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死对头玩感情   作者: 颜温   文案:   【正文完结,番外持续更新】   [破镜重圆/修罗场/暗恋/极限拉扯]   痞帅嘴硬占有欲强攻x人前清冷人后撒娇钓系受   段京淮和时屿互看对方不顺眼多年,从幼儿园开始就明枪暗箭斗得你死我活。   直到时屿一声不吭地转校到国外,段京淮消失三天,然后在校园群里洒了一晚上红包。   众人:看看,都给淮哥高兴疯了。   八年之后,时屿成为R&E龙头企业最年轻的夺权者,却在做上副总位置不久后断然选择回国。   一空降,就抢了京港两个大项目,惹怒了轻世傲物,手腕狠辣的太子爷段京淮。   两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众人琢磨,时屿惨了。   某天,沈家公子带时屿参加生日派对,两人在宴席上举止默契,言笑晏晏。   段京淮看着对他冷傲漠视,却对别人温和柔软的时屿,把牙都咬碎了。   半夜,沈家公子打电话关心时屿,听到他呼吸声有些不对劲,关切地去敲房门。   时屿的嗓音断断续续传出来,软到发颤:“……我没事。”   一门之隔,段京淮抵着时屿的唇,勾唇恶劣道:“时总上面伶牙俐齿,下面也不甘示弱啊。”   时屿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被打碎,他眼尾泛着红,恼怒地瞪着他:“闭嘴,混蛋。”   -   分明昨晚还撒娇亲昵,第二天一早时屿又冷到如同清暝的雪峰。   他看着男人在脖颈处留下的痕,淡道:“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   段京淮愣了下,随后又轻嗤:“需要你说?时总你玩不起?”   时屿:“本来就没什么感觉。”   男人斜靠墙懒懒地“啊”了一声,咬着烟发了一段没拍到脸的录像过去。   录像刚响两声,时屿红着耳朵啪的把手机扣住了,指尖还有尚未消褪的潮红。   -   时屿跟段京淮私下从床头打到床尾,可在公开场合却还是冷言相对,愈演愈烈。   某次竞标会现场,有人暧昧地邀请时屿喝酒,手刚贴近腕骨,时屿就被冷沉阴翳的段京淮拽走。   众人抱着看戏的态度跟出去,瞧见两人在走廊里吵架,不知段京淮侧着脑袋跟时屿说了什么,时屿顿时面红耳赤,抬手拍了人一巴掌。   众人惊呼,想等着看这位脾性向来冷戾的太子爷如何反击——   却不料男人只是微叹了声,动作极轻地把人抱进怀里,低声央求道:   “别再逃了好不好,是我玩不起,我认输。”   #一个你撩我钓互相步步沦陷的故事   #可恶,怎么会有人不会写文案啊   使用指南:   1.1V1,双c,破镜重圆,甜虐都有,攻伪渣,受轻微万人迷。   2.剧情狗血,误会与修罗场齐飞。   3.在一起后受很依赖攻。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词:主角:时屿,段京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玩儿得起,他装的   立意:刻苦学习,积极向上 第1章 惹祸   时屿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像是被铲车碾压过。   细碎的光晒得他眼皮发烫,他眯起眼睛,头疼得像是灌了二两风在里面搅动,骨头和腰都酸的要命。   这是哪儿?   视线逐渐聚焦,眼前熟悉的天花板慢慢清晰,他微蹙起眉,艰难地动了下腰,突然发现腰正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禁锢着。   时屿怔了怔,抬眸望去,一副极具攻击性的浓颜映入眼帘。   男人鼻梁削挺,眉骨轮廓深邃,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狭长微扬,倨傲又凌厉。   对方还没醒,温热的鼻息拂在时屿脸上,他愣了一瞬,察觉到自己正以一种依赖的姿势窝在男人怀里之后,脑子嗡地一声。   他强忍着崩溃轻轻闭眼,沉淀了一会儿混乱的思绪,又缓缓睁眼,试图将眼前的景象化为梦境——   显然不是梦。   他跟段京淮,睡了。   清晰得出这个认知之后,他感觉肾上腺素在瞬间狂飙到顶点,心脏被引爆一般疯狂乱跳。   ……   果然还是,没忍住吗?   脑海缠成一堆乱麻,他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回想昨晚的细枝末节。   而就在这时,身旁传来窸窣的声响,时屿吓得呼吸都快停滞了,连忙闭上眼睛做出装睡的姿态。   空气沉寂了几秒,四周安静到只有胸腔里如擂的心跳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屿感觉男人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加遮掩地凝视。   大概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久到时屿背脊僵硬到发麻时,身旁的男人突然伸出手,将指腹轻拂过他的眉眼。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又像是怕戳破什么梦境似的,稍一触碰到,就收了回去。   时屿紧张到感觉身体里有细小的虫蚁在侵蚀他,被窝下的手心里都微微生了汗。   片刻,身侧的床铺一轻,男人下了床。   时屿在心底松了口气。   不远处的浴室里传来水声,时屿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半天,扑了个空才后知后觉想起衣服和手机全都被扔在了客厅里。   昨晚先是在客厅,又在大浴室,最后还是段京淮把他抱回卧室的。   一连串糟糕的画面回闪在他脑海里,时屿脸颊和耳根都蓦地滚烫,整个人害羞地缩进被窝里,浑圆的脚趾抵着被角,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太要命了。   大概是酒劲的缘故,很多片段都断断续续的,但他仍旧清晰地记得段京淮滚烫的温度和怀抱的契合——   还有恶狼一样的攻击性和没完没了的体力。   时屿有些崩溃地用手背遮住眼睛。   分明两周前,两人还剑拔弩张的对峙,段京淮从小到大都很讨厌他,一向视他为眼中之钉,如今却……   没办法。   他早就认定,段京淮是他命里的劫。   两周前。   黑云压城,直逼苍穹的顶楼会场隆重奢华,足以俯瞰满城灯火。   天鹅湾项目发布会。   台上气质卓绝的新贵身着深蓝刺绣西装,领口竖起一截修长白净的脖颈,长腿和纤腰包裹的恰到好处。   那人模样清隽,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层叠下勾勒深邃,举手投足间透着清冷又矜贵的气质。   台下的段京淮倦懒地撑着下巴,食指轻扣在桌面上不规则地敲动,紧盯着台上的眼神幽沉薄凉——   对面君逸集团前段时间刚空降的CEO。   人还没回国,便远程操控拿下了诚州那个段京淮盯了几个月的项目。   君逸之前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公司,虽然在他经营的景航集团隔壁,但是总部R&E设在美国,平时顶多吃点国内的小项目,没成想这次竟公然耍到了tຊ段京淮眼皮子底下。   段京淮对此嗤之以鼻,细想了下是自己大意了。   但任谁都没料到,这人一回国,又吃掉了天鹅湾这块巨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稳压了百分之三十股份的段京淮一头。   段京淮面上不漏声色,但心里也难免诚惶。   这个人不仅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连他的心理都能揣测个八分,恐怖如斯。   直到今天正式发布会,他才了然这脱轨的源头。   时屿。   他早该想到的。   这世上那么了解他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曾经足以渗透到他生活细枝末节的时屿。   那人站在落地窗前,身后错落着满城灯火,像是镶嵌在星辰帘幕里那般遥远。   段京淮缓缓收紧拳头,陷进掌心的指尖微微泛白。   八年不见,时屿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两人的矛盾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游泳班争夺冠军那会儿,上学之后,又因为竞争成绩第一闹得不可开交。   时屿性格乖,学校所有老师都喜欢他,段京淮是刺头,虽然成绩拔尖,但是打架闹事样样不落,时屿初中做班长,高中做学生会会长,事事都要管着他,时常让段京淮觉得他命里犯了这人。   直到高三那年,时屿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喜欢的女生出国读书,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   段京淮逃了三天课,最终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此时此刻,看着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的时屿,段京淮咬紧后槽牙,眼底压抑着喑哑幽冷的怒火。   商圈新贵,又是空降后压了风头正盛的段京淮,身边自然少不了其他人的吹捧和簇拥。   段京淮收了脸上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撑着高脚杯信步向前,在时屿身侧站定。   “恭喜时总。”   两只高脚杯的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缠绵悱恻。   低哑又淡漠的嗓音。   时屿眨了眨眼,随之抬眸看来。   男人鼻高眉深,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感,五官被打磨的更加凌厉硬朗,睨着他的神色倨傲矜冷。   时屿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唇,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   见到段京淮,一旁老油条的庄渊抢先打起了热络:“哎呀段总来了,刚想介绍时总给你认识呢。”   时屿收回视线,勾唇浅笑:“不劳烦庄董介绍,段总的名讳京港无人不识。”   庄渊拍了拍时屿的肩膀,哈哈道:“你们两个呀都这么年轻,都是我们京港屈指可数的人才啊。”   “您高看我了,我刚回国,还有很多事要请教段总。”疏离客气到几近冷漠。   段京淮略微蹙眉,凝望着他的眸色沉了几分。   他讨厌时屿这种装腔作势又冷淡至极的模样。   捏着高脚杯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段京淮眯起眼,眸底有冷意流动:“过谦了,时总的识明智审才是我要学习的。”   气氛在无形中陷入僵持。   生怕两边氛围剑拔弩张,庄渊乐呵地堆起满脸褶子:“嗨你俩谦虚什么呢,有生意大家一起赚就是了,”他顿了一下,又打着圆场说道,“段总失陪啊,我带时总去那边打声招呼。”   庄渊是金融圈内德高望重的大佬,任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段京淮绷紧的薄唇松懈下来,稍退两步,微颔首道:“您请便。”   宴会到夜深才结束。   月色浓稠,天鹅湾的海面如泼墨般幽邃,海岸上不知疲倦的灯河蜿蜒着缠成一道光线,与星辰汇聚。   漆黑的迈巴赫如野兽般匍匐在路边。   时屿刚拉开车门,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突然将车门撑住,轻而易举地拦着了他的去路。   他面不改色地抬眸。   “时屿你什么意思?”   段京淮用一双阴鸷深沉的眼注视着他,眼底暗流涌动,一字一句。   时屿顿了顿,微牵唇角,清隽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段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段京淮冷笑:“你别装傻。”   时屿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说:“段总看上的都是京港最有潜力的项目,我也不例外。”   “越难的事情,搏杀起来就会越有趣,不是吗?”   远处有车辆驶过,灯河掠过层层光影,将段京淮眉眼轮廓虚幻得模糊。   段京淮凝视他的目光更深了一些,嗓音低到沙哑:“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尖抵住他,幽暗的眼里亮着一簇火,紧锁住时屿,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穿他所有心思。   僵持数秒。   时屿眨了眨眼,平静地问:“那是哪件事?”   “……”   对啊。   哪件事?   段京淮蓦地哽住。   对于当年时屿一声不吭出国的事,他心里有无数怨言和愤懑。   但是他要用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资格?   朋友?发小?   想到曾经十几年的针锋相对被时间化成虚影,段京淮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闷得他透不过气。   确实,他们什么关系都算不上。   时屿讨厌他。   去哪里,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都没有必要告诉他。   段京淮一向桀骜不驯一身傲骨,但只要遇到时屿,那些轻狂的血性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撑着车门把手的指尖缓缓滑落。   时屿顺势拉开车门,街边葳蕤的灯火将他的容色遮的半明半晦:“段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车窗将两人彻底隔绝。   隔着墨黑的玻璃,段京淮的眉心越皱越深,车身缓缓从他的侧旁擦过,驶入了车流之中。   段京淮从储物格摸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懒散地靠在车边,曲指敲出一支来,虚拢住火苗点燃。   烟气袅袅升腾起,一抹猩红在喑哑夜色中艳的灼目。   他有些烦躁地摸出手机,拨通了江遇的电话。   片刻,江遇接起,听筒那边满是酒吧的电音声,又近及远,等到了稍微安静的地方,才懒懒地“喂”了声。   段京淮开门见山:“时屿回来了。”   几个毫无感情的字砸得江遇瞬间清醒,他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揪着头发琢磨着说:“你知道了呀?”   “你知道?”段京淮眉心狠狠地皱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遇皱眉道:“上大学那会儿,是你跟我说不想知道有关时屿的任何消息,让他从你耳边消失,你忘了?”   段京淮:“……”   “那他这次回来是做什么?”他顿了顿,掐了下虎口,哑道,“……还走吗?”   江遇:“不清楚,他现在跟我住同一个小区……怎么,你俩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段京淮深吸了一口烟,又沉闷地吐出,缭绕的灰白色烟雾将他的眉眼遮得朦胧。   “没有。”他绷紧下颌,曲指弹了弹烟灰。   只是冷淡的像对待陌生人。   海边的风吹得人透心凉,他将电话扣上,孤孑地站在岸边。   昏黄的灯光将那抹透明的影拉长。 第2章 拍卖会   天鹅湾的开发策略商议在君逸举行,偌大的会议室,所有西装革履的股东都围着圆桌正襟危坐。   室内气氛有些沉闷。   时屿端坐在会议长桌的最把头,目光平静,默不作声地翻着手中的企划案。   会议还没开始,十缺一,段京淮迟迟未到。   满室寂静,空气中只有电脑运作时细微的声响。   下面坐着的几个参股老油条面面相觑,忍不住眼神交流。   商圈新贵拿下项目之后,作为头筹股东的第一次会议,段京淮公然迟到,摆明连几分薄面都不给。   而时屿倒是波澜不惊,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们摸不清这究竟是新贵脾气太好,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会议原定时间超出五分钟后,段京淮才转着墨镜腿姗姗来迟。   他没穿西装,上身一件港风印花衬衫搭配蓝色水洗牛仔裤,黑色夹克搭在肩上拎着,闲散慵懒的神色略显玩世不恭。   “抱歉,路上有点堵。”   他嗓音懒洋洋的,眼皮都没掀,漫不经心地将墨镜反戴到耳后,径直走到时屿身边的空位坐下。   坐在跟在时屿身后负责帮忙记录的于特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堵你妈啊,从景航到君逸,做电梯上下只需要走个几百米就到了,扯什么犊子。   但他也只能堆着虚伪的假笑,极有眼力见儿的将倒好的茶水送过去。   会议室刚才僵持的气氛开始流动起来。   几个股东对段京淮飞扬跋扈的性子都有所耳闻,但在会议室这么恣意妄为还是第一次。   时屿递过去一个公式淡笑,好脾气道:“那我们开始吧。”   几个老油条忍不住在心里咂摸,看来这海龟的新贵小少爷也不敢惹段家这位恃才傲物的公子爷。   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从当初招标开始,有些条款就早就写进了合同里,现阶段只是众人核对签字,连区域管理划分也很快便商议妥当。   时屿忍不住瞥了几眼段京淮,从会议开始他都没怎么发言,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签字,转笔,仿佛置之事外一般。   他微微眯起眼睛tຊ,细细思忖着。   果不其然,等聊到靠近港湾F地的开发项目时,段京淮忽然打断他的陈述。   “时总,这么繁华的地段,建贩卖平价商品的市场和餐馆,不合适吧?”他的语调上扬着,懒洋洋的又很欠揍。   他指着相邻的标有A的地段说道:“既然已经决定在这儿重点建豪宅,那这块地,最优选的方案难道不是摆满奢侈品的商场和娱乐场所吗?”   他嗓音矜冷,指尖轻而缓的敲击着桌面,微蹙的眉宇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气氛又开始微妙起来。   其余股东都不由自主地噤声。   时屿缓慢地眨了几下睫,垂眸睨了段京淮一眼。   大概是昨晚熬夜看合同的缘故,他的眼尾有些红,眸底泛着潋滟,漂亮到像是嵌了朱砂的琥珀,清艳而媚。   段京淮敲着桌面的指尖蓦地顿住。   “段总,”时屿敛睫,指着别墅区另一侧的C地界说道,“我在合同里拟定将这块区域划分为豪华商业区,面积更大一些,更能满足客户需求。”   他又指向F区,“而且在F区的地界外,不属于天鹅湾的地方,生活了一群渔民,是市场和餐厅的目标消费人群,并不会浪费资源。”   “希望段总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好吗?”   他的嗓音清澈又干净的,还带着特有的软,说最后一句话时,语调压得更低柔,尾音刻意拖长,听上去有些缠绵。   段京淮心口莫名颤了一下。   他翳了翳唇,眸光微动,将搁在桌上的指尖收回来。   “我明白时总的考虑——”段京淮冷着脸严肃道,“但是很明显,F区比C区更靠近城市中心,我们没必要考虑天鹅湾之外的地界,这并不能带来更高的收益。”   他扣上合同,不容置喙地扬声:“总之,这方案我驳回。”   时屿看向他,眼神里仍旧是一贯的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在彼此视线交汇中流淌。   良久,时屿先一步挪开视线。   他看向会议室的其他人:“请问其他股东有什么意见?”   出现这种情况,按照合同规定,有分歧需要所有股东投票决定。   见状,其余八个股东面面相觑了片刻,开始小声商讨起来。   几分钟之后,投票结果在大屏幕上呈现。   除了一个股份占比只有百分之二的小股东赞同时屿,其余人都跟了段京淮。   这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他刚回国,没有建立很扎实的人脉,而段京淮早就跟这些人混迹了多年,再加上从商业角度来讲,段京淮的建议并没有错。   时屿翳了翳唇,轻垂下眼帘。   段京淮慵懒地靠着椅背,轻嗤着哑笑一声:“怎么样时总,看起来你得顺从我的提议。”   “抢占鳌头,看上去也没什么用啊,时总。”   他看着时屿,腮帮处的肌肉纹理微微动了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时屿被气到恼怒的模样。   想到曾经两人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时屿每次被他惹得跳脚时,都会气急败坏的红着脸,猫一样冲上来咬他。   然而。   时屿:“会议暂缓吧,感谢各位的来访,有争议的方案我会重新拟定的。”   段京淮轻扯的嘴角松懈下来,面上僵了一瞬。   整场会议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听到时屿宣布暂缓,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时屿站起身来,动作慢而优雅地扣上西装纽扣,长腿挥开迈出会议室。   连眼神都没再分给段京淮一个。   段京淮坐在原位,紧盯着时屿离开的方向,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他的心好像也跟着落空了一块儿。   他十指交叉着支在桌上,眉心微锁。   ——   夏日末尾的燥热尚未褪尽,夜幕低垂,闪电撕开厚重的乌云,黑压压的暴雨如瀑般倾斜而至,雷鸣震耳。   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橘黄色的光像金粉般簌簌而下,天花板悬挂的水晶西式镂空吊灯豪华又奢靡。   段京淮一向不喜欢这种虚而不实的晚宴。   一些商场老油条,打着某些慈善拍卖的名义虚与委蛇暗度陈仓,假模假样的脸想起来就令人犯呕。   他束了束西装领口,神色冷淡地往会场中央踱步,身旁的女伴拎着包笑意盈盈地紧跟着他。   表叔塞给他一个旗下最近正捧的火热的女明星做晚宴女伴,他本来想推了,但找了半天说辞,也没能抵挡住表叔的妙语连珠,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段京淮人长得风流,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仅一面之缘的男星女星都爱贴着他炒作,他不关注娱乐圈,也懒得理会这种虚无的八卦,因此也就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概不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时屿竟然也带了女伴来参加宴会,正在一片奢华的衣香鬓影之中与他人推杯换盏。   他穿了一身深黑色细条纹西装,窄腰被裁剪线束起,一张本就白的脸被簇拥的灯光照的清透无暇。   他身边的女孩一身纯白色的衣裙,容色娇俏,气质清婉如水。   两人站一起倒是绝配。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时屿抬起头,彻亮的眸隔着葳蕤的灯光寻了过来。   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遥遥相撞。   盯着那漂亮女孩塞进时屿臂弯的手,段京淮眼光倏然沉下,冷着脸跟他对视几秒,有些不快地磨了磨后槽牙。   “段总。”女明星乔诗琪见他面色不善,体贴的递了杯红酒过去,“我们去跳舞吧。”   放在往常,这种无理的要求段京淮都会拒绝,但他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心口酝酿着一股不快难以抒泻,竟就这么答应下来。   “好。”   轻缓悠扬的曲调在大厅上空盘旋,舞池中俊男靓女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向来受人瞩目的段家公子,还是第一次跟女伴在宴会上跳舞,这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他的手极绅士的握住乔诗琪的手,掌心落在她的背部,牵引着她随音乐挪步。   乔诗琪并不是很会跳舞,好几次都跟不上的段京淮的步伐,但女明星修养使然,她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笑。   段京淮并没有在意她脸上的表情,而是一只用余光看着楼上的时屿。   时屿气质矜冷地站在那儿,漂亮骨感的指节握着高脚杯,指腹摩挲着杯沿,盯着两人的眸光愈深。   一个转身,乔诗琪穿着高跟鞋的脚踝拧了下,她有些不受控制地前倾了一下身子。   段京淮一惊,握着她的手腕帮她站稳。   “抱歉。”乔诗琪脸透出一抹绯红。   角度使然,在时屿的方向看,就好像是段京淮将乔诗琪搂在了怀里。   他抿紧唇,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   段京淮再抬头时,楼上已然没了时屿的身影。   他皱着眉松开乔诗琪的手。   舞会结束后,所有嘉宾应邀转入三楼宴会厅参与慈善拍卖活动。   这里的装潢非常高雅精致,四立白色罗马柱,半欧式风格,偌大的前厅里袅袅燃着高级熏香,有似有若无的烟气滑过鼻尖。   各界名流已经陆陆续续坐好,灯光暗了下来,在一段冗长枯燥的开场白后,展品被接连推上舞台。   “接下来是13号展品,由陈芝女士捐赠的项链,起拍价五十万。”   制作很精美的中式吊坠,纯天然的黑珍珠外镶嵌着镂空又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华而不俗。   时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觉得可以送母亲做个生日礼物,举了牌。   “八十万。”   靠近市值的开价。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身侧不远处便有一道熟悉的声响落下:“一百万。”   时屿微蹙了下眉。   段京淮气定神闲地举着牌子,修长的双腿慵懒交叠。   刚才那么多展品,段京淮就一直坐在那儿从未举过牌子,如今这番举动,也不知是真的看上了项链,还是摆明了跟时屿作对。   时屿微抿着薄唇,继续举牌道:“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可以确定,这不依不饶的架势,明摆着是要抢他看中的展品。   两相争夺中,身旁突然多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因为天鹅湾的缘故,圈子里都在津津乐道段家公子跟海归小少爷的龙争虎斗,也听闻了在开发会议间段京淮故意刁难时屿的事,甚至添油加醋,传了不少版本出来。   如今看两人针锋相对,众人纷纷摸着下巴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四百万——”   段京淮将拍卖价提高到了一个格外虚高的程度,坐在后排的一些初露头角的小明星,都有些羡慕的看着坐在他身旁的乔诗琪。   “四百万,已经高达四百万了,还有哪位宾客要加价的吗!?”拍卖师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侧厅内幽邃的光层层叠叠打在时屿脸上,他眉目深邃,薄唇抿成一条线,棱角分明的面容如月光般清冷。   “四百万一次。”   “四百万两次。”   “四百万三次,成交!”   段京淮挑了下眉,勾唇笑了笑:“抱歉了时总,我女伴喜欢。”   时屿抬眸安静地睨了他一tຊ眼,鸦羽般浓密的睫在冷冽的脸颊上刻下一道阴翳的影,捕捉不出情绪。   段京淮愣了下,心里瞬间一紧。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时屿站起身来,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西装,头也没回地往大厅走去,只留下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   段京淮有些烦躁地扯了下领带。 第3章 醉酒   拍卖又进行了一段时间才结束,段京淮迈到大厅,被几个宾客迎上来围着招呼攀谈,他一边敷衍着举杯应付,一边用余光扫巡着某道熟悉的身影。   时屿正站在落地窗前与人交谈,他的手指很白,修长又干净,指尖闲适地握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着,沿着透明的杯壁摇曳出一道浅色的月牙,优雅又矜贵。   段京淮皱了下眉。   那只酒是今晚宴会上最烈的品种,连被调侃“千杯不醉”的他都招架不住几杯。   有生意场上的伙伴过来寒暄,段京淮客气着回敬,谈笑风生片刻,等再回过神来时,时屿已经不见了。   窗外夜色浓稠的没有一丝光亮,雨势未歇,黑压压的云翻滚着,段京淮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一时间心烦意乱,他跟眼前的宾客道别,急慌慌的搁下酒杯,逆着攒动的人流往前找。   奢靡的厅馆内纸醉金迷,四处弥漫着言笑和酒气,打着领结的侍者训练有素地穿梭在宾客间。段京淮推开衣香鬓影来到外厅,最终在厅廊角落设置的吧台那里找到了人。   光有些偏暗,时屿坐在高脚椅上,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修长的身形紧束,灯光葳蕤下,雕刻深邃的侧脸如冷冽月光般清绝。   段京淮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有些燥热地将领带扯松,缓慢踱步上去。   凑近一看,才发现他面前摆了四杯喝剩一半的特调,度数都不低。   他不禁嗤笑:“时屿,闲的没事你发什么……”   时屿抬起眼来——   段京淮的“疯”字被噎在嘴边。   时屿半侧脸虚拢在光影中,脸颊两侧染着一抹酡红,眼睑微掀,本就撩人的眼睛含了水一般剔透澄澈,眼尾勾着红,无辜又充满欲望的模样媚态横生。   段京淮的心狠狠跳了下。   那双清艳的眸缓慢地眨了几眨,浓密纤长的眼睫轻扫过眼窝,像把钩子似的在人心口勾画了一下,又挪开,薄寒的很。   段京淮哑口无言,连魂魄都被勾缠蛊惑,好似丢了八分。   直到吧台前穿着燕尾服的调酒师用流利的英文提醒:“He\'s drunk, sir.”   他猛地回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段京淮虚握着拳凑到唇边轻咳几声。   吧台不远处设置了一眼雕像水池,正冒着泉涌翻腾打滚,叮咚作响。   时屿留了个背影给他,漂亮的指尖随意把捏着杯壁,灯光下白到冷冽的脖颈如霰雪一般,精致又脆弱。   令人抑制不住想要咬断的冲动。   段京淮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下,凝视他的眸色微沉了半分。   他虚握的手送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才克制着上前,轻攥住时屿的手腕,将酒杯从他手中抽走:“别喝了。”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时屿一脸懵的抬起头,一双纯而媚醉眼轻挑着望向他,眸底染上一层朦胧。   段京淮觉得攥着他手腕的指尖都是烫的,他闭了闭眼,嗓音克制到沙哑:“你助理呢?”   时屿没理会他,伸手去够他手里的杯子,没够到就再向前倾身——   他的裤腿擦过段京淮的裤腿,膝盖也抵住了他的,冰凉的指尖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段京淮的掌骨。   而杯子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段京淮。”时屿有点生气地睨着他,无理取闹地抬腿给了段京淮的小腿一脚。   喝醉了还跟以前一样,小孩子似的。   一些久远的记忆浮现在段京淮的脑海里,悸动的,缠绵的,暧昧的,想得段京淮呼吸一窒。   段京淮觉得,这才是他熟悉的时屿,跟刚才那个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大相径庭。   “不要闹了。”段京淮嗓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他一手攥住时屿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杯子递给调酒师。   时屿眼睁睁看着杯子回到了调酒师手里,立马转过身去伸出一根手指,开口的嗓音慵懒又轻软:“再给我来一杯…嗝。”   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打完之后又将嘴巴挡住,留下一双澄澈的眼睛。   段京淮给调酒师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识趣地退下。   “我找你助理来接你。”   他重拾冷静,拿起里时屿搁在吧台上的手机将屏幕滑开,映入眼帘的壁纸是一张篮球场的照片。   段京淮拧眉思索片刻,他总觉得这图片眼熟,可根本无暇细想——   时屿的脚尖不安分地晃着,一下一下,缓慢又磨人地蹭着他的小腿。   他不知何时将领带扯掉了,衬衫领口微敞无意滑开,大片冷白的皮肤藏匿于黑色绸缎之中,再往下,有醉人的罂粟待人撷摘。   处处透着勾引人的味道,几近将他的理智点燃。   “时屿。”   段京淮手背隐隐暴起青筋,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的异样,而对方却毫不自知,仍旧挑着猫一般清艳的醉眼,目光涣散地看着他,茫然又无辜。   “嗯?——”他嗓音软糯又绵长,含含糊糊得像孩童梦魇时的低语。   段京淮的心跳得有些失序,他忽的抬手,用掌心将时屿的眼睛遮住。   眼前的光源被尽数遮挡,时屿不满地叫了几声,蹙起眉头,扒住他的手往下拽。   纤细的手指触感细腻软糯,还有些冰凉。   段京淮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送你回去。”   他掏出手机来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我把位置发你,你把车开过来。”   刚交代完,身前的时屿忽然站起身来,他脸发着烫,腿脚也软,连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软了身子,整个人栽倒进段京淮怀里。   段京淮背脊一僵,即便隔着西装外套,他也能感受到腰肢纤细和柔软,喉咙瞬间一紧。   “唔……好晕,”时屿梦呓般小声喃喃着,他胡乱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能支撑的东西,可视野全然模糊一片,恍惚半天,他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段京淮……”   他眉梢眼角都勾着艳丽的红,肌肤也滚烫的厉害,那特有的,温糯的尾音拉的缱绻,简直跟催/情/剂一样。   段京淮凝视他的眸光又深了几度,眼底酝酿着蠢蠢欲动的危险。   他突然在心底生出几分庆幸。   好在是被他碰到了,要是别人,那还得了。   叮咚一声,助理发来了消息。   段京淮将人拦腰打横抱起,时屿头晕乎乎的,手掌顺势揪住他的衣领。   吧台本来就在偏厅,他直接抱着人从后门走出去,一路上倒是碰到几个宾客,本来想打招呼,但看他一副阴翳的神情都识相的噤若寒蝉。   上了车,段京淮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刚关上门,时屿就没骨头似的靠在了他的肩上,很乖的哼唧了两声。   一股很清淡很凛冽的薄荷香飘拂在他鼻尖下方,熨得他心口都烫了一块。   他有些难耐地扯了扯衬衫领带,打开车窗,雨后潮湿溽热的植物和泥土味飘散进来。   望着时屿绯红的侧脸,段京淮拧了下眉,给江遇打了电话,劈头就道:“把时屿的住址发我。”   那边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响,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江遇的嗓子被烟呛了下,咳嗽了好几声:“你干什么?非法闯入他人私宅是犯法的。”   段京淮疲倦地拧了拧眉心,没闲心跟他扯皮:“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呦,”江遇乐了,“你还这么好心呢。”   “再废话我明天就把你那破酒吧关了。”   “得——”江遇换了只手夹烟,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段地址过去,又谄媚地补充,“您是爷儿,您说了算。”   段京淮不耐烦的把电话挂断。   一低头,那双天真媚意的眸子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被路灯点的透亮。   “你在跟谁打电话?”   一时间他还以为时屿酒醒了,心跳都漏了一拍:“江遇。”   “噢……”他懵懂地点点头,又说,“我也去。”   “去哪儿?”   “不是去…露营吗?”   段京淮愣了愣。   露营?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初三那年,露营。   时屿酒还没醒。   那年露营中中途遇到大雪,全员到宾馆里留宿,安排结束之后只剩下一间屋,两张单人床。江遇块头大,自己挤一张,段京淮只能跟时屿躺在一张床上。   雪片裹挟着冷风将窗户吹得乱晃,房间里充斥着江遇的震天的呼噜声。   段京淮睁着眼,有些无奈地垂眸看着拱到自己怀里的人。   时屿睡觉不太老实,虽然面容很乖,但人总是往段京淮的怀里钻,那一截瘦软的腰就贴着他的掌心,白皙又光洁的大腿也无意蹭着他逐渐苏醒的神经。   段京淮稍稍推开,人又缠上来,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颈tຊ窝里,借着月光,他还能看到时屿淡而丰满的嘴唇,正贴着他的肩侧,烫的要命。   大腿肌肉紧绷,喉结不停地滚动,心率过快。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欲.望,那种燥热,渴望,难以抑制,又不敢触碰的小心翼翼,像火一样靠着烤炙着他。   他不舍得弄醒他,就那么干躺着,一夜无眠。 第4章 撩火   车擦着路灯驶过,沿着窗沿落了一厢暧昧。   时屿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腿面上,纤细白皙的手臂轻搭在肩膀,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段京淮。”他又在叫他的名字,因酒劲的缘故,他的嗓音稚嫩。   “嗯。”他应了声,声音低哑。   眸光微漾,时屿轻轻歪了下头,舔了舔咬红的唇角,迷糊地笑:“你别晃啊,怎么好几个影子。”   他笑的澄澈又无辜,眼睛鹿一般清亮,纯的很。   段京淮垂眸,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饱满又湿润的唇瓣上,眼皮猛地一跳。   鼻端气息相缠,神经有些不受控。   时屿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纤长的睫毛像小刷子般轻扫过眼睑,像是扫在了段京淮的心口上,又酥又痒。   有紊乱的声响在耳畔炸开,像是谁的心跳,段京淮呼吸紧蹙着,没等他反应,时屿忽然吻了上去。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柔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触感微凉。   段京淮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心口有个角落像是被丢了一簇火苗,火势蹭的一下燃至及旺,浑身都如同滚烫的岩浆般酝酿着。   但也只有一瞬,时屿就抬起头来,茫然地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神情。   仿佛刚才那个举动都是幻觉。   段京淮将指尖紧紧陷进掌心里面,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他觉得有些脱轨。   现阶段,时屿是他最扎眼的竞争劲敌,这人刚从他的手里抢了两块地皮,两个人昨天还因为开发方案针锋相对,是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   可是——   灼热的气息在两人鼻端流连,时屿漂亮的脸蛋紧皱起来,他感觉坐得很不舒服,晃着腰往前蹭了一些,车内响起布料摩擦的声响。   段京淮的青筋都涨了起来。   他呼吸急促,喉结偶尔滚动着。   弄了一会儿,时屿又不满地拖着音调抱怨道:“什么东西啊,咯死了——”   ……操。   段京淮没忍住咬着牙说了声脏话,他几近在失控边缘,掐住时屿的腰,嗓音沙哑:“时屿,你最好老实点。”   时屿显然不知道自己点了多大的火,哼唧着把他的手扒下来:“疼……”   怕真的弄疼了他,段京淮恍然松了手劲儿。   时屿垂眸将衬衫掀起来,借着月光一照,如瓷般的肌肤果然留下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时屿又瞪他,说是瞪,不如是嗔,有些黏黏糊糊:“段京淮!”   他力道不重,但是时屿醉了,显然在胡搅蛮缠。   段京淮的视线只在时屿的腰侧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眼,他不敢细看,背脊抵住靠背又退后了些,无奈:“你要怎样?”   时屿眸中氤氲着水汽:“吹一下。”   “…?”   他嗓音像是在撒娇:“腰疼,你吹一下。”   段京淮倏然绷紧下颌线,喉结上下一滚。   压抑的燥热再难克制。   然而就在理智的弦冲破阈值的那一刹那,车内的导航突然跳出冷静的女声:“车辆已到达目的地——”   “……”   湿漉的指尖蓦地松开,段京淮别开视线,清了下喑哑的嗓子:“别闹了,我送你上去。”   说罢,他又对前排的助理正色道:“你在这儿等一下。”   “好。”   段京淮先一步迈下车,又将打横时屿打横抱起,一路上他都不老实,要么两腿到处闹腾着踢踹,要么胡言乱语的唱歌。   滚烫的小脸紧贴着他的后颈,蹭的他心口直痒。   推开别墅外的护栏,他沿着修葺整齐的石阶小路向前,又被一道密码锁拦住。   段京淮的手搁在门把上,轻啧一声,牙齿磨了一下。   他无奈侧眸,用哄人的语气轻道:“你家的密码是什么?”   时屿这会儿安静了不少,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懵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吐出一串数字。   一字一句,听得段京淮心狠狠一跳——   他的生日。   段京淮愣了会儿,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攥紧。   不是吧时屿,你——   段京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浑身的血液都来回冲撞着,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四散蔓延。   这是玩哪儿出?   来不及细想,他按照他的生日将密码输上去,只见几声机械化的提示音响过之后,密码锁发出一声冗长的“滴——”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   随着眼前一阵猩红色闪过,显示屏上蹦出一个“密码错误”的提示。   “…………”   呵。   段京淮被气笑了:“小骗子。”   也不知道时屿听懂了没,他猫似的歪着头在段京淮后颈处乱蹭,又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冲着他的脖颈一侧咬了一口。   “……别咬。”   眼下靠房主回忆密码是不可能了,比起找物业来开门,段京淮决定暂时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他思忖片刻,输入了一串数字。   即便明白时屿不能用自己生日这么白痴的密码,他还是抱着猜测的心态试了一下。   毫无意外,“密码错误”。   他又试了一下时屿的农历生日——同样错误。   段京淮望着冰冷的显示屏,指尖微顿,片刻,他快速输入了一串密码。   是时屿生日的后一天——   随着最后一个按键,密码锁发出“滴答”一声,不出所料,门开了。   这是时屿惯用的六位密码,从小学他们还在跟风买那种密码锁日记本的时候,时屿就设置了这个密码,到高中的时候,手机锁屏、学校私人橱柜,都是这个密码。   曾经他也随口问过时屿为什么总用这个密码,只记得时屿当时头也没抬,敷衍地扔过来两个字,好记。   也对。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手再次握到门把上,段京淮呼吸稍顿,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从脚底蹿到心口——   屋内的陈设会是怎么样的?   会不会,还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这么想着,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湿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   背上的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收回紊乱的情绪,掌心下压,将门打开。   时屿装了智能声控,一进门,屋里的灯光井然有序地亮起。   屋内装潢简洁雅致,以黑白色调为主,陈设高档齐全。   来不及找拖鞋,他穿着袜子迈进客厅,把人放到沙发上。   刚直起身来,一只温热的手就攥住他的手腕,那热度烫的他心口都发麻。   低下头,那双漂亮的,充满懵懂欲/望的眼轻掀着,媚态横生:“你去哪儿?”   段京淮抿唇,耐着性子解释说:“找块湿毛巾给你擦脸。”   “那你还回来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嗯”了一声,时屿点点头,乖巧地松开手,安静地坐着。   段京淮打量他,除了脸仍旧发烫,嘴唇被咬到嫣红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酒醒的差不多了?   他这么想着,到玄关找了一双拖鞋,视线在屋内周旋了一圈,找到明显是洗手间的卧室。   盥洗台上摆放着一只牙缸和牙刷,其他洗漱物件也只是一人份的,段京淮悬着的心莫名安定下来,他打开水龙头,将毛巾摘下来打湿,拧干。   他也没有多少照顾醉酒人的经验,迄今为止也就实操过两次,上一次还是十年前,对象恰巧也是时屿。   盯着眼前印着钢铁侠印花的毛巾,他叹了口气,转身迈出洗手间。   等到他回到客厅之后,看到的一幕更是令人血脉偾张。 第5章 报警了   时屿把西装外套和裤子都脱了下来,上身松松垮垮的只剩下一件衬衣,衣摆遮掩着腿根,两条笔直纤长的腿裸露在外,皮肤透明而嫩,白的晃眼。   他正趴在窗户前的桌沿上,腰部微塌着,袒露出一截浑圆如玉的臀,漂亮的曲线透着勾引人的意味。   段京淮嗓子蓦然发干,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顶,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只见时屿一侧膝盖半跪到桌面上,膝盖借力让身体向前倾,伸手将窗户打开,上半身预备往外探——   段京淮吓得心脏在瞬间停掉。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忐忑地将人拦腰打横从窗台处抱下来的。   他嗓音嘶哑,怒不可遏中带着几分抖意:“时屿你疯了?”   这么高的地方,他喝醉酒了之后就是这么乱来吗!?   时屿窝在他怀里也不老实,两条光洁的腿胡乱瞪了几下:“我热,好难受。”   操。   这酒劲怎么这么大,竟然还没醒。   段京淮被踢得浑身燥热,他三两步上前把人搁到沙发上,随手捡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扔到他的腿间,将那令人心慌tຊ意乱的部位遮了大半。   时屿还是难受,他仰面躺着,猫似的呜咽了几声。   段京淮还是后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掉下去怎么办?”   时屿无辜的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有防护网啊。”   “……”   ?   段京淮怔愣地转过身,视线往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在窗户外面发现了漆黑的防护网。   “………………”   刚才关心则乱,他心脏都要炸了,没来得及观察这么多。   段京淮清了清嗓子,找补道:“防护网不结实。”   时屿一脸乖:“噢——”   说罢,他突然摇摇晃晃地抬起一只腿,脚掌先是踢了一下段京淮的胯骨,又蹭啊蹭的,踩到了胯骨旁边。   盖在身上的西装随着他的动作从身上滑落到沙发下面。   时屿脚腕瘦削精致,纤细又骨感,脚掌踩在男人身上,跟猫踩棉花似的,毫无章法又肆无忌惮地点火。   难以言说的异样感传来,段京淮脖颈上的青筋涨起,他忍无可忍地攥住了作乱的脚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时屿,你别惹我。”   被凶到的人一脸懵看着他,仍旧是那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神情,他看上去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抬眼,黏糊道:“好热,你挡我风了……”   他好不容易打开的窗户。   “……”   段京淮缓缓地吐了口气。   脚腕被炽热的温度包裹着,时屿眉心紧拧,他尝试着往回缩了两下腿,但男人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他没办法,只能猛地往回一拉——   段京淮被迫松了手,可人也在瞬间失衡跟着摔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撑住地板,另一只臂膀支撑在时屿的耳侧。   空气稀薄又暧昧。   他的喉管难以自持的滚动,鼻息间满是粗气。   时屿被他压在沙发,温软的身体比刚才在车上还要烫,脸颊烧的一片绯红,呼吸间也带着灼人的燥。   朦胧的光线里,那双清澈潋滟的眼睛更加璀璨,泛红的眼尾像把缠人的钩子,将他的理智尽数撕碎。   “段京淮……”时屿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右腿踝骨擦着段京淮的西装裤布料往上移动,栖息在他的后腰上,他轻声道,“酒味不错,你要尝一下吗?”   良久的克制在顷刻崩盘瓦解。   段京淮俯下身去啄住他的唇,他吻的很凶,含吮住着盯了一晚上的猎物,反复摩挲厮碾,霸道又强势的撬开他的齿舌,拽住软舌肆意圈缠。   时屿被亲的有些喘不上气,喉间断断续续动物般细小的呜咽,他腰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用手臂攀住段京淮的脖颈,一点点的,生涩地回应他。   夜色浓稠,有清凉的风顺着窗沿钻进屋内。   沙发,浴室,卧室,连绵不绝的浪花澎湃又汹涌,空气中处处飘散着余韵。   彻夜的荒唐与放肆。   ……   屋内光线昏暗,时屿眼神涣散地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身子虽然被清理的清爽干净,但身上某些地方仍旧酸痛难忍,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   段京淮刚才洗完澡之后,又去客厅里做了饭,时屿本来在装睡,可实在是太累,昏昏沉沉间莫名又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后,客厅没了声响。   换洗的睡衣和手机都放在他的床头,他摸过手机来,发现这人半小时前发了条消息——   【段京淮:公司有急事,饭在桌子上,起来太晚就再热一下。】   时屿:“……”   睡完就跑了?   段京淮你这么多年就是这么玩的吗?   想到他昨晚醉酒时那些危险发言,时屿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一辈子很长,忍一忍就过去了。   手指累的都有些乏力,时屿长叹一声,按着几近虚脱的腰从床上坐起来,胡乱套好睡衣往浴室走。   盥洗台上有挤好的牙膏,杯子里面也装满了水。   时屿懵懵地盯着杯子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慢吞吞地揉着头发走到镜子前,先漱了漱口,又将牙刷塞进嘴里,抬起眸看向镜子——   偌大的会议室内,段京淮淡拢着眉心,修长的手指支着太阳穴,心不在焉地坐在皮质转椅里。   台上的下属正战战兢兢地坐着汇报,见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心头不免有些发颤。   直到一声清脆的“叮咚”在室内响起,段京淮突然直起腰来,下属吓得冷汗涔涔,手里操控PPT的遥控器都滑到了地上。   段京淮:“?”   下属:“对…对不起。”   他没理会,迅速滑开手机,时屿的消息不出所料蹦了出来——   【时屿:段京淮你他妈是属狗的吗,咬的我脖子上都是印儿我怎么上班?】   被惹怒的,炸毛的,不再是清冷到毫无人情味的时屿。   段京淮嘴角微牵,旁若无人地低笑了声。   刚把遥控器捡起来的下属:“?”   几个意思,他这汇报到底还能讲吗?   【段京淮:喜欢吗?】   【时屿:神经!】   时屿将手机摔在盥洗台上,怒气冲冲地抓起牙刷,抬眼看向此时正面对他的洗漱镜,镜子里的他模样有些恼怒,唇被咬的殷红,锁骨处遍布着暧昧的红痕,无一不在彰显着昨晚的荒唐。   就在这时,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时屿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过手机来一看,段京淮发了一个视频,四分多钟,封面模模糊糊的。他蹙眉,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果不其然,点开视频之后,一些暧昧的,难以言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夹杂着时屿嘶哑的声响。   ?   ???   ???????   轰的一声,感觉有一颗炸弹从时屿脑子里炸裂开来,他顿时面红耳赤。   他还录像!!!???   太恶劣了!!!   时屿气的七窍冒烟,两根拇指在键盘上戳戳戳了一大段“段京淮你王八蛋”“段京淮你混蛋”“段京淮你有病”,把他能想到骂人的词全都打了一个遍。   打完之后,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最终还是将编辑框中的内容“全选”“删除”,然后,漂亮的手指戳开段京淮的资料,毫不留情地点了右上角——投诉——发布不适当内容对我进行骚//扰——涩//情。   投/诉成功之后,他截了段图发给段京淮。   【时屿:你完了。】   【时屿:[图片.jpg]】   【时屿:你等着网jing来抓你吧】 第6章 遮瑕   燎烈的日光将苍穹掀起,昨夜整座城市刚被雨水冲刷过,空气稀薄又洁净。   气质清冷的男人身穿烟灰色西装,上身笔挺的坐在皮质沙发内,一丝不苟的领口束起修长的脖颈,双腿微微交叠,整个人一副淡漠矜冷的气势。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站在对面的女助理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唇瓣微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时屿从文件中抬起眼帘,薄唇轻启:“还有事吗?”   “时总……”邹悦犹犹豫豫的,手指一直摩挲着文件夹,难为情道,“最近蚊子确实挺多的…”   “?”   她指了指自己锁骨靠上的位置,示意道:“您这边好像,被蚊子叮了。”   时屿:“………………”   解读出她言中所指,时屿脸上的神情依旧维持着淡漠,可白到透明的耳廓却迅速红了一片。   邹悦极为贴心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遮瑕来:“您要不要遮一下,下午还要开会,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时屿:“……”   他僵持着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将遮瑕接了过来,风轻云淡地道了句:“谢谢。”   “没事时总。”邹悦毕恭毕敬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之后她便退出办公室,穿过长廊,来到秘书部,神秘兮兮的关上门。   身后,聚集了秘书部一众人渴望和迫切的目光。   只见邹悦长吸了一口气,其他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吸气。   邹悦吸到实在是不能再吸时,突然吐道:“完蛋了姐妹们,真的是草莓。”   气断了。   “天——”   秘书部男男女女一片哀嚎。   一个短头发小帅抢先道:“我就说吧,时总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孩这么有福气,嫉妒死了。”   整个部门最漂亮的大波浪摇头道:“可惜,我还想跟他来段办公室恋情呢,这该死的魅力又无处发散了。”   男同事轻嗤:“没结婚都难说,谁说一定是女朋友了,说不定就是一夜情呢,我敢说,一定是那女的太热情似火,这么深一个印子,啧啧啧。”   “不可能吧,时总看上去就性冷淡,不像是玩得花的啊。”   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道:“扯淡吧还一夜情,你以为谁都跟段京淮似的,长得就又混又花,今天早上跟女明星的绯闻又文娱榜第一了。”   “又双叒叕!?”另一个女同事惊呼,连忙打开微博,浏览了几个帖子后感慨道,“你们别说,这小段爷长得确实帅啊,前几天来我们君逸,简直帅到腿tຊ软,长得跟明星似的。”   “少花痴,一眼渣男,我还是觉得时总更帅。”   “同意。”   君逸秘书部工作繁忙,几个人也只能忙里偷闲的时候才能七嘴八舌的议论一番,很快便又投身工作之中,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乘坐着专属电梯抵达顶楼,负责接待的小孙连忙上前恭迎。   男人样貌英俊,下颌线和五官犹如刀削般凌厉,眉眼深邃到像是七八十年代的Tvb明星。   只见这人在小孙的指引下径直的走向总裁办公室,门一关,秘书部又忍不住八卦起来。   “这又是谁啊?气度不凡。”   “这班上的真值,之前我在商务部,天天对着袁总那段地中海油腻脸,想想就难顶。”   “这你们都不认识?仲华电子的总裁,沈知年。”   “我听人家说,他是时总在美国读书时的学长,两人关系不错。”   ……   窗外日光如瀑,光影踩着窗沿流泻进来,将整间办公室切割成了两半。   时屿精致的侧脸浸在一片暖阳之中,鸦羽般浓密的长睫轻扫过眼睑,落下一层浅淡的影。   听到门口的声响,他抬起眸来,恰巧对上沈知年温润的面容。   “时屿。”   “知年哥?”   时屿眉间露出几分诧异,他搁下手里的文件,礼貌起身示意:“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沈知年的目光如同四月和煦的威风,他勾了勾唇,饶有兴趣地扬声道,“今早登机前就给你发消息了,看你没回,我就干脆赶过来看看。”   时屿神色微顿。   早上消息太多,他只草草回了几条重要的公事,后来被段京淮气得直接退了程序,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被压到下面的提示。   “抱歉,有点忙。”   “没关系。”沈知年不介意的笑笑,坐到他的对面。   于特助行动麻利地泡了两杯高级咖啡过来,摆到沈知年的面前,微微鞠躬后又连忙退了出去。   “你这么多年没回国,最近这段时间还算适应吗?”   “嗯,”时屿淡然地抿唇,“毕竟是从小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男人低声微笑着,嗓音清朗:“那就好。”   说完又补充道:“我还担心你不适应,之后有什么需要的,你都可以跟我讲。”   时屿点头,又问:“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看看情况再定吧,”他笑道,“先回来陪老爷子过寿,这老头,上个月就吵着要我回来看他。”   沈知年出生的晚,在家排行第三,沈老爷子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早就把产业分配给三个儿子看管,颐养天年。   “沈叔年纪大了,难免粘你。”   沈知年摇头失笑,俊朗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无奈:“只要他不催婚,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停靠在直逼穹顶的摩天大楼前。   段京淮一早上忙的焦头烂额,港建那边的投资商出了点问题,下面的人不顶事,他只能亲自周旋处理。   刚在车上结束完一个跨国会议,他有些燥,扯开领带后靠进背椅里。   车窗缓缓降下,他用手心虚拢住火光,点了只烟。   火焰擦亮烟头,青灰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将他的面容遮的模糊。   段京淮微微眯起眼,倦懒地将视线投到对面大楼外侧的长廊,刚出神盯了没一会儿,眉心缓慢蹙起。   时屿正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银光流动的厅廊前,两人熟络的谈笑风生,门口负责接待的保安遮住了男人的脸,只见他虚虚地扶着时屿的背从里面走出来,姿态格外亲密。   段京淮眸光暗了下来。   男人不知道覆耳跟时屿说了什么,时屿勾唇浅笑了下,即便很淡,但眉眼里也蓄着光亮。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辆烟灰色的宾利,耀眼的车尾灯闪了闪,车辆扬长而去。   车内烟雾缭绕,段京淮久久凝视早已消失的车影,眼底慢慢酝酿起危险的讯号。   直到燃烧了大半的烟嘴燎到了手指,他才回过神来,将烟头碾进烟灰缸内。   那男人是谁? 第7章 玩不起   沈知年是时屿在芝尼亚大学读书时的学长,大他两届,刚上大一那会儿,他为了攒学分,报了很冷门的社团,沈知年恰巧是那个社团的社长。   社团学习内容不多,但每周为了学分都要按时打卡,所以沈知年经常会组织一些聚餐活动。   时屿性子冷,对社交也没有太多需求,但沈知年热情大方,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一直很关照他,再者,又是社团内唯二的中国人,两人的关系自然越走越近,平时空闲的时候也会约着一起吃饭打球。   沈知年大学时期有个相处了三年的女朋友,后来因为毕业的事情闹了些矛盾,遗憾分手。分手之后他就进了仲华在美国开设的公司,时屿假期的时候还去做过实习生,学到了不少东西。   宾利一路开到商业区外一家有名的餐馆。   沈知年贴心地将菜单递给时屿,后者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又礼貌推了回去,沈知年哂笑,做主点了几道菜,时屿听着,后知后觉才发现都是一些他爱吃的。   饭菜上来,香气氤氲了整个包间。两人边吃边聊,没一会儿菜肴都下去了小半。   “怎么样,我推荐的餐馆,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嗯,确实不错。”   时屿的确是胃口比较挑剔的类型,回国之后又一直忙于公事,难能吃到色香味都满意的餐点。   “吃了几年西餐,越发觉得中国菜可真是美味,”沈知年拎起茶壶,帮时屿将茶杯续满,笑了笑,“还记得我刚到美国那会儿,为了找出合口味的中餐馆,几乎把整个纽约曼岛都翻遍了。”   “你还记不记得鼎丰园那家店——”他回忆说,“有人故意找你麻烦,被你教育之后恼羞成怒跟我们打起来了,我俩当时掀了店里好几个桌子,被老板一顿骂,留店里刷了一个星期盘子。”   时屿刚咬下一口咕咾肉,听到他这么说,筷子稍停,随后轻笑起来。   室内灯光葳蕤,他低垂着眉眼,瓷白的肌肤透出莹润冷柔的光,整个人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   沈知年顿了下。   “对了,你一回来就拿下两个大项目的事,我听说了,”他仓皇地摸了下鼻尖,又温和地笑着调侃,“你这般执行力,可是让京港的商圈抖了三抖。”   时屿对上他的目光:“你就别拿我揶揄了。”   “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吗?”沈知年正襟危坐,“听说段京淮也盯着这几个项目呢,他最近这几年势头冲的挺猛,本事手段都不少,盯上的肉被你抢了去,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留意到时屿似乎是特别喜欢这家店里的咕咾肉,他把餐盘贴心地往前推了推,又问:“有为难你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白到几近透明的耳廓浮出浅淡的绯色。   已经不仅仅只是为难了。   “没有。”他将筷子伸进餐盘里,又夹了一块。   沈知年见状,低眉浅笑:“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段京淮和段家,我还算说得上话。”   ——   吃完饭,沈知年被一通电话叫走,临走前执意要司机送时屿回来,时屿推辞了一番没推掉,便顺应下来。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公司一片静谧。   时屿接了杯咖啡,又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看上午留下来的合作提案。   这时,浏览器右下角跳出来一则娱乐新闻弹窗,他手滑不小心点开了网页,花花绿绿的界面引入眼帘,他瞥了眼,刚想关掉,鼠标停在关闭键上没了动作——   “顶流女星攀高枝?共度一夜享春宵!”   狗仔给的时间线是前天夜晚。   下面配图是某五星级酒店门口,一男一女站在一辆迈巴赫前交谈,虽然面孔有些模糊不清,但仍旧还是能看出来,主角是段京淮和昨晚跟他一起出席活动的女星。   ……   办公室内安静的只有电脑主机运作时的轻微声响。   时屿神情冷静地盯着那段图片看了很久,久到咖啡杯口的热气都散了个干净。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尝出之前喝时的苦,放下杯子后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来,找到跟段京淮的对话框,打了字过去。   【时屿:昨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   过了十几分钟,那边回了消息过来。   【段京淮:哦。】   【段京淮:本来的事。】   【段京淮: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道理都懂,不用重申。】   【段京淮:时总你玩不起啊?】   时屿盯着屏幕上的字,胸膛起伏了几下,回复道。   【时屿:滚】   ——   新项目要跟美国那边的公司对接,时屿在公司一连熬了几个大夜,人陷入困倦,他支撑着处理完最后一点琐事,让助理开车送回了家。   洗完澡,他大脑累的放空,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瞄了眼时间,八点多。   他抓着头发考虑,偷个懒应该没问题吧,睡一天一夜?   念头刚起,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tຊ揪着被角长叹一声,认命地瞥了一眼,发现是他表弟苏绒。   两人小时候不在一个城市,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在外公那里见一次,眼下苏绒从小镇考来京港,读完书之后又留下工作,回国之前母亲特意叮嘱过他多照料一下。   时屿接起电话,对面是个声音低沉好听的男人,但语气颇有些不悦:“喂,是苏绒表哥?”   时屿“嗯”了一声,细细辨别了一下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他喝醉了,地址发你,来接一下。”话刚说完,那边就切断了。   时屿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盯着微信发来的地址微微出神。   一个酒吧。   他翻身下床,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简单的薄卫衣和运动短裤套上,来不及再找助理接,干脆用软件叫了辆快车。   坐到后座,盯着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时屿蒙着水汽的眼底逐渐清明。   打电话来的那个男人,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啊……   酒吧开设在最繁华的地界,繁冗的商业区灯火葳蕤,满街霓虹勾勒出灯红酒绿的轮廓。   光影错落缠绵,店内装修新潮又气派,舞池内摇曳着身材姣好的男男女女,头顶音响里震耳欲聋的电音凿人心肺。   时屿绕过主厅,穿过灯光昏昧的走廊,来到地址提示的包厢门口。   包厢门呈厚重华丽的重金属设计,镶着繁复精致的镂空花纹。   门没关上,留了一道缝隙,里面传来男男女女嘈杂嬉闹的声响,暧昧颠簸的灯影从门缝里钻出来,晃得时屿眼晕。   他眉心微微蹙起,眯起眼来确认了一下房间号。   片刻,传出一道男声:“哎,淮哥,我听说时屿回来了啊,还空降CEO,有这回事没?”   听到自己的名字,站在门口的时屿身形蓦地一顿。   停顿须臾,段京淮有些不耐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他妈能不能少在我面前提这人。”   刚才那人马上接话说:“知道知道,咱淮哥上学的时候就看那个时屿不顺眼,妈的管天管地,真管太多了。”   有一道女声插了进来:“真的假的?还有人能管住我们淮哥?”   又一个声音响起:“真,他走了之后淮哥在学校群里发了一晚上大红包。”   “哈哈哈哈我草,那这人得有多烦。”   “诶,有点耳熟,是不是抢了淮哥项目那个?”   “啊,我也听说了。”   “什么人啊,敢抢淮哥项目,不要命了?——”   “请问你是哪位?”   一个脆甜的声响在时屿耳边响起,后者抬眸,他身侧站了个身穿百褶裙的漂亮女孩,正慢条斯理地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里面哄闹的声音也顺势停了,有清脆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下一秒,门被彻底拉开——   偌大的包厢内坐着十几个人,无数迷幻的灯光簇拥交错着,摇晃成斑斓的色块。   桌上摆放着价格不菲的各色酒水,乱七八糟的游戏棋牌,烟雾与酒气缭绕,颇有纸醉金迷的意味。   无数打量的目光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段京淮闲散地倚靠在沙发里,笔直的长腿微微交叠,凝着他的桃花眼狭长漆黑,尾睫上扬眼尾微挑,略显玩世不恭。   四目相对,时屿感觉眼皮像是被烫了下。   从那天过后,他还是第一次跟段京淮面对面,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下,泛着波澜。 