了三张。
　　他跟了。
　　周尔琛没有犹豫，“跟。”
　　又是三个三。
　　局面一下僵持住了。
　　温野现在已经完全清楚，前几轮周尔琛一直在诈他，不过他也没出实牌，所以大家都很公平。但唯独这一轮他猜不透周尔琛的心思。
　　他出了两张。
　　周尔琛挑了挑眉，也跟了两张。
　　温野又犹豫了。
　　“翻吗？”他轻轻一笑，“不过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旁边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喘，巴夏觉得要是自己的话，肯定就翻了。但是温野觉得，周尔琛这两张一定是真的，他一定在等自己着急、露出马脚。
　　正因为这种局面换了别人一定会非常着急，所以他才更要稳住。
　　温野继续出了两张，“不翻，我也是真的。”
　　周尔琛紧跟着，又是出了两张三。
　　“我也是真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简直跟温野杠上了一样。
　　巴夏在一旁都看傻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有底气敢喊的，这心理素质，这才是玩唬牌的啊。
　　温野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翻。”
　　周尔琛不可能连续出两轮真的，他一定是在吹牛！
　　一旁的沈济川叹了口气，主动帮他翻开了牌面。
　　桌面上竟然真的是两张三！！
　　温野眼睛睁大，他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周尔琛怎么可能这轮还是真的！
　　温野不信，把前面的牌翻了过来，周尔琛确实出了两轮三，也就是说，他手里一共有四张牌。
　　周尔琛知道温野不敢再往下赌，所以特意拆了两轮，温野不会一直跟他的牌，最有可能翻牌的就是这两轮，也只有这两轮。
　　但凡他再等一轮就赢了。
　　温野：“……”
　　巴夏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牌，顿时十分惊讶，“小温哥，你只有一张三啊！！”
　　温野这架势，她还以为手里起码有三张呢！！
　　温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牌放下，无奈道：“唬牌不就是唬人的嘛。”
　　他一开始就说自己手里有三张，又把巴夏猜出来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心里都会存疑。那他哪怕有一张也能发挥出三张的用处。
　　巴夏现在也算是想通了，为什么温野刚才不愿意换牌。他在暴露信息后，周尔琛说了句你听他吹，像是很了解他的模样，导致他不敢拿别人的牌。
　　巴夏那里没有，周尔琛只要一算就知道他一定在吹牛。他赌的就是周尔琛不知道沈济川有几张。
　　但是他怎么能想到周尔琛手里头有四张！！
　　温野真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沈济川知道自己手里有三张，所以他才非常清楚，温野赢了，他唬不过周尔琛。
　　温野万万没想到被周尔琛摆了一道，他自己默默算了算，马上就明白了，只是心里还憋着气，“我不应该让你先出的，我先叫k你就输了。”
　　周尔琛笑了笑，“承让。”
　　他把手里的牌摊开，果然只有一张。
　　巴夏：“……”
　　你们俩真的是，诈骗情侣啊。
　　很快，温野和周尔琛就被大家赶下了牌桌，这种严重破坏游戏体验的人直接赠送小黑屋大礼包。温野坐在一旁看他们几个打得有来有往，菜鸡互啄，巴夏还时不时地拉周尔琛当外援，也挺有意思。
　　大家一直玩到了九点多，期间还玩了狼人杀，大晚上的桌上摆着几根蜡烛，别说还真挺有氛围感。
　　不过温野很快就体验到了巴夏说的‘没有游戏体验’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每轮发言结束后，他和周尔琛的票数都居高不下，稳居榜首。
　　温野：“……”
　　周尔琛：“我有遗言。”
　　明明没有手机和娱乐设备，大家却一直玩到了九点多才尽兴，眼睛累不说，忙了一天也是真的累了。
　　温野拿着蜡烛、牵着周尔琛的手臂上了楼。
　　周尔琛有散光、晚上视力不好，温野把两根蜡烛都放在靠周尔琛的那头，还稍微放远了点，这样不容易被绊倒，回头起夜时这人也不会摸瞎。
　　他自己倒没啥，摸着黑冲到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又在里间咕哝咕哝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等回床躺下时，他的睡裤上已然多了条皮带。
　　当时有些聪明，温野系得有点紧，不过他已经上过厕所了，睡觉也不碍什么事。他还得感谢今天停电，摄像头捕捉不到他这愚蠢的动作。
　　温野往下摸了摸，碰到冰凉的皮带时，脸上也臊得慌。但他不觉得周尔琛今晚要是故技重施的话，自己能拦得住，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加一重保险。
　　等回头周尔琛发现解皮带那么麻烦的时候，应该就完全没有兴趣了。
　　他打算得好好的，甚至睡觉时都往床侧偏了偏，争取离周尔琛远一点。
　　咚、哒——
　　他听见周尔琛放下漱口杯、打开浴室门的声音，温野深吸一口气，赶紧闭上眼睛。
　　周尔琛轻轻撩起被子，安静地躺下。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无息地流淌过。
　　身边还是没有动静。
　　温野扭过脖子看了一眼，他动作很轻，余光里瞥到周尔琛安安分分地睡在床头，已经闭上了眼睛。
　　两人中间的距离，还能再躺下三个余明泽。
　　温野心底切了一声，蒙上被子、彻底睡了过去。
　　·
　　半夜，空调灯不知不觉亮了起来。
　　温野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越睡越冷，跟躺在冰窖里也差不多。他努力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他迷迷糊糊地拉了拉前面那个人的袖子。
　　扯一下，两下。
　　过了一会儿，周尔琛转了过来，声音带着点没困倦的沙哑，“做梦了？”
　　温野睁着条缝、牙齿跟糊在一起了一样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尔琛就把他揽了过来，盖好了被子。
　　温野半张脸埋在他怀里，人已经睡过去了，声音还模模糊糊地说：“……冷。”
　　“嗯。”周尔琛闭上眼，“睡。”


第50章 （二更）晋江首发
　　温野醒来时, 空调调到了适宜的温度，不冷不热地吹着。也是奇怪，他这么怕热的人, 昨晚倒是睡得很安定，连什么时候恢复供电的都不知道。
　　下楼时，陈超还在抱怨, 说节目组太不厚道，说好的停电十二个小时呢？昨天他们为了让房间尽可能地存住冷气, 空调温度打得特别低。
　　制冷效果果然非常好，当时他们还挺高兴,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缺德，特意挑大半夜恢复了他们的电力, 大家睡得好好的，空调忽然不声不响地启动了起来, 偏偏还是他们之前设置的低温, 差点没冻死。
　　怪不得总觉得越睡越冷, 十几度的空调，能不冷么？
　　像石莉莉、桑言这两个体质不好的都冻感冒了, 其他人虽然还坚.挺着, 但曹林已经去烧热水了, 说话时鼻子都带着些微的重音。
　　一会儿极冷一会儿极热, 倒真是受罪。
　　“小温, 你昨晚没冻着吧？”陈超难得说了两句关心的话, “厨房里有姜，我打算煮锅姜汤, 这个天气要是感冒了可不好受，等会儿你也来点吧。”
　　温野习惯性地想拒绝, 他没冻着身体都好好的，没必要喝。但转念一想，陈超是个父权感很重但是又有点小肚鸡肠的人，这次被拂了面子不知道要记多久。
　　虽然他不怎么在意，但是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好啊。”他点点头，“谢谢陈哥。”
　　陈超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温野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不仅多看了他两眼。
　　温野洗漱过后，就去厨房里帮忙做早餐了，他厨艺不精，虽然不能跟周尔琛比，但做点简易的半成品还是不成问题的。大家简单填饱了肚子，等着节目组的船来接他们去老板家。
　　说起来也是倒霉，大家原定的计划是下午装好机器后，大家趁着还有空，去附近小镇的集市逛一逛，采购些物资，左右来回也就几个小时，回来正好睡觉。
　　谁想到下午一个突然停电，把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夜，梦里都做好准备去海边冲浪了，结果一觉醒来又有几个开始流鼻涕感冒……
　　这一趟也真是多灾多难。
　　吃过饭后，周尔琛接到节目组的电话，通知他们船已经到了。沈济川把车稳稳当当地开到了码头附近，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各抬一边，就把这辆分量不轻的机器抬到了船上。
　　好在甲板够大，今年也刚翻修过，经得起他们这么折腾。温野看他们上船时似乎有些吃力，就在周尔琛后面抬了一把，结果曹林没注意，肩膀顶了一下，温野只觉得手臂上突然刮过一阵刺痛。
　　温野今天穿的是短袖，等他反应过来时，胳膊已经留下了一道大概七八寸的血痕。
　　曹林把机器放下来后赶紧往回看，其实刚才搬运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但大家都在上坡，他不能立刻放下来。
　　“哎哟，怎么划这么长一道口子啊。”曹林自己也吓了一跳，“抱歉抱歉，我陪你回去处理一下吧。”
　　他话音未落，周尔琛皱着眉推开众人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一把握住了温野的手，声音虽然轻，但是却不容置喙，“让我看看。”
　　温野刚要缩进去的胳膊，只好又伸直了。
　　其实那割草机本来不怎么锋利，只是正好有个角落从温野手上刮了过去，一时没注意才显得厉害了点，其实也就刮破了一点皮，但因为伤口比较长，皮肉组织渗了些血出来，就显得严重了很多。
　　其他人也过来了，一脸担心，温野被这么多人围观，也挺不自在。
　　要是真的伤势严重也就罢了，但就破了点皮，以前他学生时期打架时比这个严重得多，都没怎么管过，过两天就好了。
　　结果就这么点小伤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怪尴尬的。
　　他掰开周尔琛的手，“没事——”
　　温野本想说，等血止住就好了，不耽误事。但周尔琛刚听见头两句，就抬了眼，严厉地看着他。
　　“……”
　　他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伤口不深，但还是要小心。”周尔琛把他的袖子往下拉了拉，淡淡道，“你们先上去吧。”
　　“可是——”巴夏刚说了半句，就被沈济川拉了下来，咳了咳，“行了，你们去吧，时间还多着呢。”
　　温野哎了一声，还没出声，就已经被拉下了船。
　　·
　　周尔琛拿了颗干净的酒精棉球，先给他擦了擦，刚拿出来的酒精挫在伤口上凉凉的，还有些刺痛，不过这点疼温野还能忍。
　　周尔琛把周围擦干净，刚要移开，看见他一脸倔强的模样，又把棉球拿了回去，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
　　“哎哟！”温野嘶地一声，“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周尔琛面无表情地说完，又按了好几下。
　　温野：“……”
　　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周尔琛从小心眼就小，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他给周尔琛上药的时候，只是不小心弄疼了他，就记到现在。
　　温野磨了磨牙根，深呼吸，决定不跟他计较。
　　周尔琛用酒精擦拭完，又抹了碘酒，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长袖的上衣丢给他，“还好划得不深，否则今天下午你就该去打破伤风疫苗了。”
　　温野一把接住，利落地换上，“我自己知道轻重，就擦破了点皮，根本不是事，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周尔琛动作一顿，“我小题大做？”
　　温野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知道要是承认，那就真的没完没了了，他含糊道：“哎呀，我哪有这么说过，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心里有数……”
　　但周尔琛没有让他转移话题，他沉声道：“温野，你没忘记我们之前是为什么吵架吧？”
　　温野顿了顿。
　　他当然没忘，所以也不理解周尔琛这种搅浑水的心态。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再做回简单普通的朋友，但要单纯做个炮友解决一下彼此的生理需求，温野觉得也不现实。
　　既然这样，那又何必把话挑明呢？
　　等时间一到，大家把这页揭过，各自去过彼此的安稳人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纠缠在一起呢？
　　“我没忘。”温野声音微沉，有句话他憋在心里想说很久了，索性趁着这个机会问出了口，“之前我们在停车场的时候，你也跟我说了一样的话。我想问问你，那天晚上我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对雷神爆出来的那张图，至今仍旧疑惑。
　　周尔琛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说：“我说了你也不信的。”
　　这话听得温野头直疼，“你说实话我怎么不信？”
　　“……”周尔琛觑了他一眼，那视线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他道，“好啊，我告诉你。”
　　说着，他微微弯下腰，在温野耳旁说了几个字。
　　温野听到的一瞬间，瞳孔都惊得放大了许多。
　　“怎么可能？？”他捏着拳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小臂微颤，一脸不敢置信，“你唬我的吧！”
　　“信不信……随你。”
　　周尔琛轻轻吹了口气，似乎已经料到了眼下这个局面。他没有为自己辩解，揣着口袋就走了。
　　温野回想着刚才周尔琛说的，脑海里一团乱。
　　·
　　等回到船上时，时间刚刚好。曹林还特意跟他道了声歉，虽然大概是担心得罪他们的心思更多。说来也奇怪，他没参加这个节目时，圈里没一个人把他当回事，反而当被爆出他是周尔琛的发小、父母又是财团豪门之后，才受到了基本的礼待。
　　不过温野进圈之后也不是非冲着大红大紫去的，别人有些小心思，只要不妨碍他的，就权当看不见。
　　他心里更在意的，是刚才周尔琛对他说的那句话。
　　“那晚，是你主动亲的我。”他说，“我没理由拒绝。”
　　短短十五个字，琢磨得温野大脑都要烧起来了。
　　他主动？这怎么可能！
　　温野从小到大性向一直都很明确，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也从来没让爹妈为他操过心。周尔琛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gay，也是唯一一个，他心里是有些好奇，但也别扭，觉得周尔琛是自己找罪受，好好的漂亮姑娘不要，非要喜欢臭烘烘的男人。
　　但说到底，他再好奇，也不至于把自己送进去。
　　还有那句‘他没理由拒绝’，温野听着也有些奇怪。
　　难道就因为他‘投怀送抱’了，周尔琛就没拒绝？
　　那要是换个人呢，换个长得又高又帅的醉倒在他怀里，他也能跟人去开房？就像上次在酒吧被他撞见的那样？就这么随便么？
　　温野想着想着，就拧起了眉。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这会儿再想起前两天周尔琛轻浮的举动，更加不高兴。
　　桑言靠在栏杆上看海吹风，转过身时，一眼就瞥见温野独自坐在一旁，周尔琛站在远处，拿着问摄像师借的相机，正在给石莉莉和陈超拍纪念的合照。
　　他推了推沈济川的肩膀，小声，“这两人又吵架了？”
　　“嗯？”沈济川揽着他的腰正觉甜蜜呢，哪有心思关心别人？他扫了一眼，随口道，“他俩吵架不是正常？”
　　什么时候这俩人相敬如宾了，那才叫可怕。
　　“我真是搞不懂。”桑言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或许他们性格是真的不合适；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彼此这么喜欢这么在意，分开也太可惜。”
　　沈济川要是正在喝水，这会儿非得一口水喷出来。
　　“喜欢？在意？”他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俩？”
　　桑言抬起头，对他的反应表示疑惑，“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摩擦矛盾这么多，又是怎么忍耐的呢？”


第51章 （一更）晋江首发
　　如果要问他们为什么明明闹得这么僵, 却还能年年不间断地保持联系，其实就温野本人都不知道，连他自己都疑惑是怎么维系下来的。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家都是世交吧，彼此父母感情一直很好，经常有联络, 此外还有利益牵扯，想掰开来算干净都不行。
　　不过温野冥冥之中总有种感觉……
　　或许, 他和周尔琛的缘分只能到这里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 有高兴的时候也有怨怼的回忆，不破不立, 或许对他们而言，一拍两散、彼此安稳生活才是最好的祝福。
　　温野回过神来, 船开了一个多小时, 已经快靠岸了。
　　渔船老板家住在沿海的一座小乡镇, 离之前的渔港大概半个小时的距离，做生意来往很是方便。
　　这里由于地方比较偏远、经济条件也不先进, 所以还未曾作为旅游地点划进政府开发的范围, 不过虽然荒僻了些, 但好处是人少, 清静。整座镇子的村民都彼此熟悉, 民风也淳朴热情。
　　近几年来澳洲生育率越来越低, 地广人稀，没有被过度开发过的城镇空气都带着几分清冽的气息, 一眼望去先是宽阔的草地树林，经过街道时, 才能看到一排排洗漱的漂亮的房屋。
　　不论穷富，每家每户门前都带着一块宽敞的草坪，打理比较好的人家门口都是花丛，格外漂亮。差一些的圈出了一个鸡棚，贴补一下家用，但从外面望去，鸡棚也被打扫得很干净。
　　这里气候也适宜，一年四季都不冷不热的，刚刚好。A市不同，那是著名的没有春秋的城市，夏天市中心像是放了个巨大的火炉，烤得人疯狂流汗、昏昏欲睡；但冬天的风又格外地猛烈，似乎不把路边的樟树齐腰挂断，就显示不出自己的权威。
　　自从到这边度假后，温野这几天看到的繁星，比这五年来在A市看到的都要多，像漫天飞舞的草种。
　　渔船老板的家在斯波尔街道的12号，他虽然以渔为生挣了不少钱，但并不铺张浪费，三层的小洋房和他们这一路上见到的大多数楼房没有什么不同。
　　老板和他的老婆结婚已经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年纪轻的时候想生却生不了，后来也就看开了，夫妻俩当了丁克族，关起门来过二人生活，没有教育孩子的烦恼，也乐得自在。
　　听说有客人要过来，老板的老婆莫琳女士一早就把家里收拾了一遍，还在家里这个角落里都摆上了新鲜的鲜花。温野他们到达时，这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已经在门口等候，看见乌泱泱一大帮子人陆陆续续从租的卡罗拉里走下来，莫琳女士十分激动，赶紧憋出两句新学的不怎么标准的‘你好’，又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温野进门时，看到入户门上挂着一个漂亮的圣诞花环，外面的走廊上还放着一只木制的小麋鹿，除了形状不同之外，和小木马没什么区别，莫琳女士和她的丈夫没有孩子，看来这些玩具是为了过新年时过来串门的亲戚孩子准备的。
　　进门后，入眼可见的就是经典的农村田园风格的装修，莫琳与丈夫阿奇在这栋房子里已经住了十多年了，陈旧的木地板上都有修补过的痕迹，但家具却很新，崭新锃亮。
　　原先阿奇也打算把整个房子都翻修一遍，不过夫妻俩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放弃。现在的装修虽然已经过时老旧，但很多地方都留有他们的记忆，阿奇就只把一些老破的家具换了下来，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样不伦不类、有些突兀的拼贴风格。
　　不过显然夫妻俩并不在意，莫琳去厨房给他们倒了几杯水，告诉他们他们的好友住得比较远，来得也会晚一些，他们带了冲浪板，等中午吃完饭后会带他们一起去海边。
　　这还是他们家除了过年时和亲戚们一起之外，最热闹的一次，洋房不算小，但算上跟拍十几个人呼啦呼啦涌进来时，好像温度都上升了些许。
　　因为沙发坐不下，莫琳把家里的凳子椅子都搬了出来，座位高矮不一。温野坐在沙发上，和周尔琛挨在一块儿，但周尔琛坐的是椅子，那高度比他的还矮一些，两条腿弯曲折叠，看起来不太舒适。
　　温野忽然就想到之前周尔琛留宿在他寝室时，也是睡不开，两条腿曲着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坐我这儿吧。”他说。
　　温野比周尔琛矮一点，反正他的腿有余地放。
　　周尔琛摇头，“你好好坐着就行。”
　　温野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他又故意把手臂压在周尔琛的肩膀上，当扶手用。别说，这沙发扶手也矮，他靠着怪不得得劲的，周尔琛的肩膀倒是不高不矮、刚刚好。
　　周尔琛也没说什么。
　　莫琳拿来了水果和坚果，挨个儿分发给他们，热情到连一旁工作的摄像师都不放过，等人家不好意思地收下后，才转去招呼其他人。
　　因为有翻译，语言倒还算畅通，周尔琛也能躲个懒。聊天时，莫琳说自己的叔叔二十年前去过Z国，后来定居在S市做工程师。逢年过节时，叔叔还会给侄女寄好看的明信片和当地的一些小玩意。
　　虽然叔叔早在前几年因病过世了，但是莫琳却因为他对Z国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旅游。
　　说到这里大家才明白，为什么渔船老板明明不缺钱、却愿意配合他们录制，原来都是为了她。
　　“他们感情真好。”桑言声音里有些许羡慕。
　　像这种社交和情感自由、就算不生孩子也不会被亲戚打扰的二人生活，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只可惜他和父母关系并不好，自从他出柜之后，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跟家里联系了，时常会自责和想念。
　　沈济川知道他的失落，轻轻地抱了抱他的肩，“这么久了，你爸应该不会生你的气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陪你回家看看。”
　　“怎么了小桑？跟家里闹掰啦？”陈超在一旁听了一耳朵，很快就从这只言片语拼凑出了大概的真相，他说了句从一开始就很想感慨的话，“没办法，你们这情况比较特殊。没有孩子就算了，关键也不能领证，这在法律上没有保障啊，家里人怎么肯同意。”
　　这些也正是桑言担心的问题，他的家境和沈济川这些天之骄子不一样，他家就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二十几年来的教育和培养养出了一个同性恋。
　　陈超每说一句，他的头就不自觉往下低了一寸。
　　沈济川看着他的表情，刀了陈超的心都有了。
　　“小沈，你也别怪哥说话不好听，”陈超建议，“你们俩要是谈恋爱还好，但要是正儿八经地想过一辈子，还是得有个孩子。领养的也行啊，有个孩子栓着，不容易离心。”
　　栓个屁啊，他最讨厌小孩儿了。
　　这跟喜欢男的喜欢女的没关系，就像是跑到单身狗面前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又跑到新婚夫妻那儿忠
　　告婚姻不易男人没个好东西一样，太没眼力见了。
　　这么喜欢，怎么不见他自己结婚养一个呢？
　　沈济川翻了个白眼，再开口时也有些不客气了，“我要小孩儿还跟男的处干什么，我们这个性向，主打的就是一个断子绝孙。”
　　陈超：“……”
　　桑言拉了拉沈济川的袖子，“说什么呢你，陈哥你别理他，他开玩笑的。”
　　陈超讪讪笑了笑。
　　他确实不理解同性恋，也有点政治正确的异性恋天然优越，见沈济川不搭理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认为这个人不听劝。
　　既然不听劝，那就换个好说话的，能听的。
　　“尔琛呢？”他转头看向另一对，“你俩应该是跟家里人出柜了吧？家里人不反对吗？”
　　温野不想搭话，枕着周尔琛肩膀的手肘微微用力。
　　意思是让他去解决。
　　“也反对过。”周尔琛道，“不过现在也看开了。”
　　陈超吃了一惊，据他所知周尔琛家境可不是一般的殷实，福布斯都榜上有名，这样的人家不应该管得更严吗？温野父母虽然低调，但能和周家做邻居且来往这么多年的，估计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想到因为自己之前体检，医生说他有弱精症，导致石莉莉母亲一直不同意他们俩结婚，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酸酸地说：“那你父母挺开明的啊。”
　　周尔琛：“还好，主要我姐姐不是同性恋。”
　　他是断子绝孙了，但他爸妈还没有。
　　陈超：“……”
　　这一句话也真是绝了，把陈超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怎么回。
　　半晌之后，他才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哎小温，你是你家的独子吧？那压力可不小。”
　　温野这性格、这脾气，一看就像是独生家庭里养出来的，娇纵的富家子弟，不把人放在眼里。
　　“没啊。”温野慢条斯理道，“我还有个弟弟。”
　　陈超：“……”
　　不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上啃姐下啃弟了？？你们俩这恋爱谈的，怎么比正常人还轻松？
　　“我弟还小呢。”温野把两只手别到后脑勺上，懒散道，“他爱喜欢女的就喜欢女的，爱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我不管，我爸妈也不管。”
　　温振国和余彩兰是真的不管，当初他和周尔琛被捉奸在床，温振国虽然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你好好地搞什么同性恋这种话。
　　他们温家的人，都只要过得开心就行，没有要求。
　　陈超瞠目结舌，大概没想到他父母竟然这么开放，他又忍不住问：“那万一你弟，我是说万一哈，他要是也喜欢男人的话，你们兄弟俩又都没有孩子，那你父亲打下来的基业难道要拱手送人了？”
　　那可不是一万，十万，百万，千万。
　　而是动辄上百个亿啊！！
　　难道这么多钱都要打水漂了么？他想想就心痛。
　　“没人送就没人送呗。”温野随口道，“那能怎么办，我两腿一蹬又带不走，至于怎么花那是我弟的事。”
　　余明泽比他小了十几来岁，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肯定是他走在前面。温野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葬礼别请乱七八糟的人，不用做法事也不用烧纸钱，他身无长物地来，走的时候也要身无长物地走。
　　他说这些时自己都不怎么在意，坐在一旁旁听的周尔琛却拧了眉，“别胡说。”
　　温野嘴张了一半，闻言，只好咽了回去。
　　正好陈超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听着太扎他的心理，他连忙换了个话题，跟莫琳聊起天来。
　　等身边恢复安静后，周尔琛低声道：“之前我去太华寺的时候，求了两块牌，你的那张我放在工作室里，还没来得及给你。回去后你先把我的戴上吧。”
　　太华寺是国内非常有名的佛寺，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听说上香非常灵验，每个月的头香抢都没地儿抢去。温野高中那年，他爸原本是想去供香的，后来是找了个和尚，算出来说在附近的寺庙上香就够了，能应验的，他爸就转头去了广华寺。
　　温野对此一直唾之以鼻，觉得那个和尚是明里暗里给广华寺拉业绩的，他能考上完全靠他自己，和神佛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周尔琛年纪轻轻竟然也搞迷信。
　　“我不戴。”他直白地说，“我劝你也别戴了，这玩意就是个心理作用，除了骗你的钱没别的用处。”
　　周尔琛说的牌子他也知道，是和田羊脂玉做成的玉牌，原先虽然贵，但也没这么离谱，几个老和尚在旁边念了念经，出来后就要大几百万甚至更高。
　　温野从来不信这个，他是有钱，但不想被骗钱。
　　周尔琛看他这个反应也没强求，他之前一直没能送的出去，就是因为知道温野不会接受，所以一直留在了工作室里，几次都没能开得了口。
　　但是周尔琛这次态度却很坚决。
　　“回去戴着，睡一晚也行。”
　　温野托着下巴不再看他，装听不懂。
　　周尔琛原先还想说些什么，但门铃一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络腮胡带着他们爱冲浪的朋友一起到了。


第52章 （二更）晋江首发
　　络腮胡不光带了朋友, 还带了两只超级大的火鸡。
　　澳洲有信仰的教徒很多，其中单单是基督徒就占据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二。可能你走在大街上不小心踹到的一个流浪汉就是信奉天主教的。临近圣诞节的这段时间，全国火鸡屠宰量都得翻上一大翻。
　　正好也要到饭点了, 大家都开始张罗起了午饭，能搭把手的都搭把手，莫琳他们的午餐比较简单, 做起来比较快速便捷。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午餐清单有大半张的菜品都是冷的, 也不知道是当地人的习惯还是莫琳家的习惯，好在国内吃席时也会上不少冷菜, 大家也都没有讲究。
　　阿奇和莫琳的好友不算特别多，他们家有一张大床桌, 坐七八个人绰绰有余，不过今天显然是不太够的。莫琳还特意去邻居那儿借了一张, 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这样宽敞些, 大家也能坐得下。
　　虽然两张桌子尺寸不太一样，头尾这儿突出一节那儿少一节, 看着有些搞笑, 不过等碎花桌布一盖, 也就看不见了。屋内已经张贴起了圣诞节的装饰, 桌上放着三叉烛台, 充满了有节日的氛围。
　　温野和周尔琛坐在一边, 他的左手是桑言和沈济川，桑言英语不好, 经常会拉温野说说话。人多的时候就是容易照顾不到每个人，有时候桑言听不清的地方, 温野会再给他讲一遍。
　　沈济川：“……”
　　温野虽然也不怎么跟周尔琛交流，但是论起来沈济川的待遇还要惨一些，毕竟桑言跟温野说话的时候，他只能坐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但周尔琛转过头来跟温野聊天时，桑言是不会插嘴的。
　　桑言把面前的刀叉擦拭干净，温野耐心跟他讲解每把小刀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实在不会也没关系，自己用着开心就行。他们看见外国人用筷子也只是善意地笑一笑，不会觉得被冒犯。
　　聊了一会儿，桑言终于好奇地问：“小温哥，你英语这么好，是怎么学习的呢？你和周哥都好厉害。”
　　桑言在大学时其他成绩都好，英语也还可以，就是口语和听力完全不行。
　　他说着，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时候听你们俩说话，觉得你们发音都特别像，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温野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
　　要怎么说，他的英语发音都是周尔琛教的，自然听起来很相像。后来他去英国旅游时，因为打了抢劫犯被关进警察局，周尔琛把他保释出来后，却又发现护照丢了，简直把倒霉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没办法，温野只好在周尔琛租的公寓里住了一个月，他刚到的时候什么都听不懂，原本还能用翻译器混一混，但是周尔琛站在一旁流利地和老外对话、而他却要依赖手机，还交流得磕磕绊绊的。
　　那时候温野英语差到什么水平？A理大毕业要求英语过六级，而温野到了大三，四级都还没过。
　　他都想象不到自己高考时是怎么考过去的。
　　不用几回，温野试过一次后就自尊心受挫，强逼着自己适应了英语环境，后来才发现，也没那么难。
　　有时候人就是要逼自己一把。
　　“我英语其实也挺烂的，没你想象得那么好，只是基本对话都还可以。”他说，“可能有时候就缺个语言环境，处在那个环境中，慢慢就能锻炼出语感了。”
　　他就是这样的，从英国回来后，他马不停蹄报名了四级，虽然前面的语法选择题做得稀巴烂，但是听力和阅读理解都不错，作文都是简单词汇，但是还算通顺，拿了个中档分数，就这么考过去了。
　　后来温野又努力了一把，大四毕业前，总算是低空飘过了六级。这么说起来，还得多亏了那两个抢劫犯的功劳，毕竟他原本只在那里待一星期，有了这么一出，才拖延了那么久。
　　沈济川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不甘寂寞地插了句嘴，“嗯？我英语也不错啊，之前本科的时候差点就去英国留学了。言言，你要想要语言环境的话，那我们从现在开始用英语对话怎么样？hello，i\'m fine，and you？how old are you？”
　　桑言：“……”
　　温野听着沈济川那蹩脚的英语，忽然想起，按照沈济川的家庭条件想要出国留学应该不难。或许他当时想出去是因为周尔琛，取消也是因为周尔琛。
　　毕竟周尔琛大四时回了A大，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答辩，毕业时还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致了辞。
　　那时他的乐队也已经解散，娱乐圈的事业如火如荼，明摆着要留在国内稳定发展。
　　温野想到这儿，实在是没忍住，推了下周尔琛的胳膊，“你该不会从小就和沈济川认识吧？”
　　周尔琛：“？”
　　如果说这俩人从小就见过，并且周尔琛对他一见倾心的话，那他放弃首都大学留在A大、出道做音乐、再和沈济川谈恋爱，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这个故事最后是BE。
　　温野再次推了推他的手臂，“说话啊。”
　　周尔琛前半秒还不明所以，现在终于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无奈地按着眉心，“没有的事。”
　　“真没有？”
　　“你在瞎想什么……”络腮胡和陈超合力把火鸡抬了过来，周尔琛起身让开，趁着别人没注意，在温野耳边轻轻落下一句，“他不是我前任，我没谈过。”
　　不是前任？没谈过？
　　温野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陈超已经把火鸡端在了桌子的正中间，大家都站了起来，热热闹闹地说这话，曹林兴奋地切下一块肉，挨个儿分发大家。
　　他想和周尔琛说些什么，可巴夏拉了拉周尔琛的袖子，示意他把盘子递过来。这一打断，就找不到再跟他单独聊天的时机，只好作罢。
　　火鸡起源于美洲，起初是用来庆祝感恩节或圣诞节的，不过后来慢慢地被带到了世界各地，天主教拿它来庆祝基督诞生，逐渐演化成了一种节日习俗。
　　温野和桑言他们坐得比较远，周尔琛便主动帮他们递盘子切火鸡，温野等他切完，伸手去拿，下意识地想要递给沈济川——
　　这是他的习惯，吃饭的时候先帮离的远的人盛饭递筷，这样大家都方便。
　　谁料胳膊刚抬起来就被周尔琛按了下去。
　　“给你的。”周尔琛说。
　　温野愣了愣，哦地一声。
　　等到落座后，还不能立刻动刀叉，等莫琳和丈夫朋友们都做完祷告之后，才正式开了席。
　　等温野尝了一口之后，他就明白火鸡为什么在国内流行不起来了，体型大是一方面，二来火鸡肉还是有点柴的，他们吃鸡肉一般都偏爱鲜嫩的，像老母鸡这种就得拿来炖汤。
　　火鸡的脂肪含量比较高，肉质肯定是不如农场精饲料养出来的肉鸡，不过这只母火鸡的肉质还算鲜嫩，表面刷了一层黄油，在烤箱转过之后，拿出来表面酥脆金黄的。
　　鸡肚子里塞了苹果和橘子，吃起来不会觉得腥，还有一股迷迭香和罗勒碎的混合香气。
　　有种异乡风味的风情。
　　一片火鸡肉、一颗小番茄，再吃上一小份蔬菜沙拉，大家热闹地聊着天，尽管语言不通，但连比带划地竟然也没什么隔阂。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吃过饭后，大家自觉地打扫起了卫生。莫琳家虽然有洗碗机，但也装不下这十几个人的碗筷，如果分批洗，那等洗碗机洗完碗、高温杀菌再出来，都要一个多小时了。
　　这个天气，带着食物残渣的碗筷放不了多久。
　　温野和巴夏又干起了老本行，两个人吭哧吭哧地在厨房用最原始的方式洗起了碗，温野洗到一半时周尔琛和陈超过来交班了，完成剩下的工作。
　　他把手冲干净、擦干后，指腹都被洗洁精和水泡得皱巴巴的，还干涩。
　　等到做完家务活后，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对莫琳一家表示了感谢，就准备跟着老板他们一起出海了。
　　这次老板换了一艘更大一些的船只，也更新一些，络腮胡说，他的朋友是个很念旧的人，所以一般都用之前那艘用了很多年的小船。今天是因为人很多，换一辆大船，大家活动也能宽敞松快些。
　　今天老板要带他们前往的是一片之前从未踏足过的海域，但也是附近冲浪者们的圣地。
　　温野靠在栏杆上吹海风，不知怎么的忽然很畅快。
　　大概自然就是这样有感染力，出来走一走心情就能好许多。
　　船只高速行驶时，还有几只海鸥擦着他们飞过，像是很好奇。温野忍不住抬起手，有一只黑色的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徘徊在他的手边。
　　“喂！”温野眼前一亮，刚想叫周尔琛过来看，下一秒，一坨褐棕色的不明物体哒地一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野：“……”
　　这特么还是热乎的。
　　其他人看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石莉莉调侃他，“哎呀小温运气真好，一次就中奖了。”
　　周尔琛也想笑，只是还是忍住了。他抽出纸巾递过去，温野黑着脸、忍着恶心把那坨擦掉了。
　　“草。”温野一脸憋屈，“那鸟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我还以为它是想和我互动……”
　　结果开门就送了一坨答辩。
　　老板解释：“这附近有很多游客和钓鱼爱好者，经常会有人带食物投喂海鸥。它们报复性很强，如果你朝它们招手却不给吃的，它们就会在你头上拉屎。”
　　温野：“……”
　　他应该谢谢海鸥没拉在头上是吗？
　　到这儿的时候，温野只觉得自己有一点倒霉，但也不算什么。结果下船时，不知道是倒霉还是他没注意，温野刚迈了半只脚就被自己绊倒了。
　　眼看就要摔出去脸跟底下的木台阶对嗑，站在前面的周尔琛听到惊呼声，正好转了过来。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温野跟个炮弹似的一头扎进了周尔琛的怀里，却又因为冲力站不稳，两个人拉拉扯扯、跌跌撞撞地往后一倒——
　　仰面摔在了码头上。


第53章 （一更）晋江首发
　　周尔琛毫无防备, 温野撞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搂了把腰，下一秒两个人齐齐地摔在了地上。温野摔得头昏脑涨，听见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
　　“……”
　　大家都惊呆了, 最后还是离他们最近的桑言反应过来，赶紧拉着沈济川一起，把地上的两人扶了起来。
　　“没事吧？”石莉莉拍了拍他身上沾到的灰, 既关心又疑惑，“这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是啊, 大家心里也疑惑。
　　谁也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主要是这路上也没什么磕磕绊绊的。只有温野知道, 他单纯是左脚绊了右脚，自己摔倒了。
　　“没事, 就不小心绊了下。”
　　温野灰头土脸地，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干的。周围一堆跟拍和摄像, 长枪大炮地全围着他们,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记录了他摔大马趴的过程, 太丢人了。
　　倒是周尔琛，温野好歹还有他这个人肉垫子, 周尔琛是直接倒在了被晒得滚烫的地上, 也真是倒霉。
　　沈济川把他扶起来后, 周尔琛就一直没吱声。温野有心想问问, 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挑明, 最后只憋出了最普通的一句：
　　“没把你撞疼吧？”
　　说完他就想扇自己嘴巴子, 怎么可能不疼，听刚才那一声闷哼, 估计撞得不轻。但他这么一说，正常人都得‘哪里那里’、‘没事没事’地客气两句, 哪好意思直接承认？
　　温野抓了抓头发，想改口却又找不到好说辞，正要别扭地安慰两句，就听周尔琛说：“嗯，是有点疼。”
　　温野的话一瞬间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又补了句：“不过没什么大事，等回去后你帮我擦点红花油，就好了。”
　　温野：“……”
　　还是疼死你算了。
　　温野也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录综艺时出现意外是很常有的事，就算是平时生活里也不会一帆风顺。不过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大家一起赤着脚从沙滩上走过去，就只有他一个人踩到了沙子里正在捕食的蚌贝，被夹了个正着；十几个人的冲浪板，只有他的刚拿到手脚绳就断开了，还好有备用的可以更换。
　　等换好泳装、练好基本动作下水尝试时，温野没站稳、倒头掉进了海里，一个小浪打过来，温野的泳裤就已经掉在了膝盖窝上。
　　“……”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在海里裸.奔了。
　　周尔琛一直在岸边休息，没有下水，余光里瞥到温野抱着板子悻悻地上了岸，他挑了挑眉。
　　不等他开口，温野走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认真地问：“你那个牌子有忌讳么？我听我妈说戴过的玉不能随便给人的，哎对了这个能管多久啊？”
　　周尔琛：“……”
　　倒也没有这么邪门。
　　当天，温野安安静静地待在岸上，别人叫他下水玩时，他就推托说自己胸口有点闷，不舒服。他毫不怀疑，如果继续在海上待着，说不定待会儿一个浪打过来，直接把他卷走也有可能。
　　温野虽然不怕死，但也没想这么早死，年纪轻轻的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人嘛，都是这样，过得顺畅时就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一旦倒起霉来就只会说一句老天爷饶我狗命。
　　能屈能伸才是一条好汉。
　　等到傍晚时，大家玩了个尽兴，络腮胡还想邀请他们去自己家吃饭，不过还是被委婉拒绝了。
　　冲浪是个体力活，开心虽然开心，但也挺累的，大家都想早点回去，在自己的小窝里安心安稳地休息。
　　说来也奇怪，他们工作多年，没对自己每年只能住两三个月的房子有归属感，反而在这栋别墅里体会到了。
　　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在这栋异国他乡的别墅里度过了六天，明天完成写真的录制后，他们就要启程去K市飞回国内。
　　温野坐在床尾，看周尔琛收拾行李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涌出了一股不舍感。
　　算下来他们最一群人认识也不过一个多星期，在初期的时候，彼此之间还闹过许多矛盾，但或许是录制快要结束了，之前发生过的那些摩擦，忽然被淡化了许多，再回忆起来也只是觉得好笑。
　　周尔琛找出了那块玉牌，温野接过、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抚摸，玉质温润柔滑，像是已经贴身佩戴了很久。周尔琛录制时一直佩戴着，脖颈上隐隐约约露出一条长绳的痕迹。
　　只是，当明星的哪个脖子上不会挂着些东西？温野看过两眼，但也没有多问。
　　今天如果不是要下水，周尔琛应该还会戴着这块玉。结果也是没想到，就这一天没戴，两个人就一起倒了霉。
　　周尔琛朝他招了招手，示意温野低下头，把那块玉牌戴在他的脖子上。灯光落下来，柔和的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衬得温野的皮肤更白。
　　“等回去后我让助理把那块拿给你。”
　　周尔琛说。
　　助理？
　　温野从中捕捉到了别的信息，“你不回去吗？”
　　周尔琛说：“我还要再去东海一趟，不会在a市停留太久，估计没什么时间。”
　　这么快？
　　温野有些意外，“是工作吗？”
　　从K市到a市，算上中间转机的时间，也要一天半左右。他们两家靠在一起，周尔琛不至于连吃过晚饭过来给他送东西的时间都没有，那大概率是刚落地不久，就要转下一轮班了。
　　这也太拼了。
　　周尔琛说：“只是去处理一些私事。”
　　话音落下，温野觑了他一眼。
　　在他印象中，周家似乎没什么亲戚在东海那边，周尔琛亲近的朋友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省内的。
　　什么样的私事需要他飞到东海去办？
　　温野心里犹疑，但也没有过问。
　　周尔琛既然没有明说是去做什么，就说明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点自知之明温野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明天去哪儿拍写真，要拍多久？”温野转移了话题，“我还是第一次拍古风。”
　　和周尔琛比起来，他的经验可太少了。
　　这几年来，偶像市场不好做，大家都在陆陆续续的转去做演员。温野之前也有考虑过，但是他既不是科班出身，对这行也没有特别的爱好，所以一直没打算转型。
　　不过前阵子温振国的话倒是警醒了他，他今年也24了，在那些青葱一样十七八九岁就出道的男爱豆里，并不占什么年龄优势。
　　温振国现在催的还不是很明显，但再过两年，估计就要急着催他回家继承家业了。留给温野的时间不多，他还是得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或许转行去拍戏也不错，他虽然没什么演技，但好在爹妈生了一张好脸，哪怕什么都不做，往那儿一站，就能把剧组的平均颜值拔高一个度。
　　也算是没白闯一趟娱乐圈，闲的无聊的时候还能放给全家看看，就当做纪念。
　　温野想着想着忽然一惊，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在考虑退圈之后的事情了。
　　或许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学生时代被爹妈催着、周尔琛管着赶鸭子上架，考了个还不错的学校。但说到底，对于这个专业他也没有太多的喜爱和耐心。温野和周尔琛不同，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也没有远大的理想，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好好混吃等死。
　　一般人在上了大学或是大学毕业之后，就已经开始迷茫自己的未来，温野是幸运，有个好爹妈好家庭，给他铺了不少后路，他玩到24岁才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也一事无成。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温野？”
　　周尔琛叫了他好几声，他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刚刚看你一直在那发呆，也不说话。”周尔琛道，“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这样平淡无奇的人生还能再做些什么。
　　不过这话温野也就只在心里说说，要是真说出口，回头这段播出去估计又要被群嘲。
　　毕竟大少爷家世学历财富资源什么都有了，人生一帆风顺，又怎么算得上是平淡无奇的人生？
　　“在想我回去以后，得重新换个声乐老师。”他说。
　　温野这局倒是没有撒谎，之前他的声乐老师，是自己出钱让公司帮他请的，但公司和经纪人中间应该吃了不少回扣，反正他上了两年课，没觉得有屁的作用。
　　虽然他以后未必会再干这行，但温野也不希望，回头别人提起来的时候，还是关于他五音不全的标签。
　　他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确实挺紧迫，便问：“你认不认识一些不错的老师，可以介绍一下？”
　　“有啊。”周尔琛说，“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
　　“……滚蛋。”
　　周尔琛笑了笑，“回去帮你问问。”
　　温野其实也就说说而已，周尔琛认识的声乐老师，评价还不错的，那大概率是上过对方的课。但是温野对这方面有些别扭，他看不上周尔琛做的音乐，却跟他拜在同一个师门下……
　　听起来总有些嘴硬的成分。
　　要是回头再被人嘲笑东施效颦，那就更丢脸了。
　　估计周尔琛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没有直接挑明，只是开了个玩笑，委婉的拒绝了。
　　虽然知道他心是好的，但温野还是撇了撇嘴。