第8章 腿   时屿无视掉旁人探究的目光,径直迈进屋内,视线从沙发的角落里扫到了苏绒的身影。   苏绒睡得歪七扭八,身上盖了条毛毯,原本白皙的面容一片潮红,看上去的确醉的不轻。   “时屿?”身侧有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时屿顺势看过去,是段京淮高中时候身边的某个跟班,叫罗安,想来,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里确实有他。   时屿没有什么叙旧的打算,他傲慢地歪了下头,纤长的睫轻扫过眼睑,语气稍有些冷淡:“我来接苏绒。”   他穿了件白色的薄卫衣,本就透亮的皮肤白到如同清暝的雪峰,人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在昏昧模糊的灯影里像一道落入凡尘的星河。   四周沉寂了片刻。   另一个声音响起:“啊?原来你是苏绒表哥呀?不早说,都是熟人——”   谢家豪。   包厢内还有一些生面孔,想必是段京淮大学交的朋友。   “哎,跟大家介绍一下哈,”谢家豪突然热络的上前来,拍着掌扬声对其他人说,“这位,是我们高中学生会会长,全校第一,还是我们班大班长,牛逼着咧。”   这么一点,包厢里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听懂时屿就是他们刚才所议论的人,纷纷都跟着虚情假意地起哄起来。   时屿懒得理会,手揣在卫衣口袋里,抬脚往苏绒的方向走。   忽然有一个人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举着一杯酒往他怀里递:“害,大班长,来都来了,喝一杯再走啊。”   时屿抬眸,此人面孔略微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在天鹅湾的发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是哪个集团的公子哥,叫许海临。   “不用了。”他淡淡地回复,又把酒推了回去。   可眼前的人并不打算放弃,又一个劲儿地将酒往他面前推:“别啊,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时屿又推了回去。   他确定自己没用多大力气,可被推回去的酒杯却失了控,酒水沿着杯壁绕过几个圆弧之后,从杯口溢了出来,全洒在了许海临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   周围响起细微的吸气声,许海临低头看了眼西装上的酒渍,面色顿时大变。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时屿,吼道:“你他妈怎么回事,别给脸不要脸。”   时屿睨他一眼,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草拟吗,我说你呢,你这什么态度——”   许海临刚把拳头挥出去,可还没打到人身上,就被时屿反应灵敏地一把扼住了手腕。   他看得出来,这个许海临一开始就是来找茬的,酒也是故意撒到自己衣服上,想找个由头在段京淮面前教训他一顿,再邀个功。   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时屿冷哼一声,将他手腕甩了出去,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拍拍手。   他声线清冷:“麻烦段总管好你的狗。”   “操,淮哥,你看他——”许海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旁的谢家豪连忙上前拦了下来,还拼命跟他使眼色。   段京淮微翕着薄唇,视线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径直走向沙发角落的时屿。   苏绒仍旧醉意朦胧,时屿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一个激灵地打回来,只见他刷的坐起,萨摩耶似的吼了两句,又不耐烦道:“谁啊——”   时屿:“……”   时屿上前面无表情地拍了几下他的头:“苏绒,我是时屿,来接你回去。”   苏绒甩甩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他,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套进万花筒内,恍惚出了无数个层叠的影子。   他吞咽了下,委屈道:“时屿哥,你晃什么……”   坐在一旁的霍沉舟轻嘁一声,眉目沉沉,从桌上拿了瓶冰镇果酒贴到苏绒的脸上。   时屿这才注意到他。   段京淮的朋友,比他们小一届,细来想想,刚才打电话叫他来的人就是他。   苏绒被冰的清醒了一下,眨了眨眼,蓦地打了个酒嗝。   霍沉舟面色倦冷,皱着眉说道:“自己拿着。”   苏绒:“……噢。”他乖乖地接过,再次打了个酒嗝。   时屿又看了霍沉舟一眼。   霍沉舟:“站起来。”   苏绒甩甩毛,听话照做,时屿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按着沙发扶手缓缓起来,腿脚发软地快要跌倒,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可谁知他刚站稳,头疼欲裂,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难以抑制的酸和苦涩全从喉咙口溢出来,“呕”的一声,吐到了时屿的卫衣袖子上。   人也顺着往下滑,霍沉舟眼疾手快地将人捞住。   “喂,你——”   他话还没说完,苏绒头一扭,又“呕” 的一下吐了他一身。   ……   酒吧洗手间装潢高雅精致,墙面和地板的大理石锃光瓦亮,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熏香,丝丝缕缕的柠檬清香划过鼻端。   洗手台设置在卫生间外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挨到感应水龙头下,水声响起,清凉的水流滑过掌背,修长的指尖交叉着摩擦搓洗。   时屿抬起头,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向倚在拐角处的段京淮。   苏绒吐得不行,霍沉舟把人从包厢背到洗手间,这会儿他还拽着霍沉舟在隔间里抱着马桶吐,时屿被挤出来清洗衣袖,后知后觉发现段京淮也跟了过来。   氛围静默的只有轻微的水流声。   段京淮抱着手臂斜靠壁,眼睑慵懒地耷拢着,狭长的眉眼间透着股疏冷寡淡的傲慢。   他的视线落在时屿精致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犹如泛着玉色,指尖骨节匀称,掌骨和手指尖透着惹人怜惜的嫩红。   段京淮轻轻眯了眯眸。   就是这双漂亮的手,搂过他的脖颈,环tຊ抱过他的腰际,在他背脊上抓过一道又一道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灯光柔和明亮,时屿的侧脸像镀了一层润泽的光晕。   他微微弯着腰,背脊两侧一对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短裤下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白到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段京淮攥了攥染上湿意的手指,喉咙止不住发干。   卫生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沉默,门打开,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哼着歌走出来,手放到水龙头下。   他的目光先是在时屿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下移,盯住时屿的腿,嘴边哼的小曲戛然而止。   那眼神,从刚开始的打量,逐渐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段京淮眸光一暗,他冷着脸迈过来挡在男人眼前,浑身笼罩着凛冽和危险的气场。   时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余光的光线被全然占据,再抬头,镜子里多了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段京淮吊儿郎当地倚着洗手台,锋利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愠怒。   “你来这种地方就不能穿条长裤?” 第9章 洗手台   时屿的动作微微一顿,顺流直下的清水砸在盥洗台翠白的台壁上,几秒后,戛然而止。   他垂着眸,轻轻甩了几下手上的水,嗓音冷淡:“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   话音刚落,段京淮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扯过身来,手掌顺势强硬地支撑在洗手台两侧。   时屿后背轻撞在洗手台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严丝合缝地困在臂弯之间。   两人身高差几厘米,温热的鼻息笼罩在他呼吸可闻的距离内,心跳也忽的失序。   他耳廓一热,抬眸瞪了段京淮一眼,扯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外走。   段京淮又把人扯了回来,紧箍住他的腰。   “咔嚓”一声,两人左侧女士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迎面出来的两个女生看到眼前这个架势,纷纷一惊,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后,拉着同伴的手快步离开。   “你干什么!?”   时屿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圆了,狠狠地盯着他,眉心紧皱的模样颇有些气急败坏。   段京淮脑袋稍侧,视线落在他浑圆如玉的耳垂上,那耳垂本来又薄又白,此时却透出浅淡的绯色。   郁气忽的消散了不少。   他眉梢一扬,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拖长的腔调里带着几分痞气:“你害羞啊。”   “床都上过了你害羞什么?”   时屿磨了磨牙。他想揍人,计算了一下又觉得成本过高。   他小幅度地吸了口气,佯装淡定地冷着脸说:“就算是我包了你一晚,你要多少?不过我整晚都没什么感觉。”   段京淮闻言,懒洋洋地哼笑一声:“可你那晚可不是这么叫的。”他顿了顿,凑在他耳畔轻声道,“证据我不是发你了,这就忘了?”   “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   耍流氓比不过,时屿狠狠咬牙,抬腿踩了他一脚。   段京淮腮帮子微微一动,似是磨了下牙,他拧起眉头,直接揽着人的腰将人抱上了洗手台。   后背忽的没了支撑,时屿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他下意识扶住段京淮的肩膀,段京淮把他的手钳住,又逼近了些。   “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他冷着脸问道。   他不能否认,自己对这件事情格外介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时屿在跟他吃完一顿饭之后,立刻发撇清关系的消息给他。   喜欢的人?男朋友?   洗手台不算高,即便时屿坐在台子上,还能跟他平视。   他被问得莫名其妙:“哪个男人?”   “时屿,你少装。”   时屿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姿态冷而傲慢:“你不是连我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吗?我跟谁在一起又跟你有什么关——唔……”   剩余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全然堵了回去。   男人灼烫的气息覆盖下来,唇齿带着燥意猛烈进攻,不由分说地抵开他的齿关,啃吻啄咬,攻势强势又汹涌,霸道得恨不得将人揉入骨血里。   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掠夺。   “段……”时屿在他怀里拼命挣扎,齿关打架似的咬噬他的舌尖。   似是有无形的电流从嘴唇传递到了胸腔,四肢都酥酥麻麻的用不上力气。   几番抵抗下来,彼此唇齿之间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段京淮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环住他腰身的手又收紧了些,咬住时屿的下唇,舌尖重重的扫荡过他的上颚,吻的愈发深入。   有风从窗台倾漏进来,缠着时屿的脚踝打转。   逐渐,推着男人肩膀的手掌泄了力。   时屿喉咙里溢出几声呢喃,他脖颈拉长,指尖揪住他的衣领。   段京淮心狠狠一跳。   时屿在慢慢的,轻轻地回应着他。   他稍退了半分,原本带着怒意的吻停歇下来,舌重新勾缠上去,变成更加缠绵暧昧的含吮厮磨。   亲吻的声响充斥在安静空旷的洗手台间,时屿感觉耳畔传来如擂鼓般的节奏声,扑通扑通地凿着他的理智。   鼻息纠缠,炽热的温度烫得他一颗心都泛了皱。   情意渐浓,另一侧的卫生间突然传来了“咔嚓”的声响,时屿一惊,连忙将段京淮推开,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苏绒傻站在门口,脸红仍旧跟打翻的颜料一般,身后还站着脸黑如碳的霍沉舟。   “时屿哥——”他酒醒了大半,但酒嗝还没压下去,弱弱地叫着人。   时屿感觉唇瓣被吮的生疼,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见面前两人被水淋得一身狼狈,冷静地抽了几张方巾递过去。   “衣服的钱我赔你。”时屿掏出手机来,要给霍沉舟转账。   “不用了,”他嗓音沉,黑眸幽深,眉眼间尽是凛冽气势,“把人领走。”   苏绒垂着眸,脸皱到了一起,小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扔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酒量不行,就不要逞能跟来这种地方。”   苏绒揪着衣角,眼眶有些红红的,看上去满脸委屈。   见几个人迟迟未归,刚才那个白褶裙女孩和罗安从包厢里走过来找人,关佳苒见几个人站在这儿,关切地问:“没事吧?”   霍沉舟把苏绒的外套扔到他头上,迈开长腿先一步朝包厢方向走去,后者一点一点抓着布料把外拽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女孩拉了下段京淮的手臂:“大家都等你呢,我们回去吧。”   时屿别过眼。   段京淮躲开女孩的手,轻抬下颌,示意罗安:“叫辆车。”   时屿冷道:“不用了,司机在外面等。”   他拽着苏绒往外走,路过段京淮的时候,手腕被人用力扣住。   男人掌心的温度从腕骨传递到心口,时屿轻眨了眼,又恢复了那副矜冷疏离的模样:“还有事吗?”   段京淮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拉住眼前的人。   尽管五分钟前两人还在这里调情接吻,但时屿仍旧是这幅疏离的态度,这让段京淮心口像塞着一团不透气的棉花,说不清的窒闷。   拉扯间,有一群醉酒的纨绔子弟从拐角处哄哄闹闹地拥挤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臭气熏天的酒味,几个人跌跌撞撞的,为首的那个撞了苏绒一下,苏绒歪扭着身子旋了个圈后眼看又要倒在时屿身上,段京淮眼疾手快,拽着人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灼烫的呼吸又一次近在咫尺,腰被人禁锢着,他的鼻尖撞到了段京淮的下颌,猝不及防。   “嘶…”他疼的暗暗吸气,伸手揉了下鼻端,下意识地剜了段京淮一眼。   那点攻击力不像是剜,似娇似嗔的,像是撒娇。   段京淮后背靠着墙壁,见他这幅神情,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凑近了些:“下巴有那么硬?”   “废话。”   话刚说完,时屿人愣了一下,两人这会儿正紧贴着,他清晰的感受到,从刚才亲吻时,就开始的——   草   ……   对上段京淮唇角那抹漫不经心,近乎恶劣的轻笑,时屿的脸彻底涨红了。 第10章 修罗场   本想睡个自然醒,没料到美梦被生物钟敲碎,时屿认命地床上爬起来,揉着头发慢吞吞地迈到客厅,苏绒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交代吧,昨晚怎么回事。”扔下这么一句,他眼皮也没抬,慢条斯理地喝起了眼前的粥。   “就是,喝多了,”苏绒看上去紧张,谄媚地将灌汤包往时屿一推,攥着自己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揉搓,“没想到我酒量竟然这么差。”   时屿轻轻吹了几下碗面,沉默不语。   苏绒:“……”   苏绒竖起三根手指,一脸真诚:“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喝这么多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继续沉默。   苏绒:“……”   苏绒:“好吧,那个男人是我老板。”   纤长的睫毛轻扫过眼睑,时屿抬了抬下颌,递了个眼神过去:“嗯,然后。”   “然后……”苏绒轻叹了声,支支吾吾的,“我喜tຊ欢他很久了,他说他不是弯的,我就扬言说我会努力追到他。”   “昨天跟他一起出去谈合同,结束之后他让我打车回家,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我明明不是小孩子了!——”   说到这儿,他倏地坐直了腰,据理力争道。   “我执意要跟去,他没搭理我,一直在生气,”他耷拢下肩膀,垂下眼,委委屈屈地说,“为了证明我不是小孩子,我一口气喝了几杯混合洋酒……我真的没喝多少,谁知道搞成那个样子。”   时屿听完,冷哼一声:“出息。”   苏绒瘪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啊,他也是省一中的。”   时屿握着汤匙的动作一顿。   他跟霍沉舟的确认识,但两人的交集基本围绕着段京淮。   那时候他跟段京淮动不动就斗嘴吵架,时屿性子傲,基本都是段京淮先服软道歉,如果冷战时间久了,段京淮又忍不住不管时屿,就会让他这些朋友来传话,或者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来,霍沉舟就是朋友之一。   念及至此,他突然又想起昨天谢家豪在包厢说他“管天管地”,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腮。   到底是谁在管天管地啊,他明明连他穿什么衣服都要指手画脚……   时屿盯着眼前的灌汤包,恶狠狠地咬下去。   苏绒看时屿陷入回忆,伸了伸脖子,见缝插针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直?”   时屿被拉回神,咀嚼动作放慢,思索片刻后轻轻摇头说:“不清楚。”   霍沉舟人冷,话不多,家世不错,除了跟段京淮打过几次群架之外,倒是没听说干过多少出格的事。   苏绒又是一声长叹,生无可恋地趴在餐桌上,头埋进臂弯里。   片刻,他又悄悄睁开眼,偷偷瞄向时屿,唇瓣微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时屿淡道:“说。”   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时屿哥,你跟那个段京淮,怎么回事?”   时屿想也没想:“不认识。”   “可他不也是你们省一中的吗?”   “不熟。”   “可是他昨天还搂了你腰。”   “那是意外。”   “但是——”   时屿一脸漠然地举起叉子——   苏绒:“……”   他把头缩了回去,一脸乖巧:“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太招蜂引蝶,谈感情的话玩玩还行,别把自己搭进去………”他停顿片刻,又瞪着眼睛连忙摆手道,“玩玩也算了,他这种玩咖,时屿哥你玩不过他的。”   时屿越听越不对劲,皱眉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谈感情了?”   “昨天啊,”他认真道,“昨晚你俩不是在卫生间外面接吻了吗。”   “你嘴都被咬破了。”   时屿:“………………………………”   冷静,他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跟他计较。   时屿浅浅调整了一下呼吸。   只见他坦然自若地将指尖的叉子转了个圈,用掌心攥住,伸到苏绒面前,然后重重地,插到他盘子里那只灌汤包上,一字一句道:“你喝太多,看错了。”   苏绒视线凝住面前那个“血流成河”的灌汤包,又缓缓上移落到时屿阴森森的面容,心有余悸地吞咽了几下,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收拾完碗筷回到房间,时屿松了口气。   他翻来覆去地咀嚼苏绒说的那几句话,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一种无力与窒息感在心口来回冲荡。   他能跟段京淮玩感情吗?   什么玩得过玩不过的……   他哪有什么筹码来界定输赢。   正想着,桌面上的微信提示亮了起来,他走过去,滑开解锁。   是沈知年发来的消息,四条。   【沈知年:明天有时间吗?】   【沈知年:你之前说想投资度假庄园,正好我有个朋友是做这方面的,明天他生日,找我去他新开的庄园玩两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前两条是十分钟前发的,看他没回,他又补充了两条。   【沈知年:还有几个金融圈子的也要去,年纪跟我们相仿,你不是说想要多积累些人脉吗,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   【沈知年:当然你要是太忙就算了。】   他稍一思索,公司下个单子的确是跟庄园有关,而且这两天比较清闲,便回了消息过去。   【时屿:好。】   ——   沈知年将车停到别墅栅栏外,把车钥匙交给早就在门口等候的泊车小弟,时屿捧着杯冰咖啡打量四周。   他们从庄园的门口驶进来,绕到中心别墅,就花了整整十五分钟。   庄园阔气漂亮,设计呈欧式,周围栽种着国外精心养育移植来的名贵绿植,以瓦蓝的天空做陪衬,植物色泽饱和鲜亮,叶片在微风中摇动,连树影里都藏匿着辛香。   不远处的车库内停着几辆价格不菲的私家豪车,车身锃光瓦亮,颜色和款式张扬又奢靡。   别墅门口穿西装打领结的管家冲两人微微鞠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跟随着他迈进别墅,刚进门,就碰上从楼梯走下来准备迎接好友的谢景廷。   “沈知年——”谢景廷面露喜色,快步上前跟人握住手又撞了下肩,“卧槽可算把你盼来了,美国那地儿就这么好待?”   谢景廷身形修长挺拔,眉峰凌厉深邃,挑着眉一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做派。   “好待你去?”沈知年无奈抱怨,“实在抽不开身。”   “拉倒吧,你就是心里没我,”他又给了他肩膀一锤,把目光放到一旁的时屿身上,“介绍一下呗,还特地跟我说带人来,嗯?”   “卧槽沈知年带男朋友来了!?——惊天新闻啊!”   谢景廷话音刚落,从庭院旁侧又传来一声惊呼,喊话的郝帅模样兴奋地像是拿了个喇叭。   三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时屿视线恰巧撞到信步走来的段京淮身上,愣滞了一瞬。   不等沈知年解释,郝帅两步上前熟络的搂住他的肩膀,又把时屿上下打量了一圈,拍着沈知年的肩膀揶揄道:“美人诶,你小子艳福不浅。”   段京淮在沈知年面前站定。   从刚才一路走来,他的眼神就紧锁住时屿,此时更是没分给沈知年半个眼神,脸色阴鸷,唇角扯出个戏谑地笑来,盯着时屿的眼睛咬牙切齿道:“男、朋、友?啊。” 第11章 言外之意   “……”   这圈子真尼玛小。   时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沈知年看了眼段京淮,又看了看时屿,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只觉得段京淮的神情过于冒昧:“京淮,你别吓到我朋友。”   说着,还把郝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把推掉:“还有你,别乱点谱,时屿是我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之前跟你们提过。”   段京淮唇角一滞,这才侧面看向沈知年。   “什么嘛,就是朋友啊,”郝帅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被相亲逼疯,打算跟我们公开出柜了呢。”   谢景廷冷觑一眼:“你耳朵塞驴毛啊。”   “怪我喽,”郝帅开始埋怨谢景廷,“明明是你介绍的语气搞得那么暧昧。”   沈知年对时屿说:“你别介意,他们就喜欢拿我开涮。”   “谁让他六七年都没谈恋爱了,”郝帅笑嘻嘻地,又指着谢景廷对时屿说:“这是今天寿星,谢景廷老谢,我叫郝帅,你叫我帅哥也行,这是段京淮。”   时屿浅勾了下唇,微微颔首,伸出手依次跟他们礼貌相握:“你们好。”   他侧过身,又朝段京淮伸出手。   后者懒洋洋地扯了下嘴角,挑眉端详他片刻,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段京淮的掌心宽厚,指尖也泛着温热。   相触两秒,时屿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准备收回手,可谁知,段京淮忽然收紧了力道,攥着他的手不放。   时屿僵了一瞬。   抬眸,便撞上男人轻佻玩味的眼神。   心跳恍然漏了一拍。   原本只是礼貌式的交握,换到段京淮这里就彻底变了味。   男人将指腹贴在他的掌骨处,轻轻的,暧昧的摩挲,手指也借势勾缠住他的捏了几下。   调情意味明显。   角度使然,站在另一侧的几人看不到他的动作。   时屿抿着唇角,横眉瞪了他一眼。   这人坏的简直明目张胆。   两人僵持数秒,直到庭院里响起汽车尾气的嗡鸣声,段京淮才终于松开手,音色冷又慵懒:“手凉,少喝冰。”   郝帅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粗神经地咂嘴:“是啊,一大早喝冰咖啡,还是年轻。”   另一边,谢景廷忙着去接人,只有沈知年捎带疑惑地看了时屿一眼。   私人聚会,谢景廷没有大段旗鼓发什么邀请函,来的都是跟他玩得好的小群体,时屿坐在一旁看他们插科打诨,男男女女,基本都是京港商圈名流,家缠万贯的人中龙凤。   “我知道呀,前个月拿了天鹅湾那个项目,把老段压了一头。”谈到时屿,一身秀场穿搭的蒋旖旎眼睛亮了亮,露出一副崇拜的神情。   秦tຊ皓看了眼段京淮,笑着接话道:“据我所知,不止是天鹅湾吧。”   程晟表情更是夸张:“久仰大名,终于有人治老段了,要知道只要他盯上的案子,我们这些同行就只能跟屁股后面捡点小虾米,这可是第一次见他吃瘪。”   段京淮磨了磨牙,不耐烦地抄起沙发旁边的抱枕朝程晟砸过去。   “怪不得,”郝帅一脸后知后觉,“刚才看老段表情像是要把时屿活剥了。”   听郝帅这么一说,联想到刚才两人奇怪的表现,沈知年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微笑道:“京淮,我带来的朋友,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竞标既然结束了,就算是过去了,时屿今天也是来交朋友的,大家一码归一码。”   维护之意摆在了明面上。   段京淮微眯起眸,目光落到沈知年面上,两相对峙,沉默在彼此视线交汇之间流淌。   片刻,他不以为然地轻嗤了声,语气轻佻道:“没,我跟时总挺契合的。”   说完便把眼神放到时屿身上,脑袋稍侧,吊儿郎当地笑道:“是吧?”   “……”   他所指的契合,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契合。   言外之意,时屿听懂了。   不要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连人都没法瞪,只能不情愿地扯着嘴角轻笑了笑,微微颔首。   这事就算过了,也没再有人细究。   即便如此,沈知年也没完全放下心来,他觉得段京淮吊儿郎当的态度并不像“契合”。他跟段京淮关系不错,知道他人不坏,但也知道他天之骄子做惯了,眼底容不得罅隙。   商场竞争,殊死搏斗,他担心时屿会吃亏。   用完午宴,几个人高谈论阔,不知不觉聊到庄园开发和选址的话题上。谢景廷新包下的这片地试营业了两周,收益一直持续涨高。   时屿捧着一杯水靠在座椅里耐心倾听,层叠的光落在他的侧脸, 柔化了棱角分明的线条,一眉一颦都像是画师用心勾勒。   他能感觉到,段京淮从刚才起,就将视线一眼不错地落到他的身上,因为与此同时,他也几乎本能地用余光捕捉段京淮的身影。   但他并没有察觉到,同样用目光紧锁住他的,还有沈知年。   别墅后面是大片运动场,不知是谁提议出去打网球,谢景廷吩咐管家找来提前准备好的运动套装,一行人换好装备之后赶往网球场。   球场旁侧设立了一栋现代风的别亭,里面堆放着高脚桌椅和白色皮质沙发,周围种满绿植,方桌中央摆放着娇艳欲滴的鲜花,穿马甲带领结的侍者整齐划一的站在一旁。   “哎,谁先来啊,抽签还是怎样?先说好,我不跟老段打哈。”程晟把网球拍抗在肩膀上敲打着。   “老规矩,抽签呗,1V1,其余人下注。”   “那谁抽到老段可就惨了。”   “女生有落单,是观战还是加入啊?”   “今天太晒了,我们几个坐这儿观战,你们卖力点,我们纯看乐子。”   “那多没劲,要不打点混双呗。”   “……”   几个人七言八语的讨论,时屿向侍者要了杯柠檬水,安静的坐在高脚椅上朝远处眺望。   别墅地势略高,弥望满眼浓郁的绿色,像是海浪般一直蔓延到天际,他微阖着眼睛,感受着青玉般微凉的风在脸上滑过。   “老段,问你呢。”程晟用手背碰了碰段京淮的肩膀。   “别看了,看的什么?”   郝帅也凑到段京淮身后,朝着他视角看,乐了:“景好看还是时屿好看啊?”   突然被提及,时屿缓缓掀起眼皮,迎面撞上段京淮的视线。   相接一瞬后,后者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神色冷淡:“景好看。”   最终还是决定用抽签的方式设定对手,一半人写名字,剩余的人抽取。   郝帅深呼一口气,如临大敌般从折叠的纸条里抽出一张来,不敢拆,嘴里默念道:“不是段京淮,不是段京淮……”   秦皓轻嗤:“瞧你那点出息。”   谢景廷补刀说:“就你这狗屎运,十有八九中奖。”   见时屿露出疑惑的神情,沈知年笑着解释道:“你不知道,京淮网球在业余里属于超一流水准,上次郝帅对上他,都没人押,输球又输阵。”   秦皓接话:“不光是网球啊,上次台球他都输了,上上次,高尔夫,上上上次——数不清了。”   时屿缓缓点头,又看向郝帅,淡淡地安慰道:“你不用紧张。”   郝帅抬起头来,满脸愁容地说:“美人你不懂,老段他实在是——”   话头戛然而止。   他看见时屿将手里的纸条举起来,上面赫然写着“段京淮”三个大字。   他噎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憋在嘴里的四个字吐了出来:“太、恐、怖、了……卧槽?” 第12章 特殊技巧   “哇。”众人讶然。   “我竟然躲过一劫!?”郝帅难以置信。   谢景廷饶有兴致地挑起眉,疏懒地靠近沙发里,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姿态。   秦皓轻笑:“你一来就抽中大奖啊。”   程晟摇摇头:“完了时屿,我已经开始同情你了。”   “别瞎说,指不定时屿就能赢呢,”在一旁吃甜点的蒋旖旎忍不住插话道,“这叫什么?天生克星。”   “喂。”段京淮蹙眉打断她。   “不管,我可是要押时屿的。”   ……   时屿垂眼看着纸条上苍劲的字体,微微蜷起手指,睫翼的暗影在眼睑下铺落成弯月的弧度。   沈知年侧目凝视着他,眼底蕴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温声道:“别硬拼,只不过是锻炼身体的友谊赛,没什么的。”   “知年哥。”   “嗯?”   时屿抬起眸,眉梢轻挑了下,嘴角勾起个略显傲慢的笑来:“你觉得我会输?”   沈知年愣了下。   倒不是因为被时屿的话问住,而是时屿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   他认识的时屿,一向都是清高矜冷的,像是孤孑地开在悬崖边上的冰莲,从未见过他眉眼间露出这种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张扬。   这模样像极了段京淮。   友谊赛,没有太多规矩,为节省时间总共打六局,每局四分,如果平局的话抢七。   时屿跟段京淮排在第三场,第二场刚进行,两个人就缄默不语,不约而同地站到场边热身,神色如临大敌。   郝帅戴着墨镜平仰在躺椅上,他吸了一口鸡尾酒,啧道:“……为什么我会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谢景廷深沉道:“你不是一个人。”   “我们都压了时屿,不太好吧,”郝帅还是有点怂,摘了墨镜坐起来,“这老段要是被逼疯了,那不得拼命咬牙厮杀啊。”   谢景廷神神叨叨的:“龙争虎斗,必有一伤——”   “那你还这么淡定,你生日宴会,你不怕闹太难看?”郝帅摇头道,“项目的事估计老段还憋着一口气呢。”   谢景廷笑了下:“放心吧,老段心里有数,他不敢。”   郝帅惊:“他还有不敢的事?”   谢景廷笑而不语。   程晟跟秦皓的比赛结束,清场两分钟后,时屿跟段京淮上场。   投掷硬币选边,裁判询问两人的选择,时屿微抬下颌示意了一下对面,然后不以为然地低头系鞋带。   段京淮:“……”   要知道,“交给对方决定权”这种事以往都是他做的。   “我选1。”   时屿系着鞋带的手一顿:“……”   他自动选花色。   硬币抛起,数字朝上,段京淮拥有率先选择权。   由于网球场在户外,受太阳和风速的影响,所以选手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侧进行比赛,对手要选择“发球”或者“接发球”。   段京淮选择靠近别墅的一侧,时屿则选择率先发球。   午间过半,阳光转为稀薄,湛蓝的苍穹安宁又纯净。   站到发球线后,时屿斜侧过身,他右手持拍,左手握着球朝地面投掷,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斧刻的艺术品。   四周寂静无风。   只剩下网球与草坪落下又弹起,柔软而沉重的敲打声,一下一下。   段京淮站在另一侧双手持拍,背前倾,盆骨略微下压。   时屿侧眸,眼皮掀开一个寡淡的弧度,轻睨了对方一眼,然后将手里的球高高抛起。   网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缓缓下落,时屿微蹲,起跳,小臂内旋,抽球——静谧的气流被冲散,球狠狠地击入对面的对角框内。   “……”   留在球场上的只有球穿越时留下的猎猎风声。   段京淮脚步还停驻在原地,他没接球,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放到球上,任由它从发球区内弹起,滚落到底线之外。   15-0,网球每赢一颗球,记15分。   时屿发球得分。   场边的人都不禁愣住了。   程晟刚打完那场,气还没喘匀,咧嘴道:“老段在干吗,接球的时候发呆?”   “不就是个平击发球吗,还是说时屿加了什么隐藏的旋转技巧在里面?”   “技巧个锤子,老段连脚都没动。”   “这么不在状态实在少见啊。”   有人分析道:“可能是刚才有什么场tຊ外因素吧,等等看老段怎么说。”   场上,段京淮缓慢地掀起眼皮,唇角淡扯着直起身。   场外的人不约而同地屏气静声,都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拎着拍子,漫不经心地走到底线外,弯腰将网球捡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挥拍把球还了回去。   按照规定,享有发球权的人一整局都可以发球。   “?”   郝帅他们又是满脸疑惑。   程晟又诧异:“竟然一点异议都没有?”   “真是走神啊。”   “不可能吧,就老段那种胜负欲爆棚的人能走神?”   郝帅推了推墨镜,郑重其事道:”我懂了,他肯定是故意让时屿一个,开局就折辱他。”   谢景廷冷着脸朝他脑袋推了一把:“呵呵你给我滚,老段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郝帅扶了扶墨镜,委屈道:“我开玩笑!——”   ……   不是折辱,不是有什么隐藏的旋转技巧,不是不在状态……   就是单纯的,走神。   对。   他走神了。   时屿头上扣着顶棒球帽,修长单薄的身形套了件宽松的白T,如细瓷般的白到扎眼的皮肤占据了段京淮的视野。略微倾身时,两截线条精美的锁骨有种说不清的禁.欲.感。   下身是一件黑色运动短裤,短到腿根靠下,裤腿略宽松,袒露出两条雪白匀称的腿,腰部微塌,显出饱满的臀部曲线。   发球时,他手臂高举,衣角随着动作掀起一块,能清晰的看到藏匿在宽松衣物下的纤细又白皙的腰身,那腰软的过分。   ……   段京淮只是多看了两眼,大脑就如同触礁了一般,全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要做何事。直到那网球擦过他的身侧几秒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回过神,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谢景廷大骂了一顿。   草。   你他妈准备这么短的运动裤是几个意思。 第13章 僵持   比赛无争议,继续开始,第二球,依旧是时屿发球。   这次时屿仍然保持刚才的发球姿势,抛球,起跳——   与第一次击球不同的是,这次他明显收敛了一部分力道,发球动作也较为粗糙,只见网球在空中抛过一个弧线之后,完美挂网。   “…………”   观赛区又安静了。   15-15。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这场友谊赛没有设置发球失误可以重发一次的规则。   郝帅这次看懂了:“时屿还了他一个。”   程晟:“勇啊。”   谢景廷:“有意思。”   第三球,双方都准备充分,时屿发球。击球时球拍稍侧,网格抵着球切了个内旋。上旋发球。   网球触底弹起,段京淮目光如炬,快速挥拍上前,反手抽击。   过网后,时屿轻削一拍,球朝着段京淮斜侧的大角度飞去。   不出意外,段京淮又眼疾手快地挥了过来。   就这样又来回击球了两三拍之后,段京淮略微收力,给了对方一个过网短球,时屿反应灵敏,快速上网,将球以同样的力道击打过去。   网球又高又慢地越过球网。   段京淮预测到了他的击球,在时屿上网的同时,脚步也跟着移动上前,抬臂起跳,抽击——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那颗球球速惊人的移动,眼看着它越过网,朝着时屿发球线外进发。   “完了。”程晟开口。   “精彩啊,看来老段动真格的了。”   这球在前面回球时时屿就处于被动的局面,此时更是无力回天。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分要尘埃落定时,时屿转过身,脚步轻盈快速地迈到底线前的位置,在网球落地弹起之后,双手握拍一捞——   亮绿色的小球在空中如利剑般划过,在湛蓝的幕布上留下一个完美的弧线,直直地朝着段京淮斜侧的方向掷去。   咚的一声,恰巧落在底线上。   现场霎时安静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惊呼——   “卧槽!”郝帅把墨镜摘下,刷的从躺椅上直起身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上的局势。   谢景廷面上也是一惊,然后缓缓勾起唇角。   这可真是棋逢对手。   秦皓双手举过头顶鼓掌欢呼道:“好球!——”   就连沈知年,也难掩讶异的神色。   他知道时屿运动神经一向发达,平时也喜欢各项竞技,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么焦灼的时刻,沉着冷静抽击回如此高难度的球。   时屿收回动作,微微低喘着平复呼吸,直视着段京淮。   记分牌翻过,30-15。   日光从云缝里探出点头来,把苍穹搅动的灵动斑斓。   段京淮身形挺拔修长,他逆着光,稍偏过头,很低地笑了声,眼眸澄澈明亮,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傲慢:“继续。”   时屿抿唇。   接下来的局面更是剑拔弩张。   每一次击打都如同出鞘的利剑,球旋速极强,缠着狠准快的节奏,将场上的局势撩拨到高峰,焦灼又刺激。   场边几个人心境也跟着起伏,险些忘了呼吸。   程晟:“他们这算什么,京港小温网?”   郝帅觉得心里十分难过:“我看的出来,老段上次跟我打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谢景廷:“有意思。”   一旁沉默寡言的沈知年微锁着眉,忧心忡忡地看着时屿。   战局酣畅,两人几乎每局都缠斗到爆分,第四局40:40,比赛采用无占先制,所以谁能够赢下下一球,就能获得本局的胜利。   段京淮喘匀呼吸,他随手将发带扯掉扔到一旁,骨节分明的手向后抓了把额前湿透的短发,眉眼浓而深邃,狭长微扬的眼尾极富锋芒的攻击性。   发球权在他。   松开手,额发顺势塌下了几缕,他微微弓下身子,牙根微阖,肩胛处的肌肉随着抛球的动作绷起。   球拍切过球身,侧切发球。   虽是侧切,但这个球的落点很妙,过网后就掉到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会使对方的回球力度变得格外被动。   但时屿像是计算到了这球的行驶轨迹一样,球还没穿网,他就弓身上前几步,先一步到了落点处等待,然后一个完美漂亮的挥拍。   汗水在阳光下如碎金般耀眼。   段京淮早就预料到这球难不住他,下颚线条紧紧绷着,等球穿越过来后,球拍加力向下压,朝着时屿的另一侧大角度切削了一拍——球身变为逆旋转,球速又狠又快地越过网。   一个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球。   球落地后高高弹起,时屿应变不及,他双脚快速退到底线外,右手握拍屈身向前,借着滑步的优势,勉强地将球捞起。   回球力道不足,轨迹低平,球身旋转着撞上网沿。   众人屏住呼吸。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球要掉网的刹那,球身擦过网线后倏地弹起,往段京淮的发球区掉落。   运气球。   能在局末点拿到运气球简直如有天助。   然而,比分还没有尘埃落定——   只见在网前的段京淮反应迅猛,在球弹回来的瞬间几乎是立刻二次启动,跟着球的轨迹朝底线方向跑,在球二次落地之前,背对着球网,用球拍反面向后切了一拍,又狠又准。   亮绿色的小球斜线穿过球网,稳稳落在发球区的小三角地带。   局比分四比四平。   ……   秦皓率先回过神来吐了口气,缓缓鼓掌。   被浪到的郝帅吃惊地长着下巴,感慨道:“牛逼啊。”   这回球的操作非常嚣张,简直骚爆了。   段京淮扛着球拍转过身来,倨傲地抬起下颌,唇角勾了下,眉眼间满是恣意张狂,挑衅意味极强。   局间休息。   段京淮懒懒散散地走到场边,把毛巾罩在头上胡乱擦了几下,半湿的发梢凌乱的张扬着。   弯腰从地上拎了瓶水拧开,脖颈拉长,汗水划过修长的颈线,喉咙滚动。   天边有鸟鸣回荡。   他侧目,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落在时屿身上。   时屿微微喘着气,纤长的睫颤了颤,一双濡湿的眼睛剔透的像含了水。   他皮肤本身就又薄又白,运动过后整个人湿漉漉的,全身都浮着一层浅粉。鼻端,眼尾,耳廓,晕开迷离诱人的绯色,美的冷艳又妖冶。   段京淮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放空两秒,又微微蹙起眉,又迅速看向时屿。   他直立的姿势有些奇怪,两个腿用的力道不一,仔细回想,刚才从场内走到场外时脚步动作也有些颠簸。   休息时间结束,第九局。   双方交换场地,时屿发球。   第一球,侧切发球,时屿进攻,直到段京淮被逼退到底线外打高球,时屿截击,15:0。   第二球,时屿发到对面发球区小角度,段京淮滑步捞了一球,时屿放慢拉拍速度,网球越网,段京淮上网起跳,扣球。15:15   第三球,两人形成多拍对拉,不少球都落到了极其刁钻的大对角线。双方的防守都像是一堵墙,即便给再多斜角,都能回击过去。   对拉十五拍,比赛形成了极其焦灼的局面。   汗水顺着时屿的侧脸线条滑进颈窝里,他奋力起跳,挥拍时,棒球帽随风扬起,掉落在草坪上。   短球,tຊ过网后,网球擦着段京淮的耳畔越过。   30:15。   两个人喘着粗气隔网相视。   时屿被汗水浸湿的发梢贴在额角,前额的发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有些疑惑。   最后一拍明明就在段京淮的回击范围内,而且这球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算不上“质量球”,可是他并没有接。   喘息之间,球场缓缓陷入沉寂。   段京淮微微抿唇,攥着球拍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藏着压抑的低沉。   时屿愣了一瞬,他踌躇着动了下唇,还没开口,就看到段京淮忽的扔掉手里的网球拍,径直大步的朝他走来。   场边围观的人坐不住了——   程晟惊呼:“怎么了?”   郝帅瞪圆了眼:“老段不会是要打人吧?”   “这,不至于吧,玩场网球而已……”   沈知年一顿心惊,他迅速站起身来朝网球场迈步,谁知没等他脚步刚踏进草坪,人就愣住了。   段京淮在时屿面前站定,他垂着眼睫,下颚线紧紧绷着,扯掉时屿手里的球拍,在他错愕的神色中,不由分说地半弯下腰,单手揽着时屿的腿窝将人扛到肩膀上,往别亭这边走。   “………………”   “啊?”   刚准备上前拦架的众人都纷纷愣住。   就连时屿整个人也是懵的,他趴在段京淮肩头,茫然地眨了下眼睫,看到高椅上的裁判惊愕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   别亭内还有空闲的皮质沙发,段京淮径直绕过沈知年,躬下腰,把时屿放在沙发上,又半蹲在旁侧,手掌一把握住时屿的脚踝,拽着袜子的边缘往下拉——   时屿的脚踝雪白瘦削,跟腱细长,看上去精致又脆弱,而内侧踝骨处却肿高了一块,皮下透出片片青紫。   蒋旖旎凑过来“啊”了一声:“受伤了?”   段京淮眉心紧紧蹙起,沉着脸抬眸睨时屿一眼,把冰饮杯壁贴在他踝骨处。   一侧是段京淮掌心炽热的滚烫感,另一侧是袭人入骨的寒意。时屿下意识地抬脚往回挣脱,刚一颤动,便被男人更用力的握在手心里。   谢景廷吩咐一旁的侍者去叫家庭医生。   秦皓盯着他的脚踝判断说:“接回球的时候扭了吧,看上去还挺严重的,你不疼?”   段京淮轻嗤着哑笑一声:“能不疼?就知道逞能。”   时屿不知道段京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虽然在平复呼吸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感,但并不妨碍正常击球和跑动,而且在对抗时,紧张神经也全然掠夺了痛感。   这种程度的脚伤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对上段京淮的眼睛,纤长的睫翼轻轻扫过眼睑,时屿不以为然道:“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段京淮稍愣一瞬,记忆穿梭回某个黄昏浓稠的下午。   他刚打完一场艰难的校园篮球赛,膝盖受伤,发梢处还染着湿漉漉的汗,步态蹒跚地往观众席走。   时屿笔挺地抱着胸坐在观众席内,冷着脸瞪他,眼尾勾了几分红。   盯着他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段京淮好笑又心软地蹲在他面前,眉梢微扬:“你紧张什么?又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念及至此,段京淮瞬间被气笑了,咬牙道:“时屿,你故意气我是吧?”   站在旁侧的沈知年拧起眉,温声道:“受伤了还是要重视的,友谊赛而已,别落下病根。”   说完便半蹲下身,示意段京淮说:“我来吧。”   段京淮没动,也没理人。   两相僵持,沈知年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他觉得有些奇怪。 第14章 敲门   谢景廷侧目看到医生抱着医疗箱从别墅里跑出来,连忙打圆场道:“交给医生吧。”   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也没波及到骨头,医生给抹了药,仔细包扎了下,叮嘱说:“沾水没问题,只是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剧烈运动了。”   沈知年问道:“多久需要换一次药?”   “晚上吧,晚宴过后我去找时屿先生。”   “好,麻烦你了。”   医生走后,沈知年在身边蹲下身来,抚着时屿的背温声道:“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过也得好好养着。”   时屿轻轻摇头:“没事的知年哥。”   哗啦啦一阵乱响,坐在正仰头一旁喝水的段京淮缓缓捏扁了一个矿泉水瓶。   郝帅笑嘻嘻道:“时屿你网球打得可真好啊,我第一次看见老段被逼到这种境地,刚才他突然冲到你那边,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   蒋旖旎也没心没肺地附和:“对啊,老段冷着个脸,吓了我们一跳。”   沈知年压低嗓音关切地说:“你也别太逞能了,这次要不是京淮及时发现,等你打完脚腕缠的可就不止这两层纱布了。”   说完,沈知年侧目看向段京淮,唇角含了笑:“多谢京淮了。”   “……”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站在亲近时屿的角度感谢他。   段京淮眉心轻拢着,抿紧一线薄唇,慢条斯理地将瓶盖拧上,拧紧之后他还没松手,塑料瓶身被他握在掌心里挤压成了一个扁平的形状,然后,砰的一声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内。   他随手拎了外套起身,阴沉着脸进了别墅。   “……”   谢景廷在一旁轻嗤了声,觉得好笑:“有事不说,跟个破瓶子较什么劲。”   四处涨潮的黄昏湮灭了残存的日光。   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天花板嵌着繁复的花纹,最顶悬着一盏暖橘色的水晶吊灯,灯口镶着蜡烛装饰。四周的墙面像砌了金粉般奢华。   私人聚会,谢景廷也不是太在乎规矩的人,他坐在主位,其余人都熟络,随便坐在长桌两侧。段京淮下来的晚,等他到的时候,只剩谢景廷左手边的位子空余。   郝帅留了餐前甜点给他,他嫌腻,让服务生端走了。   时屿紧挨着沈知年坐在他斜对角的位置,餐厅内大提琴声空灵舒缓,两个人频频侧目低声交谈着,柔软的光影落在他的发顶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   不知沈知年说了什么,时屿弯了弯唇角,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逐渐漫上了清浅的笑意。   段京淮喉咙一紧,指尖缓缓蜷缩。   人齐了,管家吩咐侍者上菜。   郝帅跟程晟是活络气氛的高手,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新鲜段子,逗的人啼笑皆非,谢景廷边嫌弃边纵容,附加毒舌几句,整顿饭餐桌上都是松缓随意的笑声。   “美国有家叫‘char’的餐饮店最近炒的挺火的,在外网上刷到不少好评。”秦皓抿着红酒突然说道。   沈知年摇头:“宣传到位,味道一般。”   时屿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蟹壳,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腹轻压着橘红色的壳贝,倏一拆开。   汤汁将白玉般的指尖浸湿,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他将剥完的蟹肉放进餐盘内,刚抬起眸,沈知年就适时地递了张湿巾给他,他接过,浅浅道了声谢,沈知年微牵起唇角,眼神清亮。   他叉了一块面前餐盘里的金枪鱼,凑近了些,递到时屿的餐盘里,温声道:“你尝尝,这道金枪鱼,味道像不像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   时屿擦干沾了油腻的手指,拾起刀叉起切了一小块鱼肉浅尝,边咀嚼缓缓点头:“嗯,这个腥味的确很像。”   沈知年眼底的笑意更甚:“是吧,还记得Kevin每次都要吐槽,但每次都要点。”   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段京淮指尖摩挲着红酒杯,眸色冷冷地凝视着时屿,他感觉餐厅里的气流格外窒闷,心口仿佛堵着一团污浑的气。   蒋旖旎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她忽生八卦之心,咬着叉子伸长脖颈:“对了知年哥,你跟时屿又不同级,是怎么认识的啊?”   “社团,”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沈知年的眼神变得柔软,“人文地质,很冷吧,当时还是我们吹得天花乱坠把他忽悠过来的。”   “我们原本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第二天一进社团,就看见他戴着耳机坐在窗边看我们画的宣传册。”   “我们宣传册都是自己画的,他当时还不好意思说,后来熟了之后,对我们几个的画功百般嫌弃。”   郝帅兴冲冲地插话道:“我猜小美人一定心灵手巧。”   “他?确实。”沈知年抬起眼,眼神专注的望着时屿,眉眼深邃,“他做什么都很优秀。”   “唉——”郝帅忍不住哀嚎,“老沈你什么时候能夸夸我。”   身侧的秦皓浅笑着补充道:“能让知年赏识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时屿性子虽冷,但脸皮薄,被人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耳廓和鼻端都浮出一层浅淡的绯红。   这般神情,本就是情绪使然,时屿也只把沈知年的话当做出于他教养的礼貌,可这落在段京淮眼底就彻底变了味——像极了暧昧期的调情。   ——   夜幕沉沉,饭毕,管家上前提醒,定做好的蛋糕被送进旁侧的露天泳池。   郝帅本来就玩的花,又喝了不少混合酒tຊ,这会儿酒劲儿上涌,扯着领带嚷道:“说好的通宵蹦迪哈,我约了很多妹子。”   有人兴致上来了,兴奋地挑挑眉:“就光找了妹子?”   郝帅露出一副“懂你”的表情,指着人说:“有。八块腹肌。搞体育的。”   程晟一巴掌拍到郝帅的屁股上,贱兮兮道:“有没有上次你睡得那个?”   “我草,一夜情谁他妈记得谁啊,早删了。”   谢景廷给了他一脚。   “踹我干嘛,老谢这事你熟啊,你寿星,今晚都听你的,好吧。”   时屿觉得心口有些窒闷,他率先站起身来,淡道:“抱歉各位,我去找医生换药,今晚就先失陪了,”又转向谢景廷,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谢总。”   谢景廷勾着唇笑了下:“没事。”   沈知年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我陪你吧。”   时屿失笑:“不麻烦了,我行动自如,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沈知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时屿点头:“好。”   夜色如泼墨般浓稠,一镰银饰般的弦月悬挂在幕布上。   时屿洗完澡,擦拭着湿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有些松垮,领口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肩侧,他站到窗前,清晰地看到露天泳池的一隅,灯河像星火般不知疲倦的闪烁着,人潮翻涌。   他下意识地寻找某个身影,心也跟随着波澜的视线逐渐起伏。   无果。   他的心沉下去一块。   下一秒,门铃声响,大概率是刚才通知过的陈医师。   屋内没开灯,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哪儿去了,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玄关处把门打开。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缓慢倾漏进来,在地板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修长挺拔的男人逆着光,脸部轮廓在光影的临摹下如雕塑般深邃,极具压迫感。   时屿怔愣了下,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握在把手的指尖微微蜷起。   段京淮沉默了片刻,视线从他的脸逐渐滑到赤.裸的脚上,缓缓蹙起眉。   时屿不自在地稍退两步,刚想开口,段京淮忽然健步上前,揽住他的腰肢和腿窝将人打横抱起。   门关紧,擦头发的毛巾顺势掉在地上。   猝不及防跌入温热的怀抱,时屿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视野恍惚一阵,人又被丢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段京淮蹲在床尾,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脚踝,借着月色打量他的伤势。   肿消了大半,紫青还没退,腕间映着冷白的月光,看起来本就脆弱的脚踝更加惹人怜惜。   房间内安静的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时屿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段京淮手里拿着药水和纱布。   只见他小心的把脚跟搁在他的腿面上,低下头,眉目微敛,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着药水一点点涂抹,动作细致又温柔。   侧脸的线条也被月色浸的柔软了些。   时屿唇动了动,胸腔里绷紧的弦被人弹了下,心跳逐渐失序。   药水涂抹到皮肤起初只是有些凉意,停顿稍许之后,突然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地轻“嘶”了一声。   段京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抬眸看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屿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淡道:“没事。”   空气凝滞片刻,下一秒,一阵轻柔温热的风吹拂过脚踝,段京淮微俯着身,唇略翕合,小心仔细地吹着涂抹过药水的踝部,风里裹挟着丝丝凉意。   似是有无形的电流在脚底一寸寸苏醒,沿着脉络传递到胸腔内,酥酥麻麻的。   时屿眸光动了动,感觉四肢都使不上力。   月光透过落地窗氤氲了一地,暧昧旖旎的氛围在屋内缓缓发酵蔓延。   “还疼吗?”男人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室内尤显低沉。   段京淮缓慢地掀起眼皮,有光影在他眼底打转,明明灭灭的,将他的眸遮的更加幽深沉邃。   时屿感觉被他眼里的情绪烫了一下,喉咙像是被撒了一把沙,说不上话来。   喘息声伴着彼此交织的眼神连绵纠缠。   就在这时,时屿搁在床头桌上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打破了空气里拉扯的暧昧。   时屿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倏地将脚踝抽出来,扭身去抓床头上的电话——   沈知年。   段京淮也看见了来电显示,他站起身来,眸里的光蓦地跌沉下去。   “喂,知年哥。”   他仰面躺在床上浅浅喘息着,后者后觉胸腔里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动,来回冲撞的血液敲打着耳膜。   “你总算接电话了,”沈知年柔和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轻笑了下,嗓音温润,“洗完澡了吗?”   房间内格外安静,近在咫尺,段京淮将沈知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冷着脸,腮帮子动了动,膝盖前驱半跪在床间,俯下身来,手臂支撑在时屿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时屿看着段京淮眼底阴翳的情绪,声线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嗯。”   沈知年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继续道:“那陈医师去给你换药了没?”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从他的膝盖游走上抚,时屿身子僵硬一瞬,瞪圆了眼睛看着段京淮。男人恶劣地扬起唇,黑眸如同海底暗礁,揽着他的腰肢在各处点火。   血液里的神经四处跳动着。   听筒那侧迟迟没有收到答复,沈知年又问了声:“嗯?”   “啊,”时屿咬着唇,呼吸间满是粗重,咬牙切齿道,“换了。”   时屿抬起腿想要踹身上的人一脚,可小腿也被人抓住,他气急败坏地瞪着他,男人作乱的手还在继续,几番折腾下来,腿和腰全软了。   沈知年道:“那你还疼吗?”   “没…没事。”   段京淮低下头,开始啃吻时屿的耳侧,他的耳垂又薄又透,如瓷玉般精致,他一口咬住,细细舔舐厮磨。   滚烫的气息喷薄在耳廓处,像烙铁般炽热,他用力仰着脖颈,感觉一颗心都烫皱了。   “时屿?”沈知年他急促的喘息声,顿了顿,“你怎么了?”   腰肢被人钳住,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时屿“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推着段京淮的胸膛。   手机从他掌心滑落,从床铺被颤到地板上,“啪”地一声。   “时屿?”听不到回应的沈知年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   一旁的郝帅问道:“小美人怎么了?”   “不知道。”他眉心皱起。   谢景廷漫不经心道:“别担心,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这里安保措施也很完善。”   沈知年还是放心不下,撂下酒杯:“你们先玩,我上去看看。” 第15章 一门之隔   稀薄的空气里填满难以自抑的喘息声。   绸缎般的月光流泻在地板上,浴袍和衬衫西装裤凌乱地扔了一地。   段京淮的吻蓄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像是野兽宣誓主权一般近乎凶恶地啃咬,掠夺着他的全部。   时屿起初还在挣扎,可没坚持多久便全然缴械投降,修长漂亮的手指没入段京淮的发梢,循着他的气息,两条笔直纤长雪白匀称的腿情不自禁地缠到男人的腰上。   沉沉浮浮,他感觉像是一只在漫无边际的湖泊里漂泊的舟,随时都能溺毙在海域里。   倏然,门口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时屿蓦然清醒过来,脑海警鸣大作,脚尖蓦地紧绷蜷缩着,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   耳畔传来段京淮恶劣的轻笑。   门铃渐熄,片刻,随着“砰砰”的叩门声,沈知年低缓的嗓音也出现在门外:“时屿,你在吗?”   察觉到时屿的分神,段京淮的攻势更猛烈了一分,时屿没咬住齿关,吃痛地叫了一声。   沈知年显然听到了他的动静,提高了声音:“时屿!?——”   段京淮坏笑着抵住他的额头,他眼底压制着汹涌的情绪,嗓音因动情而沙哑低沉:“怎么办,被他听到了。”   时屿额角蓄满了薄汗,整个人快要承受不住,勾着潋滟的眼尾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倒不是担心被沈知年发现,只是脸皮太薄。   更何况他跟段京淮究竟算什么,老友?同学?劲敌?还是醉酒之后一.夜.情的对象?   正想着,段京淮忽然架着腿弯抱起他,在他惊恐的眼神下大步朝玄关处走。   “你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道。   段京淮默不作声地将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门上,带着灼意滚烫的吻毫不吝惜地压下,撬开他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   一门之隔。   时屿浑浑噩噩,他像一只溺毙的鱼,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迫的承受着。   屋内传来的各色声响惊扰了沈知年,他皱起眉来,急切地“砰砰砰”敲着门:“时屿,你在听吗?”   “…………”   “时屿?”   时屿抬起朦胧的眼,他咬紧唇,平缓片刻,用手掌支着门框,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一些:“我没事……我要睡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知年松了口气,可那抖颤的尾音仍旧tຊ令他半信半疑:“真的没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段京淮的眼底燃着一团火焰。   时屿连指尖都战栗着,他紧紧咬着牙关,感觉脑海里涌入了大片大片白光,他在一团漩涡中溃不成军,千钧一发之际,一口咬住段京淮的肩头——   “……”   走廊和屋内都陷入久久的平静,只有两侧灯壁上点燃的蜡烛葳蕤的燃烧着,沈知年感觉贴近皮肤的风有些凉,伸手拢了下衣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次敲门时,时屿喘息中带着微哑的回应从门缝飘出:“…………我真没事。”   “知年哥你回吧。”   沈知年凝视着眼前厚重的门,唇动了动,似是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头在舌尖盘旋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句:“那晚安,时屿。”   屋内没再有回应。   时屿被段京淮抱回床上。   他额头渗满细细的汗水,身上也濡湿一片,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泛着润泽的光。   那本就生的撩人的眼尾勾了红,鼻端也染着绯色,漂亮朦胧的眸底浮出一片勾人的媚意。   “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时屿气喘吁吁地凝着他。   “有病?”段京淮轻嗤一声,再次俯身覆上来,抵着他的唇,冷厉道,“你跟沈知年卿卿我我一整天,还问我是不是有病?”   时屿眼底闪过一阵震惊,他抬脚踹了段京淮一脚,气势汹汹地咬牙:“我跟沈知年就是普通朋友。”   “不见得吧,”他讽刺地挑起眉,觉得心口有一股无名火正猛烈燃烧,吞噬着他的理智,“在电话里问你洗没洗澡,下一秒就来敲门,有这样的朋友?”   “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时屿被烫的浑身一抖,红着眼睛看他。   “我哪样?”   “……流氓。”   时屿鼻尖冒着汗,浑身紧绷,他抓紧段京淮线条流畅的臂膀,指尖深深陷了进去,瓷玉般的手指关节青中泛白。   段京淮嗤声哑笑,捞起他的腰,勾着唇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沈知年那种正人君子?”   时屿觉得段京淮的脑袋简直被门挤了,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他眼尾泛着红,恼怒地瞪着他,瞪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解气,张嘴咬住了他的鼻尖。   段京淮稍侧着脸,默不作声地任由他咬。   他咬的力道不大,没一会儿就松开了,垂着眼睫断断续续道:“段京淮…我警告你……沈知年只是我朋友……你要是再发疯,就滚出去。”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吐出的嗓音也软到不行,怎么听都像是撒娇,毫无震慑力。   两个人借着月光对视,段京淮容色仍旧冷冽,周身笼罩着令人难以忽视的低气压。   片刻,他禁锢着他的腰将人压向自己,声音很淡很淡,似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美国好玩吗?”   夜色掩盖下,他幽暗的眼睛里蹙着一抹光,正紧紧地锁住他,瞳仁里倒影着他的影子。   时屿被那眼神莫名烫了一下。   不等他开口,段京淮的吻又覆上来,含吮住他的下唇,缓慢地舔舐厮磨。   时屿轻阖住眼睛,搂住他的头,舌尖主动越过齿关去勾缠住他的,逐渐深入。   月色愈发浓稠。   潮水汹涌地拍打着堤坝,时屿感觉自己像是只濒死的鱼,全部的意识都随着他起起落落。   夜还长着。   ——   时屿醒来时,窗外日光大瀑,无数光点穿过玻璃跳跃着涌进屋内。   他腰间盖着一层薄被,锁骨、大腿内侧、脚腕,都密密麻麻烙着朱砂色的痕。   身上的皮肤倒是被清理过,每一处都格外清爽。   他懵懂茫然地眨了眨眼,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床铺空荡的另一侧。   床单一片凉意,看来段京淮早就走了。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他像触电般急忙收回手,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出神。   腰侧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触感,滚烫的,像烙铁一般紧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想着想着,他的耳廓就烧了起来,要命地用手背遮住视线。   视野被遮挡,感官就格外灵敏,他耳朵动了动,片刻,倏地拿开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浴室里水声逐渐停歇,玻璃门被推开,段京淮围着一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他宽肩窄腰,黄金倒三角比例,腹肌精瘦结实,两条人鱼线漂亮流畅的延伸着,没入浴巾边缘。   背脊上横着数道乱七八糟的划痕,劲瘦的肩头也覆着几个浅绯色的牙印。   时屿:“……”   他默不作声地遮过薄被,想要盖住自己红透的脸,可段京淮早就发现了他,好整以暇地挑着眉:“醒了?”   时屿放弃自己的小动作,偷偷吞咽了一下,极力地平复下因害羞来回冲撞的神经,故作冷漠道:“嗯。”   段京淮从烟盒里抖出只烟来咬在嘴里,慵懒地坐到床尾。   烟雾缭绕,嘴角勾了勾,凝视着他的眸色透出几分玩味:“昨晚睡得怎么样?”   明知故问。   时屿坐起身,漂亮的手指拎了一件衬衫披上,嗓音和脸都清清冷冷的:“一般吧。”   段京淮也不恼,低笑着凑上前去,俯在他耳畔哑着嗓音轻佻地说了句荤话。   说完之后,他嘴角挂着恶劣的笑,稍退半分,不出意外地看到时屿本就泛着绯色的耳廓蓦然炸红,渐渐的,晕至脸颊,连鼻端和锁骨都透出一层粉来。   “段京淮!”他羞恼地凶了一句,瞪着人,气急败坏地抬腿踹了他一脚。   始作俑者眉梢上扬,低低地笑着。   时屿不再理人,套上衬衫愤愤下床,他的拖鞋不知何时放到了床边,他抿着唇穿上,然后泄愤一般踢踏着拖鞋走进浴室。   跟上次一样,牙膏和水都给他备齐了。   时屿气愤地灌了一大口水漱口,忽的抬起眸来,镜子里映照出的眼睛眉梢都点着羞怒。   太恶劣了。   他怎么……花招这么多!!   难以描述的画面又一次在他面前铺陈展开,他支着牙刷,盯着镜子里那个从嘴唇到锁骨都布满狼狈的自己,崩溃地闭了闭眼。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沉溺于此。   可是。   耳边忽然响起苏绒那几句话,语气轻飘飘的,在此刻却如重锤般砸在时屿的心窝上。   他握着牙刷的手蓦地一僵,动作缓慢停了下来,怅然地抖颤了下睫。   “……”   望着镜子里那个眉眼和鼻端都缀着薄红的面容,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在眼睑处拓开一道失落的阴翳。   玩儿不起又怎样,他逃得开吗?   从美国回来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把自己更深的推向段京淮……   哪怕玩儿不起,他也得装。 第16章 生撩   刷完牙出来,段京淮正坐在床尾握着手机看简讯,他指尖夹的烟已经燃了大半,唇角淡扯着,倦懒的面容被烟气拉得模糊。   听到动静,他将烟头碾熄在烟灰缸内,掀起眼皮看过来。   时屿面容倨傲地侧了下脑袋,递过去一个薄凉的眼神,冷道:“你怎么还不走?”   段京淮眉梢一扬,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道:“衣服。”   时屿:“……”   他垂眸看了眼。   他身上这件衬衫明显要比他平时穿的大一码,边缘虚掩着腿根,两条光洁笔直的腿在日光的映衬下白的晃眼。   他刚才在床边随便捡了一件衬衫就套上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被扒掉的是浴袍。   时屿虚握了握指尖,又松开,他努力平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噢”了一声。   只见他神色淡然地走到段京淮面前,白玉般漂亮的手指压在衬衫纽扣上,慢条斯理地,优雅地将扣子一颗颗解开,脱下衣服。   他的手指纹理偏白,肤色隐隐透明,修长的指尖松松懒懒拎着他的衬衫,移到段京淮的腿间,指腹一松,无辜地眨了眨眼:“谢谢,还给你。”   浓密的眼睫轻扫过眼睑,一张脸格外的纯,眼底透着懵懂又天真的媚意。   段京淮一眼不眨地看完全程,幽深的眸微眯了眯,喉咙处一阵发紧。   片刻,床底处传来叮咚的微信提示音,时屿的手机响了。   他移开目光,视线在地毯上扫了一圈,未果,便俯下身,背对着段京淮跪在地毯上,纤细的腰部略微塌下,伸手去够床底的手机。   浑圆饱满的臀就偎在段京淮脚边。   段京淮磨了磨牙,感觉自己压抑住的异样又苏醒过来。   时屿刚抓到手机,腰间就被一只有力的掌心握住,然后将他整个人揽着捞了起来,压到床上。   “你干什么?”时屿茫然地掀了掀眼睫,眼底含着朦胧的水意。   “你说呢?”段京淮身上带了点烟草味,眼睑下压,“撩完人就跑?”   “莫名其妙。”   时屿故意不理他,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点开手机。   【沈知年:醒了吗?楼下有准备早餐。】   段京淮也看到了,皱了皱眉,揽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抱坐到自己的腿面上,冷冷开口:“你这tຊ位朋友还真是关心你。”   时屿察觉到他臀下热又紧实的肌肉,眼睛里的光动了动,扭了下腰。   段京淮:“?”   段京淮咬了下牙,他确定,时屿就是故意的。   始作俑者轻眨着眼,一脸不解:“你要衬衫,还给你了,我找我的手机,关你什么事?”   段京淮知道他在装傻,哼笑道:“郝帅这会儿应该在楼下吹他昨晚的‘丰功伟绩’,要不我也下去跟他们聊一聊?”   时屿:“…………”   淡定。没事。让他憋着。   时屿垂眸,不动声色地翻出与段京淮的聊天微信框,拨了个转账过去。   叮咚一声,段京淮蹙眉,瞥了眼手机——   收到转账二百五十块。   抬起头,时屿唇角下撇,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懵懂与无辜:“那我就只好跟他们说,体验感太差,你也就值这点小钱。”   ——   时屿穿了身休闲装下楼,客厅里坐着七八个人,不知道谁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笑声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厅楼内。   看到他凑近,郝帅热情的摆手:“小美人早!昨天睡得怎么样啊?”   睡?他昨晚根本没睡几个小时,早上又跟段京淮胡闹,现在头昏脑涨的。   “还可以,早上好。”   他礼貌回应完,坐到沈知年旁边。   桌上摆着精致营养的早餐,他拾起刀叉来,切了一块火腿。   几个人在聊投资的事,他细细听着,不一会儿,段京淮从楼上走下来,他换了件深墨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翻折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郝帅正洋洋得意道:“拜托,我买的那艘豪华游轮才是牛逼好吧。”   段京淮迈到他的身后,适时地沉声插话道:“嗯,徒有虚表,内部建构一塌糊涂的牛逼。”   郝帅见是他,幽怨道:“你什么时候能不泼我冷水!?”   段京淮没再理会,径直走到时屿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一条胳膊绕到时屿的背椅上懒散地搭着。   时屿背脊一僵,刚咬的那口火腿也随之噎在喉咙处:“……”   一个表达亲昵和占有欲的动作被所有人尽收眼底,不过段京淮的性子本就慵懒随意,众人瞥了一眼就抛之脑后,都没当回事。   只有沈知年微眯起眼,视线灼灼地落在段京淮的手上忖度着。   秦皓突然提起:“老段,你昨晚干嘛去了,我找你半天也没见你影子。”   郝帅:“对呀,昨晚可是有很多美女跳艳舞。”   谢景廷淡定从容地扬眉:“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吃吧。”   “……”   时屿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一下,他面上不动声色地切着小香肠,腿却缓缓移到段京淮脚面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   察觉到旁侧迫人的气压,段京淮拖长气息笑了下,唇角微弯:“临时有个视频会议。”   一旁友人轻啧道:“说好的推了工作。”   “算了,”谢景廷适时解围,“谁让老段分分钟几千万上下。”   几个人又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唉,昨天那个谁来着,当红的一个男明星。”   “周扬一?”   “啊对,长得挺纯,Tina说有人昨晚收了他的房卡,现在的小男星都这么积极主动的?”   正说着,程晟从楼上走下来,打着哈欠抱怨道:“老谢,你这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啊。”   听到这儿,时屿咀嚼的动作一顿,心里蓦地咯噔一声。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打完球回去换衣服时,程晟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谢景廷哼笑:“怎么?你跟你女朋友昨晚把我别墅掀塌了?”   程晟掏掏耳朵:“滚吧你,是你们三点半还在泳池里唱歌的声音传过来了好吧,郝帅那破锣嗓子可他妈难听。”   郝帅嚷嚷道:“谁他妈唱歌难听,老子是情歌天王,天王懂吧?”   时屿在心底松了口气,紧绷的腿弯也同时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膝盖打了个晃,恰巧蹭到了一旁段京淮的膝盖上。   他一惊,下意识地抬眼,撞上段京淮眼底促狭又漫不经心的笑意。   心嗡鸣着慌乱了一瞬。   不等他理清,段京淮便俯身凑了过来,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哑声道:“不就值二百五十块吗,你紧张什么?”   “……”   真记仇啊。   时屿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动声色地继续戳着盘里的菜,然后,动作极小的磨了磨牙。   段京淮勾了勾唇。   刚才还在房间里故意惹恼他,这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埋头做鸵鸟。   他的心忽然就软了下。   两人的互动不声不响,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沈知年看在眼底。   ——   吃完早饭,谢景廷邀请所有人去游艇里享用海鲜午餐。   别墅后面是一片金黄的沙滩,沙滩傍海,靛青色的海水如琥珀般镶嵌在海域里。   游艇安静的栖息在海面之上,沙滩也早就架满了软质的沙发躺椅和遮阳伞。   游艇分上下两层,内部豪华宽敞,设计精致的门窗锃光瓦亮。   甲板上摆着长酒桌和香槟塔,高级熏香的烟气似有若无的滑过鼻端。   日光落在海面上宛如片片碎银,时屿戴着墨镜站在甲板上休憩,他微仰着头,脖颈漂亮修长,额前的发梢被风吹得凌乱。   沈知年拿了一杯特调走过来递给他,笑道:“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嗯,谢谢。”他微微点头,接过。   “老谢这个人在投资方面也很有眼光,如果将来你们有机会合作,他的业务能力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我知道,”时屿跟他碰了下杯,“谢谢知年哥你带我来这里。”   沈知年浅笑。   “对了,”他舔了舔唇,犹豫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段京淮跟你说了什么?”   时屿呼吸一窒,侧目。   “我刚才看到,你好像有点生气,”沈知年想了想,又说,“其实他人不坏,只是玩心太重,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时屿微微抿唇,他感觉耳廓有点热,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又想到了段京淮在他耳畔俯身的模样。   说过分,确实很过分,但与其说是过分,倒不如说是在调.情。   他看了眼沈知年关心的眸子,翳了翳唇,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他跟段京淮从年幼就相识的事情。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旁侧掀起一阵雀跃的尖叫,下一秒,浪花以迅猛又激烈之势翻腾而起,越过甲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哗”的一声,浪花摔下,靠甲板最近的两个人浑身都被淋了个透。   时屿:“……”   沈知年:“?”   段京淮的摩托艇停歇在甲板边缘,他甩了甩被水浸湿的头发,骨节分明的手将额前耷拢的碎发向后抓,墨镜也掀过发顶,露出深邃的眉眼。   郝帅也骑着摩托艇赶过来,看着眼前浑身淋透的两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你们俩这是刚在海里游了一圈啊?” 第17章 恐同   一旁的程晟窝在沙发里悠哉道:“都说了让你们穿泳衣,来游艇上穿这么厚有什么意思啊。”   微咸的海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时屿用袖口擦了下脸,微微提了口气。   这是穿多厚的问题吗?   段京淮他就是故意在靠近甲板的时候甩尾,把水全泼他身上的!   海面上的两人迈上游艇,站在楼梯下的侍者贴心的递了两块浴巾给他们,郝帅接过后边兜过头一阵乱擦,段京淮眼睑懒懒的垂着,拎着毛巾,长腿径直迈到时屿面前,将浴巾罩到他头上。   视野恍然陷下一片阴翳,时屿懵了下,随后便抬手拽着浴巾边缘挣扎。   “别动。”段京淮低哑着嗓音轻道。   修长的手指按在浴巾上,他低着头,浸湿的额发自然下垂,墨黑狭长的眼被略微遮挡,手上慢条斯理擦拭的动作专注又温柔。   时屿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泄力,缓缓滑下来,温顺站着任由他摆布。   侍者也给了沈知年一块浴巾,他浅浅道谢,同时皱着眉疑惑地看向段京淮。   郝帅也忍不住惊呼:“卧槽你俩不是棋逢对手吗,昨天打了一场打出感情来了?”   程晟也附和:“老段你这是走的什么风?这么体贴?”   “不对啊,你为什么只给时屿擦不给沈知年擦,明明沈知年这边淋得更湿吧。”   段京淮懒得理他们,面无表情地丢了句:“滚。”   擦至半干,段京淮用浴巾将时屿裹住,下颌抬着示意了一下摩托艇:“玩吗?”   时屿还有点生气,声线冷冷的,但细听又觉得嗓音里藏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我不会。”   他垂下眼,低笑着勾了勾唇:“教你。”   他给负责摩托艇的工作人员要了救生衣和全套的驾乘护具,又极其体贴地帮人穿戴整齐。   游艇上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瞠目,轻啧道:“这几个意思啊。”   昨天两人在球场厮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才短短一晚,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就不复存在,两人氛围变得和谐甚至,有些别扭的暧昧。   穿好护具,段京淮站在甲板上单手把住tຊ摩托艇的把手,眉梢挑了挑,示意他。   时屿垂下眼睫,看着随着海浪漂浮不定的船体,眯了眯眼。   段京淮稍侧着脑袋,舔舔唇:“怕了?”   时屿睨了他一眼:“谁会怕。”   段京淮拖着长腔“噢”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时屿纤细的腰身处,他勾了勾唇,手伸过去,在他的臀部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时屿感觉耳垂的神经猛地一跳,瞪圆了眼看他。   他臀还疼着,他这么一拍,腿都软了。   而那人却毫不愧疚地低笑两声,长腿一抬,轻松地跨到摩托艇上,又拍了拍身前空余的位置,哂笑:“上来。”   时屿冷着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抓着把手抬腿坐了上去。   刚坐稳,炽热的气息就倾压过来,缭绕喷薄在他的耳侧,时屿心跳一滞,感觉浑身都被烫了一下。   段京淮脖颈前倾,下颌蹭着他的耳廓,线条流畅的手臂绕到他身前来,将钥匙对准摩托艇的暗扣一叉,然后把另一头电话圈似的长线绕到时屿的救生衣上栓紧。   栓紧的时候,他的手从背后伸到他身前,手臂夹着他两侧腰际,看上去就像是在背后抱住他似的。   甲板上传来轻“啧”的声响,时屿感觉自己的耳根迅速燃烧,火星乍溅,连带着脸颊都烫了。   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缩紧,段京淮勾了勾唇,笑的痞气又恶劣。   “时屿,这么容易害羞啊。”   他一只手臂撑在摩托艇把手上,脑袋稍侧着,盯着时屿瓷玉般透着绯红的耳垂,声音低哑。   “我没——”   时屿飞快地侧过头,话还没讲完就又吞回了肚子里。   段京淮就在他呼吸可闻的距离内。   两人贴的近,几近是鼻尖对着鼻尖,段京淮垂眸看着他,气息滚着热度,唇角的笑有些蛊惑。   时屿轻轻闭了闭眼,缓缓稍撤半分,艰难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心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两人的举动被甲板上的人尽收眼底。   谢景廷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扬着腔调一字一句道:“世风日下啊。”   程晟眯着眼:“老段心里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呢,不应该啊。”   秦皓的眼镜反着光:“说明摩托艇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郝帅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大咧咧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昨晚睡了。”   话音一落,其余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齐刷刷的看着他。   郝帅怔愣:“都看我干嘛,我瞎说的。”   程晟长吸了口气,瞪大眼睛:“……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啊。”   蒋旖旎道:“少瞎扯,老段直的,巨直。”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是啊,不仅直,他还恐同。”   “之前不就有个男模特买通酒店工作人员,然后故意走错房间,结果被他从房间扔了出来。”   “哦对,他一气之下还把酒店工作人员全辞退了。”   众人:“……”   众人:“真恐。”   沈知年神色凝重地盯着楼梯处,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起他就感觉心口像被人盖了一层厚重的玻璃罩,凝滞的令人喘不过气。   ——   段京淮掌心覆盖住时屿的手背,带着他的手握到把手上,微俯低身子,以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将他圈在其中。   男人紧贴着他的手腕温热,指尖却有些凉。   摁下开关按钮后,他又勾着他的指尖去触碰把手旁边的油门:“准备好了吗?”   时屿点点头:“嗯。”   摩托艇缓缓启动,底盘席卷过的海面卷起浪涛,潮湿微咸的海风迎面撞来。   时屿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顷刻间活跃跳动起来,徐徐的风掀起他的发梢,凉意与畅快紧贴着他的皮肤。有无数水花敲打着他的小腿,丝丝凉凉的,沁满舒适。   油门逐渐加快,浪花也被冲击的更高。   段京淮垂眸,覆在他耳边轻道:“爽吗?”   “嗯!”他语气略带兴奋的上扬了些许。   沿着海岸线笔直地冲刺过一段距离之后,段京淮操控着把手左右周旋摇晃了几下,时屿下意识地抓紧,只见船身在他的操作下在海面跳跃而起,轻甩了一个弧度,又稳稳落下——   船尾处,掀起的浪花湍急澎湃,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巨大的帘幕,将湛蓝的海面搅动汹涌。   海水沿着他的脖颈顺流进衣服内,有些痒。   摩托艇又平直的行驶了一会儿,片刻,段京淮低声道:“我松手了。”   “好。”   段京淮覆在他掌骨的手缓缓滑下,落在他腰肢两侧,搂紧。   时屿心跳慌乱地漏了一拍,握着把手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倾晃了下,船身瞬间偏颇,浪花涌溅。   他感觉额头上的血管猛跳了一下,连忙迅速冷静地握紧另一边,平衡了船身。   耳边又传来低低的笑声。   时屿咬牙:“你就不能安稳点?”   “安稳点是指什么?不能搂你?”他弯弯唇角,“那你希望我把手放到哪儿?”   时屿:“……”   他懒得理他,把所有专注放到摩托艇上。   摸索着,他已经逐渐掌控了船速,甚至能够做到小幅度的漂移摆尾。   刚开始还险些翻车,但好在他每次反应都能迅速及时,再加上段京淮时不时的帮他握把,他也安心不少。   段京淮点评说:“不错啊,进步挺快。”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来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时屿小小的冷哼一声。   下一秒,他猛地晃了下把手,在船尾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由于他的位置靠前,段京淮的位置靠后,那高扬的水花不偏不倚地在他上方兜头而下,啪的一声——   段京淮:“……”   海水顺流而下,短发被浸湿,蜿蜒的水流湿哒哒的沿着他的鼻梁往下巴缓缓滑落。   坐在前面时屿见使坏成功,头稍微埋下去一点,发出低低的,小狐狸似般的笑声。   段京淮简直被气笑了。   他随意撩了下额前的湿发,凑上前去,握住时屿腰侧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拧了下,似笑非笑道:“坏的也学,是吧?”   说完,不等时屿回应,他把时屿的T恤边拽出来一点,掌心伸进去。   游艇上,一群人都围在桌前喝酒掷骰子,只有郝帅还拿着望远镜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玩摩托艇的两人。   忽然,他“哇”地叫了一声。   众人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郝帅:“时屿他——”   沈知年紧张地打断道:“时屿的摩托艇翻了?”   郝帅:“啊不是,时屿好好的。”   众人:“害。”   郝帅:“他只是一脚把段京淮踹进水里了。”   众人:“?”   ——   用完晚餐,来玩的朋友陆陆续续的跟谢景廷告别,离开庄园。   时屿平时很少开车,而且来的时候沈知年再三坚持载他,便蹭了他的。   他先一步跟谢景廷打了招呼,站到庭院喷泉处等沈知年。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他站在一片月色中,皎洁清寒的光如丝绸一般缠绕在皮肤上,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仰着,颈窝和脖颈白的几近透明。   段京淮离他不远。   男人斜靠着墙,嘴里懒懒地咬着根烟,别墅里的灯拂在他侧脸,在冷峻的面上落下几道斑驳的影。   烟雾四散开,把他的神色遮的半明半昧。   他就这么一眼不错地盯着时屿的背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挪开视线。   直到沈知年下来。   他边下楼边系着西装扣子,后面还跟着郝帅谢景廷等人。   “波士顿那个案子,就麻烦你催了。”谢景廷吸了口烟,拍着沈知年的肩膀道。   “没问题,回头帮我跟谢叔问好。”   谢景廷笑道:“他正在家愁着给你家老爷子送贺礼呢。”   沈知年也笑,转而看向时屿,笑容更深了:“我们走吧。”   时屿点头,顺势向身后的众人示意。   “等一下——”   段京淮将烟头碾磨,拎着外套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眼皮懒懒的掀着,随手将车钥匙丢给谢景廷,淡道:“我车坏了,明天帮我找人拖回去。”   谢景廷:“哦?”   “沈知年,”段京淮忽然开口,唇角勾了勾,狭长微扬的眉眼透着几分傲慢,“顺便带我一程呗。” 第18章 指缝   时屿侧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有凉风贴着地面拂过,沈知年嘴角的笑容一僵,缓缓地眯了眯眼。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然而不等两边陷入僵持,郝帅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对段京淮说:“我还想蹭你车走呢,没事,你车坏了让老谢帮我们叫个司机不就行了?”   段京淮:“……”   他翳了翳唇角,冷硬道:“我不习惯。”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四个人在一个车里多挤啊气都喘不匀啊我是说——”他在段京淮阴森密布的眼神中猛地停下来,提了口气,看向沈知年,“我也想,老沈你也捎着我吧。”   事到如此,沈知年也只能无奈笑道:“好,大家一起走吧。”   随着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漂亮的车尾灯亮了两下。   沈知年先迈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眼神tຊ落到时屿身上。   时屿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然而没等他看到沈知年的示意,段京淮就拽着郝帅的手将他拖到副驾驶,然后,摁着他的肩膀把人塞了进去。   郝帅:“?”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操控了,但又说不出来。   沈知年感觉太阳穴的神经都跳了下。   时屿这才慢条斯理地抬眸,瞥到副驾驶已经坐了人,也没多想,指尖扣住后座车门的把手,稍一侧目,眼神跟站在对面的段京淮对上。   他手臂撑着车门,眉梢扬着,漆黑的眼睛被路灯点的清亮。   翳了翳唇,时屿坐进车后座。   宾利缓缓开出别墅,灯河汇集,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浮动着光怪陆离的影。   车内酝酿着诡异无言的气氛,窒闷的令人喘不过气,纵然是郝帅此时也有些难以适应。   他打开副驾驶的窗户,又打开蓝牙,一首节奏鼓点昂扬的流行乐款款流出,飘荡在静谧的车内。   “老沈这是你听的?”郝帅疑惑道,“你不是开车的时候更喜欢听钢琴曲吗?”   沈知年温柔地哂笑一声:“时屿听的。”   说完,他便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昏黄的路灯将他眼底的光映得柔软。   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时屿侧过眸来,淡淡的对上沈知年的视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段京淮:“……”   他气息轻嗤了一声,指尖在腿面上不规律地敲动了几下,随后,斜侧过身,整个人的身子朝时屿倾靠过去。   男人的气息压了下来,他身上有股干净清冽的淡香,衬衫的袖口轻轻蹭过时屿的鼻尖,撩起几分酥麻之意。   时屿小心的吞咽了几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手臂越过时屿的肩线,上身微微低俯的动作看上去像是要凑过来亲吻他。   时屿脑中警铃大作,身子不自在地向后靠,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你干什么?”   前排的两个人听到声响之后,也纷纷从后视镜中看过来。   男人疏懒的轻笑了声,掌心支到时屿这侧的把手上,轻抬按钮。   车窗缓缓落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开窗而已,你紧张什么?”   时屿:“…………”   明明他那边也有窗户。   时屿动了动腮,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掌心。   窗外飘进来一阵清凉的夜风。   傍晚时分山林间下过一阵小雨,夜风里混合着潮湿溽热的植物和泥土的气味,沁人心脾。   郝帅连了他的蓝牙,此时音响里传来悠扬的慢摇DJ。   车子一路开进市区,行驶在跨海大桥上,夜色如墨般浓稠,远远眺望,缠绵蜿蜒的灯河不知疲惫的闪烁着,璀璨通明。   “老爷子寿宴过后,你是不是就要回美国了?”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车内响起,段京淮视线放到后视镜上,语气有些冷。   沈知年抬眸。   他先是看了时屿一眼,时屿正凝神看着窗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话题。   他答:“看看情况。”   段京淮眯了眯眸,追问道:“什么情况?”   沈知年静默了几秒,又轻轻笑开:“工作情况。”   郝帅正跟着Rap的节奏点摇晃,见两人聊天,便插话道:“沈老爷子不是总催婚吗,怎么样,最近你有没有看到好的?”   沈知年低笑一声,自嘲道:“看到好的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段京淮闻言,皱了皱眉。   郝帅谆谆善诱道:“你自信一点啊,像老段一样,老段不是总说什么——”他想了想,扬声道,“‘没有我段京淮拿不下来的人’。”   沈知年正看着后视镜,他清晰的看到,在郝帅提到“段京淮”这个名字的时候,时屿耳朵明显动了动,涣散的瞳孔瞬间聚集,脑袋稍侧。   扶着方向盘的手急促地滑了下,车身猛烈地晃了一瞬,又恢复原样。   郝帅人被幌到,惊魂未定地瞪了瞪眼:“怎么了?马路上有猫?”   沈知年平静的眼神缓缓深邃。   他垂下眼,眼睑处落了一片阴翳,看上去有些失落:“……没什么,我看错了。”   穿过跨江大桥,商圈高楼云集,车身擦着灯红酒绿的昏昧驶过。   不到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屿正出神地望着街角的霓虹灯,灯影重重,无数光点像一张暧昧交织的网笼罩下来。   街道上人流如潮,交织着或暧昧或亲昵的身影。   忽然,一阵温热触碰着他的指端,酥酥麻麻的,有点痒。   他下意识地垂眸。   他的手在座椅下轻耷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伸过来,修长的指尖捉住他的食指轻轻勾住,攥了攥,指腹相贴。   时屿抬起头来。   有光在车窗上掠过。   光线在段京淮的侧脸上落了几道痕迹,将他本来锋利深邃的眉眼勾勒的虚幻模糊。   他薄唇抿着,视线直视前方,似是浑然不知。   角度使然,坐在前面的人看不到后座下的动作。   时屿耳垂烫了一下。   他没动,默不作声地将视线重新投掷到窗外。   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向前行驶。   清凉的风拂起时屿额前的短发,风里似是多了几分甜,还有些沸腾的气泡。   郝帅的Rap又换了一首。   段京淮勾着他指尖的手松开了一瞬。   就在时屿拨乱的心弦停滞之时,温热的掌心蓦然贴住他的,指尖缓缓穿过他的指缝,十指勾缠紧扣。   时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从耳边销声匿迹,只剩下血脉冲撞着,胸腔里那颗心跳的猛烈又失序。   ——   时屿做了个梦。   高一。   篮球馆里的气氛格外焦灼。   表面宣称只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但市级的领导都来了,校方这边暗戳戳的给校队施压,如果拿不了冠军,一中这届篮球校队原地解散。   二中还培训了拉拉队,然而一中这边说是不利于学校文化还影响学习,死活不肯组织。   球场上的球员神经都紧绷着,刚一上场,就丢了好几个球,节奏全然乱套,现在一直被二中的压着打。段京淮是队长,身上的担子格外重,边跑边鼓掌呐喊激励着场上的球员。   谢家豪刚拿到球,就被二中的人拦的严严实实,他拍了几下球,见无法突破,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安,罗安拍拍手,振奋地喊了一声,稳稳地接过球。   然而,他这边也是危机四伏,二中的人看见球传进他的手里,又反应迅猛的过来堵他。   罗安站到篮筐下,躲闪不及,眼看球就要被别人掳走,一咬牙,干脆趁着混乱直接上篮——   现场全一中的人心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跳,这分如果拿了,可以缓解一下败势,振奋一中球员的信心,也有利于下面追分。   要是没拿,下面的局面更加凶险。   只见橘黄色的球脱离罗安掌心,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球框沿上弹了出去。   一中观众区传来一片拖着长腔的叹息。   “完犊子了。”   “行不行啊他们,校队也太菜了吧。”   “也就段京淮打得好点,但是段京淮能进一个,二中的进俩啊。”   时屿听着身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视线看向站在球场上的段京淮。   他正擦着汗,小麦色的肌肤被汗水浸湿,眉眼间满是厌色。   二中那边拉拉队又开始摇旗呐喊,尖叫声像是来开联欢晚会的,一中这边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连加油声都没那么齐了。   眼看局面愈发陷入颓势,时屿刷的从座位站起来。   江遇看到起身,连忙抬头看向他:“时屿你干嘛去?”   “你跟我来——”   “啥?”   时屿拽着江遇从观众席一侧刷刷的跑下去,路过几个举着段京淮应援手幅的女生时,将手幅拿了过来:“借我用一下。”   江遇惊了:“我□□要干啥。”   两个人跑到观众区天台下方,球员入场的区域,那里很安静,而且离着球场和球员的距离更近。   时屿抓着江遇,敏捷的爬到一侧的登高架,高举起手幅冲着篮球场一字一句呐喊道:“段京淮加油——”   与以往的清冷又软的声色不同,他这一喊,声势洪亮,都压过了观众乱糟糟的呼喊声,惹得球场上的球员甚至裁判席都朝这个方向看来。   正运着球的谢家豪瞬间傻眼了:“我操,冰山美人这是在干吗?”   旁边的老张也瞪直了眼:“大班长啊。”   段京淮眉眼凝了下,视线从时屿身上扫过,对上他那双漆黑明亮的小鹿眼睛。   平日里总是勾着懵懂媚意的眸子里,隐隐亮着一簇擦亮的火焰,火星燃的旺,就那么直直的落进他的眼底。   有种奇异的感觉贴在心口,像是被那眼神熨烫了一下。 第19章 傻不傻   段京淮收回视线,舔着唇角扯出个笑来,他掀了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扬声气势如虹地喊了句:“老张——”   老张低吼一声,一个假动作从二中的人身边溜走,然后将球传给了段京淮。   段京淮大跨步滑到三分线,站定,起tຊ跳,手臂抬高,球缓缓脱离掌骨——   篮球空中划过一个下弧线,稳稳的落进篮筐中,球身连篮筐的边缘都没蹭到。   球馆的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声。   时屿在架子上跟着欢呼,眼睛亮的像盛了一尾池塘。   江遇也惊了,瞪着眼睛直呼:“我操牛逼啊老段——”   说完他也夺过时屿手里的一个应援旗来,跟着喊道:“段京淮加油,一中加油——”   草。   谢家豪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冰山美人这一出可比穿着水手服的软妹带劲多了。   接下来的比赛陷入白热化阶段,从段京淮打了个完美的三分球之后,其余球员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传球,跨步,上篮。   很快,落后的比分被逐渐追上。   时屿的加油声依然响亮的压过观众席所有女生的呐喊。   段京淮运球沿着侧翼上前,二中的人展开双臂像盾牌一样紧贴着他,他先是晃了身前的黄毛一下,又找准时机快速上前,接近篮筐时,灵敏运着篮球在背后饶了一圈,身前的人扑了个空,他趁机跨步上篮——   “哐当”一下,篮球掉进篮筐中,现场的尖叫声快要将屋顶掀塌,段京淮跟身边的队员跳起来撞了下胸,汗水在空气中晶莹的雀跃着。   比分追平。   “段京淮好棒——”时屿清澈的声响在球馆上空飘荡。   裁判席上的评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面面相觑一番后,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二中的场馆,裁判席上的评委也大多数都是二中的老师,起初二中比分领先,他们个个眉开眼笑,还不忘跟领导吹嘘一波体育教育工作的到位。   然而自从时屿站到架子上助威之后,比分竟奇迹般的被扳平了,这让他们觉得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在领导面前时难受又尴尬。   很快,两个魁梧彪悍的保安大叔站到了时屿和江遇面前。   保安:“同学你们太吵了,严重影响了球员们的心态,请你们出去。”   “吵?”江遇知道这是二中的场馆,不屑道,“有你们拉拉队吵吗?”   他话刚说完,拉拉队那边就像是故意响应他似的,整齐划一的喊响了口号。   “这是校领导下的通知,请你们遵守。”   江遇看明白了。   比分被扳平,那些老东西肯定坐不住,故意找他们来挑刺,他“呸”了一声:“妈的事真多,我们又没施法。”   抬头再看时屿,他跟没听见似的,一把推开保安凑过去的脸,脖颈处薄薄的血管都涨起了:“段京淮加油——”   江遇:“……”   他觉得时屿很多时候都贼牛逼,各个方面的牛逼。   几经拉扯,保安见人无动于衷,难免不耐烦,怒喝道:“让你们出去都听不懂吗!?”   他这一吼,球场那边也听到了,段京淮在跑动的同时皱着眉往这边瞄了眼。   从人影的缝隙内,他看见时屿瘦削的脸白皙又清冷,好看的眉拧着,瞪着保安的眼神里带着点刻意的凶。   裁判吹了下暂停的哨。   蹭了把脸上的汗,段京淮腮帮子动了动,脸上露出阴沉又冷戾的神情。   谢家豪后来跟别人吹牛逼的时候说,当时那个紧张又窒息的氛围,他敢保证,要是那个保安敢碰时屿一下,段京淮都能冲上去跟那身腱子肉干架。   最终江遇见机溜了,时屿为了不耽误比赛进程,无奈下还是被两个保安盯着走出了场馆。   球赛在十二月底,凛冬已至,球馆外的石梯上蒙着一层朦胧的白雾。   时屿身上就穿了件校服和薄毛衣,风里裹挟着透骨的凉意,从衣服缝隙里钻进去,没一会儿整个人都被冻透。   但他像是没有知觉似的,笔直地站在石阶上,听着球馆广播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仿佛浑身的血液也跟着热了起来。   场上的局面异常焦灼,冲撞声和喘息声不绝于耳,比赛时间即将结束,而比分咬的格外紧迫。   倒计时之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屿握成拳的手指缓缓收紧,陷入掌心的骨节开始泛白。   几秒后,爆发的鼓掌声如热浪一般冲击着他的耳膜。   广播里,主持人铿锵有力地高呼:“54:50,恭喜京港第一高中胜出——”   尖叫声做背景,时屿紧提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太阳穴狂跳,大脑皮层的兴奋感也缓慢退却。   肌肉一片痉挛,他这才发觉寒意早就钻进了骨缝里,身体冷的发颤。   四面八方的冷空气朝他汇聚,手指早就冻僵,纤长的眼睫上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   他搓了搓手,朝手心里哈了口热气,下一秒,一件又大又厚的外套从身后笼罩下来,有温暖的热源从身后抱住他。   被冷风刺痛的耳朵终于缓和几分。   据江遇后来跟他讲,段京淮在裁判宣判完球赛结果之后,连庆祝的动作都没做,几乎是立刻拿了外套往外面跑。   时屿转过身来,抬起眼尾,炽热的气息拂在他的鼻端。   段京淮还穿着两件单薄的球衣,身上的汗都被风吹干了,但皮肤还滚烫着。他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热。   时屿鼻尖眼尾都被冻得通红,睫翼安静地垂着,眉眼微弯,含笑的眸子明亮澄澈:“你赢啦。”   那模样纯到了骨子里。   段京淮指节紧攥着,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干,难掩躁动。   他忍着狼狈稍退了半步,又将外套帮他裹好,眉头微微蹙起:“喊这么卖力被赶出场馆,时屿你是傻吗?”   “我怕你听不到呀。”   时屿轻掀眼皮,上目线滑开一层弧线,瞳仁纯而饱满,看上去无辜又媚。   段京淮猛地眼皮一跳。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清了下嗓,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加不加油我都会赢的。”   时屿似懂非懂的 “噢”了一声,点点头。   段京淮:“……”   这么乖?   时屿吸了吸鼻子,瘦小一个人笼罩在厚大的外套内,被冻得懵懵懂懂的模样可爱的很。   段京淮被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上前两步,语气轻了些:“还冷不冷?”   “还好啊,我觉得你……”   比较冷。   没等时屿说完,段京淮便捉过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脖颈里,被冻得冰冷的掌心紧贴着他的皮肤,逐渐透进温热。   那热意沿着指尖一路向上,仿佛一簇火苗,连心口都被熨得发烫。   ……   耳畔突然传来“叮咚”一声。   眼前的情景瞬间掉入一片虚幻,所有的声音都远去。   时屿倏地睁开眼,他浅浅的喘息着,一脸懵的盯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   是梦。   他竟然梦到了高中时候的往事,那么清晰的,带着温度,淋漓尽致地在眼前铺陈开来,连没个人都表情都能窥知一二。   他长舒了口气,犹豫地抬起手来,看着瓷白如玉的指尖出神。   段京淮脖颈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上面,一切都恍若如初。   回想起当初头脑发烫,奋不顾身的跑下观众席的情景,时屿觉得脸部还是隐隐发烫。   那呼啸的风还仿佛在耳边徘徊。   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的,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段京淮,想要他赢。   他用手腕遮住眼睛,轻叹了一声。   算了,反正他因为段京淮丢了自己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平复好乱遭一团的心情,他摸过手机打开微信,是于特助传来的消息,宣传部今天准备为君逸开发的旅游景点拍摄宣传片。   宣传部签约的是一个最近流量正热的当红男星,他代言的高奢品牌给他推封需要搭配场外背景,君逸这边又有合作意向,两边一拍即合谈成了合作。   既然是君逸邀约拍宣传片,时屿确实该走个过场。   早上十点,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藏蓝色西装出现在拍摄现场。   他气质清冷儒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修长笔挺的身影贵气十足,刚站到现场,就引得周围的人对他频频侧目。   现场有不少杂志方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见到君逸的总裁,久久瞠目之后,都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声称简直比正在拍摄的那位当红流量小生都好看。   男明星正仰在躺椅上拍摄,他五官生的精致漂亮,皮肤透明又薄,眼尾下缀着一粒殷红的痣,腰纤细,看上去柔媚又脆弱。   闪光灯交织,几道刺目的白光将背景衬的亮白,他自在熟稔的摆着拍摄动作。   时屿不动声色地站到显示器旁,摄像师要跟打招呼,被他轻轻摇头制止。   周扬一。   名字有点耳熟。   一套服装的拍摄暂时结束,对上视线,男明星先是愣了一下,又连忙上前来热络的打招呼:“时总你好。”   声音也是柔软动听的。   时屿忽然想起来了。   之前在别墅里,郝帅叫了一堆人给谢景廷举办泳池派对,这位流量小生就在其中。   记得他好像还把房卡给了谁。 第20章 纯的   圈子怎么样,他没有兴趣探究,tຊ仅是一次宣传合作而已,更何况男明星的表现力也不错。   时屿微微颔首示意。   杂志方的负责人听说他到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俯低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问:“时总,这是拍摄的成片,您看有什么需要临时添加的动作或者场景,我们这边都能安排的。”   时屿视线落在显示器上,随着他的动作看了几眼。   周扬一不仅漂亮,眉眼和举手投足间还有种勾人的媚,摄影师也很好的抓住了他这一点,他身上的柔和山水间磅礴的硬形成强烈冲击,拍摄的图片都格外吸睛。   时屿淡道:“你们做主就好。”   杂志方工作效率也不错,没一会儿又一组成片出炉。   时屿在现场盯了几分钟后,临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等他跟人谈完工作细节回来,片场打板休息十分钟,周扬一人也不在。   时屿跟于特助吩咐了几句,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景点的洗手间分为员工专用和游客专用,由于方便拍摄,这一片区域早上就封锁了,此时周围格外阒静。   从卫生间出来,时屿打开水龙头,微凉的清水在指缝中流淌。   拐角处传来窸窣的声响,仔细辨别,是打火机清脆的点燃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细语。   周扬一正靠在墙角跟人打电话。   修长纤细的手指夹着只白色烟管,烟雾冉冉升起,他微眯起眸,嘴角漾起个漂亮的笑来:“是啊,你猜怎样?”   时屿没兴趣听别人谈话,他翳了翳唇,关上水管准备往外走。   周扬一带着几分俏意的声音传进他的耳畔:“我前两天不是跟段京淮一起去谢总的庄园玩嘛,他那天晚上还要了我的房卡。”   时屿猝不及防,顿住了脚步。   “嗯,我以为他会来我房间的,但是没来,应该是有别人了吧,”他有些遗憾的拉长尾音,停顿了一下,又挑眉道,“不过他约了我今晚去Tonight。”   Tonight,京港最豪奢的夜总会场所。   时屿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周扬一还在说着:“我听说了啊,他喜欢纯的,越纯越好,所以说找我也正常。”   “嗯,你放心就好了,我会抓住机会的。”   时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大脑都空白到停止了运转,拂过的风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扎进身体里。   周扬一已经走了,时屿久久伫立在原地,湿漉漉的指尖早已被风吹干,骨节沁着凉意。   脚下像是有个旋涡一般,他感觉整个人都跌坠进去,越陷越深。   直到有工作人员走进来,看到他情绪晦涩不明的模样,忍不住关切问:“时总你,你没事吧。”   时屿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到僵硬。   “没事。”他淡淡道,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将他的神情掩盖。   回到公司,秘书来给他送文件,看见他金丝框眼镜和西装三件套的装备,眼睛不由得一亮,语气欢快道:“时总你戴眼镜了呀。”   时屿度数不高,只不过前些年经常熬夜看文件有些散光,偶尔才会戴一两次。   他签了文件交给她,看到女生望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感觉有些好笑,不免多问:“好看?”   “好看,斯文败类啊,”小姑娘见时屿主动跟他聊天,也兴奋起来,“不过时总你不太适合戴眼镜。”   “为什么?”   她嘟囔道:“因为时总你长得太纯了啊,完全就是纯欲天花板,戴上眼镜也不太‘败类’。”   ——   零散星火缀在夜幕,Tonight人声鼎沸,变幻莫测的灯光刺眼夺目。   奢华的包厢内朦胧幽暗,装潢精致的墙面影影绰绰地簇拥着各色流光,一池昏昧。   今年谢家豪生日,他每年都在这办宴会,邀请一堆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各个圈子行业的,但凡有点关系就能带进来。   段京淮来得晚,手里慵懒地拎着件西装外套,衬衫的扣子也随意解了几颗,流光溢彩的灯影泼在他脸上,将本就深邃的轮廓衬的像海妖般蛊惑。   他气势凛冽,刚一站到门口,包厢的人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都纷纷噤声注目。   坐在沙发上正跟美女划拳的谢家豪见了,连忙笑嘻嘻的迎上来:“淮哥你来了啊,你们快有点眼力见啊,赶紧给淮哥倒酒点烟。”   他刚出现在门口时,旁边几个跟谢家豪聊天的男男女女就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这会儿被谢家豪喊了,人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找烟盒。   虽然外面的传言天花乱坠,但实际上认识段京淮的机会并不多,谢家豪的生日算一个。   段京淮将外套丢在沙发一侧,人随意坐下,拿了个礼物盒递给谢家豪。   谢家豪接过,顺便恭维道:“妈耶淮哥你人来就行了,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带什么礼物啊。”   段京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双腿交叠闲适地靠近沙发内:“少扯些没用的。”   谢家豪嘿嘿笑着,赶紧递了盒名贵的烟过去。   虽说他跟段京淮关系好,但他这生日宴有一半人都是冲着段京淮来的,他人能来,就是给他面子。   旁边的有个美女早就备好了打火机,见段京淮把烟咬在嘴里,连忙凑上前去要帮忙点。   段京淮眉心皱了皱,从桌面摸起另一个打火机,淡道:“不用了,你们玩你们的。”   谢家豪喜欢组这种花里胡哨的局,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谢家豪见状,连忙给人使了个眼色,那美女点点头,机灵地闪了。   打火机一响,指尖夹着的猩红色亮起。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腾起,将他的容色遮的明晦不定,他倦懒地靠在沙发里,双腿微微交叠,掏出手机来看消息。   跟时屿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前几天的转账记录上,他没收钱,账自然退了回去。   这几天有些忙,他日夜颠倒着处理公事,今天才难得腾出点空来。   一闲下来,他就难免会想到时屿,心口就像是被撕开个裂缝似的呼呼灌着风。   可他又燥。   他不找时屿,时屿也不发任何一条消息给他,好像别墅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又变回了当初陌生人的姿态。   “……”   僵持了片刻,段京淮开始自我开导——   算了,时屿性子冷也不是第一天了,他先发消息过去也不会丢块肉。嗯。   那说点什么呢?   他垂着眸,食指扣在膝盖上轻点了几下,思索。   -你吃了吗?   应该吃了吧,他晚上加了个班,等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隔壁大楼顶层的灯已经灭了。   -脚伤好些了吗?   从别墅走的那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你在干什么?   ……这会不会有点太像是在谈恋爱了。   几个潦草的拼音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段京淮皱着眉轻啧一声。   片刻,桃花眼微挑,修长的手指摁在键盘飞快打道——   【段京淮:天鹅湾新改的合同看了吗?】   先聊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嗯,还不错。   他又看了两眼,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下“发送”。   包厢内灯光奢靡,男男女女凑在灯光下跳舞。   周扬一拿着杯酒坐在角落里,他从段京淮刚才进门起眼神就紧锁住他。   分明已经在别墅里见过一晚,但刚才他出现在门口那片刻,他还是被男人深邃凛冽的五官和荷尔蒙震到腿软。   这男人的确是天菜,是他所渴望的类型,他都能想象到今晚会是多么愉快的夜晚。   正想着,周扬一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深呼吸调整一下心跳,凑过去。   段京淮轻敲了一下夹在指尖的香烟,烟灰簌簌抖落,又咬在嘴边吸了口。   烟气将他深邃的眉眼吹得虚幻。   周扬一感觉心跳有些乱序。   他坐到段京淮身旁,嗓音清澈:“段总也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啊?”   段京淮头也没抬,眼睛微微眯起,声线有些冷:“谢家豪给的。”   修长的手指按在消息通知的界面上刷新了一下,片刻,又刷新了一下。   三分钟了,时屿竟然还没回他的消息。   没看到?微信不都有提示音的吗?难道在洗澡?   周扬一乖巧道:“这牌子确实不错,我也蛮喜欢的。”   “……”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周扬一翳了翳唇,他面不改色,声音又压低了一点:“不过抽多了也难免腻味,段总回头可以试试我这个。”   他说着,把自己的烟盒递过去。   余光里多了双白净又骨感的手,段京淮顿了顿,这才掀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周扬一抬着眼尾看他,漆黑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潋滟的水光,眼波流转,与眼尾上那颗红痣相映。   他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的模样又纯又媚,不谙世事,最能够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段京淮跟他对视上,幽深的眸一眯。   周扬一嘴角微勾,心头绽开愉悦,他看着男人薄唇轻启,不禁期待听到他那把低醇又沉的嗓子里或夸赞或暧昧的声音。   段京淮tຊ:“你手机信号好吗?”   ? 第21章 拉黑   ?   “………………啊?”   周扬一霎时愣住,精心摆好的表情也倏地垮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信号?   这是大佬圈里什么最新暗示吗?   盯着段京淮幽邃的眸,他感觉自己有些失态,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没听懂也没关系,姿态不要丢。   然而就当他重新整理好表情,打算重新问一下时,男人微信提示音传来“叮咚”一声。   段京淮垂下眸:“没事,他回了。”   ???   周扬一有些不知所措,抵烟盒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就这么尴尬的晾着。   段京淮盯着眼前时屿隔了五分钟才回的消息,薄唇翳了翳。   【时屿:嗯。】   嗯。   就嗯?   段京淮咬着烟“嘶”了一声。   他都发消息过去了,时屿就不能跟他讲点别的吗?   难道他一点都不想跟他讲话吗?   盯着冷冰冰的“嗯”字,段京淮磨了磨牙,又想——   也是。   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营养,按照时屿清冷的性子很难进行下去。   想了想,他又开始输入——   【段京淮:回头你把那个施工团队的详细资料报一份给我,你找的人,我不放心。】   完完全全故意挑刺的挑衅。   这下他应该不悦了吧。   段京淮薄唇勾了勾,掸掉烟灰。   等了片刻,这次消息回得很快。   【时屿:好。】   好?   这也好?   幽邃的桃花眼眯起半度,段京淮吐了口气,牙齿微磨。   【段京淮:我今晚就要。】   咄咄逼人。   按照时屿的个性,这会儿就应该打电话来骂他“有病”了。   如他所愿,时屿这次终于不再回复单个音节。   甚至还回了两句。   然而——   【时屿:嗯,一会儿我整理好就发给你】   【时屿:段总还有事吗?】   隔着屏幕,段京淮都能感受到时屿冷冰冰又公式化的语气。   得。   又下床不认人。   周扬一看着段京淮脸上变幻难测的情绪,舔了舔唇,不知道该找什么话头。   他不动声色,快速地瞥了眼他的手机,捕捉到了“合同”的字眼,心下了然。   男人在处理公事时遇到烦心事,最想得到的就是身边人的体贴。   他特地去吧台拿了两杯名为“暧昧”的特调,递到段京淮面前,声线拉的很软:“这么晚了段总就别为公事烦心了吧。”   他说着,又稍微向前俯了下身子,眼睛里透着懵懂的情.欲:“这杯酒听说是今晚主打,酒精度不是很高,我替段总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周扬一穿的衣服宽松,他这么一倾,衣领微微下滑,雪白削瘦的肩头漏出一片浅粉,皆是诱惑。   这是他的拿手绝技,对付喜欢纯.欲这款的男人,还从来没失手过。   气氛冷寂了两秒。   影影绰绰的灯光在段京淮脸上掠过,他捻灭了烟,面带嘲讽地觑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从来不喝别人递给我的东西。”   周扬一微怔。   他在段京淮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冷静片刻,他又想到那张房卡和今晚的邀约,默默在心底猜测,应该只是他会错了意——段京淮的意思,可能是嫌他没眼力见,要他喂。   于是,他又把酒凑到了段京淮的嘴边。   谁知,段京淮面色倏然冷下,他不悦地紧锁起眉,抬手一挥——   酒水从杯沿里晃出来,直接泼到了周扬一脸上,湿哒哒的顺着他的下巴蜿蜒滴落。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呆滞住了。   段京淮眼底藏着几分愠怒,声音冷硬:“谢家豪,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带!”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们这里。   周扬一发梢和脸上都还狼狈的滴着水,看到别人嘲弄的眼光,顿时面如土色。   正跟人掷着骰子的谢家豪听到段京淮叫他,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一看眼前这般场景,立马就懂了。   他朝着身后骂骂咧咧吼道:“许海临,你他妈滚过来把你带的人扔出去!”   周扬一震惊地瞪了瞪眼。   原来他不是段京淮邀请来的。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许海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闯了祸。   因为他上次刻意为难时屿的事,惹恼了段京淮,停了与他家的合作,损失了一大笔钱。   他一直想着找机会跟段京淮赔不是。   前几天听说他在别墅上要了一个男明星的房卡,打听了一下,发现是段京淮喜欢的类型,便做主把人带过来准备邀功,谁知道,竟然搞成了这种局面。   都说这个小男星很会,现在看来简直是惹火上身。   见状,他连忙走上来拉扯周扬一的手腕:“哪来的骚货,段总都让你滚了,还不快滚!”   “那,房卡呢?”周扬一不死心,咬着唇问道,“在别墅那晚,露天泳池,你不是留下了吗……”   房卡?   什么房卡?   段京淮眉心紧蹙,倨傲地扬着下颌,冷淡的与他对视。   那晚他只在露天泳池里停留了半个小时,当时他心里满脑子都想着时屿,无暇顾及其余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等谢景廷把那堆废话讲完,他就跑到陈医师那里,要了时屿的药。   现在细想,确实有人塞了他一张卡,他以为是哪个蠢货给的名片,看也没看,拿着把玩了一会儿就扔进了垃圾桶。   段京淮收回视线,从桌面上抽出几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淡道:“抱歉,我有洁癖,嫌脏。”   这一举动,把什么都说清了。   夜幕浓稠。   时屿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整理的资料发呆。   时间已经越过了凌晨,他不想麻烦手底下的人临时加班,便打开笔电自己动手。   耳边总是时不时的传来早上听到的那些话,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流连,又停滞。   风从窗台倾灌进来绕着他的脚踝打转。   一想到段京淮的消息都是在跟别人温存时发的,时屿就感觉整颗心像是被浸泡在柠檬里,又酸又涩。   他正出神,恍然间有一通语音电话打进来,怔了一下,发现是郝帅。   他疑惑着接起,郝帅那欠扁又欢快的声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晚上好小美人,还没睡?”   “嗯,马上就睡了。”   “啊是这样的,我买了两张漫展的票,想约沈知年跟我一起去看,但是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说明天临时有个合同要签抽不开身,又说到你一直很想去看漫展,所以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郝帅说着,沈知年也发了消息过来,时屿点开看了下,的确如此。   漫展,他确实一直挺想去的。   而且他脑子乱了一天,再这么下去接连几天心情都会收到影响,散一下心也好。   “好啊。”他应道。   “啊,你这就同意了?”郝帅有些诧异。   “怎么了?”   “没有,”郝帅爽朗的笑,“你一个冰山美人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我了,我这面子可真大。”   时屿对他耍贫有些司空见惯了,问:“明早几点?”   郝帅:“九点吧,我地址发你,我们在那里碰面。”   时屿:“好。”   挂上电话,时屿长舒一口气,把整理好的文件保存后,点开跟段京淮的对话框。   这才发现,他在两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消息。   【段京淮:你脚腕好了吗?】   时屿眨了眨眼,握着鼠标的指尖有些潮湿。   为什么又突然想到关心他了呢,难道是看到别人的脚踝,就理所当然的这么想了吗?   他垂眸,看到自己脚腕上残留的浅疤,想到那晚段京淮攥着他的脚踝又咬又吻的模样。   他是不是格外喜欢别人的脚踝?   纤长浓密的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一道影翳。   片刻,他回过神,把文件发了过去,又打字道——   【时屿:如果段总以后有事情,麻烦联系我的助理。】   做完这些,不等段京淮回复,他动作利落地点开头像资料,把人拉入黑名单。   包厢内,段京淮盯着这十几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下颌紧绷着,气压低冷到身边的人都避之不及。   他们不知道信息那头的人是谁,但想到刚才许海临和周扬一那惨白的脸色,都默默的在心底为其平添了几分同情。   十秒钟后,段京淮动了动腮。   -这人惨了。   众人纷纷咋舌。   又过了五秒,他仍旧盯着屏幕,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涌动。   -为他点蜡。   两秒后,段京淮胸腔猛烈起伏了下。   就当所有人以为暴风雨就要来临之时,只见俊美如俦男人抬手推了下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只是叹了口气。   ?   众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段京淮后仰进沙发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确实被时屿这幅冰冷的态度弄得心烦意燥。   时屿似乎真的只把他当做一个一夜情对象,每当这个认知浮上心头,他都觉得心像是被揉皱的纸,思绪难以理清。   他刚喝了点酒,胸口被酒意熨的发烫,心也跟着软下去。   他点开时屿的头像盯着看了会儿,划走,又点开,如此反复几次之后,tຊ他心里那股劲儿彻底泄了,眉梢轻挑,抿着唇打开对话框——   【段京淮:如果想你,也联系你助理?】   他的掌心微微潮湿,喉咙微滚,莫名的,竟然还有些紧张。   谁知他消息刚发过去,消息框前面透明的圈圈转了转,变成一抹带有撤回标注的鲜红。   下一秒,弹出个透明框来。   “您的消息已被拒收。”   段京淮:? 第22章 醋意   漫展人流攒动,各种cosplay和手办琳琅满目,时屿跟郝帅逛了将近一整天,还收获了不少“战利品”。   傍晚暮色四合,如瀑般的黄昏泼在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模糊了原本的颜色。   “久等了小美人。”郝帅拎着两杯咖啡坐进驾驶座,拿出一杯来递给时屿。   “谢谢。”   时屿微微颔首,双手捧着咖啡杯来抿了一口,纸杯边缘触感细腻。   车内盈满浓郁的咖啡香气,奶香中带着点涩涩的苦,别具一格。   郝帅发现时屿腿上放了两个钢铁侠的手办模型,想起来他确实在漫威展区停留了很久,笑道:“你喜欢钢铁侠啊。”   时屿点头:“嗯。”   郝帅:“老段也喜欢钢铁侠。”   时屿:“?”   时屿顿了一下,侧目:“你是说段京淮?”   郝帅好笑道:“对啊,我们这儿还有第二个‘老段’?”   时屿漂亮的眉微微拧了下,眼底流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   不对啊。   上学那会儿,段京淮最讨厌的就是钢铁侠。   他初三生日的时候江遇还送过他一个珍藏版的金属钥匙挂件,他爱不释手,结果被段京淮冷嘲热讽了好几天。   不过。   时屿薄唇微抿。   后来那个钥匙扣在班里大扫除的时候,被人误当成垃圾扔了,段京淮知道之后,二话没说跑到学校后院,从全校垃圾堆里翻了出来。   江遇见他浑身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嫌弃的“啧”了几声,挖苦道——珍藏版又不是绝版,他再送一个就完了,至于去翻垃圾?脑子简直被驴踢了。   段京淮没搭腔,眼皮倦懒地耷拉着,隔着段距离把钥匙扣扔给时屿,拎起外套走了。   想到这儿,味蕾尖上的咖啡似乎更苦了些。   郝帅启动引擎,车身轻微的颤抖起来。   时屿神情恍惚的挤上安全带,舔了舔唇问道:“你确定吗?”   郝帅笑道:“怎么不确定,他家别墅还空出来一层专门修了个手办柜,收集了得有一两百个吧,还有不少1:1等身的,那阵仗,太壮观了。”   听到这儿,时屿的眼睛瞪大了些,漆黑的瞳仁也缓缓点亮。   “心动啊,没辙,老段不让别人碰的,”郝帅挂好挡,侧目看了眼后视镜,踩下油门,“上次老谢就摸了几把都被他一顿臭骂,啧,宝贝得很。”   车窗降下半截,耳畔滑过嘈杂不定的车流声,时屿垂眸看着腿面上的手办,睫毛颤了颤,神色惘然。   ——   一大早,段京淮就接到谢景廷的电话,声称最近新养了个小情儿吵着下周要去度假,手里正在做的那个案子太急,耽误不得,让段京淮帮忙盯,分五分利给他。   段京淮刚起床,眼皮耷拉着冷嘲热讽道:“你他妈可真够败家,等破产了别来跪着求我。”   “行了,谁不知道我们几个之中也就你工作狂。”谢景廷吐了个眼圈,眸眯起半度,说道,“昨天郝帅还跑去京建区看漫展,一整晚都没回,他助理刚才还打电话来问我要人,说要开会。”   段京淮拖着气息轻嗤一声,嘲弄道:“不如打到酒店套房效率更高。”   谢景廷却笑了,没否认,又慢道:“你猜他跟谁去看的漫展?”   段京淮正对着镜门整理领带,今天这领带系的有些紧,他调整了好几次都有些难受,皱了皱眉,不耐地回道:“关我屁事?”   “对,不关你事。”谢景廷腔调神秘莫测地顿了顿,又补充说,“他发了朋友圈。”   懒得再弄,段京淮拎起西装外套来,冷冷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他话音刚落,段京淮就把电话利落的挂了。   有毛病,一大早吃饱了撑的才会跑来跟他聊郝帅那狗比的夜生活。   段京淮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走到楼下,他凝着窗外阴沉的天气,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堵。   司机早已在别墅外等候多时,他坐到后座,打电话给助理交代今早的会议事项。   挂断后,那股没由来的浊气还没散,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点进了郝帅的朋友圈。   郝帅的朋友圈跟他本人如出一辙,话痨,昨天一天就连发了五六条。   段京淮耐着性子翻他乱七八糟的自拍和各种花里胡哨的图,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跟谁去的?   分明一张图都没拍到。   段京淮有些不耐烦,滑动的速度也快了些,他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被谢景廷那几句话搅得心神不宁。   正想着,一张图片从手机上翻过,他倏地一愣,拇指滑动的动作缓慢停滞下来,然后,又翻了回去。   这是一张郝帅跟蜘蛛侠等身模型的合影,他紧贴着蜘蛛侠的脸做搞怪表情,在照片角落的地方,有一截白到发光的侧脸。   睫翼安静的翘着,眼皮微掀,漆黑的小鹿眼里倒映着几丝光亮,蕴着纯粹的媚。   时屿。   段京淮脸色倏然冷下,眸光晦暗。   别说是半边脸,就算是只露出一个发旋,他也能认出来。   段京淮胸腔起伏了几下。   郝帅约了时屿一起看漫展,时屿还赴约了。   甚至——   谢景廷刚才的话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他握着手机,骨节逐渐用力到发白。   cbd人流如织,车子缓缓停靠在公司楼下,等候已久泊车小弟连忙毕恭毕敬打开车门。   段京淮系着西装纽扣迈下车,他面色阴鸷冷硬,抬腿朝君逸的方向走。   停在原地的几个泊车小弟面面相觑。   段京淮径直迈进君逸直奔贵宾电梯,凛然逼人的气场令前台望而生畏,压低声音议论道。   “那不是隔壁的小段爷段总吗,好帅,看上去好像明星。”   “他来干什么?怎么连个助理都没带。”   “这个气势,怎么看上去像是来打架的呢。”   “听说他跟时总不对付,不会是来故意找茬的吧,安保处为什么没拦啊?”   “我听说,时总特别交代过,小段爷有通行无阻的特权。”   “为啥?他俩很熟吗?”   “谁知道。”   摁下按钮,电梯嗡鸣着上移,质感冷硬的金属光泽在透明的落地窗上掠过。   修长的手指落在电梯一侧的扶手上,段京淮舒缓了一番呼吸,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正前方——   忽的,他瞳孔一缩。   远处总裁办的专用电梯也从上方落下,郝帅拎着外套吊儿郎当地从里面走出来,看款式还是昨天在漫展那套衣服。   段京淮:“……”   几分钟后,“滴”的一声,电梯抵达顶楼。   电梯门打开,在门口准备迎接贵宾的小孙欠身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时,表情愣在了脸上。   段京淮腮侧紧绷,面容阴沉到一副随时打雷暴闪的模样,恐怖的像个恶魔。   这……   小孙快速反应过来,疯狂朝后使了个眼色。   段京淮没理人,长腿径直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秘书处的人连通报都没来得及,门就被一把推开。   时屿从文件中抬起眸来,看到段京淮冷睨的眼神,茫然地眨了眨眼。   小孙站在门口:“抱歉时总,我们来没得及拦住他。”   “没事,你出去吧。”   “好。”   小孙退了出来,关上门。   随着门缝紧闭,被不速之客惊扰的众人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凑近了压低声音道:   “你们说,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小姑娘两眼放光道:“两个帅哥前后脚,这情况很难不让人脑补啊。”   另一女同事呸了一句:“脑补个屁啊,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废料都倒一倒,这俩可都是三天两头挂在娱乐版头条的。”   “但是你们看小段爷这幅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的表情,我们在这儿坐着真的可以吗,里面真的不会打起来?”   “不至于吧,他可是时总亲自下令有特权的。”   “……”   沉默两秒。   有人慌忙把公司内线搬到面前:“预防万一,我还是叫安保组待命吧。”   办公室内光影婆娑,时屿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他一身笔挺西装严丝合缝紧束着,侧脸精致优越,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透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段京淮微眯起眸,他还从未见过时屿戴眼镜的样子,掠着光影的镜片将那双漂亮的小鹿眼遮的似媚非媚,本就清冷的眉眼看上去更拒人千里,又令人忍不住侵.犯采撷。   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他戴着眼镜,面露绯色,不情不愿地躺在自己身/下皱眉失神的表情。   一股渴望从他内心深处涌起。   时屿表面在处理公事,实际上一颗心早就拧成乱麻。   他刚从漩涡里挣扎出来松了口气,tຊ这人却又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   他微翕着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冷冷道:“段总有事吗?”   段京淮冷着脸跟他对视了几秒,偏了下头:“我来找人。”   时屿:“找谁?”   段京淮:“郝帅。”   时屿没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了皱眉。   段京淮眉峰间带着逼人的寒意,他绕到时屿身侧站定,一手撑住桌面,一手压住时屿座椅的靠背,身子俯低了些:“他的助理早上叫他去公司开会,联系不上。”   灼热的喘息拂在时屿鼻侧,他抬起眼尾跟段京淮的视线对上,淡道:“他刚走。”   段京淮又逼近了些,眸眯起半度,声线沙哑又低:“我看到了。”   “所以呢?”   段京淮敛眸轻笑,那笑意不达眼底,咬牙切齿道:“听说他在温柔乡里陷了一天,连电话都不接,所以我来看看,这美人究竟是谁?” 第23章 不明关系   四目相对,时屿唇角翳了翳,盯着他目光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他听懂了。   段京淮怀疑他跟郝帅有染。   他一大早怒气冲冲的跑来他的公司,就是为了质问这个。   这种事……他竟然会在乎吗?   还是说,跟上次针对沈知年一样,他很讨厌跟身边熟悉的人分享猎物。   猎物。   这个念头冒出脑海,时屿觉得自己轻贱的可笑。   时屿的沉默像是一把利刃扎进段京淮心口,他眼底埋着喑哑幽暗的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所以你跟郝帅上/床了?”   那语气里带着轻嗤和嘲讽。   时屿手心里布满潮湿的汗意,他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了一块,疼痛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攥紧手指,薄唇微微牵起,不躲不避地与他视线纠缠上,天真的笑:“是不是又怎样?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不过是玩玩而已,段总不会是让我对你负责吧?”   “……”   在此之前,段京淮那句话只不过是口不择言的试探,但时屿这种间接承认的态度彻底惹火了他。   他阴鸷着脸罩下来,一言不发地咬住时屿的嘴唇,动作狠厉蛮横,舌头毫不留情地扫荡碾压过他上颚,一寸寸地剥夺他所有的呼吸。   时屿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比之前的每一次亲吻都要凶狠,他整个人都被压倒进座椅里,薄唇被咬的发麻,唇齿间有丝丝血腥味。   “段京淮你——”   时屿有些喘不上气来,张嘴使劲啃咬了下他的唇,段京淮眯了眯眼,稍退半分——   他的唇角缓缓渗出一抹鲜红的血,有些触目惊心,他不屑地轻嗤了声,抬手随意用掌背蹭掉,偏着脑袋看他:“郝帅是这么亲你的吗?”   时屿的唇被咬的殷红,他仰着头,冷白的皮肤渗出一层烟粉,鼻端和耳垂酡红一片,那斯文的眼镜下漾着潋滟的水意。   他大口喘息着,单薄衬衫下的胸口微微起伏,纤细的腰身紧束在笔挺的西装外套里。   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段京淮轻倚着桌沿,不由分说地将时屿的座椅拉到身前,一手摘了他的眼镜,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又一次重重的吻下去。   两道炽热的气息厮磨追逐着,像是两把交锋的利刃,谁都不肯先败下阵来。   暧昧交织的声响在阒静的办公室内散开,段京淮咬着他的唇不停的掠夺深入,冷笑道:“好玩吗?”   时屿也笑,他紧揪住段京淮的衣领,眼神露出几分挑衅:“一般吧,你也就……”   正说着,唇上滚烫的温度倏然撤离,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就被打横抱到了办公桌上,桌面的文件扫了一地。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时屿瞪了瞪眼睛,惊愕道:“这是办公室。”   段京淮紧箍着他的腰,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的喘着,哑着嗓音道:“办公室又如何?郝帅带你去的哪儿?他在京建的酒店套房?”   “你——”不等他说完,段京淮蛮横的舌尖又一次闯进来,蓄满了占有欲。   衬衫纽扣被扯开,西装裤也难逃褶皱。   段京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管,齿关接连啃咬着。   时屿白皙的皮肤上还带着一些痕,很淡,是他在别墅时留下的,他眸光颤了颤,又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专属他的痕迹加深。   景航的高层围着长桌坐了一圈,陈特助面色焦急地一遍遍拨着段京淮电话,无人应答。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会。   嗡鸣的震动夹杂着时屿嘶哑的低喃,段京淮不耐烦地把手机关机,随意丢到一旁。   连桌上残留的文件也弄脏了。   滚热的浪潮翻涌,猝不及防的猛烈攻势像引爆的火种般一点点炸开,时屿的心砰砰乱跳,掌心扣在桌面上胡乱抓着,感觉快要溺毙于此。   段京淮如同一匹野狼般强势。   一想到时屿会跟别的男人亲吻拥抱甚至——段京淮感觉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比八年前更强烈的失重感带着他拼命的下坠,他眼睛通红,紧绷的弦也此刻全然失控。   直到——   “段京淮…疼。”   时屿沙哑微小的声音传进耳畔。   他用手腕紧紧遮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嗓音里满是克制的哭腔。   段京淮大脑在瞬间嗡的一声。   如船只骤然触礁般,连灵魂都撞到四分五裂。   时屿从小就娇生惯养,但他又生性倔强,磕碰到腿脚哪怕血肉模糊也咬着牙强忍。   段京淮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幅模样,哪怕时屿不疼,他心口也会莫名跟着揪起。   然而他竟然把时屿弄疼了。   被撕扯下的理智重回原位,段京淮感觉喉咙生涩地像是撒了一把沙,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地去攥时屿的掌心,低哑道:“时屿……”   时屿的指尖发着颤,僵硬又冰凉。   他的腕骨从眼睛上缓缓移开,一张含着朦胧泪意的眸跟段京淮对上,眼尾渗着血一般的红。   段京淮感觉心像是被反复架在火上烤,疼痛焦躁。   操。   段京淮,你他妈可真是个混蛋。   他坐回座椅,将时屿轻轻拉到怀里抱着,薄凉柔软的唇吻上他的眼睛,细心温柔的,将眼角的酸涩吻干。   手掌落在他的腿侧,滚烫的温度呼啸着将时屿步步逼近。   时屿蹭在他肩窝里,最后一瞬间视线被窗外的白光刺痛,身子都软了。   办公室的喧嚣归于平静,时屿抵着段京淮的肩窝急促地喘息。   段京淮微蹙着眉,他担心时屿的身体,忍着难受低声哄他:“让我看看。”   时屿回过神来,他撑着椅肘起身,腿伸直踢了段京淮一脚,咬牙低声道:“你滚。”   “我看看。”   “滚——”   ——   段京淮沉默着迈进办公室,在助理殷切又不安的眼神中径直推开私人休息间。   打开花洒,冰凉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段京淮闭了闭眼,仰着头,单手撑在墙壁上,高耸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几十分钟之后,他换了一身衬衫出来,毛巾按在湿漉漉的发顶擦着。   “段总,早上的会议——”   “我一会儿会发邮件说明。”   陈助点点头,又将文件递给他:“这是谢总托人送来的合同,你过目一下。”   听到这儿,他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眼神薄凉瞥了眼:“放这吧。”   “好。”陈助将文件放下,稍稍欠身示意之后退了出去。   段京淮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轻阖着眼,满脑子都是时屿眼尾发红的模样,心口像是破了一块肆无忌惮的灌着冷风。   他向来是个格外清醒理智的人,可唯独在涉及时屿的事情上频频失控。   还是担心。   微信被拉黑,段京淮翻开手机的短信软件,输入那串不知何时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段京淮:感觉好点了吗,我带你去医院吧?】   发送完之后,他喉咙滚了滚,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屏幕,屏幕灭了就点亮,重复了将近十次。   有凉风贴着段京淮的腕骨打转,办公室内阒静到只有呼吸的起伏声。   五分钟过去,回信提示依旧空荡荡一片。   段京淮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刚才时屿怒意的眼睛,思忖片刻,又接连发了两条:   【段京淮: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   【段京淮:晚上一起去吃饭吧,餐厅你定,最好清淡一点,短时间内你不易吃辣。】   这要是被谢景廷他们看见,一定会震惊掉下巴。   段京淮一向轻世傲物,活的恣意又傲慢,眼底看不上任何东西,他想要的东西也唾手可得。   他这种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竟然也会耐着性子,语气温柔地跟人道歉。   甚至还会哄人。   这可真是天方夜谭。   时屿刚整理完自己,他捡起地面上的文件,将桌子上早已乱七八糟的纸张搅碎。   心也被搅得翻天覆地。   身上的疼远没有心里来的疼。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示软,也不敢在段京淮面前袒露一丝一毫他的心意。   只能一边逞强接近他,一边舔舐伤口。   真的一定要继续下去吗?   他突然开始动摇起来。   揉了揉眉骨,tຊ时屿感觉心都泛起了皱。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侧过眸,望着那几条信息暗暗出神,盯得眼睛都有些酸。   【段京淮:时屿,你骂我两句也行,别不回我行吗?】   【段京淮:算我求你。】   他对别的情人,也会这么耐心体贴吗?   ——   巨型玻璃窗外日光喷薄,一道背影浸在灼目的光线里,指尖夹着的火焰细细舔舐着烟头。   烟雾冉冉而起, 段京淮背倚着落地窗的玻璃,闭目冥思。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满室寂静,喧嚣的提示音像是砸入湖泊的一颗石子,段京淮睁开眼,恍然回神。   时屿发来了简单的几个字。   【时屿:晚上我有事。】   段京淮下意识地打字说——   【段京淮:什么事?是谁约了你吗?】   【段京淮:我跟你一起去。】   【时屿:段京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屿:诚州和天鹅湾两块地都是我凭本事拿下的,我不欠你什么。】   【时屿:我也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有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   心底传来阵阵凉意,段京淮凝视着手机的眸色渐深,他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段京淮: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   这次,时屿沉默了很久,久到段京淮紧盯着屏幕的眼睛都开始发涩。   【时屿:我们什么关系?】   轻飘飘的几个字,没什么重量,却字字如重锤凿在段京淮心口。   也对。   他们什么关系?   从八年前时屿跟他喜欢的女生一起,一声不吭的出国那天起,段京淮心里就再也清楚不过了,他跟时屿什么关系都没有。 第24章 哄人   傍晚,飞鸟的孤影沉入暮色,黄昏如涨潮般肆意涌起。   段京淮心乱如麻,他提前结束了工作,开着车停靠在君逸的楼下,点了支烟。   青灰色的烟雾将他眉眼和下颌线都掩的虚幻。   担心了一整天,他想看时屿几眼,内心的渴望如同高山上冲涌的瀑布。   五点多,时屿西装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大楼内侧。   他没戴眼镜,瞳仁在夕阳的照射下变成浅浅的咖色,透着琉璃般的光影。   昏黄模糊了他的轮廓,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眉因刺眼的光线微微皱起,长腿迈到车前,与助理一同坐进车里。   车子启动,段京淮碾灭了烟头,也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   副驾驶上还放着他给时屿买的药。   车子一路行驶到景铭轩,夜幕降临,头顶上的星辰稀疏的散在夜幕。   时屿跟一辆宝马在门头停驻,车内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两人聊着天迈进餐馆。   段京淮定了定神,发现是博恒的赵总。   只是公事。   他暗暗松了口气,后仰靠进座背里,降下车窗来吹风。   他的车停在景名轩不远处的拐角口,入夜风凉,寒冷贴着他的脖颈盘旋。   不知道时屿会不会喝醉,如果喝醉了还跟上次一样怎么办?   段京淮瞥了眼副驾驶放的药膏,思忖片刻,决定停在这儿等。   等候的时间煎熬又漫长,段京淮手臂支着车窗,点燃烟,神色专注地盯着景铭轩的门头,生怕错过了他的身影。   一晃三四个小时过去,烟头一截截燃逝,无数漆黑的车身从他眼前擦过。   黑暗与阒静缓缓覆盖,灯火仍旧不知疲倦的烧着,直到十点多,时屿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肩膀上晕出几分温柔。   段京淮心动了一下,连忙直起身来,稍侧着脑袋定睛注视。   他脸色白皙如常,跟在他身后的赵总赔着笑又连连弯腰,想必在饭桌间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让时屿抓住辫子压了一头,此时摆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   段京淮薄唇勾起个小小的弧度。   时屿一向聪明,在博弈中哪怕在下风也要跟对方撕个你死我活,这点,段京淮从小就十分欣赏着迷。   等候在门口的车童为时屿打开门,他侧了下身子,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叫住他,他顿了顿,略微抬眸。   身形挪开的那一刹那,段京淮唇角的笑容蓦然僵住,片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昏昧的灯光下,面容姣好的女生眼睛笑意盈盈,不知她跟时屿说了什么,后者微微颔首,脸上的神色闲适自得。   温宜。   时屿喜欢的那个女生。   段京淮指尖深深陷进了掌骨里,骨节用力到了青白。   她竟然也回国了吗?   ——   时屿高三那年曾经给温宜写过情书。   段京淮还记得前些天他跟时屿因为一些小事吵了一架,冷战了一段时间。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他刚打篮球回来,发现好多人都围在他桌边起哄。   一个男生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兴奋地叫嚷着:“哎竟然是情书啊啧啧啧。”   另一个男生接话:“这个年代还有人写情书,这也太老土了吧。”   “还是粉色的信封哦。”   “哎呀温宜本来就老土,这也很正常啊。”   “到底是谁写给谁的?”   段京淮拎着矿泉水瓶坐到后排座椅上喝水,修长的颈线拉长,喉结滚动着。   有人指出:“是温宜写给时屿的吧,信封上写了时屿的名字,但是夹在了温宜的课本里。”   有个男生猥琐地打趣道:“哎呀,他俩谁写给谁不都很正常吗。”   “就是啊,他俩昨天上课睡觉的时候还头蹭着头呢,说不定早就背着我们好了一段时间了。”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哗啦啦的刺耳声响,轻软的塑料水瓶被缓缓捏扁。   段京淮眸危险的眯起半度,他实在是听不下去,扔了瓶子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时屿跟温宜从前门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角落里掀起刺耳的起哄声:“呦呦呦,不愧是正副班长啊,都是一前一后的,体育课都没上,偷偷约会去了?”   时屿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作业本扔到他怀里,淡道:“批作业,下次你去?”   时屿不好惹这点,他们还是知道的,但话头没完,于是所有人将调侃的目光放到了温宜身上。   “温宜你竟然给我们班长写了情书啊——”   温宜性子软,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人也内向。   所以经常会有几个男生故意欺负她。   从刚进门所有人盯着她时,她就不自在地低着头,耳廓透出几分绯色来,等这句话砸下来之后,她整个人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也红了个彻底:“什么情书?”   那男生把手里的信封摇了摇,不出所料捕捉到温宜惊愕的神色——   “哎你们看,温宜脸红了。”   “真的哎,简直跟猴屁股一样。”   “我们副班长好容易害羞啊。”   “没…没有!”温宜小声的反驳道,脖颈都涨红了。   可那点如蚊蝇般的争辩很快便被起哄声淹没——   拿着情书的那个男生故意说:“哎!我们副班长写都写了,要不给大家念念吧!”   “对啊,快点给我们念念——”   温宜疯狂的摇摇头,想要伸手去抢,却被那个男生举得更高——   另一个男生扬声附和道:“副班长的作文可是我们全市第一名呢,想必情书写的也是妙笔生花吧,不如让我们来欣赏欣赏——”   “你们别闹了!”温宜皱着脸急迫的喊着,她的脸通红一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快要哭了。   “害羞什么,念一下好让大家学习学习。”   “就是啊,副班长的情书我们难能一闻啊。”   “够了吗?——”   慌乱的喧闹中,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男生的话。   男生抬眸看去,时屿冷凝着脸站在他的面前,脑袋稍侧着,神色倨傲。   那眼神有点空,但带着点阴沉的戾气,冰冷的吓人。   “怎…怎么了班长?”男生莫名有些犯怵,拿着情书的手落下来,有些迟疑的笑道,“这情书该不会是你写给温宜的吧?”   旁边那几个男生也都一愣。   “是又怎样?”   时屿掀掀眸子,嗓音有些哑,虚无缥缈的声线像恶魔低咒:“所以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话音落下,起哄的众人相继哑了声,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那男生不知所措地吞了吞口水,手呆愣地举着,时屿阴冷着脸上前,把他手里的情书一把夺过,递还给温宜。   温宜红着眼睛接过,眼睫低垂,她揪着衣角,刚想跟时屿说声谢谢。   下一秒,教室后排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班里的后门不知被谁摔了一把,正颤巍巍地回弹着。   ——   城市渐渐疲倦下来,夜风像深海里的洋流,霜雪般的月光泼洒在街道上。   时屿下了车,跟助理道别,身侧有笔直的两束光紧压着地面照过来,库里南匍匐在深夜的街巷里像只凶猛的野兽。   车内光线微弱,但男人的浓颜骨相攻击性强烈,深邃的眉眼依旧清晰可见。   时屿眼神微凝,薄唇抿了抿,有些心烦意乱。   从在景明轩起,他就察觉到这人在身后tຊ紧跟着,他猜不透段京淮心中所想,既然身边不止他一个,又何必那么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段京淮停了车,拿着药迈下车来,在他身前站定。   时屿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段总有事吗?”   段京淮身形颀长高大,幽深的眼底簇着一束光,如街边擦亮的灯火,直直地照进时屿的眼里:“我来看看你。”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刚说完,欲要转身,段京淮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腕,声线有些急切:“上午的事,是我的错。”   时屿眉眼清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嗯。”   段京淮嗓音低沉,继续说:“我带了药,帮你涂,涂完我立马就走。”   “不用了。”   时屿试图甩开他的手腕,结果被男人下意识攥的更近,他条件反射地蹙了下眉。   段京淮怕他疼,手松开了点,漆黑的眸沉着,紧绷的声线透着沙哑:“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儿等到天亮。”   时屿翳了翳唇,简直要被气笑了:“段大少爷是来我这儿耍小孩子脾气的吗?”   段京淮敛眉,嗓音柔软下来:“我没有。”   凉风拂过锁骨,时屿点头,淡道:“那你站吧。”   说完便扯开他的手腕,走到门口,输入密码。   “叮”一声,门开了,他拉开门,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然后迈进去。   段京淮悬在半空中的手虚握了握,迟疑着收了回来,眼睫在面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影。   片刻,暖橘色的光线从半敞的门缝内透出来,在石阶上拖出透明的影翳。   段京淮掀起眼皮,瞳仁亮了亮。   时屿没关门。 第25章 无赖[倒V开始]   客厅内灯火通明, 半开放的厨房里亮着炉灶,有水壶架在上面。   段京淮站在玄关口,从鞋架上找了一双拖鞋换上,又脱了外套去洗手间洗了手。   时屿换了一身深墨色的丝质睡衣, 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修长, 肌肤衬的莹白。   乌黑柔顺的简单放下来, 随意又乖巧的耷拢在额前,眼睫微掀,眸色在灯光下宛如清透的琉璃。   段京淮愣了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时屿没理他, 趿拉着拖鞋坐到沙发上, 打开电视,漫不经心地翻着。   段京淮:“你怎么不穿那件?”   停顿了片刻,时屿视线没动,淡道:“哪件?”   “恐龙的, 有尾巴和耳朵。”   很可爱,他上次帮他找换洗衣物的时候看到过。   时屿:“……”   他呼吸了一番,忍了忍, 抬眸:“谁让你进来的?”   段京淮勾着唇轻笑了下:“我擅闯民宅, 你报警吧。”   “……不要脸。”   换了好几个频道,时屿也没找到想看的节目, 只好把电视停留在动物世界上。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块, 有温暖的热源靠近,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木质香, 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烟草味。   两条长腿微微交叠着, 衬衫翻折上去,露出线条流畅好看的小臂, 手掌搭在腿面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   时屿充耳不闻,视线平视前方,认真地看着节目——   认真地“装作”在看节目。   节目起初科普的知识还不错,谁知播出几分钟后,突然切换另一组动物画面,旁白富有感情的解读声从喇叭传出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声筒自带立体环绕声,刺耳的名词在别墅内环绕着。   时屿:“……”   他翳了翳唇,有些慌乱的去摸索旁侧的遥控器,没曾想,手掌摸到了段京淮肌理劲实的大腿。   时屿面色一讪,刚想挪开,段京淮顺势攥住他的掌心。   他皱着眉来尝试抽了几下,没抽动,热意沿着手心传递到心口。   时屿转过头睨着他,冷淡道:“松开。”   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的交织着,两秒后,段京淮有些不舍地放开他。   时屿抓过遥控器来,将电视频道切换至新闻节目。   低沉清澈的播音腔徘徊在客厅内,厨房里热气氤氲,水烧开,水壶电源自动切断。   段京淮起身迈进厨房,掀开壶盖,热意蒸腾而起。   他找了只碗,先是将水倒进碗里冷却了将近一分钟,又倒进杯子里,踱步回来。   他抿了口杯沿,确定水温正常,剥了两颗消炎药递给时屿。   时屿接过药,一把吞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仰起头:“可以了吧?”   他的唇被温水沾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本就柔软的唇看上去更加饱满诱人,段京淮眸色沉了沉,伸出手去,指腹蹭过他的嘴角,将那滴残留的水珠擦干。   “……”   时屿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段京淮坐到他的身侧,将抱枕递到时屿的腰下:“让我看看。”   “……”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用遥控将四周的窗帘都关紧,翻了个身背对着段京淮趴到沙发上。   确实肿了。   段京淮又后悔又心疼。   药膏的气味充斥在客厅里,冰凉和温柔的触感刺激的时屿头皮发麻,他将脸埋在抱枕里,或许是太过于羞耻,薄而透明的耳廓透出一片酡红。   客厅里还环绕着晚间新闻,水池里蜿蜒着清脆的滴答声。   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热意,段京淮俯身吻了吻他的耳廓,沙哑着嗓音低声问:“疼吗?”   时屿头深深地埋着,倔强的留给他一个发旋,不理人。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滚烫的气息喷薄尾巴骨处。   时屿漂亮的小鹿眼瞪大了点,腰都软了,咬着牙又羞又急地骂道:“段京淮你混蛋。”   “我混蛋,”他垂着眼睛,又凑上前来亲时屿耳后的皮肤,冰凉柔软的唇厮磨着,声线低沉,“对不起。”   时屿:“……”   段京淮:“别生气了。”   时屿:“……”   段京淮啄着他的耳廓,气息压得很低很低,温柔的像是一潭湖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时屿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从牙缝里慢吞吞挤出两个字:“……无赖。”   “嗯。”段京淮轻笑了下。   过了一会儿,时屿眼尾难耐地勾着红,埋着头呢喃道:“我昨晚没跟郝帅在一起。”   他声音小如蚊蝇,但还是被段京淮捕捉到了。   他坐到沙发上,抱着时屿的腰将他从沙发捞到自己怀里,从身后搂紧他,啃咬着他的耳朵:“嗯。”   “就‘嗯’……?”时屿睁开朦胧的眼睛,侧过头,隔着层雾气看他。   段京淮将人翻了个身,四目相对,时屿蜷缩着膝盖坐在他的腿面上。他衣领被弄乱了,肩膀一侧的布料滑落下来,露出浅粉色的肩头,在白炽灯下泛着莹莹的光。   段京淮幽暗的眸光动了动,心跳恍然加速,他稍侧过脑袋,埋头亲吻了下肤质细腻又光滑的肩侧。   “我本来就没信。”   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再加上被时屿的话撩火,才口不择言。   理智回归之后,后悔的情绪不断在脑海冲涌发酵。   肩膀处一阵烫意,时屿慢吞吞地点点头,嗡里嗡气地“噢”了一声。   裹挟着凉意的晚风从窗帘下的缝隙里钻进来,时屿下半身寸缕未着,冷风拂过,不自觉的生了颤。   “裤子。”时屿用膝盖一下一下抵着段京淮的胯骨,掀着眼尾看他。   段京淮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胯骨那块皮肤隔着西装裤都被他蹭的发烫,眼中泛起几分深意。   但他不敢有任何过火的举动,只能湿漉着手指,将他拦腰抱起,放在沙发上。   长而卷翘的眼睫如羽扇般扫过眼睑,时屿躺在沙发上与他直视,眸色剔透,眼底透着懵懂的欲/望。   两条白皙纤细的腿轻抬着,眼神瞟了眼他手里的睡裤,示意他帮忙。   胸膛起伏了几下,段京淮的呼吸都开始沉重,他不知道时屿究竟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勾.引,他只能压抑着心头被他撩起的火,耐心的,帮他把睡裤穿好。   晚间新闻结束了。   时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来又换了一个电影频道。   他侧眸,看见段京淮还坐在沙发上,轻哼了一声:“你怎么还不走啊。”   “……”   按照刚才在门口的约定,他确实该走了。   “啊…”段京淮怔了怔,湿漉的手指扶着沙发轴站起来,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声,“嗯。”   说完之后,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客厅里四处乱转。   时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找什么?”   “外套,”段京淮虚握着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外套找不到了。”   时屿:“……”   他又开始调频道,声线冷淡着:“tຊ找不到就算了,你缺这件外套?”   段京淮“嗯”了一声,似是很认真的拧起眉:“这件很贵。”   “还有段大少嫌贵的东西?”时屿眨着眼睛,嘀咕道,“光库里南你不就买了两个颜色。”   段京淮顿了顿,手放下来,挑了挑眉梢笑了下:“这你都知道?”   “……”时屿被噎了一下,调频道的动作变快了些,“等我找到明天找助理给你送去。”   “……”   段京淮微微垂着头,又咳了两声,露出一副脆弱的神情:“但是现在外面太冷了,不穿外套我明天会感冒,明早八点我要开会。”   时屿简直就要被气笑了,他出门就开车,这个体格会感冒,骗谁呢?   他装作听不懂段京淮的言外之意,贴心的提着意见:“你去衣柜里随便找件我的。”   段京淮又道:“你的尺码我穿不下。”   “……”   时屿忍无可忍地剜了他一眼,侧目时,他的视线刚好瞥到沙发轴后侧,眼睛随后一亮,葱白的手指指过去,挑眉,“你外套在那儿。”   “……”   “哦。”   段京淮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晦涩不明地磨了下牙。   他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绕过去,动作慢到脚底像是沾了胶一样,捡起外套之后,又不紧不慢地拎在手里抖擞灰尘,整个人像是被调到了0.25倍速。   时屿:“……”   时屿:“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   抖着衣服的人顿了顿,脑袋侧了下,忽然舔着唇说:“我确实觉得头有些热。”   说着他又重新绕到沙发前,拽着时屿的手腕覆在自己额头上:“你试试。”   “……”时屿哼了一声,冷着表情拆穿他,“一点也不烫。”   下一秒,段京淮忽然撩起他额前的短发,人凑过来,额头抵住他的:“现在呢?”   猝不及防的靠近让时屿的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幽深的瞳仁像一个不断下旋的漩涡,中央倒影着一豆灯火,吸附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脸有些发烫,一时半会都分不清究竟是段京淮额头的温度,还是他皮肤的温度。   段京淮缓慢勾唇,压低了嗓子意味深长道:“是吧?” 第26章 过夜   “……”   钟表滴答滴答的响着。   时屿觉得耳畔的血管都在奋力冲涌。   他缓慢地吞咽了几下, 克制着,推着他的肩膀撤离了些许。   勾了水的眸子蕴着潋滟,他唇动了动,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快去医院吧, 我这儿只管埋, 不管救。”   “……”   段京淮彻底没辙了。   他叹了口气, 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抓着外套无奈地站起身来,垂着黑沉沉的眼睛往外走。   刚走两步,他的胃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电影这时恰好静音, 他这点动静在寂静的客厅里尤为清晰。   时屿侧目看他。   段京淮漆黑狭长的眸亮了起来,他又扔掉外套,玉立长身躺倒在沙发靠背上,虚虚地搭着眸子:“我饿了, 低血糖,有点走不动。”   “……”   “段京淮你到底想怎么样?”   段京淮沉默了一下,黑发耷拢着, 仰着脑袋有些虚弱地说:“我真的饿, 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恐怕是没有力气开车了。”   “……为什么不吃饭?”   “我担心你, 吃不下。”   “……”时屿的睫垂下来, 薄唇微抿。   油嘴滑舌。   段京淮看着他,又说道:“你说我要是在高架上晕了, 晚上车流那么多, 万一有那么个不小心——”   时屿突然反应极快地扑上来捂他的嘴——   掌心有些冰凉的温度从下半张脸传递过来,段京淮掀起眼帘, 黑漆漆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时屿耳廓都有些红了,生气地瞪着他,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段京淮稍侧着脑袋笑了笑,眉梢微挑着,看向时屿的也眸愈发深邃幽沉。   他抬起手,慢吞吞地将时屿的掌心拉下来,攥在手里揉捏了几下,忽然哑笑道:“你手怎么这么软?”   ???   什么跟什么啊。   时屿嘴唇张了张,又闭上,脸涨的有些红,想骂他都不知道怎么骂。   他虚虚将手扯了几下,没扯动。   段京淮侧过身,人逼近了点,声音低磁喑哑,像个蛊惑人心的恶魔般:“今晚我想埋在这儿,想怎么杀,你给个痛快吧。”   “……”   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人啊。   可偏偏,这个坏劲儿,又让时屿招架不住。   时屿眼角染着薄红,他吐了口气,把手抽出来,别过脸去不看他,硬邦邦地说:“……厨房里有方便面,随便你。”   段京淮眉梢微挑,他拖长气息笑了声,撑着手臂凑上前去吻了下时屿的鼻尖。   时屿又瞪他,那眼神像猫挠一样,毫无杀伤力。   夜深人静,风疲倦的歇了脚,厨房温柔的灯光静静的洒在男人高挺笔直的肩头。   等段京淮煮了泡面回来,时屿已经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蹲下身,趴在沙发边上看他。   软趴趴的黑发自然柔顺的垂着,睫翼微微翘起,唇微翕,浅浅的呼吸声均匀漫开,平日里那股清冷的模样在灯光下安静又柔和。   段京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来碰了一下他柔软的唇。   睡梦中的人嘤咛两声,眉皱了皱又松开,翻了个身一侧屁股朝上,可爱的很。   他无声地笑。   段京淮放轻动作,把遥控器从时屿胳膊下抽出来,关上电视。又轻手轻脚地托着人的后颈和腿弯将他从沙发抱进了卧室里。   床头柜旁的手机叮咚一声,亮了亮。   段京淮屏住呼吸,有些紧张的垂下眸。   怀里的人没醒,头安稳的靠着他的胸膛。   他将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过,又仔细塞好。   旁边的手机暗下去一个度,段京淮薄唇抿了抿,拿起手机来想调个静音。   时屿的手机没密码锁,他视线一对上,屏幕就自动亮了,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温宜:晚饭很开心,睡了吗?】   ……   冰蓝色的光打在段京淮的脸上,下颌的线条被光线模糊,看上去比平日更冷硬了些。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幽邃的眸底似有暗流涌动。   唇动了动,修长湿漉的手指按在屏幕上,回复道——   【时屿:我是段京淮。】   【时屿:时屿今晚太累,在我旁边睡着了。】   ——   燎烈的日光将苍穹掀的很高,窗外阳光绵延,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到时屿的眼皮上,他眉心微皱了皱,鼻音呢喃地嗯哼了几声,挣扎着翻了个身。   腰腹上横着一只手臂,他略微一动,那手臂环的更紧了些,灼热滚烫的鼻息蒸拂在他的耳侧,有些痒,但舒服的很。   时屿意识还朦胧着,他伸出手抱住身旁的热源,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撒娇似的哼唧着蹭了蹭,小腿也不由自主地抬高,搭在男人腿侧。   段京淮一醒过来,就发现美人抱了满怀。   他的手握在时屿的腰上,腰身藏匿在黑色绸缎之中,掌心间的触感纤细柔软。   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他慵懒地掀起眼皮,时屿正乖巧地枕着他的手臂,人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还跟小猪似的乱哼着。   下颌被柔软的发丝刺的有些痒,他垂着黑沉的眼睫,低下头,难以自抑地在时屿发顶吻了一下。   被吻的人似有察觉般,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   时屿眼睛仍旧闭着,温热的唇贴到了段京淮的下巴上,浓密的睫乖巧的铺在眼睑处,扫着段京淮英挺的鼻子。   “……”   段京淮嗓子哑了哑。   喉间莫名生出几分不适的灼烧感,指尖变得湿漉。   时屿睡觉不安分的很,段京淮那把火还没近距离的亲密中抽离出来,时屿的膝盖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蹭他。   清晨真是难熬的很。   段京淮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抓住他作乱的脚腕,想要把他的腿放下去。   他用的力道不大,但时屿却醒了。   他茫然的睁开眼,眸底一片水汽氤氲过后,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段京淮极富攻击性的五官。   两人视线对上,时屿漆黑的鹿眼懵里懵懂地眨了几下,眼尾tຊ勾着几分媚。   “醒了?”   段京淮抵着他的额头,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是拉紧弦的大提琴,慵懒悦耳。   时屿全身的细胞在此刻苏醒,他微怔着,率先感觉到热,紧接着,发觉腿侧有一处难以忽视正抵着他。   时屿瞪了瞪眼睛,心跳猛地飙高八百速,想也没想就抬起脚来,将段京淮直接从床上踹了下去。   几乎是“咚”的一声巨响。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摔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沉重。   “……”   软香拥入怀,软香醒了,段京淮还没琢磨出什么味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头昏脑涨。   腰腹处还有被男人搂抱过的余温,时屿莹白的脸上透出绯红,他挺直着脖颈,模样像只冷傲的白天鹅:“谁、谁让你睡到这屋来的?”   段京淮轻轻呵出一声笑来,骨节分明的手扶着床沿缓慢站起身,双手懒懒的举着:“我什么都没干。”   “鬼才信。”   “是你硬要抱着我,”段京淮撑着手臂坐到床边,脑袋稍侧着,眉梢微挑,“还亲了我。”   “……”   “滚。”   时屿随手把一旁的枕头抓起来,直接捂在了他的脸上。   茉莉的洗发水香扑面而来,跟他早上亲吻过的发香一样。   段京淮接过枕头,又无奈的扒拉开他的手,攥着纤细柔软的手腕,笑道:“好了,不闹了,是我流氓。”   时屿有些不满:“这是事实。”   段京淮唇角无声地勾起:“嗯,事实。”   时屿停下动作,瞪着他。   段京淮从床头拿过药膏来:“我帮你抹药,一天要抹两次。”   不等他拆开药膏,时屿就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气呼呼道:“我自己抹。”   说完就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咚咚咚地跑进了洗手间。   段京淮支在空中的手垂下,轻“嘶”了一声,盯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这么冷的天还光着脚地板上跑,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他下床,从客厅里找到时屿的拖鞋,拎着走进洗手间,脚刚进去,就被迎面扔出来的睡衣砸了脸。   “你出去。”   段京淮把罩在头上的睡衣扒下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倚在背后的门上,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浑身上下有那儿是我没看过的?”   “……”   时屿正跪在浴池里,身子下塌,只在边缘处露出一张眼睛,有些凶地盯着他,怒道:“就是不许。”   “好,”他把墙上的浴霸打开,把他的拖鞋放到门口,嘱咐说,“我做早饭,你弄好了出来吃。”   过了二十分钟,时屿穿戴整齐出现在餐厅,笔直的西装束起一线窄腰,额发打理利落,冰冷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段京淮随便套着条长裤,上身衬衫扣子都没系,露出平滑紧实的腹肌,随性散漫的好似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桌上摆着两盘经典三明治,面包火腿青菜夹鸡蛋,鸡蛋还是心形的,裹满了沙拉酱。   时屿刚坐下,段京淮就将热腾腾的牛奶推了过来。他翳了翳唇,盯着眼前的餐盘,眸光微微闪烁,心也莫名有点软。   “段京淮,你没下药吧。”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声音有些闷闷的。   段京淮坐在对面,狭长的桃花眼微挑,一副极其欠扁的腔调:“嗯,春//药,你敢吃吗?”   时屿深深吐了口气,翻了个白眼过去,把青菜咬的“咯咯”直响声。   就知道他没好话。   正腹诽着,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瞥了眼屏幕,又瞪了眼段京淮。   是沈知年的电话。 第27章 欲拒还迎   段京淮轻嗤了一声, 眉梢微挑起,示意他接。   “知年哥。”   “时屿,”沈知年的嗓音柔和到像是窗外的日光,“吃早饭了吗?”   “嗯, 正在吃呢。”   一旁听到两人谈话的段京淮不禁冷笑一声。   有事说事, 用不着这么关心人吧。   他跟谢景廷打电话的时候可从来没问过早饭这种问题。   “嗯, 我在准备老爷子寿宴的事,”沈知年慢道,“对了,他老人家刚才还提起你呢, 我这次回来, 总听他夸你,还让我跟你学,今晚,你恐怕是得多陪他和几杯了。”   今晚就是沈老爷子的寿宴。   时屿温声道:“谢谢叔叔, 怪我,我刚回国的时候就应该去拜访一下的。”   段京淮皱了皱眉,隔着桌子抓了一下他的手。   拜访?拜访什么?哪有特地去拜访朋友父母的, 客气一下也不行。   沈知年低笑:“没有, 你今晚能来他就很开心了。”   时屿面上瞪着段京淮,对着听筒的嗓音很平静:“嗯, 我会准时到的。”   沈知年那边停顿两秒, 他舔了舔唇,尝试着开口:“我今天刚好会提前忙完, 要不然我去接你吧?”   嗯?   举办寿宴的山庄跟他公司离得并不近, 沈知年干嘛特地费心往返接他。   时屿懵懂地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开口, 手机被视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了去。   段京淮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懒散倚着他那侧的桌角,举着他的电话跟那侧的沈知年说:“不用了,我会跟时屿一起去的。”   ?   ???   时屿瞪了瞪眼睛。   他什么时候说要跟段京淮一起去了?   不对,段京淮凭什么代表他发言啊。   听筒那侧安静了好几秒,稍后,有些疑惑的声音传了出来:“京淮?你跟时屿在一起吗?”   “嗯,我们从昨晚就一直在一起,”段京淮眉眼挑了下,唇角带着轻佻的笑意,“一起看了电影,一起睡觉,还一起吃了,‘早餐’。”   他还特地将“早餐”两个字重读了。   “……”   那边又是一段沉默。   片刻,沈知年正色道:“京淮,你把电话给时屿。”   “有什么事你直接——”没等他说完,时屿踢了他一脚,直接将手机夺了过去。   “知年哥。”   上次在游艇上打断,时屿本来想找个机会再跟沈知年说,谁知眼下被段京淮抢了先。   沈知年欲言又止地开口问道:“时屿,你跟京淮?”   时屿如实回答说:“他昨晚在这里借宿。”   沈知年心生迫切,语速快了些:“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在你家吗?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熟?   时屿怔愣片刻。   他都不知道究竟该怎么界定他跟段京淮的关系。   他们之间能用“熟”来判断吗?   抬眼对上段京淮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时屿定了定神,指尖攥紧了些:“抱歉知年哥,这件事我晚上跟你说,好吗?”   沈知年嗓子哑了哑。   他其实很想追问下去,上次在别墅他就总有些心神不宁。   但他也不想惹时屿生气。   时屿这个人,相处时会觉得他温柔体贴,但骨子里还是遗世独立的清冷,认识多年,沈知年从来没见过他在意什么,争取什么。   因此,他也不敢过分逾距:“……好。”   挂上电话,时屿抬眸睨着段京淮,眸里有几分不满:“谁说要跟你一起去?”   段京淮微俯下身子,眼睫低垂着,漆黑的瞳仁专注地紧锁住他:“那我想跟你一起去,行吗?”   “……”   两人离得近,时屿掀着眼睫,一眼便望进他的眼底。那幽深的眼珠透出点光来,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占据着他整个瞳仁。   他转过脸去咬了下三明治,闷闷的说:“随便你。”   吃完饭,时屿的司机就已经等在楼下,段京淮还在刷碗,等他刷完,人就不见了。   他长叹一声,想到早上还有会要开,收拾完厨房之后还极其贴心的把垃圾带了出来。   看着豪奢干净的库里南座椅下的那袋垃圾,段京淮觉得自己简直烧昏了头。   ——   寿宴设立在明水山庄最顶端的高级公馆,整栋建筑临崖而建,岸边被海水环绕,极其恢弘气派。   沈家在京港也是名门望族,老爷子的产业在商圈也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少政商名流赶来赴宴。   日落西山,天幕像是被整块浸泡在染缸里,晕染出模糊的层次,或深或浅的水红色泼了一地,落在时屿笔挺的肩侧。   他刚从车上下来,段京淮的车轮声就在身后响起,时屿侧目,段京淮将墨镜掀过头顶,眉梢微扬,锐利寡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风流多情。   花枝招展,简直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原本段京淮是想蹭时屿的车一起来,但时屿怎么哄也不肯,脸还是冷冰冰的,他没办法,只能让开车在后面跟。   两人一前一后,时屿停,段京淮也停,时屿故意将车速放慢,段京淮也跟着放慢。   段京淮这辆红tຊ色跑车太过着眼,从山脚下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人看出他俩玩你侬我侬的追逐战,故意在超车的时候冲着车窗吹暧昧的口哨。   刚下车进门,就看到沈知年跟他二哥在门口迎接贵宾,这会儿公馆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衣香鬓影在一片奢华中穿梭。   时屿思索片刻,稍停了下脚步,侧目:“你见到沈知年不要乱说。”   段京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偏开头笑:“你担心我说什么?”   时屿眯了眯眼睛:“你别装傻。”   他早上说的那些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了。   段京淮唇角笑意更甚,他凑近了些,低声道:“你这就算是威胁,也应该给个理由吧,或者是说,我能得到什么奖励?”   “你想怎么样?”   段京淮略一琢磨,唇恶劣地勾了勾,人凑到时屿耳畔,压低着嗓音说了几句荤话。   说完,人稍退了一些。   气氛静默了两秒。   段京淮原本只是想看到时屿脸通红又羞又气面若桃花的模样,谁曾想,时屿的脸确实红了,但没气急败坏的喊他名字,也没瞪他。   只是有些羞愤地盯着他,浅浅呼吸了几下,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声问:“你很喜欢吗?”   段京淮的大脑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啊?”   时屿太纯了。   他掀着眼睫,唇微微翕着,一张清冷的脸蛋纯的段京淮心口发慌。   那鼻端和脸侧脸颊还染着绯红,眸光微微闪烁,睫扫过眼睑,低喃如蚊蝇:“那我答应了。”   段京淮怔愣。   他人有些受不住,他刚随口侃了句荤话,本来只是想逗时屿,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火。   最重要的是,这人平时还他妈又高冷又纯,跟朵不染淤泥的茉莉花似的。   竟然一脸害羞地跟他说“答应了”?   操。   简直要死。   段京淮被钓的魂都没了。   要不是时屿还有伤,他简直想把人直接从现场打横带走。   沈知年站在厅堂门,隔着很远就捕捉到了时屿的身影,漆黑温润的眸子点了蹙烛光,还没等他开口叫人,就看到紧跟在他身后的段京淮,唇角笑容一僵。   紧接着,两人在一旁站定,不知道说了什么,时屿脸透着红润,跟夕阳昏黄的颜料混杂在一起,灼灼其华。   沈知年面色微沉,微蜷的手指缓缓收紧。   段京淮早上意味深长的语气,令他很难不多想。   时屿在国外就有趋之若鹜的同性追求者,他高傲,清冷,漂亮,像罂粟一样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段京淮在外的花边新闻他有所耳闻,不过从来没详细问过,他们虽然是朋友,但这个圈子不爱玩的人少之又少。   他不明白段京淮三番两次的接近时屿,究竟是出于哪种目的。   可更令他心生不安的,是时屿看似退避三舍,却欲拒还迎的态度。   沈知年的二哥沈松不认识时屿,但看见段京淮就像是看见了财神爷似的,隔着老远就迎上去,一顿殷勤热情的恭维。   段京淮这会儿还在处在被时屿勾的魂都没了的阶段,沈松说什么他都跟没听见似的,眼神一直落在时屿身上。   时屿叹气,抬眸剜了他一眼。   段京淮清了清嗓子:“沈总你说什么?”   “害,我说,还是你小段爷眼光独到啊,上次那个瑞麟酒店,还多亏你让了我二分利,前几天我接了个大案子,资金周转不来,靠的全是那笔钱啊。”   沈家势力再大,在京港还是段家占据半壁江山,沈家二哥做事圆滑,也没少跟在屁股后面吃红利。   段京淮客套了一句,但说辞还是傲慢:“没事,你家老爷子跟我家老头关系不错,应该的。”   “知年哥。”时屿跟沈知年打了声招呼。   “二哥,这是时屿,我跟你提起过。”   沈松扬声道:“噢我知道,归国小少爷嘛。”他嘴张了张,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又怕拂了段京淮的面,只能又把话题绕回来,接着吹段京淮的彩虹屁。   沈知年皱了皱眉,小声跟时屿说:“你别介意。”   时屿摇摇头。 第28章 较量   公馆大厅装潢雅致考究, 内部呈环形设计,半中半欧式的风格,四面罗马柱伫立,大理石石阶修葺的锃光瓦亮, 随处光影可见。   谢景廷他们早就到了, 正坐在花纹繁复的软皮沙发上喝酒, 见几个人走近,郝帅皱着眉控诉:“老沈,你不觉得这些沙发跟现场的布置非常不搭吗?”   寿宴毕竟与娱乐性宴会不同,所有人穿的都格外正式, 就连平日里骚包天的郝帅, 都难得一身墨黑西装,正襟危坐,手也不敢乱摆,绅士到极致。   沈知年无奈笑笑:“老爷子选的, 有些固执。”   郝帅听罢,连忙讪笑道:“噢那实在不好意思。”   段京淮觑了他一眼,整理着袖口冷飕飕道:“你难得‘狗模人样’, 我都没认出来。”   说着, 他从桌上端起一杯红酒,先细品了口, 又端了一杯递给时屿。   郝帅一脸不甘地为自己申辩:“怎么了, 我一直都这么正经的好吧?”   段京淮没理他,低声跟时屿说:“你酒量不好就少喝点。”   时屿有点小小的不服气, 掀着眸子睨他:“我酒量还行的。”   男人勾着唇笑:“你确定?”   “……”   纤长的睫颤了颤, 时屿有些躲闪地挪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抿了口红酒。   两人这旁若无人互动令其余几人突然噤声, 静谧几秒后,又纷纷端着酒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上次时屿还是被沈知年带去参加生日宴会,才短短几天,亲疏的形势竟然都发生了变化。   段京淮到底是恐同还是不恐?   这其中的故事,实在是令人忍不住八卦深究。   沈知年眸中情绪微沉,看晚宴还没开始,他扣住时屿的手腕:“时屿,你早上说——”   这时大厅口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的视线都纷纷朝着厅堂投去。   沈老爷子在秘书的拥护下从里面走出来,他虽然年岁已高,但身子骨还极其硬朗,眉目跟沈知年有七分相似,温润明朗。   “那就是沈叔吧?”时屿手腕从沈知年掌心里挣出来,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口,看向沈知年,“我去打声招呼。”   沈知年垂眸扫了眼被时屿不经意推开的掌心,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他薄唇微抿,跟在时屿身后。   望着两人朝正厅迈步的背影,段京淮黢黑的眼眸眯了一度,浅酌杯中的红酒。   谢景廷不禁低笑一声,压低声音揶揄道:“别看了,眼里都扒不出来了。”   段京淮摩挲着高脚杯,冷觑了他一眼。   谢景廷继续说:“我刚才问了,前天晚上跟郝帅在一起的是个辣妹,三围也很劲爆。”   段京淮:“……”   谢景廷笑道:“他还跟我说,时屿那天在漫展买的纪念章落在了他车上,他一早顺路去给他送了。”   段京淮狭长的眼一沉,嘴角向下耷拢着,眼底透着凉薄:“你打那种有暗示性的电话,很有意思?”   谢景廷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全是你自己瞎猜的。”   段京淮:“……”   他没法否认,总归是关心则乱。   有宾客来跟两人打招呼,谢景廷勾着唇角跟人碰了碰杯,再看段京淮,眼尾尖锐,眸里不带半分温度。   谢景廷略一沉默,又开口道;“沈知年应该是跟着时屿回国的。”   段京淮看他:“所以?”   “你该不会忘了吧,”谢景廷漫不经心的摇晃着红酒杯,稍一扬眉,“啊对,你喝醉了,但我可是听见了。”   “大概四年前,你生日宴那次,就因为郝帅摔了个不值钱的塑料汽车模型,你莫名其妙喝了个烂醉,等他们都走了,我就听见你昏昏沉沉中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段京淮看向他。   谢景廷的声音顿了下,视线投到远处的时屿身上,勾唇笑道:“我一直不知道那是谁,直到前段时间跟时屿遇到,我才明白,你说喜欢纯的,是这么个意思。”   ——   宴会厅上方的琉璃灯璀璨如幻,各路商界翘楚聚集在此谈笑风生。   沈老爷子正站在中心圆桌前跟一位年长的董事聊天,时屿刚靠近,那人便和煦地笑着礼貌退开。   老爷子拄着拐棍支撑,旁边除了秘书,还跟着刚才门口迎宾的那个二哥沈松。   “爸,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时屿。”沈知年跟在时屿身后,手虚虚地落在他的背脊上抚着。   时屿微微颔首,手中的高脚杯率先推向前,浅笑着,模样是对长辈露出的恭敬:“沈叔您好。”   “时屿呀!”看到他,沈老爷子很是欣喜地弯起眉眼。   老人家两鬓花白,眼角爬满了皱纹,tຊ他伸出手亲昵的包裹住时屿的手拍了拍,手背如枯树枝般皱缩着:“总是听沈知年说起你,一直觉得你跟我很投缘,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   时屿抿唇:“抱歉,应该我先来拜访您的。”   “不用这么客气,”沈老爷子摇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你能在寿宴的时候来看我,我也很开心了。”   时屿礼貌道:“沈叔您身体硬朗着呢。”   沈老爷子爽朗的笑了笑,看着时屿,越看越喜欢,称赞道:“真是年轻有为啊,竟然能拿下天鹅湾这么大的项目,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没你如此有魄力。”   沈老爷子:“知年虽然年纪比你大,但还得跟你学习才行。”   正说着,有几盘开胃的菜肴被侍者端上来,放到桌子中央。   时屿笑:“沈叔您过谦了,知年哥在美国的时候帮了我很多。”   “他呀,要是早点能赶紧成家立业,才是让我放心了呢。”沈老爷子有些郁闷地叹了下,又道,“哎时屿,你跟知年在一起的时间多,你告诉老爷子,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啊?”   沈知年无奈地揉了下眉心:“爸。”   时屿思忖半分,认真答道:“这我还真的没注意,可以帮沈叔留意一下。”   沈知年用手肘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臂,失笑道:“你胡乱留意什么?”   他说着,似是想转移话题似的,拾起桌子上的叉子插了块法国菜递到时屿嘴边:“这是我爸最喜欢的菜,你尝尝。”   沈老爷子也笑了:“对,你尝尝,知年特地从欧洲请来的厨师。”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菜肴,时屿顿了下,刚想伸手拿过沈知年手里的叉子时,身侧忽然有个黑影凑过来,鼻端是熟悉的古龙水香。   “留意好啊,”段京淮扯着沈知年的手将叉子夺过来,看向沈老爷子,“我跟时屿会一起帮您留意的,老爷子。”   沈老爷笑着点了点头。   段京淮说完,便咬掉叉子上的菜肴,又看向沈知年,勾唇:“嗯,是不错,不过时屿现在没法吃辣。”   沈知年蹙了下眉。   他垂眸看向时屿,语气关切地问道:“你不是喜欢辣的,感冒了吗?”   “……”   时屿耳廓莫名的透出一层淡粉,他虚掩着唇低咳了几声,说道:“是有点。”   他说着,手伸到桌子下面,虚虚地掐了一下段京淮的大腿。   这动作虽然做的隐蔽,但还是让跟他们站在同侧的沈知年捕捉到了,眸色一沉。   生怕段京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时屿说道:“老爷子,我们先不打扰了,您安心用餐。”   段京淮没说话,他对时屿自然吐露出的“我们”很是受用,垂眸看着时屿拉扯自己西装袖口的动作,勾了下唇。   沈老爷子笑着点头:“好。”   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沈知年薄唇紧抿,掌心虚虚握起。   ——   城市被深沉的夜色笼罩,皎洁的月色拨开夜幕倾泻而下。   时屿站在公馆的侧台上,身后是热闹喧嚣的灯火,眼前山川缭绕,远处的湖泊阒静又沉寂,像一轮足够将人吞噬的漩涡。   忽然,一只盘子伸到他面前,盘子中央有个钢铁侠头盔模样的蛋糕,旁边还有的象征性的掌心炮。   他抬眸看去,段京淮侧脸深刻又立体,黢黑的眼睛被时屿身侧的灯光点的漆亮。   段京淮举了好一会儿,见人不接,手臂松松懒懒地靠在栏杆上:“不想吃?”   时屿挪开视线,眼睛看向别处:“这是小孩子吃的吧。”   段京淮眉梢微挑:“你刚才不是看了挺长时间?”   时屿:“……”   “刚在那帮小孩手里抢的,挺费劲。”   “……”   “你不吃那就扔了。”   段京淮转身要走,时屿忽然侧身,指尖抓住他西装的袖口。   修长白皙的手指攥在漆黑的布料上,掌骨微微曲起的线条好看又性感。   段京淮勾着唇轻轻呵笑一声,将餐碟递给他。   远处暄映着城市灯火,时屿发顶亮着一盏暖橘色的欧式吊灯,左侧站着身形颀长的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底燃着明亮的烛火。   奶油味甜腻又柔软,入口即化。   时屿拿着叉子叉了几口,期间左手手指蹭到了盘子边缘,沾上了一点点奶油。   他支着手指,怕蹭到西装袖口上。   段京淮眸光深邃的盯着他的食指,指端是浅粉色的,指腹泛着莹白的光,他忽然想到每次牵起时屿手的时候,掌心传来的那种柔软触感。   光是想想,他感觉心口就有些热,伸手攥住了时屿的掌心。   时屿懵懂的侧眸。   段京淮倾身靠近,将他的手抬高了一点,舌尖探出,轻轻的,缓慢的,舔掉了他指腹上那点白色的奶油。   温热湿滑的触感沿着时屿的指尖发酵,这么简单的动作,被段京淮做出了一丝情/色的意味,看的时屿脸都莫名烫起来。   身后落地窗内拥挤着衣冠楚楚的商界名流,推杯换盏的声音落入时屿的耳畔,时屿的手还被段京淮攥在手里,他感觉此时此刻两人像是偷/情一样,这种认知令他整个耳朵都烧了起来,喉间染上哑意。   片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冰雪消融后那么软:“甜…吗?”   段京淮唇动了动,眸光晦暗下去,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倏地断开了,他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时屿泛着水光的薄唇上。   时屿的心被他盯得躁动不安,小小地吞咽了一下。   段京淮稍侧着垂下头去——   “段京淮!——”   忽然,一个低哑如古琴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直截了当打断了侧厅暧昧旖旎的氛围。   两人同时侧眸。   沈知年站在落地窗内,眼眸微眯,嘴角向下耷拢。   他面色冷硬,紧盯着段京淮,漆黑的眼底酝酿着沉沉的危险。   灯光将他高大的影投到时屿脚侧,浅浅擦过,没有触及。   段京淮还攥着时屿的手,眉梢挑起,微微侧歪着头,吊儿郎当地看着沈知年。   沈知年的声音像是在冰窖里挖出来似的:“来场赛车怎么样?”   时屿皱眉,他看向段京淮。   段京淮眉目淡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垂眸轻笑一声,倨傲扬起下颌,挑眉:“好啊。” 第29章 飙车[倒V结束]   会馆在山顶, 山路盘旋蜿蜒,下面几近半山腰的位置,有个规模较大的赛车场,平时很多业余的赛车手经常来这里玩, 找手感。   段京淮跟谢景廷也经常来, 这里的山路不算太崎岖, 弯道也没那么险峻,郝帅前两年无聊,还在这儿养了一只车队出去参加比赛。   两个人去更衣室换专业赛车服,其余人到谢景廷专门投资搭建的豪华观赛区等候。   程晟一脸问号:“他俩怎么突然想要这个点飙车啊?”   蒋旖旎打了个哈欠, 宴会太正经, 她早就有些待不下去了:“谁知道,正好就在这附近,一时兴起呗。”   时屿也觉得奇怪。   他只是感觉到,沈知年当时的表情看上去, 阴戾的像死神一样。   没一会儿,屏幕里转播到了起点的画面,灯光如瀑, 四道笔直的光束照向地面, 将天色衬的恍若白昼。   沈知年喜欢赛车时屿是知道的,大学那会儿他就经常看赛车比赛, 还考过专业驾照。   但段京淮……   他对段京淮这八年的生活一无所知, 难免有些担心。   谢景廷似是看出了他的心绪,抿唇道:“放心吧, 这条道他们两个都飙过好多次了。”   裁判老钟是个老赛车手, 咬着根香烟站在两辆车的中间,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老规矩, 就是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先到山底终点线的人赢。”   段京淮扬眉。   沈知年抿了下唇,也跟着点头。   两人坐进赛车里,系好安全带,引擎轰鸣而起,车身颤抖。   穿着性/感的摇旗女郎拿着旗子走到两辆赛车中央,倒计时缓缓响起,段京淮手搭着方向盘侧眸,透过车窗看了沈知年一眼,沈知年也看向他。   倒计时结束,女郎将朝空中旗子高高抛起——等旗子落到地面之后,两辆赛车利剑似的从起点冲出去。   车速如瀑布倾泻般汹涌,地面上的尘土和树叶都被强风席卷,高高扬起,漂移的车辙印印刻在水泥路上。   观赛区,郝帅兴致勃勃地说:“我们也来押谁先到终点呗,反正也是闲着。”   程晟:“对啊,你们刚才怎么没组织,老谢?”   谢景廷抱着胸摇摇头。   两辆赛车距离逼的很近,车头依次领先,谁也不让谁,就这样冲刺过了第一个直线,缓缓驶入弯道。   弯道一直都是沈知tຊ年的强项,他之前跟郝帅那只业余赛车队在一起切磋的时候也不占下风。   耳旁有狂风呼啸而过,他瞥了眼车道,找准时机先一步抢占内道,右手快速操控换挡,打方向盘——   车尾像鲨鱼一样狂甩了一瞬,轮胎侧碾着身子在地面上拉过一道弧线,又倏然摆正。   沈知年瞄了眼后视镜,就这样,他完美地甩开段京淮的赛车一个车身的距离。   但他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因为直线才是段京淮的强项。   段京淮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直视着沈知年的后视镜,轻佻又傲慢地笑了下。果不其然,就在沈知年想要趁机加速的时候,段京淮的车头已经越过了他的车尾。   两人分明才刚拉开距离没多久。   引擎声和车声乱糟糟混杂在一起,山间朦胧的月光被撞碎,轮胎在地面擦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两道车争先恐后的在跑道上驰骋。   再下一个弯道来临之前,段京淮的车身已经超越了沈知年,此时,整条赛道才驶过三分之一。   第二个弯道是几道三百六十度的回旋弯,眼看标识越来越近,沈知年已经做好了入弯的准备。   然而,就当他想要借着漂移从段京淮车身旁擦过时,段京淮忽然猛打了方向盘,跟他用同样速度和角度漂移过弯,整辆车完全拦在他车身前,他没办法越过。   两辆车在地面上摩擦出“吱吱”的声响。   “……”沈知年咬了咬牙。   去年两人切磋这个弯道的时候,段京淮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学会了。   还是说,他之前都没认真过?   段京淮天生满身顽性,骨子里都是骄傲和热血,但凡他认定的东西和想要的胜利,险少有人能夺过一丝一毫。   沈知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尖都用力到青白,他放弃减速,快速换挡,直接从S弯的另一侧寻找突破口,紧擦着段京淮的车身。   两道车呈同一趋势在狭隘的弯道上行驶,像粘贴复制一样。   在观众席的郝帅都看呆了:“他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蒋旖旎同样震惊:“不是吧,大晚上来打PK就已经够神经了,都这么认真?”   程晟:“一会儿下车了不会打起来吧,要不先叫120先?”   时屿感觉自己的手心布满一层汗渍,湿漉漉的。   从刚才起,心口就有一种潮闷的感觉压着他,肺部的空气也被挤压着,有些难受,也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两辆车都顺利的挤过弯道。   