第54章 （二更）晋江首发
　　温野晚上是带着玉牌睡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踏实。
　　节目组订的飞机票是明天下午三点，也就是说他们起早去k市, 还能在那好好的吃个午饭。出发前余彩兰特地跟他说过，回来的前一天让他打个电话报备，他们好去接机。
　　温野特地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借了手机, 给余彩兰打了个电话。因为担心对他影响不好，录制期间余彩兰只跟工作人员询问过他们的状况, 虽然一切都说好，但当母亲的心里还是不放心。
　　这会儿温野打电话过来, 她高兴坏了，事无巨细地关心了一遍, 母子俩聊了一会儿，末了, 她还不忘问：“你们相处的还好吗？”
　　这个你们, 除了他和周尔琛该能有谁？
　　温野含糊地说：“就那样吧。”
　　“你还糊弄我。”余彩兰刚才是故意诈他的, 没想到还真的诈出来了，“人家都已经跟我说了, 说了你俩天天吵架, 之前还把尔琛气得大半夜出去抽烟, 你说, 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温野：“……”
　　那个人家该不会就是周尔琛吧？
　　不过, 余彩兰下一句就打消了他的怀疑, “你俩闹归闹，那都是你们俩自己的事儿, 但不管怎样，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周尔琛再白莲再爱卖惨, 也不至于把这种事都跟余彩兰说，他只会在家长面前装装可怜，但不会真的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大家烦心。
　　看来，应该是工作人员泄露出去的。
　　“妈，我们之前是有些误会。”温野说，“不过现在已经说开了。”
　　“说开了就好，小野，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到现在也这么多年了，要实在是没有那个缘分，我也跟你爸说过了，不会再逼你。”
　　余彩兰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尔琛脾气好，平时总让着你。你也别欺负他，知道吗？”
　　周尔琛脾气好？
　　啊对，他脾气是好，只不过总是能够干出一些气人的事儿，说出一些气人的话。
　　不过温野没有反驳，“知道了，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余明泽一个多星期没见过哥哥了，也很想他，还跑过来跟他说了两句话。
　　但没说多久，小弟又紧张兮兮的捂着话筒，“哥哥，你一定要跟尔琛哥哥说啊，下个星期老师就要开家长会了。”
　　温野：“……”
　　余明泽在电话那一头求了他好一会儿，温野被他缠得实在是不耐烦了，终于松口答应。
　　等挂了电话，他没好气地对一旁的周尔琛说：“我弟让你帮他去开家长会，下个星期三。”
　　周尔琛倒也没有特别意外，“知道了。”
　　还知道了。这熟练的样子，到底是偷偷帮他弟开过多少次啊？
　　温野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个屁呀，不是说要去东海的吗？”
　　他们周一落地，周尔琛周二就得去东海，他这得背上插个翅膀才来得及回来开家长会吧？
　　“不碍事。”周尔琛道，“我在那儿待一天，等下让我助理买张机票，早上赶回来就好。”
　　温野其实是希望他回绝的，连着三天都在飞机上来回奔波，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得喊一句累。
　　他忍不住道：“你图什么啊？又不是你亲弟弟。”
　　温野语气不太好，周尔琛愣了一下。
　　一看他的表情，温野就知道他理解错了，但也不好直接说，说什么呢，说自己关心他？
　　半晌后，周尔琛才玩笑地说：“他是你亲弟弟么，我这不是想通过他在你那刷刷脸。温老师，你也该把我从微信的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吧？”
　　“……”
　　哦对，他出门之前又把周尔琛的微信拉黑了。
　　“孙悟空被压了500年才逃出五指山，你这点时间算什么，还是再关个100年吧。”他随口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期间温野总是想找机会跟他解释，但又没有合适的时机。周尔琛本来就是为了缓解尴尬，故意岔开了话题，他再旧事重提，难免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好在巴夏听到他们的对话，过来插了句嘴，“尔琛哥你要去东海呀？那我熟的很，我老家就是那儿的。你是去工作还是玩呀？”
　　周尔琛说：“去处理一些私事，不会待太久。”
　　这句话就是不方便见面的意思了，巴夏也识趣地没再提起。等到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拍摄地点的时候，周尔琛忽然拽住了温野的袖子。
　　温野：“？”
　　他们两个走在人群边缘，跟拍距离他们不远不近，周尔琛捂住了自己领口的麦。
　　温野会意，也遮住了，“干什么？”
　　他小声问。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东海？”周尔琛直接问。
　　“？”
　　温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你不是要处理私事吗？我去干什么。”
　　“我老师的女儿结婚，婚期就定在下周二。”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直到高三，温野和周尔琛就在一个班，没有分开过。他们的任课老师也大多都知道，他们两个是邻居，没道理老师的女儿结婚只通知了周尔琛，却没有通知他。
　　那大概率是大学时候的老师了。
　　“你的老师家里办喜事，”他迟疑了片刻，“我去不太好吧？”
　　到时候他只能跟着周尔琛坐在大学同学那桌，周围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回头别人问起来，要知道他是a理大的，那多尴尬。
　　A理大跟a大，差的可不单单是几十分。
　　“这有什么。”周尔琛并不在意，“我交份子钱，你只需要坐下来吃就行了，就当是沾沾喜气。”
　　但是这也……
　　温野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同意，只说：“那我之后考虑一下吧。”
　　说是这么说，但距离周二也没有几天，他这句话其实更像是委婉拒绝的说辞。
　　周尔琛大约是知道的，但也没有说什么。
　　石莉莉回过头来，朝他们笑，调侃道：“你们两个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
　　之前是陈超想要跟摄像大哥借烟的时候被温野抓了个正着，没想到这回风水轮流转，轮到温野被当场逮捕了。
　　大家都回过头来，瞧着他俩的目光里，还带着笑意。周尔琛见躲不过了，便主动解释：“没什么，只是我有位老师的孩子婚期将近，所以，随口聊了两句。”
　　婚姻、房产、工作和孩子，并称为人生最重要的四件事，一聊到这个，大家的话匣子就止不住了，都说起自己的朋友圈里不知不觉多了好多已婚人士，他们也是电子请柬之后才突然想起，这位是高中同学，那位是大学的室友。
　　临近年关，开了年就快要到情人节，这时候结婚的人，源源不绝，份子钱那是大几千大几千的出，每个月光是都要记上一笔高额的支出。
　　聊到这儿时，温野才忽然想起，之前看朋友圈时，看到了叶舒然的订婚照，算一算婚期将近，应该也就是这段时间了。不过分手之前他们闹得那么难看，叶舒然要是想人生中的婚礼办的幸福圆满，大概是不会给他发请柬的。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给周尔琛。
　　想到这儿，温野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周尔琛自己光棍一个，万年找不到对象，倒是挺有兴趣参加别人的婚礼，这边是老师的女儿，那边又是巴夏的姐姐，来回奔波几头跑，也真难为他还能挤得出时间。
　　·
　　这次拍摄地点是节目组临时租的一个场地，因为突如其来的想法，导致道具准备的还有些仓促。一部分是跟留学的汉服爱好者租借的，还有一部分是助理来回奔波，靠飞机人肉背过来的。
　　温野这一组一共有四套汉服，每人两件，还有不同的妆造，光是化妆就花了一个小时，之后还要戴假发做发型，繁琐得不得了。
　　虽然时间仓促，但道具准备上还是用了心的。吸血鬼那一组，还特地准备了血浆，甚至还有吸血鬼獠牙，扮上相后还挺有模有样的。
　　温野的道具中有一把长剑，没有开过刃，剑鞘上挂了一只红色的穗子，剑纹古朴沉着。原本这个玩意儿是过不了海关的，最后还是在当地的市场里找到了一把，也算是十分幸运了。
　　温野率先弄好了造型，他一袭长发齐腰，马尾高高竖起，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格外的干练。化妆师扬长避短，看到他的五官线条锋利，就化了一对漂亮的剑眉，看上去分外有侠气。
　　他把剑抽出来，在手上挽了几个剑花，配上那张冷淡没有表情的脸，一瞬间好像身处在初夏微雾的竹林，而他是行走江湖，隐姓埋名的侠客。
　　这一通扮相出来，大家都惊呆了。
　　毕竟温野五官比较浓烈，性格又很桀骜不驯，之前节目组对他的古装扮相都没什么期待，只粗略地觉得他应该更适合现代妆。
　　却没想到，这么适合。
　　没过多久，周尔琛也从化妆室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青色长袍，腰间缀着一柄折扇，他额上系着一抹白色发带，久违的长发束在腰后，一抬眉，漫是清冷和书卷气。
　　巴夏已经在心里啊疯了。
　　自从周尔琛剪发之后，她一直很期待能够再次看到男神的长发造型，但今天却不只是激动。看着这两人同框，莫名的，一种奇妙的CP感从她的心头萦绕了上来。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般配。


第55章 （一更）晋江首发
　　CP感真是个玄妙的东西, 最常出自于观众的口中。这个男主和女主没有CP感，女主和男二有性张力，诸如此类的评论比比皆是, 但 CP感具体是指什么，大家也都说不上来。
　　巴夏只知道，两个人站在那儿,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仅仅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 莫名的般配。这就是她的cp感。
　　之前雷神爆出他们俩的料，大众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两人是被拿出来顶了包了, 没有人真的觉得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就是因为当时的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先不提温野和周尔琛粉丝那几场沸沸扬扬的骂战, 就单单是从性格上来看，周尔琛内敛温柔, 温野张扬不逊, 一个是天降紫薇星的创作奇才, 另外一个是五音不全的‘养成’系爱豆，怎么看都不登对。
　　就连他们爹妈当场捉奸时, 都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亲眼看见, 谁能相信他们两个竟然滚到了一起？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 巴夏总觉得, 这两人虽然时常闹脾气, 而且因为一冷战起来太明显, 大家都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样, 反而有一种别人无论如何也插足不进去的氛围。
　　大概这就是冤家路窄吧。
　　巴夏默默的欣赏着面前的美景，天下苦丑男久矣, 有时候，不光是观众嫌弃，搭戏的女演员也嫌弃。只不过毕竟是同行，有些话也只能私下里吐槽吐槽。
　　难得看见这么养眼的帅哥，巴夏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祈祷他们，闭嘴的时间能够久一点。
　　……
　　温野舞了舞剑，尝试着找手感，余光里忽然瞥见一抹身影，抬起头时，他微微一怔。
　　他想，看来是真的很久没见到长发的周尔琛了，那一瞬间是有些惊艳，不过很快就克制了情绪。
　　“你在做什么？”
　　周尔琛声线清冷低沉，也难怪粉丝总吹他是天赐古装脸，他五官遗传母亲多一些，更柔美古典，睫毛却又很长，眼睫抖动时，像振动的翅膀。
　　温野回过神来，忽然有些不自在，“就随便耍着玩玩。”
　　“你之前有练过吗？”
　　“没。”他摸了摸鼻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电视上不老有那种剑花吗？我刚刚就现学了下，应该不太好看。”
　　这话听的一旁的曹林职业病犯了。
　　他参演过不少古装剧，也跟专门的武指学习过，其实温野刚才那两招，虽然不怎么规范，能看出来是外行人，但气势和架势都已经有了，也比真正的新人熟练很多。
　　如果能够正儿八经地接受一下训练，出来的效果肯定更明显。
　　在其他人看来温野或许是在过度谦虚，但是周尔琛知道他是实话实说。温野对于自己不了解的行业和范围态度一向谦逊，从来不会不懂装懂。
　　虽然他也时常嫌弃周尔琛的歌难听，但都是从一个最普通的听众的角度去出发，他自己不懂，就不会一知半解地加什么专业名词。
　　这些和蹭热度分析他的歌的营销号有着本质的区别。
　　温野虽然没拍过戏，但是拍硬照的经验还是有的，毕竟他这样的外形条件，当平面模特也是老天赏饭吃。只可惜这行名气和资源挂钩，家里也不支持，他也没什么名气，平时也就只能拍一些普通的广告图和杂志。
　　而周尔琛却是从来不参加其他商业性的活动，什么代言什么单封，这些他都不需要。
　　以至于拍摄的时候，还是温野教他摆 pose， 怎么面对镜头更多，毕竟这也是偶像的基本技能了。
　　摄影师拍了几张单人的，又希望他们能够营造出那种山林中偶然相见、狼与鹿的氛围感。虽然温野并不明白为什么换了一个主题，他还是要充当那个反派角色，但还是好好的做了。
　　只是摄影师，调了几次都不是很满意。
　　“小张你帮我拿纱遮挡一下镜头。”
　　“小杨你记得甩衣袖的时候力气不要太大，不要破坏它原本的弧度。”
　　“周老师您的眼神不太对。”
　　“灯光往前走一走，打侧面，不要太直了。”
　　如此调试了好几遍，大家都累了，但是尘土还是不尽如人意。温野一直维持着同一个表情，脸和手都酸了，他放下剑，大步朝摄影师走了过去。
　　“我先看看图吧。”
　　他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尔琛也凑了过来，看热闹。
　　他们这个场景，表现的是雨后竹林，微微潮湿的环境下，侠客与书生偶然相遇。
　　其实这几张并不难看，毕竟两个人的脸和底子摆在这儿，画面质感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很高的拍摄要求，那这个差不多就能交卷了。
　　但是，又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一些氛围感，和张力。
　　氛围感这种东西，就像是老一辈的做饭，那手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克多少克的说法，一锅菜里面要用多少盐，完全是凭手感，随意发挥。
　　但他们现在面临的困境是，不知道该放多少盐，但按照教科书的，去放调料，又明显寡淡无味。
　　温野想了想，“这个环境，再暗一些吧。”
　　下着雨的场景，又是在山上，色调过量过于明媚，都会显得突兀。暗一些能突出竹林的深翠，显得画面更有质感，冷色调又正好能强调他们立体的五官，又不显突兀。
　　“你有什么想法没？”温野推了推周尔琛的手臂。
　　周尔琛想了想，“我觉得要有血。”
　　“血？”温野愣了愣。
　　周尔琛其实不懂这些，只是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他的耳边有萧声。
　　带着一丝凌厉、冷冽。
　　他顿了片刻，忽然说：“你们先商量。”
　　话音落下，转身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一只记事本，刷刷刷落下了几个和弦。
　　温野：“……”
　　灵感是不等人的东西，温野叹了口气，转过头，“没事儿，咱们继续说吧。”
　　不过周尔琛刚才的那一句倒是给了摄影师新的想法，他要狼和鹿，那就要体现出残忍和挣扎，狠厉与天真。摄影师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转头跑向其他摄影棚，找吸血鬼们借血浆去了。
　　温野：“……”
　　这一个个的。
　　他无事可做，其他人又都在忙碌，温野转了两圈之后，还是回到了周尔琛身边，看那张纸上写满了，看不懂的音符。
　　温野只知道和弦的名字，但是不懂五线谱。
　　也看不懂吉他谱。
　　他也不懂周尔琛写在旁边的记号，只能看懂边角上写的关于歌词的引导词。
　　周尔琛看着纸上的草稿，耳边隐隐约约响起那段符合他印象的旋律，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要配什么样的鼓点。
　　温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干巴巴的问：“你已经写完了吗？”
　　周尔琛回过神来，“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纸张，又解释道：“写了一段bridge，主歌还没有头绪，目前只有一些零碎的想法。”
　　温野此刻有些庆幸，虽然声乐课上没学到什么东西，但还不至于连bridge、主歌和副歌都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也没有和周尔琛聊这首歌概念的想法，“这首歌会加到你的新专辑里吗？”
　　周尔琛每年情人节的时候都会固定发专辑，基本上都是这个时间，粉丝们也养成了习惯。
　　“来不及。”周尔琛道，“以后再说吧，也可能会做ost。”
　　温野一脸惊讶，“你竟然要卖？？”
　　“不然呢？”周尔琛好笑道，“这首歌和我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单独出一张专辑又有些浪费。”
　　温野想想也是。
　　周尔琛写的基本都是情歌，只有一两首非主打是其他题材。不过，大家也不怎么关注他写的是什么爱情故事，更多的是喜欢他的旋律罢了。
　　“如果你以后会接古装剧的话，”周尔琛忽然轻声说，“那我就送给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
　　温野吃了一惊。
　　周尔琛很少会接单，之前也不是没有剧组请他为电视剧写过歌，不过，他都以没有灵感为由拒绝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万一也美滋滋的想，那，过来找他试戏的导演可不得排上长队？
　　他也能感受到一回超市抢购特价蛋的滋味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
　　“还是算了吧。”温野吐槽“我拍戏用你的歌当主题曲，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
　　周尔琛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很快，摄影师就问隔壁剧组借到了血浆，但分量还是不太够，他特地买了俩番茄，挤出汁水之后又加了点色素，把颜色调深之后，勉勉强强当做血浆来用。
　　反正后期会修，不怎么看得出来。
　　摄影师让他们让开模拟照，他想象着脑海中的画面，站在主角的位置上，往周围的观景竹林上，撒了一把的血浆。
　　他动作随意，鲜红色的血液沾在竹叶上，形成了，大大小小不一样的斑点，越靠近主角位置的血浆就越多，土地都被染得发红。
　　温野站在竹林深处，画面浓墨重彩，他回过头，露出脸颊上一条刀划过的血迹，目光中带着一丝随意和冰冷。
　　他的剑微垂着，血液从剑身上滑落。
　　周尔琛背着一只书篓，手轻轻的靠在一旁的竹子上，一片带血的竹叶靠在他的指尖。
　　他微抬目光，与竹林中的那个侠匪四目相对，一阵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
　　当晚，这几张被节目组放出来当花絮的预览图，立刻冲上了热搜。


第56章 （二更）晋江首发
　　之前因为雷神爆出来的图, 一大批路人都在吃瓜，闹得沸沸扬扬的。当初《秘密旅行》官宣时，还激起了一大批的粉丝的反感, 包括大众对节目组的观感也不好，认为他们是故意蹭热度。不过骂归骂，从开机之后热度就一直没停过, 他们从A市飞国际航班时，还有一大批的粉丝和代拍跟机, 只不过都被安保拦下了。
　　从去了南半球后，《秘密旅行》的官博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谁也没想到, 他们在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放出了第一段花絮。
　　路人们在首页上刚刷到这几张预览图时, 眼前就一亮。这段时间正好国内没接上好看的古装剧仙侠剧，剩下几部阵容剧本都还不错的又还遥遥无期, 她们还想着如何度过这漫长的长草期, 没想到竟然就出了新的路透图！
　　这布景、这打光、这种神级氛围感！
　　明明只是一张静态图, 却好像已经脑补出了一整个故事。
　　点赞转发之后，不知情的路人还在评论区留言：“这是哪个剧组呀？主演是新人吗？好般配！”
　　知情的粉丝：“……”
　　心情复杂。
　　不过也别说路人了, 其实就连她们第一眼也被迷惑了, 刹那间还以为关注了个什么剧组,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是个综艺节目。照片上的一方她们当然十分熟悉, 算下来已经有四年没再见到周尔琛的长发造型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假发套, 但是粉丝们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超话里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等平复好心情，正想美滋滋地保存图片反复欣赏时, 忽然发现照片中的另外一个人也相当眼熟，还挺帅。
　　这眉眼, 这山根，这五官，这——
　　好像就是温野。
　　“……”
　　一瞬间，刚才还欢天喜地的超话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氛围里，超话群里大家默契地开始撤回消息。
　　[这鼻子垫过了吧？]
　　[估计打针了，之前不是这样的]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
　　[估计是知道要红了，赶紧微调了一下]
　　[是啊是啊]
　　说完这几句后，大家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但私底下又忍不住对着刚刚保存的图片，左看右看，心里嘀咕：
　　这真的是温野？不是吧！！
　　导演在搞什么？怎么给他这么好看的妆造！
　　心里愤愤不平，但又忍不住被吸引。
　　最后只能拿这张图里面也有一半周尔琛来安慰自己，隔了好几年头一次出古装造型，忍忍吧，忍忍吧，不忍还能咋滴，总不能删了吧？
　　等做完心理建设后，又立马架着键盘去官博评论底下炮轰：
　　［怎么回事儿？憋了这么多天就憋出来一个，预览图？？？］
　　［你小子是会蹭热点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再上进一点］
　　［原来你们还有运营啊，原来你们运营还是活人啊，还不快把正片呈上来，给本老爷观看］
　　一时间微博上面热热闹闹、沸沸扬扬的，还有温家的亲友瞧见了，一群人根本都不知道微博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在微信上面刷到了就兴冲冲的过来找温振国他们看。
　　温振国自己也迷糊着呢，他从来不过问儿子的事业，对这行也是个一知半解的，等拿到照片一看，更懵了──
　　这是他儿子？这么正经，还这么帅？？
　　懵了两秒钟，又美滋滋的，摸了摸下巴，唉毕竟也是遗传了他老爹和亲妈的好基因。
　　等臭美了一会儿，温振国又忍不住放大照片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像是亲近了许多。
　　当初他投资这个综艺也是希望两个人能撇开其他的因素去一个地方好好相处几天，不过说到底也是没抱太大希望。但效果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之前听余彩兰给他打电话，聊起来说一切都好，他们还以为是敷衍，没想到啊……
　　温振国默默的把这两张图片发到他们和周明成夫妻俩的群，过了好几分钟，周明成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温振国也发了一个握手。
　　两个老狐狸，话尽在不言中了。
　　·
　　这头温野和周尔琛收工是所有人里最晚的，原本他们只要各拍40张照片，再从中挑10张精修，最后发到社交平台的最多也就四五张。
　　但这个摄影师大概是拍上头了，两套衣服一共拍了60多张照片，温野还好，刚出道的前两年他也不习惯，顶着闪光灯也不知道摆什么姿势，现在倒是跟个淘宝模特一样，一秒钟换两个，咔咔咔的。
　　拍到最后，只有周尔琛的表情都是木的，摄影师还不满意，让他不要臭脸。
　　周尔琛听了这话，脸更加臭了。
　　最后只能多拍了一些他的背影。
　　等到下工的时候，其他人没事干，还跑过来围观，大家又用自己的手机互相拍了合照留念，这样回头播出宣传时候也有物料可以放送。
　　另一头，导演也给几个老外换了装，换上了汉服，络腮胡扮演的是张飞，他那一大把胡子稍微染个色，还挺有模有样的。其他几个也有，拿件的，或者是做和尚扮相的。
　　大家都像是免费出来玩了一次格外高兴，只有发型师和化妆师累得不行，换衣服化妆，装发包拆发包地弄造型，手都要酸了。
　　导演组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把这部分作为特辑放在片尾，这样就不必剪太短，既不影响主线的连贯，最后也能升华一下主题，皆大欢喜。
　　等到回去的时候，温野累得不想说话，靠在栏杆上发呆。周尔琛坐在他旁边，也懒懒的。
　　船上晃来晃去的也休息不好，温野捶了两下腰，周尔琛感觉到了，撇过头去看他，“ 腰疼？”
　　之前刚开始录制的时候，温野因为前几天泡练习室拉伤了韧带，连带着腰伤也犯了，有一阵子十分难熬，不过好在后面休息了几天好多了。
　　这会儿他稍微动一下，周尔琛都在担心他是不是旧病复发。明天就要离开，从上船上车上飞机，再到落地，差不多要两天的时间。
　　温野上一次就没吃好，也没睡好，不知道明天长途飞行还会不会有精神。
　　“ 没，我就是腰有点酸。”温野说。
　　周尔琛：“ 那我帮你揉一揉吧？”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顿了顿。
　　腰这个字，本来不是什么敏感词，要放在头几天温野也不会多想，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的缘故，现在听起来反而是有些暧昧了。
　　“ ……不用。”温野咳了咳。
　　周尔琛嗯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了大半会儿，相顾无言。片刻后，温野突然扑哧地笑了一声。
　　“ ？”
　　温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
　　他就是突然想到，周尔琛这种彻夜纵欲之后累得发高烧的人，竟然还关心他腰不腰疼？虽然那天是有一些，不过过了一会儿就好了。
　　看来周尔琛也不过如此。
　　温野暗搓搓的想，不过这话是不能当面说出来的，不然周尔琛这个小心眼儿的又要恼羞成怒了。
　　周尔琛一脸莫名，揉了揉他的头发。
　　等回去后周尔琛烧了一壶热水，毛巾在滚水里烫了烫，拿出来时烟雾扑鼻。
　　“你躺着。”周尔琛说，“我给你敷一敷，会好一些。”
　　“不了──”
　　“你躺着吧。”温野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周尔琛打断了，“回头坐十几二十个小时的飞机，你要是腰再出什么问题，上头等舱也睡不好。”
　　温野想到之前的悲惨经历，不由得顿了顿。
　　“……那也不用这个。”他别扭地说，“我贴个膏药就好了。”
　　周尔琛没在开口，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这个眼神……
　　温野只好投降，往床上一躺，“行行行，你来吧。”
　　周尔琛这才收敛了目光。
　　那热毛巾是刚被烫过的，也不知道周尔琛是什么样的铁手，直接挤了大半的水，温野看到他的手指都一片发红。周尔琛把那块湿毛巾，稍微叠了叠，往他腰上一搭，对滚烫的温度，温野差点就要跳起来，但又被他一把掌按了回去。
　　“别动。”周尔琛说，“烫一会儿，你会很舒服的，等会儿就凉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温野只好讪讪地躺回去，他不想让气氛变得太尴尬，就东一搭西一搭地扯话题，“还是年纪上来了，我18岁的时候，拉杆上篮都没问题。”
　　周尔琛听着这话觉得很好笑，“你现在才多大，你才24。”
　　“不一样了嘛。”温野说，“都毕业两年了。”
　　说到一半忽然又想起，“哎，我记得，好像下个月就是a大的百年校庆，你要不要去参加？”
　　周尔琛没说话，把那块半凉的毛巾拿走，重新用热水烫过，再搭在温野的腰上。
　　温野嘶了一口气，心说这小子骗人，这毛巾好不容易凉了一点他就又换了，肯定是想烫死我。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周尔琛说，“参加的前提也得是他们邀请。”
　　温野撇了撇嘴。
　　在他看来，周尔琛这话就说的有点不识抬举了，当年周尔琛也是作为那届的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的，这几年来也算是闯出了名气，再加上家里的背景，怎么可能不邀请他去？
　　a大还指望着周家多投点钱，好让他们换个新的图书馆呢。
　　估计这人就是不想去，所以在镜头面前搞了个说辞。
　　“那如果有邀请呢？”他故意问。
　　周尔琛想了想，“你要是跟我一起去，我就去。”


第57章 （一更）晋江首发
　　这话也是说的实在没有道理。
　　“你母校的校庆关我什么事儿, 你爱去不去。”温野翻了个身，“拿走，不敷了。”
　　嘴里还要嘀嘀咕咕一句, 烫死我了。
　　周尔琛笑了笑，也没有在强迫他，把东西收拾完就去洗澡了。
　　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第二天早上就要离开的缘故，温野总是有些睡不着觉。
　　想翻身, 但是又怕吵醒身边的人，不敢翻身。
　　他总有一种感觉, 回去之后事情会变得更麻烦，以后就不仅仅是温振国了, 周家父母、他们的亲朋好友，娱乐圈的同行, 以及粉丝和路人都要反反复复的询问、审判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温野自己都说不清。
　　有那么一刻, 忽然觉得留在这也挺好的。在这儿。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人, 不会有人把心里的疑问放到面上。他和周尔琛虽然也吵吵嚷嚷的，但总体上还过得去, 最重要的是, 他好像已经慢慢淡忘了, 叶舒然的事情。
　　和叶初然分手这件事给了他毁灭性的打击,
　　当时他已经谈过好几段恋爱, 比起来来往往的人, 更想要一段稳定的关系。
　　于是他就买了一对对戒，虽然只是情侣款, 只是当时的叶舒然反应很高兴。再加上确实喜欢这个小女朋友，周围的人也大多说, 大学恋爱毕业后就可以结婚，所以在经过叶舒然同意之后，他才带着人见了自己的父母。
　　温野现在还清楚记得，那天他和叶舒然从家里出来时，正好撞见了温尔晴，温尔晴得知叶舒然是他的女朋友后，表情微妙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友好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只是叶舒然却有些不太高兴，温野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姐姐那一瞬的怔愣让她不太开心，但这说到底只是小事，之后少见面就是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就亲眼撞见了周尔琛和叶舒然在咖啡馆里有说有笑。
　　当时气得头皮紧绷眼睛发红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忽然就有些模糊了。
　　周尔琛大约是真的对叶舒然不感兴趣，但要说他完全无心也不可能。只是过了这么久，当时闹过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翻旧账，自己难受别人也憋得慌。
　　他轻轻叹了口气，正打算睡觉，周尔琛忽然翻过身来，他其实已经睡着了，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动静，就睁了半只眼睛。
　　“睡吧。”周尔琛靠了过来，把他揽进了怀里，“别怕，梦都是假的。”
　　他还以为温野是做噩梦惊醒了。
　　温野：“……”
　　这人是不是睡着之后偷偷抱他很多次，不然为什么熟练？
　　他想推开，但是一时间没推动，咬牙切齿地低声喊了句：“周尔琛！”
　　周尔琛这才睁开另外半只眼睛，看了他半晌。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周尔琛慢吞吞地把被子抬了起来遮盖住摄像头的视线，另一只手轻轻拨着温野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
　　接了一个浅浅的吻。
　　过了一会儿，温野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
　　第二天，大家起了个大早，节目组让他们录了一个总结性的后采。连着几天工作大家都很累，巴夏眼睛下面还熬出了黑眼圈，原本节目组是只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化妆的，但是看现在这个状态，上镜也影响，就特地让化妆师去补了妆。
　　好一顿折腾完之后，导演组终于收起了机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24小时的监控，真的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就光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大半夜的还要遮一遮摄像头，但还是有些受不了。
　　这种无时无刻，要小心自己的言行，一直在被窥探的感觉是真不好受。
　　回去的一路上虽然又是坐船又是坐车，还要值机，但大家的笑容明显都多了起来，私底下的聊天也频繁了许多。
　　之前是因为顾忌节目上有些话不能说不能聊，都快把他们给憋死了。这段时间没玩手机，在开机上网的时候都觉得恍如隔世。
　　温野一打开手机，无数条消息涌了过来。
　　有谢铭的，有他爸妈的，有工作室发的，有一些加了好友的同事，还有一些以前大学时候比较好的兄弟朋友，虽然大家不在一个圈子里，但是听到他的消息时还是会发两句问候。
　　温野挑重点的回了两句，刚要把手机放下，前排就传来了巴夏的声音。
　　“哎，莉莉姐你快看，他们竟然还把这点儿花絮，剪了个视频！”
　　巴夏说的是陈超和石莉莉几年前合作的一部民国剧，当时两人并不是这部剧的男女主，也没有过多的搭戏的部分，但是两个人还是因戏生情，一直走到了现在。
　　粉丝们，看过上次的路透之后，还特地的把那部电视剧翻了出来，剪了一个小小的CP向视频。
　　也真是难为他们，就这两张抠抠搜搜的预告，都能剪出花样来。
　　“哎呀。”石莉莉凑过来看了一眼，难得的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那会儿还年轻呢，你看，这都没什么滤镜的，皮肤跟水一样，现在就不行了。”
　　“哪有呀，现在也很好看呀，我倒是觉得不同的年纪有不同的韵味。”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聊了一小会儿，温野凑了个热闹听了两句，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剪他和周尔琛的cp视频。
　　不过的估计剪出来也不成样子，毕竟他们在公开场合上几乎没有互动过，在社交平台又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被粉丝扒烂了的场景。
　　他刚想推推周尔琛的胳膊，才忽然发现这是头等舱，一人一个单间小座位，周尔琛跟他隔着一个过道，听起来不算远，但是想要见个面还得把头伸出来，喊一声，对方才能听见。
　　他啧了一声，只好从微信上把周尔琛放了出来。
　　［什么时候去］
　　［你记得帮我定时间］
　　周尔琛的微信大概是有些延迟，过了好几秒，他才听见叮咚的一声。
　　过了一会儿，周尔琛回：“什么定时间？”
　　这话看得他心头气顿时涌了上来。
　　什么什么定时间？
　　当时还问他要不要去东海，现在就不记得了？
　　不过好在周尔琛很快就发现，撤回了这条消息。
　　［知道了］
　　［明天上午9点，起得来吗］
　　温野没好气地回：［起不来］
　　［那我改下午1点的］
　　温野挑了挑眉，打字飞快。
　　［你1点才去坐飞机，吃个屁的席呀］
　　等到了那儿人都散了。
　　［不碍事的，他们是晚上办酒席，我们这个时间去，刚刚好。］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别忘了还有余明泽的家长会］
　　这会儿他说的义正言辞，全然忘记之前余明泽打电话说想让尔琛哥哥帮忙出席的时候，自己直接一口回绝了。
　　这次周尔琛正在输入中了很久。
　　温野等的都快不耐烦了，才看见他回了一条。
　　［你要是累，我们就在那儿待到下午再回来］
　　余明泽的家长会是下午4点，无论如何都是来得及的。原本周尔琛的计划是早去早回，但要是再带一个人，那就不用着急了。
　　温野笑了笑，继续打字。
　　［还是算了，在那玩几天吧，余明泽那事儿不用着急，我跟我爸说了让他去参加］
　　余彩兰在他面前是个慈母，一方面是因为后妈难当，另一方面也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但是对于自己的亲儿子，余彩兰管教起来是非常严格的，反而不如温振国疼爱孩子。
　　温振国去参加，顶多头疼地说两句班主任话多，也不会太给孩子压力。
　　他既然是早早的就跟温振国说了这件事，那还问周尔琛几点飞几点到，看上去把时间都让对方来定，实际上又挑剔来挑剔去，反复无常。
　　是在逗着他玩儿呢。
　　周尔琛回：［知道了，那想回来的时候再买吧］
　　倒也不生气。
　　他们两个人在这儿发来发去的，不知不觉前面两位女士没了声音。温野意识到的时候，巴夏已经头都快探出来了，就看着他俩笑。
　　“哎呀，”她调侃道，“这一路上就听见你们俩在那叮咚来叮咚去的，我和莉莉姐聊天都被打断了。”
　　关键是那声音也是一点都不收敛，这个刚想完，没过多久那个就想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聊天。
　　温野难得脸刷一下红了。
　　太窘迫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在订机票。”他说。
　　“哦哦哦，”巴夏说，“不是我想的这样，但是你们还有别的地方要一起约着去，对不对？”
　　她眼睛咕噜转了转，“让我猜猜，你该不会也是要跟着某个人去东海吧？”
　　温野：“……”
　　这下他的脸皮实在是撑不住了，把手机屏幕一熄，眼罩一戴，全当做没听见。
　　“睡了。”
　　他是看不见了，却听见外面两个女人在偷偷的笑。
　　“……”
　　这一趟飞机又是坐了一天半，中间转机的时间还特别长，大家无聊地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副扑克牌，又玩起了斗地主。
　　只不过这一次好运之神没有眷顾周尔琛，倒是温野手气好，连着赢了好几把。
　　连着下来，还赢了一顿饭钱。
　　虽然不多也就几百，但也算是胜利的果实了。
　　等到飞机落地后，温振国和余彩兰一早就过来接人，以往温野落地是享受不到他爹亲自接接这样的待遇的，也只是有和周尔琛一起出行，才能赢得这样大的排面。
　　温振国见了他们，自然要顺口问一句周尔琛有没有车来接，周尔琛也‘懂事’地说自己打了车，马上就来，温振国听了，大手一挥──
　　打什么车呀？坐在那车上多不舒服，大家都顺路，直接上车带走。
　　温野：“……”
　　果然是，一脱离综艺滤镜，周尔琛那股劲儿劲儿的绿茶白莲味就是怎么都盖不住了。


第58章 （二更）晋江首发
　　周尔琛这趟回来, 温振国对他热情了许多，总是问问他在那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看着人都瘦了一大圈。关心完, 还不忘把一旁无所事事的大儿子也带着臭骂一顿。
　　温野：“……”
　　周尔琛要是帮温野说两句好话，温振国还会认为他是在帮温野遮掩，更加恨铁不成钢。大概在他的心里, 周尔琛已经算是他的半个儿媳妇了，离改口叫爸妈就差去家里奉一杯改口茶了, 他们也好封个大红包。
　　等到下车时，温野摔上车门, 趁他爸妈还没注意的时候，觑了周尔琛一眼, “差不多得了。”
　　还没完没了了起来。
　　周尔琛一脸无辜。
　　温野也没再理他，转头进了自己家。
　　一段时间没回来, 再看到家里熟悉的布置, 还有些恍如隔世, 以前他出完差回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阿姨看到他也说他瘦了很多，连忙去张罗着准备晚饭, 余明泽哒哒哒地跑过来, 刚要让哥哥抱, 就被温野直接赶了回去──
　　这小孩作业都没做完, 就是想趁乱玩一玩。
　　温振国坐下跟他聊了聊, 父子俩没有那么多谈心局, 他只觉得儿子这套回来之后的确懂事了很多，很是欣慰, 但是对于他们俩之间的发展和未来结不结婚的事情却是闭口不提。
　　毕竟儿子大了，是人都会有叛逆心理, 既然已经有了进展那就是好事情，能到哪一步全看这两个人的缘分，当爹的做到这一步，也没法再帮了。
　　温野吃过晚饭，又陪他们俩说了会儿话，才回房休息。
　　等躺到床上时，他一摸手机，才发现周尔琛给他发了几条新消息。
　　［吃过晚饭了吗？］
　　［帮你订好票了（图.jpg）］
　　大概是一直没得到他的回复，又发了一条。
　　［今天好好休息，晚安］
　　这才六点多钟，说什么晚安。温野下意识地想怼回去，但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周尔琛的计谋，就是故意在吊他，他回消息反而是上了套了。
　　温野哼了一声。
　　他点开那张图，上面是周尔琛自己的购票软件，两张机票一上一下一往一返地叠在一起。
　　这会儿已经开放了网上值机，头等舱的位置并不拥挤，他们两个人的座位也挨着。只是挨的再近也不会像经济舱一样，手靠着手、脚挨着脚。
　　温野把那张飞机票反反复复放大看了好几遍，最后倒在床上微微叹了口气。
　　大概这几天周尔琛真是给他下了什么降头吧，他竟然答应了对方要去参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婚礼。在看座位号的那十几秒，他其实反反复复涌现出想要反悔的冲动，但还是没能下得了决心。
　　［知道了］
　　他把手机举起，对着头顶冷白的白炽灯，第二句话还没完整地打出来，周尔琛就回复了信息。
　　［刚吃完饭吗？］
　　温野顿了顿，把刚才打的那段话删掉，刚写了几个字儿，画面一停，周尔琛拨了语音电话过来。
　　他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接了。
　　也还好是语音电话，否则他看到那一瞬间就会直接挂了，根本没有犹豫的机会。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道，“你不至于闲到连我晚上吃什么饭，都要我说给你听吧？”
　　“没有，就是刚到家有些无聊，想聊聊天。”
　　“无聊就去写你的歌啊，昨天不是刚写了几串和弦吗，再不济，找经纪人聊聊职业规划。”
　　找他干什么？他能解决无聊的问题吗？
　　温野自己都很无聊。
　　周尔琛当做没听见，耳边传来哗啦的声音，似乎是窗帘被拽开了。周尔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你说从这里我能不能看到你的窗户？”
　　“就这么点距离，你要是看不见，”温野真诚地建议，“那我建议你再去复查一下你的度数，说不定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涨了50度100度。”
　　要不然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周尔琛低声说，“我不是想看见你的窗户，我是想看见你。”
　　还想看啊，这都看了多少天了还不腻？之前差不多半年只能见一两回，也没见他这么腻歪。
　　温野摸了摸脖子，索性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尔琛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温野才听见他带着微微愠怒的声音，“你对你以前的女朋友也这样？”
　　不这样，但人家第一是女生，第二得是女朋友。
　　他们俩这算什么？算暧昧？算炮友？
　　炮友还有个规则，只谈感情不谈心呢。
　　但是这话温野没有说出口，大概是在那儿相处也相处了一些感情，温野不存心刺人的时候，也是很体贴的。
　　他不说话，周尔琛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又放软了一些。
　　“之前还好好的，一回来你就对我这样的态度。我真怕你等下发条短信给我，说明天有事不去了，温野，你在回避我，你以为我真能不知道吗”
　　虽然是在抱怨，但抱怨也有技巧，不能让人心生厌烦，而是要心生愧疚。
　　温野原本还不觉得什么，但正好被这句戳中心事，说话时明显没了底气，“没有的事，你不要瞎想。”
　　大概这是世界上所有犯了错误的男人的通用解释，问起来就是什么都没有，原因是你多想。
　　这话说的太像渣男了，温野顿了顿，“而且咱们不就是普通朋友吗？”
　　耳畔一时间没了声音。
　　温野这句话是下了决心的，他之前一直逃避，一直拖拖拉拉，是因为不想去理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说开，他们没亲密到那个份上，但要是说开来，大概他们以后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点模糊不清的心思，既然定不下来，就应该掐死在苗头上。
　　之前几天还能当是为了节目效果，配合他扮演情侣，但现在回到了生活中，他也该面对现实了。
　　周尔琛沉默了半晌，“我们是朋友？”
　　还是连好朋友都不是的普通朋友。
　　温野嗓子微微艰涩，“……是。”
　　是在做过了那些事之后，还要打着幌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普通朋友。
　　这次周尔琛沉默的时间更长。
　　半晌后，他才冷冷地说：“你想多了，我们之间只是炮友而已，但现在也不是了。”
　　说完这些话，他就挂了电话。
　　温野握着手机，愣愣地出神。
　　周尔琛说他们之间是炮友……
　　原来他之前那些模模糊糊的感觉真的没有错，周尔琛大概是有逗弄他的心思吧，但对他，或许更多的是欲望。
　　温野躺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拿起手机。
　　［明天的事我想过了，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他发了过去，周尔琛的微信昵称旁边没有显示正在输入中。温野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到，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那是你老师的女儿，我并不认识，去了难免尴尬］
　　他打完这句话，按下发送键，画面陡然一跳，前面出现了一个鲜红的红色感叹号。
　　“……”
　　周尔琛竟然把他拉黑了，这还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往只有温野拉黑他的份，周尔琛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联系，无论时间长还是时间短，无论线上还是线下。
　　温野看着眼前的一幕，怔愣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
　　……算了吧。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断干净。
　　温振国那边，他也能有个交代。
　　·
　　第二天，温野一大早就起来了，听见对面马路上传来几辆车轮的摩擦声。他扒着窗户，看了看是从周家出来的，但也不知道是周明成他们去上班，还是周尔琛改了机票的时间，提前离开。
　　温野决心找些事情做，让自己活动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趁着温振国吃午饭，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坐在桌边的功夫，温野了两声，“今天下午我去帮余明泽开家长会吧，你就别去了。”
　　这句话是对他爸说的。
　　温振国愣了愣，“你怎么又去了？不是说要跟尔琛去东海吗？那你还赶得上飞机吗？”
　　温野一脸吃惊。
　　他要去东海的事还是今天定的，温振国既然都已经知道了，看来只有可能是周尔琛泄露的。
　　他爹似乎看出了他想要问什么，道：“周家那小子一早就跟我们报备过了，说有他照顾，让我们不用担心。怎么，你们俩这是又吵架了？”
　　到底说姜还是老的辣，温振国一下子就看出了他们两个又在闹矛盾。
　　“没有。”温野知道瞒不过他爸，但只要他不承认，温正国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他敷衍地说，“就是觉得我又不认识人家，冒然出席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我看好的很！”温振国吹胡子瞪眼的，“更何况周尔琛顺带着把你的份子钱交了。你需要认识什么人，直接吃就完事儿了。”
　　温野：“……”
　　当是土匪进村啊。
　　“行了，于明泽的事不用你操心，他再不济也还有我跟他妈再照看。”
　　温振国挥了挥手，“你就直接和小周去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温野：“……”
　　主要是昨天挂电话之前他还说了一些话，估计惹毛了周尔琛，说不定这人已经拎着行李，到机场改签飞走了。他这会儿去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看温振国态度这么坚决，他也就随口应了两句。反正他们不知道飞机的具体时间，等过了检票时间之后，他再过去慢悠悠的溜达一圈。
　　回来时就说是没赶上。
　　总之他是不能再跟周尔琛扯上任何关系了。


第59章 （一更）晋江首发
　　温野出门之前洗了澡、吃完了一盘葡萄, 还慢慢悠悠地给家门口前面的小花坛浇了水，等到该磨的洋工都磨得差不多了，他才懒洋洋地开着车出了门, 连行李都没带。
　　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来了，温野去取票机打印完登机牌，还给温振国拍了一张。
　　正在编辑消息的时候, 微信突然叮咚一声。
　　[我在4号安检窗口等你]
　　[还有二十五分钟]
　　温野愣了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眼睛瞬间瞪大。
　　A市的沉云机场是许多年前建造的，平时他们要出差都是去永安机场, 只不过飞东海的航班只有沉云有。去和现在的新机场相比，沉云规模不够庞大、设备也有些陈旧, 但也因为如此，他一转身, 就看到了后面的安检排队窗口。
　　周尔琛穿着一身黑色大衣, 脖子上戴了一条千鸟格的围巾, 一副墨镜就把他的半张脸遮盖得差不多。他抿着唇，单手插在口袋里, 另外一只手提着奢侈品的袋子。
　　大概是送老师女儿的新婚礼物。
　　温野丝毫不怀疑, 周尔琛那个角度, 完全可以看到机场大门进出的情况。恐怕他就是刻意蹲守在那里, 静静地看着温野不急不忙地走进来, 不快不慢地买票, 等到确认了他并不着急上飞机之后，才发来了这两条短信。
　　周尔琛这种守时的人, 温野还以为他会先上去呢，没想到竟然特意在门口蹲点。
　　……要是他没来, 那会怎么样？
　　广播里传来温柔的登机提示，温野摸了摸鼻子，没再多想，赶紧小跑着赶了过去。
　　周尔琛脸色淡淡的，但也没有怪他，“走吧。”
　　好在两个人都没带什么行李，机场距离登机点也不远，不用接驳车，走快速通道卡着点上了飞机。这架飞机型号比较小，头等舱的座位也不怎么宽敞，左右两边也就隔开了些许距离。
　　今天温度不算高，温野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件打底衫、外面套了个薄绒大衣，脚上连双袜子也没套。周尔琛摘了围巾、正在旁边看平板，也不像是要理他的样子。
　　温野靠着遮光板给老爸汇报了下自己已经上飞机，温振国非常满意，比了个ok。
　　这下好了，怪他想骗人，结果假的成了真。
　　出门时他以为自己还能回来，还特意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位了，两天的停车费也不是小数目。
　　温野叹了口气，余光偷偷瞥了眼周尔琛，他脸色冷峻，正在用平板看文档。只是看也不怎么专心，手指来来回回地翻着那几页。
　　“还生气呢？”他试探地说。
　　周尔琛没理他。
　　“我这不是来了么？”温野说着，把手机拿了出来，“你把我微信也拉黑了，还不解气啊？”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把人拉黑之后，发消息对方还是看得到的。他还以为和删好友差不多，只是拉黑好一些，不会清空聊天记录。
　　“你拉黑我多少次？”周尔琛终于转过脸来，淡淡道，“我就拉黑你一次，怎么解气？”
　　这话说的，温野无语凝噎。
　　“那你把我放出来吧。”温野大方道，“我把手机给你，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可以吧？”
　　周尔琛顿了半晌，意味深长道：“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
　　周尔琛接过去，不等温野报锁屏密码，直接按下了四个数字，解开了屏保。
　　温野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那是他的生日，密码从小用到大，就没有变过。
　　以前高中的时候，温野自控力很差，总是喜欢在课上偷偷玩手机。为了管住他，周尔琛就定了个规矩，上完一节课后给他出道随堂小测验，温野要是答出来了，或者思路是对的，就奖励他玩五分钟。
　　其余时间，手机都是周尔琛帮忙保管着，要说他的使用习惯，估计周尔琛比他本人还熟悉。
　　周尔琛先去看了通讯录，果然自己的手机号还在黑名单里。他瞥了眼温野，对方脸色讪讪的。
　　录综艺之前温野把他所有通讯方式都拉黑了，连支付宝里蹭吃蹭喝的小鸡都揍了一顿赶了回去，从K市回去之后，两个人也是微信交流得多，周尔琛不提，温野也完全忘了这回事。
　　周尔琛在编辑里把自己设置为温野的紧急联系人，选择关系时他的指尖在某个选项上顿了两秒，温野离他有些远，再加上屏幕反光看不太清楚，等他看到时周尔琛已经选择了朋友这一项。
　　这功能温野从来都没用过，只看到他在页面上一通操作，周尔琛的名字后面就多了个红色星号。
　　设置完，周尔琛又打开了温野的微信。
　　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十五分钟前刚发的两条消息。
　　备注：周二狗。
　　“……”温野十分尴尬，“你听我解释。”
　　其实以前周尔琛还是拥有自己的姓名权的，温野一向懒，几年都不改备注的。但是之前沈济川说漏了嘴，说周尔琛有个昵称叫周耳朵。
　　他想起这事，气不过，回来后就也改了个。
　　周尔琛觑了他一眼。
　　他眼尾微微上扬，眼型窄长，侧目时这个角度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温野心里莫名一颤，声音不知不觉矮了下来，“真不是故意损你的。”
　　周尔琛没说话，但也没主动修改回来。
　　温野关注了一大堆公众号，还有各种火锅店日料店的微信号，小红点多得看都看不过来。要放在两个小时前，他的聊天框估计沉到不能再底，不注意都不知道他发了消息。
　　为了收信方便，温野特意把他爸妈、余明泽、谢铭和经纪人、助理的微信都置顶了，这样要是有紧急的事务，也不会错过。
　　只是这么一放，首页浩浩荡荡地一大片，光是置顶的联系人都得往下翻两行。
　　温野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谢铭、经纪人、助理的置顶都给撤了，只留了他家人，最后把自己换了上去。
　　他终于忍不住，“喂——”
　　“怎么了？”周尔琛半垂着眼睑，话里带着刺，“你要是想和他们聊天，应该比和我简单得多？”
　　温野三天两条地把人拉黑，周尔琛想找他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一阵只能借经纪人的手机。
　　但温野脾气上来了，别人的手机也不管用。
　　“……”温野瞬间没了底气，弱弱地说，“为了我们之间的和谐与和睦，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
　　周尔琛轻轻哼了一声。
　　他看着温野乱七八糟的页面，强迫症犯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红点都点掉了，一些不经常用的公众号都设置了屏蔽。
　　清理完毕后，还不忘登上温野的微博，把自己的微博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点了个特别关注。
　　做完这一切后，他晃了晃手机，“我想怎么折腾就都怎么折腾，这话还算数么？”
　　周尔琛的意思是，问他会不会改掉设置。
　　温野无奈道：“算数。”
　　周尔琛折腾就折腾点吧，本来就是他不对。周尔琛在气头上，哄哄就算了……
　　等等。
　　他忽然顿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个念头。
　　周尔琛既不是女的，也不是他对象，他这么低三下四地哄着干什么？
　　“你还留着叶舒然的联系方式？”
　　温野回过神来，周尔琛已经点开了对方的微信号，朋友圈显示是两条横线。
　　“忘记删了。”温野想把手机拿回来，周尔琛手一抬，让他落了个空。
　　“那我帮你删。”周尔琛说着，点开叶舒然的头像，指尖落在删除键上，要按下去时忽然一停。
　　半晌后，他抬起头，“你不拦着我？”
　　温野已经靠在后面的靠背上了，完全没有刚才抢手机时的急迫，“拦你有用吗？”
　　俨然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
　　周尔琛这才明白，温野刚才就是故意的，故意装得急切，故意惹他生气，想看他会做什么样的举动。
　　他顿了顿，“你不怕我真的删了？”
　　“删呗。”
　　温野戴上了眼罩，左右就是个旧人，八百年都没联系过了，之前一直没删，是因为他们虽然分了手，但还是同学和校友，说不定有事联系上。
　　后来……则是忘记了。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得加几号新人，两个微信都有些不够用了，还想得起里面有个前前任？
　　话音落下，周尔琛真的按了删除键。
　　“我真的删了。”
　　“嗯。”
　　“我是真的删了，你睁开眼看看。”
　　“不用看，删了就删了。”
　　“你不生气？”
　　温野心说让你删就删，怎么这么多屁话？他掀开一角，拧着眉，“生个屁的气啊，你记得把聊天记录也给我删干净，省得占用我内存。”
　　他和叶舒然谈了一年，按这个时间来算，起码也得有好几个G吧？他又是换手机一定会导入以前聊天记录的，怪不得这两年越用越卡。
　　早点清了完事。
　　“哎对了，”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那边也应该早删了吧？总不能只检查我的。”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周尔琛唇角微微紧绷，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
　　温野一掀眼罩，从座位上直直地挺起身来。
　　“给我看。”他冷声说，“你的手机。”
　　他和叶舒然好歹谈过，留个微信躺尸也说得通。但当初闹得那样难看，周尔琛要还留着，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是可以翻篇，但前提是，周尔琛也翻过那页。
　　周尔琛没动，“我没跟她联系过。”
　　没联系，那就是还有联系方式了。
　　温野没再多问，他倾身过去，直接从一旁的扶手上拿走了周尔琛的手机。
　　密码，1107，输入错误。
　　温野重新输了一遍，还是错误。
　　周尔琛拿过来，在他的面前输入四个数字，0807，和刚才他解锁时一模一样，温野微微一怔。
　　“不是我的生日。”他嗓音微哑，“是你的。”
　　说着，他点开微信，把手机递到了温野的掌心里。
　　周尔琛没有用手机壳，微微冰凉的材质碰到手心，冰了他两三秒。温野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的微信头像，也是周尔琛的唯一置顶。
　　[小野]
　　名字后面，还跟了个猪的表情符号。
　　他缓缓下拉，在搜索框里输入叶舒然三个字。
　　很快，就跳出了相关搜索。
　　果然有个备注了名字的联系人，底下标签的分类是‘温野前女友’。
　　温野：“……”
　　不难想象以前周尔琛加过的他的那些前女友们，应该也都在这个分类里。
　　底下还有一些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是和他的，是几年前他们在微信上争吵时留下的痕迹。
　　温野点进叶舒然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叶舒然主动发的，时间显示在四年前。
　　[温野和我提了分手，这下你满意了？]


第60章 （二更）晋江首发
　　这句话看到他心头一跳, 差点以为这两个人背着他搞在了一起，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叶舒然要是为了周尔琛跟他分手, 那他们聊天的最后一句怎么会停留在这个时候？
　　怎么着也应该甜蜜几天吧？
　　叶舒然给周尔琛发了几张截图，导致这一页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他镇定心神继续往上翻，果然还有别的内容。
　　那两张截图是他跟朋友聊天的记录。
　　说是朋友也不准确, 温野看着那几个熟悉的头像，终于从记忆里的记到旮旯里面翻找出来, 那是叶舒然以前的室友。
　　他以前劝过叶舒然，不要跟她们混在一起, 但最后引起了他们两个漫长的吵架和纠纷。但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他们闹掰的那几天, 叶舒然也跟她的室友翻了脸。
　　［天天：叶舒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高贵什么, 你觉得你长得漂亮, 多谈几个男朋友也不犯法, 还洋洋得意的，想要把你的前男友施舍给我们, 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叶舒然：你是这么想我的？］
　　［天天：不是我这么想你的, 是我们所有人都这么想你的］
　　［天天：你现在是不是很洋洋得意呀, 温哥和他那个高富帅朋友都被你攥在手里, 两个人有钱又长得帅, 是不是能极大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呀？］
　　［叶舒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天：没事, 我知道就足够了］
　　［天天：我只是想警告你一句，别太贪心］
　　［天天：你以为周尔琛是真的喜欢你？想开点吧, 人家只不过是在为了朋友在试探你罢了］
　　［天天：可惜现在你也攥不住温哥了，叶舒然我告诉你, 你什么都不是］
　　这几句话信息量未免过大，上面的一个个方块字，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他看不懂的火星文。温野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观看那几句，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多谈几个男朋友也不犯法。
　　不是我这么觉得，是我们都这么觉得。
　　温哥和他那个高富帅朋友，都被你攥在手里。
　　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叶舒然当时除了周尔琛之外，还有暧昧的对象吗？
　　温野手指僵硬，周尔琛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没有插手。过了好一会儿，温野才慢慢的往上翻，看到了叶舒然发给周尔琛的消息。
　　［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你真的是为了温野才接近我？］
　　这两句话就足够证实了一切。
　　“其实，我之前就见过叶舒然。”周尔琛垂着眼睑，缓缓道，“当时去你学校的时候并不是我跟她的第一次见面，早在之前，我朋友约我去酒吧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当时光线很昏暗，她还过来要过我的微信，说是玩游戏输了。”
　　像她这样的人有很多，周尔琛没给，叶舒然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极品的帅哥高冷一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她看出人家对自己没有感觉，就走了。
　　等到再见面时，叶舒然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还搭讪过周尔琛的事，彼时的他作为温野的女朋友，性格温柔体贴，挑不出一丝缺点。
　　周尔琛便也当做不认识，正式跟她交换了名字。
　　温野攥紧了手机，“……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他早点知道叶舒然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在她身上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和争吵。
　　“我说你相信吗？”周尔琛挑眉反问，“当时你们正在热恋期，更何况叶舒然搭讪我的时候，还没有跟你在一起，我这点证据又算什么？”
　　温野一时间哽住了。
　　像叶舒然这么漂亮的女生，去酒吧搭讪一个帅哥，似乎也并不是值得被指责的事。
　　最主要的是他们之间确确实实没有什么。
　　周尔琛想拿这个劝温野跟她分手是站不住脚的，他只能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等熟络之后，才开始慢慢试验叶舒然。
　　都说真心不怕火炼，但显然叶舒然并没有真心。
　　温野皱着眉，“那你之后也可以跟我解释──”
　　“怎么解释？解释你的女朋友背着你脚踏三条船，给你戴了那么多顶绿帽子？”周尔琛淡淡道，“你连我一个都已经受不了，知道还有那么多备胎，不是会更崩溃？”
　　那天被温野当场逮住，其实并不在周尔琛的计划当中，但是提前一些也好，他早就已经厌烦了，跟叶舒然虚与委蛇。
　　周尔琛原本打算等温野冷静一些后再慢慢跟他解释，他拍了很多照片，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温野会那样难受。
　　他从来没想过温野会这么喜欢叶舒然。
　　那天他明明是想要约温野出去的，信息停留在输入框里，最后又被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他想，结果反正已经达成了，那么过程已经不重要。如果让温野知道真相，只会让他更伤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全盘接收。
　　只是周尔琛没预料到温野会因为这件事情跟他那么生分，两个人一决裂就是好几年。后来他再想解释这件事情，已经是无从提起了。
　　温野听到这儿，真是想一拳头砸过去。
　　他难道在意的是戴绿帽子的事情吗？是，哪个男人都在意，不对，这事儿但凡是个人都会生气。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是他最信任的人插了他一刀。其他什么人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周尔琛。
　　温野难以描述这种情感，他不喜欢周尔琛是因为不喜欢他的作风，但越长越大后，他就意识到周尔琛的绿茶手段其实是小时候被欺负了之后形成的自我防备，这并不温野妨碍同情、可怜他。
　　也想要保护他。
　　但前提是这个受过他恩惠、被他帮助过的人，不能是插他刀的人，更不应该是第一个。
　　如果当年周尔琛说出真相，温野是会生气、是会陷入失恋的痛苦中，但谁这辈子还没失恋过几次了？一段恋情而已，他不是放不下的人。
　　真正让人他难以介怀的背叛，不是叶舒然的。
　　而是周尔琛。
　　“你……”温野咬牙切齿龇牙咧嘴了半天，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可真是活该。”
　　周尔琛微微一怔。
　　“是啊，”他轻轻地说，“我真是活该。”
　　·
　　温野这通脾气一直延续到下飞机，就连做梦的时候，都梦见周尔琛这个可恶的榆木脑袋。
　　等一呼吸到东海的新鲜空气，他的脾气就不知不觉的消散了许多。
　　他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用不着周尔琛哄他什么，自己就已经想开了。
　　出机场打车时，他丝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周尔琛的围巾，裹在身上，还不忘抱怨，“你下次要是再这样瞒着我，咱俩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就这一通火，他就已经憋了四五年，那要是回头再弄个大的，他俩可能真的得到黄泉路上才能和解了。
　　周尔琛正在订车，闻言笑了笑，“你别拉黑我就是好事。”
　　只要不拉黑，那他也还有解释的机会。但有的时候，事情过去了就再难开口。
　　温野心里也知道，讪讪地说：“知道了。”
　　他拉黑其实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引起的后遗症，以前上高中上大学的时候，周尔琛那么烦人，他还不是好声好气的？
　　他想到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拉黑你了，以后再也不拉黑了。”
　　周尔琛听他这语气觉得十分可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手帮他整理了围巾的边缘。
　　“这是你说的。”周尔琛说着微微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不许生气。”
　　温野睁大眼睛，像个娃娃一样，呆呆傻傻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耳朵在零度左右的天气里，慢慢地染成了红色。
　　这片颜色直到他们抵达举办婚礼的酒店，才正式的退了下去。
　　因为是工作日，酒店举办婚礼的也就这么一家，温野撇了眼放在外面的婚礼照，新娘长得明艳大气，五官立体饱满，格外漂亮；新郎不算出挑，但也是规规矩矩，浓眉大眼，倒是看着新娘的那双眼睛里说不出的爱意。
　　周尔琛怕他走散，去交份子钱的时候都一路牵着他的手，师母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看到他来眼角都笑弯了。
　　“尔琛！你可算是来了。”她今天也化了个淡淡的妆，都显得年轻了许多，看着他俩的目光也温柔和气，“这位就是小野吧？”
　　温野在长辈面前有些拘谨，赶紧点了点头。
　　周尔琛喊了句师母，刚要介绍温野，师母挥了挥手，“行了，现在谁还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呀？好孩子，放心，你们俩待会儿就去左边那一桌坐着，没人认识你们。”
　　本来来道喜的学生们是应该拼一桌的，但是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她便索性把这俩人安排到中年人那一桌，没人认识他们，也就不会说三道四。
　　周尔琛点了点头，真心祝贺，“多谢师母，祝令媛新婚愉快，幸福美满。”
　　温野也赶紧跟着说了句祝贺的词。
　　这下把师母乐的脸上都开了花，赶紧拉着他们，让他们进去坐下。
　　温野已经许久没有参加过婚礼了，像他身边的人大多都比较高调，来的也是非富即贵，温野一直嫌弃，明明是个婚礼却搞得像商业酒会一样，所以很少去这类场合。
　　但今天的婚礼到的都是新娘新郎的亲朋好友，周围热热闹闹的，一转头就能看到音响师在入门旁的角落里调试音乐，耳边是泰勒的《lover》。
　　其实在此之前，温野对结婚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之前是想过和叶舒然结婚，不过那也是顺从人生轨迹做出来的决定。分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想要和谁共度一生的念头。
　　但或许是婚礼的氛围感太重，那一瞬间温野，忽然有种莫名的孤独感和羡慕。
　　“也不知道我的婚礼会是什么样的。”他看着远处打在台上的亮白色的灯光，轻轻地说。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喜欢女生。
　　周尔琛转过头来，目光静静地望着他。
　　他在桌下轻轻地握住了温野的手，耳边的音乐唱到‘and  ah take me out，and take me home’，但他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问温野。
　　要是你愿意，我们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第61章 （一更）晋江首发
　　他们在场内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冷菜已经上了一盘又一盘，大鱼大肉放在桌上的正中央，温野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但是碍于新人没入场，不好动筷子。周尔琛去一旁找人要了两包零食，递给他, 让他填填肚子。
　　周尔琛递过来的时候温野感觉隔壁桌的小孩都在看着他，这原本是用来哄小孩的, 他厚着脸皮当没看见，拆开来, 把一块小饼干放到嘴里。
　　牛奶味的，的还挺好吃。
　　等到七点半的时候, 灯光全部暗了下来，温野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他参加的都是室外婚礼, 都是中午举办的, 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流程。
　　周尔琛握住他的手, 示意他往后看。
　　那道迎宾大门被缓缓推开，耳边响起如流水一般的钢琴曲, 舒伯特的名曲《圣母颂》。伴随着小提琴的悠扬, 新娘提着宽大蓬松的淡蓝色婚纱裙摆, 带着笑容, 一步步的踏进了婚礼走道。
　　走向了远处等待着她的新郎。
　　以往的婚礼策划都会让女方挽着父亲的手臂慢慢走进来, 以完成两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的交接。但是新娘却不愿意, 毕竟那样伤感味道太重，她是自己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父亲和爱人都是她生命中重要的部分，但更重要的是她自己。
　　新娘缓缓走过去, 起初还是端庄稳重的步伐，但到最后几步还是忍不住轻快地小跑了过去，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新郎红着脸一把将她捧住，抱着她宽大的裙摆在空中转了个圈，两人相视一笑，在灯光的照耀下，拥抱着接吻。
　　这显然是不符合策划预期的流程，一旁的主持人看着也十分无奈，不过，既然是他们两个人的婚礼，那自然是他们高兴更重要。
　　温野转过头，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感觉周尔琛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气氛渲染，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桌子底下回握住了周尔琛的手。
　　暗色的笼罩下，周尔琛喉结微微滚动。
　　温野与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轻声说：“这么晚，应该没有回去的机票了。”
　　周尔琛嗯了一声。
　　……
　　婚礼结束后，周尔琛跟他在附近一家口碑还不错的酒店，订了两间房。
　　原本周尔琛只要订一间，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温野打断，改成了两间。
　　前台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就算看他们的脸没认出来，但是一查身份证就知道了。
　　温野把自己的那一间房卡揣到口袋里，他们的房间在5楼，走廊的灯非常昏暗，周尔琛把房卡放在识别处，电子机器滴滴了两声，咔哒。
　　温野拧下把手，推门进去。
　　光线还昏暗着，周尔琛反手关上门，搂着他的腰将他抵在了墙边。
　　温野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口，起初还说着：“等一会儿，周尔琛……周尔琛！”
　　但亲着亲着，嘴唇软了，就说不出话了。
　　窗帘都还敞开着，远处大厦的灯光星星点点地，微弱地投射在地面上。
　　……
　　好一会儿，周尔琛坐起身，想去床头柜里摸安全用品，手指还没碰到就被温野拦住了。
　　“等、等会儿。”温野躺在被窝里，上身还穿着毛衣。他难得觉得几分羞耻，还好没有开灯，他垂着眼睑，半咬着牙说，“……明天还得回去。”
　　“那就不回去了。”
　　周尔琛声音像沙子磨砺过似的，呼吸粗重沙哑。
　　“等一下！”温野赶紧道，“明天我经纪人还要过来，他找我签合同呢。”
　　周尔琛刚才还没什么，这会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唇角也抿着。
　　箭在弦上，换做是谁都不愿意撤开。
　　温野也知道，但是他实在不想、不想……
　　再做一次下面。
　　上次昏睡着也就算了，但是要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被怎么那个的，那场面他多少还是有些消化不了。
　　“你要是来这么一趟，明天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温野微微呼出一口气，思路非常清晰，“或者，你让我来。”
　　他会很小心，不会让周尔琛难受。明天回家忙完事之后，也能去照顾照顾对方。
　　而不是跟周尔琛一样，睡完第而天还发了个高烧，搞得他有冤没处诉。
　　“……”周尔琛微微眯起眼，他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温野是什么打算，那就白瞎认识这么多年了。
　　半晌后，他冷不丁地说：“好啊。”
　　嗯……嗯？
　　什么？？
　　温野还没反应过来，周尔琛已经躺下了。
　　他揽着温野的腰，手臂一用力就把人托到了自己身上坐着，还不忘淡淡地说：“你要是弄疼我了，就别怪我明天干.死你。”
　　温野：“……”
　　他这下手足无措，去摸东西的时候，手腕都是抖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周尔琛帮他取了一个出来，轻轻用牙齿咬着，把外面的塑料膜撕开。
　　他动作缓慢，原本垂着的眼睑缓缓上抬。
　　温野被他这一眼看得，感觉身上都有火在烧。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温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搭在周尔琛身上。
　　他意识回笼，回想到荒唐的昨晚。
　　昨晚，温野戴上之后傻傻地坐了一会，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前和周尔琛那个的时候，也是全程睡得像个猪，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连两个男人的片都没看过，更不知道要怎么弄，之前天天念叨着要把周尔琛上回来，但真要真刀实枪上场的时候，他又有些畏怯。
　　周尔琛看出他很紧张，便安慰了他一会儿，温野放松了下来，刚要做准备工作，底下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温野：“……”
　　这一打扰，是怎么都做不下去了。
　　现在想一想，温野就恨地锤床板。周尔琛也算是给了他‘报复’回来的机会，只是自己实在是不中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次。
　　周尔琛被他折腾的动静吵醒，看他一脸委屈愤懑的表情，不禁笑了笑。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他把人揽进怀里，闭着眼说，“等你今天忙完之后，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
　　“……”这话听在温野的耳朵里，无疑是大军侵袭之前的号角声。他咽了咽嗓子，谨慎地说，“如果是你找我有事的话，可能没什么空。”
　　周尔琛抬起半只眼皮。
　　他找人没什么空，那温野找他就有空？
　　周尔琛轻轻哼了一声，“这能怪我吗？”
　　一说起这个温野就伤心。
　　“我没有经验，你得允许我犯错。”他嘟囔地说，“你要是不介意，那我先去找别人练练，练完了之后我再回来找你。”
　　他这话是故意这么说的，话音落下，周尔琛搂着他肩膀的手都紧了两分。
　　“是吗？”周尔琛睁开眼，这一次是完全清醒了，“上次我也是第一次，但看你舒服的很。”
　　他声音很低，吃在两个人的胸腔里回响，温野听到耳朵热，一把将他推开。
　　“别臭不要脸了。”
　　“我怎么不要脸了？”
　　周尔琛说着，又缠了过来。
　　两个人又闹了一上午，等到中午退房出门的时候，温野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打颤。
　　怪不得，人家都说纵欲过度要不得。
　　他这还没什么呢，就已经这样了。也难怪周尔琛跟他滚完床单之后，虚得发了40度高烧。
　　温野说经纪人找他有事，其实是编的幌子，但也确实是有事，只不过他已经在微信上处理完了。今天急着赶回去，是想参加余明泽的家长会。
　　好歹也算是他亲弟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而且他倒是要看看，余明泽的班主任到底有多喜欢周尔琛。
　　两人坐着飞机回去后，周尔琛忙了两天，你没好好的休息，直接奔着录音室去了。
　　之前他跟费航合作的那首歌，目前修音和后期都已经结束，公司那边联系他想过来听一遍，正好有什么小修小改的当场就做了。
　　再过几天，也能趁着元旦的热度宣传一下，等到大年初一的时候正好发歌。
　　温野在班上挨了老师半天训，等到出来的时候，余明泽眼泪汪汪的。他实在是没办法，知道弟弟是害怕回家被爸妈骂，索性打了个电话，说是带他在外面吃肯德基，晚一些再回去。
　　等到两人都忙完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时，已经过了9点。
　　温野打开微信，置顶联系人上没有多余的红点。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就这样冷落下来好像也不太好，白天还占了人家便宜，晚上就不冷不热的，也太像渣男。
　　温野知道，从他跟着周尔琛一起上了飞机之后，之前想要冷落下来的念头就再也无法继续了。
　　炮友也行吧，做个炮友也行。
　　温野抓了抓头发，跟个蜗牛一样，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过了一会儿，反而是周尔琛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明天打台球去吗？］
　　台球？
　　温野有些意外，他在台球上是个新手，以前周尔琛也从来没提过自己会玩这个。
　　叮咚一声，新的消息又跳了过来。
　　［周远洋回国了，组了个台球局，我不好不去］
　　周远洋是他的表弟，前几年出国读书一直没回来，温野也认识他，还调侃过周远洋这次是真的远洋了，没想到这小子闷声不吭地回了国。
　　他们从小到大都认识，交际圈也牵扯在一起，局上来的只要认识周尔琛，就一定认识温野。
　　温野想了想，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做，出去散散心也好。
　　［好］
　　［但是我不会打台球］
　　下一个两条消息同步而至。
　　［你得教我］
　　［我教你］
　　温野看着这两条同时跳在屏幕上的消息，愣了愣，不知怎么的，莫名地笑了笑。


第62章 （二更）晋江首发
　　周远洋这小子, 说句不要脸的话，也是温野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比温野他们小两岁，小时候大人带他来串门, 让他跟尔琛哥哥一起玩。只是那时候的周尔琛几乎天天都跟温野腻歪在一起，周远洋这个小萝卜丁也不服气，就老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悠。
　　烦人得不行。
　　不过自从被他爹妈送出国之后, 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由于约的是下午，温野睡了个饱觉, 吃完午饭后，里面换了一身帅气英挺的夹克, 外面套了个雪白的羽绒衫就过去了。
　　周尔琛给他发的地点是一家刚装修好的俱乐部，散了好几个月的油漆味儿, 室内还弥漫着一股崭新的味道。这家一共有四层，一层接待处、二层网咖、三层是台球, 四层是休息厅。
　　不过还没正式对外营业, 也没工作人员上班。好在自己摆球也不是多大的工作任务, 回头叫人来打扫就是。没外人在也好，这群公子哥们乐得自在。
　　这条路上不允许停车, 温野还绕路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再慢慢悠悠地走路过来。他到的时候, 周尔琛正站在楼下, 靠着金属门垂眼等候。
　　昨天夜里a市大降温, 气温一下子跌到零下十几度,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空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周尔琛也换上了羽绒服, 两只手揣在口袋里，眼睑垂下时睫毛显得格外长。风一吹, 雪花若有似无地擦过那张没有表情、分外英俊的脸。
　　那一瞬间，像是开了什么韩剧滤镜似的，温野微微屏住呼吸，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吸引了视线。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等快到跟前的时候，忽然猛地往前一蹦——
　　“嘿！”
　　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周尔琛果然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靠，撞在玻璃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吓着了吧，”温野得意地挑了挑眉，又帮他掸去肩上的雪，“想什么呢？”
　　他走得那么近都没发现。
　　周尔琛捉住他的手，那两片嘴唇在清晰的视线里吐出一团薄薄的云雾，“你不知道？”
　　放在口袋里暖过的手暖乎乎的。
　　“滚吧你。”
　　温野刚想甩开周尔琛的手，就被他拽着走了进去。
　　绕过吧台就是上楼的楼梯，右边是咖啡厅，只不过现在还没开放，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桌椅摆着，略显空档。
　　听说这里是周远洋自己掏钱租下来的，一方面是玩着安心，另一方面也挣点零花钱，倒是比以前出息了不少。
　　往里走就是上楼的电梯，外面一层的塑料膜还没完全撕干净，电梯里全是脚印的痕迹。
　　温野看得咂舌，“这家伙叫了多少人啊？”
　　地板都踩得这样脏了，这小子，回趟国跟疯了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人来喝酒唱歌的。
　　“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
　　说着，电梯叮地一声向两边打开。
　　人已经到得差不多，周尔琛是特意下楼去接他的，其他人早就点了烧烤点了饮料，已经开了台。温野扫了一眼，发现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人，都是A市里的老面孔了。
　　“哎哟，温哥您总算来了。”其中有个纹了花臂的小帅哥收起球杆，靠在球桌边调侃道，“怪不得尔琛哥都不来开球，原来是接人去了。哎，这有了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好啊，说我的闲话是吧。”温野抄起一根空闲的杆子，作势上千几步，顿时把这二十好几的小伙子吓得到处乱窜。
　　大家都是朋友，玩闹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唯有周远洋这不长眼的，一把搂住了温野的肩膀，“行了吧温哥，咱俩谁跟谁啊你还在装，我也算是你们俩的表弟吧？你俩喜结连理连份喜糖不给我，过不过分？到底怎么勾搭上的，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周尔琛把他的手掸了下去，跟掸灰尘一样。
　　“说话就说话。”他淡淡道，“别动手动脚的。”
　　“哦哦哦！”一群二十出头的小子，各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就护起来了啊？”
　　“洋子跟我说你俩上什么恋爱综艺我还不信，还以为你吓唬你爸来着，搞半天你们来真的！”
　　“好小子，这是瞒得滴水不漏啊。”
　　这几句话说得温野脸都臊红了，就好像他真的和周尔琛在一起了似的，但他又不能指责，毕竟周尔琛什么都没说。
　　他只能含糊地否定，“没有的事。”
　　但这群兔崽子哪儿还听得见他说什么，一个个地恨不得上天入地了，拍桌子拍得那叫一个响，“哎哎哎！你们输了，每人一百不许抵赖。快点快点，麻溜地转给我。”
　　“草了，你就缺这两百块钱啊，穷鬼。”
　　“转了儿子，记住这是你爹这个月打给你的零花，省着点用。”
　　“滚啊你。”
　　温野：“……”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结婚生子满月办酒席。周尔琛被遖颩喥徦吵得头疼，“咱们单独开一台。”
　　温野闻言，如临大赦。
　　“走走走。”
　　这群小兔崽子嘴里都没个把门的，回头再问些不该问的，周尔琛再说些不该说的，那他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们都是爱抽烟喝酒的，老远都能闻到浓重的烟味，温野特意挑了台最远的，省得抽他们的二手烟。再加上最近他都一直待在家，家里有个小孩儿，总不好熏一身臭地回去。
　　这桌没有摆球，只能他们自己来，周尔琛从一旁拿了三角框和一袋球，倒在了桌上。
　　“台球的摆放没有太多将就，只是有几个固定位置要记得。”说着，周尔琛把1号球放在了三角框的顶端处，“通常1号会放在这里，8号要摆在正中间，记不住就记从上往下第三排；底端的两个角花色不能相同，一个半色一个同色……”
　　他抬起头，视线末端落在握着杆子坐在一旁的温野脸上。
　　温野手掌盖在球杆上，下巴搭着手背，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头微微偏了偏。
　　怎么了？
　　周尔琛摇了摇头，把剩下的球摆好，“只是想起你之前不爱玩这些。”
　　温野小时候是个典型的坐不住的孩子，就喜欢到处跑来跑去、不喜欢安静，让他在凳子上坐一会儿就跟浑身撒了痒痒粉一样难受。这毛病到高中时才好了一些，毕竟高中有周尔琛管着，再加上有成绩的压力，才收敛了一些。
　　但不管什么时候，他对台球这种需要耐心的活动都敬而远之。
　　“还好吧。”温野说，“偶尔也可以尝试尝试。”
　　他也不是因为喜欢台球来的，单纯是出来散散心罢了。他打不好，周尔琛会打就行，反正也就打个大家高兴。
　　周尔琛喉结微微滚了滚。
　　“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们过来。”他在台球杆上擦了些巧粉，眼角微垂，“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尝试。”
　　温野刚想说不用，这儿离远了也挺安静的，但等触到周尔琛的目光，他才隐隐明白了什么。
　　“……”
　　台球厅的光偏冷、也微暗，温野坐在一旁的座椅上，耳尖上的那点粉色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周尔琛，”他咬着牙，“你要点脸。”
　　周尔琛笑了笑，拿开三角框，手腕贴着台面，击球棒轻轻抵着他拇指和食指的关节。
　　“嘭——”
　　七彩的球四散开，碰到桌沿后反弹到各处地方，看得人眼花缭乱。温野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发现周尔琛没有动作、反而撑着台球杆看着自己，惊讶地问：“啊？你打完了？”
　　“嗯。”周尔琛点头，“我没有进球，下一杆就是你的。”
　　“哦……好。”
　　温野学着他刚才的姿势靠在球桌上，大拇指压着球杆，刚要击球就被周尔琛按住了，“不要用手按住，这样你的手指会很别扭。”
　　温野试了试，果然是感觉怪怪的。
　　周尔琛帮他调整好手势，温野顺着他的指引，摸索着击出一杆，动作有模有样的，可惜力气用错了方向，球杆直接脱手了。
　　“没事。”周尔琛把不小心撞到的那颗球重新摆了回去，“再来一次吧。”
　　温野点点头，也擦了擦巧粉，刚要重新瞄准‘弹道’，周远洋从另一端走了过来，招呼道：“哥，你过来帮我打几局，我打得太臭了，别让张准这臭小子太得意了！！”
　　张准闻言作势往后一倒，“靠，你怎么还请外援啊！”
　　“嘿嘿，谁让我比你多个哥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尔琛看了眼温野，温野也收起来球杆，“去吧，我正好琢磨琢磨你们怎么打。”
　　“好，等我清了台就不打了。”周尔琛道。
　　“别啊别啊，”温野还没说什么，周远洋厚着脸皮说，“这小子赢我们好几局了，我裤衩都快抵进去了，哥你帮帮我呗。”
　　“你知道你打得烂还赌？”
　　说归说，但毕竟是自家表弟，周尔琛微叹一声，还是提着球杆走了过去。
　　温野和他们一起站在旁边看。
　　这群人平时张牙舞爪跟个猴子似的，一到台球桌上倒是安静了不少，也只有进球击球的时候会惊呼两声，再说几句点评。
　　温野看不懂局面，只看到周尔琛一杆一杆地清球，最后只剩下了几个，但角度不太好，两方打了几杆都是有来有往的。
　　他在旁边看得实在无聊，也没人跟周尔琛一样在他旁边解说，他站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决定下楼买瓶水缓缓精神。
　　等下楼到自动贩卖机前挑好了饮料，正准备按按钮时，温野才发现自己没带零钱，“……”
　　啧，还是得怪周远洋，没开张把他们叫过来玩什么。
　　他看了眼美团，发现附近有家奶茶店，也就六百米的距离，估计他买完慢悠悠地回来，周尔琛那边差不多也有了结果。
　　温野给周尔琛发了条微信，随后揣着手就出去买奶茶了。
　　他点了两杯龙井香牛乳茶，点单的人排了十几号，温野等了一会儿才拿到，等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却发现人都不见了。
　　只剩下周尔琛靠着台面，正在擦拭球杆。
　　“他们人呢？”温野把奶茶丢给他，环视一圈，疑惑地说，“周远洋去哪儿了，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