段京淮对弯道的掌控力还是低于沈知年,在操作上慢了一步,沈知年先一步加速驶过,两人又隐约拉开距离。   到达第三个弯道,车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第三个弯道是一个简单的U形弯,但弯道的设计极其狭窄,也就是说,只有一辆车能够顺利穿梭,没能顺利驶进赛道的车辆,要么跟在后面,要么只能被挤到另外一遍更长的赛道。   沈知年的车头在前,抢占了先机,他一直踩着油门,集中精神不给段京淮任何能够超车的机会。   距离U形道还有三十米。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二十米。指示牌近在眼前。   十米。段京淮的车身依旧被他甩开半个车头的距离。   郝帅挠挠头发:“完了老段要输了啊。”   “正常,沈知年本来就是我们之中玩赛车最好的人。”   一米。   沈知年顺利进入U形弯道。   左侧后视镜里,并没有车辆跟在他的身后。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稍许,全身的血液也缓缓回暖,然而就在这时,车子侧身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愣了愣,视线刷的朝右侧后视镜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局已定时,段京淮在进入U型道前忽然猛打方向盘,车身恍然倾斜——   那辆车,左侧车身紧紧贴着着沈知年的车子,另一侧轮胎附着在一旁金属护栏上,整个车身就这么斜侧着,跟沈知年的赛车一起冲进了U型道。   “……”   沈知年冷凝的面色微松,眼底露出诧异惊愕的神色。   观众席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只见那辆赛车轮胎一直紧紧的抓附着护栏,段京淮也没有减速的趋势,车身就这么一直沿着U型道驶过,然后,在即将脱离U型道之际,冲了出去。   挤出U型道,段京淮的车子已然越到了前方,超出沈知年三分之二的距离。   段京淮的桃花眼上挑,眉间扬着傲慢,唇角扯出一个嚣张恣意的笑来。   隔着屏幕看到他挡风玻璃后的神情,时屿心猛烈的跳了一下。   郝帅张大着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段这是……玩真的啊。”   一向温润儒雅的秦皓也没忍住爆了粗口:“我靠,真他妈精彩。”   蒋旖旎缓慢的摇摇头:“天,你们雄性动物竞争起来真的好可怕……”   程晟翻了个白眼:“那你能别掐着我的胳膊吗大小姐!?”   蒋旖旎回怼道:“我掐一下怎么了,你别晃啊,你晃什么!?”   程晟:“我哪晃了,我——卧槽!”   头顶上的吊灯忽然摇摇晃晃,光线在地面上画出影影绰绰的弧度。脚底也恍然抖擞,桌面上的东西发出细微的震动声响。   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   “地震了?”   “不是吧,我天。”   谢景廷抱着胸冷静地看了眼头顶的吊灯:“震感不强,应该不是我们这里。”   蒋旖旎收到消息:“是离我们还挺远的海域发生地震,4.5级。”   “好吧,等一会儿就过去了。”   时屿眯了眯眸,他盯着屏幕,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片影像,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记得,之前在山腰处看见过施工队。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拉住一旁的人惊讶地指着屏幕:“等会儿,你们看那是什么——”   地面摇晃的感觉微乎及微,段京淮跟沈知年坐在赛车上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段京淮仍然领先,沈知年紧追其后。   然而,就在这时,半山腰的位置忽然砸下来几块细小的碎石,噼里啪啦如冰雹一般砸在车窗上,车窗被凿了几抹泥印。   段京淮皱了皱眉,他刚想打开雨刷,侧头时,余光瞥到旁侧有一块巨石从山腰上掉下来,瞳孔蓦的瞪大——   他在山路外侧,能够看到落石,但天色阴暗,沈知年那边根本看不到。   忽然间,一块路障摔下来砸到沈知年的挡风玻璃,狂风呼啸着倾灌进来,他惊愕地皱起眉,凝神望去,这才看到远处有块石块和拦路的标识砸在了前方弯道的护栏上——   呼吸猛然急促。   两人车速迅猛,根本来不及刹车。   段京淮咬着后槽牙,额间渗出几抹薄汗,心突突直跳着。   再这样下去,沈知年的车必然会撞上前面的巨石,要么车身飞起四分五裂,要么跌落悬崖。   暂且不说他跟沈知年是朋友,如果沈知年有什么三长两短,时屿肯定会伤心。   时屿……   一想到时屿难过的眼神,段京淮感觉心都要被撕裂了。   他眯起眼睛,迅速在脑海里寻找着解决方案。   千钧一发之际,段京淮快速换挡,又将方向盘打紧,车身猛地撞向沈知年的车子,“哐当”一声,他的车头压住沈知年的车,沈知年拧着眉头跟他视线对上,也连忙调转方向盘,紧急脚踩刹车。   几乎就是在一刹那发生的事情,快到令人难以看清。   “刷——”的几声巨响,两辆赛车在赛道上摩擦出几道黝黑的车痕,沈知年的车被迫减速,“砰”的一声撞到护栏上,段京淮赛车旋了一个圈,车尾撞上巨石。   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尤为响亮。 第30章 主动   “……”   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视线模模糊糊, 但沈知年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看到对面车辆的挡风玻璃后,有鲜红的血顺着段京淮的侧脸蜿蜒流下。   观众区内也是一片窒息的慌乱。   时屿本就清冷的脸此刻唇色全无,他手脚僵硬的愣在原地, 直到谢景廷吩咐助理叫救护车才反应过来。   他迫切的吞咽着, 喉咙却像堵着木屑般怎么都咽不下去, 整颗心疯狂跳动,不安到快要冲破胸腔。   时屿艰难地抓住谢景廷的手臂,指尖紧紧陷在掌心内,逼迫自己的神经冷静下来:“带我去现场。”   谢景廷看着他, 正色道:“好。”   稀薄月光透着朦胧的凉意, 残缺的车灯正忽明忽暗诡异地闪烁着。   沈知年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身前的安全气tຊ囊死死地护着他的前胸,他想要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但赛车座椅被撞击压迫到变形, 人被卡在了里面。   他抬眸,段京淮还没醒,月色落在他的脸上, 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凉薄。   身后传来几道光束和轰隆的引擎声, 他张张嘴,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 在起点的老钟接到消息之后, 开着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沈哥,没事吧?”   沈知年半眯着眼仰在座椅里, 看清眼前人后, 沙哑地说:“我没事,快去看段京淮。”   话落, 一旁传来轮胎碾压摩擦过地面的声响,谢景廷路虎的灯光闪了闪,夜色里,时屿朦胧清绝的脸庞出现在副驾驶,他急迫地跳下车。   沈知年眼睛一亮,感觉有充满生气的血液正从胸口涌向四肢百骸。   可下一秒,他的心又忽然悬到了嗓子眼,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   只见时屿眉心紧皱着,眼神中充满凝重和担忧,人径直跑到了段京淮的赛车旁,连眼神都没分给这边一次。   “……”   沈知年笑容瞬间一僵,他怔愣着,原本缀了光的眸子也在顷刻黯淡下来。   身子有些冷。   “沈知年!你没事吧?”不容他多想,头顶传来谢景廷关切的声音。   “……嗯。”他翳了翳唇。   时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段京淮面前的,他浑身都紧绷着,鼻尖酸涩的厉害,在看到段京淮沾了血的侧脸之后,膝盖都软了。   “段京淮——”他声音颤着,伸出手去碰他的脸,心里从刚才就酝酿的恐惧在顷刻达到了巅峰,声线都有些哽咽,“段京淮你醒醒。”   眼眶一阵发烫,脑海里有无数个蚂蚁沿着他的神经密密麻麻的爬。   鲜红的血吞噬着他的指尖,心里传来一阵阵钝痛,似有似无,压得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其余人也开着车连忙赶来。   “救护车快了吗?”郝帅问谢景廷。   “嗯。”   “咳——”   有灰尘落到段京淮鼻端,他被呛醒,皱着脸咳嗽了两声,眉心紧锁,抬手将脸上的碎沙拂开。   时屿见他动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发颤的手指不敢再动,连忙说:“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救护车马上就到。”   段京淮感觉头脑一阵恍惚,晕眩和恶心的感觉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闭了闭眼,仰在座椅上长长喘了几口,肺部盈满新鲜的空气,身体和脑海里的神经缓缓重归原位。   微眯起眼,视野里朦胧的景象逐渐清晰。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时屿漆黑纯净的眸子,月色下,时屿的脸一片苍白,漂亮脸蛋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段京淮又拧起眉,嗓音像是在砂砾上磨过:“时屿……”   “嗯?”时屿的声线颤抖的厉害,他不知道段京淮哪里受伤了,不敢动,也不敢问太多,翕合着嘴唇,剔透的眼睛里写满无助。   “我没事……”   段京淮喉咙艰难地滚了滚,试图将不适感压下去。   他直起身来,将手伸到座椅下面,摁住操纵杆将座椅往后挪。   时屿吓了一跳,蓄着潮意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颤着嘴唇说:“你…你别动了。”   段京淮听话的停下动作,背靠在座位上,头向后仰,静静地看着时屿。   时屿的鼻尖和眼眶都缀着红,人也在不停的抖着,嘴角来的路上因为努力克制被咬出了血。   段京淮呼吸一窒,一颗心恍然掉下去一块。   深邃的眼底燃着光亮,他抬起手,温厚的掌心落在他的头顶用力揉了几下,声音放的很轻:“吓坏了?”   掌心的重量和温度覆盖下来,能确定到段京淮的存在,时屿高高悬起的心缓和片刻,颤抖的身子也逐渐平复。   何止是吓坏了。   他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时屿翕合的唇放下来,人还没缓过来,表情有那么几分凝滞地看着他。   段京淮叹了一声,他捏着时屿的脸颊轻轻扯了扯,低声哄道:“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嗯?”   身后救护车及时赶到。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   谢景廷上前来拍拍时屿的肩膀,又对段京淮说:“行了,你少说点话吧,去医院做完检查再说。”   两人被抬上担架。   沈知年情况良好,只是身上有轻微的擦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段京淮就有些严重了,虽然心跳和血压都正常,但是头和小腿都流了血,医护人员先是做了简单的处理,止血之后,又给小腿绑了固定的支撑。   时屿跟着医生一起上了车,一路上,他都感觉有只手正紧提着心脏。   段京淮漆黑微扬的桃花眼凝着他,伸手拉住他的指尖,摩挲道:“你手怎么还这么凉?”   他的掌心倒是热,热源包裹着手指,令他原本急促的呼吸都缓和下来。   时屿低着头,眼睫自然下垂,哑着嗓子轻声问;“你疼吗?”   段京淮勾唇,手攥的更紧了些:“不疼。”   躺在另一侧的沈知年抬眸,目光放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翳了翳唇,转过脸去。   两人被推进私人医院的急救室做检查。   沈知年各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医生给他稍微清洗包扎了一下擦伤出血的地方,叮嘱说再观察一天。   “京淮呢?”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连忙问谢景廷。   谢景廷斜靠着墙壁懒懒的说:“隔壁病房,没什么大碍,左侧小腿骨裂,需要打石膏绑几周,按照他那个恢复速度,估计两天就能下床了。”   沈知年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怪我。”   谢景廷安慰道:“别想太多,没人能预测到意外。”   回想到当时的情景,沈知年还有些后怕:“京淮明明可以躲开,要不是他突然撞过来,恐怕我……”   他哽住,有些说不下去。   谢景廷沉默不语。   沈知年抿了抿唇,抬起头,举起盐水瓶往门外走。   谢景廷:“你干嘛去?”   “我去看一下京淮。”   “他好的很,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沈知年不解地看他:“?”   谢景廷微翕着唇,话头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说:“郝帅他们都走了,只剩时屿还在那屋。”   沈知年指尖抽动一瞬,微垂下眸,眼睑落下一层沉沉的阴影:“他们认识很久了,是吗?”   几周前在别墅吃早餐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不对,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氛围。   可他也没有多想,因为在此之前,两人还是较劲敌对的状态。   但谁知,只是短短一晚,那股疏冷感就全然褪散,两人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他以为是他看错了。   直到昨晚寿宴,他没忍住,在两人离开之后,让秘书调查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资料。   所以才有了情绪失控的那一幕。   原来,他一直以来所遗憾,缺席时屿生命的那些年少时光,段京淮竟然都在。   ——   月色清盛,冰凉的月光从落地窗外透进病房,空气里有山茶花的淡香,丝丝缕缕。   段京淮的左腿打了石膏,头上有撞击伤,缠了一圈纱布,其余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擦伤,但总归没什么大碍,也不耽误日常。   时屿胆战心惊的情绪这才舒缓下来,他整个人像是溺毙的鱼,长长吐出一口气,松懈过后,耳垂上的神经一下一下的跳跃着。   心里还有些后怕。   郝帅和其余人都走了,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风从落地窗缝里飘进来,将薄纱窗帘吹成气流的形状。   段京淮穿着病号服,俊美的脸上还有几处划伤,他垂着眼,视线落到时屿咬的有些嫣红的嘴角,拧了下眉:“疼吗?都咬破了。”   他伸出手去,抬着他的下巴用指腹很轻的碰了下,眸里尽是疼惜和温柔。   时屿轻轻地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他的眼尾还勾着红,原本打理整齐的额发乱糟糟的,刚才苍白到像纸的脸颊这才恢复了一些血色,漂亮的脸蛋有些蔫皱。   段京淮心里动了动,他勾着时屿的手指将他的掌心攥在手里,一边揉捏一边低声道:“我错了。”   “……嗯。”   时屿很淡的回复了一句。   从段京淮跟沈知年挤同个赛道的时候,他就把心提了起来,后面更是接二连三的惊吓。   此时此刻他心里也乱糟糟的。   “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是我真的没事。”段京淮将人拉到床上,耐心跟他解释tຊ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在撞沈知年的车之前就计算好了角度,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说着,他揽着时屿的腰身,将他轻轻拉入自己怀里,扶住他的耳侧紧靠着自己的胸膛。   “怎么样?”   沙哑又低沉的嗓音沿着胸腔传进时屿的耳畔。   时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紧贴着他的胸口,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肋骨下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耳廓的鼓膜像是有一把锤子在轻轻敲着,一下一下,带动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冲涌起来。   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时屿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他浅浅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还害怕吗?”   段京淮搂住他的腰身尽量压向自己,手指捏住他的耳垂慢慢摩挲着,动作细腻又温柔,像是要替他抚平心头所有的不安。   有风灌进来围着时屿的脖颈打转,专属段京淮的气息缠绕在他的鼻端,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懈下来。   他缓慢地摇头,柔软发丝在他胸前蹭了蹭。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坐了一会儿,片刻,时屿直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抓起段京淮的手掌,张嘴咬住他虎口下那块肌肉。   段京淮没躲,黑眸微微沉着,就那么看着他咬,一动不动。   时屿刚开始咬的很用力,咬到这块肌肉的皮肤都失去了血色,后面又松下来,张开嘴,垂眸他看着他掌心那排牙印,抬眼瞪向他。   鼻端僵持的酸涩终于缓和,那颗努力克制了一整晚的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砸在他刚咬红的那块皮肤。   段京淮的心忽得就疼了。   他拉着时屿的手腕靠近自己,低下头,温热的唇覆上他的眼角,舌尖探出,灼热的气息抵着他,一点一点的将他眼尾的泪吻干。   酥酥麻麻的痒沿着眼皮上的神经蔓延,时屿觉得他身上的温度格外的烫,这种真实存在的气息和触感,将心口起的那点褶皱也被一一抚平。   他浅浅呼出几口气,伸出手去,搂住段京淮的背,指尖慢慢缩紧。   “我在呢。”段京淮说。   吻一路向下,轻落在他的鼻尖,缠绵悱恻。   又移到他咬破的唇角,耐心温柔的辗转啄吻。   鼻息纠缠。   感受到怀里的人终于不再颤抖,段京淮抵住他的额头,声线因动情变得沙哑:“你要是不确定的话,还可以试试别的。”   “我只是腿不能动,别的都还能用。”   段京淮眉梢微扬,唇有些恶劣的勾着笑,那幽深的眼底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   时屿睫毛猛颤了下,挑着眼睛看他,眼底有朦胧的媚意。   他坐着,忽然将视线落到段京淮的唇上,然后,主动凑上前去轻轻啄了一口。   段京淮僵住。   这是时屿第一次主动吻他。   两片柔软到过分的唇瓣紧贴住他的,沿着唇线慢条斯理的摩挲含吮,轻啵一记,稍稍退开之后,又恋恋不舍地黏回去,用舌尖去捉他的。   他的吻青涩又生动,跟时屿的人一样,纯的段京淮心慌。   他感觉喉间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烧灼的格外不适。   他再难以克制,稍侧着脑袋用力的吻上去,咬住他柔软的下唇,舌尖勾缠住他的,轻而易举地将主动权夺了回来,无止无休的碾吻厮磨。   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声响和气息,愈发浓烈。   时屿有些凉意的手伸出去,指尖轻轻触碰到段京淮的腰,段京淮眸色一深,他几乎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倏地攥住时屿的手腕。   时屿抬着绯红的眼尾,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段京淮被他勾的头皮发麻,但仍然哑着嗓音克制道:“你还在涂药呢。”   时屿眼尾沾着濡湿,他掀着眼睫,一双漆黑的鹿眼弧度饱满,眸像是含了水一般明亮:“可是我想。”   原本清冷的嗓音变得柔软,还像沾了蜜糖一样勾着甜。   段京淮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下。   操。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   这对一个男人简直就是致命的撩拨。   但他的确担心时屿的身体状况……他担心他明天会发烧。   段京淮低头重新亲吻上去,他揽着他的脖颈,将人压在柔软的被间。   灼热的鼻息交织,时屿轻阖着双眼,觉得舌尖都被吮的发麻。   那吻一路向下,到下巴,锁骨……   滚烫的柔软将他全然包裹,时屿恍然清醒了过来,鹿眼微微瞪大了些,指尖不由地缓缓攥紧被角。   光线在眼前雾蒙蒙的氤氲,天花板像是有个漩涡一样紧紧吸附着他。   那涡轮越陷越深,密密麻麻的感觉直蹿头顶,他眼神忽然有那么一瞬的涣散,腿都软了。   时屿仰着下巴,微微喘着。   段京淮幽深的眸子望向他,他懒洋洋的侧着脑袋,舔了舔唇角,凝着他勾了个笑。   “感受到我了吗?”他凑过身来,耐心的啄着他的唇角,低沉的嗓音如大提琴般悦耳。   时屿耳廓染了一片绯红,他拽着他的衣领,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闷闷道:“嗯。”   夜已经很深了,段京淮将人搂在怀里,抱住他,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廓:“睡吧。”   灯光熄灭,月色透过薄薄的纱帘倾漏进来,较为狭窄的单人病床上,时屿枕着段京淮的手臂,蹭着他的颈窝,两人面对面相拥。   片刻,时屿睁开眼睛,小声问:“段京淮,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段京淮:“……”   被问到的人身子一僵,下巴轻抵住他的额头:“没事,等你睡了我去洗手间。”   时屿想了想,还是说:“要不我现在陪你去吧。”   他隐忍了下,艰涩道:“……不用了。”   他要是真去了今晚就不用结束了。   “你睡吧。”段京淮安抚的吻了吻他的发顶。   时屿犹豫地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   “可是你……”粗俗的话他说不出口,时屿欲言又止,“我睡不着。”   段京淮:“……”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格外狼狈,气息压低了些,身子稍微向后靠,提醒道:“你再不睡天都亮了。”   对面的人安静了一会儿。   时屿喉咙小小吞咽了下,黑暗里,他那双眼亮的惊人,蹭着他的额头眨了眨眼:“段京淮,你喜欢我的腿吗?”   段京淮大脑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千万束烟花,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第31章 装   “叮咚”一声, 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时屿微蹙着眉哼唧了几声,窗外阳光明艳炽热,一片暖意从薄纱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烤的他脸颊发烫。   脖颈下还枕着段京淮的小臂, 右手指尖被他十指交缠着紧扣住, 他眯了眯睡意朦胧的眼睛, 无意识地抓了几下他的手指,又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去摸桌面上的手机。   视野被阳光刺的一片青黑,他揉了揉眉心,翻开手机屏幕, 是助理给他发的消息, 说澳洲有个项目下午要开视频会议,提醒他早点准备。   他回了消息过去,返回消息界面之后,发现苏绒也发了几条消息给他, 被压在下面。   【苏绒:时屿哥,八卦新闻上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意识恍然清晰,时屿凝神, 点开苏绒发来的链接。   是一个今早七点就发布的八卦新闻, 标题醒目的写着几个大字:【当红女顶流惨遭被甩豪门公子哥与男性友人举止亲密】   网页往下滑,先晒出的是女明星乔诗琪出席宴会的照片, 狗仔从她宴会上神情落寞和近期发表的微博上猜测已跟豪门公子哥分手。   再往下, 便是段京淮昨晚和站在时屿在侧厅天台吃蛋糕的照片,几张连续拍摄的照片中, 段京淮正拉着他的手慢慢放到唇边, 盯着他的眼神也轻佻深情。   角度使然,再加上时屿本身就逆着光, 这几张照片都看不到他的脸。   但两人的行为举止过于暧昧,引发了评论里网友各种猜测。   【有钱人真是喜欢乱搞,这才几天啊又换了。】   【太正常不过了,他跟乔诗琪都不一定真的好过,估计就是一夜炮/友】   【娱乐圈和名流圈都乱的要死,这点新闻都算不上什么。】   【……段京淮长得就很滥情啊】   【我觉得乔诗琪肯定被这个男的骗了】   【拉倒吧,小段爷一天换一个,跟他好过的人估计都能从拆那排到法国】   【没想到小段爷还是个双】   【上流社会都这样吧,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操,感觉跟段京淮打一炮一定很爽】   【段京淮以前又不是没跟男的好过,不是一直有传言说他喜欢纯欲类型的吗】   【啊tຊ?可是跟他传绯闻的女明星没几个纯欲型的吧】   【有点人脉,他前两天确实跟一个纯欲型的当红男流量搞上了,不过好像没两天就把人甩了。】   【谁啊谁啊,有多红?不会是那个谁吧】   【对有钱人来说,都是玩玩而已,段家这么大的产业,估计最后还是得找门当户对的结婚生子。】   时屿的视线停留在最后那段话,他盯着那一行字出神了好久,直到别的微信消息跳出来才缓缓回神。   他翻了个身,掀着眼皮看向段京淮,他还在睡,狭长微扬的眼尾紧阖着,鼻高眉深,稀疏的阳光倾泻着泼洒在他的脸上,落了几道痕迹。   时屿眼睫垂下,眸光微虚,漆黑的眸底像是看不透的深渊。   片刻,他收回视线,将他的手从禁锢中抽离出来。   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大腿附近被磨得有些红,他捡起床下的西装裤,慢吞吞地穿好。   段京淮醒来的时候,窗前的日光被笔挺的身影遮了大半,时屿正站在床边系衬衫前襟的纽扣。   层叠的光影穿过衬衫,一截纤瘦的窄腰从衬衫隐隐约约的透出来,腰线的弧度令人移不开眼。   诱惑当头,段京淮微挑的眸底浓黑一片,他哑着嗓子抬眸,惺忪的眉眼扬起了三褶:“你去哪儿?”   时屿将衣领打理整洁,嗓音清冷道:“下午有个重要的会。”   他半坐起身,声音低沉:“晚上呢?”   时屿回想着助理发来的行程安排,认真答道:“跟重要的合作对象吃饭。”   “吃完饭?”   他顿了一秒,接着说:“有点累,回家休息一下。”   段京淮:“……”   掌心还残留着时屿腰部的触感,回想起昨晚他对他百依百顺在怀里撒娇的模样,段京淮眸子沉了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他低低地垂下眼帘,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缓缓仰倒回床上,气息很弱:“我头有点晕。”   时屿翻折袖口的动作一顿,他皱起眉来,急迫地上前摸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了?头不是没问题吗?”   也不烫。   段京淮将手搭在时屿的掌骨上,虚虚地攥着,沉声说:“不知道。”   时屿耳廓突然一红,清了下嗓子:“该不会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两人折腾到天际露出鱼肚白才睡过去。   段京淮:“……”   这走向好像有些不对。   段京淮立马否认说:“不可能。”   绝对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时屿按了下床头的提示铃:“你先躺着别动,叫医生来检查一下。”   闻讯的医生匆匆赶来,先是做一些基础的体态检查,又问了一些问题,最终判断说:“可能是有点后遗症。”   时屿心跳踩漏了一拍,有些焦急地问道:“什么后遗症,严重吗?”   段京淮眼神始终观察着时屿的反应,在看到他的眼神划过几分担忧时,眉蹙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坦白自己是装的。   “你别担心,”不等他说话,对面的医生温和地笑了下,解释道,“毕竟是遭受过撞击,虽然没有器官性病变,但神经上可能收到了影响,没有什么大问题,要多注意休息。”   时屿的心放下来,点点头。   “不过……”医生视线扫过时屿的脖颈,之后又立马移开,淡道,“还是要节制一点,不要做太激烈的动作。”   时屿:“……”   有浅淡的绯色从他透明的耳廓里浮出,他垂下长睫,眼神里带了些慌乱和羞赧。   段京淮听到这话,眉眼间的慵懒一扫而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虚握着拳头轻咳了一声:“无碍。”   医生:“……”   他将病例收起来,又叮嘱时屿说:“最好二十四小时之内都有人陪同,有不适一定要及时反映。”   时屿点点头:“谢谢医生。”   等医生离开房间之后,时屿拿起桌上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段京淮眉骨微抬,眼睛缀了抹光,试探道:“你不去开会了?”   时屿边打字边说道:“我让助理帮你找个护工。”   段京淮:“……”   段京淮重新躺下,挣扎道:“护工太冷漠。”   “贵的。”   “……贵的也冷漠。”   说完,段京淮又皱着眉头吸了口冷气,嘴角微微耷拢着,嗓音有些无力地说:“腿也疼。”   时屿:“……”   时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抿着唇轻叹了声。   他转身走到窗边,给小秘书邹悦打电话:“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帮我送两件衣服,顺便把下午开会的资料和电脑带过来。”   段京淮唇角偷偷地勾了下。   时屿从窗边踱步到床边来,弯腰帮段京淮掖了掖被角。   他没系领带,衬衫领口虽然高高束起,但微俯下身的时候,依旧能看到锁骨处丝丝斑驳的红痕。   段京淮眸暗了暗。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有护士从走廊里扬声道:“段总您的早餐。”   时屿去开门,护士将餐车推了进来。   这家私人医院本来就是段家旗下集团开设的,vip病房的餐点自然也是豪华顶配。   护士将病房里的移动餐桌推到段京淮面前,调整好角度之后退了出去。   时屿将汤匙递给他。   段京淮看着眼前营养丰盛的早餐,薄唇轻启,轻轻地喘了口气,一副脆弱又无辜的样子:“我感觉胳膊有些抬不起来,拿不动。”   他只是随便哪么一说,没曾想,时屿思索片刻,将面前的海参粥端起来,坐到床边。   段京淮愣了下。   时屿舀了一勺海参粥,圆润饱满的唇微微鼓起,凑到汤匙前轻轻吹了吹,然后掀开眼睫,将汤匙递到段京淮面前,温声说:“试试烫不烫?”   他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表情和脸都清清冷冷的,却用带着蛊惑和媚的眼神望着段京淮,嗓音还那么的柔软。   伸过来的指尖在日光下泛着白玉一样的光。   简直就是制服诱惑。   段京淮湿漉着手指,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腕,靠前拉了些许,垂下眸尝了一口。   温度是可以的,但他还是故意皱了皱眉:“有点烫。”   时屿又舀了一勺,垂下眼睫耐心的吹着,这次吹得时间比上次久,吹完之后还特地用唇瓣靠着边缘试了下,又递给他:“这次呢?”   段京淮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等汤匙伸过来便张嘴,目光灼灼:“嗯。”   没想到生病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时屿这幅模样简直太乖了。   正喝着粥,病房的屋门又被敲响,段京淮扬声说了句“进”,门被推开,穿着病号服的沈知年站在屋外,看到正在喂粥的两人,神色愣了下,但很快又被掩盖。   “知年哥,”时屿放下碗,从床边站起来。   段京淮抬眸看了眼走进来的人,眼睫微敛,直起身子,原本慵懒散漫的做派变得沉着凛冽了些。   “京淮,腿没事吧。”沈知年将目光放到他打着石膏的腿上,语气关切道。   段京淮眉骨稍抬了下,语调懒洋洋道:“没,养几天就好。”   时屿听后,蹙着眉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他:“医生说起码要一个月。”   段京淮眼底的冷傲收敛了些,他轻笑一声,唇角勾着:“都听你的。”   沈知年抿了抿唇。   他来之前,也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原本他以为,自己认识时屿的时间比段京淮更久,两人之间有那么多同甘共苦的回忆,哪怕他迟迟不敢踏出这一步,但还是有胜算的。   可没想到……   甚至,昨天两人同时遇到危险的时候,时屿最先关注的人,也是段京淮。   他昨晚在偏厅看到段京淮要吻时屿的那刻,简直是发了疯。   他小心翼翼守在时屿身边这么久,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生怕将他越推越远,可谁曾想,段京淮轻而易举地做了他那么多年都不敢做的事情。   可时屿喜欢他吗?他心里没有底。   他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只是朋友,只不过对时屿来说,段京淮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朋友,在友情方面比他沈知年还重要些。   没准等他再勇敢踏出一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沈知年想到这儿,虚握了握拳头。   他恢复正色,对段京淮温声道:“都怪我执意约你去赛车,对不住,当时情况实在是惊险,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撞了我的车,恐怕现在,我都没办法站在这儿跟你说话。   沈知年抿着唇,温润的笑道:“等你出院,我拿手上的合作项目跟你赔礼。”   “不用了,”段京淮的语气毫不在意,“赔礼就免了,既然大家都没事,就tຊ别放在心上。”   两人默契的不提赛车的真正原因。   沈知年微微颔首,抿唇淡笑。   片刻,他又将视线放在时屿身上。   时屿有些过意不去,从昨天到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段京淮,沈知年是他的好朋友,他却没能关心一句。   他翳了翳唇,问道:“知年哥,吃早饭了吗?”   段京淮:“……”   他有些不高兴地微皱起眉。   沈知年静静地看着时屿,虽然他一早就吃了,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私心想让时屿多关心他几句。   “那……”时屿没想那么多,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起吃吧。”   段京淮:“???”   段京淮简直被气笑了,攥住他的手腕,眉梢微挑:“你让他跟我一起吃,我吃什么?”   时屿无辜的眨眼:“还有那么多呢。”   他有些蛮不讲理地说:“我都要吃。”   “……”   “你是猪吗?”   “是。”   时屿:“……”   他没辙,只好轻叹一声,贴心道:“那我叫护士再送一份。”   段京淮:“……”   担心时屿会为难,沈知年绅士道:“没关系,我回病房吃就好了。”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上午我会去办理出院手续。”   时屿疑惑道:“不再观察一天吗?”   “我没事,就一点皮肉伤,回去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沈知年摇头,抿了下唇,思忖片刻又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可以一起走。”   他有几分私心在里面,不想再让时屿跟段京淮独处。   “……他有些不舒服,”时屿眨了眨眼,解释说,“医生说需要看护,我再留下陪他一段时间。”   “哪里不舒服?”沈知年面露忧色,看向段京淮,又道:“那我也留在这里照顾他好了,这伤毕竟是我造成的。”   段京淮:“?”   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时屿淡道:“没关系知年哥,你去忙吧,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听到从时屿口中说出“麻烦”二字,沈知年眉心略蹙了下,指尖微颤。   这亲疏关系,划分的令他听起来有些刺耳。   一旁的段京淮听后,撑着脑袋懒洋洋地勾起唇角,轻笑了下:“是啊,‘我们的事’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他挑着眉梢,意有所指的读重了某几个音。   “……”   沈知年喉咙滚动几下,有些勉强地牵了牵唇,对时屿说:“好,有什么事你要打电话给我。”   “嗯。”   沈知年又看了时屿几眼,最后冲段京淮点头微微示意之后,退出房间。   等沈知年走了,段京淮沉沉的耷拉着嘴角,推开支在面前的移动餐桌,攥着时屿的手腕搂着人的腰将人往怀里拉。   时屿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这么摔在床上,身子压住他的,瞪大了点眼睛,错愕道:“你干嘛?”   他还担心会砸到段京淮骨裂的小腿,想要翻身起来,却被段京淮更加有力的扣住了腰。   时屿的拖鞋有点大,从脚弯上滑落在地。   段京淮眼眸深邃,漆黑的眼底像幽暗的漩涡,直勾勾地锁住他全部的注意力:“你能不能不要总那么关心沈知年?分明我的伤更严重。”   时屿狐疑:“我有吗?”   他不过就是很正常地问候了两句,本来昨晚一丝都没能顾忌,他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段京淮很是不开心地沉声“嗯”了一句。   时屿抬着眼尾看他。   他不知道段京淮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跟他说这些话的。   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还是他众多情人之中的一个?   时屿翳了翳唇。   他不敢说,他怕说了之后,会看到段京淮轻蔑又不屑的眼神。   时屿浓密纤长的睫毛扫过眼睑,心口低落的情绪一压再压,他轻轻开口:“好。”   段京淮:“?”   这也答应?   连他都觉得这要求实在是无理了些。   还是生病了好。   太值了,他得多住两天。   嗯,就住一个月。   掌心箍住时屿的腰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望着时屿含水的眸子,他的手隔着西装裤揉了下他的腿:“疼吗?你腿那么嫩。”   “……”   时屿的皮肤本就又薄又白,脸颊不可抑制地晕开一抹烫,羞愤得他咬了咬牙。   他还好意思问……都是他太难弄了。   不等他说话,门又响了起来,几声规律的敲击声过后,一个细小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时总?”   是时屿秘书处那个活泼的小助理邹悦。   时屿脸上露出略惊的神色,急匆匆扒开段京淮落在他腰间的手,手掌撑着床面站起来。   掌心蓦然一空,段京淮有些不悦地蹙了下眉。   时屿将皱了的西装拉平,随意翻折着袖口,清了清嗓子:“进。”   邹悦毕恭毕敬地推开门,刚打开一个缝隙,就猝不及防地撞上段京淮冷睨的眼神,后背倏地一凉。   “……”   那副模样,就好像她来的不是时候,打断了他什么好事。   小姑娘提了口气,良好的工作素养让她面色如常的走进病房,将带来的衣物和工作方案交给时屿。   原本她还以为是时总的家人住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竟然能让时总这个工作狂把合作谈话推掉?   她天马行空的想着。   时屿跟她交代了一些公司的工作事宜。   说完之后,小姑娘站在原地没动。   时屿疑惑:“怎么了?”   小姑娘突然想到上次小段爷一脸阴戾的神情迈进总裁办公室,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不过他最后出来的时候虽然脸上没有挂彩,倒是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前后关联起来,小姑娘欲言又止地看着时屿,谨慎道:“时总。”   “嗯?”   她吞咽了几下,压低声音,悄悄说:“他这是……被你打的吗?” 第32章 不同轨   临近傍晚, 黑云压城,落地窗外浅灰色的雨幕逐渐拉开,病房内的空气有些窒闷。   时屿倚在沙发里办公,身侧是氤氲了一片潮湿的窗。   他穿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黑色裤管熨帖笔直,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打着, 纹理偏淡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玉色。   段京淮坐在病床上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时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电脑屏幕上莹蓝色的光在镜片上掠过,将他的眉眼轮廓衬的愈发清冷。   分明有过那么多次亲密接触,这人却还如天上月般遥不可及。   段京淮视线缓慢下移, 时屿身上的衬衫宽大松垮, 光影交叠的作用下,藏匿在衣料内的腰身若隐若现,那纤细的弧度令人青筋乱跳。   男人喉结滚了滚。   想抱。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露骨,时屿流连在键盘上的手停了下来, 耳廓染着薄红,人没看他,清清冷冷的说:“你太无聊的话, 可以找点事做。”   男人撩着眼皮, 捕捉到他耳朵上那抹羞红,拖腔带调地“啊”了声, 唇角微弯:“我不无聊。”   怎么看都不够, 怎么会觉得无聊。   “……”   懒得再理他,时屿看了眼行程安排, 清了清嗓子, 淡道:“我要开语音会议。”   言下之意,希望段京淮能安静些。   段京淮眉梢一扬, 人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撑着脑袋缓慢点了下头。   时屿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迟迟收回视线,接通了公司内网的语音通讯,听着秘书部的工作人员汇报今天公司的情况。   窗外有闪电如利剑般穿过,段京淮怕惊扰了时屿,下床踱步到床边,将窗户关紧,摸过遥控器来拉上窗帘。   电闪雷鸣被隔绝在外,病房恢复静谧,只剩下时屿清隽的嗓音回荡在屋内,悦耳又轻软。   男人脑海里不可抑制地跳出这把嗓子撒娇时的片段,黝黑的眸暗了一度,转过身,长腿微微交叠着坐到时屿旁侧的沙发里。   察觉到身旁陷下去的弧度,时屿愣了下神,但很快便又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段京淮视线低垂,落到时屿清瘦的腕骨。   他衬衫的袖口被翻折上去,骨节分明的手腕隐隐浮现着剔透的青筋,宛如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那光洁的腕骨上还残留着几道潮红的咬痕,交错着,说不出的性.感。   他伸出手,宽厚的掌心覆盖在他的腕骨处,将他的手从键盘上拉到腿面。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时屿的心跳恍然漏了一拍,连要说的话都戛然而止。   略沉的呼吸在频道里响起,秘书处的人原本在专心记录,听到他声音暂停之后,面面相觑。   “怎么了时总?”听筒里的小孙开口问tຊ道。   “……没什么。”时屿清了下嗓子,沉声道。   段京淮正轻攥住时屿的腕骨,另一只手随意把玩着他的指节,唇角上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像是故意在捉弄他。   时屿侧眸怒嗔了他一眼,唇微努,指尖有些不安分的,挠了几下段京淮的掌心,似是在无声的抗议。   段京淮轻笑。   邹悦在听筒里说道:“那等京建区那块地的合约下来,应该很快就能动工了。”   段京淮离得近,轻而易举地听到了他耳机里的内容,后又瞥了眼他电脑上的文件,冷不丁沉声开口说:“这方案行不通。”   虽然时屿带着蓝牙耳机,但听筒里的工作人员仍旧听到了段京淮的声音,皆是一愣:“?”   谁在说话?   时屿停顿了下,目光浏览着文件。   他对这份方案的确有不满之处,可暂且没有发现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不过国内的市场形式,段京淮的确比自己熟悉很多。   “稍等。”时屿将软件上自己这侧的话筒静音,将耳机摘下来。   他侧眸,问向身旁的男人:“你想说什么?”   段京淮将指尖紧紧交扣住时屿的手,虚虚拉着放在腿面上,缓慢地勾起唇角:“告诉你我有什么奖励?”   “……”   “不说算了。”   他想把自己的手从男人掌心里抽出来,抽了几下,没抽动。   时屿抬眸:“你想怎样?”   段京淮侧歪着脑袋,唇角微微上扬,笑得有几分痞气:“像昨晚那样,主动亲我一下。”   多回想几次昨晚的情景,他感觉心口都要炸开了。   “……”   时屿低敛着睫扫了眼桌上的电脑,确定语音处是“静音”状态,脸凑过去,飞快地在段京淮脸庞啄了一下。   “……说吧。”他鼻端和脸侧都不自觉地泛出绯红。   分明电脑对面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却有种被看光的羞赫感。   男人挑眉:“就这样?”   “……”   “你别太得寸进尺。”   “诚意不太够啊,时总。”他调笑着,手放到了时屿的西装裤面上,滚烫的指腹在靠内的布料处慢慢的,摩挲似的,画了几个圈。   时屿身子一软,清冷的眉骨微蹙了下,还没等他去捉那只做坏的手,那热源就从他裤面上移开,突然伸手取下了他的眼镜。   眼镜被拿开,清亮的眸色朦胧柔和了几分,本就带着媚意的眼神添了几分被惊扰的茫然。   “段…!唔!”   不等他把嗔怒的话说出口,翕合的唇就被堵住。   他被吻的猝不及防,大脑都混沌的发懵,身子下意识地挣扎了下,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拍了几下笔记本,一阵窸窣的声响过后,笔记本被他的手撞落,掉在地毯上。   “别闹了,你放开我。”时屿被压在沙发靠背里,手轻推着段京淮的胸膛,清冷的声音有些软。   段京淮抵着他的唇轻笑了下,低沉的嗓音有些哑:“忙一下午了时总,什么时候忙忙我?”   漆黑的眸里染着不加掩饰的欲。   “……”   时屿眨了下眼。   薄唇被男人含着,他掀起眼睫,眼尾勾着几分湿漉,攥紧他衣襟的指尖松了下,顺从地张开嘴。   舌卷进来,两道喘息勾的密不可分,暧昧氛围愈发浓烈。   有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落地窗上,响声清脆。   -   段京淮在医院呆了两天就有些坐不住,因为时屿谈完外企合同的第二天,因为下属失误,被迫出差到澳洲去跟人家谈判。   不过几百万的生意,段京淮看不上眼,但时屿一直很重视这个案子,当即定了机票,跟段京淮保证五天就回,临走前把谢家豪叫来照顾段京淮。   谢家豪一脸谄媚的削苹果喂饭,段京淮人在医院,心早就跟着飞走了,看见他那张脸就烦,病也懒得装了,干脆直接出了院。   他准备等时屿从澳洲回来之前,再回去住。   “淮哥,他们几个给你办了个出院派对,我们晚上直接过去?”谢家豪开车,段京淮坐在副驾驶百般无聊地刷着手机。   段京淮咬着根烟,眼皮也没掀,神色恹恹地问:“有谁?”   “罗安,佳苒姐他们,”谢家豪说,“你放心,我没找别人,就在遇哥酒吧,绝对不会有上次那种令你扫兴的无关人士。”   他冷嗤:“你最好是。”   段京淮抬了抬眼,眼前的信号灯倒计时已跳转为绿灯,他蓦然想起之前在沈知年的车上偷偷拉时屿手的事,唇角勾了勾,问谢家豪:“时屿去澳洲几天了?”   谢家豪从善如流:“按照时差来算的话,今天是第一天。”   他锁眉:“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谢家豪说:“因为淮哥你今天已经是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段京淮:“……”   酒吧这会儿还没到高峰营业时间,卡座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新签的乐队正抱着吉他在舞台上唱歌。   这家酒吧是江遇的,谢家豪跟这里的调酒师也很熟,他边往里走边跟人打招呼。   刚进门,罗安就唰的跑过来,夸张的抱住段京淮的小腿鬼哭狼嚎道:“淮哥你腿怎么断了?听说严重到连床都没法下没事你有什么事兄弟们都会帮你办——咦你的轮椅呢?”   段京淮:“……”   他耷拉着眼皮看他:“没断。”   罗安站起来看向谢家豪:“是豪哥跟我们说的。”   谢家豪:“是时屿跟我说你腿断了。”   段京淮睨着眼看他:“你确定?”   谢家豪心虚了起来:“好像是说骨裂,骨裂。”   关佳苒和几个女孩推着香槟车走进来:“没事就好,我们准备了不少点心。”   几个人坐下,舞台上的灯束影影绰绰的回应着,段京淮实在是无聊,跟他们掷了一会儿筛子。   “淮哥,你这次的事情圈里传得天花乱坠。”   谢家豪所说的“圈”里跟段京淮所处的名流圈子不同,他结识的都是一些爱玩的纨绔子弟。   段京淮不是很感兴趣,他在外面的传言太多,没必要跟一群不相干的人声明什么。   他跟沈知年去赛车,完全都是因为时屿。   每次看到沈知年跟时屿在一起,他情绪都会难以自控。   他必须承认,一想到沈知年跟时屿在美国有那么多他不曾参与的回忆,他就嫉妒忍不住发疯。   段京淮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时屿在干什么,算了下时差,他那边应该才起床。   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   他出了包厢,迈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将电话拨过去。   大概过了十几秒,语音电话才被接通。   那边传来一个轻柔又软糯的声音,小小的,像是奶猫的呢喃:“喂……”   段京淮呼吸停滞了一秒,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低笑道:“还没醒?”   话筒那边的时屿翻了个身,拉长嗓音伸了个拦腰,鼻音有些重,软乎乎的声线像极了撒娇:“嗯……”   脑海里忽然跳出来时屿那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段京淮唇角笑意愈深,他轻笑着开口:“太阳没晒屁股?”   时屿揉了揉眼。   听筒里的嗓音低沉又沙哑,像是大提琴的嗡鸣,格外好听。   时屿意识还不算清醒,他像是被那嗓音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碰了碰被角,阳光确实洒在了被褥上,他乖乖回答:“晒了。”   段京淮被时屿这幅样子弄得心口都快化了,他眼睛里缀着城市明亮的灯火,看上去落满温柔:“那还不起床?”   “我刚睡,”时屿揉着眼眶懵懵地说,“熬了个通宵。”   段京淮皱了皱眉:“这么棘手?”   “没事,差不多解决了。”   “那你快睡吧,我挂了。”   “等一下,别挂,”时屿恍然清醒了几分,眼尾勾着红,半张脸埋在被角里。   段京淮的嗓音温凉如水:“嗯?”   时屿眨了眨眼,小声嘟囔道:“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段京淮怔愣片刻,心弦狠狠一颤。   他恨不得立马买张机票飞到澳洲去抱人。   关佳苒上洗手间回来,路过走廊的时候,听到段京淮跟时屿谈话的声音,愣了愣。   她认识段京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跟谁用这种语气谈过话。   ……好像也是有一次的。   还记得高中某次新年聚会,父母出国谈生意,她被拜托给段家看管tຊ。   那晚段京淮在阳台上,好像也是用这种悦耳又耐心的语气哄着对面的人。   那人是谁,她至今未曾得知。   回到包厢内,关佳苒随口问道:“段京淮跟谁打电话?”   罗安正挑着歌,头也没抬:“他刚才说打给时屿。”   关佳苒想了想;“就是上次我们在这儿碰到的那个?你们那个班长?”   “昂。”   “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从上次在酒吧洗手间门口,她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很不一般,但当时怕给段京淮节外生枝,她就没多问。   罗安想了想,拧眉道:“这很难说,应该算是‘山不见山,王不见王’?但是淮哥对他很好。”   她忽然来了兴趣:“怎么个好法?”   罗安有些疑惑她的好奇,但还是如实坦白:“我记得……时屿比较挑食,高中的时候,淮哥跟他打赌,说谁输了就要给对方买一年早餐。”   “然后淮哥故意输了比赛,每天提前十分钟出门,骑车去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给时屿买早餐,就这么风雨无阻的买了三年。”   关佳苒惊讶道:“三年?那时屿岂不是会很感动?”   罗安皱了皱眉,又说:“不知道,不过淮哥从来没跟他说过那家店很远,只是说从校门口随便买的。”   关佳苒捏了捏下巴,琢磨说:“那这些年时屿都去哪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   罗安看了眼门口,压低了声音说:“时屿在高考前一个月突然失踪,当时所有人,淮哥包括江遇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才从班主任那里得知,他跟他喜欢的女生去了美国读书,他们还买了同一班邻座飞机。”   “淮哥消失了三天,回来之后就发疯给全校人发红包,从那之后,没有人再敢提时屿的名字。”   “啊?”关佳苒惊了,“吃醋又发疯,他这不摆明了喜欢人家吗?”   罗安吓了一跳,急忙否认说:“哪种喜欢?你别胡说八道,淮哥可是直男。”   关佳苒:“……”   关佳苒想了想刚才段京淮打电话的语气,眉梢微挑:“你确定?”   罗安被她质疑地有些心虚,吞咽了几下。   她懒得打击罗安,自言自语道:“那这就好说了。”   罗安:“什么好说了?你要干吗?”   关佳苒笑眯眯道:“没什么。”   ——   周三。   时屿提前结束了澳洲的工作赶了回来,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他原本想着提早去医院看一下段京淮的伤,没料到刚关了飞行模式,就收到了温宜的短信。   【温宜:时总,关于跟贵公司开发案的合作,赵总还有一些细节想跟您沟通,不知您何时方便?】   这几天因为忙澳洲的事,国内的合作案时间一推再推,温宜也给他发了好几次消息,时屿没能及时看到,也有些过意不去。   他刚想跟对方约定见面时间,往上一翻,突然发现前几天晚上,段京淮代替他回复的那几条信息。   ?   时屿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   由于事发突然,两人约定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见面。   晚上七点多,夜幕如泼了墨般浓稠,街道树影婆娑,皎洁的月光穿透层叠的云层,如轻纱般在地面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咖啡店人影稀疏,满室都是咖啡的香气,浓郁的奶香中带着几分苦涩。   温宜姿态优雅地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一身某奢牌的当季新品,打扮时尚又精致。   她本身长得就漂亮,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和环境更是让她整个人变得自信大方,与高中内向羞涩的性格简直大相径庭:“抱歉时总,赵总最近高血压住院了,委托我来给您送合同。”   时屿一身挺括的墨黑条纹西装,姿态温和,语气是一贯的清冷:“赵总没事吧?”   “没事,”温宜微微浅笑,一抹红唇勾着,寒暄道,“没想到能以这样的方式跟时总合作,这对我们恒博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   时屿微微颔首道:“客气了,双赢就好。”   温宜敛眸微笑,抿了下咖啡,继续说:“我还留在美国工作的时候,就听说了很多有关你的经历,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在R&E这么大的公司升了副总,简直就是行业传奇啊。”   “其实回国对你来说,应该算是降职吧,怎么突然想回来了?”   时屿听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温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我啊,毕业后实习了一年就回来了,”见时屿愿意搭话,温宜也舒缓了情绪,笑道,“国外企业生存环境太内卷,我又不像时总,从哪儿成绩都是头筹,本身能力也有欠缺,安稳回国,倒也自在一些。”   时屿微微抿唇:“温小姐过谦了。”   温宜将鬓边的长发勾至耳后,温声笑:“我这是自知之明,”说着,她又将手里的笔记本推向他,“时总,这是我们之前做的修改,我这几天整理好了……”   夜色浓稠,咖啡店外的路灯下,停靠着一辆通体漆黑的帕加尼,线条流畅优越的车身在灯光下像幽灵般匍匐着。   车窗后,是一双幽深阴鸷的眼睛,半张脸沉浸在冰冷的月光里,不带一丝温度。   段京淮坐在车里,侧脸矜冷,紧握住方向盘的指尖攥成了青白色,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原本他只是回公司找一些资料,没想到竟然在楼下商业区的咖啡馆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起初他还有那么一丝的慌乱,担心被时屿撞见自己私自出院的事会生气,直到他看清坐在时屿对面的那个人之后,血液一瞬间冲涌到了头顶,浑身都僵住了。   又是温宜。   时屿提前从国外回来并没有告诉他,甚至还在咖啡店里,跟前女友亲密会面。   这算什么?藕断丝连吗?   他本来以为时屿回国,就是已经跟温宜断干净了的。   也不知道温宜给时屿看了屏幕上的什么内容,时屿浅浅勾起唇角,昏黄色的灯光落到他的发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是有灯火亮起,缀满温柔的神色。   段京淮有些坐不住。   他手心湿漉漉的,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幽沉的眸凝望着咖啡店的落地窗。   心就像是被一双无情的手紧攥住挤压,有难以言说的恐惧占据着心头。   时屿还会再离开一次吗?   想到这儿,他就感觉窒闷的喘不上气。   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打开车门走向咖啡厅。   温宜唇角微扬,嗓音轻柔又娇软:“在美国也有这样的模式——”   不等她说完,余光的视野便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所占据,头顶的灯光被尽数遮挡,她侧过眸,看到一双狭长轻佻的桃花眼,眼尾锐利寡冷,漆黑眼底似有翻腾而涌的危险。   话噎在喉间,温宜感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从她的脚底蹿起,被男人看的心生寒颤。   坐在他对面的时屿也怔了下,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段京淮不由分说地坐到时屿的旁侧。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西装,外套的纽扣被指节缓缓解开,双腿微微疏懒地交叠起。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句,”男人手臂绕过时屿的肩膀,随意轻搭在他背后的椅肘上,敛下眉睫看他,“我好去机场接你。”   时屿带了几分紧张的视线从他的小腿上瞥过,眉微微皱了下:“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腿能走了吗?骨裂也不是什么小事,就这么跑出来,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咖啡店的工作人员适时地迎上来:“请问先生您需要喝点什么?”   段京淮挑花眼微挑,瞧着温宜,唇角扯出个轻佻散漫的笑来:“跟这位小姐一样。”   “好的请稍等。”   “也不知道温小姐喜欢的咖啡是什么口味?”   段京淮边说着,边伸出手去,用指背探了一下时屿面前的咖啡杯,垂下眼睫低声对时屿说:“有点冷了。”   动作无疑透着亲密。   温宜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一瞬,又缓慢掀起眼睫来,笑道:“这家的摩卡咖啡还不错,味道浓郁甘醇,段总可以尝一下。”   段京淮轻嗤着哑笑了一声,唇角微弯:“嗯,不过时屿不喜欢喝摩卡,因为他不喜欢巧克力的味道。”   时屿:“?”   时屿茫然地眨了眨眼,虽然段京淮说的没错,但他总觉得他的行为实tຊ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样啊,”温宜不以为然地笑笑,顺口道,“时总点得是蓝山。”   原本她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然而这话传到段京淮耳朵里,觉得温宜颇有言外之意。   “蓝山确实比摩卡味道更好一些,我也喜欢,”段京淮背脊懒洋洋地向后靠,嗓音冷淡到有些薄凉,“而且温小姐的香水牌子也有些冲,时屿从小就有轻微鼻炎,他会难受。”   时屿侧目,压低声音说:“你要干什么?”   温宜听后,脸上挂上歉意的笑容:“抱歉时总,下次见面我会注意。”   “没有关系,”时屿对温宜说完,又转向段京淮,嗓音有些清冷,“我跟温副总在谈合作案的事。”   “你们聊啊,”他挑着眼尾勾了勾唇,伸手从桌子下面攥住时屿的手指,“一会儿我送你,回你家还是去我那儿。”   如果说前面关心的只是亲昵,现在吐露的这句话听上去就颇有暧昧之意了。   时屿白到几近透明的耳廓里透出一层绯色来,他定定地看着段京淮俊朗的轮廓,眸光颤了颤。   说不想他才是假的。   但他觉得段京淮莫名其妙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火。   先是自作主张帮他回了消息,又在他出差期间瞒着他偷偷出了院。   分明在电话里还喊着腿疼的人,出院是为了什么?跟别的情人约会吗?   本来他心里就有愠怒之意,又担心他,结果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插手他的工作。   时屿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段京淮的手掌中抽出来,垂着眼睫,容色矜冷地端起咖啡来抿了口,淡道:“温副总,你接着说。”   段京淮感觉手心一凉,指尖颤了颤。   这个举动在段京淮看来,无疑就是时屿在温宜面前拒绝了他。   他目光一点点沉下去,只觉得有股无名火在心口烧着。   温宜舔了舔唇,看了眼段京淮有些不善的脸色,心下戚然。   但既然时屿开了口,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讲解PPT上的内容。   “听说温小姐现在是恒博的副总啊,真是年轻有为,不过,”段京淮的目光从他眼前的电脑移到温宜的脸上,“这个方案做的漏洞百出,你在美国就学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时屿终于忍无可忍,侧眸道:“段京淮你有完没完?” 第33章 口不择言   段京淮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 稍侧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怎么?我打扰到你们约会了?”   “……”   时屿冷着脸跟他对视了几秒。   周围气氛仿佛掉入了冰点。   温宜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流连片刻,尴尬又不是礼仪地笑了下,起身:“不好意思时总,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不如我们下次再聊吧。”   时屿看向她, 淡道:“麻烦你了。”   等温宜走出咖啡厅, 时屿也冷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走,段京淮迈开长腿在身后三两步跟上。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天色浓稠的像是泼了墨的壁画,细沙般的霰雪缓慢的从画中飘落而下,点缀着苍翠的绿植。   在时屿打开车门之际, 段京淮箭步向前, 在身后攥住他的手腕,眉心轻拧:“你去哪儿?”   时屿微冷着眉将车门关上,转过身,翻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来, 沉着嗓音问道:“段京淮,这是什么意思?”   段京淮顺着他的动作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之前他帮时屿回复了温宜消息的界面。   他也知道这种行为有些过分, 可时屿去美国是因为温宜, 离开这么多年不回来也是因为温宜。   直到现在他们两个还存在着联系,这让他怎么淡定?   段京淮腮侧的肌肉隐隐用力, 眉睫低敛下来。   他看着时屿, 一只手掌心撑到车顶边缘,身子微微俯低了些, 轻而易举地将人困在他的臂弯之间, 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灼热:“字面意思。”   时屿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的疼,掀着眼睫跟他对视:“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段京淮微眯了眯, 唇角虽然懒洋洋地勾着,但漆黑的眸底不见一丝笑意:“你那天晚上不就是在我身边睡着了吗?你想要什么解释?”   “怎么?我坏你好事了?”   他逼得紧,让时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稍退后半步,背脊抵着车窗,冷冰冰地睨着他:“你说这话容易很让人误会。”   段京淮轻嗤一声,讥讽地牵起唇:“误会什么?”   “误会你跟我上床?”   “这也是事实啊,你不就是跟我上床了吗?”   时屿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段京淮你没事发什么疯?”   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事究竟跟温宜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发疯?”段京淮眼尾猩红,凛冽的气势压过来,哑声说:“你是不敢让她知道吗?”   一想到时屿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她也曾占有过时屿,段京淮就嫉妒的发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你敢不敢告诉她,你在床上抓着我的背叫我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受不住求着让我抱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   “她知道你腿侧有颗红痣吗?知道你现在身上都是我留下的印吗?”   “或者,我可以把视频发给她,让她看看,你脸上最漂亮的表情。”   “……”   段京淮覆在他耳畔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凌迟般扎进时屿的心窝里,他瞳孔微震,大脑在瞬间一阵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段京淮轻佻地勾着唇,脸上的神情如同鬼魅一般。   时屿的掌心湿漉漉的,大脑一度蒙黑,疼到撕裂的情绪心底疯狂的滋长。   他微微收紧指节,抬着眸子凝视着他,眼底通红着,薄唇因为怒意而微微颤抖:“段京淮你把我当什么了?”   段京淮一双黑眸深如海底暗礁,透不出一丝光亮。   时屿继续说:“我不是那些对你摇尾乞怜,想玩就玩,想扔就扔的宠物。”   “玩?”段京淮眸光微虚,漆黑的眼底布满嘲意,“‘不过是随便玩玩’,时总,这话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好玩吗?”   “还是说,一碰上她你就害怕了?”   “担心我们两个的事会破坏你在她心里的形象?”   时屿简直心乱如麻,他瞪着他,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混账话,无暇去理清他话中的意味,下意识地咬牙道:“我警告你别骚扰别人。”   “……”   段京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心口那道裂痕越撕越开,他唇角紧绷着,声线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这么护着?”   “时屿,你在美国不是挺好的吗,八年,既然那么开心,何必又回来碍我的眼。”   有飘扬的雪花落在时屿脖颈里,他却丝毫未觉。   发间缀满了细细的水珠,他眯起眸,眼底空洞的虚无缥缈:“段京淮,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希望过我回国?”   “……”段京淮沉默片刻,冷嗤一声,眼底满是嘲弄,“是又怎样?”   时屿感觉心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疼,他早就预料到的,他在美国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他却一封都没有回过。   时屿低低的喘着气,有些不死心,又轻声问:“一秒都没有吗?”   段京淮沉默不语。   时屿闭了闭眼,心头寒意更深,他咬着牙,音节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似的:“好。”   ——   “所以,你们就,分道扬镳了?”昏暗的酒吧内,江遇看着面前吧台上摆满的空酒瓶,瘪着嘴摇了摇头。   