第63章 （一更）晋江首发
　　“我让他们走了。”周尔琛无奈道, “一个个地在这烦人。”
　　原本出来是为了放松，结果被这几个兔崽子逼的像上班一样。温野出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没在意, 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很快就回来，没想到半天不见人影。
　　周尔琛又跟他们开了一局，把几个人打的心服口服, 这才腾出了地方。
　　“你把他们赶走了？”温野纳闷地道，“那我们干啥？”
　　说好的台球局呢？
　　这么快就结束了, 也太没意思了吧。
　　周尔琛扬了扬眉，“你要是想玩, 我继续教你。”
　　“真的假的。”温野撇了撇嘴，从他的手里拿走台球杆, 在掌心上颠了两下，“别说张准了, 连周远洋我都打不过。你还有那个耐心教我啊？”
　　周尔琛嗯哼了一声。
　　“那这可是你说的。”温野掀起眼皮子, “今天你要是教不会我……你说, 怎么办吧？”
　　周尔琛想了想，“悉听尊便。”
　　好猖狂啊, 温野搓了搓手掌, 顿时来了干劲。其实他对台球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 要说在学习上, 他确实是已经躺平了；但要说在玩儿这方面, 让他对着周尔琛服输还真是有点不情愿。
　　“这可是你说的。”
　　这次重新摆球, 是温野亲自上的，他不是不聪明, 只是不怎么专心，但正儿八经听到心里的话他都记得。不一会儿, 他就按照正确的顺序把9个球，依次排好。
　　“我先教你开球的姿势。”
　　周尔琛说着拍了拍台面，示意温野俯下身来。等温野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时，周尔琛调整了下他的肩膀，“两脚要平行，累的话步子可以迈大一点……不要将重量压在上半身，这样你的手臂会支撑不住，影响发力，放松一些。”
　　凭心而论，周尔琛是个不错的老师，要不然温野，经历过那么多的家教，也不会只听得进他的话。两个人初高中六年，早就培养出了默契，有时候周尔琛话音刚落下，温野就已经习惯性地朝着他说的方向挪动。
　　温野一直在按他说的，左手做托架右手持杆，为了找到正确的击球发力点，他像个圆锥一样、以腰腹为圆点上半身缓缓的移动，寻找一个送杆流畅、通顺的方向。
　　效果是挺好，就是这个姿势……
　　时间长了，腰腹还是会酸。
　　温野一个没站稳。差点扑到桌面上，下一秒却被周尔琛从身后捞住。
　　“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趴在桌子上？”
　　温野拧着眉、刚要抱怨，周尔琛已经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背后，结实的手臂从他手肘下穿过，带着他的身体调整方向和动作。
　　近距离，温野才终于感受到那手臂肌肉流畅的曲线，和蓬勃的力量。
　　周尔琛往下压住他的背，温野的下巴几乎搁在球杆上，指尖点着台面，微微颤抖。
　　“周尔琛……”他声音很低。
　　周尔琛轻轻嗯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握着他的手臂把台球杆用力地打了出去。
　　哗啦啦──
　　台球四散，实心的圆球碰撞，发出吵闹的声响。
　　温野被这一顶、彻底地趴在了台球桌上。
　　“等、等等。”温野下巴磕在台球桌上，不严重，只是有些微微泛红。
　　他羞耻地伸出手掌抵挡住周尔琛的腰，那截腰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劲瘦，有力量。温野恍然，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会误以为周尔琛很弱。
　　“别动。”周尔琛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狭呢，“不是说要学台球吗？怎么这么没有耐心。”
　　温野张了张唇，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周尔琛把台球杆塞到他手里，手指捏着他的右手，确保他有足够的力气握住杆子。他的下巴压在温野的肩膀上，有些硌人，又带着点不容反击的力量。
　　温野在他要出杆的前一秒，沙哑地喊了一声，“别……有、有监控。”
　　台球室的角落里怎么会不装监控器？就算这是周远洋的地盘，也难保别人不会突然闯进来。
　　“放心。”周尔琛握着他的下巴，把温野的脸侧捧着，俯下身。细密的吻的空隙里，他说，“监控没开，周远洋的钥匙给我了。”
　　温野轻轻喘着，听他清浅的笑声回荡在胸腔里，像是棒槌落下的鼓面，震得空气都颤抖。
　　“我上了锁。”他说。
　　……
　　“去，去酒店。”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温野抵着周尔琛的脖颈，声音若有似无，“别在这儿。”
　　“我……我等会儿还要回家。”
　　这里连房间都不是。
　　只是台球桌旁边用来休息的沙发包厢。
　　“没时间了。”周尔琛他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以为我今天还会让你回去吧？”
　　……
　　温野手臂搭着沙发，脑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声音沙哑得不行。底下用来垫着他膝盖的长款羽绒服内里已经被搓揉得皱皱巴巴。要不是身后的人抬着他的腰，他早就已经彻底躺下了。
　　周尔琛把用过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又俯过身来想和他接吻，最后只得到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滚。”温野张口的时候，就只剩下气音。
　　周尔琛也不恼，把他拦腰抱了起来，低声说：“楼上有浴室，我抱你去洗澡。”
　　温野转过脸，一个字都不想说。
　　浴室的玻璃门上，几次温野体力不支无意识地掉了下去，却又被他重新顶了上来，玻璃门上都被他抓出了几道水痕。
　　……
　　晚上9点，余彩兰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很是纳闷，“老温啊，你知不知道儿子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温振国正在房间里辅导小儿子做功课，闻言立刻借机走了出来，“他是不是又去哪玩了？我听说，今天下午周远洋那几个小子一块出去打台球了。是不是跟他们一起？”
　　“就算是出去玩儿了，也应该接我的电话呀。”余彩兰皱了皱眉，有些担心。
　　以前温野如果不回家，也是会发个短信草草说一声的。他能睡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地儿，最常去的就是隔壁老周家的酒店，余彩兰知道，也放心。
　　但今天这闷不做声地一句口信都没有，反而引起了她的担心。尤其是，温野上一次夜不归宿……
　　她越想越担忧，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温野要是没轻没重地再领回来一个，不管是男是女，都够他们两家吃一壶的。
　　想到这儿，她站起身，“你给老陈打个电话，就说我要用车，等会儿我跟他一起出去找。”
　　“这大晚上的你往外跑干什么。”温振国安抚她，“行了行了，要去也是我去。”
　　说着两人都往玄关处走，还没争论出个先后来，一开门，周尔琛背着温野迈步上台阶，正好抬起目光，三人面面相觑，六目相对。
　　“……”
　　余彩兰看看他，又看看睡在他背上的自家儿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叔叔阿姨，打扰了。”周尔琛反应很快，解释道，“今天小野和我还有远洋，我们一起聚餐，他喝多了，所以回来得也晚，让你们担心了。”
　　这话正好跟温振国刚才说的对上了。
　　当父亲的松了口气，“是给你添麻烦了。”
　　周尔琛没有推辞，“应该的。”
　　温振国微微一顿。
　　这句话……
　　他点了点头，余彩兰看这两个男人在打哑谜，心里着急的不行，“累着你了尔琛，赶紧把它放下来吧，小野看着瘦，其实重的很呢。”
　　周尔琛也没有再坚持，轻轻地小心地把人放了下来。余彩兰从他手里接过温野的时候，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没有在温野的身上闻到酒味。
　　反而有一种打过洗发水的淡淡的香气。
　　周尔琛站在门外，看着他们把人接走之后，就打算离开。刚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余彩兰喊住了。
　　“尔琛。”她声音温温柔柔的，“今天也晚了，要不你留下来陪陪小野吧？”
　　周尔琛愣了愣。
　　就连温振国也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他是知道自家儿子脾气的，万一明天早上睡醒了，又闹起来岂不是更加不好看。
　　“这个……”他咳了咳，正打算糊弄过去，就听见妻子说，“小野这孩子酒品不好，容易忘事，你也是知道的。我跟他爸爸年纪都大了，他回头要是撒起疯来，弄不住他。”
　　温野喝醉了酒是不会发疯的，只是会说些胡话。
　　温振国一时间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说这个。
　　周尔琛顿了片刻，“那……就打扰了。”
　　余彩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客气什么。”
　　周尔琛对他家的布局恐怕比对自己家的还要熟悉一些，以前寒暑假温野偷懒总是赖床，周尔琛就只能上门辅导。有的时候温野困得很了，周尔琛还特地支了个小桌子，让他在床上写作业。
　　现在想来周尔琛自己都不知道他能做出这种事。
　　温家虽然有多余的客房，但是时间紧急没有打扫出来。周尔琛又受他妈妈之托，要照看喝醉的温野，那自然是睡一间房更方便。
　　不过周尔琛还是跟阿姨要了几床被子，铺在地上打了个地铺，不然让家长们看见他们睡在一起，估计又是一次冲击。
　　周尔琛洗漱完后，穿的是温野的睡衣，胳膊和脚踝处都短了一截，胳肢窝的地方也总有些局促。
　　他从浴室洗完脸出来，就看见温野一脸震惊地靠在枕头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
　　刚说了三个字，温野就赶紧捂住了喉咙。
　　靠，他这嗓子，比安陵容还沙哑。
　　好在周尔琛还算是有点心肝，早就准备好了温水，这会儿赶紧捧着杯子过去喂他喝了点。
　　等放下水杯，不等温野质问，周尔琛就轻声说：“是你妈妈要我留在这里陪你的。”
　　这句话瞬间把温野堵住，“你……”
　　“你放心，我没跟她说什么。”周尔琛擦了擦他唇角的水渍，“她以为你喝醉了，所以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温野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让他妈知道，他被做得昏过去，还被始作俑者一路背回来，那真的是要丢死人了。
　　“她让你留下，你也不能真的留下呀。”喝完水，温野嗓子总算能出声了，这会儿再看见他心里还是有点来气，“周尔琛，你──”
　　周尔琛看他那两张被水润得鲜红的唇，嘚不嘚不地讲话，冷不丁地、手指按在了他的脖根上。
　　温野声音突然顿住，抬眸望去，他狭长的眼角半睁着，还透着些许不知餍足的气息。
　　他沙哑地说：“你老实点。”


第64章 （二更）晋江首发
　　温野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这一晚上都安安分分的。
　　只要不做那种事，周尔琛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就连半夜三点钟，温野突然饿了, 把一旁的人摇醒让他去给自己做吃的，周尔琛都没有脾气。
　　只是要在吃完之后稍稍收些利息。
　　温野肿着两片嘴唇躺在床上，看着被夜灯照亮的昏暗的天花板, 再转头一看，明明打了地铺、却还是睡在了他身边的周尔琛, 不知怎么的，腿脚又有点发麻。
　　靠……
　　真特么跟做梦一样。
　　他竟然又跟周尔琛睡了, 还不止一次。
　　温野小心翼翼的侧过身，不想吵醒刚睡着的周尔琛。难以想象, 从小漂亮的像个女孩的周尔琛竟然会进化成这张英俊挺拔的脸。
　　温野虽然不崇尚重度肌肉男的身材，但也是天天在健身房里锻炼过的, 只要不胡吃海喝, 那八块腹肌就不会离开他。可苦练十几年的身材有个屁用, 周尔琛一按他连跑都跑不掉。
　　要是敢踹两脚，周尔琛就能弄得更狠。
　　“……”
　　温野一想到几个小时前不知节制的放纵, 脸就发麻。
　　他对着眼前那张脸, 用唇语无声的吐出五个字。
　　傻逼周尔琛。
　　说完, 他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然而下一秒, 周尔琛就睁开了眼, “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温野：“……”
　　“你没睡着啊。”他讪讪地说。
　　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快睡着了。”周尔琛说着打了个哈欠, 把被子往他那儿掖了掖，“突然感觉到被你喷了两口气, 就醒了。”
　　……什么叫喷了两口气，那只是他在无声的说话而已。
　　温野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是很想面对清醒的他，“困了困了，这就睡了。”
　　“睡什么？”周尔琛两根指头扒着他的眼皮往外轻轻一抻，懒散地道，“下午睡了那么久，还睡不够？”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野就臊得慌。
　　“我就睡了三个小时而已。”他嘟囔。
　　他们下午2点一直闹到了6点，到最后温野体力被透支了个干干净净，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周尔琛看他一直不醒，又想起他那时候说晚上还要回家，最后还是把他给带了回来。
　　“那你现在精神了？”周尔琛问。
　　温野：“……”
　　能不能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
　　横竖这会儿已经凌晨，5点多再睡也睡不着，温野索性推了推周尔琛，不让他闭眼。
　　“我们聊一聊天吧。”
　　周尔琛打了个哈欠，好脾气道：“你想聊什么？”
　　其实温野也不知道，他只是折腾了一天，又睡了大半天，这会儿大脑正活跃着，总想找点事情做。
　　“嗯，”他想了想，“不然咱们来聊聊，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
　　周尔琛微叹一声，翻过身去，并不是很想跟他聊这个。但温野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把拽住他，另一只手还偷偷的在被子底下捅他的腰窝。
　　“说说，说说呗。”他像只小猪一样拱了拱周尔琛的后背，比他8岁的弟弟还要磨人，“你就当是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周尔琛被他缠得无奈，只好翻过身来一把把人搂着。
　　“没什么特别的，”他半闭着眼，“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再加上看了两部片子，就发现了。”
　　“什么片子？男人跟男人的吗？”温野问。
　　周尔琛说：“男人和女人的。”
　　温野大惊，还有一些不满意，“你自己看的？有这种东西怎么不分享给我？”
　　“是当时同学发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说。
　　点开之后才发现，是那种东西。
　　温野皱了皱眉，他其实心里很想知道是谁发的，周尔琛一个好好学生，如果没有这一出的话，大约可以顺顺利利地走到大学，而不是在青春，秩序敏感的阶段遇到这糟心的事。
　　但是他也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追究也没有意义。毕竟对方也不是故意的。
　　他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周尔琛的背，算是安慰。
　　“那你是什么反应？”温野猜测，“觉得恶心？”
　　周尔琛摇了摇头。
　　“就，没什么感觉。”周尔琛回忆当时的心态，实话实说，“和看见两摊猪肉差不多。”
　　温野：“……”
　　这个比喻属实是有点吓人。
　　“你呢？”周尔琛反问。
　　温野从小就喜欢女孩子，对待这种片子的看法应该不会跟他一样。
　　“我挺看颜值和氛围的。”温野也实话实说，“有的时候也觉得恶心，但要是拍的好看……”
　　周尔琛挑了挑眉，插了一句，“也in得起来？”
　　这话说得温野半边脸都热了。
　　“怎么in不起来。”他嘟囔，“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好不好，那你看两个男的干那种事儿也会有反应啊，大家只不过是爱好不同罢了。”
　　结果周尔琛语出惊人。
　　“可我看两个男人也没感觉。”
　　嗯……啊？？
　　温野傻了一会儿，刚想问那你该不会是无性恋吧？又突然想起他初中时还有个初恋的事。
　　他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微妙了。
　　“那你怎么确认性向的，总不会，不喜欢女人就一定要喜欢男人吧？”温野把手撤了回来，“还是说，你那个初恋是你的性幻想对象？”
　　因为初恋是个男人，对他有欲望，所以顺理成章地知道了自己的性向，这听起来似乎也很合理。
　　周尔琛嗯了一声。
　　“当时看到片子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起哄，我心里没什么感觉。”他靠着温野的肩膀，轻轻的闻带着英国梨洗发水香气的发尾，“但是那天回家之前看到他了，晚上就做了梦。”
　　十三四岁普遍是初遗的年纪。
　　温野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来的。
　　“那你当时是怎么想他的？”
　　“什么？”
　　“就……体位啊。”温野朝他脸上轻轻吹了口气，“你是幻想着你睡他，还是……”
　　他话没能说完。
　　温野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9点了。周尔琛不在他身旁，被褥冷冷的，应该已经离开了很久。
　　他打了个哈欠，下去吃早饭。
　　余彩兰正在一楼插花，她手里捧着一大把漂亮的曼塔玫瑰，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中间夹杂着几朵已经完全盛开的白色郁金香，淡雅别致。
　　“妈，早。”温野瞥了一眼，“我爸终于知道给你买花了？但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余彩兰把玫瑰放到一只漂亮的玻璃花瓶里，闻言，看着他含蓄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你爸给我买的，不过也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有年轻的小伙子给我送花。”
　　年轻的小伙子？谁啊，谁这么不长眼，要来破坏他家的幸福？
　　温野懵了两秒，看着余彩兰眼角若有深意的笑，才反应过来，“……周尔琛送的？”
　　“嗯哼，不然呢，你以为是谁呀？”
　　温野脸色讪讪，“他给您送花干什么。”
　　关键是周尔琛走了应该也没多久吧，这么快就准备了心思，还特地送给余彩兰。那他呢？昨天辛辛苦苦一整天，屁都没捞到啊？
　　“他为什么送给我，要是你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了。”余彩兰故意哎呀的叹了口气，抱着花瓶往楼上走了。
　　温野摸了摸鼻子，把阿姨给他准备的早餐放到微波炉里，拧了两分钟。
　　随后给周尔琛打了个电话。
　　周尔琛过了十几秒才接，温野刚要不满地问他在干什么，就听见他微微的喘气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原来刚刚是在健身。
　　“睡醒了？”周尔琛喝了口水，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今天中午出去吃饭吗？”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温野敷衍地回答完，又道，“对了，你给我妈送什么花呀？今天我下楼一看差点吓一大跳。”
　　周尔琛笑了笑，“昨天住在你家，也算是打扰你爸妈了，我都不好空着手走。”
　　好家伙，这就装起来了。
　　温野翻了个白眼，不吃他这套，“你空个屁的手啊，你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最值钱的过来呢。”
　　他可不就是全家家里最值钱的。
　　“而且你要送花送康乃馨那些啊，送什么玫瑰。你把我爸的那份送了他送什么，懂不懂事儿？”
　　他教训道。
　　“知道了，下次再送。”周尔琛顿了顿，温声说，“喜欢玫瑰吗？”
　　温野第一反应还以为他是问余彩兰喜不喜欢，结果还没回答，周尔琛又说：“我昨天半夜紧急定的，但是又担心让你爸妈看见不太合适，毕竟我们关系还没正式定下来……”
　　温野顿时一愣。
　　余彩兰刚才那句‘他为什么送给我？要是你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了’，好像终于有了答案。
　　……周尔琛是借着名义给他送的？
　　活了这20多年，温野给他妈送过花，给前女友送过花，温尔晴毕业的时候他也订过一束，但还从来没收到过别人送他的。
　　一瞬间，他的舌头好像在嘴巴里打了架，过了一好一会儿才生硬地说：“下次别浪费钱了。”
　　周尔琛却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另外的意思。
　　“喜欢就好。”
　　温野：“……”
　　谁喜欢啊？喜欢个屁。
　　周尔琛又试探地道：“刚才我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正式定下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我们之间不是炮友关系吗？
　　难道炮友还要正式定下来？
　　温野沉默了两秒钟，他总觉得如果说出这句话，可能会有难以预估的后果，所以硬生生的憋了下去。
　　“哦，对了，那个中午吃饭。”他强硬的转移了话题，“吃泰国菜不错，好久没吃了。”
　　周尔琛顿了顿，没有逼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好，我中午去接你。”
　　明明两家中间也就隔着一条马路，走过来5分钟都不到的时间，愣是被他说成泰坦尼克号一样。
　　温野嘴上很嫌弃，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
　　还早呢。


第65章 （一更）晋江首发
　　眼看着他们两个人顺利起来, 温振国也懒得再管他，平日工作完就带着老婆出去逛街，周末的时候约一帮老友出去打球。
　　温野过了一段很是安生的日子。
　　工作那边他几乎是神隐, 但从录制开始话题度就没有断过；他给自己请了个声乐课老师，每天两个小时的辅导，期间还穿插着演艺课。
　　他从来没学过表演, 也不是科班出身，想要和那些比他优秀的人竞争, 就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平时上完了课，周尔琛从公司回来之后就会带他去外面吃饭, 这段时间连家里的阿姨都知道晚上做饭时可以不用盛大少爷的那份，隔壁家的那位把他们家的小懒精照顾得妥妥帖帖。
　　温野出去时还是不习惯戴墨镜和口罩, 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狗仔拍到，不过他也已经摆烂了, 反正他跟周尔琛现在也不是一潭清水。拍到就拍到吧, 希望这一阵的话题度能帮他延续到进组。
　　以前粉丝们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认为他们俩是在炒作，又或者只是迫不得已的营销,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照片爆出, 她们也不由得哑了声音。
　　只要温野不在乎, 那周尔琛也不会担心, 公共场合内也不怎么顾及, 该牵手就牵手, 该约会就约会，温野有时候出门吃饭忘了洗头, 遇上粉丝拍照，周尔琛还会把自己的帽子递给他, 方便拍摄。
　　正主自己都不知遮拦，粉丝自然也无话可说。
　　更何况周尔琛本身就不是偶像，他只是个歌手，粉丝也没办法干涉他的私生活。温野就更不用说了，也没见哪个正儿八经当偶像的是他这样，要是靠自己挣钱吃饭，得穷的喝西北风。
　　尤其是这阵子他在忙着转型，微博个人主页上标注的偶像也变成了男团前成员。
　　一部分女友粉伤心哀嚎，难以接受，甚至还改了周尔琛今天和温野分手了吗，这类的微博ID。但再难以接受也已经是现实，再加上周尔琛团队的舆论操控，没过多久，娱乐圈里出现了新的瓜，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淡出了大众的视野。
　　凡事都有别的人帮他来操心，温野只需要躺着花钱就是，这阵子过得十分舒适，安心。
　　有时候腻歪得不想回家，温野就拿了身份证去其他酒店开了间长期的套房。也省得在周尔琛自家酒店做那种事，总有种尴尬的羞耻感。
　　谢铭倒是对他的事很上心，还打了几次电话过来问，温野没有瞒他，只说自己和周尔琛现在是炮友，得过且过。
　　谢铭的世界观大概是被他吓得震碎重组，好几天都忘了跟他联系，最后还转来了一大堆钙片，以及某论坛里同志分享的姿势和注意事项。
　　温野：“……”
　　想起之前周尔琛怀疑过谢铭的性取向，那时候他还义正言辞地解释，但是看着这些需要高级会员才能够下载的文件和视频，温野还是彻底失语。
　　敢情在他身边的都是深柜啊，救命。
　　过了这个年后，温野照常跟着爸妈回老家探亲，他们家比较特殊，因为是重组家庭，余彩兰的父母已经去世，而温野的外公外婆年事已高没有人照料，从很久之前他们的除夕就是在老人家过。
　　毕竟他们家已经失去了独女，两个老人，孤零零的过年，也实在可怜。
　　余彩兰性格好，知道自己身份很尴尬，所以也不过分热情，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照顾温野也十分妥帖，老人也看在眼里，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的第二个亲生女儿。
　　等到过完了除夕，陪着两个老人过了初二，温振国才带着一家妻小回了自己家拜年。温家人丁兴旺，温野有两个大伯一个姑姑，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也不会寂寞。
　　温振国的父亲对于当年的事也十分愧疚，所以儿子先去亲家那儿拜年，他知道，也是默许过的。
　　温野每年都是如此，来来回回的跑，早年余彩兰的父母还未病逝，三家老人都疼爱他一个独苗，热闹是热闹，就是累得慌。
　　今年家里添了不少小孩子，温野自觉地给每家都发了红包，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以前都是他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一个个地讨要红包。记得有一年，大家在他们那儿过年的时候，周尔琛上门来，想卡着点给他送新年礼物，温野便也不害臊的、帮他讨要了大家的红包。
　　当时还有大人打趣，说这红包可不是白拿的，你们姓周的小孩拿了我们姓温家的红包，以后长大了，可是要拿人来赔的。
　　当时才多大点，也就10岁出头的模样。
　　谁能想到还一语成箴。
　　只不过不是周尔琛赔给他，而是他赔给了周尔琛。
　　·
　　过完年，经纪人给温野打了个电话。
　　原来是上一次综艺的效果很好，3月份播出就有了这么大的话题度，不少节目组都蠢蠢欲动，想邀请他们俩做常驻嘉宾。
　　经纪人看了两眼，觉得其中有几个确实不错，就打过来问问他的意见。
　　温野收到文件的时候，正在跟周尔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今天晚上吃了什么这类没营养的话。
　　听到经纪人说的话，他果断拒绝，“不接常驻，今年最多再接一个飞行嘉宾，下个星期我要去，试镜了，没有那么多时间。”
　　这也是他们原先商量好的，只不过经纪人觉得这个资源确实很可观，所以，提前来问了他一声。
　　“好的。”经纪人说，“你要是只想接飞行嘉宾，那这边有一个不错的题材，就是可能会被嘲。”
　　温野翻了两眼，“你是说那个选秀节目？”
　　“是。”经纪人坦然道，“你是选秀出来的，这些年来大众也一直没有消弥过对你实力的怀疑，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练声乐吗？你的舞感又很好，这档综艺说不定能够帮你拉回一些路人缘。”
　　而且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对以前的告别。
　　唯一的问题是，温野可能会心有抵触。
　　不过关于这点他也已经提前跟对方商讨过了，“我问过节目组是怎么考量的，他说，一共有5位评委，你作为特邀嘉宾，最后是以百分比来计算的。也就是说，你的分数比重不会有其他老师的大，他们给你的定位也很清晰，主要是过来做一下综艺效果，顺便再点评两句。”
　　当然，如果温野能借着这个平台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经纪人也知道，其实温野不愿意接这类题材，最主要的原因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水平指点江山。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还是很好说话的。
　　果然，温野微微松动了，“赛制他们已经设计好了吗？该不会有什么空降兵吧？”
　　他虽然当时出道的时候也是个关系户，但却不是选秀节目出身，也没有抢占别人的出道名额。说句实话，当年那个组合要不是他自己投资掏腰包，第1张专都做不出来，更别提出道了。
　　但要是让他去投票保人出道，先不说他愿不愿意，估计舆论就要一口一唾沫把他骂死了。
　　“我只能说，他们算是国内选秀里比较良心的。”经纪人笑笑，“再说你只是去当一两期飞行嘉宾，也不在决赛和半决赛时出现，不用担心。”
　　这倒也是。
　　温野伸了伸懒腰，“行吧，那我接。”
　　他这两个月来可一点儿都没懈怠，虽然说，他的梦想并不是当一个偶像，但好歹也曾经是他的职业，好久没出来蹦哒两下，还有些寂寞。
　　经纪人闻言，喜出望外，“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我去联系他们，过几天就签合同。”
　　他难得这么积极，温野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等挂了电话之后，他才看见周尔琛发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回。
　　［刚刚跟经纪人打电话去了］
　　［他给我接了个工作，估计要出差一两天］
　　［目前时间还没定］
　　周尔琛回复：知道了。
　　淡定的不像话。
　　温野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愈甚。
　　过年之前，他飞到b市去拍了个小广告，那广告时间不长，只是外景拍得久，他大概去了有四五天。周尔琛在家里等啊等，一直没等到他回来。
　　某天下午，温野开完回酒店，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某人。第2天拍摄的时候差点没下得来床。
　　今天周尔琛这反应，很奇怪啊。
　　温野皱了皱眉，一瞬间福至心灵。
　　［……等等］
　　［该不会，你也参加了那档选秀吧，周导师？］


第66章 （二更）晋江首发
　　刚才还秒回的人突然没了消息, 温野等了两秒，还是坐不住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
　　电话刚接通, 温野等了几秒钟，那边还是没有声音，他就明白了, 笃定地道：“你是故意的吧？你和谢老实串过气了，对不对？”
　　谢老实就是他经纪人的名字, 虽然听起来很老实忠厚，实际上是个三十岁出头、工作能力比较突出, 也比较靠谱的成年男人。因为这个名字，往往谈判的时候还占了不少便利。
　　就比如温野, 直接相信了他一大串的鬼话。
　　周尔琛终于没憋住，轻轻笑了一声, “我担心他要是先提了我的名字, 回头你给拒绝了, 那我就真的傻了。”
　　这个综艺活动一开始是主办方过来邀请他的，毕竟这段时间他和温野风头正盛, 而且周尔琛每年的情人节都会发专辑, 眼瞅着下个月就是, 主办方一拍手, 寻思着这不是正好吗？让周尔琛来担任声乐导师, 流量就有了。
　　他的歌传唱度比较广, 嗓子也有足够的本钱，做导师绰绰有余, 另外一方面，周尔琛也可以上节目宣传一下自己的新歌啊。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然而主办方万万没想到的是, 周尔琛根本不需要这点热度，而且今年的情人节专辑也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推迟了。
　　这下主办方直接傻了眼，他们连后续的宣发计划都想好了，给周尔琛的报酬也是独一份的，还是另外签的一份合同，待遇算是非常丰厚了，可谁料人家根本看不上。
　　这家选秀节目磨了他的经纪人好多天，最后周尔琛松口，说如果温野能来的话，那他就签合同。只是他自己也知道温野的脾气，让他做个飞行就足够了，要是常驻，估计得弄得鸡飞狗跳。
　　节目组那一方想了想，好歹温野也是个爱豆，虽然唱歌不行，但popping还是很不错的，很有力量。两人同台竞技，甭管是意见相和还是争锋相对，总之话题度不是锦上添花？
　　得到周尔琛这方的答复后，节目组就马不停蹄地去邀约了。
　　只不过周尔琛担心他不愿意去，又多此一举，弄了这么一出。
　　“你早说啊。”温野呛了他两句，“亏我还在电话里跟谢老实说了那么多。你早点告诉我，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
　　“一句话拒绝，还是一句话同意？”
　　到这个时候还要问这种猪脑子的问题，温野也是服了他。
　　“不然呢，你去台市一录节目就是一个多月，指望我打飞的过去见你？”
　　要是试镜顺利的话，等周尔琛回来就变成他进剧组，到时候去横店拍戏，进组两三个月且不说，到时候酒店里一推门就是认识的演员，见面吃饭都不方便，搞什么呢，牛郎织女喜相会？
　　周尔琛知道他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但偏要问：“但飞行嘉宾也就出演一期，顶了天就来两三天，之后怎么办？如果我真的回不去的话，你也不飞过来看我？”
　　听听这话，周尔琛这绿茶味呛得。
　　“两三天还不够？”温野用肩膀夹着手机，从旁边翻出指甲刀，咔擦咔擦剪得利落，声音却懒洋洋的，“你要是真回不来，以后也别回来了。”
　　只要有戏份，剧组里就请不了假。但像这种选秀综艺，其中还要剪一部分的学员，再加上既不用天天比赛、也不是每天都要上课，一天的假忙里偷空还是挤得出来的。节目组也不会脸大到要所有导师都跟着他们从头到尾录制整整一个月。
　　周尔琛要是回不去，那大多是不想回去。
　　温野把两只脚的指甲都修理干净，上次是周尔琛帮他剪的，也才过去小半个月，就又长出了月牙白色的一截。
　　“知道了。”周尔琛哄了两句，又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试镜，要不要我再陪你练练台词？”
　　温野说：“不练了，嗓子都哑了。”
　　拜完年后他课程都满满当当的，毕竟过年那几天要到处走亲戚，他也不可能让四十多岁的老师为了他一个人留在a市，不回家过年，白领打工人还有一周的春节假呢。
　　但这也导致了过完年回来，他的课从每天一节课、总共两个小时，加到两节半，上午下午各两个半小时。除此之外，每天早上还要爬起来吊嗓、练肺活量，还好温野起得晚，开嗓的时候小弟已经上学去了，不然就目前这个精神状态，估计又要不及格。
　　“那歇歇吧。”周尔琛道，“我前两天不是给你发了一个配方吗，你照着那个喝，嗓子能好受些。”
　　温野这才想起来，“……忘记了。”
　　周尔琛说的时候他其实记住了，特意放到了微信收藏夹里，这不是过年的时候事情忙么，一桩桩的，就给耽误到现在。
　　周尔琛顿时无奈。
　　“等我回去吧。”他看了眼时间，“我后天下午两点到，来接我吧。”
　　因为参加那档综艺，周尔琛有不少工作都往后延迟了，其他的还好说，就只剩下了原定好的一个公益宣传片，是呼吁改善留守儿童的，周尔琛便安排到了这几天来还债。
　　以至于温野前脚刚探完亲回来，好不容易有了两口喘息的气儿，结果转头就发现周尔琛往外跑了，还三天两头地不着家。
　　听到具体的落地时间，他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高兴。
　　“接个屁啊。”温野哼地一声，故意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哪儿来的美国时间。”
　　·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当天温野还是穿了个修长的灰色呢子大衣，帅气逼人地过去接机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中间掺杂着那么多琐事，再加上串亲戚人来人往，也找不到亲近的机会。接到人之后，温野转头就把车开到了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店。
　　……
　　温野再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周尔琛这个牲口，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力，断断续续地弄了三四个小时，到后面温野连扯被子都没什么力气，指尖一直抖、床也跟着晃。
　　周尔琛为了不打扰他，在外面的小客厅里打电话，柔和的灯光从门缝里渗了进来，他儒雅温润的嗓音隐隐绰绰地传进温野的耳朵里。他缩在被子里眯着眼睛无聊地躺了一会儿，见周尔琛还是没有要挂断的打算，就把手机摸了过来。
　　他给余彩兰发了条信息。
　　[妈，我在外面喝酒，就不回去了]
　　[你们早点睡]
　　过了几分钟，余彩兰回复：知道了，尔琛也不回去吧？
　　温野：“……”
　　要说不羞耻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长辈都知道。
　　他嘴硬地回了一句：“鬼知道他，我在和谢铭喝酒。”
　　余彩兰退出消消乐，就看到这一条消息，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从小就嘴硬心软。
　　这两个月来，温野下午但凡跟周尔琛出门，就要到晚上九十点才回来；当然也有更晚的，总有几天彻夜不归。
　　都是成年人了，当爹妈的也管不着这个。但想到儿子搂着的从今以后变成了个男人，心里也难免不是滋味。
　　起初温振国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说梦见了发妻，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照顾好温野了，怕她责怪。余彩兰一开始还宽慰了他几次，后面温野按时回家，温振国反而生起气来，觉得这两人一定又是闹了毛病，一定是温野惹了祸。
　　毕竟从那次事发之后，周家那孩子对他们家儿子的用心，任谁都看得出来，也就温野还傻乎乎地闷在鼓里。要是他真的油盐不进，那温振国也不会非得让他去接受一个男人，但现在看来，多半是他自己还不开窍罢了。
　　温野这脾气，倒真是和温振国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余彩兰笑了笑，没再回复。
　　周尔琛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他正在昏暗中玩手机，脸上覆着微弱的荧光，愣了愣，“醒了？”
　　第二反应是，“醒了怎么不开灯，这样玩手机眼睛要近视。”
　　周尔琛自己就有轻微的近视和散光，所以对这个格外注意。
　　“跟我妈汇报一下，让她别担心，不玩手机。”说着，温野打了个哈欠、把手臂张开，周尔琛就自动自觉地拉开被子，搂住了他。
　　“饿不饿？”周尔琛说着，往掌心哈了口气，等手指暖了之后，才贴到温野的小腹和腰背上。
　　腹肌放松下来时，是软的。温野这样一截细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腰腹力量，时常让他震惊。
　　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周尔琛总是要摸摸哪儿碰碰哪儿，像是小狗要叼着玩具才肯放心，温野都已经习惯了，“不饿。”
　　中场休息的时候温野吃了些，现在还不怎么饿。
　　他刚想问周尔琛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就感觉到在他背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把他搂进了怀里。
　　“不饿的话，那……”
　　“stop！”温野顿时警铃大作，坦诚道，“我in不起来了，琛哥。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头两次的时候他还害臊，叫也不敢叫出声，还总是要关着灯才能做。后面轻车驾熟后，说起这些来也没脸没皮了。
　　但没脸没皮是一回事，续航又是另一回事。
　　“没事，你能不能in没关系。”周尔琛翻身压在他身上，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在他耳边低沉地哄，“琛哥还有，琛哥管够。”
　　温野：“……”
　　周尔琛，求你做个人吧。


第67章 （双更）晋江首发
　　闹了大半宿, 温野第二天爬起来时，又恢复成拔腿无情的状态。还好他早就预料到周尔琛回来后肯定干不了正事，早就在前几天赶完了工, 今天休息一天也不碍事。
　　两个人又在酒店腻歪了两天，期间温振国都懒得问他在哪儿了，就连余明泽都知道, 他大哥跟尔琛哥出去玩，天天不着家。
　　温野回来后, 马不停蹄地去泡了舞蹈室，因为要转型, 他泡练习室的时间都不像以前多了，但既然要上节目, 总不好还是以前那个拉胯的水平。
　　期间他还试了下唱跳，发现虽然高音容易飘、有些转音也走调, 但肺活量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声音也浑厚了许多。毕竟这段时间的声乐课不是白上的, 更何况他表演课台词课都要用到嗓子，找对方法、加大训练量, 就算是块烂泥也该扶上墙了。
　　没过多久, 就到了约定试镜的时间。
　　温野试的角色是一部仙偶剧的男三, 有些试镜要看妆发判断演员贴不贴合, 不过像他这种小角色就没什么必要。试镜当天, 温野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就过去了, 同场地还有十几个他不认识的演员也在试镜。
　　有些长得歪瓜裂枣、有些眉眼还算清秀，即便都是男演员, 大部分都化了淡妆。毕竟试镜要看整体的状态，脸上不能太素净。有个新演员包袱还挺重, 留了个精致的刘海，等工作人员一叫号，看见他遮头遮脸的，语气就不好了，让他把刘海撸起来再进去。
　　毕竟试戏试得就是脸和演技，把脸遮住，让导演和投资方看什么？看头发？
　　温野拿的号比较靠后，等他进去时外面天都快黑了，导演制片和平台方坐在前排，一脸疲惫，侧面放着一台机器，监控器里能拍到试戏的完整片段。
　　看到他进来，导演抬起脸，倒是没有让他上来就演。制片人也跟他聊了两句：“温野是吧？我之前看过你那个综艺放的花絮，扮相挺不错的。”
　　古装服饰虽然能修饰一些演员的缺点，比如五五分身材这类，但唯一有个要求是不能忽视的，尤其是在仙侠剧里，最忌讳跟仙沾点边界的角色膀大腰圆，那就不是仙了，得是将军或者是绑匪。
　　之前看的演员要么身高不足，要么上镜都显得太过削瘦，温野的身材倒是刚刚好，他头骨长得好，颅顶和后脑勺都很饱满，虽然只有一米八出头，但估摸着却是八头身，虽然瘦、但却不是干瘦，能明显感觉到手臂、背部和大腿的干净利落的肌肉线条。
　　光是外型这一点，就已经非常优越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给试镜的机会。
　　制片人又问：“你之前一直是偶像，怎么突然想到转型做电视剧了？怎么样，对今天的试镜有信心吗？”
　　温野张口，刚想客套地回答两句，余光里瞥见导演垂着眼不说话，出品方听得也不是很认真。
　　下午试镜的人里也有不少转型来的，估计这类的话，他们早就听了许多遍。他张个嘴说七八分钟，估计也没一句话听得到他们的耳朵里。
　　还不如省点时间，直接开始。
　　他索性道：“就是因为爱豆做不下去了，但还没那么想退圈，所以才转型想当演员的。”
　　制片人：“……”
　　这话说的倒是新颖，导演都抬起头来。
　　虽然有点投机取巧的成分，但温野说的也是实话，虽然番位是男三，但他没什么人气，一部剧下来估计不到百万。看着虽然不少，但和动辄一部剧千万片酬的演员还是没法比的。
　　“我现在能开始试戏了么？”温野平静地问。
　　前面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导演点了点头。
　　温野试戏的片段很短，因为男三本身就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线而设置出来的角色，这段台词也是在质问女主到底心中向谁。没人跟温野搭戏，温野演完自己的part后就顿一顿，想象着对方说出什么样的台词，再微微皱起眉。
　　这段下来其实也就五分钟的时间。但是激烈的、平淡的、转折的情绪都有，还是挺考验基本功的。
　　温野一口气试完后，回头一看，评委桌后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他自己评估了一番，觉得发挥得中规中矩。
　　不过制片人还挺看好他的，临时给他加了一段戏，大概是想考验他的临场发挥。温野花了最短的时间背下了台词，又花两分钟琢磨了下情绪，就这样临阵磨枪地上场了。
　　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半个小时。
　　谢老实没想到他花了这么久，等到人出来，立刻冲了过来，紧张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温野回想了下刚才导演的反应，“估计要凉。”
　　刚才试戏一结束，导演就皱起了眉，说他台词重音和断句都有问题，又把他的肢体表情哪儿哪儿都批评了一遍，温野在里面站了半个小时，被导演硬生生训了十五分钟，出来的时候感觉眼睛都发花。
　　大概是没戏了。
　　谢老实哎地一声，不过竞争这个角色的人那么多，温野没有经验，没被选上也是正常的。
　　“没事。”他安慰道，“就当是积累经验了，以后你试镜的机会还多着呢。”
　　上次综艺路透出来之后，就多了很多来接洽的团队，只是有些剧本不合适、有些剧组成本太低，拍了也只能填剧库，没什么用。
　　他寻思着温野过段时间还有一部综艺，也不用太着急，再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过了一周，温野就接到了电话，是剧组打来的，通知他试镜成功。
　　谢老实知道后，顿时就惊呆了，等把人薅住，仔仔细细地复盘了那天事情的经过后，他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要是看不上你，跟你说那么多干啥呀，不是白费口舌吗？”
　　试完戏还留堂补习，这明显就是留用的意思。导演话虽然不好听，但考虑到他要为整个剧组负责、不能让自己选的人来拖慢拍摄进度，那天语气严厉一些，似乎也能理解了。
　　温野：“……”
　　这都能行？？
　　没过多久，温野就拿到了一半的剧本，之所以只有一半，是因为这部是漫画改编，因为连载时间太长，剧情线节奏稀烂，到现在还没有改完。
　　不过仙侠题材在电视剧市场里屡见不鲜，也算是万年常青树了。制片给剧组拉了不少投资，男女主虽然是都是新人演员，但预算充足，爱豆出身又自带流量，正式立项之后就没缺过讨论度和话题度。
　　当时剧组联系温野试镜时，只给了部分剧情大纲和人物小传作为试戏前的资料。虽然看着写得挺用心的，也有亮点，但谢老实凭着他多年的经验，再看了眼主角阵容，就断定这是一部主捧男女主的戏，男三的剧情大纲写得这么花里胡哨，不知道的还以为抬咖到男二了，估计等播出时，又是一剪梅。
　　谢老实建议他也投点钱，拿下男二的角色，出道就是S+流量古偶剧的男二，这个起点可比不出名的男三要好太多了，播出时也能多些戏份，在观众面前刷刷脸。
　　但温野认真考虑过后，还是维持了原状。
　　他对自己的演技有自知之明，像那种有层次的复杂的情感暂时还饰演不出来，要是他有那个实力，他出道第一部作品就算是砸钱也要砸进名导名演的剧组里。
　　说白了，杀鸡焉用牛刀，温野还没到那个火候。
　　这样一来，戏份不多或许也是件好事，就当是进组吃经验包了，是非成败全看他自己努不努力。
　　·
　　没过多久，《你的星光》选秀节目正式官宣了嘉宾，作为时隔几年国内首次推出的第1档多人选秀偶像综艺，《你的星光》可谓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是嘉宾阵容爆出来之后也大跌了眼镜。
　　周尔琛、和流行男歌手田旭担任声乐导师，创作过不少大爆歌曲、作词作曲能力都十分突出的李为担任创作导师，而游薇和徐冉这两位国外团体出道，回国发展的偶像则是这批练习生的舞蹈导师。
　　这个配置其实还算合理，有实力歌手也有新人，算是经典的三带二阵容，大家也都没什么话说，但是最后突然冒出来的那位飞行嘉宾温野……
　　你是来搞笑的吗？
　　一时间微博里议论纷纷。
　　［不是，这个星光导师是什么意思？他是能发光发亮还是能众星捧月，衬托其他人的优秀？］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太会损人了］
　　［我整个人都傻了，就算是为了热度也没必要吧，周温不是已经有一部综艺待播了吗？］
　　［还能为什么，不知足呗，老老实实做了几年花瓶爱豆，突然发现不如卖腐挣的钱多］
　　［呃，我只想说，你可以说他没实力，但是不要说他没钱，他要是奔着有钱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就是啊，之前秘密旅行的花絮都出来了，他们俩是邻居，两栋房子就隔着一条马路。要是在a市的人就能了解了，那个地段虽然不在市区，但也是寸土寸金］
　　［得了吧，指不定又是个老赖呢］
　　［这个星光导师的意思不会是点评颜值吧？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温野坐镇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哈哈哈哈哈天下苦丑男久矣］
　　［前几年形势不好，国内都不让播这类选秀了，肉眼可见一大批丑男爱豆往电视剧里钻，谁懂我这些年流的泪啊］
　　［丑就算了，关键是演技还差啊］
　　［支持选秀加入颜值考评，本来爱豆这个职业就是要卖脸的，虽然承认有些人的实力确实是不错，但真的不是随便长张脸就能做偶像的……］
　　［真的无语，你们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非要选出一堆花瓶才满意，是吧？温野自己就是最大的花瓶，粉丝省省吧，别洗地了］
　　［好搞笑，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有人把我打成温野的粉丝］
　　［为什么我不能挑长得好看实力出众的爱豆出道呢？为什么颜值和实力就必须要2选1呢？］
　　［主要是这些年哪个选秀不做票啊，一想到坐上出道位的那些人是资本推出来的，我就逆反了。资本不会挑人，那就把选择权还给大众吧］
　　［遥想当年煤老板投资拍戏，砸了钱就什么都不管了，那时候的剧组可真是百花齐放，随便拿出个配角都能吊打现在的一批新生代］
　　聊着聊着热搜的风向就变了，连着豆豉酱也在发帖列出这些年被各大丑男创伤的眼睛，又跟着联动呼吁起‘资本不要把控大众的审美’，一下子闹得越演越烈，一些，长得并不出众但爆火的男演员粉丝忍不住对号入座，百家撕逼。
　　这场撕逼大战那可是轰轰烈烈，营销号为了挣钱往里面添油加醋，各家粉丝为了自己正主的荣誉而战，各种爆出对家的黑料，看的人是目不暇接。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宣阵容，引发出了这么大的争议。
　　到最后已经和《你的星光》没什么关系了。
　　谢铭还特地给温野打了个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试探的问他有没有下水军，毕竟这年头观众们都是有眼睛的，营销太过反而容易遭到反噬。
　　温野接电话时正在家里炒菜，那油在锅里噼里啪啦炸的震天响，阿姨在旁边看得直担心，恨不得把铲子从他手里抢过来。
　　温野见状，只能悻悻地把厨房的位置让给了她，出去接电话，“没啊，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还觉得奇怪呢，怎么突然就聊起资本选人了，还有什么各种影视剧丑男评选，话题跟脱缰的马似的找不回来，看得他一头雾水。
　　“啊？”谢铭比他还惊讶，“我还以为是你的团队在引导方向呢。”
　　毕竟温野参加综艺最别人诟病的就是他的实力，也不知道是谁把星光导师逐渐带到了评选颜值的方向，还说的有模有样的，大家都被带进这个思路里去了，这把火就越烧越烈。
　　谢铭经纪人还夸赞他们家的团队，说太会转移视线了，这一下子就把矛盾从艺人跟观众转移到了资本跟观众身上，关键是大家也不知道背后操控的资本具体是谁，所以骂就骂了，也无关痛痒。还能再博一阵儿的热度。
　　看谁能想到这背后温野竟然没有团队操控？
　　“谁有心情搞那些？”温野说，“我最烦营销，谢老实这个人我用着还挺好的。”
　　以前的公司动不动就给他买僵尸粉，毕竟现在是数据时代，你没有能拿得出来炫耀的数据，那粉丝的积极性也不高，毕竟追星就是一个提纯的过程，提纯出来的这些粉丝又各个都是top癌红人粉，虽然说是腥风血雨了点儿，但也干实事。
　　不过由于温野不怎么打理微博，所以买了跟没买也没啥区别，就冲着面子上好看而已。他解约之后也把这批僵尸粉都清理掉了，现在涨幅虽然缓慢，但都是实打实的真正的粉丝。
　　只不过温野也不知道他们关注自己到底是干什么，不是出于喜欢，那个总不会是想跟他学骂人吧……
　　“要说是我买水军引导，”温野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我倒是觉得是现在观众觉醒了。”
　　说白了就是长了眼睛也长了脑子，不像以前好糊弄了。虽然对于资本来说，没以前好糊弄就代表着不能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的挣钱，但是对于整个市场来说，却是良币逐渐淘汰劣币的过程。
　　只要演员和偶像提升自己，有实力傍身就总不会被淘汰，剩下的也就是挣得多挣得少而已。
　　话题绕回来，谢铭也不由得感叹他运气好，“你这次也算是成功的解开危机了，等回头综艺播出去之后，还能再反哺你一口。”
　　温野：“……”
　　这个也未必。
　　就凭他在综艺上的表现，估计周尔琛的粉丝不把他骂死才怪。不过对于温野来说，那一个星期却是他浓缩的、最真实的一周。
　　没过多久，就到了新综艺录制的日子。
　　在跟节目组商议过后，为了播出时的连贯性，温野一共参加两期的录制。录制到一公结束，播出时温野正好能参与99进50，而且这其中淘汰的一半大多都是实力不济，温野手里的那一点分数也就无关紧要了。
　　更何况，能淘汰谁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秘密旅行》故意，把综艺开播的日子故意撞在了《你的星光》正式录制这天。
　　温野和周尔琛提前两天就到了h市的电视大楼排演，当天早上七点就过去准备妆造了，结果外面马路两边全是记者，粉丝、站姐和代拍，人山人海，格外壮观。
　　他们的车被堵在外面，根本停不进停车场，经纪人焦头烂额的跟艺人统筹联系。温野给谢老实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奇怪，“怎么这么多人？”
　　谢老实那头忙得脚不沾地，听见这一句话，一拍脑袋说：“哎哟祖宗，你现在还不知道你俩有多红吗？现在不知道多少营销号就等着图透出去，他们好第1手发标题抢热度呢。”
　　其中就有不少代拍，原本代拍是为了满足粉丝见到偶像的需求，从而产生出的产业链，代拍负责帮粉丝拍到偶像的照片，但并不会顾忌有没有打扰到公众安全，或者是有没有给艺人带来困扰。
　　眼下一些代拍还和营销号合作起来，毕竟代拍，拍照时不会找角度也不会P图，经常会流出一些黑照，这些代拍一方面挣粉丝的钱，另一方面又会把黑图散布出去，从营销号的口袋里拿钱，可以说全凭良心几斤几两做事。
　　眼下谁都知道《秘密旅行》和《你的星光》撞在同一天，这会儿早就已经被炒上了高峰，任谁都想要，来分一杯羹。
　　《秘密旅行》宣传的时候也一直把周尔琛和温野的相关信息按得死死的，只会发一些无关痛痒的宣传照，吃瓜群众这下是真恨的咬牙切齿，但是又忍不住抓心挠肝。
　　“行了不说了，”谢老实说，“我跟他们沟通了，他们等会儿会再派一批保安过来，你们直接把车开到大楼后面，那边有闸口他们进不来。”
　　“好。”
　　说完就挂了电话。
　　虽然说节目组那边又再派了一批保安，但过了10多分钟，他们的车才缓缓地开了进去。
　　后台早就已经忙得不行，因为迟到的时间要从妆发上面压缩回来，化妆师恨不得长十只手，好在这两人底子算是好的，打个底妆，画个眉毛，让整体看上去，更加干净深邃就好。
　　像这种综艺后期都会加很重的滤镜，本来镜头就吃妆，但凡化得淡一点，五官都要磨没了。
　　温野换上衣服和造型，上去彩排了一通，主要是练一下，走位、流程和台本，二轮彩排过后就正式开拍。温野还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沈济川，他倒不是耍大牌，而是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出了问题，他只好去后面换了自己的私服。
　　三个人上次见面，都已经是快两个月之前的事了，大约是之前周尔琛跟他解释了的缘故，温野现在看到沈济川，也不觉得有多讨厌了。
　　“你们俩现在可真成名人了。”沈济川走了过来，在导师的位置上坐下，调侃了这么一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嚯，好大的阵仗。”
　　前台已经准备就绪，场上灯光全都暗了下来，后面坐满了观众，隔一会儿就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估计场上大半的目光都投在他们身上。
　　周尔琛点了点身边的人，“主要还是他红，我蹭蹭他的热度。”
　　好家伙，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沈济川挑了挑眉。
　　过年之前，他跟周尔琛聊天的时候问到两个人的情况，当时周尔琛说的还比较含蓄，沈济川心想不能吧，不能被这小子这么快就得手吧？
　　没想到……
　　看眼下这情况，倒像是真的了。
　　大概过了15分钟后，主持人上台，灯光音效摄影全部就位，《你的星光》终于开始了正式录制。


第68章 （双更）晋江首发
　　前台提前了半个小时左右录制各个练习生入座和初评级, 有单人练习生也有公司团体，每个人从通道里走出来，在一旁的海报墙上留下自己的签名, 然后开始预选座位排名，期间基本没什么导师的镜头，等到所有人初次评级时才会正式开始。
　　舞台现场大概会给10分钟左右的时间, 但也不排除有些内定要多给镜头，会增加到15分钟以内。整个评级大概前前后后要录制五个多小时。
　　温野虽然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大型的综艺录制, 但是好在主持人是富有经验的h台老牌主持人了，其他各个导师也是各有千秋, 温野做完自我介绍之后，每位导师都要表演一场节目, 这也是展现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其他人陆陆续续选了自弹自唱、或者是唱跳舞台，温野只选了一首劲舞, 没有开麦唱歌, 跳完就咸鱼靠在座位上了。
　　毕竟后面, 他的镜头也没有多少。
　　主办方给温野的定位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的评分比较特殊, 虽然叫星光导师, 但是权重只占25%, 主要就是以已经出道的前爱豆身份综合点评一下, 娱乐性质更重。介绍完评分规则后, 场内的观众也都松了口气：
　　要是真让温野参与决定性的投票, 那这比赛谁能服气？
　　不过温野还挺庆幸的，别的不说, 其他导师要一直活跃气氛，还要点评得有水准, 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跟其他人相比，温野这个‘星光导师’反而休闲了许多，反正节目组都已经说了，他就是来增加看点和晋级难度的，不搞点事都对不起他这个名头。
　　正式开始后，练习生纷纷上前来介绍了一遍自己，第一组出场的是三名女生，平均年纪都在18岁左右，是没能出道从而回国的练习生，各个都练习了四年以上，实力不可小觑。把她们放在第一列出场，也是起一个吸睛的作用，先把小王牌拿出来打打头枕，不然排到后面别说导师了，观众们也没什么兴趣。
　　别说，虽然几个女孩子五官看着挺稚嫩的，但音乐一响，不管是台风、控场还是核心力量都锻炼得不错。
　　温野起初还有些兴致缺缺的，但是过了一会儿就坐正了，一边看她们的资料，一边托着下巴小声点评：“中间那个棕色头发的，律动不错，刚才那个updown做得也不错，基本功很扎实啊。”
　　他靠着周尔琛，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周尔琛稍微低个头就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个头不错，目测都在165往上走，长得都挺漂亮，身材管理也合适，我觉得能打个75分。”
　　周尔琛：“……”
　　“怎么了？”
　　“这是选秀又不是选美，”周尔琛特地也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你不要只看脸和身材。”
　　“颜值也是出道的关键关卡啊。”温野一脸莫名，“你脸不好看，还没实力，那到哪儿去吸引那么多死忠粉给你花钱？你看我就是个例子，我实力再怎么差，我还是出道了？更何况我也没有只看她的身材呀，我不是点评了她们的舞蹈吗？”
　　他越说越不满，“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话音落下，前面那组女团时间刚好结束，主持人拿着话筒，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温老师跟周老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刚才就注意到你们了。”
　　温野：“……”
　　你们不看表演，看我们干什么？
　　周尔琛淡淡一笑，“刚才我们正在讨论评级的标准，稍微有一点分歧。”
　　沈济川在一旁听了，调侃地搭了句话，“你们有分歧那可太正常了。”
　　什么时候他俩不吵不闹，目标一致那才是见鬼了。
　　“……”温野咳了两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反正从我的这个角度，我觉得新上来的这三位实力都不错，13号控制很强，核心很稳，动作收放自如，而且能够自主的去寻找和歌曲卡点的位置，看得出来是有一些理解的。15号要加把油，多练基本功，你基本上都是大臂带动手腕发力，有的时候会表现得忙中出错……”
　　“不过我也就是简单的从一个舞蹈练习者的角度去分析，具体的还是要看其他导师怎么讲。”
　　温野没有把话全部都说满，毕竟别人也是要出镜率的，他也只是挑了一些最简单的来分析。
　　其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的都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等到另外一个声乐导师开口的时候，他说：“其实前面的这些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补充的差不多了，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但是我比较好奇的是，温野你对于这几个人的机能有什么看法？”
　　这话算是一下子问到点上了。
　　毕竟谁都知道，之前温野是个乐痴，张嘴一句话十个字没有一个在调上，关键是出道这几年也没什么进步，几次商演全都是要开很重的垫音。
　　不过温野能有什么想法，他就是过来凑个人头的，节目组都没把他正儿八经当导师，他上赶着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没什么看法，”他坦然道，“具体什么情况，您跟我说我也听不懂，不然这样吧，我派出我的发言人，来表达一下我方的观点。”
　　说着直接把手指向了一旁。
　　大家顿时都笑了，主持人乐不可支地说：“可不带这样的啊。”
　　“就是，怎么都用上替身使者了。”
　　温野也不害臊，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就不带这样了，是你们规定的好好的，我投票只占25%的权重，那不就说明我是个挂件吗？那这几个人里，我除了挂在他身上还能挂在哪儿？”
　　周尔琛弯弯唇角，“是，你就该挂在我身上。”
　　一时间节目效果直接拉满了。
　　不过说笑归说笑，周尔琛还是认真点评了一番，还不忘给温老师正名，这段时间他勤学苦练，希望后面会有机会能给大家看到温野的演出。
　　不过这话大家也没怎么当真。
　　毕竟温野也就只录制到一公结束。
　　算下来，就算剪4期，录制大概也就四五天左右，对于温野来说这时间还有些长，但是对于练习生们却是十分紧张。
　　毕竟一公结束后就要进行第1轮的淘汰，也就是说中间练习时长就这么久，不仅要提高自己的水平，还要熟悉排练新歌曲，这点时间属实是有些为难人了。
　　99名练习生录制下来，温野坐得腰都快断了，到后面话说的都很少，只有被主持人cue到的时候才开口，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周尔琛帮他发言，真真正正的成了替身使者了。
　　等到最后ABCDE5个班都排名下来，现场已经哭声一片，当然也有，成绩不错的，顺利上ab班的脸上透着微微的喜悦。今天录制过后，他们就要各自前往不同的宿舍，为第一轮的公演做准备。
　　录制结束后，温野去后台卸妆，整个人累得瘫倒在座椅上，闭着眼任由化妆师给他抹卸妆水。
　　过了一会儿，他半睡半醒间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最后一张微凉的卸妆棉敷在了他脸上，温野掀起半只眼皮，看见是周尔琛之后又重新闭上。
　　“累死了。”他抱怨。
　　周尔琛帮他敷了一会儿，轻轻的擦了擦，澄清，“昨晚我什么都没做。”
　　温野：“……我不是说你。”
　　别瞎往脸上贴金。
　　“晚上吃什么？我看他们的盒饭比较简单。”周尔琛当做没听见，“要不要出去吃点粤菜？”
　　难得来H市录制，要是有精力的话，也可以出去逛逛这边的夜景。不过显然温野没有精力的那一部分。
　　“吃个屁的粤菜，点点外卖吧。”温野说着，手往外摸了摸，想摸手机时却被周尔琛一把按住。
　　“摸哪儿呢？”
　　“你别不要脸，我手机呢？”
　　“你到我这儿找你手机？”周尔琛声音低沉。
　　温野笑得想打人，但手又被按住，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沈济川的声音。
　　“周尔琛，老周！”他敲了两下门，“在不在？我找你问点事。”
　　温野赶紧把手抽了回来，朝门外点了点下巴。
　　周尔琛把他敷在脸上的化妆棉扔掉，沉声道，“进来。”
　　“得了。”沈济川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他俩坐在一块，顿悟，“我来的是不是不太巧，要不然我先回去？”
　　“没事，”温野坐起身来，“你们聊。”
　　沈济川看他不怎么介意，就直说了：“老周，节目组那边刚刚通知我，原本不是指定了4个暗箱的出道位吗？但是现在得再加一个，我说原本就只有9个名次，剩下来只有4个是观众推出道的，回头观众一对票，这不是很明显吗？”
　　“还要加一个？”周尔琛很意外，“谁？”
　　沈济川报了个名字，是在刚刚评级时表现比较出彩的一位，那女孩脸在普通人里算是很精致的，但是放在这么多美女堆里，稍微有些不太够看。
　　“以她的实力也未必不能够挤进出道位。”温野听着听着插了句嘴，“他们公司这么没自信？”
　　像这种出道位，都是公司来联系节目组暗箱操作的，能不能挤进去就全看给的钱够不够多。
　　“大概是觉得不太保险吧，国内好几年没出这类综艺了，各家公司都把自己的王牌塞了过来，就怕打的不够热闹。”沈济川道，“她已经23岁了，等出道个两年团队解散，正好借着人气转行做演员，再晚拖着反而不好。”
　　女演员30岁是个门槛，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就得被迫考虑转型，是件很难熬的事情。虽然落选之后，还能以演员出道，但流量和观众的关注度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说着，周尔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大概是节目组的人来联系了。
　　三人面面相觑，周尔琛道：“我出去接吧。”
　　既然节目组是一个个私下里联系，就说明还是想看看他们个人的意见和意愿，沈济川那脾气，回头电话里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也不好收场。
　　他走之后，化妆室里一时安静。
　　温野把脸上的妆擦干净，喷了喷雾，又上了层面霜就结束了。忙完之后，他抬起头，随便聊了句：“桑言还好吗，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他身体好多了，这次我过来的时候他还总念叨你呢。”沈济川在一旁坐下，随口道，“说起来我们也是没想到，你跟周尔琛竟然真的在一起了，看来这个综艺没白上啊。”
　　他刚要说改天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就看见温野动作一顿，用那种微微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
　　“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温野缓慢问。
　　这句话一下子把沈济川也问愣了。
　　这什么意思？
　　他是不想承认吗？那也没必要啊，不是都出双入对亲密约会过好多次了？这还有什么疑问？
　　这一下直接给他的CPU都干烧了，过了好半天沈济川才道：“你们……没在一起？”
　　温野收回目光，“没。”
　　“那周尔琛怎么跟我说──”
　　温野打断了他的话，“他说我们在谈恋爱？是他跟你亲口说的？”
　　沈济川愣了愣，回想之前周尔琛跟他说的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在谈恋爱，但是看他那个表情也差不多了吧？
　　这还能有假？
　　“你可能误会了。”温野慢慢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我知道周围误解我们的人有很多，一直没有解释也是出于多方面的原因，关于这一点，你应该能理解吧？”
　　不能。
　　不能理解。
　　谈恋爱不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能有一个人认可了另一方，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但沈济川也知道问温野没什么用，毕竟他又不是当事人，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周尔琛那边，需要我帮你去说吗？”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兄弟被蒙在鼓里，他也看不下去。这句话，一方面是在提醒温野不要让周尔琛误会，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诫他不要做出会被人误会的事。
　　温野说：“没关系，我会跟他好好聊这件事的。”
　　话音落下没多久，周尔琛就进来了。
　　“他们说还是要看能不能协商。”他扬了扬手机，“现在我们说的不管用，不过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几位导师，如果大面积做票的话对我们的声誉也有影响，相信他们也会参与进来的。”
　　“行。”沈济川过来也就是问问他们的态度，既然得到了一个答案，就赶紧走了。
　　·
　　周尔琛和温野坐上一辆保姆车，他们的落脚点在附近的一家酒店，大家的房间都是节目组统一安排的，虽然不知道需不需要，但是后勤那边还是给他们开了两间房。
　　温野坐在车上拧了瓶矿泉水，刚要喝，周尔琛把手机递了过来，“你看看这家，喜不喜欢？”
　　周尔琛在某书上看了几家评价还不错的餐厅，虽然说没精力出去逛一逛吃吃喝喝，但让他们打包送过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先不着急。”温野抿了口水，面色平静，“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这样的语气，不像是随便聊天。
　　嗡的一声──
　　前排的隔音窗自动自觉地升了上去。
　　周尔琛收回视线，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快速回想自己最近做过的事，但似乎没有一件拿出来是值得这样严肃公开谈论的。
　　他放缓了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指尖往温野眉心探了探。
　　但升到一半、就被人按住了。
　　“你是不是跟沈济川说，我们是恋爱关系？”
　　他直接了当地问。
　　话音落下，过了片刻，周尔琛唇角的那点笑意一点一点地隐去。他微微皱了皱眉，“我不能说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十几年的默契了，温野还没抛出第二句，周尔琛就已经知道他兴师问罪的是什么。
　　“我们是恋爱关系吗？”温野反问。
　　“不然呢？”周尔琛也反问他，“睡也睡过了，亲也亲过，每天24小时不间断联系，早安午安晚安定时不停，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炮友。”
　　话音落下，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尔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
　　他感觉出声时，嗓子眼儿里都带着点血腥气。
　　温野移开了目光，“我说是炮友，不对吗？”
　　当然不对。
　　这怎么会是对的？
　　炮友会那样缠在一起说话，会隔三差五的约会，会见不到面就打电话抱怨，斤斤计较已经分开的时间……炮友会这样吗？
　　“周尔琛你是不是忘了，”温野偏过头，那张英俊的脸满是平静，却说着对他而言格外残忍的话，“自始至终我都没跟你说过要恋爱，也没有跟你说过，要维持现在的关系。”
　　“难道这不是默认的吗？我们各取所需。”
　　周尔琛哽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各取所需……”他皱着眉，喃喃地问，“那你告诉我，你图的是什么，我图的又是什么？”
　　“图个你情我愿，图个高兴。”
　　温野问，“不行吗？”
　　周尔琛许久都没有回答。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恋爱关系，在温野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炮友。
　　“行，行当然可以。”周尔琛连连点头，又敲了敲前车的玻璃窗，等对方降下来后道，“停车。”
　　开车的助理一脸茫然，听他的话顺势把车停在了路边。
　　然而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周尔琛拉开车门直接下去了。助理吃了一惊，压低声音试图把他喊回来，“周哥！这儿人流量很大，你很容易被拍到的！”
　　“小秦。”然而温野却喊住了他，“你继续开吧。”
　　“可是——”
　　“开。”温野声音沉得可怕，小秦吓了一跳，从来没听过他这个语气说话。
　　小秦也不敢再停留，赶紧开着车走了，只是速度慢得很，周尔琛要是气消了，等会儿也追得上来。但是小秦从后视镜里看到周尔琛往反方向走，就知道这俩人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和好不了了。
　　他默默地叹了一声，又讪讪地笑道：“温哥，我给范姐打个电话吧？不然周哥一个人在外面，我怕出事。”
　　范姐就是周尔琛的经纪人。
　　温野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小秦松了口气，赶紧打电话给范姐，跟他说明了情况，“是，是。刚录制完综艺……”
　　范姐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当着温野的面也不好意思把实情说出来，支支吾吾的时候，温野忽然道，“晨阳大街325号，往西边走了，让他们赶紧开车过来接。”
　　小秦愣了愣，赶紧对着经纪人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等到挂了电话，他又纳闷地问：“温哥，你们俩又是为什么吵架呀？既然您心里还担心着周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开呢？好不容易一起来录制一趟节目，开开心心的才是啊。”
　　是啊，等他进组之后又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见不到面，又何必吵这些呢？这原本也是温野来的时候的想法。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周尔琛是想跟他谈恋爱。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从头到尾他们之间有什么情什么爱可以谈？
　　充其量……就是互相依靠的床伴关系罢了。
　　温野原以为这是他们默认的，毕竟谁都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周尔琛想跟他处对象，难道连一句问都不问吗？万一，虽然说没这个可能，但是他说万一，将来回想起来，连哪天是恋爱纪念日都不知道。他总不会认为是台球那天吧？
　　一想到这些，他就格外头痛。
　　·
　　大概八九点的时候，温野听到了敲门声。
　　他没点过外卖，也没有客房服务，这个时候想进门，但是又进不来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温野假装没听到，翻了会儿手机，但是那敲门声却不肯放过他，断断续续的响了两三分钟。
　　眼看着再不开就要影响到隔壁房间，温野没办法，只好过去开了门。周尔琛站在门外，脸色冷凝，手里却拎着一袋吃的。
　　温野扫了一眼，上面的logo正好是他们下午时提到的那家粤餐餐厅。
　　好半晌，周尔琛把袋子递给他。
　　“你当夜宵吧。”他淡淡地说。
　　“……”温野微微叹了口气，心一下就软了，他接过袋子，“进来吧。”


第69章 （双更）晋江首发
　　温野侧了侧身, 刚要让他进来就听见周尔琛说：“不了，给你送完晚饭我就回去。”
　　温野抬起头，刚要问你回哪儿去, 就忽然想起节目组给他们订的是两间房，只不过当时他们都没想着分开睡，以至于差点忘了这回事。
　　温野还没来得及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周尔琛已经朝他微微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带着点余温的打包袋子, 还证明着他来过。
　　温野关上门，也没什么心情吃饭, 索性打了个电话给周尔琛的经纪人。范姐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意外，“小温,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温野顿了顿，“……没有, 就是想问问周尔琛今天去哪儿了, 外面没什么报道吧？”
　　这人哪, 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是担心对方, 偏偏要说的好像是利益相关。
　　“没有, 放心吧。”范姐安抚他, “他去, 餐厅给你打包了吃的, 过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小温, 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尔琛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 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何止是个成年人了，他都已经快25了。
　　但是温野在某些地方对他的担忧, 却好像还是停留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比如上综艺的时候会担心他到处乱走会遇到危险，再比如现在。
　　其实大家都是成年男人，心里闷了气，想出去走一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范姐总觉得，在温野眼里，周尔琛一定要在他看得到或者是了解的地方，才算安全。
　　以前两个人闹得僵，温野不想管他也不想理他，听不到这些消息，也没有什么立场，自然就不会过问。
　　但一旦靠近，那种骨子里克制不住的过强的保护欲就慢慢的渗透了出来。
　　温野沉默了很久，才说：“谢谢你，范姐。”
　　但是对于她刚刚说的话并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温野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轻微的叹了口气，便挂了电话。
　　要说起来，这两个人谈一次恋爱也真是艰难。
　　一个是害怕拒绝，也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所以一直不敢把心意正大光明的说出口；另一个明明嘴上说着不喜欢，但是又忍不住事事留心留意。
　　要按她来看，这俩人纯粹是恋爱经验太少了，生活又过得太顺风顺水，才会犹豫不决。
　　或许冷一冷，反而会好一些。
　　有句话说的好，以退为进嘛。
　　第2天开工的时候，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气氛的不同。他们的化妆室是同一间，昨天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连卸妆都不用化妆师过来，今天两个人前后脚进了房间，面对面话也不说一句，脸色也冷得难看。
　　化妆师也不敢跟他们闲聊，专心致志地画完妆就开始弄发型上定型喷雾，最后换衣服。
　　上台的时候，沈济川看两个人脸色不对，趁着还在调试机器，拉了拉周尔琛的袖子，低声道歉：“哥们，是我嘴上没门，你们俩没事吧？别因为我昨天说的那两句伤了和气。”
　　“没事。”周尔琛低声道。
　　虽然是出于好友的关心，但毕竟是他和温野两个人的私事，沈济川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追问，只道：“别灰心，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对你完全没有意思，有些时候你要留些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欢迎落下，提示开播的声音就从喇叭处响起，沈挤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往前走了。
　　昨天录制结束后，练习册一共分为5批进入彼此的班级，这5个班中也不是人数均分的，像a班只有10个人， b班中有15个， c班是20个，d班是25个，e班人数最多，有29个。
　　这也就说明，每个班花费的精力是不同的，像舞蹈老师在不同的班级里面上课两个小时，对于a班的人他更多的可以给到手把手教学的细节，但是对于最后一个班级的同学，因为人数多，老师精力有限，就造成了供不应求的局面，更多的还是要看自己的努力。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一旦中间有几步往下掉，那么很有可能就再也赶不上，前面的浪潮。虽然筛选很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这天并不是所有的导师都过来了，节目组排了一张课表，有一位舞蹈导师因为私事请假，另一位带不过来，就正好由温野顶上。
　　而温野带的班级正正好就是最后一个e班。
　　当他走进舞蹈教室的时候，那一刹那整个房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开口，反而有一种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毕竟他们已经是e班的练习生了。
　　距离第1次公演迫在眉睫，他们需要尽快地学习好公演主题曲《聚星》，在此之前他们都已经看过了教学视频里面的动作又细碎，又很考验基本功。听说温野一共要带他们两节课，直到明天下午是另一位导师才会赶过来，如果温野是个花架子，那就代表着这珍贵的一天半的时间，全部要浪费，一公表演的时候，必定是他们班淘汰的人数最多。
　　想到这儿，大部分练习生的表情都有些麻木。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副表情？”温野脱下外套，搭在一旁，“老实说，我现在心情也不太好……”
　　听到他这句话，大家心里顿时一凉。
　　瞬间有了一种自己出道无望的感觉。
　　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然而下一秒，温野直接打开了一旁的音频，“所以我们直接开始吧，我相信你们大多数人都已经热身过了，那就让我看看你们都预习了多少内容。”
　　说着他活动了下膝盖和脚腕，一副真真正正要上场的样子。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随着前奏渐入佳境，温野已经对着镜子，动作快速熟练地卡进节奏点，一次一次的带着节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明明是男团出身，但是柔韧度却一点也不差，动作干脆利落，明明跳的是女团舞，却没有一丝媚感。框架大开大合，不管是细碎的脚步动作还是繁琐的手部细节，都做得非常漂亮。
　　一瞬间练习生们都看呆了。
　　毕竟温野上一次在镜头面前表演，为了方便拉快录制节奏，周围也只有观众的reaction。其他的练习生都已经分B组回房间录制了，更何况温野上一次开演唱会都是组合没解散时候的事情了。
　　对他实力不太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震惊了几秒之后，很快会来事的练习生立马接着他的节奏跟着跳了起来，视频是昨天晚上就发给他们的，温野最初明显是在考验有谁真正提前准备了，把握的好就能博到镜头。
　　温野跳完前奏和第1段的主歌部分之后，就停下了。此时大部分的练习生都加入了队伍，有几个他从镜子里面看到基本功还不错，有模有样的，看得出来粗略扒过舞蹈，只是没来得及扣细节；但大部分都是舞蹈基本功很差，也没有完全记住动作，只对某些killing part有反应，很难跟着全曲都继续下来。
　　温野喝了口水，没说什么，直接开始了教学。
　　“接下来我们来练习分解动作，第1个8拍双手交叉，右脚轻微踮起，手握拳，向外打开……”
　　这一节舞蹈课大约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因为人数很多，他们占用的是空间最大的舞蹈室，温野讲课的时候也必须要提高音量，否则后面的人就会听不清。一节课下来他嗓子都有些吃不消，喝完了两瓶水还不见效。
　　底下的练习生稍微好一些，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出了汗。温野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耐心许多，很多基本功老师是不会教的。
　　就比如说一个wave， A班的大多数练习生看一眼就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发力，该怎么扭，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大部分人都还处于迷茫的状态，胸挺着不是胸，腿抬着不是腿，好在温野足够有耐心，带着他们一点一点细碎地扒，进度虽然慢，但是每一个细节动作都讲解得非常清晰。
　　“因为时间紧迫，这节课带大家先学习了主歌的动作，”温野喝完水，缓缓道，“下课之后大家互相帮忙多多练习，第1次公演没有几天，既然你们愿意到这里来参加选拔，我想也没有哪一个人是抱着第1场就退赛的心理。”
　　“既然是这样，就做好自己能做的该做的，至于结果，就交给命运和观众了。”
　　这番话说到了很多练习生的心里，虽然他们看着不如意，但实际上有很多人并不擅长唱跳，只是想通过这次机会，去为自己赢得一张进入娱乐圈的门票。就算是实力再差，也没有人会轻易的希望自己一轮游。
　　既然如此，他们就得比其他班级的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温野离开舞蹈教室后，走了没多久就听见里面熟悉的音乐再次响起。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首歌他当然是昨天晚上现扒的，不过也是因为睡不着，他大半夜的爬起来稍微练习了一阵，才发现一些很难注意到的小细节。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温野顺着走廊朝外走，路过音乐教室的时候，两个摄像镜头，直愣愣的对着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进去。
　　“因为有你相信才能勇敢飞翔，因为有你陪伴所以不怕孤单……”
　　这个点了，周尔琛竟然比他还能拖堂。
　　里面正好有一个女学员正在唱歌，温野听到歌词忍不住默默吐槽，谁能想到，都这个年代了，女团选秀的歌竟然还是写的如此难听。
　　在开始录制的前半个月，他收到这首歌demo的时候，简直是眼前一黑。特别想给节目组打个电话，问他能不能让周尔琛写首歌。
　　虽然周尔琛的歌他欣赏不来，但大众能欣赏就说明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是这首歌不管是从歌词还是从旋律看，完完全全就是粗制滥造流水线的产品，一个选秀综艺的pick曲竟然也这么糊弄，实在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但是很可惜，最后他的建议还是没被采纳。大概是因为选秀女团并不需要那么好听的歌，而是要更出众的爆点和人格魅力吧。
　　音乐室里这个女孩子明显有些紧张，嗓音绷得很紧，唱到高音的时候嗓子都在抖，高音很飘。不过好在周围的同伴都在给她鼓励。
　　下一秒，周尔琛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明明只是简单的和声，一瞬间声音的厚度就把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盖得只剩薄薄一层，明明中低音才是他的舒适区，但高音顶上去的时候依旧非常丝滑。
　　一个漂亮的富含技巧的高音。
　　除了歌难听，温野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周尔琛的和声像是给她开了一层垫音，清唱的时候往往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破音的地方，有垫音的时候自我感觉就会好很多。
　　慢慢的那个女孩儿就不那么紧张了，流畅的唱完了一首歌。
　　“嗓子有些紧，发生的区域不太对，来你跟着我，把嘴巴张开发唔。”周尔琛耐心指导了片刻，做了一会儿发声练习后，那个女孩再唱这一句的时候，声音明显浑厚有力量了，共鸣圆润，混声清透，简直像是换了副嗓子。
　　底下的人一个个哇哇了起来，毕竟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女孩子，听流行音乐也很多，这节课下来不知道又多了多少个仰慕他的，争着想让周尔琛帮忙指点一下，“周老师周老师，还有我的……”
　　温野看了一会儿，刚要走，里面一个女孩子抬头，瞥见他的身影，惊讶道：“温老师怎么会在这？”
　　周尔琛手里的钢琴音断了下来，他回过头，目光正好触到玻璃窗外的温野。
　　这下温野不能再当作没看见，硬着头皮推开了门，面色坦然道：“你们还没下课？”
　　周尔琛收回手，瞥了一眼时间。
　　“刚才没注意。”他道，“既然这样，大家都下课回去吧。”
　　练习生们一下怨声载道，唉声叹气。
　　毕竟大家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效果又这么立竿见影，当然不想这么早下课。
　　周尔琛全当没看见，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保护好嗓子也是很重要的一课，刚刚几个发声练习，有相同问题的大家都可以尝试着做一下。”
　　温野原先只是想进来打个招呼，没想到自己还把人提前叫下课了，眼看周尔琛一副要跟他一起走的态度，温野只好杵在门口等他。
　　这片刻的功夫，他扫了一眼角落，发现里面也摆着两瓶喝完的矿泉水。
　　出去后，他忍不住念叨：“我以为我加课算是凶狠的，可你比我还厉害，这都快拖了半个小时了吧？也注意着点嗓子，不是上一天就完事的。”
　　“你嗓子不也哑了？”周尔琛低声反问。
　　温野一时间无语住，过了好半晌才理直气壮的说：“我这不是知道了伤害嗓子，所以才提醒你的吗，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口大锅扣下来倒是防不胜防。
　　周尔琛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今天上课怎么样？”
　　周尔琛带的是b班，虽然也有声乐条件差的，但是比起e班来说还是好太多了。评级的时候他们就感觉到，有一部分练习只有几个月的练习生根本赶不上进度，他们想要和那些练习了好几年的
　　优等生相比，现在所付出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
　　“还行吧，只能说人定胜天。”
　　温野也没抱着能把他们从目前的困境救出来的想法，那太难了，或许一个节目里也就出现一两个这样的有天赋的学生，但大多数人都是付出相应的努力，得不到相应的结果。
　　但是，如果能够因为这份努力，使得他们获得更多的观众的关注，那么也算是欣慰了。
　　“等会儿还得去录个后采。”温野捶了捶脖子，“你先去吧，我得去冲个澡。”
　　他是导师，其他练习生在下面还能划划水，但他是基本上跳了一个多小时，又下去挨个检查动作，嘴和手脚都没停下来过。
　　刚才出来的时候他就一身汗，这会儿空调一吹感觉黏在衣服上，很不舒服。
　　周尔琛脚步一停，但也没说什么。
　　“好，那我先过去。”
　　说完，他把那份歌词折起来放到口袋里，咳了两声后就离开了。
　　温野手揣在兜里，看着他往另一条路过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确实是有意想要避开周尔琛。
　　两个人的理念出现了偏差，这会儿非要凑在一起，也只能是会产生更多的矛盾而已。
　　他无意识地摩梭了一下手指，打开微信，聊天置顶还是周尔琛之前设置的。温野犹豫了两秒，还是没取消置顶。
　　算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他收回手机，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
　　很快就到了二次评级的时间，距离第1次其实也没过多久，这次主要考核的还是主题曲的歌唱和舞蹈实力。
　　所有的练习生们坐在位置上等候，导师们在另外一个房间，通过电视屏幕观看他们的生唱和舞蹈。
　　老实说，这么短的时间，其实很难做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基础不行是真的不行。但是也有一些练习生，他们很擅长用表情和感染力去热场，一瞬间抓住了观众的眼球，暂时的掩盖实力的缺陷。
　　但说到底这些基本功还是要下时间苦练的，再好的魅力也要跟实打实的能力结合。
　　“舒兰这次唱的不错，她之前咬字一直有点问题，气息也不太稳。”田旭点评道，“她上下牙齿咬合不太好，唱歌的时候经常会有些含糊，如果实力够强那么也能发展成一个个人特色。”
　　“我比较欣赏她的力度。”游薇说，“她是难得的这批练习生里面框架比较大的，团体演出的时候会非常亮眼，如果唱歌能够提升一个台阶的话，我觉得可以给她一个A。”
　　但是同为舞蹈导师的徐冉却稍有不同意见，“她的核心还需要再加强，而且我认为她的风格并不契合这首歌，可能还需要再上上表情管理课。”
　　大家商量了一阵后，觉得a班竞争比较激烈，既然有疑义，那就还是放在B班，按兵不动。
　　一个个的筛了六七人后，终于来了个a班不错的练习生，熊金雨。她在第1次评级的时候，也是所有导师眼中最亮眼的那个，但这个亮眼是字面意思，她这长相当门面一看就站得住脚，但可惜的是唱歌和舞蹈都算是中等，唯一比较独特的是表情管理，很有生命的感染力。
　　原本按她的实力是应该在B班的，但是她运气比较好，当时同组的一共有4个，舞蹈、唱歌、rap都平分秋色。
　　熊金雨词虽然不多，但是其中一段killing part非常抢眼，算是把有限的part发挥出了最大的魅力，以至于即便她的名字不在出道名单上，但是大家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把他抬到了a班。
　　熊金雨唱跳了半首歌后，几个人就开始讨论了。
　　“我只说我觉得的部分，她这个rap还是有点不太行。”沈济川摇了摇头，“她体力也不够好，跳到后半首表现力有些差。”
　　说有些差还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是有些大跌眼镜了。
　　“我觉得她的声乐还是不错的。”田旭说，“如果站桩唱抒情歌，我相信她会表现的很优秀。”
　　说完他又问周尔琛的意见，“周老师你觉得呢？”
　　周尔琛淡淡道：“我和济川是一样的想法。”
　　熊金雨站桩唱的是还可以，但这是选秀，唱跳综合是基本素养。更何况站桩歌手也不是那么好唱的，他不认为熊金雨站桩能优秀到掩盖掉其他方面的不足，更何况在舞台上，比起主唱，大家就是会更注重门面和舞蹈。
　　虽然他是个歌手，但是也要综合考虑到这个事实。
　　其他人也断断续续有被他们说服到，毕竟第1次进a班就是他们给熊金雨的机会，只是目前来看，对方还没有能够很好的把握住。竞争这么激烈，他们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对方保留。
　　“那就……”徐冉刚要开口，忽然想起温野还没有发言过，于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温野呢？”
　　温野只要说个我同意，那这篇儿就算过去了。
　　然而他却道：“我不同意。”