段京淮模样慵懒的窝在卡座里,手里捏着一只空酒杯,领口微微敞开,桃花眼轻挑着,视线涣散。   听到江遇的话,他眼角一横,冷觑道:“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他自制力一向极强,鲜少喝醉,有时候哪怕醉了也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刻。   上一次,也是因为时屿。   就因为郝帅摔坏了时屿八岁时送给他的一个塑料玩具车。   多可笑。   江遇慢条斯理地擦着酒杯,看着段京淮的脸上变幻过各色情绪,耸耸肩冷哼一声:“我也没提啊,从头到尾不都是你一个人在说。”   段京淮冷眉横了他一眼。   江遇摆摆手:“好了,不说不说。”   “不过话说回来,时屿真的喜欢温宜吗?”他疑惑地挑起话头,语调缓慢。   “当初知道他送情书,全班人都挺惊讶的,毕竟时屿从小就是那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感觉对什么都不上心,更别tຊ说能在高三这么紧要关头跟人去美国了……”江遇沉思了片刻,又飞快道,“不过也不奇怪啊毕竟我当年也喜欢温宜。”   段京淮抬头睨着他。   “漂亮、温柔、又小鸟依人,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啊,我们班当年那些男生欺负她不就是因为喜欢她。”   段京淮有些不爽地嗤了一声。   “啊,你除外,”江遇挥挥手,“谁让你满脑子都是时屿,要不是因为他,你估计连温宜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段京淮:“……”   他投过去一个阴森冷厉的眼神,幽深的眸子里有猩红之意。   江遇倒吸一口冷气,自觉闭麦。   酒劲上涌,段京淮感觉有些头痛欲裂,他疲倦的揉了揉眉骨,嗓音沙哑:“他根本就没心。”   一声不吭的就跟别人去了美国,要不是温宜的妈妈来学校处理温宜的学籍资料,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至今他都忘记,亲耳听到那些话时,他当时的反应。   明明当初……   段京淮喉结略一滚动,他捏着酒杯,看着杯壁上停留的光晕,眸色晦暗三分。   明明当初,他抄时屿模拟志愿表的时候,跟他说过要考同一所大学。   时屿嘴上骂他,可也没有否认过,还把两张志愿表放在一起交了上去。   他以为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到头来,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   江遇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把他手里剩余半瓶酒抽出来,正色道:“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就这么彻底断了?”   段京淮:“……”   “你也知道我这酒吧圈子人多嘴杂,我可是听说,追时屿的人可不少,但也没听说他理过谁,又跟谁上过床。”   “更别说,时屿的性格,你我都是了解的,他那么清高一个人……”江遇欲言又止。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时间匆匆流逝掉大半个月。   时屿将自己沉溺在繁忙的工作之中,连家都很少回,吃睡基本都是留在公司。   与之前的松惬完全相反,如今邹悦每天进办公室汇报工作连头都不敢抬,整个秘书部都能感受总裁办迫人的低气压。   秘书部茶水间,一个女同事忍不住哀嚎说:“时总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你说我们不陪着他吧,他平时待我们这么好,心里总归过意不去,我们陪着他吧,命又不允许。”   一旁的男同事摇着头接话到:“就这工作强度,哪怕就是铁人也不能这么干啊。”   有人压低声音悄悄说:“你们说,时总怕不是分手了吧?”   “我看像。”   “什么人啊竟然这么没水准。”   “不是吧,我们时总明明就长了一副甩别人而且天生谁也不爱的脸,竟然也会喜欢别人吗?”   大波浪撩了撩头发:“唉,好痴情的总裁,对人念念不忘到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呢。”   邹悦叹道:“看到时总每天眼睛那么红,我都心疼。”   正说着,部门的提示灯亮了起来。   邹悦连忙放下咖啡,清了清嗓子:“你们忙,时总找我,我先过去了。”   邹悦将身上的西装整理整齐之后,毕恭毕敬地推开总裁办的门。   时屿微蹙着眉坐在电脑桌前,目光平视着前方,清隽而矜雅的侧脸轮廓沐浴在阳光下,眼尾勾着一层薄红。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侧,淡淡地说:“通知司机备车,晚上我要去沁园一趟。”   邹悦点头:“好。”   晚八点,沁园。   京港的老牌豪华酒店,门头银光流动,旋转玻璃门上镶嵌着英伦风式的暗金浮雕,装潢奢华精致。   一辆低调贵重的黑色豪车缓缓停靠在门口,穿着制服的门童上前一步打开车门。时屿一身墨黑色条纹西装,一线窄腰藏匿其中,修长笔直的腿被西装裤包裹着,鞋面考究精致。   门口站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助理,见来人是时屿,连忙弯着腰笑容满面的迎上去,伸着手毕恭毕敬地给人指路。   沁园装潢富丽堂皇,大厅地面铺着酒红色的高级法国地毯,楼梯口更是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奢华。   时屿在助理的带领下乘着电梯到了三楼的包厢,进走廊前他随意睨了一眼旁边镀金的标识——清雅厅。   穿过走廊,入目便是一组高档精致的镂空金质屏风,厅内灯火通明,已经落座了不少人,隔着屏风都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低笑。   举办这次聚餐的,是刚从欧洲开拓市场回来的华曜集团公子哥赵麟,他在国外吃下了不少酒店产业,刚一回国,便给京港名流圈里财富地位上乘的人物发了邀请函。   包厢内空间宽敞,屏风后面被分为两侧,一侧是宴会厅,放置阔气的茶桌和皮质沙发,另一侧是带有自动旋转盘的大理石餐桌,桌面上摆放着娇艳欲滴的鲜花。   他刚进去,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稍一打量后,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就连忙站起身来,三两步迎过来:“呦,是时总!”   一股浓郁又甜腻的龙须水味扑面而来,时屿眉心略动了动,不动声色地跟赵麟握了握手。   包厢内灯火通明,小宴厅里坐了七八个人,沙发后面还站着三个,时屿扫了一眼,都是京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前在宴会上也有过交集,倒也不算生分。   然而,在他视线在扫到背对着他而坐的男人时,目光一凛。   在这里碰到段京淮他毫不意外。   京港一半的商业版图都握在段家手里,他跟段京淮又是竞争同行,偶遇在所难免。   “时总,真是年轻有为,久仰大名啊,”赵麟的视线还落在时屿的脸上,他眉峰生的落拓英俊,笑声低醇,“我离开这两年,没想到我们京港这么热闹。”   时屿清冷道:“赵总过奖了。”   助理上前两步:“赵总,贵宾到齐,可以开饭了。”   赵麟转身对宴会厅上的人笑道:“各位朋友,来到了我们沁园就当是自己家,快来尝尝酒店的新菜肴,是我专门从欧洲带回来的厨师烹饪的。”   说着,手掌便轻轻落到时屿的背上,笑着示意指路道:“时总你来。”   所有人落座,时屿被赵麟轻推着坐到了他身旁,他倒是没有在意,铺好餐布后略一抬眸,发现段京淮竟然坐在他斜侧方的位置。   他正跟身旁的人举杯交谈,衬衫上的扣子随意敞开着,狭长的桃花眼在灯光下显得风流多情。   大半个月没见,自己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也是,想来,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虽是聚餐,但餐桌上的人包括赵麟,都明显对段京淮有那么几分恭维。段家根深树大,权势太盛,段京淮又一向是手腕强势不近人情的主,席间即便是大他几十岁的人,也免不了点头哈腰,自觉低他一等。   “小段爷能赏脸来我们沁园吃便饭,也是给我赵某人面子,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希望小段爷海涵。”赵麟不敢怠慢,站起身来敬酒。   段京淮低笑了声,回敬道:“赵总客气了。”   两人又谈笑着客套了几句,很快,话题便引到了工作上,众人都纷纷附和,畅聊着京港最近风云莫测的局势。   宴席准备的格外丰盛,赵麟招待着身旁的助理给各位董事敬酒。   葡萄酒的味道芳香醇厚,时屿修长清瘦的手随意把玩着斟满红酒的高脚杯,见赵麟朝他举杯,他便跟着微微轻抿一口了。   有一粟酒红粘在嘴唇,湿漉漉的,他舌尖探出,卷着唇角的红酒珠轻勾了一下,漆黑剔透的眸中似有烛光微动。   赵麟将眼前的画面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他干涸的唇动了动,笑了下:“听说时总在美国是R&E总部的副总裁啊,这么年轻就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可谓是人中龙凤啊。”   时屿放下酒杯,嗓音和眼神里都透着薄凉:“只是一个职称罢了。”   流光溢彩的厅门打开,几个身穿旗袍的服务生整齐划一地端着餐盘迈进来,餐盘内放置着一小碗鱼汤,碗身上印着繁复的古董花纹,尤显昂贵。   “时总真是谦虚了,我赵某还要多向你请教呢,”赵麟说着便站起身来,双手端起其中一名服务生餐盘里的鱼汤,放到时屿面前,笑道,“这是法国一道名菜,你尝尝。”   时屿略一颔首,拾起餐桌上的汤匙。   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瓷玉般的精致惹人注目。   赵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只恍如白玉般tຊ温淡干净的手,骨节清晰分明,手指修长,有青色的脉络隐藏在皮肤下,生出几分脆弱感。   时屿礼貌地用汤匙舀了一口。   入口细腻润滑,鱼肉的味道渗入了汤汁之中,鲜美浓郁。   他侧眸,眸底是如月色般清冷的绝色:“谢谢赵总,味道不错。”   赵麟感觉喉间染上一点不适的灼烧感,面上笑着。   片刻,一道冰冷阴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看一般。”   两人抬眸,只见段京淮靠在背椅里,容色冷淡地凝着这边。   这般拆台,令其他贵宾也忍不住抬眼看来。   赵麟毕竟是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缓和气氛的同时给足了面子:“小段爷吃过的山珍海味多,想必对这道菜确实见怪不怪了。”   段京淮偏开头笑了下,笑声低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也没有时总在美国吃的山珍海味多啊。”   时屿:“……”   众人心下了然。   看来,这海归小少爷真是触了段家公子的逆鳞,天鹅湾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松口。   时屿惹了段家公子,哪怕能力再出色,在京港恐怕也进退维谷。   怕气氛太过剑拔弩张,有人干脆就美食间接的扯开了话题,凝滞的气氛又流动起来。   时屿垂下眼睫。   赵麟站起来跟贵宾们敬酒,余光又忍不住多看了时屿几眼。   酒足夜深,饭局接近尾声。   推杯换盏间几个贵宾都有些醉意上涌。   赵麟见时机差不多,跟助理招了招手:“其实这次赵某请大家来呢,还有个不情之请。”   助理将邀请函依次发给在座的各位。   “我们华曜出资跟欧洲人一起建造了一艘豪华游轮,一周后正式开业,在启航首秀前打算举行一个私人晚宴,想要邀请大家去游轮上游玩一番,也算是搏个好彩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有董事摆摆手:“害,赵总,这好说啊,我去。”   “应该的,”又有人说,“大家都是合作伙伴,这点小事也不用赵总亲自送请柬啊。”   请柬都送到了眼前,没有理由再驳回,众人纷纷接过。   将近十点,夜色愈发浓稠静谧,酣畅淋漓的酒局缓慢散场。   时屿先一步离开,不过多时,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赵麟将段京淮送到门口,面面俱到的看着人车走远才回包厢。   餐桌上还有一个跟他合伙的齐明辉齐总,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看赵麟回来,颠三倒四地说:“那个时屿可真不识抬举,连你邀请他打高尔夫都拒绝了,不就在京港拿了两个大案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呸!装个什么劲儿。”   赵麟斜睨了他一眼,脸色沉着没说话,他走到时屿刚才的座位上,端起他喝过的红酒杯拿到面前,轻阖着眼嗅了下杯沿,时屿刚才喝过酒的位置。   齐明辉瞪着眼睛愣了会儿,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对不起赵总,你看我这嘴。”   赵麟轻嗤一声,勾了勾唇角,睨着红酒杯说道:“你说的也没错,装个什么劲,三年就在R&E总部升了副总裁,我不信那些外国佬没睡过他。”   不过是约个高尔夫而已,当众拒绝,摆明是打了他的脸。   “您说的对啊,”齐明辉一看方向对了,又连忙凑过来说,谄媚道,“您看他那腰,那腿,表面上一副清高的样,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勾引男人呢。”   赵麟也是个富二代,一直玩的很花,哪怕接手了自家产业之后也没怎么收敛,男女来者不拒,驰骋在欢场的风月老手,他早就听说时屿是个美人,刚才人一进来,他眼就亮了。   赵麟冷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齐明辉分析说:“从R&E这么大的公司调到集团最不重视的分部,明升暗降,想必一定是惹了什么人物,来了京港连段京淮也得罪了,看来他背后没什么人,早晚混不下去,按赵总的权势地位,只要您开这个口,他到时候还要跪着依附您呢。”   赵麟沉思片刻,笑了笑,声音略低了些:“我在欧洲带回了一些好玩意儿,正好给他用。”   齐明辉挑眉:“您是说?”   赵麟仰靠背椅上,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沉道:“等到游轮上,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天鹅湾彼岸与海域相接,弥望满眼浓郁的碧蓝色海水,像一幅水墨画。   等到暮色降临,来往的豪车一辆紧挨着一辆,停靠在海岸边缘,门口有穿戴整齐的侍者毕恭毕敬的接待。   紫日喷薄而出,天际如同撕裂的绸缎拼接般,宾客穿过海港堤坝,提着光鲜亮丽的衣裙踩上游轮的金色舷梯。   游轮内部宽阔,高十五层,流光溢彩的吊灯镶嵌在顶端,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薰的清新。   谢景廷最近去私人岛屿度假简直神清气爽,连他新养的情儿都跟来了。   程晟看着眼前模样乖巧男孩,压低声音跟谢景廷说:“都两个月了,你这次该不会是玩真的吧。”   谢景廷晃着高脚杯扬眉勾唇:“我哪次不是真的?”   程晟:“……”   段京淮来的有些晚,他到的时候,宴会厅口还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这次宴会人多,收到邀请的不仅有商圈名流,为了造势,还有不少娱乐圈的明星和高层,甚至还来了一些媒体。   段京淮被簇拥在人群中,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深黑色细条纹西装,黑色裤管熨烫笔直。光影打在他的侧脸,眉眼轮廓矜冷,漫不经心的姿态中带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一个小明星低声道:“段京淮都来了,今天赵麟这排场弄得可真大。”   赵麟正在门口笑容满面的迎着人,段京淮无论是商圈还是娱乐圈,没有不认识他的,上流社会的宴会也是结交人脉的场所,这次私人聚会能请到这么多人,沾的还是他的光。   “段总,楼上顶级套房都准备好了,等会儿我想跟您聊聊关于沁园入驻天鹅湾的事情。”   段京淮眯了眯眼:“赵总要谈合作的人恐怕不应该是我吧。”   “害,小段爷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天鹅湾的实权还在你这,您要是说‘不’字,那也没人敢反对啊。”   “实权在合同上,我劝赵总还是按规矩办事,”段京淮面色一沉,眸色冷冷道,“先失陪了。”   他说完,便举着杯朝里面走。   一旁的齐明辉疑惑道:“这咋了,他不是瞧不上时屿吗?趁这机会教时屿做人多好。”   赵麟不屑地嘁了一声,端着酒杯摇晃说:“谁知道,不管了,反正我也会找时屿谈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将视线投放在不远处的时屿身上。   厅内灯光明灿,悠扬的提琴声缓缓流淌,穿着白衬衫的侍者举着托盘穿梭在金色的宴会厅,桌上摆放着香槟塔和鲜花,满场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时屿正坐在吧台旁侧看调酒师调酒,一身深棕色西装将他的腰线束紧,修长的手指轻叩着酒杯,金丝边眼镜上掠过层层光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冷的气质,仿佛拒人千里。   调酒师将三个瓶口点燃火苗,然后像耍杂技般将瓶子以转体姿态抛掷空中,又将手臂背到身后去接下,酒瓶在手上旋转翻跃,几番表演下来,惹来周围人的惊呼。   段京淮也被这声音惊扰,抬眸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时屿的背影之后,微微蹙了下眉。   离这么近,也不怕表演有安全隐患。   他随手招来一个侍者,冷道:“让那边表演停下来,很吵。”   调酒师高仰着头将火苗吞进嘴里,焰火在口中熊熊燃烧着,现场又是一片讶异的声音。   时屿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也跟随着颤了颤,他掀着眼帘,眼睑弧度饱满,漆黑如墨的眸里映着灯火,看上去无辜又单纯。   段京淮容色仍旧冷冽着,高脚杯贴在唇边,杯中红酒却未曾下去分毫。   “吵架了?”谢景廷抬眼看着刚才那个侍者跑过去打断表演,一旁的围观人群都有些悻悻的离开,忍不住开口揶揄道。   段京淮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沉默不语。   “不是吧,之前还寸步不离呢,现在又摆上架子了!?”   段京淮冷睨了他一眼。   “我还是第一次见小美人戴眼镜呢,”谢景廷舔着唇笑道,“你要是不去,恐怕今晚多的是人邀请小美人喝酒,喏——”   他抬了抬下巴,段京淮又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赵麟不知何时跑到了调酒师的位置tຊ,他手里攥着调酒的容器,几番花活摆弄过后,调制了一杯玛格丽特递给时屿。   谢景廷又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赵麟……做酒店还可以,人可是不敢恭维。”   段京淮将手里的空酒杯放到桌面上,拉了下有些窒闷的领带,神色倦冷:“他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是想多管闲事,请便。”   话落,长腿一挥,头也不回的朝电梯方向走。   谢景廷望着他的背影,勾唇挑了下眉。   踏上贵宾观光电梯,俯瞰整片大厅,影影绰绰的光线朦胧氤氲着,处处都是浮华声色。   段京淮直接上了顶层,绕过玻璃门廊,门外有一个巨大豪华的露天游泳池,四周亮着明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顶级海景,月光如碎银般落在潮涨潮落的海面。   因为是赵麟准备的贵宾套房,泳池处空无一人,只有侍者贴心的站在门廊口。   脱了衣服,段京淮换上泳衣,跳入池底。   大厅里。   “赵总,刚才有工作人员跟我说,说段公子去了您给准备的顶级套房,”赵麟正在跟时屿聊天,申建集团的王总和陈总走过来碰了一下赵麟的酒杯,有些醉醺醺地说,“咋,你没给兄弟几个备上,我刚才可是看见有不少洋妞啊。”   这几个纨绔子弟平时口无遮拦惯了,赵麟一听,连忙看了眼时屿,见他神色无常的抚着酒杯,便开口道:“害,你们几个想什么呢,段总肯定是跟人谈生意呗。”   “行啊,什么生意,我们也想谈谈。”   王总嘿嘿的笑着:“就是啊,具体怎么谈,我们也想整点刺激的。”   时屿从卡座里站起来,系上西装纽扣,眉睫轻垂着,淡道:“赵总如果有事情要忙,我先失陪了。”   “哎呀,时总你等会儿,”说着,赵麟又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看向那两个人,“我们这儿在谈正事呢,你们几个没事别瞎胡闹。”   那两个人打哈哈道:“我们两个就是随便问问,您忙哈,您忙。”   “时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楼上还有商务区,这里确实不太适合。”赵麟揣着口袋,跟时屿示意了一下楼上的位置。   天鹅湾开发在即,时屿也想听一下华曜这边开出的条件,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淡道:“好。”   谢景廷看着时屿跟赵麟上了贵宾电梯,微微眯了眯眸。   沈知年没来,郝帅他们几个一上船就跑到三楼去看韩国女团跳舞,这会儿楼下就他跟小情儿还窝在沙发里喝酒。   修长的指尖落在腿面上慢条斯理地敲打着……这种情况,他是不是该跟段京淮说一下? 第34章 心疼   时屿跟赵麟上了十楼, 门口有几个身穿燕尾服的侍者等候,见两人上来,毕恭毕敬地引着他们穿过厅廊。   这是一间装潢辉煌雅致高级会客厅,墙上挂着几幅古董画卷, 旁侧的木架上摆放着几只青花瓷瓶, 脚下是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 空气中有袅袅的木质香气飘拂着。   “时总请。”赵麟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时屿点点头,长腿迈开先一步进去。   赵麟站在后面,视线贪婪的盯着时屿的纤细的腰和西装裤下浑圆如玉的臀, 眸色逐渐变深。   时屿长腿微微交叠着坐在软质沙发上, 侍者端过来一壶上好的茶叶,茶杯口热气氤氲,香气很快便弥漫着飘到鼻端。   “来,时总, 尝一下,这是我们家老爷子最爱的茶叶。”赵麟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微笑着示意时屿。   时屿也跟着端起茶杯轻啄一口, 柔软的眼睫垂下, 客套道:“赵董的确好品位。”   时屿唇形本就饱满,被茶水浸润后薄唇染上一片绯红, 灯光下透着亮泽, 看上去像是两片沾着水滴的玫瑰花瓣。   那模样看的赵麟心痒,他感觉掌心都有些湿润, 有些坐不住。   他刚才调酒的时候在酒里下了药, 这药药劲猛烈,只不过药效就是发挥的有些晚。   几位侍者将资料送了过来, 然后全都退了出去,时屿看着他们将关门的动作,略微蹙了蹙眉。   套间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是这样的时总,这是我们沁园的合作意向书,你先过目一下。”   赵麟笑着将资料递给时屿,时屿顺势抬手,就当他准备接过来的时候,纸张被一股攥住抽动不得。   他有些错愕地抬眸,赵麟脸上还是挂着笑,见他看过来,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松开手,又捏了一只果盘里的葡萄放进嘴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时屿。   时屿的眸略微眯了一度,有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他心头。   他容色淡然的垂下眼睫,开始翻意向书后面的条款。   合作条款的拟定并不是很合理,他看着,眸色沉下。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体内升起一股异样的暖流,裹挟着灼热的温度在四处乱窜。   他抿了抿唇,攥着意向书的指尖蓦然缩紧,眉心微皱。   怎么了?   “怎么样?这个条件没有亏待时总吧,要知道,我们沁园在京港的地位也是排的上号,哪怕段京淮他老子来谈,都他妈得给我面子。”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赵麟将葡萄籽吐到桌面上,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手,将手掌伸过去,落到时屿的腿面上,抬起眼睛来看他。   肢体的触碰让他本就逐渐沸腾的心跳变得更猛烈了起来,身体各处都有些莫名的燥热。   时屿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渣竟然敢在这种名流聚集的场合给他下那种药。   赵麟既然敢下药,就说明他担子大,肯定也不怕揭穿,录音什么肯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有奔腾的燥意沿着血脉流淌到四肢百骸。   时屿极力地克制着体内的异样感,冷着脸将赵麟的掌心挥掉,脸色低沉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泰然自若:“赵总,如果您没有诚意谈合作,那就恕我失陪了。”   眼下并不是跟他硬刚的最好时机,时屿知道这种药会击溃人的心智,所以在他还能冷静理智的时候,要想方设法从这里出去。   “还装呢?”赵麟阴笑了下,他扬起眉来,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那我也不瞒着时总,只要时总能陪我几晚,我愿意将合作分成再提高一些。”   “当然,这还是要看时总的表现。”   他笑着,重新将掌心覆到了时屿的腿面上。   这种药发作时间虽然晚,但药效来的极其迅猛,时屿的皮肤已经晕开一层绵密的薄汗,呼吸也明显有些急促起来,他抬着眼,怒意冲冲地剜了一眼赵麟。   原本这眼神渗着寒意,可时屿此时的眼睛里勾着媚红,本就撩人的眼睛里染了一层朦胧的暧昧,水意潋滟,更像是娇嗔的暗示。   赵麟觉得呼吸一窒,他喉咙滚动着吞咽了几下,头皮额角都兴奋地有些发紧。   果然妙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般绝美的滋味了。   “相信时总也是聪明人,既然被R&E高层甩到分部,又在京港惹了段家这样的大鳄,不如就跟我合作,”赵麟站到时屿面前,手扶在自己腰带处,低声道,“我相信你也挺熟练的,时总不会不懂吧。”   “……”   恶心。   他没想到赵麟竟然会是这么恶心的人。   看着那副肥肉纵横的脸,时屿冷笑了一声,他靠意志力支撑着站起身来,在赵麟毫无遮拦的眼神中,指节深深缩紧。   他挥出手臂,先是紧攥着拳朝着赵麟的腹部猛击一拳,又抬腿对着他踹了一脚。   时屿勤于锻炼和运动,如果是在平时,近身攻击肯定有效,赵麟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如今他手脚都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即便挥出拳去,也不过奏效半成。   可他要的效果并不是即刻就击败对方。   只见赵麟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应对不及,捂着腹部痛苦的接连向后退了几步,时屿找准时机,长腿迈开迅速往门口走。   这里的门所有vip只需要手环就能打开,时屿感觉他的理智快要被尽数蚕食,他极力遏制着燥热,将手腕贴近门把手一扫。   门应声而开,走廊里昏黄的光亮透了进来。   时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然而,就当他刚探出了半个身子时,下半张脸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整个人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向后拖拽着。   眼镜摔到了地毯上,他拼命挣扎着,可都是徒劳无功。   眼前的光逐渐远去,缩小,最终门缝又重新紧闭。   时屿感觉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视野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后背猛tຊ地一痛。   他被扔到了长条型的皮质沙发上。   “操,腰真他妈细。”赵麟骂骂咧咧道。   他从来没想到时屿竟然会反抗的这么激烈,本来以为他只是装清高,但凡给的多就陪了,谁曾想……   不过也不亏。   赵麟看着沙发上的人,极具肉感的薄唇轻轻翕合着,脸颊和鼻端都缀着的绯意,漂亮高昂的脖颈像天鹅一般。   还有那双透着懵懂欲/望的眼睛,一想到……他就觉得燥热到头脑发蒙。   时屿难受地仰着脖颈,天花板吊灯的灯光已经模糊成了无数光点,他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烤,药效带来的欲/望将他一点点吞噬。   “滚——”   刚才刚才在门口挣扎太过,他衬衫领口被挣开,瘦削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   这幅模样,足以激发任何一个男人的凌虐欲。   “这药劲可真他妈带劲啊。”   赵麟简直迫不及待,整个人都如野兽般急切地扑上去。   然而,还不等他的手触碰到时屿的衣领,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身侧有一阵阴沉的风凑近。   下一秒,他被人拎着领带从沙发上揪起,然后,“嗙”的一拳怒捶在了脸上。   □□撞击的沉闷声响在包厢内散开,这一拳力道格外猛烈,赵麟整个人直接向后仰了过去,背脊“邦”的一声砸在沙发轴上。   “草!——”   他只感觉头一阵眩晕,嘴角疼的渗出血来,还不等他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又被凶猛的拽起,狠厉坚硬的拳头猛地痛击到他的胃部。   出拳的力道毫不留情。   他疼的嚎叫一声,踉跄着向后退,腿弯触及到沙发下肘,腿一软,人直接翻了一圈从沙发背摔了过去,“咚”地砸到了地上。   摔了个人仰马翻。   “他妈谁啊敢动老子——”   他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着坐起来,刚想看清人,视野就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所遮挡,下一秒,头皮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他被人使劲扯着头发站了起来,膝盖及地被拖行了几米,“哐”地扔到了茶几旁。   赵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摔裂了,不等他缓过神,胸口又是接连沉重的几拳,他连话都说不出来,鼻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奋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等看清面前的人之后,浑身一凛。   段京淮脸上的表情阴沉阴狠到极致,他猩红着眼睛,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猛烈暴起,如鹰隼般的眼神冷到了骨子里,带着尖锐的戾气。   操。   赵麟简直没法思考。   这他妈跟段京淮有什么关系?   “段…段总。”他急促地咳了几声,嘴里溢满了血腥味,头毫无生气地耷拉着。   段京淮又紧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目光凛冽,嗓音里全是冷冰冰的暴戾:“你他妈用哪只手碰他的?”   “我…”   不等他说完,胃部又是狠重的一拳,紧接着,段京淮抓住他的右手手掌用力一翻,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嘎巴”,赵麟疼到张大嘴巴,大声嗷嚎着。   他的腕骨似乎断了。   段京淮简直疯了。   谢景廷从来没见过段京淮这个样子,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赵麟可能会被他打死。   旁边几个闻声而来的侍者也被吓得站在门口不敢乱动,连进都不敢进来,只能颤颤巍巍地通知保安。   谢景廷紧蹙着眉,看到奄奄一息的赵麟,他上前沉声道:“段京淮,你先去看时屿,时屿很难受,这里交给我处理。”   听到时屿的名字,段京淮才缓缓冷静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隐忍克制着站起身,快步转身。   时屿眸底泛着雾气,脸颊和眉间都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唇瓣饱满的像是鲜美欲滴的果实,格外诱人。   为了保持理智,他的手指尖紧紧攥在掌心里,掌心泛白到没有任何血色,一双眸子在看到段京淮的脸之后,才软了下来。   段京淮额角青筋涨起,他冷着脸,将外套脱下来盖在时屿头上,然后将他打横抱起大跨步朝外走。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时屿这幅样子。   守在门口的侍者见他出来,连忙将下巴埋在颈窝里,连抬头都不敢。   “段京淮……”鼻息间溢满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也在瞬间松懈,时屿揪紧段京淮的衣领,将脸使劲往他怀里蹭。   他感觉浑身热到快要融化,整个人软成一摊,段京淮身上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贴近,一种渴望从他心里沸腾的涌动着。   “好难受。”时屿的嗓音因动情变得喑哑,本就染着薄红的眼角颜色更甚。   看着时屿在他怀里挣扎的模样,段京淮感觉像是有一只无情的手将他的心脏紧紧地攥住,透不过气来。   要不是谢景廷跟他打电话……段京淮闭了闭眼,他完全不敢想。   他会恨死自己,恨自己竟然会因为那点小事跟时屿冷战吵架,说那么重的话。   时屿喜欢谁他都无所谓,哪怕是不再理他,不想再看到他,只是想戏耍他,他都无所谓。   ……   一想到时屿被用这种下三滥的卑劣手段逼迫,他就恨不得冲回去将那个人渣碎尸万段。   长廊上刮起了风,段京淮长腿挥的极快。   游轮上的医生都是赵麟的人,他不放心,但天鹅湾还没开发完全,从这里开车去最近的医院也要二十分钟车程,时屿不一定能坚持的住。   他不知道这种药的副作用是什么,只是看到时屿难受,他就已经心如刀剜。   思忖着,段京淮在电梯门口站定,斟酌两秒后,最终还是摁下了向上的按钮。   进了电梯,他将外套扯下来,时屿快被情/欲折磨疯了,脖颈优美性感的线条拉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肌肤滚烫。   草。   段京淮的呼吸愈发沉重,也顾不得电梯会不会有别人上来,他拉过时屿一侧大腿,托住桃和两边腿弯,将人面对面抱在怀里,去亲他的唇。   电梯厢里传出清晰的水声,舌与舌勾缠,时屿像是在干涸的沙漠中找到一眼甘泉般,积极地探出柔软的舌尖汲取。   他仅剩的意志力早就涣散,由于对方是段京淮,高筑在心底的城池也纷纷瓦解,他搂着段京淮的脖颈将自己送过去,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吻汹涌又危险,进攻凶猛中带着缱绻和温柔,时屿感觉舌尖快要被吮吸到发麻。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空气酿着滚烫的灼热,段京淮一边追着他的呼吸深吻一边抱着他稳步朝套房那边走。   时屿艰难地掀开眼睫,眼神朦胧地看了眼走廊上贴的数字,嘶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抗议道:“不,不去你那里……你那里有别人……”   这一句话,声线极软,每个音都打着卷儿,黏稠里带着撒娇和委屈。   段京淮眉心微微蹙了一寸,他不知道时屿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   他偏过头,仔细温柔的舔吮着时屿的耳侧,声音低哑性感:“哪来的别人?”   时屿像溺水般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睨着他,有些不情愿地开口:“外国女生。”   “?”   段京淮掌心圈着他纤细的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没人,真的。”   “……”   时屿不说话了,他又凑过去轻轻的吻了段京淮一下,算作回应。   段京淮托着他的腿弯往套房走,长廊上有服务生经过,他连忙将时屿的头按到自己颈窝里埋着。   时屿浑身都烫疯了,趴在段京淮肩头喘息道:“好热。”   段京淮抬腿带开套间的门,长腿径直拐到玻璃门廊处,见厅廊里还有服务生候着,阴沉着脸冷厉道:“滚出去!”   几个侍者全都吓了一跳,刚才这个公子哥接了电话匆匆跑了出去,现在又如此亲密地抱着一个人回来,赵麟交代过,这是今天游轮上最大的贵宾,他们万万不敢怠慢,连忙抱着托盘走了。   见人都走了,他抱着人拐进卧室。   冷黑调系的家具,昂贵软绵的地毯,天花板除了吊灯,还镶嵌一面巨型玻璃。   时屿抬起头眯起眼,视野里一片朦胧过后,他看到自己脸上此时的神情。   被欲/望裹挟后的妖冶。   他微蹙着眉别开眼,视线天旋地转,人被放到了绵软的床上,高大的影像是一张网覆盖上来,吻来势汹汹。   段京淮有些失控的吻着他,时屿的回应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热烈,唇舌交缠,反复厮磨。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袅袅月色,灯火浓酽,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激烈拍打着石岸,声音绵延又高昂。   ……   夜幕沉沉,一蜿星河镶嵌在夜幕,房间内热度久久未散。   时屿嗓音嘶哑,可人还是难受到神志不清,从头到脚的脉搏都在剧烈跳动。   段京淮紧蹙起tຊ眉,把人抱起来快步走出卧室。   卧室外便是半透明的玻璃房,房内是巨大露天的游泳池。   段京淮抱着时屿从楼梯上徒步走下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泳池边透明的瓷砖上映照出两个清晰的人影。   冰冷的触感令原本神志不清的时屿忽然惊醒,他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的挣扎着手臂。   “别怕,我在。”段京淮紧抱住他的腿弯,将人举高一些,抵着他的额头低沉道,“张嘴。”   时屿听话照做,抬起氤氲的眼睫,薄唇微张,性.感完美的唇形内一片柔软嫩红。   段京淮的舌头又一次滑进来。   水池不深,抬头是璀璨明亮的夜幕,玻璃房内点着一盏昏黄又暧昧的廊灯,水面上波纹涌动。   吻和吻之间透着湿漉的水汽,贪婪灼人。   夜还很长。   ——   时屿醒来的时候,鼻端充斥着浅淡的消毒水味,入眼是花白的天花板,湛蓝色的纱窗在余光里被空气吹拂成气流的形状。   头痛欲裂,大脑里像是有两根筋在撕裂拉扯,身上的肌肉都像高烧褪去后一般酸麻。   日光如瀑,眼前朦胧的视野逐渐清晰,他动了动右手,发现掌背上贴着几层医院胶带,他顺着透明管抬眸看去,旁侧立了支输液架,上面挂了点滴。   他在病房。   液体微凉,白皙的掌骨上隐约透着青色的脉络。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屿你醒了?”   沈知年趴在他的枕边,手攥着他的手腕,见他有动作,瞬间惊醒过来。   不知是刚醒过来的缘故还是怎样,时屿有些反应不及,呆愣地看了他好几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知年哥。”   一开口,嗓音沙哑的像是在砂砾上磨过,他惊了惊,抬手摸了摸喉咙。   “你先别讲话了,”沈知年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眉微微皱起,模样关切,“你发高烧了,快三十九度多,不过中午的时候已经退了,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依旧愣愣的,思绪根本上。   发烧?   他怎么会发烧的?   为什么会在医院,沈知年为什么在这儿?   脑海中缠绕着无数冗杂的线头,他清晰的记得,最后有意识的那瞬间,是跟段京淮在一起。   灼热的体温,冰冷的池水,还有令人难以自持的心跳。   “……”   时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是……梦吗?   “时屿?”沈知年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沈知年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关心。   时屿抿了抿薄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身上是清爽的,但隐约的异样感还存在,这就说明,他脑海中跟段京淮在一起的那些画面都是真是存在的。   可是?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仍旧不解地皱起了眉。   “没事就好。”沈知年松了口气。   “知年哥,我怎么会发烧?”他问道。   “医生说你是太劳累了,没有休息好,体力透支引起的发烧,”沈知年说着,又皱起眉来,低声道,“你助理刚才送衣服过来,她跟我说你这大半个月都在吃安眠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这半个月被家里的事情缠到抽不开身,没来得及关注时屿的动向。   时屿:“……”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转移话题道:“我记得,我是在游轮上参加宴会……”   “没错,你昏睡了一整天。”   时屿侧眸看他。   沈知年继续解释道:“今天早上谢景廷跟我打电话,说你因为在游轮上发烧被送到医院,让我来照顾你。”   沈知年贴心地帮他掖了掖被角,继续说:“不过具体原因他并没有细说,是我问的医生。”   说到这儿,时屿差不多就明白了。   大半个月的熬夜透支,再加上昨晚一系列的事,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也难怪。   他竟然被赵麟那个王八蛋下药了。   葱白的拳头微微攥紧,时屿眼尾挂着红,眼神愠怒地咬了下后槽牙。   谢景廷没跟沈知年说详细说明前因后果,大概也是顾虑到他的感受。   那段京淮……   段京淮?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在他意识和理智濒临崩溃的时候,段京淮把赵麟给揍了。   他翳了翳唇,飞快转头问道:“是谁送我来的?”   沈知年凝着他眼里的光顿了顿,片刻,他缓缓开口:“谢景廷说,是他送你来的。”   时屿:“……”   时屿漆黑的眸子几乎是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唇角弧度持平,他缓慢地转过头来,神色淡然。   果然,他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段京淮救他,也不过是出于正义,以及他一向护食的狼性。   才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般窒闷。   时屿耷拢着眼皮,纤长的睫在眼睑处遮下一层影翳,表情看上去难过又失落。   沈知年看着他的神色,心恍然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时屿心里在想什么,但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答案。   他知道段京淮也在游轮上。   时屿跟他,吵架了吗?   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把疑问吞回腹部,生怕听到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回答。   他站起身来,揭开早就放在一旁的保温桶:“你睡了一天,起来吃点东西吧。”   时屿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抱歉知年哥,我没胃口。”   “多少吃点吧,吃饱了才能很快好起来,”沈知年将移动餐桌拉过来,揭开盖子,“谢景廷托人送来的,还烫着。”   热气蒸腾氤氲,袅袅清甜香气漂浮在空气里,碗中盛放着温烫鲜美的米粥,米粒在灯光下透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很是蛊惑。   漂亮的炒蛋也色香俱全,松软到勾人。   那浓郁的饭菜香气令时屿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原本没什么知觉的胃也传来了饿感。   他扶着床面坐起身来,沈知年见状,连忙上前帮他把枕头垫到身后。   医院准备的病号服有些大,松垮的领口因为时屿手臂支撑的动作滑落开一点,领口处也被迫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纤细的锁骨。   沈知年恰巧站在他的身侧,角度使然,他瞥过眼时,意外看到了时屿锁骨下烙印的几颗红痕。   “……”   只一眼,大脑轰的一声在瞬间炸开,沈知年身子僵硬在原地,浑身的血液犹如凝固了一般。   作为成年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   他喉咙吞咽了几下,有些艰难地让自己思绪冷静下来。   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的。   时屿在国外除了他之外,几乎没跟什么人密切来往过,顶多就是跟社团的人在一起玩。   追他的人很多,可无论对方什么条件长相,甚至痴情地追了他好多年,他都只会礼貌拒绝对方,也没有谈过任何恋爱。   时屿对感情迟钝,人也冷到了骨子里,这世上似乎并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沈知年才一直不敢迈出这一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屿也没跟他说过自己恋爱的事情。   一夜情?   可时屿那么清高孤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别人一夜情。   “……”   沈知年翕合着唇,他想,一定是看错了。   可能是发烧引起的过敏反应。   时屿皮肤嫩,会起红疹也说不定。   推测到这里,他心情虽然仍旧不安,但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垂眸看着时屿精致又漂亮的侧脸,沈知年将心提了起来。   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要跟时屿坦白他的心意。   粥的味道的确不错,口感细腻顺滑,时屿本来只是想尝几口填肚子,没想到一连喝了大半。   沈知年:“怎么样?”   “嗯,很好喝。”   时屿慢吞吞地点点头。   这粥的味道,让他想起十几岁的时候,他也曾在高烧后的夜晚喝到了这样味道的粥。   漆黑漂亮的瞳孔里流露着复杂的神色,眼前是一张挥之不去的脸,紧紧的依附在他的脑海里,占据着他全部的思绪。   他又在想段京淮,难以抑制的。   “时屿。”   沈知年叫他。   后者没什么反应。   “时屿——”   他提高了一些音量。   “嗯?”时屿后知后觉回神。   沈知年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时屿在美国也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时屿看着沈知年,不解地歪了下头:“……吃饭?”   “噢,”沈知年牵着唇笑了笑,“我最近不是签了个大单吗,想跟朋友庆祝一下,你能来吗?”   回想着最近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了,他也的确需要放松一下心情,时屿点点头:“嗯。”   “就在In Join怎么样?”沈知年温和地笑了起来,那tຊ是他父母定情的餐厅,“明天晚上去你公司接你。”   “好。”   ——   酒吧台球室。   影影绰绰的灯光虚幻的迷人眼。   随着“咚”地一声脆响,白球撞到桌壁又弹了回来,将绿球击落进袋子里。   段京淮如猎豹匍匐进攻般伏低身子,身体压成一条直线,手中的球杆快速出击,没一会儿,就把桌面上的台球尽数击落进袋内,压根没跟谢景廷上场机会。   谢景廷倚着球台眯了眯眼,捏着酒杯抿了口,淡道:“你要是郁闷,就直接找人表白,在这里跟台球较什么劲。”   话音刚落,段京淮抵着桌面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轻颤。   明显带着怒意的白球“砰”的一声撞击到红球,红球沿着两侧的桌壁来回撞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擦过桌沿,球身慢慢向前滚动,摩擦力使然,缓慢的停到了洞口。   段京淮咬着烟斜睨了他一眼:“你打球太废物就别给自己找借口。”   谢景廷勾唇扬眉,坐在桌角挑了个角度弯折着身子伏低,球杆快速退出:“起码我敢爱敢恨啊,不像某些人,又是送医院又是辛勤煮粥,赵麟一个扣子都没碰到就把人揍了个半死,还调监控把人送到局子蹲个十天半月。”   “哒”的一声脆响,红球落袋。   他挑眉笑笑,慵懒地撑着球杆调侃道:“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段公子竟然还会做饭呢。”   段京淮:“……”   他眸光低沉,端起酒杯来将杯底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顺着喉咙冲涌进去。   “认识你这么多年,难得看见你因为感情失魂落魄,”谢景廷继续击球,嗓音上扬着,“当个哑巴有用什么用,白痴才在这里猜来猜去,喜欢就表白,他如果不答应你就死皮赖脸的追,多简单。”   段京淮轻嗤一声:“你如果很闲,不妨去处理一下你手里压箱底的那几个工程。”   谢景廷没理会他,摸过手机来看了眼短信:“沈知年说时屿醒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段京淮斜靠在着桌球台旁,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没什么表示。   袅袅升起的烟雾将他俊朗的轮廓尽数掩盖。   就在这时,一旁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段京淮漆黑的眸子忽然亮了一瞬,他飞快地将视线投放到手机屏幕上。   然而,来电显示是家里的长辈,他微蹙起眉,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又掉了下来。   谢景廷勾着唇角笑他。   男人低垂着睫,夹着烟头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边吐息着烟雾边将电话接起,嗓音被呛的些许沙哑:“喂,奶奶——”   对面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耐心的听着,眉间的神情松懈下来,夹着烟的那只手在桌面轻叩。   “好,您早点休息,明天见。”   谢景廷好奇问道:“老人家什么事?”   “要约我吃饭,”段京淮见谢景廷脱杆,便拎着球杆上前,“In Join……西餐厅?”   谢景廷看他:“老人家不是一向喜欢中式餐点吗?该不是要给你安排什么订婚对象吧。”   段京淮拿着巧粉擦了下球杆,抬眼道:“她才没那么无聊。” 第35章 到此为止   月光皎洁, 医院被深沉的夜色所笼罩。   深夜的走廊阒静到落针可闻,光影略显昏暗,连风都疲倦的歇了脚。   片刻,有轻微清脆的脚步声在廊角响起, 一双纤尘不染的牛津皮鞋步履缓慢地落在地面, 昂贵的西装裤熨帖笔直。   脚步一直迈到走廊尽头, 停在左手边那间病房前。   段京淮的西装随意搭在手腕上,衬衫锁骨处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姿态慵颓散漫地靠在墙边,微蹙眉目的模样透着几分痞气。   月光将他下颌线和眉眼浸泡的虚幻。   病房门沿上嵌着一扇玻璃窗, 借着月色, 透过剔透的窗户,他清晰地看到屋内躺在病床上的时屿。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那药劲太过,时屿身上又一直烫的要命,他只能抱着他去游泳池里。   池水有些凉, 时屿意识仍旧昏沉着,在接触到水的起初还瑟缩了一下身子,搂紧他的肩膀不松开。   后来他哄了几句, 人就松懈下来, 任由他弄。   药劲褪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段京淮给他洗完澡之后, 时屿立马就睡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回到床上,掖紧被角。   怕这药会产生什么副作用, 段京淮整夜都不敢睡, 守在旁侧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视线细细的临摹他眉眼的轮廓, 生怕有什么差池。   时屿一直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整个人毫无防备,纤长的睫翼安静地垂着,肉感的鼻头染着薄粉,柔软的唇在灯光下透着润泽。   这般拥抱和契合,让段京淮产生了一种,时屿很依赖他的错觉。   依赖。   脑海里蹦出这个词之后,又把他讥嘲着低笑抹去。   怎么可能。   时屿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把自己包裹成刺猬,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无论是搂过,吻过,还是更亲密的举动,那柔软总是戛然而止。   站在医院门外,段京淮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仰头看着走廊上稀薄的灯光出神。   天亮之后,时屿开始发烧,他怕时屿不想见自己,便让谢景廷通知了沈知年来照顾他。   而现在,却又因为太想见他,大半夜抱着急切的念头开车赶到医院。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正发着幽绿的光,他低缓着吐出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放低脚步和呼吸声,借着月色,走到时屿的病床前。   怕自己的身上携带的凉气会让他不适,段京淮站的有些远。   时屿正安静地睡着,呼吸轻浅绵长,浓密的睫毛乖巧地铺落在眼睑上,不像清醒时那般清冽遥远。   时屿高中的时候也发过一次高烧,在一次期中考的考场里。   那时候段京淮也跟他在一个考场,两人坐斜对角。   考试之前,他就隐约察觉时屿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恰逢降温,时屿咳嗽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转,今早在考场外找准考证时也是一副昏沉的模样,连段京淮站到他面前都没注意。   他埋着头在书本里翻找,人步履缓慢地往前走着,稍不注意,头撞到了一个坚实又软的物体上,书本掉在了地上。   时屿茫然地抬起眼睫,漆黑的眸子里泛着雾气,眼尾也挂着一抹薄红。   段京淮微微皱了下眉,眸里沉下些不明的情绪。   他看他一眼,深吸口气,有些无奈地微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书本,又将手背探到他的额头上试了试。   “有点烫。”段京淮垂着眼,神情有些不悦。   时屿将书本从他手里抽出来,鼻音有些闷闷地:“我吃过药了。”   他眉心拧着,接着问:“吃的什么?”   “……”时屿挪开跟他对视的视线,瞥了眼考场门口,垂下眼睫,想要从段京淮旁侧穿过,“我要进去了。”   段京淮冷着脸,伸手拽住时屿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稍侧脑袋,眉眼里露出强势的神色。   腕骨圈了层热意,时屿垂眸扫了眼他攥住自己的手,鼻端略皱:“你凶什么?”   他嗓音本就有些糯,这会儿又因为感冒带了鼻音,自然就带了几分委屈。   段京淮一怔,也有些担心刚才自己是不是关心则乱吓到他了,站直身子,喉咙有些干地反驳:“我哪里凶?”   时屿抿着唇轻“哼”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一板药,塞到他手里,   段京淮垂眸。   布洛芬。   他攥紧药,跟在他身后进了考场。   整场考试,段京淮几乎没有静下心来答题,写两句,他就要抬头朝时屿的方向看两眼,见他没什么问题后才安心下来。   然而时屿还是病倒了,烧到三十九度多,昏倒在考场的课桌上。   段京淮几乎是在他倒下的顷刻,从位置上站起来,抱住他,把他送到了医院。   那药过期了两天,他当时吃下去的时候已经意识昏沉,没能分辨清。   段京淮也在医院照顾了他一整天,直到他高烧褪去。   回到现实,鼻端漂浮着医院里浅淡的消毒水味,和雏菊的清香。   月色凉薄,时屿的脸庞泛着朦胧的光。   段京淮在心底叹了口气。   分明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就能跟别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节微微颤着,悬空在时屿眉眼上空徘徊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撩拨了一下时屿额前的软发。   怕弄醒他,指尖在接触到发丝三秒后,他就堪堪收回了手,垂下的指腹攥进掌心里。   似有烫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双腿站的有些tຊ麻木,段京淮才不舍得收回视线,安静地抬脚。   他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像是从未来过。   ——   傍晚。   In Join是商圈赫赫有名的精致法式餐厅,内部装潢恢弘华丽,半敞开的包厢接连成海浪的设计感,现场演绎的萨克斯婉转悠扬,灯火斑驳葳蕤。   段京淮忙完工作就赶了过来,刚进门,便有侍者在门口拦住他:“请问是段先生吗?”   他沉声:“嗯。”   对方略一弯腰:“您这边请。”   刚走到里面,他就看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袅娜的身影,见到他来之后,托着下巴面露无奈地冲他挑了下眉。   就在这时,奶奶的短信发了过来,他摸出手机来瞥了眼——   【奶奶:京淮啊,奶奶本来约了你跟佳苒一起吃饭,但是你爷爷又闹着要我陪他看戏,所以你替奶奶跟佳苒赔个不是吧,今天是她的生日。】   【奶奶:小猫拜托了.jpg】   “……”   还真他妈让谢景廷说中了。   段京淮翳了翳唇,抬腿想走,但是又担心之后没法跟老人家交代,一想到老人家那被全家人惯坏的脾气……段京淮拧眉思索片刻,还是信步上前。   刚一坐下,旁边的侍者就将一捧红色玫瑰递给了关佳苒,又在两人桌面上摆放上了心形摆饰。   段京淮:“……”   他把那摆饰丢到一旁的窗户台上。   关佳苒也把花丢在那里。   关佳苒看他满脸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轻嗤:“你以为就你是被胁迫的?我也是。”   她立马翻出微信聊天界面给段京淮看。   老人家确实两头都骗了。   段京淮闭了闭眼,无奈地揉了下太阳穴。   “我妈还没放弃我们两家联姻的想法,”关佳苒将餐巾布铺到自己腿上,“她最近从国外旅游回来,跟段太太和老夫人喝下午茶的时候,又在找我聊这个事。”   她摇头:“我极力反驳也没用,简直郁闷死了。”   精致的法国餐端了上来,段京淮没动,后背靠进背椅里,指尖摩挲着红酒杯慵懒道:“你没说对我不来电?”   “说了啊,”关佳苒拿起刀叉来切面前的牛排,边切边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跟我妈说你是gay,我妈都不信。”   “……”   摩挲红酒杯的指尖顿了顿,段京淮唇角绷直,扬起眉梢瞧着她。   “……”关佳苒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叼着叉子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叫什么……时屿,我们见过的。”   他虚握着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眉心轻拢着淡道:“……谁跟你说我喜欢他?”   “……”关佳苒顿住动作,脖颈稍微先前伸了点,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也太失败了吧,我这边没追上人,你也没追上?”   段京淮:“……”   关佳苒略一抬下巴,示意道:“快点吃吧这餐厅味道还不错,别端着架子了,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关佳苒说着,还把桌面上的玫瑰花瓣全都收进了垃圾桶里。   段京淮敛下眉眼,仍旧没动。   耳边流淌着淙淙绵长的大提琴音,不多时,一只三层的生日蛋糕被身穿燕尾服的侍者缓缓推了上来——   蛋糕通体是纯白奶油,如水墨画般的湛蓝斑驳涂抹着,几簇粉白的花瓣镶嵌其中,蜡烛的光如散开的一团雾,透着朦胧的美。   段京淮眉梢微挑,问道:“今天真是你生日?”   “是啊,”她点点头,从侍者手里接过用蝴蝶结包裹的礼品盒,“还有礼品呀。”   她将礼品盒拆开,发现是一双某高奢品牌限量版的高跟鞋,精致大方。   关佳苒眼睛都亮了起来,捧着盒子爱不释手道:“哇,段奶奶的眼光也太好了吧,这简直是个小姑娘的审美嘛。”   “我前几天见到她啊,还是跟个孩子一样,越活越年轻漂亮了。”   听关佳苒提到到段家老夫人,段京淮的眉眼都温润了,他勾唇笑了下,本就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透出几分柔软。   餐厅外灯光昏黄交叠,一辆漆黑的宾利停靠在斑驳交错的灯影里,像只蛰伏的野兽。   颜色深邃的挡风玻璃后,藏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   眼睑微掀,弧度饱满的像是含了水般剔透。   从蛋糕被推上来,到女孩拆礼物时满眼欣喜,以及段京淮那个温柔又不失宠溺的笑。   这一幕幕全都被时屿看在眼里。   甚至就连窗台上,也还摆着情侣摆件和娇艳欲滴的玫瑰。   ……   时屿感觉像是有一只无情的手将他的心脏紧紧地攥住,心尖碾过一阵刺痛,胸腔内部被挤压,根本透不过气来。   双腿开始发软,大脑一片空白,连眼眸变得涣散,破碎又空洞。   坐在驾驶座的沈知年也同样看见了段京淮。   起初是紧张,怕今天准备表白的计划会被段京淮打乱。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跟时屿提议换个餐厅时,便看到段京淮给对面女生庆祝生日时露出的神情。   沈知年在心底松了口气。   果然是个风月高手,或许他对时屿的那股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   他侧过眸,正准备叫时屿下车时,后知后觉发现时屿的情绪很不对劲。   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餐厅靠窗的位置,面上是冷静的,可覆在膝盖上的手指却一直紧紧攥着,用力到没有血色。   沈知年怔了怔,凝神去看他的双眼。   时屿的眼睫微微湿润,清澈的眸里蓄满了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的泪水,弧度饱满,在漆黑的夜色中透着微弱的光。   沈知年神色顿时一片愕然。   嗓子在瞬间像是被堵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时屿?”   时屿薄唇微翕。   上涌的泪意冲破他的防线,在心里酝酿的酸涩也在顷刻间决堤。   “知年哥,为什么……”   时屿干涩着嗓音开口,滚烫的泪水翻越眼睑,顺着脸颊蜿蜒流至下颌。   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清冷的,眼底却空洞又茫然。   沈知年下意识地紧屏住呼吸,收紧掌心。   时屿眨了下眼睛,他无声地流着眼泪,声音极其冷静,却轻飘飘地,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他能陪别人过生日吃蛋糕,跟我在一起就只有上床。”   “!”   虚无缥缈的嗓音像是一记重锤猛烈的捶在沈知年的心口。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屿。   上床。   沈知年感觉大脑瞬间跌入一片空白,随之而来便是持久的耳鸣。   车窗边有寒风侵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痛楚扎进了他的心口。   刚才时屿落泪的时候,他如鲠在喉,但还在心底抱了那么一丝的希望,没准是段京淮最近的攻势让他心软就范。   一切还来的及。   结果时屿后面这句话,彻底将他的希冀尽数碾碎。   时屿在他心里,冷的像山间雪,丛中露,总是如皎月一样清绝又遥远,高贵到不落凡尘。   别人连触碰一下都很难,他却能够为了段京淮,甘愿跌入地狱。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震撼。   时屿手脚冰凉的有些僵硬。   泪水朦胧了双眼,眼前的灯光如雾团般氤氲开来,他早已看不清段京淮的五官,可仍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像是被谁定住了一般。   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痛。   “知年哥,”时屿浅浅呼吸着,平静地开口,“我好喜欢段京淮……”   “喜欢到,连自己都快要没有了。”   十四岁那年,学校里刮起一股早恋风,段京淮被人起哄,也跟三班的校花谈起了恋爱,两人每天都会拉着手在走廊里聊天。   漂亮的女孩子连发丝里都盈满了香气。   三班跟一班隔得不远,时屿每次经过,就连余光瞥见都觉得头皮发麻,后来直接绕远道走。   那时他们还小,爱意这种东西太过于懵懂。   他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烦躁,跟段京淮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   段京淮给他送水,他不理人。   段京淮帮他收作业,他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直到某天黄昏自习课后,外面忽然撕开泼天的雨势。   这暴雨来的猝不及防,很多人都没有带伞,纷纷商量着结伴而行。   时屿要值日,他看着阴沉黢黑的天幕,思忖着或许等值日过后雨势就能停歇了。   可眼见天色越来越昏沉,乌云间有闪电横空劈落,黑压压的雨幕像波涛汹涌的瀑布,颇有倾倒之势。   暴雨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玻璃窗,有雨点从窗户里飘摇进来,冷的他骨头缝都在打颤。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眯起眼,走到窗前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窗沿,身侧便有人先他一步站定,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扯离开窗沿,另一只手将窗户严丝合缝tຊ的关紧。   暴雨被尽数遮挡在玻璃窗外。   段京淮抽条的快,这会儿已经比时屿高了半个头,时屿没抬眸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他想也没想便把手臂挣脱开,朝座椅走。   屋内气氛稠闷,时屿埋头到桌椅里收拾课本。   段京淮将教室的灯打开,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手环着胸斜斜地靠着时屿身旁的桌沿。   时屿心乱如麻,他机械地持续着手里的动作,大脑却一片泛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翻什么。   但心里的燥意却如窗外的雨幕一般无处宣泄。   忽然,闪电如穿云利剑般划破天空,将天幕撕裂开一道白昼。   轰隆一声,惊雷霎时劈落。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闪的发颤,几个回合之后如烛火般渐渐熄灭。   停电了。   段京淮站到他身边来,有些慌忙地打开手机的电筒,连忙问他:“怕吗?”   时屿抓着书本的指尖一顿,不悦地皱了皱眉心。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为什么会怕这个。   “……”   “怕。”时屿却说。   段京淮随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又离他更近了些。   电筒的灯光将教室照亮,光束间盈着细小的灰尘。   感受到身旁人起伏的呼吸,时屿莫名感觉鼻端染上一股酸意,他揪着纸张开口:“你…”   “女朋友”三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嗓子口像是撒了把沙,他闷闷道,“不送人吗?”   “这不是准备送你?”   “……”   “我是问——”   话头哽住,他有些说不下去。   他垂下眼睫,指缝扒着书本边缘烦躁地翻着。   渐渐地,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胸腔略微起伏,有冲涌的暖意从眼眶里渗出来,“啪嗒”一下砸在书本上。   与窗外倾盆的雨势相融。   段京淮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腕,他眼神里有几分愕然,紧张地问:“你哭什么?”   时屿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就是觉得委屈,难受。   他一把甩开段京淮的手,抓过桌上的课本来,一本本地往他身上摔:“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看见他就烦。   看见他心里就莫名的空了一块。   看见他就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   好烦。   这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段京淮从生下来就是不让他痛快的。   书本砸到段京淮身上的力道并不重,但看见时屿那双努力遮掩泪意的眸子,他的心好像也跟着停跳了一瞬。   