第70章 （双更）晋江首发
　　“我觉得周老师在评选的时候, 标准是不是有些苛刻了？”温野晃了晃笔，笔帽轻轻落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是吗？”周尔琛微敛目光, “哪里苛刻？”
　　“各方面都能达到s级的练习生，别说在这批学员里，恐怕放在前前后后几代刚出道的偶像团体里, 都是凤毛菱角的。谁能一出道就做到完美？不都是一点一点经历、成长起来的？”
　　“我认为对于一个练习生来说，如果她能聪明地发挥出自己的长处, 甚至光芒能掩盖掉自己的缺陷，那也算是某种合格了。”
　　他朝屏幕点了点下巴, 缓缓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熊金雨唱到后半段时才逐渐有底气, 也拉回了一些表现分，是典型的晚起步类型。初次评级时, 她在队友唱了快半首歌之后才有一段完整的part来演绎, 我认为她的队友也知道她上场容易紧张, 所以特意把她的part延后，熊金雨在度过初期的紧张情绪之后, 在面对镜头反而更加游刃有余。”
　　大家都愣了愣, 没想到刚才讨论的时候, 他一直在关注熊金雨唱跳的后半段。
　　说老实话, 这么多练习生, 他们不可能全神贯注地每个人都看过去, 一对一地指出她们的问题，更何况, 他们心里都默认看过五十秒就差不多有结论了，自然没有看完三分二十秒的全曲。
　　温野不否认熊金雨前半段发挥得确实有些差, 但是他知道那是因为紧张，很少面对舞台，独自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时就是会给自己很大的心理压力。
　　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他了解。
　　所以他才能看到熊金雨逐渐调整过来的后两分钟。
　　温野话音落下，观察室里冷场了好几秒。
　　这话毕竟是徐冉牵扯出来的，徐冉再不想惹麻烦，也只能顺着打了句圆场：“挺好的，大家有不同的意见这在比赛过程中都很正常，咱们既然是一个团体，那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聊聊，头脑风暴嘛。”
　　他这番话说得很给面子了，然而话音落下，周尔琛却道：“舞台总共只有三分钟，你是要观众看完这55秒的‘广告’才能插入正文吗？会不会太自信了。”
　　光是前一分钟的表现，就足够赶客。
　　他说完，徐冉背上都出了一身汗。
　　到这里，谁还看不出来他们俩在针锋相对就是有鬼了，要不然温野怎么一张嘴就精准点艹周尔琛呢？毕竟刚才给b是大家都同意的决定。
　　果然，温野反呛道：“从初次评级到现在，满打满算才过去了多长时间？我认为瑕不掩瑜，她的能力并不差，只是被心理状况拖累了。就像学霸有考试恐惧症，明明智商170，但是偏偏在考场就只能拿及格分，你能承认他的智商只有及格分的水平吗？”
　　“很抱歉，”周尔琛道，“我并没有考场恐惧这种病症，所以难以理解对方的心情，也不能理解。”
　　温野：“……”
　　能别随便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眼看这两人越吵越凶，田旭赶紧出来打圆场。
　　“我理解我理解，你们两方说得都有道理。不如这样，公平起见，大家各自写下自己的评级，等会儿不记名投票决定，如何？”
　　中间突然插进来一人，温野把原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往座位上一靠，不冷不淡道：“我没意见。”
　　周尔琛也收回了视线，“可以。”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就怕刚才再蹦出一句我不同意。很快大家在纸上都写了自己的评级，将投票纸对折对折再对折，每个人都放到一个暗箱里，摇晃几下再打开。
　　虽然刚才大家的态度都表现得很明显，但既然是投票，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最后大家推举了游薇来作为唱票人。
　　“那……”游薇轻咳两声，“我开始了啊。”
　　说着，她手伸进投票箱里，随便拿了张纸条。
　　“B级一次。”
　　“B级两次。”
　　“B级三次。”
　　这是之前大家商量过的结果，虽然中间温野干预过，但还是出乎意料的统一。中间莫名多出了一张A-，游薇也没多想，等拿到最后一张时，展开一看，她缓缓念：“B+……？”
　　话音落下，周尔琛立刻看向温野。
　　温野正在喝水，触到他的目光，平淡地扫过一眼。
　　周尔琛：“……”
　　一旁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济川看见他们俩的小互动，一瞬间就明白了，笑道：“该不会B+是温野投的、周尔琛你投的A-吧？”
　　游薇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
　　温野写的B？不会吧。
　　他刚才还一副很惜才的模样，怎么会只给B。
　　周尔琛顿了顿，“我以为你要送她去A班。”
　　这句话算是回应了刚才沈济川的回答。
　　“我可没这么说。”温野点了点太阳穴，轻轻哼笑一声，“我只是觉得她实力可以更突出，这次从A班下来，确实可惜了。”
　　周尔琛自认聪明，没想到竟然还被他摆了一道。
　　最终投票出来，熊金雨降级，毫无悬念地去了B班。
　　等评级结束后，导师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观察室，最后只剩下了周尔琛和温野。墙边的摄像头还在继续，周尔琛没有遮掩，径直道：“刚才玩得开心吗？”
　　“彼此彼此。”温野抬起评分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们都会投B，所以特意写了个A-，当做安慰奖，还给我让了个无足轻重的人情。十分感谢，但不需要。”
　　节目组要爆点，温野这个星光导师当然要发挥出作用。
　　在这点上，他们俩真是拥有非凡的默契。
　　最后八个字，他是靠在周尔琛的耳边，轻轻耳语。
　　离开时，他明显听到了周尔琛微重的呼吸声。
　　温野捡起桌上的笔，刚走出观察室，就被后面赶过来的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什么时候有时间？”周尔琛道，“我们好好聊聊吧。”
　　他握着温野的手那么紧，像是想抓紧什么。
　　温野脚步一顿。
　　他看了眼表，又扫了扫角落的摄像头，声音压低，“我等会儿还有一节舞蹈课，你想聊什么？”
　　周尔琛没回答，“那晚上七点，吃完晚饭，我在2号楼后面的小路那里等你。”
　　他们今天晚上要加夜班，晚上还要给练习生们加训一场。舞蹈组算上温野一共三个人，但声乐导师却是排不开的，rap组也只有沈济川一个，周尔琛还要到他那儿帮忙排排课，分担一下压力，只是自己的嗓子这会儿都已经哑了。
　　温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甩开他的手。
　　“……我会去的。”他低声叮嘱，“你多喝水吧，嘴皮子都干得不行了。”
　　干得他都能看到一阵细裂的唇纹。
　　周尔琛笑了笑，“知道了。”
　　·
　　周尔琛要跟温野说什么，其实他心里也能猜到一些。他们冷战了这一天，足够让两个人都想清楚了，到底是要继续维持畸形的关系，还是就此放手，以后就当做普通朋友。
　　但是普通朋友……
　　可能吗？
　　温野自己也不知道，之前和叶舒然分开后很久，他一直很排斥从各地各处听到这个名字，总觉得每听到一次，就好像是把他那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又重新掀开来，鲜血淋漓地愈合一次。
　　但那时他跟叶舒然是男女朋友，是正儿八经谈恋爱的关系，还相处了一年多。可是和周尔琛……
　　大概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往有结果的方向去想，所以即便是不好的结局，也觉得能接受。
　　他唯一有些难以接受的，是不知道要怎样去审判自己的性取向。说他喜欢男人吗？好像也不是如此，起码他也不是对着每个男人都能够有欲望。
　　之前，表演课的老师让他平时多看一些电影去琢磨，对方在荧幕上细微的表情处理。温野就顺道重温了一遍《越狱》，他对越狱的印象仅仅是一部当年火遍世界的美剧。
　　再打开时，迈克尔那张五官依旧硬汉帅气，带着某种野性的美感。但是，温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只是出于欣赏的目光，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要是让他重新去喜欢女人，温野心里又总有一条迈不过去的坎，好像在提醒他，发生过的是永远不可被磨灭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但是接受什么事实呢？
　　接受他和周尔琛在床上很契合，接受他只对唯一一个男性有欲望的事实吗？
　　温野不敢深究。
　　他总觉得，再仔细想下去，或许会把自己拖向不可逆转的结局。
　　下午的这节舞蹈课，温野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动作都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帮助学员们挨个儿调整细节。
　　等到了晚上，温野慢慢悠悠的吃完晚饭，看着时间走到 a号楼。练习生们都在B号楼练习，那边的灯光彻夜亮着， A号楼格外清静，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微微的风声吹着。
　　温野揣着口袋在昏暗中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周尔琛裹着大衣缓步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两杯咖啡。两人相顾一阵无言，半晌后，周尔琛点了点下巴，示意，“喝点咖啡吧，太冷了。”
　　H市最近大降温，明明是难见雪的城市，气温却一度跌到零下十几度，温野都怀疑是不是第2天起来，就会看到漫天纷飞的雪花。
　　他伸出手，隔着只被感受咖啡滚烫的热度。
　　温野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走廊的灯光经年维修，忽明忽暗。落在他的侧脸，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你想说什么？”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周尔琛指尖轻轻抚摸着纸杯上的纹路。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
　　“什么怎么想的？”
　　“就是说，如果沈济川没有跟你说那些，那你是想要一直维持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温野反问：“什么关系？”
　　他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周尔琛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打太极。
　　“炮友。”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温野并不清楚他是因为用嗓过度产生的劳累，还是因为，难以接受这两个字的背后的含义。
　　“床伴？x关系？”开了个头之后，接下来的话似乎就容易了许多。周尔琛道，“如果你只把我当做床伴，那何必要跟我出来吃饭、约会，甚至于情人节都待在一起？”
　　这不是床伴的职责。
　　温野顿了顿，“我把你……当做床伴跟朋友。”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周尔琛，却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含义，“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因为是朋友，所以可以叫出来吃饭喝酒；但也因为是床伴，所以他们可以做更多亲密的事。
　　“这不□□伴，也不叫朋友。”周尔琛的声音明显有些愠怒，“温野，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难道分不清楚其中的差别吗？”
　　“我为什么要分清？”温野捏紧了咖啡杯，背过身去，“你没忘记吧周尔琛，是你先越界的。”
　　是你一步步试探、攻占领地。
　　现在却还要问是不是心甘情愿？
　　“世界上没那么好的事。”温野在开口时，嗓音也有些微哑，“周尔琛，你该不会觉得你跟我睡了，还睡了很多次，就代表我被扳弯了，被你的魅力征服了吧？”
　　周尔琛脱口而出，“我从来没这么想。”
　　“那不就是了。”温野语气平静，“高中时候，不也有男生宿舍互帮互助吗？难道他们也是基佬？周尔琛，我们之间的性质不就跟他们是一样的吗，从你接近我的一开始你就应该很明白这点吧，怎么到现在，反而是你不明白了？”
　　周尔琛没有回答。
　　但他呼吸时喷出的白雾飘在空气中，若有似无。
　　“温野，”再开口时，周尔琛多了几分冷静，“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是吗？你故意把我们之间的界限划分的干干净净，说我们之间只在床上有关系。但是我看不到你是这么想的，之前也是。”
　　“你是故意刺激我，想要让我放手，是吗？”
　　话音落下，温野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抖了抖。
　　“……你想太多了。”他别过脸，睫毛颤着说。
　　“是吗？”周尔琛打开咖啡，在这寒冬腊月的天，咖啡早就被冻得温热。他含了一口，再放下时抬手捧住了温野的脸，在这片昏暗与寒寂之中，唇对唇地度了过去。
　　温野没留防备，喝到咖啡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好苦。
　　热美式，不加糖。
　　他仿佛是生灌了一口中药。
　　温野唔唔了两声，奋力想要挣开他，却被抱得更紧。周尔琛的力道像是要把他锁进骨血里一样，温野不管怎么挣扎，手臂推拿脚踹，但是怎么都挣不开，反而累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周尔琛再放开他的时候，温野感觉眼前都微微发晕。
　　“……你他妈又犯什么病？”温野咬着牙问。
　　周尔琛抚上他的脸，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咬我？就像你，之前在秘密岛上做的那样。”
　　咬痛了，自然就能挣脱。
　　“你疯了吧。”温野移开目光，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再咬一次，你以为很好看吗？嘴里都是铁锈味儿的鲜血，很恶心。”
　　“你不说老实话，我就当你是舍不得。”
　　温野：“……”
　　他气急了，忍不住踹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道一点都没收住，还是直直往他小腿骨上面踹的，温野踹完就有些后悔，因为周尔琛疼地哼了一声。
　　他攥紧了拳头，好半晌后又分开。
　　“这是你自找的。”温野说。
　　周尔琛轻轻笑了一声，“你觉得美式苦吗，我不觉得。你说的对，我一直都在自讨苦吃。”
　　他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怎么的，温野听着觉得心脏有些刺痛。
　　“温野，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愿意说，也可能你根本没那个心。”周尔琛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之前是我不敢、我不敢戳破，害怕你一旦知道就又会远离我、嫌弃我。”
　　温野心脏突然跳的很快，他不知道周尔琛为什么会说这些，就好像他把自己放在很卑微的位置。
　　“你还记得，你在酒吧撞见我的时候，你说那个人亲了我的脸。”周尔琛缓缓说，“其实他只是我一位朋友的弟弟，那天是我没有注意，我跟他说下次不要再这样，然后你就出现了。”
　　温野突然出现在眼前，用那种难以置信的，嫌恶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周尔琛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竟然是同性恋？
　　你带他在这喝酒，不会是想做那种事吧？
　　好恶心。
　　他脸上难以理解的神情给了周尔琛莫大的刺激，之后那半年他都没有再联系过温野。
　　“你知道吗，从那天开始，我本来打算结束我可悲可笑的暗恋，10年了，我竟然第一次想要放下，我差点就能放下了。”
　　温野听的心里重重的一疼。
　　“那次聚会上你喝多了，”周尔琛缓缓道，“我爸让我送你上去休息，我把你扶到楼梯的时候你突然甩开我，说你没醉，还问我为什么喜欢男人？温野，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温野张口，却哑然。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低声问：“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
　　他问的是那天喝醉了的他。
　　周尔琛道：“因为你说要跟我道歉。”
　　当时已经喝得脸上脖子上通红的温野，勉强扶住了楼梯，不肯上楼，一定要在那跟他说话。
　　“你小子是不是在记恨我？”他大着舌头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去你家找东西，你不在，阿姨说来帮我一起找，这样快一些。”
　　他没想到周尔琛书架上有一整排都是同志电影。
　　如果说一本两本还是巧合，那周尔琛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谈过对象，就几乎是可以确定了。
　　周尔琛只好松开他，但是又担心，他摔着，双手虚虚的浮在一旁，“我知道。”
　　他知道温野不是故意的，但是周尔琛也不在乎了，出不出柜对于他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
　　温野平时跟个二傻子似的，完全读不懂他的心意，这会儿却又福尔摩斯上身，“你是不是还不开心？上次的事我不应该那么说你。”
　　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嗝。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摊开手，语气还有些愤懑和无助，“我只是看见那个人亲你很生气，你应该拥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男人。他真脏，你怎么能让他碰你……”
　　“你喝醉了。”
　　喝醉酒的人说话颠三倒四，周尔琛听不下去了，把他扶起来回房间。
　　温野一边挥手一边大喊着我没醉，然后被周尔琛背了回去。一个醉汉扛在身上的重量还是很可观的，周尔琛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身上出了一身汗。温野还在床上一边抓一边念叨：
　　“不准走，不准走……”
　　周尔琛也懒得管他，进浴室先洗了个澡。他快速冲了一遍，等出来的时候温野半睁着眼睛，趴在床上看他，身上的衣服也乱乱的。
　　周尔琛只看了一眼呼吸就乱了。
　　他过去给温野换了一首睡衣之后就想离开，但是却被温野揪住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你刚才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理我。”温野像小孩一样的拽着他，想要往他怀里拱。
　　周尔琛刚把他拖出来，温野又光着脚钻进去，两个手臂扣着他的脖子。
　　就这么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周尔琛也有了脾气，本来就是他喜欢的人，忍了半年都没有见到，重新见面的时候还这么黏人，就算是柳下惠也按耐不住。
　　他原本只是想吻一下就收手的。
　　温野是个直男，还是个非常恐同的直男，周尔琛没打算对他做什么。但是他轻轻在唇角留下一个吻之后，温野却没什么抗拒的反应。
　　他温顺乖从，眼睛湿润地看着周尔琛。
　　像个吃到糖的小孩，一下子安静了。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周尔琛没能从房间离开。那天晚上，他问了温野很多次自己是谁，哪怕是在哭的不能自己、嗓子沙哑的时候，他都回答：
　　周尔琛。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和他亲密的那个人是周尔琛。只可惜他醒过来以后就全然忘记了。
　　“你怀疑我吗，怀疑我故意整你，看你的好戏，用同性恋的戏码恶心你。”周尔琛的声音在风声里模糊不清，却又异常平静。
　　“你错了，我从来不会为了报复把自己搭进去。”温野听见他说，“所以你以为我暗恋这么多年的那个人，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71章 第 71章（一更）晋江首发
　　所以那个人是谁？
　　温野脑海里一团乱。
　　“你想要撇清关系, ”周尔琛握住他的肩，扣着温野的下巴强迫他一点一点抬起头，“那你告诉我, 那天晚上为什么要一直喊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不是很讨厌接吻吗，为什么只有我吻你的时候，你不拒绝？”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 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
　　“你到底在说什么……”温野想要拨开他的手却没有力气，“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不是初中──”
　　初中。
　　是，是初中的时候。
　　他开始谈恋爱, 周尔琛也是那个时候变得敏感，每次看见他都没有什么好的脸色。他和周瑜宁分手之后, 和周尔琛的关系才慢慢恢复。
　　周尔琛说，他记得温野每一任前女友的名字。
　　周尔琛说, 你谈恋爱一定要告诉我。
　　周尔琛说, 我早就跟你坦白过喜欢的人是谁, 说了千次万次。
　　……他确实说过。
　　在教室嘎啦嘎啦缓慢摇摆的风扇下，在他每一次吹着冷风熟睡的午休里, 在a大和a理大每月或每周一次漫长的地铁往返中。
　　他早就说了很多很多遍。
　　温野的手垂了下来, 他已经完全呆住了。
　　“……所以, ”他的嗓音好像被冷风冻住了, “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你为他留长头发, 在综艺上面说喜欢他很多年，你说你不剪头发就是还喜欢, 你……”
　　他已经彻底语无伦次了。
　　周尔琛双眼通红，温野没几次见过他落泪, 但是现在却看得真真切切。
　　“你以为呢，”他握着温野的手腕，嘴唇都发白，“在你每个学期都要换新女朋友的情况下，我要怎么说服我自己不能在意，不要在意？因为你喜欢的是女人，可我却不是。”
　　他为温野留了7年的长发，明明知道不可能，心里面却还存着一丝希冀，认为温野会因为这样将他的错认成女生，多看他一眼，哪怕动错心。
　　温野眼角都酸痛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从小就看到周尔琛被那么多人欺负，被高年级的男孩用语气之类的词语侮辱，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举动？他一直都以为周尔琛是斯德哥尔摩了，才会傻兮兮的这样干。
　　周尔琛把长发剪掉的那几天，他甚至还松了口气。
　　“是啊，我就是有病。”周尔琛说着，语气忽然凶狠，“从我初二那年，我梦里就想着你……”
　　剩余的话全都被吞进了密不可分的唇舌里。
　　温野被按在石柱上，上一次是他奋力挣脱不开，这次却是毫无反手之力。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带着那些女人站在我面前，我都恨不得冲上去，跟她们说别碰，是我的。”周尔琛捏着他的下巴，呼出的热气，都萦绕在两个人的领口。
　　“可是我没有资格，温野，你他妈真是个傻逼，老子喜欢你这么多年，你正眼都不瞧一眼。”他难得爆了一次粗口，可是越说就越哽咽，“我本来以为有资格了，你愿意跟我约会，会因为见不到面生气，会主动说想我，让我回家……”
　　他原本以为争取到了入场券，却怎么都没想到，温野一句话又把他打出了门外。
　　还告诉他，从始至终都没把他作为备选。
　　这要让他怎么接受？
　　周尔琛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总结，“你真是个傻逼，我也是个傻逼，竟然喜欢瞎子这么多年。”
　　温野前一秒还心潮澎湃着，后面忍不住额头对着额头，砰地给周尔琛来了一下。
　　“你tmd，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周尔琛吃痛地摸了一下额头，温野明知道他是在卖惨，还是忍不住扒拉开他的手看了一眼。
　　“还好意思说喜欢我，”温野说着越想越气，“之前高中时候吵架，动不动甩我脸色，话没说几句就先去我爸妈那儿告状，周尔琛，你不是喜欢我吧，你是不是喜欢我爸妈──”
　　话没说完，就被周尔琛弹了个脑门。
　　“哎哟──”
　　他俩这，要是被人看见，都得说是互相家暴了。
　　“吵架是因为你每次中午吃饭总要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带就带了，还非要拉上我。”周尔琛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往后撤了一步，“去你爸妈那是因为我如果直接找你，又避免不了要吵架，我不主动，你永远不会联系我。”
　　温野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语塞。
　　这确实是……
　　主要他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周尔琛跟他闹别扭冷战了，他只会想，现在是不是默认绝交了，是不是他们性格不太合适？
　　既然快要绝交了，当然是不应该再有联系。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是周尔琛每次说的话不要那么难听，又或是主动过来服个软，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偏偏那阵子正好是周尔琛酸涩苦恼的暗恋期，温野又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总跟他聊起恋爱的事，两方矛盾才会越来越多。
　　温野撸了把头发，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从来没有想过周尔琛喜欢的那个人会是自己，从前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一次敢想过。更加让他难以承认的是，在听到周尔琛剖白的那一瞬间，除了震惊之外，压在心底的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和高兴。
　　他高兴吗？因为周尔琛喜欢他而高兴？
　　为什么，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为什么不拒绝。
　　他应该拒绝的。
　　温野张了张唇，话已经在嗓子眼儿里，可是揪着周尔琛衣袖的手却怎么样都放不下去。
　　他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你骗我的吧？周尔琛，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一场闹剧。”
　　他希望周尔琛能够恼羞成怒。
　　但是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质疑，“如果是闹剧又会怎么样？你不开心是吗？会失落吗？”
　　温野、温野说不出口。
　　周尔琛攥紧了拳头，很想冷硬地说今天你只能2选1，要么我们之间断绝所有关系，从此以后不再来往；要么我们尝试做恋人，重新开始。
　　他差一点点就要说出口了，可是就在最后一刻，周尔琛清醒的思路占据了上风，他止住了话头。
　　温野一向吃软不吃硬，如果他这么强烈的表明，那温野就算还喜欢他，估计也只会硬撑着选1。
　　毕竟他以前不是个直男，要顾虑的太多。
　　但是对于周尔琛来说，他没有再去试错的机会了，这一句如果压错，那就是满盘皆输。
　　周尔琛抬起手，他手心的温度早就被风吹的什么都不剩，碰到温野侧脸的时候，温野被冰的微微一颤。
　　他微微垂下目光，低头去寻找那两片唇。温野刚想要躲开，就听见他用颤抖的语气在耳旁说：“别躲开，求你了，就当可怜我吧。”
　　语气里的卑微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温野心里难过的一痛。
　　他没有再避开，任由周尔琛轻轻地吻着自己的唇瓣。周尔琛轻轻的抱住他，像是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跟我试试吧。”周尔琛的泪滑了下来，在温野他脸颊上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别放弃我。”
　　10年，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温野攥紧了他的衣领。
　　“我……”他呼吸微微颤抖，“我害怕。”
　　他害怕再也回不去那个正常的社会，他害怕进入一段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关系。
　　“什么？”
　　温野抬起头，微微痛苦的说：“如果我们以后分手了，我是该继续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呢？我不知道，除了你，我好像对其他男人不感兴趣。但是我已经回不去……”
　　他的良心也不允许再去过结婚生子的生活了。
　　温野不知道的是，周尔琛在听到这几句话后，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害怕这个？那就好，那就好。
　　“别怕。”周尔琛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你很正常，你只是正常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这没有什么对错。你对其他人不感兴趣是因为不喜欢，想想看，大街上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你也不会看一个就喜欢一个，对不对？”
　　如果温野的心已经在他这里，又怎么可能再对别的人有感觉呢？
　　……是，是这样的。
　　温野呼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周尔琛的吻就已经缠了过来。他像个黏着大人要吃糖的孩子，没完没了，但是温野却没有不厌烦。
　　不拒绝就是同意。
　　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周尔琛离他那么近，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眼前一片昏黑，什么都看不见，手指只触摸到周尔琛的发尾。
　　柔软，干净。
　　那是周尔琛剪短的发，但他好像还记得，那个同宿a理大的夜晚，他的手轻轻触碰过他的长发。
　　那时候温野还没有喜欢上他。
　　但他似乎已经明白，不能再将周尔琛当做幼时被他庇护的那个‘女孩子’。
　　他们都已经成年了，有些事不再和幼年一样。
　　口齿交缠错开休息的时间里，温野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他跟周尔琛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或许，我远比想象中还要在意你。”
　　也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


第72章 （二更）晋江首发
　　温野晚上去E班加课时, 有几个学员正靠在栏杆上一边拉腿一边聊天，头还没转过来呢，就听见一阵口哨吹的主题曲, 她们抬头看去，才发现进来的是温野，拿着笔记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温老师, 发生什么了？感觉你心情好好。”还有几个胆大的女孩子跟他聊天，“有什么好事吗？”
　　温野没抬头, “怎么都这么八卦呀。”
　　“哎呀，聊聊天嘛。”毕竟上午温野的气势可吓人了, 大家也不敢摸鱼什么的，气氛都很紧张, 现在总算是放松了许多。
　　温野想到过几天就是公演，顺位发布后, 淘汰人数最多的估计就是E班了, 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你们想聊什么？”
　　学员们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活泼调皮爱热闹的年纪, 一听他让步了, 立马起哄道：“聊聊您和周老师呗。”
　　“温老师你们俩真的在恋爱吗？”
　　“好可惜, 录制和《秘密旅行》是同一天, 我都没时间看到更新。”
　　“温老师你喜欢他什么呀？喜欢他有才华、还是长得帅？你们俩是谁追的谁呀？”
　　一群小鸟叽叽喳喳的, 温野十分无奈, “你们才多大，怎么对谈恋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没成年的小屁孩别管这些, 学习最重要。”
　　立马有几个女孩反驳，“我成年了！”
　　“我也成年了！”
　　“我大学985, 我有发言权。”
　　“我要是被淘汰的话明年去斯坦福，大家让让我，我也想听。”
　　温野：“……”
　　现在的小孩儿，都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刚才在楼下的那番对话，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意思应该表达清楚了吧？
　　“嗯，在一起了吧。”他含糊地说，“有才华能顶个屁用，照样气人……他追的我。”
　　最后一句，他说得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周尔琛蓄意勾引他，也没说错。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有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摘下耳机，小声又好奇地问他：“那温老师你不介意啊？就是那个白、白……”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温野迷茫了两秒，后来才明白她的意思，大概说的是那位白月光吧。
　　温野挥了挥手，大方道：“谁还没点过去呢？”
　　他之前确实介意过，介意……
　　不是出于爱情或者是友情的嫉妒，而是一种微妙的复杂的情感，大概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觉得不值，再加上叶舒然的事，又觉得他虚伪。
　　不过既然现在说开了，那就都不算什么了。他在意的是周尔琛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是玩弄是好奇还是真心，知道后就算那个白月光初恋小姐不是他，温野也不会介意。
　　就像他说的，谁还没点过去了？更何况，真要算账的话，他自己还有一笔算不清的烂账呢。
　　温野又跟她们聊了会儿天，上了两个小时的课。下课铃响起后，他看了眼时间，心算了下还有几个女孩子的细节没有抠完，大概还要十五分钟。温野正要给周尔琛发信息，让他随便找个休息室等着，忽然耳边传来了嘟嘟的敲门声。
　　说敲门声也不太准确，因为温野一转头，就看见周尔琛站在玻璃墙外，指关节微微弯曲着，看到他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哎呀——”
　　“周老师这么早就下课了呀，来找谁呢？”
　　“不知道，反正不是来找我。”
　　“不知道，反正不是在等我下班。”
　　“不知道，反正不是没有我们的声乐课。”
　　温野被这一帮小崽子臊得耳朵通红，拍了好几下桌面，又咳了好几声，“这么有精力闹腾，是还有力气是吧？舞练完了？细节抠完了？真觉得公演已经没问题了？都给我继续练。”
　　这么一通训，才勉强镇压住了热火朝天的氛围。
　　温野关上门，出来后赶紧把周尔琛拽到了一旁的墙角，躲避了学员们热络八卦的视线。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问。
　　“接男朋友下班。”周尔琛捏了捏他的耳朵，说着，从口袋里抓了一把什么，塞到他手里，“不行吗？嗯？嗯？”
　　“你乱嗯什么。”温野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把糖，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幼不幼稚，都几岁了，还给我吃这个？”
　　“不一样。”周尔琛揣着口袋，俯下身在他耳旁笑着解释，“这是喜糖。”
　　之前他们去东海参加宴席时，吃的是别人的喜糖，但现在不一样，这是他们的。
　　“要不要脸。”温野轻轻呸了他一口，“我的喜糖就只能挑几块钱一大把的？”
　　说归说，他还是剥了一颗柠檬味儿的放在唇里，酸甜的味道很快充斥着口腔，舌尖舔过粗糙的做工，还有些硌磨，色素染黄了他的舌尖，带着些许工业糖精的甜气。
　　不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果糖，却是最特别的。
　　温野微微抬眸，含糊道：“这样行了吧？”
　　周尔琛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幽深，他抬手托住温野的下巴，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温野挡了回去。
　　“这儿全是镜头。”他眼睛里写着警告，余光扫了扫走廊的监控，“别发疯。”
　　“……”
　　周尔琛吐出一口气，些微遗憾地放开了他，“还要多久？”
　　“大概十五分钟吧。”
　　“不行，太长了。”
　　温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尔琛按着他的肩，把他往教室的方向一转，在背后轻轻道：“快点出来。”
　　那道热气喷在温野领口，滚烫炙热。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片脖颈都是通红的。
　　“……知道了。”他小声应道。
　　温野用最快的速度帮剩下的几个学员纠正了舞蹈动作，那颗糖被他藏在腮帮里，因为含得太久，口腔的皮肉都微微发皱。
　　下课后，学员们挨个儿整理物品走出教室，临走前还不忘跟温野说再见。
　　“拜拜温老师。”
　　“明天见啦。”
　　“明天见。”
　　温野换上衣服，快步走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刚下课的学员，看不见周尔琛的影子。
　　这个王八蛋，又跑哪儿去了？
　　不是说好来接他下班的吗。
　　温野撇了撇嘴，一边往出口走一边打电话，刚点开周尔琛的手机号，还没来得及拨出去，路过茶水间时门忽然打开，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啊——”
　　温野惊地叫了半声，但等到那只温暖的手掌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唇后，他惊恐到提起的眼角马上坠了下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周尔琛，你无不无聊！
　　“嘘。”周尔琛示意他别说话，毕竟走廊上还有来来往往的练习生，他把门关上、彻底反锁后，才松开了手。
　　“你在搞——”
　　温野呼出一口气，但刚说了三个字，下一刻就被周尔琛堵住了唇。
　　走廊外人来人往，没人知道关了灯的茶水间里还藏着两个人。
　　一墙之隔。
　　好不容易下课的女学员们慢慢悠悠地穿过走廊，抱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或开心或低落，声音清晰可闻。
　　两分钟后，周尔琛放开他时，温野憋得脸通红，摸着皮肉都觉得滚烫。
　　那颗被藏在腮帮里的柠檬糖早就被人偷走了，盗贼现在还大喇喇地站在他面前，把那颗已经被化得很小的糖彻底咽了下去。
　　“周尔琛，”过了好一会儿，温野才用湿润的语调问，“你觉不觉得你太黏人了？”
　　其实之前就很黏人，尤其是对于亲密接触的需求，温野觉得自己算是很能忍耐和包容的了，但有时候还是会被震惊到。
　　周尔琛还好意思反过来说他……
　　“黏人不好吗？”周尔琛隔着衣服轻轻地摸他那一截细腰，低声道，“反正我从小时候就这样黏着你，你早该习惯了吧？”
　　温野常年锻炼，再加上偶像的自我修养，体脂率一直保持得很低，做的时候周尔琛很喜欢按着他的腰，穿着衣服也不例外。
　　温野拍开了他的手，心想这倒也是。
　　周尔琛之前就被人调侃是他的跟屁虫，温野一开始莫名多了个小跟班，心里也烦，但是当他发现这个小跟班能借他作业抄，还愿意跑腿帮他买饮料，才勉为其难地把人留下了。
　　要不然初中时周尔琛意识觉醒、和他生分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那么烦躁。
　　“你就是故意的。”想通这一点后，温野毫不客气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可惜周尔琛穿得厚厚的，他这一口除了细碎的羊毛，啥都没咬到，最后忍不住呸了两声。
　　“好了。”周尔琛被他逗笑，“回去吧。”
　　温野悻悻地放开他，刚要开灯出去，忽然被周尔琛拽住了，“你明天……”
　　“是不是没有录制任务？”他低声问。
　　是没有，只有一个线上采访，大约四十分钟就能结束。好像是因为《秘密旅行》播出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但具体怎么回事他也没太关注。
　　毕竟眼前的工作的生活就足够他忙了。
　　他刚要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等下，我有、我有工作——”
　　周尔琛却已经从他慌乱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装作没听见，一把拉着人回了酒店。


第73章 （双更）晋江首发
　　当天晚上, 节目主持人接通温野画面的时候，大家都发现他好像在酒店房间里，穿着一身毛绒睡衣, 裹得严严实实的，桌上还放着一杯热水。
　　头发干净蓬松，没有化妆, 像是刚洗完澡，吹了头发就赶过来直播了。
　　什么打光都没有, 堪称明星直播界的清流。
　　一开播，按耐不住的路人和粉丝纷纷涌了进来, 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幕，看都看不过来。
　　温野扫了一眼, 跟大家打招呼，“哈喽大家好。”
　　话音刚落就有弹幕好奇地发问：
　　［嗓子怎么哑了？］
　　［这几天好像在录制你的星光, 可能比较累］
　　［年轻就是好啊, 脸上都是胶原蛋白］
　　［这哥不继续当爱豆, 我真的会意难平］
　　当然也有一些不那么友善的发言。
　　［能不能别再跟周尔琛捆绑卖腐了］
　　［笑死，秘密旅行主打的就是一个诈骗］
　　［温野叫周老婆的时候, 我直接一个大跌眼镜］
　　［看你们俩秀恩爱, 真的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合约情侣实锤了, 一点恩爱的氛围都没有, 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我比较想知道他们俩是图啥呀, 家境都好长得又帅, 没必要出来下海啊］
　　［为了热度呗，富二代逐梦娱乐圈］
　　温野扫了一眼弹幕, 上面的字各种颜色飘来飘去，看着他眼前发晕。好在现在还不是跟弹幕互动的阶段, 主持人有条不紊的cue起了流程，大概意思就是聊一聊录制期间的感慨，或者是发生的有趣的事。
　　这些问题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温野也特地做了个草纲，回答的时候也还算通顺流畅。
　　“其实让我比较感动的是，那天我们大家一起组装割草机……”
　　你来我往的大概聊了10分钟之后，主持人开始进行弹幕抽奖环节，这期明星连线是有赞助的，温野口播完之后就开始等候工作人员后台抽奖。
　　期间弹幕上全都发的是主持人刚刚提到的关键词，温野喝了口水，刚要进行下一个流程的时候，主持人和观众眼睁睁的看着他余光里瞥见了什么，忽然扭过头去，手做了个退后的动作。
　　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看得出有些慌乱。
　　其实从他们这个视角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是，耐不住大家会脑补，一下子就天马行空了起来。
　　［温野是在跟谁说话？］
　　［不会是周尔琛吧？天哪，营业的这么用功吗］
　　［听说他们俩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
　　［不要乱脑补，说不定后面是工作人员呢？］
　　主持人看弹幕的速度一下子刷的飞快，也适时地紧追热点，开玩笑道：“是工作人员吗？”
　　“……”温野下意识看了眼旁边没出镜的人，有种如果他敢点头的话，就走不出这个门的错觉。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不是，就是……有人在捣乱。”
　　什么叫越解释越抹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弹幕这下子彻底疯狂了。
　　［我靠，我靠，这什么意思］
　　［有人在捣乱……那到底是谁，不会是周尔琛吧］
　　［早说了，这次直播连线就是人家小情侣出来卖腐挣钱的，都是剧本不要一头扎进去了］
　　［我觉得没必要搞剧本啊，不靠这个他们也能红的，这磕的是血糖啊，粉丝心碎］
　　［救命，我不想看剧本，退钱］
　　话题都有了，主持人也识趣地没有在追问，等到节目连线结束之后，网友们还意犹未尽。退出直播间很快又去了热搜广场。
　　［有没有人发现，床上有两个枕头？］
　　［废话，你去酒店开大床房，酒店能给你一个枕头睡呀？］
　　［关键是那个枕头明显有摆放的痕迹啊］
　　［这个我觉得挺正常的，因为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是喜欢两个枕头轮流睡］
　　［我觉得最不正常的是连线之前温野去洗了个澡，他的头发明显是刚吹干的。请问有什么大事是在见同事之前还要洗个澡？］
　　［我觉得你们不要再挣扎了，凭我的第六感这两个人是真的］
　　［我第六感这两个人一定是假的］
　　［我朋友在参加你的星光秘密录制，他不是选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听他说这两个人感情很好的，节目组虽然给他们订了两间房，但似乎是睡在一起的］
　　［好搞笑，这种我的朋友我一张口也能胡诌出十几个］
　　［你们谁还记得昨天周尔琛被拍到去餐厅打包吃的，还给粉丝签了签名照］
　　［对呀，那个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如果是自己要吃的话，那他没必要打包，现场吃口味不是更好吗？而且听当时在现场的粉丝说，他看上去心情不好，也没有留下来吃饭，打包完就走了］
　　［估计是两个人吵架了，买好吃的回去哄老婆（亲亲）］
　　［泥塑粉滚啊］
　　［哈哈好搞笑，之前周尔琛出道的时候最多的就是泥塑粉了吧？结果转头被温野叫了老婆］
　　［谁能说这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呢］
　　网上众说纷纭，关于他们的猜测从开播之后就没有停过，不过温野倒不是很在意这些。
　　距离公演时间越来越近，他的课表排班也越来越少，每天大把的闲散时间。周尔琛倒是累得脚不沾地，温野没事儿的时候就会陪着他去上课，或者偶尔去沈济川那儿串串门。
　　晚上回了酒店又要被按在床上好几次，温野都不知道他这股源源不断的体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等到公演结束后，晋级的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倒也不怎么意外。不过让大家比较惊讶的是，E班竟然保留了一半的人，和第1次评级相对比，明显舞蹈跟声乐都有飞一般的进步。
　　虽然还达不到出道的水平，但是短短几天，能有这样的表现力已经很惊人了。
　　录制结束的那天，温野要离开的时候，他教过的两个班的学员都过来跟他道别，把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温野说，“这又不是以后都见不了面了，再说，周老师不是还在这儿吗，跑得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大家一下子都被他的话逗笑了。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大家好好加油。”他说着，温和道，“希望下次大家能在顶峰相见。”
　　愿你我都是。
　　·
　　从H市回去后，温野没有休息，收拾收拾行李就立刻进了组。
　　这部戏大概要从3月份拍到6月，男主角的感情戏码比较纠葛，唯一值得表扬的大概就是剧组砸了很多钱在妆造上，发包跟不要钱一样，服装也是精心定做的，像女主的戏服就有十几套，温野虽然戏份不多，但也有四五套的造型。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好的妆造是需要时间磨出来的，那一个个看似漂亮的造型，实际上顶在头上起码有好几斤重，对脖子是个不小的负担。
　　虽然男演员基本不怎么需要用发包，但是从化妆到服装到造型，也还是要花费三四个小时。
　　温野进了剧组之后，每逢白天的戏基本上都是三四点就要起来，等到化完妆也差不多是七八点了，到现场走位、对戏，一拍就拍到大下午。
　　自从他高考结束后，还从来没为了工作这么拼命过。温野有一阵儿肩膀酸得不行，拿了个机器，自己在房间按着，一边按一边给周尔琛打电话抱怨，但是说归说，第2天还是要定个闹钟早起。
　　毕竟时间是不等人的，错过了清晨或者日落的光线，想要拍摄外景就得再拖一天。每一天，机器开工都是在大把大把的烧钱。
　　温野有空的时候，就坐在片场的小板凳上翻他的剧本，拿到手之后他才发现主线剧情有一部分写的是稀巴烂，唯一比较突出的是这部剧的感情线很细腻，这也是行内屡见不鲜的了。
　　烂剧不仅会创观众的眼睛，也会创到演员的。毕竟进组之前看的是一个剧本，但正儿八经拍下来，说不定又改头换面。
　　以至于有些被粉丝吹得天花乱坠的S级别古装剧，等到播出后让人大失所望，这些都很常见。
　　演员做不了主，导演没有绝对的实权，说到底，都是资本在运作。拍戏就像是赌博一样，能开出来什么东西全靠自己和命数。
　　温野看的也挺开，他接这部剧可以锻炼台词，熟悉走位镜头、也知道了该怎么样对着镜子练习肌肉控制。一开始轮到他哭戏的时候，温野只知道傻傻的趴在地上干嚎，挤不出眼泪。
　　等被导演骂了一通之后，温野熬了大半宿演习，第2天重新拍这场戏的时候，他把自己这辈子最惨最痛苦的事都想了个遍，终于顺利地共情地流下了眼泪。
　　拍完这一场戏，导演也终于松了口气。
　　温野窝在剧组里一拍就是两个月，期间你的星光也终于录制完毕，一批新的选秀女团已经热热烈烈的开始在大众面前活动。
　　周尔琛也抽空过来看了两次班，但是看他累得一下戏就躺在床上哎哟，心疼归心疼，也只能抹点红花油帮他按摩，顺便对一对台词。
　　等温野拍完戏吃完杀青宴，从剧组里出来的时候，天气已经一转进入了深春。
　　再出来，恍如隔世。
　　因为戏份比较重，拍摄时间又比较赶，温野在剧组里面娱乐的时间并不多，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又上热搜了，但也不太清楚是骂他的还是喜欢他的。这也导致他飞机刚落地a市，从通道里出来的时候，面对一大帮子接机的粉丝，吓了一跳。
　　“小野小野小野，妈妈爱你！”
　　“宝贝杀青辛苦了！！”
　　温野出来一趟没带助理，只有剧组给他配了两个生活的助理，等到杀完青之后自然是要归还回去的。好在谢老实派了个助理过来接机，等把人从重重人墙里面扒了出来，两个人都累出一身汗。
　　“这是什么情况？”温野一脸莫名，“我今天的行程他们怎么会知道？为什么外面这么多人？”
　　他悠哉悠哉拎着行李出去的时候，看见那么多路人堵在外面，要不是手上的牌子写着他的名字，他都要以为是毒唯跑过来朝他砸臭鸡蛋了。
　　“哎哟我的哥，”助理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这话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啊，你现在已经红的满天飞了，到处都是你和周哥的CP粉！！”
　　温野：“……啊？？”
　　谁都没想到秘密旅行会以这种方式红火了起来，起初刚开播的时候，平台上还是一片骂声，毕竟那时候温野和周尔琛的塑料感情谁都看得出来。
　　然而谁都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一位嗑糖的up主剪辑了他们俩的视频，里面都是一些眼神教会或者是动作触碰的暗糖，竟然硬生生地给她剪出了CP感。
　　再加上，那一位摄像跟拍的两个人沙滩接吻的视频被曝出，整个平台都轰动了。
　　正常卖腐能亲嘴吗？就算亲、也都要打个幌子，什么转头时不小心碰到了，又或者是以游戏做筏子，主打的就是一个你们脑补但我不认。
　　谁像他俩亲的那么用功，视频虽然模糊，但起码亲了也有好几分钟。锤上加锤的是，第2天更新的时候，周尔琛的唇角明显有伤痕。
　　这还不能实锤？？？
　　温野回到家，翻了几个当时轰动的热搜，顿时人傻了，“他们这也能磕？？？”
　　当时他和周尔琛就是从那一晚之后开始变得暧昧，但是在此之前温野自认什么都没有啊，怎么在这群CP粉的眼里，就变成是避嫌了？
　　他们俩要是真情侣，上这种恋综还避啥嫌……
　　看到最后，千言万语，最后他只能总结为一句。
　　“当代网友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温野深深舒了口气，把手机放下，转头问在厨房的周尔琛，“饭做完没有啊？我要饿死啦。”
　　“快了。”周尔琛说着，打开锅盖夹了个鸡翅，递到他嘴里，“你尝尝味道。”
　　温野吹了两口，饿死鬼投胎也不管什么味道不味道了，等吃完才想起周尔琛的话，厚着脸皮问：“要不然我再试一次？”
　　周尔琛按了下他的脑袋，“马上就开饭。”
　　从你的星光录制结束后，周尔琛就正式搬出了家里。他之前在市区一直有一套房，是为了方便工作买的，不过他忙起来的时候经常照顾不到自己，再加上大姐，他还有老爸都在外面工作，老爸还能每天晚上回家，但他们却是不能的，时间长了，他妈妈也会寂寞，周尔琛就一直没搬走。
　　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
　　温振国似乎也已经接受了儿子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实，这回温野落地，他也没问什么时候回来，只说了句：“明天记得回来看看你妈。”
　　儿子也都大了，该是时候独立了。
　　吃完饭后温野打了个哈欠，刚要回房间休息，谢老实就给他打了电话。
　　“温野，出事了。”
　　他声音有些严肃，温野一开始还有些困意，听到这句，瞌睡一下就醒了。
　　他翻身坐起来，“怎么了？”
　　“有个营销号好像是拿到了你跟周尔琛的一段视频。”谢老实道，“目前我们还在联系，不太清楚，但那个人精准点艹了你的名字。”
　　“我？”
　　温野一脸意外。
　　他干什么了？这两个月他一直在剧组好好拍戏什么都没干啊，怎么又有视频？
　　他都快怼营销号狗仔这几个字ptsd了，“知道是有关什么的吗？是不是那个雷神？”
　　温野记得，一开始就是他率先曝出的他和周尔琛的照片，引导了网络风向。
　　要是他的话，那也不奇怪。
　　然而这次谢老实摇了摇头，“目前我们还不太确定，我尝试过跟他报价，但是对方似乎要的不是钱。这个营销号我扒过信息，似乎是跟你前公司合作过的，温野，你是不是和他们还有矛盾？”
　　“没有啊。”
　　温野条件反射地否定完，忽然想起当时解约时他们就闹得不太愉快，这破烂公司还明里暗里的想要阴他一波，只不过当时他的热度太大，网友们没注意到。
　　“……有可能吧。”他纳闷的说，“但是那都已经过了很久了。”
　　没必要记仇记这么久吧，还是说因为他现在有名气了，所以前公司才更加看不惯？
　　“我也不太清楚里面的细节，只知道他们公司好像濒临破产，副总卷款潜逃，老板补不出上亿的空缺，正在想法子把公司转手出去。”
　　温野闻言，更纳闷儿了，“那他们不应该更需要钱吗？”
　　“问题就在这儿，他们公司目前已经被并购了，但传闻说要改版成网络科技公司。”
　　这名头听起来还算正经，但其实就是个网络水军刷单地，专门做些营销号或者是虚假数据的生意。虽然规模不算大，但也怪恶心人的。
　　谢老实估计，是温野背后得罪了人，所以这次才被推出去挡了刀；又或者是人家只是想打出名号来：偏偏温野正好撞在了刀口上。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对这件事做紧急方案。
　　关键就在于他们并不知道那个视频到底是什么。
　　其他的还好说，温野就怕是狗仔架了个大炮偷拍的私密视频，虽然他们俩是正儿八经的情侣，但是这种事传出去也是社死的程度。
　　温野深深的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
　　周尔琛走了进来，示意他有没有打完，温野点了点头，刚要跟谢老实说挂了，就听到耳边一声惊呼，“我操，这tmd，你赶紧看热搜！”
　　他难得爆粗口，温野心里一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挂完电话之后，他立刻打开微博，往下滑了滑。好在这条热搜还没有买到很前面，只挂在20左右的位置，点进去一看，发布时间是10分钟前。
　　他点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新营销号放出来的视频，还取了很噱头的标题。
　　［温野和周尔琛秘密情侣真戏假做？］
　　打开视频，镜头前一片混乱，只有灰蒙蒙的灰白色。温野一开始还有一些疑惑，但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手机正对着墙面。
　　“说起来我们也是真没想到，你和周尔琛竟然在一起了，看来这个综艺没白上啊。”
　　视频里想起了沈济川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温野毕竟拥有那段记忆，很快就想起来了。
　　是在休息室里。
　　周尔琛虽然不太清楚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这个脸色，还有，手机上莫名其妙的录像，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被偷露了？”
　　温野点点头，“就是在我们吵架那天。”
　　他继续播放，听到自己惊讶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
　　“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那周尔琛怎么跟我说──”
　　“他说我们在谈恋爱？亲口说的？”
　　“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视频录到温野说完那段话之后就结束了。
　　这会儿，周尔琛也反应过来了，“当时我出去打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但是临时有个工作人员把我叫走，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人。”
　　也就是说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有人路过他们的休息室，听到温野和沈济川聊天，于是就用手机偷偷的录了下来。
　　周尔琛拧了拧眉，“我让他们去查监控录像。”
　　休息室外的走廊是有监控的，谁从那儿经过都会被捕捉到。周尔琛手机上还留着当天的电话记录，只要一对时间就知道，到底是谁偷录。
　　温野点点头，“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原来只是一段和沈济川的录像，这个好解释，就说他当时是跟周尔琛闹了别扭。毕竟是真情侣，想要澄清办法多的是。
　　温野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纳闷道：“我总感觉今年我和营销号气场不合，去年那个雷神把咱俩给爆出来顶包，那时候我才是真的想骂人。结果今年又来了一个，唉，你说要不我去算个命吧？怎么这么倒霉呀？”
　　说着他转过头，却发现周尔琛翻聊天记录的指尖瞬间僵住了。
　　“……？”


第74章 （双更）晋江首发
　　“怎么了？没事儿吧？”他握住了周尔琛的手, “怎么突然这么凉？”
　　周尔琛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很讨厌那个雷神吗？”
　　“当然啊。”温野想也不想地说，“靠, 要不是因为他，我能被逼着上那个综艺？”
　　要不是雷神，事情也不会闹得那么大, 温振国也不会按着他的头签了那个综艺。
　　“说起来我还挺奇怪的，”他若有所思道, “当时咱们在酒店，明明是私人行程, 那个雷神到底是怎么拍到咱们照片的？而且当时我的团队跟对方联系，明明说好没有多余的照片, 但是最后还是爆了出来。”
　　那阵子他是真恨京圈那俩谈恋爱的人，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说, 到头来自己美美隐身, 反而让他被挂在热搜上各种审判。
　　“那天, 他是跟着我的车来的。”周尔琛攥紧了手，轻声说。
　　“屁话, 不跟你跟我啊？”温野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随口道, “我那么糊, 他跟着我能拍到什么？人家就是看我不爽那能有什么办法？前一天在酒店抓包咱俩, 过了那么多天又在停车场撞见……这群当狗仔的也是够专业, 跟了我们这么久，我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想怎么发觉呢？
　　他那会儿超话粉丝每天打卡的都不到一万人, 估计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sj的黑粉。娱乐圈里糊就是最好的保护色，温野也没什么警惕心, 出门逛商场口罩都不戴，这才遭了殃。
　　“算了。”他摇了摇头，“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想了想，等会儿咱俩拍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尔琛打断，“没有过去。”
　　温野愣了愣，“什么？”
　　“我说，没有过去。”周尔琛抬头，目光望向他的时候，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片刻后，他还是移开了视线，“雷神一开始找过我，问我要五百万照片的买断权，是我没给。”
　　这几句话他语气明明很轻，但落下来的时候却重若千钧。温野一时间难以反应他说了什么，就好像听到一句完全陌生的语言。
　　“你、你说什么？”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从床上站起来，试图缕清思路，“雷神找过你？他问的是哪张照片，酒店的那张吗？”
　　周尔琛微微吐出一口气，“是。”
　　温野一下子像是被钉子钉在墙面上似的，整个人四肢僵硬，说不出其他的话。
　　“还记得我们的照片是被拿来顶包的吗？”他微微抬眸，看似镇定，指甲却掐在掌心里，“其实雷神早就跟对方商谈好了，他也准备了两套顶包的方案，我们就是其中之一。”
　　唯一不同的是，雷神知道他们俩家境优渥，也不敢太得罪，所以他给周尔琛打过一次电话，说明了这件事。
　　但周尔琛没有同意。
　　“我让他继续宣扬京圈的那个爆料，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爆出我们的照片。”他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停车场也是我故意设计的，就是为了能加深可信度——”
　　他说到一半，不敢再看温野的眼睛。
　　“包括那天早上，我们双方父母闯进来，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周尔琛知道到现在这步，他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坦白，不然以后再翻出来，就没有解释的余地了。
　　温野大概已经被他吓呆了，靠在一旁的衣柜上，半天都没有说出话。
　　“你那天高烧……”
　　周尔琛道：“我提前冲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
　　因为担心烧得不够严重，他还没吹头发没穿衣服在空调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有打颤、发冷发抖的迹象，他才重新躺回床上。
　　因为皮肤冻得冰凉，睡梦中的温野还被他冰得颤了颤，往旁边缩了好几下。
　　再醒过来时，他就已经发烧到了39度。
　　温野半晌都说不出话。
　　怪不得那天，莫名其妙的周尔晴就在房间里翻到了体温计。他还在想为什么这玩意会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准备的。
　　可不是量身打造的吗，就等着他上套了。
　　“……还有呢？”
　　“还有，”周尔琛克制住了想按住他肩膀的想法，继续道，“温叔叔那边，你不要怪他管得太多。是我跟他说我喜欢你很多年，这次的事虽然是意外，但也算得偿所愿。”
　　周尔琛也没妄想温野能跟他结婚，他知道那太不现实了，所以他只是跟温振国提出，想要跟温野一起上一档恋综。
　　之前他选择放弃，是觉得温野对他毫无兴趣。但是酒店那晚又让他动摇了。
　　结束之后，他看着一旁熟睡的温野，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逼他一把。
　　也是逼自己一把。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但是同时，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说谎的后果。
　　“你骂我吧。”周尔琛声音沙哑，“我做的是不对，不应该耍心机，我知道你讨厌这样……”
　　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天一亮，温野醒过来后就会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对方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只要给他时间温野只会选择逃跑和回避，就像当初叶舒然的事情一样，但和上次相比，只会更严重。
　　他可能真的要失去温野了。
　　周尔琛想了一夜，也没舍得放手。
　　“行了行了。”温野一听他的这些剖白就觉得头疼，一巴掌抵在他肩上把人挡住了，“我就说你小子当初就是在整我，所有人都不信，都觉得是我欺负了你，果然还是我的直觉没错。”
　　他语气大喇喇的，虽然带着些无奈和嫌弃，但和周尔琛想象之中的还是差距太远了。
　　周尔琛都不由得一怔，“……什么？”
　　“什么什么。”温野平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你以为我猜不出来这都是你干的？拜托，这种事你干的还少吗，小时候到我妈那儿告状我又不是没见过。”
　　虽然周尔琛串通雷神的事是让他有些惊讶，但总得来说，也跟他想得大差不差。
　　要骂要打，前阵子都已经发过脾气了，现在恋爱谈得好好的，他干嘛非要翻这些旧账，让自己不痛快？他又不是周尔琛这种傻逼。
　　“行了，往后稍稍。”他挥了挥手，一脸嫌弃，“这会儿看见你就头疼，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呢，结果就这点屁事，让开让开。”
　　眼前还有一大堆麻烦要处理呢。
　　周尔琛：“……”
　　周尔琛头回内心剖白，把这些抖落出来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剜自己的心一样，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来自温野的审判。
　　但他没想过温野会是这个反应，会是这个结果。
　　“你……”他顿了顿，“不生我的气？”
　　“生气啊，但早就生过了。”温野把他推到一旁的床上坐下，一巴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周尔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说我早就猜到你做的这些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你还问我生不生气？”
　　“怎么，”他挑了挑眉，“你是觉得非要闹到分手、老死不相往来，你才开心，是吗？”
　　周尔琛：“……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是这个意思。”温野说完，怕他又钻牛角尖，强调道，“你要是不想分手，就别再叽叽歪歪这些，我都已经说了我不计较，但是你能主动跟我承认错误，我是开心的，说明你在意我的心情……虽然只是亡羊补牢，但为时未晚，以后不要再骗我，也别再做这种事。”
　　天知道他当时一个糊咖，一觉醒来被经纪人连环call，发现自己挂在热搜上是什么心情。
　　以为自己红了，很高兴；
　　发现是莫须有的绯闻，怒骂媒体傻逼；
　　看到绯闻对象是周尔琛，心跳飚速180。
　　谁家心脏经得起这么乱搞？
　　“还有，我告诉你——”
　　他话还没说完，周尔琛忽然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这力道大得他挣脱不得，但又不会被箍得难受，温野从这个拥抱里感受到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愧疚和庆幸。
　　他没再说什么，摸了摸周尔琛的头发。
　　“其实我虽然喜欢长头发，但那只是个人癖好，不代表我就喜欢你这样。”温野难得说几句心里话，总有些别扭，“你不需要让我把你当成女人，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他看到过，所以不愿意代入那样的角色。
　　周尔琛闷闷地嗯了一声。
　　“而且我不是崆峒，”只要开了口，后面的话就越说越顺了，温野道，“我对同性恋没意见，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走这样的路。”
　　那时候，他以为周尔琛是斯德哥尔摩了，才会重复走进这样的老路。毕竟在他心里，周尔琛应该好好地谈恋爱结婚生子，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跟同性恋搅合在一起。
　　因为气愤，所以情绪上头的时候反而会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如果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如果他知道……
　　又会怎样呢？
　　会震惊、会纠结、会自责，会默不作声远离。所以周尔琛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告诉他，就是已经预判了他下一步的反应。
　　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温野感觉自己的衣领都要沁湿了，好一会儿周尔琛缓缓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看，这个人又在装乖卖惨了。
　　温野毫不留情地把他的两片唇捏成了鸭子嘴，像捏橡皮泥一样毫不留情地捏了两下。但捏完，又忍不住叹气，“你就是专门来治我的。”
　　话音落下，他又安抚地吻了回去。
　　·
　　两方工作室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微博和各大论坛都要吵疯了。
　　[都说了这俩人是剧本，怎么就没人信]
　　[我整个人都被震碎了]
　　[……你们圈内真的好会玩]
　　[和wy说话的另一个是谁啊？听声音好耳熟]
　　[你当然耳熟了，因为他是周的好朋友，《你的星光》节目上三个人还都是导师]
　　[所以温野和他的聊天时说的话是有可信度的吧？这两人真的在炒作？]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沈前面说的那句话，沈说没想到你们还真的在一起了，这个综艺没白上啊。都过去这么久了，沈还问这种问题，就说明他们之前根本没谈恋爱，起码在《秘密旅行》之前没有]
　　[就说他俩一开始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根本没有cp感，可是粉丝就是不相信没谈]
　　[……其实粉丝是最希望他们没谈的（苦笑）]
　　[那海边那个kiss又算什么（流泪）直男真的能卖到这个地步吗，痛苦]
　　[直男还能葫芦娃呢]
　　[我倒是觉得温野语气挺微妙的，他们要是没感情的话，周尔琛怎么会跟沈济川说那些让他误会的话，而且温野一开口就问这是周尔琛亲口说的？谁家是这么澄清的啊，一般不是会直接说怎么可能，你听他胡说]
　　[cp粉好可怜，围观粉丝找补现场]
　　[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你们还记不记得《星光》前两期播出的时候，二次评级的时候温野和周尔琛互呛？当时弹幕都要把温野骂死了，结果评分一出来，所有人变小丑]
　　[记得，那天两个人全场没说过话，像是吵架了一样，当时还说是夫妻情趣（。）]
　　[豆豉酱小组有人发贴了，好像是当时跟妆的化妆师，实名证明这俩人感情很好，当天下播后周说他来帮温卸妆，她就下班了]
　　[到底什么情况，这俩人不出来澄清一下吗]
　　[发微博了！大家快去看！]
　　晚上十点四十五分，闹了一下午和一个夜晚后，温野终于发了一条澄清的微博。
　　[温野V：吵架了说的气话，别当真（图）]
　　配图是四张他偷拍的周尔琛的睡衣照，花色和睡相都不重样，有时候是披着刘海睡的，有时候是撸起来睡的，还有一张是温野捏住了他的鼻子，对着镜头搞怪地自拍了一张。
　　这几张图片发出，顿时又掀起一阵热潮。
　　网友的评论不稀奇，但稀奇的是，温野像是蹲守在手机前似的，挨个儿回复。
　　：保存后可以看到时间记录，都是过年前的，这俩人应该是真的在一起了
　　温野回了个少年包青天的剧名截图。
　　还点了个赞。
　　：既然是真情侣，为什么到现在才澄清？都好几个小时了才发微博，合理怀疑是公关
　　温野回了个‘创死这个要上班的世界’表情包。
　　：阴谋论一下，会不会周的恋爱对象是别人，这些睡衣照都是他男朋友拍的，为了洗白两个人委曲求全（流鼻涕.jpg）
　　温野回答：“……可以阴谋，但别阴间。”
　　也有人不以为然：“呃，不会有人不知道水果机现在可以修改照片时间了吧？看这个没用的，我分分钟给你伪造出五年前的照片。”
　　温野便回了一张他和周尔琛的聊天截图。
　　-
　　[温野：什么时候回来]
　　[温野：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jpg]
　　[周尔琛：抱抱.jpg]
　　[周尔琛：还要一周，快了]
　　[周尔琛：吃饭了吗，阿姨给你做了什么菜？]
　　[温野：天天就知道吃吃吃，猪.jpg]
　　[温野：吃了荠菜饺子，馅儿我自己调的]
　　[温野：没有你包的好吃]
　　[周尔琛：回去就给你包亲亲.jpg]
　　-
　　温野还特地露出了时间，是刚过新年的初五那天，两个人都在忙着走亲戚，聚少离多。
　　除了截图之外，他还补了句：“要是你对截图时间有怀疑，我也可以录屏；如果对视频也有疑问的话，欢迎来公司我亲自翻给你看。”
　　底下一片路人评论：666。
　　这一条条的澄清下来，之前的争论自然不攻自破，毕竟什么谣言比实打实的证据还靠谱呢？
　　再加上温野这会儿十分活跃，新粉上的cp粉们为了让他翻牌可谓是费劲了十八班武艺。
　　：野子哥现在都不骂粉丝了，呜呜呜
　　[温野V：建设文明社会]
　　：是不能骂老公的粉丝了吧哈哈哈，别憋坏了
　　[温野V：别太口出狂言]
　　：所以你们俩‘秘密旅行’里在一起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温野思考了一阵，回答：“没有正式在一起。”
　　当时宣传的时候都说他们是情侣，温野也不好完全否认，索性模糊一下时间。
　　反正他们当时确实只是暧昧，没有在一起。
　　但这句话网友们怎么解读，就不关他的事了。
　　：周尔琛到现在都没发声啊，真情侣会只让其中一方澄清？感觉还是炒作
　　关于这条，温野没有回。
　　过了五分钟后，他在微博上发了个视频。
　　不明所以的网友们打开他的视频，一进去就看到周围微微昏暗，温野穿着一身浅格子睡衣，怼脸看着镜头。
　　这种凌厉立体的五官，陡然凑这么近，视觉冲击是很强的。观众们心猛地一跳，过了一秒后温野才移开镜头。
　　“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三分。”温野说着，举起另一只手机对着镜头，“我在用周尔琛的手机录视频，这个是我的微博页面。周傻子在厨房给我做关东煮，嘘，我带大家偷偷看一眼。”
　　实时弹幕飘了出来。
　　[我去，真住在一起啊]
　　[不知道是已经同居了还是为了应付营业]
　　[是照片上没有的睡衣哎]
　　温野悄悄地起身，镜头晃了晃，露出昏暗的卧室。他推开门走到厨房，老远就听到小奶锅在灶台上煮得咕嘟咕嘟的声音。
　　温野还没来得及从背后吓他一跳，周尔琛已经头也不回地道：“饿了？我这儿快好了，就不给你做太辣的，上次你长了两颗痘，谢老实还找我说了一顿，让我别给你吃太上火的。”
　　说着，他夹了颗丸子，转过身，“啊——”
　　没喂到人嘴里，倒是差点碰上手机。
　　周尔琛吓了一跳，没夹稳，丸子咕噜咕噜地滚到地上，汁水溅到温野的小腿上，他哎哟了一声，“周尔琛！你要谋杀我啊！”
　　“你吓我一跳。”周尔琛蹲下身给他抹掉汤汁，看溅得不多才放心，“吃夜宵了，你还举着手机干什么？放下去洗手。”
　　“哎呀你别吵，给他们录一段。”说着，温野把镜头转成前置，比了个耶。比完看周尔琛没动静，又戳了下他的手臂，“你也来，快点。”
　　周尔琛：“不应该比心吗？”
　　“别那么多破事，赶紧弄完，我都举累了。”
　　周尔琛只好在他旁边也比了个耶。
　　温野这才满意，“我们去吃夜宵了，你们也早点睡吧。也希望大家明天能有好心情。”
　　周尔琛挥了挥手，“拜拜。”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明明是刚发出的视频，但因为热度大，时间也正好，评论区反而不见冷清，依旧热热闹闹。
　　[鉴定完毕，这俩是真情侣]
　　[野子哥为了麦麸真的好努力……]
　　[有谁注意到这俩人又穿的是同款睡衣？]
　　[有没有穿搭博主扒一下他们穿的是什么牌子的啊？我也想给我男朋友买一套]
　　[这个地方和之前秘密旅行综艺上曝光的别墅不是同一个布局啊，不会是工作室样板房吧]
　　[……虽然我也不喜欢野子哥，但是有些人没必要为了黑都不管逻辑了，谁家谈恋爱会在家谈啊，爹妈看着心里不闹腾？]
　　[青梅竹马、豪门联姻、假戏真做……嗑到了]
　　[一瞬间代了好多小说男主的脸]
　　[如果是假的，我祝你们在一起；如果是真的，我祝你们在一起]
　　[音乐鬼才穿围裙洗手作羹汤……好好磕]
　　[这种氛围我觉得假cp造不出来，真情侣没那么多心动的细节，也没那么多偶像感]
　　[呜呜呜，我嗑的周仙子x白月光的cp终究还是be了]
　　[白月光彻底沦为时代的眼泪]
　　[得了，别洗周尔琛了，真当没人看过他几年前那个初恋的采访了？卖痴情人设，转头就和发小谈上了，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评论和广场闹得沸沸扬扬的，过了一小会儿，沉默许久的沈济川也终于发了条微博。
　　[沈济川V：恭喜恭喜，十年夙愿今朝终于圆梦了，你小子的酒席我得坐主桌@周尔琛]


第75章 （双更）晋江首发
　　录音曝光之后, 被偷录的当事人之一，沈济川的微博也涌进了一大批的路人，评论和以前的互动量相比直接翻了个番。
　　可沈济川一直没什么动静, 直到现在得到他们确切的回复后，才松了口气，送上了祝福。
　　但他这一句话, 属实是把吃瓜群众炸了个四分五裂，满脸问号。
　　[？？？]
　　[不是哥, 你能不能别当谜语人？]
　　[十年夙愿是啥意思？]
　　[哥你吃喜酒别不带我们啊，把话说清楚再走]
　　[等下, 难道只有我关心的是这对cp石锤了？]
　　[xql亲也亲过了，都住在一块儿了还有什么假]
　　[闹了半天就是一场乌龙, 能不能制裁这些偷录代拍啊，真的很无语]
　　[有谁还记得周尔琛那段采访是几年前的吗？]
　　[卧槽, 我算了一下, 那个初恋到现在刚好十年…]
　　[……靠, 头皮发麻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有段聊天截图，好像是周尔琛的初中同学爆出来的, 说他那时候性格很孤僻, 不爱说话, 没几个人愿意和他玩, 但是他和温野关系很好, 是被野子哥护着一起上下学的, 所以没人敢惹他]
　　[看到了，呆, 这还是竹马拯救剧本？？？]
　　[他们俩认识这么久，那野子哥之前为啥还和他的粉丝对线啊？闹那么难看, 正主见面不会尴尬吗]
　　[尴尬啥呀，野子哥说不定连周本人都当面骂过，老婆骂两句怎么了，又不会少两块肉（调皮）]
　　[妈呀，所以周一直暗恋的那个人是野子哥吗，如果说周小时候被欺负，是野子哥保护他，那喜欢上也很正常了……不过喜欢十年也真是不容易啊]
　　[比我追星的年头都长]
　　[两年前网友围攻温野的时候就有人出来说明了，他俩关系很好，周在A大，温在A理大，两个学校隔了快两个小时的地铁，但是周周末的时候都会过来找温一起出去玩，那会儿温还没逐梦娱乐圈呢]
　　[有点印象，其实当时那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是因为那会儿两家正主连个同框都没有，根本没什么交集，所以大家都说是假的，乱拉郎]
　　[我真的震惊了]
　　[所以我梳理一下，周暗恋温十年，温为周逐梦演艺圈，两人双向奔赴，是这样吧？]
　　[那这还有啥可说的，这俩人门当户对啊]
　　[两家父母是支持的，不支持也不会同意上恋综了。那天周尔琛出发前，他妈妈还让他好好照顾温野，不要总气人家，明显两个人熟得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狗仔多管闲事乱拍照非要到wb上升堂]
　　[开年第一桩梦幻大戏，谁能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这一整个晚上，和温野、周尔琛有关的热搜和讨论就没停过，团队是下了词条转头又上，忙了一晚上等于白干，根本堵不住群众们讨论的嘴。
　　堵不住，干脆放弃了。
　　还顺道建了一个两个人的cp超话，当晚十五万人签到，新帖源源不断，数据十分恐怖。
　　关于外界的纷纷扰扰，温野直接把两人的手机开了勿扰模式，除了亲朋好友的来电外其他一切通知都折叠，一切陌生号码都拒接，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休闲好眠的夜晚。
　　第二天，温野还趴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下一秒，就被周尔琛捏着下巴摇晃了两下，弄醒了。
　　“……干什么。”他拍开那烦人的手，试图把脸埋进枕头里，“困死了，不吃早饭。”
　　周尔琛顺着被子的缝隙，把他又从里面捞了出来，“不是叫你吃饭，快起来洗漱，等会儿我们要回我家一趟，我要拿点东西。”
　　温野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抱住他的腰试图把人摔在床上，“不要，再睡一会儿。”
　　周尔琛只好脱了鞋子，陪他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温野打了个哈欠，终于从困顿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他盯着那张和自己只隔二十厘米的脸，慢慢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怎么还在这儿？”他揉揉眼睛，“你不是要回家拿东西的吗，快去啊。”
　　说着，脚在被子下踹了周尔琛一脚。
　　“……”周尔琛按住他的脚踝不让他乱动，“我在等你一起回家。”
　　“干什么？这么早就把我带回你家敬茶啊？”温野伸了个懒腰，说完扭头一看，周尔琛还躺在他身旁，大有一副他不起来就不走的架势。
　　“……行行行，回家敬茶、敬茶。”他无奈地坐起身，还不忘拍拍周尔琛的侧脸，“您可真是我的祖宗。”
　　周尔琛唇角这才弯了弯。
　　·
　　他们回来的这天正好是周六，周明成夫妻俩都在家里，只有周尔晴去外地出差没回来。入户门传来动静的时候，乔帆以为儿子回来了，刚要喊周明成，抬头一看周尔琛后面多了个小尾巴，不由得一怔。
　　温野站在换鞋凳边上，默默地从周尔琛背后探出一张脸来，乖乖地打招呼，“阿姨好。”
　　除了过年的时候，今年还是温野第一次到周家来。乔帆愣了几秒，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慌忙站了起来，“小野来了啊，快进来坐，阿姨给你倒喝的。”
　　又朝书房喊：“明成，快出来，小野来了。”
　　温野连连摆手，“没事阿姨，我就是陪尔琛回来拿点东西——”
　　然而他的这两句乔帆完全没听进去，大概是觉得温野会喜欢，她赶紧去厨房找出了上个星期周尔晴买的芬达，找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倒好之后放到茶几上。
　　周明成这会儿也从书房里出来了，还不知道乔帆这兴师动众地是为了什么事，“你们吃过早饭了么？”
　　“哎呀，还吃什么早饭呀，都几点了。”乔帆不满地瞅了一眼丈夫，挤了几个眼色，又道，“咱们看看中午让阿姨做个什么菜，小野喜欢吃辣对吧？对了明成，你给尔晴打个电话，中午回来吃饭。”
　　“……”目睹了这一切的周尔琛无奈地出声阻止，“妈，我姐还在外地出差，你让她这会儿回来干什么？公司那么忙，她走不开。我们这趟回来就是拿点东西走，不在家里吃饭，你们别忙活了。”
　　“啊？”乔帆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大失所望，“这马上就是饭点了，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呀。”
　　周尔琛看了眼手机，“这才九点，还早呢……”
　　他刚要拉温野上楼，就被反拽住了。
　　“没事，我们不着急。”温野拽了拽他的袖子，责备地瞥了一眼，收回目光跟乔帆说话时又是温声细语的，“阿姨我不挑，吃什么都行。”
　　跟在他面前的老虎模样判若两人。
　　周尔琛：“……”
　　“好好好。”乔帆听了这句话很是高兴，“你们忙你们的去吧，等会儿饭好了我叫你们下来吃。”
　　温野点点头，这才跟着周尔琛上楼。
　　推门进去后，周尔琛才说：“你不愿意留下来吃也没关系的，我来说就行，他们不会怪你。”
　　这次回来本来就有些仓促，也不够正式，他原先只是想带温野回来过过面，再拿些以前的东西。但他没想到他妈会错了意，非拉着他们留下来吃饭。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确定关系后，温野第一次见他的家人，觉得难为情和尴尬都是正常的。
　　周尔琛不想让他难为自己。
　　“没事啊，我没有不愿意。”温野说着，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认很隔音才继续道，“你别想太多了，咱们俩迟早要走这个流程，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再说我又不是头一回见你爸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倒是你，你不想我吃你家的饭啊？什么居心？”
　　说着，他还锤了周尔琛一拳头。
　　“哪有的事……”
　　他巴不得能把温野光明正大地介绍给每一个人。
　　两个人在门板后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办。
　　周尔琛的房间大约二十平左右，很宽敞，一张双人床靠着窗摆放着，白色柔软的窗帘被风一吹，窗外的树影忽隐忽现。床尾对着书桌书架和一张椅子，抽屉和格子里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周尔琛的文件书本，桌角还有一盏白色台灯。
　　高中的周末，温野就趴在这张桌子上无聊地做计算题，隔一会儿乔阿姨就会给他送上自己做的冰沙，他最喜欢哈密瓜味，拌着刚切好的大块青芒，吹着空调度过了这一个夏天。
　　温野摸了摸书架，因为用得有些太久，之前的那架已经换掉了，现在这张是他们上大学时候换的，磨损的痕迹比较浅。
　　他的印象也没那么深刻。
　　“你要找什么？证件吗？”温野嘴上说着，却翻起了周尔琛放在书架上的相册和奖状。比较大张的他都放在文件夹里收藏着，每翻过一页，就好像看到了他们一起走过的痕迹。
　　“你看看，”温野点了点相册里的两个小萝卜头，“你那会儿才那么点高，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长的，变这么大只了。
　　“丑死了。”周尔琛越过他的肩膀刚看到那张照片，就皱起了眉。他想把文件夹合上，温野却从他胳膊下一躲，抱着照片闪开了。
　　“哪里丑，”温野深刻怀疑他的审美，“明明很可爱啊，现在才丑。”
　　周尔琛：“……”
　　他从温野手里把文件夹抽走，快速塞到两本书之间，“走吧，东西不放在这儿。”
　　不放在这儿你带我来干嘛？
　　然而温野还没来得及质疑，就被一把拉走了。
　　周尔琛拉着他的手腕，转过弯上了三楼。
　　他们家的三楼温野也去过，有一个放映厅，健身房，还有一个休闲娱乐的茶室，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温野高中时过来玩，要么就待在周尔琛的房间里，要么就是趁他爸妈不在，在客厅里窝着打电动，很少会上去。
　　自然，温野没发觉三楼的影厅室不知不觉间改造成了周尔琛的琴房。
　　钢琴、吉他、贝斯、萨克斯……
　　各式各样的乐器摆放在架子上、挂在墙上，这些温野其实都或多或少地见过、碰过，但是当这些常见的东西和身边的人关联在一起时，还是给了他莫大的新鲜感。
　　那是他之前没接触过的周尔琛。
　　周尔琛打开一旁的琴盒，从里面翻出一堆散乱的手稿。因为经常使用，再加上家里阿姨会帮忙打扫，上面并没有积攒多少灰。
　　温野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和弦和不成句的词汇，一脸嫌弃，“你这怎么整得比我考试时候的草稿纸还埋汰。”
　　周尔琛的草稿一向是整齐干净的，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潦草散乱的字迹。这种风格一般只会出现在他的试卷上。
　　“我也是写歌之后才发现，乱涂乱画反而更有灵感。”周尔琛说着，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他，“你看看这是哪首歌。”
　　“嗯？这些你都已经发表了？”
　　温野一脸疑惑地接过草稿，周尔琛虽然写得乱，但用荧光笔把主要的前奏和主歌部分都圈了起来，温野脑海里回想着那几个和弦的音调，哼了半句就停住了。
　　“《街道》？”温野问。
　　周尔琛点了点头。
　　街道是他的出道曲里的第二首歌，那时候周尔琛是自己做的专辑，也刚接触这些没多久，后期其实很粗糙，很多人也更喜欢这张专的主打，但街道却依旧是温野循环次数最多的歌。
　　哪怕后来周尔琛又出了一次重置，不管是层次还是质量都远远高出前一个版本，但依旧没能夺走它在温野心中的份量。
　　只是他没想到，这首歌竟然是在一张草稿纸上诞生的，上面还印着他们高中的名字。
　　他翻过下一页，最后半张纸整理出了完整的和弦谱和歌词，和发表的版本几乎没有区别，落款是高二那年的6月15号。
　　6月15号？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他努力回忆，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是什么大日子。”周尔琛知道他在想什么，“记得吗，那个周末你说要去打篮球，不补习。我很生气，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觉得你总是把我排在朋友之后，总是先放弃和我的约定，所以那天你话没说完我就挂了。”
　　“啊？”温野傻眼，“还有这种事？”
　　周尔琛认真地点点头，“你走了之后，我不想待在家里，就去图书馆看书了。等看到四五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你给我打了好多电话。”
　　他这么一说，温野终于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那天温野原本是不想放他鸽子的，但是他兄弟说今天是和B附中决一死战的日子，这场球必须拿下，他推托不过，只能答应。
　　他原本想跟周尔琛说，最多打两个小时就回去，一定不耽误晚上写作业，等会儿再给他打包他喜欢吃的抹茶蛋糕回去赔罪。
　　但是话没说完，周尔琛就挂了。
　　那场球他打得心不在焉的，心想周尔琛这人本来就小气，心眼跟针差不多大，今天放了他鸽子，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气坏了。
　　打完上半场后，他擦了擦汗，就说要回去了。
　　他们比对方队伍多了七分，朋友正高兴呢，怎么都不肯放他走，最后温野还是硬生生拽着书包带子才脱身。
　　回去的路上当然也没忘记买蛋糕。
　　但是当他去敲门的时候，乔帆却告诉他周尔琛早走了，还惊讶他们两个人不在一起。温野问她周尔琛去了哪里，她也说不知道。
　　温野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这书呆子又跑图书馆里去了，毕竟周尔琛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其他的癖好。
　　唯一的问题在于，A市有两个图书馆，而且一南一北天差地别。温野不好意思麻烦他爸的司机陪他跑来跑去，就只能自己背了个包坐地铁去找人，他先去了比较近的市图书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四层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就改道去了另外一座，中间光地铁就坐了两个小时。
　　结果因为忘记带这家图书馆的借书卡，连大门都进不去，只能抱着个书包坐在台阶上等。
　　夏日的下午热得要命，周尔琛看完书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就看到温野蹲在大门外的荫凉地上，百无聊赖地玩贪吃蛇。
　　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礼物。
　　看到他出来，温野打了个哈欠，朝他伸出了手，“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等你好久了。”
　　“拉我一把，蹲得我脚都麻了。”他抱怨道。
　　周尔琛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拉起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
　　“我来找你啊。”温野奇怪地说，“今天不是有补习吗？你忘记啦。”
　　周尔琛顿了顿，“……我知道，但你不是要去打篮球吗？”
　　“就打了半场，没劲儿。”温野扭了扭脖子，勾住他的肩膀道，“还是回去写作业吧，我给你买了蛋糕，还放在你家冰箱里呢。我不想走路，好累，你扫个自行车带我去地铁站吧。”
　　他三两句就把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周尔琛找了半天，在路边找了一辆双座的共享自行车。
　　温野把书包挂到周尔琛身上，搂着他的腰，懒懒散散地靠着他的背，周尔琛慢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穿过漫长的街道和人群。
　　卖冰沙的小摊贩从他们身边推着车走过，周尔琛按响了车铃，拐弯时看到站在街角卖气球的中年女人，落日余晖和彩霞悄悄盖在他们背后，这一段两公里的路格外漫长。
　　“那天在路上，我就有了想法，回来后就写了主歌的一段歌词。”周尔琛抿着唇笑了笑，“其实这首歌原本是想作为专辑的主打歌先发的，但是当时因为一些原因……”
　　和温野大学分开的情绪上的压力，以及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他还在通宵改鼓点，最后只能先发了《遥望》。
　　《遥望》在网络平台上爆红之后，很少人会注意到迟了半天才发出的《街道》，和《遥望》相比，后者在传唱度和播放量上都要差上一截，但并不妨碍仍旧是他最喜欢的一首。
　　“切，你还老说我上课开小差，你上学期间也没干什么正经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温野还是探头看了眼琴盒，翻了翻里面剩下的手稿，有一大半都是他熟悉的听过的歌。
　　其中有一小部分他还偷偷在私底下吐槽过觉得不好听，没想到都是给他写的，真是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
　　温野坐在地板上翻曲谱的时候，周尔琛去一旁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了自己要用的东西，一本文件夹，这是他半年前一直在写的一首歌，但是因为没有灵感，所以搁置在这儿。
　　他这些年发表的歌曲大部分都是少年时写的，感情充沛，但毕竟那会儿还年少，有些歌词现在看起来会觉得幼稚。也有一些音乐人曾经批评过他，说他近几年来匠气过重，反而没有头几年出道的时候写的歌，那么灵气了。
　　周尔琛当时还不清楚什么叫灵气，也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现在就变成了匠气。但现在看这些手稿，他恍然间觉得或许是因为当时情感正充沛，脑海里天马行空，顾忌的点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不必担心发出来别人会不会觉得好听，毕竟从始至终他的观众就只有一个人。
　　“找到了。”他合上抽屉，看温野不怎么讲究的坐在地板上，也没有说什么，“当时你说不好听的时候，我心里还怪难受的。”
　　温野抬头看了看一眼，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道：“这个是属于我个人的口味问题，你不是说我讨厌就代表你这首歌真的很难听了，你也要看看大众的喜爱度，而且你发出来不就是要给人评价的嘛。”
　　“不是给人评价，是只想给你评价。”周尔琛道。
　　其他人觉得好不好听，这些都不是他的初心。
　　他从始至终唯一能看到的听众就是温野。


第76章 （双更）晋江首发
　　热搜过去之后, 温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他就拎着大包小包进组拍摄了，这次是一部电影的男四角色，虽然戏份不多, 而且题材也是文艺片，估计上映的时候也是叫好不叫座，但是温野也没嫌弃, 有组就进，就当是刷经验了。
　　圈内来来回回剧本也就那些, 哪些是平台主推的大制作，哪些是用来填剧库的无人在意的小成本网剧, 其实各家心里都有些数。
　　这个圈子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游戏规则, 温野在圈内没什么奖项，也没有真正的作品, 就只能脚踏实地地一点一点去磨练演技。
　　反正他也不靠这个吃饭, 能演到什么时候, 全看他的心情。
　　进组之后，周尔琛也就过来探了一两次班, 住了一晚就走了。
　　他不多留下的原因一个是他的戏份不重, 主演还没怎么被探班过, 全看他俩秀恩爱了, 传出去也会被外人说闲话。
　　另一方面, 周尔琛在国内还有好几场城市演唱会和音乐节要参加, 忙得连轴转，唱完一场下来, 晚上打视频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范姐怎么给你安排这么紧张的行程啊，”温野光听着声音都心疼, “这么下去，再好的嗓子也吃不消。”
　　周尔琛多珍惜嗓子他是知道的，除了逢年过节的，平时几乎不碰什么烟酒。就连饮食也格外注意，温野跟他住在一块儿，吃的都清淡了。
　　“这些是我年前早就定下来的，不好随便改。”周尔琛摇了摇头，喝了口水，“去年除了发歌，基本上没出来活动过，我之前答应了他们今年会多出来跑一跑演唱会，不好食言。”
　　“那也不能这么消耗。”
　　一场下来，周尔琛几乎是要连唱十几首，而且因为是他的个人演唱会，不是跟其他歌手拼盘的，能休息的机会也非常少。再加上周尔琛自己也不是个比较外放的爱攀谈的性格，休息的时间里，还要跟粉丝互动，属实是有些折磨他了。
　　有好几场，周尔琛回来之后累得倒头就睡，甚至忘记跟他打视频。温野打他电话不接，担心是有什么急事，问了范姐才知道人早就回酒店了，估计这会儿是困得睡着了。
　　毕竟除了演唱会之外，他还有其他行程、什么采访杂志封面，多的时候早上刚下飞机就要去摄影棚上工，下午有一个采访，晚上还要提前去场馆做第一次彩排，顺便调试机器。
　　简直跟个陀螺似的，转个没完。
　　既然是已经定好的行程，温野也不好再跟他说放弃，“忙完这阵，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把下半年的时间腾出来，我们一起去国外旅游？”
　　说起来，他们还没正儿八经的单独旅游过呢。
　　温野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小众旅游地景点，却没想到被周尔琛拒绝了，“今年恐怕不行。”
　　“啊？”温野瞬间炸了毛，“为什么不行？”
　　别告诉他谈恋爱第1年两个人都要化身工作狂，周尔琛是，但他可不算啊。要是全年无休上班那太痛苦了，他原本计划的是进一趟组就奖励自己一趟旅游，现在次数都攒着，留着下半年用呢。
　　结果周尔琛跟他说不行？？？
　　“我下半年的行程也排满了。”周尔琛坦诚道。
　　温野：“……”
　　要是周尔琛现在在他面前，他已经揪着领口把人怼墙上了。
　　搞什么？该不会把他骗到手就不爱了吧。
　　“你──”
　　温野怒气冲冲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对方道：“其实，我在考虑要不要转幕后。”
　　这句话一下子像是教室的冷气空调，又或是野营扑灭篝火的那瓢水，温野又慢吞吞地了回去，脑海里还在回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为什么？”
　　语气里满是不解。
　　周尔琛不是很喜欢做音乐的吗？他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原来高二的时候周尔琛是动过艺考的念头的，但是a市没有音乐学院，他要上的话c市那儿才是真正的学府，又或者是去国外。
　　但是不管是哪一个选项，温野都是不会跟着他走的，所以周尔琛这点烦恼还没来得及告诉父母，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是为了温野留在了a市，但是从来没放弃过做音乐，否则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应该进入集团了。
　　更何况坚持了这么多年，明明已经做出了成就，还想要放弃，未免也太可惜。
　　脱离这个环境，脱离这个身份之后，周尔琛未必还能再有现在这样纯净的做音乐的念头和冲劲了。更何况周家的家产还有周尔晴帮忙打理着，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温野问完之后，周尔琛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回归到幕后或许心情会更纯粹一些，更何况我也不能写一辈子的歌。”
　　温野眉头紧皱，“为什么不能写一辈子的歌？为什么现在心情就不纯粹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别多想。”周尔琛安慰他，“只是觉得我作为歌手而言，天赋并没有大家称赞那么高，所谓的写歌也只是写自己的心情罢了，我想换个职业试试。但是这些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也未必就真的要转幕后或者是放弃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温野心里还是有种浓浓的不安感。
　　很快，周尔琛就转移了话题，“小弟的成绩怎么样？上次他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最近乖了很多，成绩也进步了不少。要是能够坚持到学期结束的话，就给他发三好学生的奖状。”
　　“她给你打电话干什么？怎么不给我打？到底我是他哥还是你是他哥。”
　　温野知道他故意这么说的，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表面上装作已经翻过这一页，但心里还是浓浓的结了一团疑云。
　　·
　　等从剧组回来后，温野难得回了趟家。
　　余彩兰正在跟阿姨学做十字绣，她已经退休很久了，也不管公司的事，平时就是出去跟其他的阔太太们一起逛逛街，聊聊天喝喝茶，要不然就是在家里做些爱好，生活过得很是惬意。
　　“小野，来来来。”她招了招手，给温野看他，刚绣好的万马奔腾图，表情十分满意，“这个不错吧？我断断续续绣了快一个月了。”
　　阿姨也在旁边十分捧场，“太太学得快，我都不用怎么教，她自己就能跟着做了。”
　　温野看了一眼，确实挺好，就是里面一些颜色太小，看着不觉得，估计绣的时候伤眼睛。
　　“好是好，您也别一天老对着这东西，”他说，“保护好眼睛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吧，你爸比你还唠叨呢，我每天只能绣一个多小时，时间多了他就要来念叨我了。”余彩兰笑道，“我呀，打算等你跟尔琛结婚的时候，绣一幅事事如意百年好合，你们要是嫌不好看也不用挂在家里，就结婚的时候添个喜气。”
　　温野刚要回答突然听到其中两个字，顿了顿。
　　“……结婚？”他拍了拍沙发扶手，装作不在意的说，“我们还没订婚呢，怎么说这些。”
　　“你以为有多远呀？”
　　温野没应这句话，他在余彩兰身边坐下，随手剥了个橘子，“对了妈，前段时间我在外面拍戏的时候，周尔琛过来看你们了吗？我让他帮我带点腊肠给你俩，也不知道带没带。”
　　“回来啦，那天还跟我们吃了顿饭呢。”余彩兰说着，想了想，“腊肠……倒是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小周忘记带了，没事儿，这个东西经放，你下回来的时候再带给我们就行。”
　　“行。”温野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那……他们的那天，喝酒没有？他最近嗓子不太好，我还特地叮嘱了，让他别喝酒。”
　　“哪敢让他喝酒呀，都知道他是歌手，要保护嗓子的。那天阿姨做饭连辣椒都没敢放。”
　　温野哦了一声，“那他吃完就走了？”
　　“跟你爸在书房聊了一会儿再走的。”余彩兰说着，也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野摇摇头，“没事儿，你们俩继续聊吧，我上去看看我爸。”
　　说完，不等余彩兰反应，就噔噔几步上了楼。
　　剩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野敲门的时候，温振国正在跟好友打电话，一边聊一边在电脑上联机打扑克，听到温野的声音，连忙把页面关掉了。
　　“进来。”
　　等温野进去时，温振国已经戴上了眼镜，正靠在转椅上看财经报纸。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说着他抬了抬眼镜往温野背后看了看，“没带人回来？”
　　语气带着明显的疑问。
　　“他还在外地，我带什么人回来。”
　　温野说着，走近看了一眼温振国手里的报纸，日期明显是前天的。
　　温振国察觉到他的目光，咳了咳，把报纸掩着放到一边，“那你来干什么？蹭饭？”
　　“您看您这话说的。”温野扫了一眼四周，没话找话的说，“这是我家，我怎么回来您还反而惊讶呢？好久不见，想您了，想跟您说说话呗。”
　　“……”温振国被他激的一身鸡皮疙瘩，“有事说事，没事出去。”
　　温野撇了撇嘴，不客气地在他爸旁边坐下。
　　“您之前跟周尔琛说了什么？”他开门见山问。
　　温振国也是只老狐狸，陡然来这么一下都没见他脸色一点变化，“我能跟他说什么？还是你觉得，我连跟他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看，又开始搅浑水了。
　　“您就别掩饰了。”温野直接道，“还是说您以为我真的猜不到？”
　　温振国反问：“既然你知道，那你还问我什么呢？”
　　温野失语了片刻，平静地问：“周尔琛突然说要退居幕后，甚至以后都不做音乐。”
　　听到这句话，温振国才微微沉默了。
　　“我刚才问过我妈，前段时间我在外地拍戏的时候他过来吃了顿饭，但是我根本就没让他回来过。如果是他临时起意，不可能不告诉我；如果是你跟妈的主意，那妈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您告诉我，除了您，还有谁呢？”
　　温振国闻言，叹了口气。
　　“你以为是我主动跟他说的这些吗？”他拧着眉，语气严肃沉重，“你爹我还没有这闲工夫管到别人的闲事上去，周尔琛有他爹妈来管教，我能干涉他什么？你以为是我在逼他做选择吗？”
　　“难道不是吗？”
　　“屁！”温振国一拍桌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主动跟我说要放弃这些，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的到底是谁？”
　　温野顿时一怔。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温振国反问他的儿子，“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周尔琛上面有周尔晴，他要是对这些有欲望，早就把公司接手过去了，又为什么要现在才放弃呢？”
　　为什么。
　　为什么，为的是──
　　他吗？
　　温野感觉太阳穴渐渐疼痛了起来，“他有周尔晴，那我没有余明泽吗？我也不在乎这些东西，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我自己选择的工作──”
　　“那是你选择的吗！”
　　温振国就这一句，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是中年人，但眼睛还没画，耳朵也还算听得清楚。”温振国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的喜欢这行，就不会只只付出这一点的努力。你是我的儿子，我看得太清楚了！”
　　其他人说什么逐梦演艺圈，他知道那只是个笑话，温野从小到大就是一头被人用鞭子打了才肯上磨的驴，他的未来，他的前途没有一次是自己真正做过主，换句话说，他根本不需要做主。
　　因为一切都已经为他安排妥当，眼前走的这条路不一定正确，但一定有退路。
　　他的儿子啊，是过得太顺利了。
　　“我知道，我和你余阿姨生下了你弟弟，那不是你的责任，我也从来没有用这个要求过你。”
　　这句余阿姨听着他心里很难受，“爸，你别这么说，我早就已经把他当成我另外一个妈了。”
　　“该分清的时候得分清，儿子，就算是你亲妈还在世，我跟他给你生了个弟弟，那也是要算清责任的。”温振国道，“从前我会觉得给你生了个弟弟，你心里会不会难受，会不会觉得那是我们带给你的累赘、包袱，但现在我特别庆幸。”
　　“如果不是有你弟弟，你的压力会比现在更大。”
　　“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喜欢自由，公司是可以让你弟弟来接班，可你有没有想过，”温振国道，“等他长大成人，那时候，我已经是个70岁的老人了，你弟弟一个人在公司，周围人虎视眈眈，他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而你呢，你到时候也是个年过40的大叔了，难道还要像现在一样考，去拍戏挣钱吗？”
　　温振国说到此处，声音都微微颤抖，“温野，我这个当父亲的自认对我的小儿子没有半分偏心，你是我的长子，我怎么不能够担忧你的未来呢？万一以后咱们家垮了，谁来帮助你？谁来帮助你弟弟？我不求你们能够把咱们家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搞什么几十个亿的KPI，我只求你们两个能够过得顺遂，不愁吃喝，下半辈子安乐无虞。”
　　今天这番话，他自认是掏尽了肺腑。
　　如果他的两个儿子只想当一个无功无过的守城之主，那他大可以退休之后把公司一卖，大家一起提前过养老退休的生活。
　　但就不说坐吃山空这种事了，以后但凡有个万一，到时候温野又要打算怎么办呢？带着一个刚入社会的弟弟，难道就要把希望全部倚仗给周家人吗？那结婚还有离婚的呢。
　　“我的要求并不高。”温振国见他一直没有开口，像是被自己震住了，平复了心情道，“你们两个得有一个人站出来，我才肯放心。周家小子也跟我签了协议，将来你们两个若是分手，咱们家就是你的底气和保障……”
　　温野猛地抬头，攥紧了拳头。
　　温振国没有具体说协议的内容，但是他已经明白了。他爸相当于是要周尔琛给他们家打工，成了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共同财产，要是不成，那周尔琛就相当于是在他们家打卡上班。
　　分开也带不走什么。
　　“爸──！”他失控的吼出声，“你这是在压榨他！”
　　“他心甘情愿被我压榨！”温振国的声音比他的还响亮，“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做这份亏本买卖，那是因为他在意你，我赌的就是他这份真心！”
　　温野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桌子边，微微喘气。
　　他虽然早就已经有了预料，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好像迎头一棒，打得他头痛欲裂。
　　余彩兰在楼下都听到了他们父子俩的吼声，连忙跑了上来，一头雾水道：“你们爷俩好好说话，怎么还吵起来了？”
　　温振国平复了气息，“没事。”
　　“什么没事，我在下面都听见你们吵架。”余彩兰担忧的跑过去扶助温野，“小野，你别理你爸，有什么话你跟妈说，我来帮你做主。”
　　“你帮他做主，他都已经25岁了！”温振国抬着手，怒气冲冲道，“你要帮他做主到什么时候！”
　　余彩兰被他吼了一句，一脸莫名其妙，刚要开口时就被温野拦住了。
　　“没事妈，我跟爸有几句正事要聊。”温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把她往门外推，“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太担心，我说两句就下去。”
　　虽然是这么说，余彩兰握着他的手臂，还是一脸担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好好聊，别吵架，你爸有高血压。”
　　温野心里一酸，点头说他知道了。
　　好像长大了就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现实，面对父母身体已经不再那么健康、每天要吃那么多药物的现实，面对自己迷茫没有方向的现实。人就是在这一点一点的无奈中，才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对父母的，对伴侣的，对子女的，也对自己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随心所欲，未来也不会有孩子，唯一要担忧和照料的就是父母和他的爱人。
　　“下次再见面，您不用跟他说这些了。”他转过身，平静的道，“明年开始我会回公司学着打理事务，可能做得不太好，但我想能开始也不错，对吗，爸。”
　　温振国一怔。
　　温野竟然松口了。
　　这事情明明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回到原点。
　　明明听到了他最想听的答案，但是温振国此时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他缓步走过来，抱住了儿子的肩膀。
　　“温野，”他低声说，“你要相信作为父亲，我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多的压力，快快乐乐的……”
　　温野低声道：“我知道。”
　　他爸说的这些虽然残酷，但也是事实。温野在娱乐圈没有建树，也没有培养出真正的爱好，这么多年了，说白了都是在荒废光阴。如果温振国能够养他一辈子的话，能活到先把儿子送走，那他绝对不会对温野再有这样的要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您说的对。”温野缓缓抬头，“但是我不希望我自由是他承担这份压力，那不应该是他的。”
　　周尔琛也有他的梦想，他想走的路，没必要为了他改变航向。温野追着他在这片大海里漂泊过一段时间，也看过了很多好看的风景，但是他内心深处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脚长在陆地。
　　他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因为他不想服输，并不是因为热爱。换句话说，做什么都是一样。
　　那如果换一样就能够让他和周尔琛达到双赢的局面，为什么不做呢？
　　温振国似乎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想法，顿时哑然。
　　“你……”他微微皱了眉，似乎有些怅然，“你对他──”
　　温野点点头，平静的诉说了这个事实。
　　“我觉得，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他。”


第77章 （正文完）晋江首发
　　温野回到家之后, 发现灯还开着。
　　周尔琛听到门响动的声音，拎着个勺子走出来看，“回来了？我一回家就看到你的行李箱, 估计你是去叔叔阿姨那儿了。”
　　“累死我了，我爸把我训了一顿。”温野跟没长骨头的猫一样挨在他身上，跟着他一路哒哒哒地走进厨房, 周尔琛正在煲汤，炉灶上煮的咕嘟咕嘟, 周尔琛省了一小勺，吹了两口递给他。
　　温野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 评价，“淡了。”
　　周尔琛往锅里又加了一小撮盐, 继续道：“你跟你爸说什么呢？他怎么会训你？”
　　“还能说什么？说我不顾正业呗。”温野挂在他身上，手指无聊地勾着他衣服上的领口。
　　周尔琛闻言, 有些奇怪又怔愣地道：“他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
　　“为什么不能说？”温野抬眸看着他, “他每回都这么唠叨我, 无非就是希望我回公司帮他打理，年年都要听他唠叨几句, 早就已经习惯了。”
　　周尔琛这才发现自己态度有些奇怪, “没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做演员做的好好的, 等到排档上映之后就有实打实的成绩了, 他应该多多支持你才是。”
　　“当演员在他眼里还是不入流, 就算我能拿到大满贯，他也还是会挑剔我。”温野说着摆了摆手, “算了，不聊这些了, 咱们吃饭吧。”
　　“还早着呢。”
　　周尔琛说着把火调小了一些，拉住了温野的手。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他刚在围裙上擦过，手上干干净净的，握着指节的部分干燥温柔，“你想做演员吗？要是你喜欢，他不支持你没关系，我会支持你。”
　　“你怎么支持我呀？在家给我当家庭主夫？”
　　温野开玩笑了一句，直接倒在他身上，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那还是算了，让你这么个大才子在家呆着，那也太浪费了。”
　　周尔琛刚要解释，就听他继续说：“反正我对这行也不是很热爱，当初要不是为了跟你攀比比较，我也不会进娱乐圈，估计毕业后我就已经进我爸的公司了。现在也只是迟了一两年而已。”
　　周尔琛顿了顿，慢慢皱起了眉。
　　他扶住温野的肩膀，动作轻缓，似乎在考虑措辞，“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温野抬起目光直直的看向他，周尔琛和他对视了两秒，就移开了。
　　“你是说谁，我爸吗？”温野问。
　　听到这一句话的语气，周尔琛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刚刚说那些应该还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小野，你听我说。”周尔琛郑重地道，“这些对于我来说无所谓，我在哪里做专辑都是一样的，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并不喜欢跟那么多人打交道。管理粉圈、到处上节目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或许我从中脱离出来，反而更能找到以前的乐趣，这不是牺牲，只是我的另外一个从业选择。”
　　如果周尔琛是之前就跟他说这番话，那温野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你以前自己做专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清晰地反驳，“最近你行程那么多，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提前退圈，所以，不愿意给粉丝留遗憾吗？”
　　周尔琛一时间哑口无言。
　　“什么叫对你来说无所谓，在哪里做专辑都一样？”温野继续说，“我只知道，大学时候你不会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坚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你对我说这不是牺牲，但是我也想告诉你，这对我来说也不是牺牲。”
　　他并不是因为有另外的目标才选择逃离，恰恰是因为没有目标才选择逃离。做演员对他来说很新奇，但这种心情就像是少年时不懂事喜欢打电动，等到这个游戏玩腻之后，他又开始寻找新的目标。这跟热爱和喜欢都没有任何关系。
　　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牺牲。
　　“但是……”
　　“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因为我没有天赋。”温野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够达到和其他人相同的水平。但是，这并不是我真正热爱的事业，很多时候我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罢了，或者说是你的。”
　　最后一句话彻底堵住了周尔琛想说的话。
　　温野以前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
　　温振国去年年末的时候提点过他，但是当时的他自尊心，很巧，再加上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所以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但他的的确确是追着周尔琛进入娱乐圈的，除了周尔琛之外，他几乎不在人际关系上花费心思，也不关注自己的职业规划，始终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谢铭算是一个例外。
　　但除此之外，大多时候他都是这样处理的。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这似乎不太对。
　　他想要改变，回到正轨。
　　周尔琛深深呼出一口气，再三确定，“但你或许也不会喜欢未来的那份工作，至少现在还在你的舒适区，不是吗？”
　　温野听到这句话，无奈的笑了笑，“不是，从来不是。”
　　至少对于他来说不是。
　　“其实，之前我就考虑过这些，比你跟我爸聊还要早。”他说，“当时我就已经想过，或许未来有一天要退出娱乐圈，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现在这个节点提前了。
　　周尔琛抱着他又不说话了。
　　“哎呀，你不要想的那么悲壮。”温野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背，“要知道，我可是去公司做太子爷的，而且比起什么脸部肌肉控制、每天啊哦额的练习音阶，在公司上班简单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在正常的工作环境下，去发展人际关系，而不是只局限在不感兴趣的演艺圈。
　　温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格开朗健谈的人，唯独在娱乐圈的时候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真真正正，把自己放到这个位置上，因为不热爱，所以没有归属感。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周尔琛没有再劝他，只最后确认了一次，“你想好了吗？”
　　温野点点头。
　　他便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那盛汤吧，我再炒一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温野从后面抱住他，撒娇，“怎么样？以后就要换成我来养你了。以后咱们家的经济大权就掌握在我手上，每个月给多少零花钱也得我说了算。哎呀，这日子想想就是开心。”
　　周尔琛听的一阵发笑。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把我的工资卡交给你？”
　　“那当然了，最多给你留一张副卡。”
　　两个人还正儿八经的讨论了起来。
　　“那我等会儿找找看，统计一下我名下的余额。”
　　“说起来，我是不是得给你开通一个亲密付？我看人家都用这个，好像你那边支付可以从我的卡上扣，我还能看到你花了什么。”
　　“啊，这不好吧。”
　　“这哪里不好了，你想干什么坏事我都知道。”
　　“那我去超市买安全套，你也能看到？”
　　“……”
　　这个就不必了。
　　·
　　虽然说目前只是下了个决定，但温野还是提前跟谢老实说了一声，也好让他提前规划行程。
　　对于他要退圈的事，谢老实倒不是很惊讶。
　　当时温野从前公司解约，又借用了他老爸的人脉和财力搭建了现在的这个领导班子，谢老实也早就知道了这位少爷是待不久的，唯一比较吃惊的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温野让他帮忙看剧本的时候，谢老实还以为他要在圈里再待两年呢，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估计今年干完之后就不干了。
　　“可以是可以。”谢老实说，“那工作室你是希望直接解散还是怎么说呢？如果你未来还有投资这方面的想法，我建议可以保留改组。”
　　温野想了想，“先留着吧。”
　　他只是退圈了，也不是完全不关注这些，到时候留着开个经纪公司也不错。他自己或许是没有这个天赋了，但是看着有天赋的人给他打工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温野这边陆陆续续的开始暂停工作，一些商务合作也不再接洽，只不过，估计也没人想得到他年纪轻轻这么早就要下岗再就业，粉丝们聊天的时候也都说是少爷不缺钱，但心里面也有些纳闷儿。毕竟从前少爷也不缺钱，但也没像这样过。
　　温野减少了一部分的工作量，但并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完全的休息，这一年里他又进了两个组，其中一个是友情客串，另外是一个男二的角色。
　　下戏的时候导演还夸他不像是，刚转行做演员的样子，温野这是笑笑，没有搭话。
　　不在剧组的时间里，温野就戴了个帽子，穿着一身休闲装去听周尔琛的演唱会，有时候他能被粉丝认出来，但有的时候也认不出来。
　　周尔琛这一年还是很忙，忙到几次都跟他抱怨，说真想赔违约金，好好的休息一阵。说归说，行程再多，还是一趟趟跑了下来。
　　俩正主这一年来这么努力，粉丝们欣慰的同时也很幸福，毕竟这么多新鲜的物料产出，光是保存键都按得手发抖。
　　[最近周神跑了好多活动，今天还在台市搞签售活动，我放学听到消息立马就冲了，美美拿到周神签名]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不在台市啊]
　　[应该之后还会有活动的，希望会有（祈祷）]
　　[今年就剩下一场演唱会了呜呜呜]
　　[今年真的跟井喷一样大爆发，好害怕，总感觉他明年就躺家里抠脚休息了]
　　[老婆各个剧组赶工，估计都回不了家，琛子哥为了排解寂寞只能疯狂工作……]
　　[说起来，温野的首部剧明年能不能上？他今年真的蛮努力的，要是拖到后年的话，感觉蹭不上自己的热度了]
　　[无所谓，反正又不需要他一个男三来扛剧，什么时候播出都一样]
　　[仙侠剧一般周期都挺长的，还得看后期制作，估计没那么快，倒是最新的那部武打剧刚杀青，希望快点抬上来]
　　[看了花絮，野子哥腰好软，那一个下腰躲剑惊呆我了]
　　[惊呆+1，这部戏导演好像专门请了武指设计过的，主演们打戏挺流畅，可以期待一下]
　　[谁懂这些年被慢镜头动作戏创到的眼睛……]
　　[野子哥真的现代剧古代剧妆造都好适合，爹妈太会生了，骨相完美]
　　[谁看过《金缕衣》那个花絮，野子哥荧幕第一吻给了玉兰奖视后，也不算亏了吧，结果周哥探班的时候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脸比锅底还黑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好好笑，听代拍说好像白姐笑场了两次，最后周尔琛还是被赶出去了]
　　[哈哈哈他俩去演喜剧算了]
　　这时候的粉丝还在庆幸，原来谈恋爱是能促进两个事业批的诞生，多出来曝光才好。然而谁都没想到，事实反而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第二年过了情人节后，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久未上线的温野突然发布了一条微博。
　　很快，相关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温野退圈#
　　这四个字放在热搜上，属实是有些惊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新瓜。路人一头雾水地点进来，才看到一条原创微博。
　　[温野V：哈喽观众们好，我是温野，今天想跟大家郑重地宣布一件事，我的工作室团队已于一周前正式解散啦，不是出于其他不得已的原因，是我想回归现实，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去年是我们都很努力的一年，感谢有你们、有观众、也有粉丝的陪伴，这一年我很开心，也产出了一些自认为不错的作品，但那些是角色的人生，不是我的。以后即便在不同的领域，也希望大家能开心，过得幸福。]
　　他这篇文字写得还算是诚恳清晰，但评论区依旧炸了，点赞转发和评论的数字疯狂上涨。
　　[等等……我有点不太理解，不同的领域是什么意思？以后不当爱豆也不当演员了吗？]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淡圈甚至退圈啊，明明是事业上升期，努努力说不定可以冲一线的]
　　[呃，我说你们有些人能不能看完他的话再发表言论？人家需要在乎什么一线二线十八线吗，他退圈明显只是想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确实是这样，明星过于光鲜亮丽的生活过太久，很难再找回本心，也祝他过得幸福吧]
　　[有谁不知道温野是富二代啊，爹妈是温氏集团的掌权人，他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太子爷，在娱乐圈淌了这么多年，估计家里不满了吧]
　　[野子哥要回家继承家业了，好酸呜呜呜]
　　[激流勇退也挺好的，不管是留下来还是选择退出，只要是你自己的决定，那就好，别人也没办法帮你选择人生]
　　[呜呜原来去年那么努力的产出，是因为早就想好了退圈吗，好刀]
　　[刚入坑的新粉：晴天霹雳]
　　[等下，周尔琛不会也要退圈吧？（惊恐）]
　　[那以后想见到野子哥只能在财经新闻这类节目上看到了吗，流泪]
　　[别吧野子哥呜呜呜，把你老公留下来吧，他写的歌我还是很爱听的]
　　温野从中选了几条回复：
　　“继承家业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最近在从写周报和核对凭证开始学起……（枯萎）”
　　“放心他不会退圈的，我会帮你们监督他（握拳）新歌已经写一半了！”
　　评论立刻像嗷嗷待哺的小羊羔一样，纷纷回复：
　　[干得漂亮！再催再探再报！！]
　　[周哥还继续做音乐人的话，那如果需要出席一些活动，能在他身边看到野子哥吗？]
　　“嗯……”关于这点，温野想了想，正要回复，手机就被身旁的人拿走了，“温总，别玩手机了，下午还有一场会议，我开车送你。”
　　说着，周尔琛看了一眼屏幕。
　　“你在跟粉丝聊天？”
　　“嗯，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干嘛？”温野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还我，我还没回完呢。”
　　周尔琛头也不抬在上面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后才还给他，“帮你回了。”
　　温野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写着：
　　肯定会来^o^
　　温野：“……”
　　你知不知道ooc我人设了？
　　他刷新了下页面，马上蹦出了几条评论。
　　[周哥又抢野子哥手机了吗？]
　　[这个表情过于可爱了^O^]
　　[周哥上大号说话！别偷用老婆手机！]
　　温野笑了笑，把手机收了起来，“走吧。”
　　周尔琛开车把他送到公司附近，助理看到办公室里多了个人也不惊讶，把文件递给温野，“小温总，温董说来了之后把这个给您。”
　　“好。”温野接过来，等助理走之后才抬眉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你还不走？”
　　周尔琛已经坐着开始削苹果了，“我陪你办公，不行吗？”
　　温野差点噗哧一声笑了，但还是故意道：“不行，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没有。”周尔琛把水果刀插进苹果里，劈成两半后递给他，温和道，“你忙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下班，绝对不打扰你，好吗？”
　　温野转头看了眼窗外，把百叶窗关上了。
　　“行了你。”他轻轻踹了踹周尔琛的小腿，压低声音，“别闹了，你在这儿像什么样？”
　　周尔琛把苹果用牙齿咬着，两只手揽着他的小腿把他拉了过来，含糊地哼哼了两声。
　　“没磨我，没用。”温野把他扒拉开，“这儿是公司，下午开会我爸还要过来，到时候让他看见你，你要怎么说？”
　　周尔琛刚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几句：
　　“温董事长。”
　　“董事长好。”
　　温振国回了两句你好，下一刻，门口就传来了把手被拧动的声响。温野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里了，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温振国推门而入，看见他们俩，顿时一愣，“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温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周尔琛人模人样地站在他身后，刚咬过的苹果用一张纸垫着放在一旁。听到温振国的话，他不紧不慢道：“叔叔，我来是送小野上班，顺便拿份文件。”
　　温野虽然退圈了，但是最近正在琢磨开个经纪公司，还是用他手下的那些原班人马。这阵子他在忙着学习处理公司事务，新公司的流程和手续有些还要拜托周尔琛帮忙去办。
　　他这么说，也不算突兀。
　　温振国哦了一声，把门关上后才轻轻训斥了一句：“你也别太惯着他了，上个班都要你送，像什么样。”
　　温野：“……”
　　周尔琛倒是丝毫不脸红，一副谦逊受教的模样，“是，叔叔。”
　　“ 你也是。”温振国对周尔琛印象很好，没什么可说的，转头又开始训起了自家儿子，“你也是，要送文件你不能下楼跑一趟？或者让助理去拿，外面还有员工呢，你觉得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温野对着亲爹，索性摆烂了，“爸，我跟他离领证就差临门一脚了，好不容易出差回来，每天跟头牛似的早出晚归，就中午趁着午休说两句话……您觉得合适么？”
　　温振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他，“你就这点出息！！”
　　温野撇了撇嘴。
　　“说起来领证，”温振国又想起一件正事，“尔琛，我跟你爸妈商量了一下，虽然咱们两家认识这么多年，但该有的步骤还是不能省，周五咱们腾出个空，六点吃顿饭。”
　　这顿饭的含义，就比较正式了。
　　周尔琛点了点头，神情也正经了许多。
　　“知道了，叔叔。”
　　温振国出去之后，温野啧啧了两声，拧住他的脸，“小样儿，在我面前和在我爸面前两副面孔是吧？真会装，那怎么还叫叔叔呢？”
　　周尔琛握住他的手，“那你想让我叫什么？”
　　“少来。”温野不满道，“明知故问。”
　　周尔琛轻轻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嫁给我，那我才能改口，不然我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人家知道了不是要笑话？”
　　温野听见前半句刚要不满，凭什么不是周尔琛嫁给他？但听到后面的，气迅速消了下去。
　　“人家笑话什么？”温野拍了拍他的脑袋，慢条斯理道，“你呀，以后就是我们老温家的人了，要谨言慎行，凡事多忍让着点。毕竟老公以后挣大钱，才能给你零用钱花。”
　　两个人说着说着，四目相对，又莞尔一笑。
　　对于周尔琛来说，少年时许下的心愿如今得以实现，他虽然知足，却忍不住贪心许下另一个愿望，并且知道一定也会实现——
　　长长久久、永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