他就这么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等他把最后一本书扔完,人瞪着他,眼角染着薄红,表情看上去倔强又易碎。   段京淮低敛着眉垂下眼去,将地下的书都捡起来,一言不发地整理好。   抬眸,他唇线绷直,墨深的眸子直直地看到他的眼底:“还生气吗?”   时屿剜着他,愤愤咬牙道:“气,我气死了。”   段京淮撸起袖子,手臂伸过去。   他的小臂线条流畅,皮肤下有淡青色的血管虬盘着。   时屿想也没想,抓过他的手腕朝着手臂的肌理咬了上去。   他咬的力道很大,牙印和皮肤咬合的边缘都有些青白。   段京淮紧皱着眉,没躲,也没发出一丝声响。   松了口,时屿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端,垂眸,看到段京淮的小臂处留下一道明显的牙印,边缘渗出一圈紫红的淤血。   “……”   时屿低垂着眼睛,纤细浓长的睫毛轻扫过眼睑,乖顺的铺落着。   他眼底划过好多情绪,段京淮没能明确捕捉到。   胸腔里的心跳有些猛烈。   窗外暴雨如注。   喧嚣雨声中,时屿的声音像是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并不清晰:“你能不能……”   他抬眸:“能不能什么?”   时屿张了张嘴,喉间一阵发涩,理智在疯狂撕扯。   段京淮眸光颤了颤,他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认真的看着他:“时屿,你说,能不能什么?”   时屿薄唇翕合着,两人对视。   沉默了将近十秒,他最终还是被理智打败。   “……没什么。”他将手腕抽了出来,眼神归于冷静。   “……”   段京淮乱跳的思绪也蓦然中断,他迟疑了片刻,眼睛里的光逐渐黯淡,将手缓缓收回来。   半晌,他说:“别生气了。”   时屿没说话。   他沉默着从书桌里翻出两个创可贴来,拉过段京淮的手臂,撕开,给他贴上。   窗外雨势逐渐停歇。   之后,段京淮再也没出现在三班的门口。   然而,时屿不知道的是,某天黄昏,他面色如常的穿过走廊时,校花侧眸看了他一眼。   等他消失在拐角,班花睨着段京淮的眸子,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段京淮薄唇抿了抿,双眸眯起,微微侧了下头。   “每次他在我们身边经过,你都紧张的不得了。”   ——   夜幕浓稠的密不透风,川流不息的车辆在蜿蜒的灯河里震动。   “知年哥,我好喜欢段京淮。”   “喜欢到,连自己都快要没有了。”   时屿的嗓音清澈沉缓,眼眸里静静悬着一镰皎光,那光芒稀薄,没了往常的明亮。   眸底勾的那抹薄红缓缓散开,泪水干涸在脸颊。   心像破了一个洞。   层层浓云翻滚,车厢里也闷热的喘不过气。   沈知年嗓子像是被人扼住,耳边一片嗡鸣。   他崩溃地闭了闭眼。   接二连三的陈述将他心口最后那丝幻想也全然撕碎了。   他想过自己跟时屿的很多结局,可从未想过,不食人间烟火的时屿,心墙高筑,是因为早就有了归属。   这种情感,他要怎么去打破。   可他见不得时屿难过。   沈知年翳了翳唇,他望着时屿痛苦到平静的眼底,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了一句:“时屿,跟我一起回美国吧。”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后面这句话,他动唇了几次,最终还是留在了心底。   “……”   时屿愣了片刻。   回美国……?   高三那年离开这里,是被迫无奈,而现在……   时屿垂着眸,情绪晦涩不明。   餐厅灯火交错重叠,橘黄色的光如散开的雾一般铺落在桌面。   段京淮抬手看了眼腕间的名表,八点多。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到是谢景廷的电话,眉蹙起。   他心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隐隐笼罩着。   “喂。”   谢景廷的嗓音传出来:“在做什么?”   段京淮冷嗤一声,轻蔑道:“被你猜中了,是个陷阱。”   “那你就这么从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老太太安排了餐厅服务生做眼线,随时汇报,我等人吃块蛋糕再走,不然回去之后她又要闹。”   关佳苒咬着勺子插话道:“你走就行,这里我会帮你摆平的。”   谢景廷浅道:“有个事我得跟你说。”   “嗯?”   “刚才我朋友跟我说,R&E那边好像要把时屿调回美国,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   “?”段京淮愣了愣,摩挲着红酒杯的指尖顿住。   思绪仿佛被截断,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调回美国。   谢景廷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嗡乱地听不真切:“话我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挂断,段京淮感觉脚下像是多了一个漩涡,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席卷进深浓的虚无中。   餐厅外汇聚的灯河将夜色洗濯,街道人潮熙攘。   忽有所感似的,段京淮倏地抬起眸,视线隔着玻璃落到停靠在餐厅外的车上。   车窗是茶色的,时屿那双澄澈的鹿眼里映着幽深的烛火,就那么直直的照进他的眼底。   眼前的一切像是缩影成一卷电影胶片。   心口揪了一下,段京淮难得张皇失措,他几乎是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朝门外跑。   沈知年浅浅地平复着呼吸,他保持着理智,并且尽可能的让自己声音趋于平静:“要走吗?”   时屿沉默片刻,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泪痕:“走吧。”   提示灯闪烁几下,街道被映得大亮。   车子缓缓启动,笔直的车灯将段京淮的五官照的愈发深邃,车身擦着他的衣角而过。   他蹙了下眉,迅速摸着大衣口袋里的车钥匙往泊车区赶。   夜色沉沉,浮华声色都沉没在靡靡的浓郁中。   时屿将车窗打开,任由冷冽的风倾灌进来,寒风刺骨,心也被一刀刀刮的疲倦而颓萎。   看着这座城市的灯火人烟,他恍然有种潦倒的孤孑感。   车流缓缓驶入人影稀少的街道,刚拐进去,旁侧的风就被阻断,片刻,车身后有车灯剧烈闪烁。   时屿凝神看向后视镜,炽白的灯光有些灼目,视野被刺的一片青黑。   有呼啸的凛冽从耳边擦过,一辆颜色格外醒目的阿斯顿马丁速度极快地占据前排,轮胎在拐角处打了个转,停在了两人的车tຊ子面前。   沈知年陡然踩下刹车,两人被惯性带的身体前倾了一瞬,又归于原位。   鲜红的车尾灯打着闪,段京淮从车上迈下来,“砰——”的一声将车门关紧,幽沉着眸子气势逼人地迈到副驾驶这侧。   沈知年想要下车,被时屿拦住了。   他心里埋着一层火气,长长地吐了一下,解开安全带下车。   “段京淮你发什么疯?”   车外寒风呼啸,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侵袭,将时屿的发梢吹得凌乱。   段京淮直直看着他,眼底是一片猩红。   他攥紧拳头,将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骨节青白。   “你是不是要回美国?”   从刚才到这儿追赶了一路,段京淮心里默念了上千遍这句话,每念一次,他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次。   时屿怔了一瞬,他抿住唇角, 微垂着眼去看石阶上的人影。   段京淮嗓音喑哑:“是吗?”   “是啊,那又怎样?”时屿睨着他,冷冷地说,“这跟你有关系吗?”   “……”   又是这句。   每次听到这句话,段京淮的心就跌下去一块,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抓住时屿,人分明就眼前,可他总觉得又离他格外遥远。   他舌尖狠狠抵了下后槽牙。   “没事就请你……唔。”   时屿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被段京淮蛮横又强硬的吻全然堵住。   他一只手扶在车顶,另一只手箍紧时屿的腰,大衣上带着冰凉的温度,吻却是炽热的,就那么贴近他。   时屿瞳孔瞪大了些,他被压在车门上动弹不得,握住他腰间的手用力到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带着凉意的唇贴着他的碾磨,时屿蹙紧了眉拼命挣扎,他稍一松口,那霸道又蛮不讲理的舌头就探了进来,在柔软的内里搅动着。   段京淮像是惩罚他一般,眼底都布满怒意,就那么用力的吮吸着他的舌尖。   时屿的舌头太软了,即便已经接吻过那么多次,他还是贪恋。   “唔…”时屿推着他,牙齿也不留余力的跟他较劲。   没一会儿,便有血腥味在来两人交缠的唇舌间弥漫开来。   可段京淮仍旧没有放手,他近乎失控的含吮住他的薄唇,一寸一寸地进攻,将时屿逼的无路可逃,腰都软了下来。   沈知年在车内能清楚的看到段京淮的动作,有唇舌交织的声响从窗缝里灌进来,刺耳的很。   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像是被铐在火架上,身和心都备受着煎熬。   他能看出时屿对于这个吻的不情愿,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叫停。   理智告诉他不要,感性却让他眼藏怒意的打开车门——   他站在车头侧面的位置,寒风一刀刀地刮在脸上。   时屿融化在滚烫的热潮里,他后背抵着车身,呼吸微促,手指揪着段京淮的衣领。   脸上没了刚才那般抗拒。   原本抵抗的齿关和舌尖都泄了力,唇张开,很快被纠缠。   那吻变得缠绵起来。   时屿微阖着双眼,眼睫乖顺的铺落在眼睑,薄唇追寻捕捉着段京淮的气息,任由他侵占。   沈知年缓缓攥紧掌心,滞愣地看了几秒,又狠狠地别开视线。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柔软的时屿。   冷风似是要贯穿心肺,他狠狠舔了下后槽牙,几乎是狼狈地回到了车里。   有眼泪在时屿眼尾停留,又被风吹散。   段京淮贴着时屿的唇吻到耳侧,两人灼热的鼻息交织,他握紧他的手不放,抵着他的额头问:“你真的要回美国吗?”   “……”   时屿沉默了好一会儿。   寒风在耳边呼啸,段京淮盯着他,后颈像是被谁拽着一般发紧,心在这几十秒内被剧烈压缩,压缩,混沌到不知所以。   良久,时屿抬起眸,他的鼻端被刺的发红,眼底缀着零星的光点,却冷的没有一分温度:“段京淮,我不想跟你闹了。”   他眼神和语气都格外的平静,一字一句:“我承认我输了。”   “谢谢你在游轮上救了我。”   “但是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   段京淮的身子瞬间僵住。   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缓缓松开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时屿从来没跟他说过“谢谢”。   什么叫“输了”,什么叫到此为止。   原来他们这么久的纠缠,在时屿眼里也不过是一场可以被定义为输赢的游戏。   他看向时屿的眼底,那眼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段京淮舔舔唇,低下头呵出一声气笑。   垂在大衣旁侧的拳头紧紧握着,掌骨凸的用力,骨节泛白。   果然,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他在时屿的心中从未占据过一丝分量。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他不喜欢,他就得放他走。   寒风刺骨,远没有淬着冰意的心口凛冽。   段京淮盯着他,双目猩红,话几乎是在齿缝里挤出来:“好。” 第36章 失魂落魄   清吧氛围昏暗, 一豆残火在空间内闪烁着微光。   沈知年抚着酒杯坐在卡座里,耳畔有悠扬的吉他声蜿蜒弥漫,一身红裙的女人坐在舞台上拨弦吟唱,迷境一般恍惚。   沈知年有些微醺的醉意, 他抿着酒, 随手翻着手机相册。   他不爱拍照, 也鲜少保存图片,手机里仅有的几张照片都是时屿的。   从他刚加入社团起拍的第一张合照,就被沈知年截图了电子版保存在手机里。   那时候的时屿面容青涩,比现在更消瘦一些, 五官也不及如今清冷, 纯还是一样的,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总是怀着心事一般,像团猜不透的谜,明明总是拒人千里, 如不落凡尘的山间玉,却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后面,还是一些琐碎的合照。   每次合照的时候, 沈知年都有意无意的紧挨着时屿, 然后私自把所有人都截掉,只保留两个人的镜头。   唯一一张合照, 是毕业的时候, 他主动提出拍的。   照片里的时屿浅笑了下,那唇角的弧度跟把钩子一般, 轻而易举地将沈知年的魂魄勾的七荤八素, 他整个人都栽了。   时屿这个人对感情确实有些迟钝。   沈知年默默守了这么多年,他不敢越过城池半步, 生怕把时屿吓跑。   这么一守,就是整整五年。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时屿的心也守了别人,那么多年。   “你早就看出来了?”   沈知年抚着酒杯忽然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的自嘲。   灯光下,刚沾染过酒的薄唇透着浅浅的光泽。   “嗯。”谢景廷从他身边落座。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一靠近便刺激着沈知年的神经,他恍然觉得自己似是清醒了不少。   提了提气,沈知年又说:“我还以为我总能等到的。”   “哪怕时屿再迟钝,也能回头看看我。”   谢景廷倒了杯酒,指尖摩挲着酒杯,低沉道:“你没发现时屿一直在钓段京淮吗,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很擅长这方面,或者是说,他只想钓段京淮。”   “而且老段真的,被他吃的死死的。”   “……”   沈知年阖上眼眸,很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吧台婉转的歌声停歇,转而是一首清脆的钢琴曲。   谢景廷抿了口杯中的红酒:“所以现在你想怎么样……再等等,然后表白吗?”   沈知年摇头。   他不知道。   今晚的时屿打破了他以往对他所有的认知。   他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魂不守舍,为一个人付出的样子。   原来他爱人的时候,也是那么鲜活柔软,也会奋不顾身。   ——   华盛顿。机场。   雨势连绵了几日,整座城市都被雨水冲刷的格外干净,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清香。   时屿刚出了航站,便看到助理乔治举着张偌大的牌子,上面写了他的名字,还挤满了审美极差的涂鸦。   “嘿,时屿——”   乔治比他年长两岁,是个留着络腮胡又风趣幽默的美国人。   时屿长腿迈过去,他抬眸瞥了眼他极其醒目的牌子,冷淡着表情几近刻薄地评价说:“愚蠢。”   “有吗?”乔治眯起眼来,摊开手摇摇头,“这可是我亲自画的,毕加索级别好吗?”   时屿没搭腔,将行李扔给他,先一步迈上了R&E总部派来接送的轿车。   乔治将行李和牌子都收回到后备箱,上了车又问:“你箱子里都装了什么?”   时屿坐在宽敞的后座,双腿微微交叠着,姿态闲适地翻着手里的合同,金丝边框镜片下的眼睛透出几份薄凉:“衣服。”   乔治有些遗憾地说:“就没有什么给我的礼物?”   时屿顿住动作,抬着下颌睨他:“有几份开发案的合同,你要吗?”   乔治不屑地摸了摸胡子,对工作狂表示由衷的鄙视:“太差劲了。”   他tຊ话音刚落,时屿的手机响了,他一边接起,一边打开笔电,用英文回复说:“嗯,我在机场。”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电脑莹蓝色的光映照在他的镜片上,将他的眉眼衬的更加锐利寡冷。   “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乔治透过后视镜里看着时屿的脸,他薄唇微抿着,眉目间尽是倦漠疏离的神色。   挂上电话,他开口道:“去公司。”   乔治问道:“你不回家?坐了这么久的车,好歹也休息一天。”   “不用了。”时屿头也没抬,视线直视着屏幕,语气不容反驳。   乔治抿唇。   他隐约有种感觉,这次回来,冰山大美人显然比以前还要拒人千里。   ——   夜深。   窗外落了白,街巷都被厚雪掩埋着。   街口路灯撒了一地年迈的光线,风声肆无忌惮的叫嚣着。   江遇输了密码开门,玄关口亮起微弱的橘色,空气里有浓重的烟酒气扑面而来,刺的他皱眉。   踩着拖鞋进去,客厅被极端的寂静和黑暗包围,走廊口摆着歪七扭八的啤酒罐,他不小心踢倒了一个,清脆的声响在夜幕里冗长无尽的蔓延。   厨房有伶仃声响。他耳朵灵巧的捕捉到。   江遇迈过去,看到段京淮正倚着橱柜坐在地板上,一条长腿弯曲,拎着啤酒瓶的手腕散地搭在上面。   他嘴里咬着烟头,神色寡淡,平日里锐利又风流的桃花眼懒洋洋地掀起,眼神寂寥地凝着落地窗外的月亮。   那月亮高贵的很。   清冷的月光撒了一地,混杂着窗外厚重纯白的霰雪,将整个厨房衬的恍若白昼。   江遇将买来的饭菜放到案板上,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来,将满地嘈杂的啤酒瓶、烟头,还有显然已经没了半条命的人全都拍了下来。   闪光灯和快门的声响惹得段京淮眉心紧促,他阴鸷着脸看他:“你干什么?”   “发给时屿看看啊,让他知道我们口嫌体正直的段大少爷,是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   “他不会在乎的。”段京淮的嗓音嘶哑,如同燃烧殆尽时残留的细微声响一样疲弱。   江遇说:“嗯,不在乎的话就让他看看你的笑话,也不亏。”   段京淮:“……”   段京淮没再说话,疏于打理的额发耷拢在额前拓下一层影翳,狭长寡冷的眼底尽是冷冽。   猩红色的火光燃舐着烟头,烟雾缭绕。   心口像被塞了一团冰锥般刺痛,留下千疮百孔的痕。   江遇盯着他这幅模样,深深地吐了口气。   “时屿是离开地球了吗?”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交通工具呢,难道就没有一样能让你去美国?就没有一样能让你找到时屿?R&E也不过如此吧,难道这公司不落地,开到月球了?”   “……你要是想去月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啊。”   段京淮头脑昏涨地捏了捏眉心,唇僵硬地动了动,沙哑道:“他说我们到此为止。”   江遇反问:“那又怎么了?”   段京淮:“……”   江遇继续嘲讽他:“谁没有说过气话,难道你跟时屿说的每一句狠话,都是真的?”   “你还跟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脸呢,结果人一回来又被迷得不知天南地北,为了宣/誓/‘主/权’,还差点把命都搞没了,结果呢?”   “人走了两天,你又在这里自甘堕落坐了两天。”   “你真的就甘心‘到此为止’?”   气氛遁入一片阒静。   段京淮半张脸浸泡在冰蓝色的月光中,薄唇紧闭,面容冷的像只海妖。   直到那只烟头燃到了他的手指,迟缓的痛觉刺激了神经,他才后知后觉地皱了下眉,抬手将烟头按在瓷板上碾灭。   江遇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唇角翳了翳,最终还是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抬眸,看了眼窗外,轻声道:“月亮再好看,你光这么看着,他也不会是你的。”   “……”   玄关处传来江遇关门的声响,段京淮抬着下颌,与月亮直视。   八年前,时屿一声不吭从他身边离开时,他浑浑噩噩过了三天,行尸走肉般来到时屿家楼下。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雷电,暴雨声清脆到如同打碎的瓷器,他浑然不知,就那么仰着头,痴望着那漆黑的窗口,淋了一整夜的雨。   直到将近黎明的时候,他才拖着僵直的双腿离开。   那晚没有月亮。   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段京淮闭了闭眼,他伸手摩挲着旁边的易拉罐,略一分神,指腹在不经意间划过罐口的拉环。   拉环处格外锋利,食指指腹几乎是在瞬间被割破,伤口略深,有鲜血从皮肤里缓慢地渗出,汇聚,凝成一个血珠低落在地板上。   段京淮低垂着眼瞥了下伤口,唇角不自觉地紧抿,却察觉不到任何痛感。   拉环被单手敲掉,他握着易拉罐,将啤酒一饮而尽。   手垂下,血还在向外冒着,不停滴落在地板上,像是开出妖冶的花一般。   段京淮凝神看着溅起的血珠,耳畔突然莫名浮现出时屿清隽的嗓音:“小伤也是伤,会感染,也会留疤。”   脑海里,还有他说这话的时候,微皱着眉的清冷样。   段京淮眉骨微抬。   片刻,他扶着地板从站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抓了把额前的碎发,往卧室走。   他从床铺旁的橱柜里翻出药箱,找了块创可贴,将指腹的血擦干净后,撕开贴膜粘到指尖上。   正当他想把药箱扣上时,从旁侧发现一盒有些磨损的创可贴,纸盒被压褶的有些皱,包装和图标花纹也有些老旧。   段京淮眉心一跳,他动作顿了下,指尖伸过去,将那盒创可贴拿出来,拆开。   这是时屿高中时经常装在书包里的创可贴。   那时候段京淮打篮球时总是带伤,膝盖,手肘,甚至是脸都没能逃过刮痕。   时屿见他身上有伤口,就会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来递给他。   起初他还不要,嫌弃这东西贴着很难受,然而一拒绝,时屿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就会瞪他。   “脸伸过来。”   整座校园沉浸在落日的余晖中,空气潮湿又溽热,水红色的黄昏在石阶上涂抹了两道影。   “干嘛,”段京淮唇角微弯,漫不经心地凑过去,眉梢挑着,“想亲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时屿瞪着他,白到透明的皮肤透出绯红,不知是因为羞还是气。   他气呼呼地解开创可贴,指腹捏着两侧覆盖到他划痕的位置,用力摁了摁边缘固定,还不忘咬着牙骂他:“痛死你算了。”   两人站的近,段京淮还能闻到时屿身上洗衣粉的清香,那指腹温热的触感也停留在脸颊一侧。   时屿纤长的睫毛像刷子般扫过眼睑,也扫过他的心口。   后来,他就装着不耐的模样拒绝,这样的话,时屿每次都能替他粘创可贴。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伤了。   成年之后,身体素质各方面都比少年时期更加健壮,很少会弄伤自己。   这盒创可贴也是时屿高中的时候塞给过他的,他一直保存着。   之前一直锁在书房,可能是因为搬家,被收拾房间的阿姨一起放到了药箱里。   段京淮低敛着眉,将剩余的创可贴从包装盒里拿出来。   时屿走了之后,他从来都不敢打开与他有关的任何东西,思念的匣子一旦开了就关不住。   创可贴捏在指尖,表层早已没了药水的味道,贴布像被烟熏过般隐隐泛黄,他一碰,后面那层纸膜就掉了下来,飘到地上。   他捡起来,想要粘回去,发现早已没了粘性,无论他再怎么用力都是徒劳。   ……   太久了。   段京淮低垂着眸,乌黑浓密的睫遮掩着眼底的情绪,指节缓慢收紧。   八年太久了,再来一次,他何以支撑。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时屿,这八年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煎熬。   曾有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抬头凝视着月亮,丝帛般柔软的光泽落在他的身上,只要他闭上眼,眼里全都是时屿的模样。   他自以为是的把对时屿的念想全都锁在匣子里,不敢碰,可生活的细枝末节都是他的影子。   他还没有表白过,还没有死缠烂打,还没有告诉过他,他的世界没有他,一秒都活不下去。   ——   时屿在R&E为先前棘手的案子周旋了三天,收到合作方的信函之后,整个部门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乔治打了个哈欠:“终于完成了,再这么下去就要别榨干了。”   罗伊拍着桌子嚷道tຊ:“庆祝啊,一会儿去Choke!”   同事们纷纷回应:“好啊!好久没放松了,咱们不醉不归。”   “Boss去不去?”   乔治看了眼时屿,以往这种活动他都是不参与的,谁知他擦着眼镜的手顿了顿,眸光微滞后,竟然点了点头。   乔治:“?”   “Boss要去?”罗伊惊讶地亮起眼睛来,“那我们让老大请客!”   “请客!——请客!——”   部门楼内一片欢声笑语,时屿脸上的神情难得松懈了半分,他缓慢点头。   音乐震耳欲聋,斑斓的光柱交错着,无数影影绰绰的灯光被撞碎般,晃得人眸光闪烁。   几个同事都是这儿的常客,跟在舞池里跟着DJ摇摆腰肢,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屿窝在吧台旁侧的沙发里,冷玉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支在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轻握着一杯金啤色的特调,背脊挺拔。   他没戴眼镜,清冷如玉的面容被灯光拉得深邃,一举一动都透着由内而外的矜贵。   优雅的美人,在这奢靡的酒吧里堪称尤物。   一晚上,有不少身份各异的男男女女过来搭讪,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从二楼就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在时屿耳侧,他侧眸,发现是上次项目的合伙人Mr.Davis。   男人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西装,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肌肉健硕,身形高大魁梧。   他坐到时屿对侧的沙发上,手臂慵懒地摆到靠背,另一只捏了酒杯的手伸过去,碰了一下时屿的杯子。   “叮”的一声碰杯清脆又悦耳,声音蔓延铺开,很快又消融在震天的音浪里。   时屿掀着睫看了他几秒,见他举杯示意,也礼貌地抿了口酒回应。   一个很聪明的合作对象,之前的企划案里,无论是胆识还是见解都令时屿印象深刻。   “一个人?”Davis舔了舔唇角的酒渍,声音低而缓地笑道,“有心事?”   时屿淡淡地回道:“跟同事。”   Davis笑:“难怪。”   “?”   时屿抚着酒杯轻点了几下,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只是没想过时总会来这种地方,” Davis摊着手耸了耸肩,“因为你看上去总是那么的……”他顿了顿,皱眉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用一句比较蹩脚的中文说道,“高雅脱俗?”   不出所料,时屿被他奇怪的口音逗笑,垂眸勾了勾唇,呵出一丝气音来。   “抱歉,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些,” Davis有些不好意思,用指腹蹭了下鼻端,又摊手,“不过能逗美人一笑也是很值了。”   时屿淡淡莞尔。   不远处的舞台电音灯光热烈,突然爆开一声巨响,有无数泡沫如瀑般喷洒而出,晃在舞池中央的乔治毫不意外地被灌了个透心凉。   周围响起起哄的嬉闹声,简单愉悦的令人忘记所有烦恼。   时屿视线很淡的从人群身上扫过,敲着杯壁的食指一顿,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去跳舞?”Davis稍一挑眉。   时屿轻轻摇头,又抬手将酒杯满上。   “有故事,”Davis紧盯着他的动作,摸了摸下巴,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他人又凑近了些,身体微微前倾:“一个人喝闷酒,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时屿没有什么跟陌生人倾诉的欲.望,他拾起酒杯,淡道:“我只是觉得这杯酒味道不错,Davis先生也可以尝一下。”   恰巧有射灯照过来,落在时屿的面上一晃,又转瞬即逝。   光线临摹过他漂亮又纯欲的眉眼,肌白如瓷,睫毛纤长卷翘着,神情里带了几分冷傲。   那竖的一丝不苟的领口又透出浓浓的禁欲。   Davis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惊艳的感觉。   男人又笑,那双标志的桃花眼微挑着,跟段京淮的眼睛那么几分相像:“时先生,你知不知道,在Choke请一个男人喝酒,代表了什么吗?”   ——   夜色如墨,皎洁的月光穿透枝桠流泻而下,两道笔直的光束直直地照着地面。   时屿有些疲倦,他揉了揉太阳穴,轻阖着眼靠在后座里小憩。   车子拐进小区,缓缓减速。   车厢内有酒气氤氲着。   时屿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他睁开眼,朝窗外看去。   茶色玻璃将视野涂暗,车窗外的景象随着缓慢移动展开。   别墅筑起高高的栅栏,别院里的路灯撒着憔悴的光线,门口站了一个身材修长高挺的男人,松松懒懒地斜靠着。   他穿着一件矜贵的深色大衣,眉峰俊朗凌厉,多情的桃花眼深邃慵懒。   光线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时屿心头一震,微阖的眼皮掀开,困意瞬间全无。   段京淮整个人被深沉夜色包裹着,头发和眉眼间都埋了风雪,大概是气温冷冽的缘故,他脸色有些苍白。   那双原本低垂着,眸光黯淡的眼,在看到停驻的车辆后,倏地亮了起来。   “……”   时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酒吧里喷薄的泡沫,猛烈又沸腾。   他脑子里都是白的,薄唇微翕,视野里所有的景象都被压缩成一块匣子,只剩下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段京淮,来美国,找他。   曾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就那么在他眼前铺陈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喝醉了。 第37章 等   坐在副驾驶, 喝的有些微醺的乔治挑了下眉,轻啧了一声。   一个长得很帅,很帅的中国男人。   他转头打量了一下时屿脸上的神色,适时地提醒道:“老板,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撤退还是报警?”   “……”时屿的思绪被乔治几分揶揄的语气拽回来, 他敛起眉眼, 神色恢复平静,“你报警吧。”   “ok。”乔治挑着眉歪了下头,掏出手机来,刚想要拨通电话, 时屿忽然又伸手拦住。   视线对上, 时屿说:“……你走吧。”   车灯红的灼目,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声响。   乔治帮时屿打开车门,他迈下车,肆虐的寒风绕着西装裤打转。   时屿裹紧大衣, 朝别墅走。   段京淮眼神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眼底堆积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就那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靠近。   直到门口橘黄色的响应灯亮起, 时屿像是没有看到段京淮人似的, 与他擦肩而过。   段京淮愣了愣。   “时屿。”他喉咙紧了紧,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   时屿按着密码的手垂下, 冷声道:“有事吗?”   段京淮在这儿站了很久很久。   他从早上他就到了, 今天是休息日,他不知道时屿什么时候会回来, 找到时屿的住处后, 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一直到深夜都没离开半步。   美国最近气温骤减, 他在外面冻了一天,大脑也有些混沌,抓住温暖的热源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微醺的酒气从空间里散开,段京淮眉心轻锁,关切地问:“你喝酒了?跟谁喝的。”   时屿:“这很重要吗?”   段京淮眸光微虚,嘴角垂着,语气很温柔:“我只是怕你会吃亏。”   “……我没事,跟同事喝的。”   段京淮又接着说:“我帮你煮碗醒酒汤吧,不然会头疼。”   “不用了。”拒绝的冷静又不容置喙。   “……”   时屿:“还有事吗?”   段京淮吐了口气,抓着时屿手臂的手缓缓下滑,攥住他的掌骨,“我想跟你谈谈。”   他的手冰冷,温度沿着掌骨蔓延,将时屿弦在箭上的理智绷紧。   “我不想跟你谈,”时屿将手抽出来,握住门把手拉开,背着他说,“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没想跟你玩,时屿,”段京淮将手撑住门,抵挡住他开门的动作,急切地说,“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时屿抬起眸,轻蔑地看着他:“所以呢?”   “……你要是还生气,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到你想听我说为止。”   “我很忙,段总请自便吧。”他用力拉开门,将风雪和人阻挡在门外。   关上门,时屿后背抵住门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心扑通扑通乱跳。   差一点,他又要沦陷了。   屋内自动感应的灯光亮起。   时屿刚到美国就在公司睡了三天,虽然找人打扫了家里,但四处还是冷冰冰的。   即便过去几年也是这样。   时差也倒得乱七八糟,繁忙被掐断,身体就陷入异常的疲倦。   洗完澡已经是后半夜,时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理智控制自己tຊ将段京淮在脑海里剔除,可一阖上眸子,眼底都是他的模样。   他没开灯,光着脚挪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往楼下看,段京淮还僵立在那里。   外面寒风彻骨,天空还飘扬着鹅毛大雪,漫天飞扬的白落在他的发间和肩头,湿漉漉的。   他拿起手机来翻了下天气预报,提示说,一个小时后将有特大暴风雪。   他抿抿唇,打通了乔治的电话:“你开车过来,报警也行,把门口这个人给我带走。”   乔治声音里有朦胧的睡意,他打了个哈欠,蔫蔫地说:“老板,现在都几点了,警察也是要睡觉的。”   时屿揉了揉眉心:“随便你用什么方法。”   乔治;“你让他在你客厅里凑活一晚上不就行了。”   “我睡不着。”   “那你让他去局子里蹲一晚上,你就能睡好吗?”   “……”   时屿想了想,又说:“你带他去你家。”   “我家又不是慈善机构。”   “工资,双倍。”   乔治立马就清醒了,忽的一下从床上起来:“马上就到。”   “……”   挂了电话,时屿站在窗台前,将窗帘扯开一道微弱的缝隙。   石阶上已经铺落了一层细细的霰雪,刺眼的光照进时屿眼底,他垂着眸,视线落在身影寂寥的男人身上。   雪很薄很湿,烈风灌满他的大衣,被打湿的发贴在额角,眉宇显得更加深邃。   他的唇色本就浅,此时更是白的虚弱,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算了算,距离他腿伤也没多少日子。   乔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再这样下去,非要发烧不可。   时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穿着睡衣下了楼。   从显示屏里看,段京淮的脸色更是差劲。   时屿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将门打开。   寒风瞬间如撕裂般呼啸着侵袭进来,他皱了皱眉,跟段京淮对上视线。   下一秒,段京淮将门别了过去,只留下一道微弱的缝隙。   隔着门,他沙哑的嗓音传来进来:“你穿的太少了,很冷。”   时屿握在门把手上的指尖缓缓缩紧,他避开风口,清冷道:“今晚客房可以借给你用,但明天早上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他留着门缝,转身往楼上房间里走。   别墅内一片阒静,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楼下房门关闭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低沉的脚步声。   玄关橘黄色的灯光亮了亮,将整个客厅都包裹了一层柔软。   时屿关上房间门,摸出手机来给乔治发消息。   【时屿:不用来了。】   乔治发了个哭丧着脸的表情。   【乔治:可是老板,我都快到了。】   【时屿:工资还是双倍。】   【乔治:爽快!】   时屿总是无意的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可段京淮大概是怕打扰他休息似的,没发出丝毫声响。   他就这么听着,身心都陷入疲惫,很快便昏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灿白一片,无垠的雪白紧贴着地面。   有厚重的积雪将本就干瘪的树枝压断,“啪”的一声,淹没在雪堆里。   时屿一觉睡到了九点多,洗漱之后,他穿戴整齐裹着大衣下来。   楼下空无一人,连玄关处都没有段京淮的鞋子。   果然已经走了。   也是,段京淮向来是天之骄子,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纵然是谁,都不会再停留。   时屿垂着眼睫,眸光暗了暗,稍纵即逝。   出了门,屋外银装素裹,天地间都陷入了一片苍茫的雪景之中。   乔治早就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老板早上好!”   他接过,上车。   刚倚到座位后背,工作手机的短信提示就响了起来。   是昨晚的戴维斯发的。   【抱歉时总,昨晚我喝了点酒,开个玩笑,其实是我手上还有个案子想找你们合作,不知道可不可以赏个脸细谈。】   他瞥了眼,略一思索,回了个“好”过去。   恰巧有工作电话进来,他戴上耳机,边跟那边洽谈,边喝了几口牛奶燕麦。   喝了两口,他顿住动作,忽然发现了端倪。   燕麦是热的,并不是很甜。   不像是店里外带的那种餐饮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家常煮的。   时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前排的乔治,他神色如常地目视着前方,见他看过来,便适时地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时屿垂下眸,没说话。   到了中午,乔治又拎着两个保温袋风风火火的迈进办公室,见时屿还坐在电脑桌前办公,扬声催促说:“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再工作也来得及。”   时屿盯着电脑道:“放那里吧。”   乔治将保温袋放到会客桌上,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摆着:“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人是铁饭是钢’?”   受不了乔治的聒噪,时屿将文件保存,摘下眼镜长腿迈到餐桌前。   “中餐?”   “你不是吃不惯油腻的西餐总胃疼吗,”乔治将餐盒打开,“我就找了家公司附近的中餐厅。”   餐盒里摆了四个菜系。   有红烧肉、糖醋鱼、清炒空心菜、肉末豆角。   清香的味道扑鼻,色泽鲜美,惹人食欲大开。   还有一碗盛放在保温桶里的雪梨银耳羹。   时屿推了下餐盒:“公司附近的那几家我不喜欢,分给他们吃吧。”   “啊,”乔治想了想,又说,“这是最近新开的一家,听说他们说蛮不错的,你尝尝。”   时屿狐疑地盯着他看。   太反常了。   但他没时间多想,拆了筷子随意夹了块糖醋鱼咬下,眼睛仍旧落在平板上。   片刻,他凝神抬了抬眉,咀嚼的动作也缓慢下来。   乔治观察着他的反应:“是不是很好吃?”   时屿瞥了他一眼,又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口中。   入口细腻鲜滑,甜嫩却不腻,满齿都是肉质的鲜香。   的确。   公司附近很少有能符合他口味的餐点,十几分钟过去,他每盒菜都吃了很多,基本上没有放下筷子办公,连汤也喝了大半。   难得餍足,时屿的心情多了几分愉悦。   下午,快递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上门,直直地送进时屿办公室,秘书处的人纷纷行注目礼。   “老板才回来三天竟然就被人惦记了。”   另一个同事摇头说:“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   乔治挑着眉欣赏着眼前的玫瑰花,忍不住打趣道:“还有卡片呢,老板。”   时屿头也没抬,声线冷冷地:“寄回去。”   “没有地址。”   “那就丢掉。”   “你一点都不好奇是谁送的吗?”乔治拎起卡片来念道,“A rose for a love so deep, and a heart that's yours to keep.(一朵玫瑰,献给如此深厚的爱,一颗属于你的心。)”   他面不改色道:“下次不要往办公室里送。”   乔治耸耸肩:“好吧。”   他抱着玫瑰花出门,将花扔进了垃圾桶。 第38章 想你   凛冬的夜晚有些孤寂, 两簇车灯笔直地铺在雪地上。   街道沿路积雪皑皑,袅袅雾气灰蒙蒙地笼罩在城市上空,雪路平滑如镜,行人的脚步放的极慢。   车子减速, 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时屿的视线从平板中抬起来, 只手摘掉眼镜,轻阖上眼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乔治先一步下车,走到后排打开车门。   车窗外风卷残雪如利刃般呼啸而涌,吹起了时屿额前的碎发, 漆黑暗纹皮鞋踩在雪地里, 他抬起头,颀长的脖颈白到几近透明。   有轻薄的雪花落在他发红的眼尾,随即化开。   他视线落在别墅的庭院里,眸略微眯了眯, 淡道:“院子你找人打扫过了?”   小区四处都是被厚雪掩埋的景象,而时屿家铁制栅栏后的别院里,门前一片肃清, 一路蜿蜒到玄关门的青石板石阶上, 只残留着薄薄的水渍。   乔治回眸看了眼,皱眉纳闷道:“没有啊, 可能是小区管理人员打扫的吧。”   时屿眉心微蹙, 转头看了眼身后邻居家门口积簇的厚雪,心生疑惑。   乔治又笑嘻嘻道:“老板你别说, 这管理人员还挺贴心的, 看这雪天路多滑啊,石板上都结冰了, 如果不清理多难走。”   时屿低敛下睫,手落进大衣口袋里,低道:“你回去吧。”   乔治微微欠身鞠躬,笑道:“老板明天见。”   时屿越过石阶路走到门口。   屋檐下两侧立着罗马柱,雪融化的水滴敲落在房檐的声响如雨打芭蕉。   时屿鼻息间呼出袅袅热气,刚想输入密码时,察觉到石柱旁侧下,堆着一个很小的雪人,大概有巴掌大小。   以细小的石子做鼻眼,干枯的藤条做嘴巴。   纤长的睫翼扫过眼tຊ睑,时屿稍愣了片刻,倏然刷的回眸,望向四下无人的街道。   夜色寂静,白雪纷纷扬扬。   握住门把手的掌心松了又紧,隐隐布满汗意,漆黑的眸子里泛着雾气,片刻,划过一瞬失落的情绪。   密码门响起滴滴的声响,门被打开,又重重地关上,倾灌的冷风被封锁在身后。   时屿有些疲倦地靠在门上,玄关口昏黄的灯光应声而起。   段京淮曾经也堆过这样的雪人给他,逗他开心。   浓密的睫在脸上拓下一道阴翳,他轻轻地敛下眸,嘲讽自己的矛盾和贪心。   发顶暖橘色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氤氲朦胧,像是夜归路上的照明灯。   暖橘色象征着柔软,明亮,希冀,如烟花粲然绽放。   时屿将头贴在门框上,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不知当初装修的时候,自己为何要答应装这种颜色的声控灯,这一瞬的温暖根本不属于他,像个被谎言编织的梦,虚幻到一戳就破。   他静静等着,等着这灯光熄灭,然后弯下腰,换鞋。   换洗完衣物之后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雪将整个客厅映得恍若白昼。   他没开灯,就这样打开电视,机械地调着一个又一个节目,垂眸时,扫到自己洁白的手腕。   腕骨上被烙印的吻痕已经很淡了,一如他们之间再次渐行渐远的关系。   他的确是为了段京淮,主动跟R&E的上级请示要调到君逸这个在国内市场上毫不起眼的公司。   他刚当上副总没多久,这种明升暗降的人事调动,令总部这边都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分明想到去招惹段京淮的后果,可他还是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节目一个个跳过,他轻阖着眼,感觉心口充斥着一种被撕扯开,血肉模糊的痛。   酒精可以麻醉神经。   或许醉了之后,就能将段京淮在他的脑海里抽离一些。   时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一片,没有酒也没有食物。   忘了叮嘱乔治买一些备着。   外卖?   现在这个天气,叫外卖未免太折磨人了,小区外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商店,他可以去那里买一些。   时屿披上大衣和围巾,打开门往屋外走。   天地间一片萧条,桦树落叶褪尽,只剩下淋漓的骨骼。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嘎吱嘎吱作响,鼻端呼出的热气在睫毛上留下,道路一片寂静,连人影都很少。   便利商店亮着微弱的光,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吹得他眼角酸胀。   店内分为两块区域,隔着透明玻璃,便利店内的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屋内看电视。   喜剧电影,随着剧情的深入,父亲时不时地向孩子提问一些问题,孩子会提高嗓音举手抢答,剧情推至高潮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仰面大笑,气氛其乐融融。   幸福到让人看了不禁都要落下泪来。   时屿呆呆地站在外面,没出声,也没敢出声,生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会打扰到他们。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温暖。   记忆里,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是不断的争吵,打碎的碗具,撕裂的相片,他将房间的屋门悄悄打开一道缝,泪眼湿润地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   父母工作总是很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越来越少回这个家,每次回来都是冰冷着脸恶语相向。   再后来,家里就只剩下他跟母亲两个人,时屿就在这样残缺的家庭里长大。   不知他在收银口僵直着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才回过神来,这时便利店的老板也发现了他,连忙道歉。   “请问先生你需要点什么?”   时屿回过神来,问道:“有啤酒吗?”   “在外面的自动贩卖机里,我帮你拿。”   老板说着,就要在屋子的里间出来,孩子有些淘气地抓住老板的衣角,不满地撒娇道:“爸爸,接着看嘛。”   老板教育道:“外面有客人。”   看着孩子脸上不舍的神情,时屿适时开口道:“没关系,我自己拿就好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   时屿淡淡摇头。   他低敛着睫走到屋外,刚开门,刺骨的寒风便吸附般紧贴到他的脸上。   门口的自动贩卖机身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玻璃窗口内泛着薄弱的光,看上去有些孤苦伶仃。   屋内又传来了清澈婉转的笑声,直到自动门缓缓关闭,将那温暖也隔绝在内。   时屿有些滞愣地望着玻璃窗口里的啤酒,浓密的眼睫低垂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缓慢地投到币口,清脆的落币声在孤孑的阒静里格外清晰。   凛冽的风擦着耳畔划过,时屿将脸埋在围巾里。   修长的手指还停滞在投币口,指端有些红,掌骨被冷风吹得犹如青玉。   有雪花落在还残留着吻痕的那截腕骨上,很快便被体温融化。   鼻端莫名有些酸意,眼角也染上薄红。   时屿觉得视野里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莫名袭来的怔忪正逐渐吞噬着他。   忽然,有一团柔软的热覆盖在他的掌骨上,不露声色地将他冻至冰冷的手攥在掌心里。   这手掌温热厚实,掌心的皮肤有些燥,无论是指节还是指腹纹理都熟稔的过分。   时屿浑身一凛,他微微瞪大眼睛,下一秒,便有带着雪松香气的热源从身后将他佣进怀里。   “咚”的几声碎响,两罐啤酒从贩卖机里翻滚下来,叽里咕噜地砸落在雪地里。   四面八方侵袭的冷风被尽数挡在身后,时屿神色僵住了几秒,被攥住的那只手泛起了薄薄的汗意。   段京淮站在他身后,紧紧地将人搂在怀,唇贴在他的耳侧,带着烫意的气息拂在他脸上,一片酥麻。   时屿的心扑通跳着,血液有些沸腾。   他回过神来,身子稍动了动,身后的男人却略带惊慌地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些,热源包裹着他。   “给我抱一抱,一会儿就好,”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祈求,“实在是……有点想你。” 第39章 筹码   雾霭缭绕, 皎洁的月光被掩藏在缥缈的云层之中,昏黄的街灯都尤显晦暗。   便利店的浅橘色的光落在门前的雪地上,拖出半透明的影子。   时屿感觉心像是被紊乱的线缠绕。   被桎梏在温热的怀抱里,鼻端有清冽的雪松香缠绕着, 大脑也在男人的气息里沉溺。   段京淮没走。   他翳了翳唇, 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心缓缓缩紧。   有飘雪落在浓密的睫毛, 发梢,滚烫的气息拂在耳侧,热度令人溺毙。   他根本就不想挣扎。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便利商店的灯熄灭, 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双腿早已僵直麻木的没了知觉, 他低敛下睫,再睁开眼时,眉目被雪掩映得清冷。   他抽出自己的手心,同时晃了几下手臂, 微微挣开他的怀。   “你怎么还没走?”他没转身,就这么背对着段京淮,微躬下身想要拾起地上啤酒罐。   段京淮察觉到他的动作后, 也跟着蹲下身, 两人的指尖在空中猝不及防地触碰。   时屿眨了下眼,触电似的, 先一步将手收了回来。   段京淮指尖微蜷了下, 唇角微抿成一条直线,眸底稍显落寞。   他捡起啤酒罐, 站起身来递给时屿, 顺带帮他把大衣肩头的雪拍掉,嗓音低而温柔:“出门怎么不带把伞?”   他故意逃避着时屿的问题。   时屿没讲话, 也没看他,捧着啤酒罐抬腿往回走,孤高清冷的面容如屹立在雪山之巅,遥不可及。   段京淮心口落空了一寸,来不及失落,连忙踱步跟在时屿的身后。   两对脚印亦步亦趋地烙印在雪地里,或深或浅。   拐过街道,时屿察觉到男人还在他身后跟着,停下脚步,声线有些冷:“别跟着我。”   段京淮站在他的身后:“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   段京淮眉眼微耷,眼底也浅浮着一抹淡淡的青痕,透着些许倦意:“我只在身后跟着你,不会打扰你。   时屿将放在口袋里的掌心缓缓攥紧,咬紧齿缝:“我话说的都很清楚了,你不必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哪里清楚?”段京淮上前一步拉住时屿的手臂,站到他的身侧,向来慵懒的嗓音低沉到不容置喙,“分明就是我输了,所有筹码都交到了你手上。”   他滚了滚喉结,眉眼低敛,嗓音里全是妥协:“我坦白,我投降,只要你别不理我。”   自从时屿离开之后,段京淮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tຊ全都是他的影子,比以往更甚,这毒越中越深,他认了。   时屿抬起眼,段京淮漆黑的眸像是一个不断下陷的漩涡,吸卷着他所有的思考力。   他动了动唇,心口两种激烈的情绪在作斗争。   踌躇间,有辆漆黑的轿车擦着夜色驶过,笔直的灯光略一闪烁,停靠在两人身边。   时屿微蹙的眉一松,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茶色的车窗落下,车内有清幽的檀木的香气飘散出来,穿着昂贵西装的Davis慵懒地坐在后座,眉梢微挑:“时先生,好巧。”   “Davis.”时屿略微颔首,跟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段京淮将视线落到Davis脸上,深感不悦地皱起眉,冷觑着他。   Davis目光扫过他紧拽着时屿的手臂,唇微扬,淡然一笑,又对上时屿的视线:“我正好要去找朋友,对这块区域不熟悉,时先生可以带我吗?”   话落,段京淮抓着时屿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下,眼眸也愈发紧张地垂眸看他。   时屿稍顿片刻,薄唇微抿起:“好。”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挣开段京淮的手。   “时屿。”   “段总日理万机,还是尽快回去吧。”   他说完,便上了Davis的车。   段京淮还想再拉住他,可又怕他生气,手伸出去,又折了回来。   车子缓缓向前启动,段京淮的脸越来越远,时屿紧攥的掌心缓缓垂下,指节都隐隐发白。   “谢谢你。”他转过脸,开口的声线很淡。   Davis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那是时总什么人?前男友?还是追求者?”   时屿轻阖着眼,纤长的睫毛扫过眼睑:“都不是。”   Davis又笑,眉眼在夜色里有些迷人:“像时总这样优秀又好看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很多人的视线。”   Davis表达总是那么直白,时屿见怪不怪,但也并不会因此跟他热络。   “戴维斯先生说笑了。”他简单回应。   “这不是恭维。” Davis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难得认真道。   时屿没做回应,适时转移话题道:“你上次说的‘合作项目’是什么?”   Davis预料到他肯定会将话题引到工作上,避而不谈,而是将视线落到他怀里的啤酒,低敛下眸:“上次见到时总是在买醉,这次竟然也不意外,还真是有缘,”他顿了下,“如果你缺个搭子,又不嫌弃我的话,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讲。”   听到这里,时屿薄唇微牵了牵,勾着唇轻嗤了声:“Davis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好像只是合作伙伴,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   Davis稍愣了愣,随后也跟着笑起来:“抱歉,是我又越矩了,不要见怪。”   “前面就是我家了,”时屿侧过脸,深邃的轮廓在月光下有种清绝颓懒的性感,嗓音冷冷淡淡,“谢谢你送我回来,如果有合作意向,可以发项目书给我的助理。”   “好,”Davis点头,“晚安。”   时屿微微颔首,开门下了车,身影很快便消匿在一片霰雪纷飞的月色里。   Davis双腿微微交叠着,抚在膝盖上的手随意敲了敲。   如此高岭之花,他喜欢。   他收回视线,问到前排的助理:“我吩咐过的玫瑰和贺卡,每天都有送吗?”   助理回道:“有的。”   “嗯。”男人勾了勾唇,低沉应道。   ——   公司收到一个加急项目,时屿又日夜颠倒地忙了三天,直接连家都没回,半夜都睡在公司。   乔治仍旧每天给他带那餐馆里的饭菜,每天都变换着不同的种类,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色。   他时而感到疑惑,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乔治他的喜好,而他每天带来的饭菜,连咸淡和甜度都刚好符合他的胃口。   同样的,每天也都有一大捧玫瑰花和写着情话的卡片送来,乔治一抱进来,他就让人扔进垃圾桶。   夜色低垂,繁华的商业街高楼云集,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暖色的灯洒。   时屿摘掉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笔记本冰蓝色的光罩在他的脸上,将面容衬的更加深邃。   已是深夜,公司大楼只剩下零星几点星光,走廊静谧的连风都歇了脚。   他微阖着双目靠在座椅里,不知不觉就那么睡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办公室外的厅廊里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他以前工作也那么拼吗?”一个低沉的嗓音出现门外,男人微蹙着眉心。   “是啊,我们老板的日常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乔治压低声音说,“简直就是冷冰冰的工作机器。”   乔治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拿着总裁办的卡打开了门。   段京淮担心的很,他在时屿公司楼下等了两晚,每晚都只能看到他办公室里一夜未停的光线。   天气那么冷,怎么能在公司里过夜,也不知道有没有睡好。   乔治压低声音说:“你看会儿就走,要是让老板知道我让你进他的办公室,他肯定饶不了我,我可不想丢了工作。”   男人沉声应了下。   打开门,时屿正靠在座椅里小憩,暖橘的灯光晕在他的脸上,柔和了隽冷的眉眼。   段京淮蹙起眉。   屋内的暖气倒是充足,可就这样睡在这儿,时间久了肯定会感冒。   他将皮鞋脱在门口,轻手轻脚的踩着地毯走到他办公桌前。   时屿呼吸平缓,纤长的睫翼静谧的垂着,额前的黑发自然柔顺地垂着,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冷冽感全然消散,乖巧地惹人生怜。   段京淮屏住呼吸,他手扶在座椅上向外轻轻转了下,弯下腰,将时屿从座椅上打横抱起,动作轻的过分,仿佛怀中是一件珍贵的玉器。   他将人抱到一旁的沙发上,脱下身上的大衣,拢盖在他的身上。   时屿深隽的五官轮廓被衬的虚幻,眉心微拧着,隐约皱成一个浅浅的“川”字,段京淮蹲下身,指腹贴过去,动作温柔地将他的眉心抚平。   竟然连睡觉都皱着眉。   段京淮垂下眼,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第二天一早,乔治刚到公司,就被时屿叫到了办公室。   他抬着眼睫,示意了一下搭在沙发上的毛呢大衣,嗓音冷道:“你把监控调来给我,查一下这是谁的衣服?”   乔治一惊,连忙抢先一步说:“我的,我的衣服。”   时屿:“?”   他解释:“我昨晚有资料回来拿,看你人睡在沙发上,就顺手给你盖上了。”   “我睡在沙发上?”他分明记得,自己是睡在桌子上的。   “对啊,你可能太累了,忘记了吧,”乔治说到,怕他再起什么疑心,连忙转移话题说,“对了,今早十点有个会,资料我给你准备好了。”   时屿薄唇微抿成一线,接过文件,没再说话。   乔治松了口气。   然而中午刚开完会,时屿就叫住乔治,吩咐他说:“今天不要外带了,开车去那家饭馆。”   乔治愣了愣:“啊?”   上午外套的事情刚摆平了,他再去哪里给他找一家新的中式餐厅啊。   时屿眸光一顿,眼神凝住他:“有什么问题吗?”   眼见瞒不下去,乔治吞了吞口水,有些欲言又止道:“其实……那不是我外带的,是有人托我送给你的。”   “包括昨晚那个外套,也是他给你披的。”   时屿指节微微蜷起,低敛下睫,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但还是问:“什么人?”   “爱慕你的人,你知道的,他还别出心裁地送了那么多天玫瑰,真是又贴心又浪漫啊。”   “……”   时屿太阳穴蓦地一跳,他垂下眼,嗓音寡淡:“告诉他下次不要再送了。”   夜幕降临,时屿终于将合同收了尾,他从总裁办下电梯,路过大堂的时候,听到厅堂里一些工作人员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   雨雪交加的天气又撞上寒流,时屿从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嗓子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般刺痛,一张脸透着苍白的倦意,这会儿头也有些昏沉。   他快步走过候车厅,便看到树荫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倚在豪车旁明显在等人的Davis。   本就出挑的身高样貌和气质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再加上他年轻有为,一直是R&E常年的合作对象,大楼里没人不认识他,路过时也好奇的围观。   隐隐的,时屿忽然在心tຊ头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不等他上车,Davis就先一步上前来挡住他的车门:“终于等到你了,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Davis话音一落,他便听到身后大楼里传来一阵惊呼。   时屿深感不悦地皱起眉,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地凝着他:“有什么事吗?”   Davis勾了勾唇,那双轻佻的眉目间尽是风流倜傥:“玫瑰花喜欢吗?”   时屿微怔了一瞬,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些东西都是你送的?”   合口的饭菜、写贺卡的玫瑰花、还有外套,竟然都是Davis送的。   Davis以为他心底因为玫瑰所触动,又笑:“对啊。”   时屿翕合着唇,睫翼在苍白的眼睑下扩开一道阴翳。   心口像被揉皱的纸。   Davis伸出手去:“所以——”   “Davis先生,我们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做‘无功不受禄’,”时屿丝毫没有犹豫地打断他,冷声道,“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希望我们今后还是保持如此。”   暗夜像潮水般汹涌而来,车窗外错落着满城灯火。   车厢内溢满疲倦,时屿开了一侧窗户,凉风倾灌,发丝很快就被狂舞的风吹乱。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内疯长,他修长的手指摘下眼镜,支着太阳穴轻揉了几下。   乔治坐在前排喃喃自语道:“原来那些玫瑰花是Davis先生送的。”   时屿顿住动作,眸光落到后视镜凉凉的凛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   “我不知道啊。”乔治下意识地回复说。   时屿翳了翳唇,纤长的睫毛孤寂地铺落在眼睑处,眼底划过几分怅然。   盯着时屿眼睛里的倦意和失落,乔治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转过身来惊道:“你以为你那些中式餐都是Davis送的?”   时屿侧眸看他,掀着睫露出不解的神色。   “不是啊,只有玫瑰花是Davis送的,”乔治说,“其余的,都是那天站在你门口那个男人,是他委托我的。”   “昨晚把你抱到沙发上,给你披外套的人也是他。”   时屿怔然。   乔治继续说着:“他每天都是天不亮就会到你楼下守着,等我到了之后就把装在保温桶里的早餐给我,中午和晚上又会把吃的送到楼下,那些都是他亲手做的。”   “周三那天雪下的那么大,道路上交通管制,我还以为他来不了呢,”乔治说着,“结果他好像是徒步走着给你送饭的,裤腿和大衣全都湿了。”   说完,他摸着下巴的胡子八卦地挑了挑眉:“老板,他是你什么人啊?”   “这么多年像他这样用心追你的人倒是不少,但是能让你这么牵肠挂肚的,我还真没见过。”   时屿喉咙里像是被堵了木屑一般。   城市灯光璀璨,汇聚成一片灯河。   半晌,时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混着沙和细土一般哑:“我跟他没关系。”   ——   时屿回到家的时候,夜色正浓,风声在窗外穿越着,玻璃上沾满模糊的雾霜。   头疼欲裂,太阳穴像是有小针细细的扎着似的。   身体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住。   他囫囵的冲了澡,从药箱里翻了几片药吞下去,早早的躺到床上休息。   半夜,雪又开始断断续续的下。   窗外猎猎的寒风凛冽嚎啕着,他忘了关窗,卷着冷意的细雪从窗缝里钻进来。   身上忽冷忽热,浑身肌肉酸痛,眼睛也干涩道睁不开,意识像是倒灌进了一口漆黑无底的井,四周都是潮热和窒闷。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虚构,脑海中各类混乱的景象扭曲交织着。   感冒药可能过期了。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失去意识。   压抑和混沌在脑海中挤压着,时屿用意志力支撑着摸过手机来,视线迷蒙,他眯着眼睛,在通讯界面拨通了乔治的号码。   深更半夜,电话声几乎是在拨出的几秒后就被接起了,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出现在电话那侧,时屿分辨不清,嗓子烧灼着,艰难道:“乔治…我发烧了,你找点药来。”   说完之后,他又头疼无力的睡过去,深深浅浅的梦境里,他孤孑一人在苍茫的雪地里走着,满世界都是羸弱的白。   段京淮总是睡不好。   雪花砸在窗户上的声响在阒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他咬着烟站在落地窗前,青白色的烟雾徐徐散开,他紧抿着唇角,于烟气中眯了眯眸。   城市华灯初上的夜景将他湮没。   倏地,手机语音的提示铃声响了起来。   他拿过来,在看到屏幕上那一串早就烂熟于心的数字时,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时屿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没有立刻犹豫,他立马将点电话接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跳嗡鸣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那边传来浅浅的喘息声,还不等他说话,便是两句虚弱沙哑的轻咳,时屿细如蚊蝇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心头微微一震。发烧,没有药。   他想跟时屿说几句话,但通讯很快就被切断,一想到时屿发烧时苍白又疲倦的脸色,段京淮的心就倏地揪紧,连忙披着大衣往外跑。   他住在离时屿别墅区距离一千米外的酒店,夜色深浓,地上都是厚重的积雪,他买了退烧药,长腿挥的极快,匆匆往别墅赶。   一路上,刀锋一般的烈风擦过皮肤,伞骨有些支撑不住,他的发间和肩膀都落满了细雪。   到了别墅楼下,段京淮轻喘着粗气,略微出神地凝着眼前厚重的铁门。   月色弥漫,路灯疲倦的拖出半透明的影翳,密码锁锁盘发着阵阵微光。   段京淮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尝试着输入了之前猜中的那个密码。   叮的一声,密码错误。   他喘了几下,思忖片刻,又输入了一下时屿来到美国当天的日子。   又是叮的一声。   眉心微微皱起。   之前时屿背对着他输密码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看到。   段京淮的手攥在门把手上,头脑急剧风暴了一阵,忽然有个片段从他脑海里跳出来。   之前时屿醉酒,他送时屿回家的时候,问过他房门密码。   当时时屿醉的神志不清,靠在他的肩头迷迷糊糊的吐了一串数字。   那时候他怀着几近忐忑的心情试了,结果不对。   那——   喉间燃起了一阵不适的灼烧感,他缓慢地吞咽了几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顷刻加速流动起来。   段京淮提着心,一点一点的,将那串数字输了进去。   世界在那刻仿佛被人调至静音,雪落地的簌簌声,烈风侵袭玻璃碰撞声,全都被抛掷脑后,一切一切都变得阒静。   眼睛的景象像是缩影成模糊又漫长的胶片。   几秒后,“咔”的一声,门开了。   “……”   段京淮愣在原地,指尖微微颤抖着。心头莫大的震撼。   时屿没有骗他。   他的房门密码,真的是他的生日。 第40章 机会   玄关口那只暖橘黄色的灯又亮了起来, 柔和的光线覆盖在段京淮的肩头,将他的侧脸线条衬的温润。   房间内隐隐弥漫着一阵浅淡的茉莉清香。   段京淮急迫地脱掉鞋子上楼,穿过漆黑的廊道走进时屿的房间。   有呼啸的风在窗沿上打转,段京淮皱起眉来, 三两步上前将窗户关紧, 又借着月色去看时屿的情况。   月光下, 时屿清隽的脸没有了平日里那些冷傲,苍白虚弱的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纸。   段京淮将手背覆上去试了下,他脸颊和额头都泛着滚热,呼吸也带着灼人的燥。   心狠狠被揪起, 疼痛的情绪缓慢蔓延开来。   屋子里没有热水, 他先是将买来的退烧贴揭开贴到他的额头,又到厨房烧了一壶热水,重新折回来用体温计测试了一下时屿的温度。   鲜红的显示屏和数字在黑暗中有些灼目。   段京淮把热水端过来,耐心地吹了吹。   “时屿, 吃药。”他靠在床头边上,托着时屿的脖颈试图将人托起。   时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被烧的意志不清, 黑暗的视野里, 有个朦胧的黑影在眼前交叠错拢,迷幻成好几重。   “乔治……”他虚虚地开口, 借着段京淮的手劲坐起身来, 将药吞进去,然后乖巧地吞水。   他的唇瓣又烫又干, 嗓子干涸的像一片沙漠。   喝了水, 他又毫无气力地窝回被tຊ子里。   时屿的手脚都是冰凉的,他浑身痉挛着发抖, 段京淮眉心紧蹙,他干脆脱了鞋坐到床侧,将时屿搂在怀里,把他的脚放到自己温热的腹部取暖。   灼热滚烫的气息覆在他的脸上,时屿低声呢喃着,眼皮不安地颤抖,眉心难受皱成了一个“川”字。   段京淮静静地看着他,干燥宽厚的手包裹住他冰凉的指尖,贴在自己的脖颈处。   纤长浓密的睫不安的抖颤,段京淮眉心微抬,他倾身靠前了一些,怀着心疼和虔诚,动作缓慢又极轻的,将吻轻轻的落在那睫毛上。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但烈风依然嚣张肆意的席卷着。   不知何时,时屿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他眼圈烧的通红,眼尾挂着潮意,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紧盯着段京淮。   四目相对,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漫长到像是平铺直叙的无声电影。   时屿张了张嘴,有些黯淡的眸子里渗出了一点水光,嘶哑的声线颤了颤:“段京淮?”   段京淮的心颤了下,他用指腹揉着时屿的手心,贴近着说:“嗯,是我,还难受吗?”   时屿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他眸光颤了颤,眼眶一阵逼人的酸意,但仍旧直直地紧盯着他,连眼皮都不敢落。   片刻,他又缓慢地张口,嗓音又细又弱,声如蚊蝇:“段京淮?”   段京淮牵住他的手紧紧地扣住:“……我在。”   “段京淮……”   又是一声,嗓音像是混了沙和浪,还带了一点呜咽。   段京淮皱了下眉。   时屿染着薄红的眼尾渐渐涌上泪意,一阵朦胧氤氲过后,有泪水顺着眼角流落到枕头上。   段京淮的心顿时像空了一样,他伸出手轻轻拭去泪珠,那灼热的触感将他的指腹烫了一下。   时屿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他伸手抓住他的拇指,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你不要走……”   段京淮的心脏同时被喜悦和酸涩撕扯着,他嗓音低哑,用极低又温柔的气声哄着他说:“我不走。”   手臂压得时间有些久,神经隐隐发麻,他起身动了一下胳膊,没想到时屿立即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瞪着眼睛抱住他:“你说了你不走的。”   “我哪里也不去,”他将人搂在怀里,揉着他的头发哄道,“你乖乖的,睡一会儿,等你醒过来我一定还在。”   时屿的身子仍旧烫的要命,腿紧紧缠着他的,简直比醉酒的时候还要粘人。   “我不睡,”他嗓子还哑着,脸和鼻端都烧红了,磕磕绊绊地说,“等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   段京淮心窝一片酥软。   他眸光愈深,敛下眼睫,揉捏着他的耳垂轻轻说:“这不是做梦,我真的在。”   “……你上次在这儿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   时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鼻音哽咽着:“你个混蛋,骗子,每次都是这样哄我,结果……”   他呼吸颤的像陡壁上的草株,咬着唇,吐出的虽然是威胁,却软的像撒娇:“你再骗我,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理你了。”   段京淮漆黑的眸如深潭般锁着他,喉结微滚,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看见他这般沉默的模样,时屿心忽然慌了下,抱着段京淮的指节缓缓收紧,又急匆匆地摇头说:“我…我开玩笑的,你骗我也没关系。”   那双眸波光粼粼:“只要你别走,怎么骗我都没关系……”   他攥着他,像个即将溺毙的人抓着浮木般渴求。   段京淮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捶了一个窟窿,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窒息。   他看着他,低哑地开口:“时屿,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这八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房间内空荡荡,除了玄关那盏灯之外连点人情味儿都没有,竟然连感冒药都是过期的。   总是加班,总是埋头工作,惩罚似的折腾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   早知如此,八年前他就应该死皮赖脸的跟到美国来找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重要。   无论时屿需不需要他,想不想见他,他都愿意在他身边。   二十分钟过去,药劲儿上涌,时屿在昏沉中感觉眼皮像坠了千斤顶,他紧紧攥着段京淮的衣料,徒劳地睁了几次眼后,再次迷蒙地睡了过去。   ——   雪从凌晨起淅淅沥沥地落了一整夜,时停时涌,天微微亮时才彻底静谧,有稀薄的日光从云缝里徘徊欲出。   时屿烧已经退了两三个小时,他从梦境中清醒,眼睛茫然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混沌的脑海一点点清晰。   身边空无一人。   头疼欲裂,喉间细细麻麻的疼痛如针扎一般。浑身的肌肉也酸痛不已。   时屿撩了把额前的短发,他隐隐记得后半夜他因为退烧皮肤涔涔流不少汗,人都像是在水里被捞出来,而此时身上却格外干爽。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窒闷,房檐上滑落的水滴砸在窗沿的脆响,啪嗒啪嗒极富节奏感。   他盯着自己的袖口愣了两秒,有些疑惑地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睡衣和床单都被换了,他分明记得昨晚睡前穿的不是这件。   是乔治吗?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缠绕。   时屿踩着拖鞋下床,伸手将窗户打开,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拥挤进来,混着泥土的香气。   他摸过手机来,本想着跟乔治交代一下工作事项,刚翻到通讯录的手怔然愣住了——   昨晚那通电话,他竟然打给了段京淮。   触礁一般,大脑骤然一滞,有无数波涛在心口翻滚成浪。   依稀模糊的景象脑海中铺陈开来,如电影片段一般在眼前拉过。   原来那不是梦。   ……他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时屿蓦然有些腿软,他翳了翳唇,感觉血压微微上涌,心跳加快。   撒娇耍赖,拼命的抱着人不放,边哭边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又委屈又担忧。   那些他曾经总是借着梦境的名义所做过的事情,就那么,在他面前做了一遍。   男人低沉的嗓音还在他耳畔回响,腰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搂抱后的余韵。   时屿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坐在床边,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凉。   ……   真是烧糊涂了。   他怎么能……   时屿感觉脸又刷的烫了起来,羞赧令他面红耳赤。   他握在手里的筹码就那么轻而易举剖开在他面前……那些他不敢拿来试探,严防死守的想念。   指尖沁着凉意,时屿调整了几番呼吸,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那段京淮走了吗?   他站到门沿前,打开门,听到楼下传来的流水声。   脚步像灌了铅一般,他忽然有些不敢下楼,就那么站在门侧,盘算着究竟是该装傻还是怎样。   水流声被斩断,时屿太阳穴蓦地一跳。   有凉风绕着锁骨打转,他踩着拖鞋下楼,厨房里袅袅飘拂着煎蛋和烤肠的香气,他向下迈步的动作逐渐缓慢,看着厨房里系了条围裙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袖口松松地弯折上去,人慵懒地环着胸靠在案台旁,侧脸线条冷峻又禁欲。   听到脚步声,段京淮随即抬眸看来,蓄满情意的桃花眼中满是关切的神色:“你醒了。”   时屿默默地吞咽了几下。   他不认,也没有关系吧。   反正都是烧糊涂了。   时屿站在楼梯上冷着脸看他,眼睫掀着,神色睥睨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他已经把通话记录删了,只要他一口咬定是打给了乔治,就能装傻到底。   段京淮没回答,他长腿急急地三两步迈过来,站在下层台阶仰头看着他,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现在还难受吗?”   时屿:“……”   干燥宽厚的掌心落在他的额头上,他眨了眨眼,感觉身体蓦然升腾起一阵熨帖的热意。   这是他每次发烧时都会渴望的温度,那种安稳和踏实。   神色像是被胶纸封住,他张了张唇,胸腔里的心脏孤孑亢奋的跳动着。   不等他反应,段京淮忽然略微躬下身子,搂住他的腿将他从楼梯上打横抱了起来。   他一惊,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颈,错愕地说:“你干什么?”   “先吃点东西吧。”他说着,将时屿放到餐桌前的凳子上,又绕到厨房把餐盘端了上来。   烤肠是煎至爆开的,表面裹满了酥香的油,鸡蛋焦黄里嫩,他还洗了小西红柿加以点缀,热了牛奶。   “吃的tຊ下吗?会不会胃酸?”段京淮说,“要不然我煮点麦片给你?”   他说着,还把温度计拿了出来,对着时屿的额头探了一下。   “滴”声过后,温度计发出莹绿色的光。   “体温目前没有反复升高的迹象,但还是要多休息,”段京淮收起温度计,垂眸看着他,“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跟助理请好假了。”   时屿:“……”   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安排好,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时屿飘忽着移开跟他对视的眼睛,沉着脸清了清嗓子:“我的事不用你管。”   段京淮抿了抿唇,他一手撑住时屿身后的背椅,一手撑住桌角,微俯下身将他罩在气息里:“可是我很担心你。”   时屿唇角微滞。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等你感冒好了,我立马就走,但是现在,”段京淮的双眼幽亮,神色格外认真,他压下身来,“让我照顾你好吗?”   时屿抬着头跟他对视,眼神撞进他黑漆漆的桃花眼里,呼吸都有些紧绷。   半开放式的餐厅陷入一片阒静。   灼热的气息交织,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怎样,时屿的脸颊和眼尾都缀着罂粟般的红,纤长的睫翼安静地垂着,鹿眼澄澈,模样纯的令人心头一痒。   段京淮的视线缓缓落到他微翕的唇上,时屿唇形饱满柔软,如蛊惑一般。   有渴望在心底升腾而起,他又凑近了些,略微偏开头——   角落里,咖啡机“叮”一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满是旖旎的气氛。   时屿险些被卷入那深邃到足以将他吞噬的眼眸里,他捏紧手里的叉子,几乎是有些惶恐地避开他的视线,恍然侧过头。   水池子里有细微的水声低落,咖啡的香气弥漫在厨房里。   段京淮直起身来,他调整着呼吸,用湿漉漉的指尖抚了一下眉心。   一点也忍不住。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   时屿耳尖还是红的,脖颈处冷白的皮肤透出几分浅粉,他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喘息,若无其事地切着盘中的食物。   面上清隽高冷,心却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热的烤着。   段京淮看了他一眼,转身踏进厨房。   煎蛋口味松软,烤肠的熟度也是他最喜欢的,入口便是满齿留香。   鲜香在味蕾里蔓延,时屿轻掀着睫盯着段京淮颀长的背影,心口的波澜在此刻被一点点放大,泛起阵阵涟漪。   只是。   段京淮洗完做餐用的模具,将围裙挂好,厨台上的垃圾也都收拾了个干净。   他在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偶尔才会在忙完琐事之后煮个面。   做饭是小时候跟着外婆学的。   那时候他父母很忙,事业正是上升期,段京淮从小就跟着外婆长大,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了同住一个小区的时屿。   时屿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外婆就会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段京淮虽然面上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可心里总是期盼着时屿能来。   时屿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口味咸淡,他都一清二楚。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忘记了,但是真正从脑海里翻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细枝末节早就根深蒂固。   新鲜的可怕。   段京淮将用了一半的食材放进冰箱里,关门的时候,他无意地瞥了眼上面的冰箱贴,正欲转身时,眸光停滞片刻。   他又重新折回来,站在冰箱前审视着,黑眸略微迷了一度。   看到段京淮的动作,时屿神色慌了一瞬,心中警鸣大作。   他蹭的站起身来,踩着拖鞋踏踏踏地一路跑过去,整个人挡在冰箱前,手伸开挡着。   “你看什么?”   时屿的心砰砰直跳,像是被塞了一面小鼓咚咚咚地敲着。   段京淮眸光愈深。   他的手还放在冰箱边缘,紧抿着薄唇,情绪复杂地看着他。   “时屿。”那声音沉哑又干涸得厉害。   时屿呼吸有些急促,跑动过来时,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衣领口从肩膀处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肩头。   他后背抵着冰箱,有些紧张地眨着眼睛,欲盖弥彰道:“什么都没有。”   段京淮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时屿从网上定制了几枚他卡通形象的冰箱贴送给他。   当时他定制了两套,一套送给了他,另一套自己留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段京淮真的会来到他美国的家,所以就把那些冰箱贴贴到了冰箱上。   甚至,他还多定制了一枚,是他们两个学游泳时,第一张合影。   段京淮垂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伸过去抓住他的腕骨,有点无奈地叹道:“我看见了。”   “……”   时屿在心底叹气。   算了。   看见就看见吧,也不差这一点。   时屿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他舔了舔唇,将手臂垂下,侧过眸转身要走。   刚有动作,段京淮又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重新抵在冰箱门上,人覆下来。   灼热又滚烫的视线压了下来,段京淮眸光紧锁住他,漆黑的桃花眼缠绕着意味不明的情愫,像是一个不断下陷的漩涡。   心脏像被一根线勾拽着,忽上忽下,皮肤也如同烫到一般火烧火燎的热。   时屿攥了攥手指,眼底染上朦胧。   两人唇贴的近,几乎是咫尺的距离。   时屿微侧过脸,本就带了点鼻音的嗓音听上去有些软糯:“我感冒了……”   段京淮低低地笑了下,嗓音像混了沙,低哑性感:“我知道。”   又烫又热的鼻息喷薄在脸上,湿润温热的唇轻擦过时屿柔软的唇瓣,谁知刚一触碰,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时屿像是被人砸了一锤般忽然清醒,他瞪大了额眼睛,扯开段京淮的手臂,快速从段京淮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   段京淮有些崩溃的闭了闭眼。   第二次了。   屏幕显示,电话是乔治打来的,时屿脸上还染着酡红,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将身上掀起褶皱的睡衣拽平。   乔治一向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板,你醒了,没事吧?”   “嗯。”   他在那边戏精地哭了两声:“不愧是我们老板,工作到如此忘我的地步,等我下班的时候过去看你吧?”   “不用了,”时屿声线很平,“有事就说。”   “我把城建那个案子的详情发到你邮箱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你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段京淮皱起眉,站在他身旁冷嗤一声,有些不悦地开口:“你们员工也太废物了,老板生病,还要发文件来找你主持大局?”   乔治听到男人的声音,小声说:“老板,虽然他讲的是中文,但我总感觉他好像在骂我。”   时屿:“……”   乔治又接着说:“他那么生气,我该不会是打搅了你们什么好事吧。”   时屿:“……”   他有些心虚地抬眸,恰巧撞上段京淮深邃的眼睛,时屿轻咳一声,冷淡地对话筒那边的人道:“我知道了,我会看的。”   说完便将电话匆匆挂上。   时屿心乱如麻,脑袋也有些发蒙,胸腔里那颗心跳仍未平复。   他舔了舔唇,将手机放下,端着盘子往厨房水池走:“我吃饱了,还有工作,你…你没事就回去吧。”   他将盘子放到水池子里,打开水龙头,用洗碗海绵轻轻的搓洗着。   忽然,有温热的气息从身后靠近,段京淮伸出手佣上来,搂着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头。   后背紧贴着的段京淮坚实的胸膛,他能清晰的感受他呼吸间的起伏。   时屿愣了愣,支着手臂挣扎了几下。   男人沙哑的声音覆在耳边,他啄着他的耳垂,低道:“时屿。”   “你先不要推开我,听我说。”   时屿顿住动作。   段京淮眸光动了动,他将手臂收紧,睫毛微敛,眼底是化不开的浓稠。   “之前我说过,要跟你坦白。”   “我自始至终都没觉得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游戏,我承认你喝醉那晚,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他声音低沉,唇瓣紧贴在他微凉的耳垂,胸腔都微微震动着。   “其实那晚过后我想了很多,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也没有戏耍你的意思,但我猜不透你心里的想法,不敢贸然去赌。”   “我想去靠近你,去接近你。”   “然而就在沈知年出现之后,你跟我说就当那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以为他是你喜欢的人,嫉妒的都快要疯掉了。”   他喉咙吞咽了几下:“所以我口不择言,说了很多把你越推越远的话。”   他顿了顿,tຊ呼吸了一番,“我嫉妒他跟你在美国的这八年,嫉妒他能占据你的视线,所以无论是你们在一起回忆之前的事,还是其他……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段京淮声音微绷,他隐忍而克制的地吐了一口气,指尖攥紧:“我不敢猜我在你心里究竟有什么分量,哪怕只是微乎其微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满脑子都是你。”   时屿浑身一凛。   水流匆匆的顺着他的手滑过,携着一阵凉意。   段京淮舔了舔唇,他伸手将水龙头关上,牵过时屿的手心来紧紧扣住,小心又紧张地问道:“时屿,我不想‘到此为止’,如果你觉得这是一场博弈,别拿你自己做赌注,我赌不起,我投降。”   “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我认真的。”   厨房的门窗没有关紧,有凉风顺着缝隙倾灌进来,绕着时屿的脖颈打转。   身体里的血液肆意的冲涌着,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放大,心跳如雷一般轰鸣,思绪也在那刻被填满。   段京淮将他的身子转过来,手掌撑在他身侧的壁台上,将他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行吗?   他幽深的眸里隐隐亮着一簇火焰,火焰有燎原之势,以逼人的速度将他的心口全然占据。   时屿浓密的睫抖颤了几下,他抬着眸,眼底还泛着薄红。   良久,他哑着嗓音轻轻开口道:“之前你说过的,从来没有期盼过我回国,是不是气话?”   段京淮没有一秒迟疑,语速飞快道:“是……对不起。”   他把人强硬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耳侧说:“我从来都不希望你离开我,八年前是,现在也是。”   时屿将脸埋在段京淮的怀里,他耳廓泛着红,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害羞,鼻音闷闷地“哦”了一声。   声音震得段京淮胸膛发麻。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段京淮抚着他柔软的发梢,心提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那你是同意,给我一个机会了?”   “……”   心里乱糟糟的,煎熬又昏聩,时屿有些迷茫地眨着眼睛。   鼻端满是段京淮身上的味道,他贪恋,依赖,却又深知那是布满荆棘的暗谷。   好不容易才生出逃跑的念头,因为他的一席话,他好像又变回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时屿挣扎出来,吸了下鼻子,小声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就不追了吗?”   段京淮低敛着眼睫看着他,胸腔微震,勾着唇笑:“那也追。”   他抬着眼睫认真的看他:“段京淮,我不好追。”   “我知道。”   从未有过的喜悦包裹着他,时屿微翕着唇,感觉自己的心口被升起的雀跃填满。   他挣扎了两下,眉眼仍旧淡淡的:“那你松开我。”   “啊?”   “你只是追我,又不是在一起,所以你要松开我。”   段京淮当即放开手。   ……   时屿翳了翳唇,抬着眼睫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让他松开他还真就松开了啊。   他撇了下唇,转过身去,继续拧开水龙头洗刚才的碟子。   段京淮轻倚到一旁,脑袋稍侧着,眉间的情绪松松懒懒:“那我晚上能约你看电影吗?”   时屿将洗好的碟子放进碗柜,甩了甩手上的水:“不能。”   “为什么?”   时屿侧过身去,他嘴角有些不满的下瞥着,将手上剩余的水珠都擦到了段京淮的衣服上:“那我考虑一下。”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腕,勾起唇角,桃花眼微弯:“慢慢考虑,我有十足的耐心等你。” 第41章 出差   气候转晴, 有稀薄的日光从云缝里透出,慵懒地罩在屋内,暖洋洋的洒在时屿身上。   桌上工作用的手机传出简讯的叮咚提示音,扰乱了阒静的氛围。   时屿从睡梦中醒来, 视线一片被晒得朦胧,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 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来,看了眼消息后,漆黑的眸略微迷了一度。   楼下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他穿着拖鞋下楼, 看到段京淮正在客厅里踩着板凳, 站在落地窗前挂窗帘。   他微仰着头,身影笔挺高大,瀑白的光线临摹着锋利的下颌线,那喉结线条略显凌厉, 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时屿抓着扶手,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   很快,段京淮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从板凳上迈下来:“吵醒你了?”   时屿唇色有些淡, 纤长的睫眨了眨,缓慢摇头。   段京淮走到时屿面前, 用掌背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没发现异常才稍松了口气。   看来烧已经完全退了。   时屿刚睡醒,眼皮都掀成了三褶, 黑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前, 有一缕打着往上翘,看上去格外的乖。   那双纯而媚的眼睛湿漉漉地抬着, 漆黑的眸透出些惹人生怜的懵懂来。   段京淮指尖微微湿漉着,他喉咙干涸,满脑子都想把面前的人抱在怀里揉一揉,可又怕时屿不高兴,只能忍着。   “窗帘坏了,我修了下,应该没问题了。”   段京淮说着,从一旁拿遥控器递给他,自己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时屿视线扫过遥控器,摁下按钮试了试,窗帘的链条缓缓启动,将日光遮挡在外。   他模样有些呆,又摁了下,窗帘掀开,如瀑般的阳光洒了他满身。   段少爷竟然会修窗帘。   时屿翳了翳唇,鼻端还氤氲着厨房里饭菜的香气,日光的暖意晒得他眼皮发烫。   他握着遥控器发呆良久,视野里有大片大片的橘色,心口滋生几分熨帖的热,连窗外的雪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之前把玄关处的灯装成暖橘色,或许,就是曾经在心底期待过眼前这一刻。   “怎么了?还没好吗?”   段京淮从洗手间出来,见他还站在这儿,将遥控器拿过来试了一下。   时屿抬起眼睫看他,光线掠过段京淮的发顶,鸦羽般的睫毛下透出两道疲惫的青痕,眉眼之间也覆盖着些许倦意。   清晨吃完早饭之后,他就被段京淮推到楼上补觉,分明他自己都一夜没睡。   时屿伸出手,葱白的指尖拽住段京淮黑色衬衣的衣角,轻轻勾扯了几下。   段京淮低敛下睫,手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指节,又倏地松开,凑近了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屿摇头,语气有些淡:“今天没办法去看电影了。”   “……”段京淮愣了一瞬,漆黑眼底的情绪恍然掉下来一块,身子略微向前,紧抿的薄唇颤了颤,“是你后悔了吗?”   他声线放低了一些,压抑到沙哑:“不想去也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时屿眨了眨眼睛,两人距离近,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男人眼底柔和的情愫。   段京淮向来一身傲骨天之骄子,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打碎了般,眼神轻柔又小心地触碰着他。   怕他逃,怕他再次将他拒之门外。   那种思绪在心头疯涨,连指尖都紧张到湿漉了起来。   时屿唇角动了动,呼吸平缓着,心瞬间满到像是膨胀的帆。   “不是,”他轻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将手机递给段京淮,“刚才Charles发邮件跟我说,有个合作案要我去欧洲考察一下。”   Charles是R&E的创始人和直接负责人。   段京淮扫了眼邮件,眉略蹙起:“要出差?”   “嗯。”   “你还生着病呢。”   “已经退烧了,”时屿说着,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额头,又解释说,“这个合同是我联系接洽的,按规矩必须由我亲自去考察签约。”   “那我跟你去。”段京淮说着,便要找手机订机票。   时屿茫然地抬眼:“你去干什么?”   “照顾你,”段京淮说,“你助理粗心大意,三两句话就能被我收买,我不放心。”   说到这儿,时屿忽然想起:“你收买乔治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段京淮:“……”   时屿心底莞尔一笑,但面上还是冷冷清清的,略咳一声清了下嗓,又道:“只是去三天而已。”   他倒是很想让段京淮跟他一起去,可是……   一想到昨晚的事,他耳廓还是会不自觉地发烫。   他还不想那么快就承认自己的心思。   “但那个戴维斯也要去。”段京淮刚才在邮件里看到了戴维斯的名字。   时屿淡道:“这本来就是跟他提出要合作的项目。”   段京淮凑近了些,薄唇微抿着,睫低敛着垂下来,声音哑哑的:“他不是…每天tຊ都送你玫瑰花吗…”   时屿:“我都扔了。”   他眉梢略微挑起:“你扔了?”   “嗯。”   即便如此,放任一个喜欢时屿的人跟他一起出差……一想到他们要在一起共度三天,段京淮的心又像是被柠檬浸泡似的。   时屿:“我向来公私分明。”   段京淮动了动唇,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垂下眼,有些挫败地说:“我帮你收拾行李。”   他长腿迈过时屿,想要上楼。   时屿瞥见他眼底的影翳,眼睫微颤了下,连忙攥住他的手腕。   有温热贴着段京淮的腕骨,他太阳穴猛跳了下,垂眸。   “不用了,乔治会帮我收拾的,”时屿放下手,嗓音放的很轻,“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唇微抿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时屿分离,但又怕越界太多会让惹他生气。   “那我等你回来。”   “嗯。”   段京淮走后,时屿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完头发出来过后,果然等到了乔治的电话。   乔治大咧咧的嗓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老板,就刚刚,每天给你送饭的那个男人,跟我要你去欧洲的航班号和座位。”   时屿勾了勾唇。   他就猜到,段京淮一定会去找乔治。   “嗯。”   话落,乔治一副邀功的语气,得意洋洋地说:“你放心,我已经恶狠狠地拒绝了,这次我绝对会抵住诱惑,不会被他收买的,我的心永远向着老板你!”   时屿:“?”   这不对。   时屿:“你把我的航班号和座位发给他。”   乔治愣了愣:“啊?”   时屿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发给他,但是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发的。”   “啊?”乔治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现在就发。”   “……好。”   乔治挂了电话,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不是说没关系吗? 第42章 想他   平流层上的层叠白云如同无边无际的广袤雪原, 阳光炽热,距离近到仿佛伸手可触。   头等舱氤氲着清爽的柠檬香氛,温度和湿度适宜,舱内仅设置了六个座椅, 空间也格外宽敞舒适。   灰咖色的座椅里, 时屿安静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金丝边半框眼镜的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   机舱内铺着昂贵的绒毛地毯,身穿深蓝制服的空姐踩着高跟鞋踏过走廊,停在时屿斜前方的位置。   时屿指节轻抚过纸张,眸半抬, 似是无意般瞄了眼斜前方的位置——   段京淮坐在那儿。   他从刚上飞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虽然男人掩藏的毫无差池,但飞机刚起飞时,他在座位里稍探出了一截手臂,就被时屿捕捉识清。   空姐躬身蹲在段京淮的位置旁边, 她容貌姣好,淡妆勾勒下一张脸蛋精致明艳。   两人交谈了很久,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但依稀听到女孩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的轻笑。   探在文件上的指腹微蜷了半分。   时屿神色凝冷, 纤长浓密地睫轻垂下来,落了层阴翳在眼睑处, 稍显失落。   飞机平稳飞行都那么久了, 他人没个动静就算了,这会儿竟然还跟漂亮空姐聊的那么开心。   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 时屿薄唇微绷成一条直线, 抬手推了下眼镜。   窗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视野略微陷入紫青。   又过了片刻, 空姐起身,路过时屿的时候,微弯腰贴心地提示道:“先生,您觉得舱内温度还算舒适吗?”   时屿微眯了下眸,眸底幽邃清冷:“嗯。”   空姐仍旧笑道:“您的右手边有蚕丝被,如果需要更厚实一点的,可以随时叫我。”   他又淡淡地回应了声。   空姐礼貌地微微颔首示意,直起身来转身离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又推着餐车折返回来,停到他的面前。   “先生,今天我们为您准备了中餐,可以看下合不合您的口味?”   时屿略蹙了下眉,以往他出差的时候在飞机上大多都是工作,餐饮也是应付随机,这次也并没有吩咐过空乘人员要中餐。   或许是看出他面上的疑惑,空姐又笑意盈盈地解释道:“今天我们厨师刚好烹饪了中国风味的菜肴,看您是中国人便帮您推过来了,如果不喜欢,这边还可以给您换其他菜色。”   “不用了。”他摘掉眼镜,揉捏了下眉心。   “好,那您慢用。”   空姐将推车中的食物依次摆到餐桌上,又遥控着窗格降了稍许,使隔间内光线略微昏暗下来。   “对了先生,”做完这些,空姐用从推车下拿出体温计来,“机舱里有规定要统一测量一□□温,您看,是否方便配合一下?”   测量体温?   时屿眼睫一颤。   倒不是这要求过于离谱,之前特殊时期的时候也会有这种规定,只是,这一切都显得过于“巧合”了些。   时屿的眼神掠过空姐,落在了斜前方的座椅处。   客舱内的座椅私密性都很好,除了灰咖色的高级皮革外,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很快便收回视线,很淡地“嗯”了一声。   体温计在时屿额头旁悬空测量了一瞬,显示屏上很快就跳出数字,屏幕也被绿色占据。   “您体温正常呢,”空姐嗓音略微抬高了些,又笑意温柔地说,“您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时屿略一颔首:“嗯。”   空姐走后,他解锁了日常生活用的手机,连上wifi之后,才看到段京淮发给他的聊天记录。   【段京淮:体温计记得带。】   【段京淮:行李让你助理拿。】   【段京淮:才半个月就生病两次,让我怎么放心。】   ……   上飞机前,他发了将近十条,全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些消息发来的时候,时屿正在回复公司的邮件,他知道段京淮会跟着他,就没来得及看微信的消息提示。   后面还有几条,都是在飞机起飞之后发过来的。   【段京淮:不要着凉。】   【段京淮:不要总是工作。】   【段京淮:记得按时吃饭。】   【段京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事无巨细的关心令时屿心口微微一颤,他抬起睫,看了眼段京淮的位置,唇瓣微抿。   有些想他。   时屿想了下,回复道——   【时屿:有点不舒服。】   发完之后,为了配合这条消息,他还虚掩着唇刻意扬声咳嗽了几下。   然而,还没等他咳完,右侧余光就被迅速靠近的黑影占据,有熟悉的气息挤进隔间,段京淮人坐到他身旁,眉微蹙着:“你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撩起时屿额前的发梢,将自己的额头靠过去跟他紧贴在一起:“不是试过体温了?”   低醇又沙哑的嗓音隔着眉骨传递下来,震得时屿心口都有些发痒。   滚烫的鼻息拂在他的面上,本就又白又薄的皮肤在顷刻间被烫至绯红。   原本是想着“质问”他为什么在飞机上,却因为此刻的亲近,令他慌了思绪。   男人低喘着,幽邃的眸里倒映着时屿的脸,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满心满眼。   迟迟没有得到答案,段京淮稍退了些,眉依然蹙着。   时屿虚握了握染了薄汗的指尖,别扭地挪开视线,淡道:“我没事。”   “那你……”段京淮说到一半,对上时屿清凌凌的视线,戛然而止。   暴露的太过于彻底,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喉结微滚了滚。   隔间的位置容纳两个人还算是宽敞。   时屿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开着,他推了下眼镜,眉梢微抬:“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眸如深潭般紧锁着他。   四目相对,周遭的气氛都静谧了一瞬,忽然,飞机在云层中遇到了气流,机身猛一颠簸,时屿的身子被甩晃了下。   两人离得本来就近,段京淮下意识地握住时屿的腰,微躬着身子把人按在了怀里。   颠簸很快便结束,恢复平静。   耳廓间拂着温热的吐息,烫的脸颊都酥麻一片,时屿眉间神经一跳,支起手臂略微挣扎了下。   察觉到怀里人的抗拒,段京淮强势地将人圈在怀里,下颌抵在时屿的肩头,声线微绷:“给我抱一下。”   分明昨晚已经抱过一整晚,可他还是贪恋怀中温热的触感。   时屿的动作缓慢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唇,压低的声线里透着小小的不满:“你又骗我。”   “对不起,”段京淮叹了一声,湿漉的指尖攥了攥,在他耳畔低哑道,“三天太久了。”   时屿一怔tຊ。   “分开三天,你简直就是在惩罚我。” 第43章 家属   翱翔在天际的飞机破开斑斓的云海, 形似鲸鱼般,留下一道金灿的轨迹。   时屿清冷的眸光虚晃了晃,逐渐覆了几分柔软。   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带一丝喑哑,灼烫的吐息拂的他耳侧酥麻, 连心尖都轻颤了下。   他指节缓缓收紧, 手臂略微抬起一些, 想要回抱住段京淮的腰际,悬空片刻,脑海里忽然闪现昨晚一些旖旎胡闹的画面,又脸红心跳地放了下来。   他在心底暗暗腹诽, 什么叫“惩罚”?怎么好像还是他的错了?   清冽男香拂过鼻端, 他脸埋在段京淮的肩侧,下颌微动了动,羞恼地在他脖颈一侧咬了一口。   段京淮轻“嘶”了一声,掌心落在时屿的发间揉了下:“乖, 咬疼了。”   时屿松口。   “肩膀上都是你的印,”段京淮失笑了声,慵懒磁性的声线凑成紧凑的弦, “你这是想要把我标记成你的所有物?”   “什么标记所有物?”时屿一向清冷疏离的眼勾了红, 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是你诬陷我。”   “哪里诬陷你?”段京淮直起身来, 眸如沉雾般紧锁住时屿, 声线没了一贯的懒散,格外认真, “我看不到你就会想你, 吃饭想,睡觉也想, 连呼吸都想,想到嫉妒,想到发疯,这辈子就这么被你吃死了。”   “阐述事实,你也要判我刑吗,法官大人?”   “……”   过于直接的剖白令时屿本就跳动的心愈发沸腾起来。   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简直就像是糖衣炮弹,把他砸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他知道段京淮一向很会,无论是嘴上还是床上,哄骗他的招数简直不计其数。   分明他性子清冷,曾经追求者再缠绵悱恻的情话他也不为所动,可遇到段京淮,他那把冰便被浇的一点不剩。   时屿翳了翳唇,瞬间觉得身体和脸都隐隐燥热,眼神都没地方摆,他推了推段京淮的手,垂着眼睫“哦”了声。   “还咬吗?”段京淮轻笑着,嗓音像混了沙和浪般低哑,“你生气的话,想咬就咬,哪儿都能给你咬。”   似笑非笑的语气带着他一惯的痞笑,时屿禁不住乱想,耳廓顿时透出酡红,咬着牙,被抓住的那只手狠狠地挠了下段京淮的掌心:“段京淮!”   段京淮眉心怔了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哄着人:“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你想什么呢?”   还是流氓。   时屿甩开段京淮的手侧过身去,高挺鼻梁上的镜片掠过一层影,将眸底的神色衬的有些清冷。   他掀开眼前的餐盘,漂亮的眉微锁起,不再理会身旁的男人。   湿漉的指尖还带着潮意,他收回手,望着时屿精致的侧脸线条,微哂。   段京淮继而将手臂伸过去,从时屿身后搂住他的腰,俯身在他的耳廓上轻啄了下。   那是时屿的敏.感.区。   果不其然,怀里的身子抖了下,眼睫低垂着平铺在眼睑上,但也没挣开他。   “对不起,”段京淮呼吸滚烫,心跳也剧烈,“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   “如果生气了,给我个机会,让我哄哄你。”   ——   抵达西欧的时候太阳刚落山,大片紫日喷薄而出,玄青色的天幕如晕染的绸缎般。   黑色幻影停靠在机场一侧,璀璨的灯光在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流淌,低奢尊贵。   西欧的合作方派了车来接送,将人送到了索尔特城堡酒店。   R&E这次考察的目的,也是为了跟Davis合资收购索尔特旗下的酒店品牌。   贵宾莅临,酒店总部的接待程序必不可少,酒店龙头流光溢彩,管理层人员在vip厅口里站了一排,迎面便是高级香薰沁人心脾的清香。   厅堂内装潢奢华,三人在经理的引荐下乘着电梯到顶楼的总裁套房,刚拐过厅廊,就撞见了同样落地不久的Davis.   “时先生晚上好。”   Davis一身矜贵笔挺的西装,斯文倜傥,他略微颔首示意,礼貌地伸出手。   “Davis先生。”时屿伸过手去跟他的轻握了下,稍接触了一瞬便分开。   Davis看着他眸中显然比之前更清冷的神色,唇角一滞,随后又牵起一抹笑:“听说你生病了?”   他低声温柔道:“身体好些了没?”   听到他刻意放低嗓音的关切和眼神,一旁的段京淮低蹙了下眉心,幽邃的眸微眯,像是看蝼蚁般睥睨着他。   时屿淡道:“没事,不会耽误工作。”   段京淮身形高大,一身昂贵黑色经典毛呢,即便不言不语,也透着上位者强劲的气势,Davis完全无法无视他的存在,眉稍敛:“时总带了朋友?”   虽说那晚曾打过一个照面,但夜色浓酽,他并未看清半分五官,只觉得男人气场颇足,是个狠厉的角色。   都追到这儿来了吗?   Davis舔了下唇,原本还想借这次机会制造一下二人世界,没想到还多了个麻烦。   不过,他皱着眉,细想了一下那日在车窗内看见的情景,又缓慢地勾了下唇角。   路障罢了,他有十足的信心一一排除。   时屿瞥了眼一旁的段京淮,对Davis回复的语气淡到公式化:“Davis先生不必担心,他与我们的合作无关,我会严格遵循我们的合作条款,对合作内容保密。”   “我不是这个意思,”Davis轻笑一声,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带,脚步略上前了几分,“我相信时总的为人。”   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腮边的肌肉隐隐用力,似是磨了下牙。   他不爽,极其的不爽。   时屿眉间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点了下头:“多谢。”   “索尔特的总裁Haines今晚会在餐厅设宴等候我们,”Davis继续说,又瞥了眼经理手中的房卡,接过来,笑道:“给我们准备的套房也挨着,不如,我等一下时总,我们一起下去。”   话落,时屿有些不适地微蹙了下眉。   Davis没察觉到他眼底的不悦,又略微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将房卡放到时屿的西装口袋里。   谁知手刚伸到中途,就被一道横在前面的身形遮挡住。   他皱起眉。   段京淮眯着眼,死盯着Davis,视线仿佛淬了冰:“这就不必了吧。”   男人肩宽腰挺,挡在时屿前面宛如巍峨,将那房卡从Davis手中抽出来,轻哂:“合作对象而已,Davis先生何必要装的那么熟呢?”   Davis一听,嘴角勾扬的笑容凝固了半分,脸色也微沉了下。   两道目光对峙,周遭的空气都仿佛生了寒。   一旁迟迟没有开口的乔治感觉浑身一凛,唇抖了抖,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几步。   总感觉未来三天都要经历腥风血雨。   正僵持着,旁侧通体呈金色的贵宾电梯传来“叮咚”的声响。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位气质含蓄优雅的中年女士从电梯里走下来,她金发碧眼,面容清丽,身着昂贵的高定礼服,背后跟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晚上好,各位。”她笑意盈盈地扬起唇角,岁月在脸上烙下了几道痕。   是索尔特的总裁Haines.   时屿抬眼,眉略松,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Haines女士。”   Davis收回跟段京淮对峙的视线,走上前去伏低身子,拉过Haines的手礼貌地轻吻了下。   段京淮将房卡收进大衣口袋,幽深的眸沉稳肃清,勾唇低哂:“好久不见,Haines女士。”   时屿侧眸:“你们认识?”   Haines 笑道:“之前有幸跟段先生合作过。”   听到这儿,一旁的Davis唇角的笑有些僵硬。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的人的确背景深厚,是个强劲的对手。   几人正打着招呼,Haines 身侧的助理接了通电话,毕恭毕敬地低道:“总裁,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Davis收起眼底的情绪,对时屿笑道:“走吧时总,我们跟Haines女士一起聊一下合作案。”   Haines突然道:“段先生也一起吧。”   “我没有参与你们的合作案,”段京淮眉目微敛,眸底多了几分柔软,视线落到时屿的身上,“这次只是陪‘家属’一起来的。”   “家属”二字的英文尾音打着转,搭配着他慵懒磁性的嗓音,尤显暧昧。   时屿眼眸怔了怔,心口微颤。   Davis蹙眉。   Haines听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tຊ没关系,我们今晚先不谈公事,就当是一次朋友聚会,如何?” 第44章 吃醋   夜幕降临, 高耸入云的酒店光彩璀璨,门前喷泉口来往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仿佛跟夜色融为一体。   几个人仍旧站在电梯口。   听到“朋友聚会”的字眼,Davis薄唇微牵起, 面上虽是温和的笑, 可眼底尽显凉薄:“Haines女士, 其实关于合作案,我还有一些细节想要尽快跟你商议。”   他说着,微抬了抬下颌,轻笑的语气意有所指道:“涉及太多, 外人不适合在场。”   走廊口有凛冽的风吹起, 拂过脖颈。   段京淮锋利的眉紧锁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人冷睨着他,目光比刚才还要彻骨几分。   听到他的话, Haines模样温和地笑了起来,她看向段京淮,语气歉意:“真是抱歉段先生, 合同的事情确实比较重要, 等谈完要事,改日一定会找你叙旧。”   段京淮眼皮微掀。   他本来也没打算插手时屿的工作, 只是Davis的态度令他极其不爽。   略绷的腮微微动了下, 他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时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用中文跟他说:“谈完合同我就回来, 有乔治在, 你休息一下吧。”   他两天没睡,眼睫下透着难以忽视的阴翳。   时屿嘴上不说,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   段京淮无奈地笑了下,他叮嘱说:“你感冒刚好,少喝酒。”   说着,他还看了眼身后的乔治一眼。   乔治也懂些许中文,看到他扫过来的眼神之后,连忙站直身子,点了点头。   他分明是时屿的助理,怎么现在,反而又有种被段京淮拿捏的错觉。   几个人在保镖的拥护下乘坐贵宾电梯来到大厅旁侧的宴席厅。   段京淮拿着时屿的房卡,刷开门,身后紧跟着他的侍者将三人的行李放到客厅里。   总统套房装潢精致高雅,由五个套间,空气里弥漫着白玫瑰花和香氛的气息。   段京淮没开灯,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支烟,袅袅氤氲而起的青白色烟气,将男人的轮廓遮得昏晦不明。   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琢磨着先帮时屿收一下带来的衣服,再去吃饭洗澡,刚想把烟掐灭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谢景廷打过来的。   刚接起,就听到那边传来揶揄的语气:“人追上没?   段京淮轻叹了下,眉心微缩:“没。”   “你动作也太慢了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谢景廷笑了下,扬着声音说,“是小美人不喜欢你了,还是你不行了?”   段京淮懒得理他,懒道:“你很闲?没事挂了。”   “有事,”谢景廷说,“秦皓下周结婚,郝帅已经开始帮他大张旗鼓操办单身派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段京淮望着窗外阑珊的灯火,略微蹙起了眉。   时屿被调回了R&E总部,又接了几个案子,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回国内发展,而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内……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沉道:“派对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玩得尽兴,等秦皓结婚当天我会回去。”   谢景廷:“追不上人,你也不回来了?”   “嗯,”段京淮低哑的嗓音在静谧的房间内扩开,嘶哑悦耳,“这次无论他跑到哪里,我都不可能再放他走。”   *   吃完餐厅准备的餐点,段京淮将时屿的行李拆开,将他的衣服整齐放进衣柜里。   乔治给他发了消息,说没拦住,还是喝了几杯红酒。   段京淮打电话给侍者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晚点送醒酒汤上来,叮嘱过后才去浴室洗澡。   等他裹着浴袍出来时,时屿人已经回来了。   “你回来了?”他漆黑的眉眼里透出几分柔软。   时屿正坐在套间客厅的桌前看电脑,修长骨感的手覆在鼠标上,细金边眼镜压着一双清冷深邃的黑眸。   或许是喝了红酒的环顾,脸颊有些红,漂亮的眉心微微锁着,模样斯文矜贵。   见到他从浴室出来,时屿微眯起眼,指尖拖着边缘扶了下,慢条斯理道:“嗯,Haines女士有急事,提前结束了晚宴。”   他稍挑了下眉:“你喝酒了?”   时屿覆在鼠标上的手顿了顿,在心里又把乔治骂了一通,低声道:“只喝了一点。”   段京淮坐到沙发上:“我给你叫了醒酒汤。”   时屿抬起眼来,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刚才在邮件里看到了秦皓婚宴的请柬。”   秦皓下周跟娱乐圈新晋影后周安然结婚,这无论是在商圈还是娱乐圈都是一个不小的新闻,连续几天的新闻都闹得沸沸扬扬,热搜也因为这件事提前炒作了一个月之久。   说是婚宴,实际上也不过是上流社会的交易场合。   届时一定会有不少各行各业的精英莅临。   段京淮掀开保温桶,抬眸:“嗯,下周婚宴,郝帅他们几个月前就筹划着给秦皓办单身派对。”   时屿垂下眼,睫翼安静垂着,镜片将他的神色遮掩出几分朦胧。   见他不动,段京淮缓慢地掀着眼皮,薄唇带着笑,嗓音低朗:“是我过去喂你,还是抱你过来喝?”   时屿:“……”   他将文件保存,脱了西装外套往这迈,边走边抬手整理着腕表,举手投足间满是清隽优雅。   段京淮坐在他的身侧,手臂慵懒地搭在他背后的沙发上,身后落地窗外喧映着满城灯火。   时屿拿起汤匙舀了几下碗中的汤,抬着眸看他,清了清嗓子缓慢开口:“婚宴,你肯定会去吧?”   段京淮垂眸,他裹着浓黑的浴袍,将袖口翻折上去,将手边一盘可解酒的牛奶蛋清往时屿面前推了推:“我只去两天,还会再回来找你。”   说完,他又对上时屿的视线,深邃的眸底有隐隐的亮光:“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回。”   “……”   他也没那么直白的问他这个啊。   虽然这也是他心里想问的。   可是。   他舀着汤的动作慢了下来,灯光下,那泛着莹润的碗面映照出他漆黑的眼眸。   “那……”时屿动作慢条斯理地尝了口汤,又说,“是不是有很多明星到场?”   段京淮感觉他有些奇怪。   他后背懒懒地靠进沙发里,双腿微微交叠,神清散漫桃花眼玩世不恭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时屿视线扫了眼面前的蛋清,垂着眼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婚宴还要玩配对游戏的。”   发来的请柬上还写了一些婚宴流程,他简单扫了眼。   可是他现在又没什么立场质问他。   段京淮听懂了。   他勾了勾唇,指尖在膝盖上点了几下,人凑近了一些,笑道:“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   时屿:“……”   心思被轻而易举的拆穿,时屿单薄的耳垂又透出几分绯红来,他把勺子插到面前的牛奶蛋清里,抬眼冷哼道:“你别胡说八道。”   那蛋清被他叉成两半,在碗里颤巍巍的晃着。   段京淮低低地轻笑。   这时,他手机叮咚传来几声提示音,段京淮从口袋里掏出来,发现是谢家豪。   段京淮到美国追人的事在圈子里传的风言风语,他懒得解释,连微信都很少看。   对方见他消失好多天,火急火燎,发来了好多下跪和喊“爸爸”的表情包。   段京淮被滑稽的图片逗乐,拖着气声低低轻笑了下。   时屿眉心一跳。   他侧眸瞥了眼他的神情,抿了抿唇,镜片下的眸透出几分不悦的神色。   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他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皮鞋尖不经意地伸过去,抵了抵段京淮的。   他动作太小,力道也轻,段京淮心思全在回谢家豪的消息上,压根没有注意到。   “不喝了。”   时屿将汤匙扔在碗里,金属碰到碗沿发出叮的声响,在阒静的套间内泛开波澜。   段京淮抬起眸来,哄他:“多喝点,你酒量这么浅,不喝完会头疼。”   他毫不留情地冷着脸说:“难喝。”   “?”   “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睡吧,我还有工作。”   段京淮一头雾水,他攥住时屿的腕骨:“我陪你忙完。”   “不用了。”   ……   这是生气了。   时屿站起身来,刚想走,又被段京淮揽着腰拽住手腕拉了回去。   他力道大,时屿又没有防备,腿弯一软,人直接坐到了段京淮的腿间。   “你干什么?”   段京淮强硬地揽着他的腰,将人箍住,又把手机递给他,解释说:“是谢家豪,他公司tຊ拉了个建筑厂的客单,想让我帮衬着找途径。”   时屿拖着长腔“哦”了一声,没接手机,也没往屏幕上看,手肘倒是安分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没了挣扎的动作。   “你不看?”   时屿睨他。   这算什么?让他查岗?   ……   他翳了翳唇:“不看。”   谁知道他通讯录里有多少男朋友女朋友,他看了纯粹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段京淮哂笑,他伸手捏了捏时屿的脸颊,低声诱哄:“那你不生气了?”   时屿把他手胡乱拨下来:“随便你跟谁聊天,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说着,又要从段京淮身上起来,他刚一起身,段京淮就拉住他的脚踝,另一只腿用不上劲儿,撞到了桌沿上。   这一撞不要紧,撞巧了,不知道碰到哪根筋,一股钻心的酸麻沿着筋骨蔓延,整条腿都软了,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段京淮一惊,他反应极快的将人重新拉到沙发里,连忙半蹲到沙发下面,关切地揉着他被撞到的膝盖:“疼吗?”   时屿抿了抿唇,撞个桌子有什么疼的,他刚才哈气只不过是正常的条件反射罢了。   即便如此,他抬眸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神色紧迫的段京淮,眼睛眨了眨,还是没好气又黏糊糊的拖着尾音小声说:“疼。”   段京淮朝他的腰间伸出手,抓住他西装裤的腰带,时屿怔然一瞬,抓住他的指尖:“你要干什么?”   “让我看下,是不是撞肿了?”   “……”   时屿用手肘遮住脸,伸腿踢了下段京淮的小腿:“你先把窗帘关上。”   段京淮:“这是单向玻璃。”   “……”时屿睨了他一眼,又伸腿没好气的踢人,“让你关你就关啊,废什么话。”   段京淮起身找来了遥控器,将百叶窗帘落了下来,浓墨重彩的夜景被遮挡在窗外。   他坐回到沙发边缘,抓住时屿纤细又骨感的脚踝,将那只撞到桌角的那种腿探到自己的腿面。   “啪”的一声,皮带被弹开的声响清脆嘹亮,时屿感觉腿有些凉,他把脸侧着埋在沙发里,闷闷地问:“怎么样?”   白炽灯光下,两条纤长笔直雪白匀称的腿虚虚地搭在他漆黑的浴袍上,膝盖稍靠上的位置,映着一小片撞击后模糊的红痕,像是被凌虐后斑驳的印记,在莹白中尤为明显。   段京淮喉结滚了滚,他沉着气息,伸出手去碰了一下。   时屿又轻轻嘶了一声。   “疼?”   时屿有些茫然地掀着眼睫看他:“嗯……”   当时他挣扎的力道有点大,即便不算很疼,刚才那股酥麻的劲儿过去,也有些疼痛的余韵。   段京淮说:“撞红了,你皮肤薄,估计会发青。”   时屿把脸转过去,佯装着生气道:“都怪你,非要拉我,害我撞桌子。”   段京淮眸色沉着,没说话。   气氛有些静。   过了片刻,时屿感觉腿弯被抬了起来,疼痛的地方被一股滚烫的气息喷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感觉到一阵柔软的凉意贴到了他膝盖的皮肤上。   他浑身一凛,感觉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有无形的电流传递到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   段京淮吻了他磕碰的那块皮肤。   时屿耳廓通红的埋在颈窝里,挑起撩人的眼尾,露出一双水光淋漓的眸子。   “痒……”他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腿,但抽动的力道也不大,就那么沿着段京淮的下颌轻轻一蹭。   段京淮觉得好笑,他轻轻呵出一声气来,眉梢微挑着:“害羞什么,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亲过。”   “……”   时屿又拿另一只腿的后脚跟狠狠蹬了几下他的大腿,似娇似嗔地瞪着他:“你给我滚。”   段京淮垂下眸。   那精致雪白的脚踝还被他握在手心里,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被他厚实的掌心摩擦,透出些绯红来,像是灼然而妖的桃花。   他重新半跪到沙发上,抵着时屿的腿侧,低低地俯下身来,高大的身体像一张网,将时屿罩在沙发和人之间。   时屿瞳仁缩了缩:“你离这么近干嘛?”   段京淮把他的手腕拿开,拎着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敛眉道:“我去找药箱,要不然我们去医院?”   “……”   这还要是让别人听了,都得惊掉下巴。   多大点事啊还得惊动医院。   时屿都有点愕然了,眼睫颤了几颤,盯着他:“我又不是纸做的。”   段京淮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不是疼?”   他小声说,视线略微错开:“不疼了……”   时屿就这么乖巧的躺在他的身下,冰骨玉肌,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的攥着他衬衫的衣料,眼睫掀着。   段京淮眸光愈深,吐息都有些不稳。   他又压低了一些,手臂撑在他脸侧,腿弯向前,整个人离他的距离更近了,有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下来。   时屿的唇上泛着水润的光泽,段京淮喉结滚了滚,稍侧过脑袋——   忽的,总裁套房的门被敲响,打破了一室旖旎的气氛。   段京淮:“……”   他怎么觉得这种情节总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呢。 第45章 在乎   但段京淮身子没动, 仍旧想要吻上去,可唇刚触碰到时屿的唇瓣,时屿就撑着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下。   “时总——”门外响起Davis低沉的声音。   时屿觑了段京淮一眼,把人推开, 有些慌乱地从沙发下将他的西装裤找来穿上。   他垂下眸理了理衣扣和腕表, 好在身上的衬衫还是干净整洁的。   段京淮隐忍而克制地呼出一口气, 腮边肌肉隐隐用力,一脸不爽地靠在沙发里。   时屿脸仍旧泛着烫意,他扣上皮带,抬腿踢了他一下:“你去开门。”   段京淮咬着腮, 漫不经心地抓了把湿漉的发梢, 视线盯着门口停顿片刻,忽然将时屿搂过来,在他慌乱错愕的神色中,吻了下他的额头。   稍纵即逝的吻, 像火苗般擦过肌肤。   时屿愣了愣,出神的看着眼前男人站起身。   ……   什么啊。   动不动就撩他一下。   白炽灯下,那荧光般剔透的耳垂像煮熟的虾仁般, 可口诱人。   段京淮肩宽腰窄, 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过分颀长和伟岸的身材气势颇足。   微眯的眸寒冷刺骨, 藏着蠢蠢欲动的野性。   他拉开套间的房门, 睫低垂着,姿态满是傲慢地睥睨着眼前斯文的男人, 鄙夷不屑。   Davis看到他, 神色先是一愣,然后唇角又微微牵开。   他笑了下, 吐出一口好听流利的英文:“时总呢?”   段京淮低嗤了声,人倚在门口,没有放行的意思:“什么事?”   Davis舔了下唇角,笑得狡黠:“我是来跟时总道歉的。”   他说着,懒洋洋地将手上的东西拎起来,勾着唇:“这是时总刚才落在我房间里的,我想还给他。”   段京淮视线落到他之间,眉心微蹙,黑眸弥漫开阴鸷的情绪。   是时屿刚才戴的领带,布料上被揉了些褶皱。   在飞机上段京淮还扯着把玩过,仔细一想,刚才的确是没了踪迹。   段京淮深邃如墨的眸眯了一度,眼底寒光毕现。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着,身后的时屿整理好思绪,瞥了眼镜子,确定自己神色恢复如常,才穿上皮鞋走到门口。   “Davis?”   刚才在屋里心脏跳的太快,他根本无暇分辨屋外的男声是谁,在看清来人之后,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Davis视线扫过时屿。   仍旧是刚才在餐厅那身清冷干净的西装,衣领的纽扣严丝合缝的系着,昂贵的布料也没有一丝褶皱,看来并没有他刚才脑海里浮现过得旖旎画面发生。   他顿时在心底松了口气,懒懒地笑着,把手里的领带递给他:“时先生还真是粗心,领带这么私人的物品也忘在我这儿了。”   时屿蹙起眉。   Davis的语气和说辞都太过于暧昧,他有些不悦,但这话又实在密不透风,没法反驳,他只能沉默着伸手接过领带。   接过领带时,Davis的指腹故意触碰了下时屿的指尖,这动作被段京淮捕捉到,眸底染上一阵恼意。   Davis笑着:“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时屿声音淡淡的:“还有事情吗?”   Davis声调缓慢:“我想听一下时总跟Haines提出的那个规划,具体是想怎样实施?”   时屿:“等下我tຊ会发文件给你。”   Davis看了眼腕表,淡笑着说:“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进屋,跟时总聊一下我自己的想法?”   时屿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刚想拒绝,Davis又不紧不慢地说。   “明天就要跟Haines谈判,或许我们应该准备的更充分一些,不是吗?”   迄今为止,Davis说的事情都是关于工作,除了态度暧昧,并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于理,他并没有理由拒绝。   时屿垂眸,人侧过身:“请进吧。”   Davis勾了勾唇。   但段京淮仍旧站在门口,没动,薄唇紧抿着,漆黑的眉眼凛然森冷。   Davis脚步顿了下,微抬起下颌,语调散漫道:“时总,你的这位‘助理’,好像不欢迎我进去。   时屿抬眼看向段京淮,后者咬着牙不屑地冷嗤了声,转过身走到窗边,咬了支烟在嘴边,没点。   他眉紧蹙,眼底似有汹汹怒焰燃烧着。   换做他以往的脾气性格,敢这般觊觎时屿的人,早就被他威胁警告。   可现在他根本就不敢。   没名没分,他怕自己做的太过火,反而会将时屿推的越来越远。   段京淮抬起眼,倚在不远处的窗户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时屿,他语气一直淡淡的,讲述思路清晰,面容一贯的斯文儒雅。   段京淮眯了眯眼,时屿此时工作的模样,跟他印象里学生时代的样子渐渐在眼前重叠。   他微微攥了下溽热的掌心,回想起,自己坐在班级的后排,曾无数,盯着前排时屿的侧脸看到出神。   无论是认真的,还是略微苦恼的,所有画面在他的眼前都格外鲜活。   他喜欢属于时屿的每一个瞬间,而且是那种扎在心底,早已根深蒂固的喜欢。   Davis并没有呆多久,时屿的工作效率向来很高,清晰明了的阐述了所有重点。   直到人走后,房间又再一次落入静谧。   乔治不知道去哪里鬼混,还没回来。   时屿整个人松懈了些,他边解开领口的纽扣边朝客厅的茶台走,倒了杯水。   水温很凉,他的唇刚触到,玻璃杯就被段京淮握住。   “等加热再喝,几分钟就好。”他说着,摁了下水壶加热的按钮。   时屿没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段京淮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不烫。   水壶嗡嗡的声响在房间内扩开,时屿眨了眨眼,长睫扫过眼睑:“你没事就睡吧,我还有些工作。”   “还要工作?”段京淮眉略微皱了下,他逼近些,手支撑着石台,“你感冒刚好,又倒时差,应该早点休息。”   时屿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和眼角:“要写电邮跟总部那边讲明一些情况,还有刚才聊的内容,都要跟总部商量。”   段京淮抿了下唇,他低声道:“你先睡会儿,电邮的事,明早再回也不急。”   时屿摇头:“明天跟Haines约好要考察一下酒店,时间上太赶了。”   段京淮看着时屿眼底隐隐的青痕,有些心疼。   他低敛着睫,伸出手轻轻揉捏了一下时屿的耳垂,沙哑嗓音有一丝惑人的性感:“那你去回吧,我不睡,等你。”   时屿听后,眉间微微蹙起。   算起来,段京淮大概有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从飞机上他就一直陪着自己工作。   时屿将段京淮的手拉下来,语气淡淡的:“用不了多久,你不用担心。”   他在旁边看着,反而还会影响他的心跳和情绪。   段京淮坚持:“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你。”   时屿在心口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说:“怎么可能不打扰……”   像刚才那种情况,两人没说几句就险些擦枪走火,真要折腾下去,他恐怕也拒绝不了段京淮。   那简直没完没了,他还怎么休息。   即便体力再好的人,身体也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消耗。   哪怕时屿嘟哝的声音很小,还是被段京淮捕捉到了,心口蓦然一空。   时屿觉得自己打扰了他……   也对。   他本来就没想让他陪同出差,是他硬跟着他上飞机的,时屿没跟他计较,没有生气,已经是在纵容他了。   可是。   段京淮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万一,那个Davis又找什么理由来打扰你,我怕你会吃亏。”   时屿眨了眨眼:“我不是小孩子,他如果敢对我怎样,我完全可以应付。”   段京淮眸中的情绪沉了一些,嗓音嘶哑:“……可是他刚才来,为什么说要跟你道歉?”   “道歉?”时屿凝眉想了一下,说道,“刚才在餐桌上,他跟Haines女士提出玩游戏,我并不擅长,所以喝了很多酒,应该是指的这个。”   听到“喝酒”的字眼,段京淮语气有略微急迫:“他有没有趁机对你怎么样?”   时屿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去他房间里了?你的领带……”   去他房间,领带。   怎么看都是很暧昧的字眼。   时屿顿了下,声线忽然凛冽起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水壶传出“滴”的一声提示音,电被切断,有蒸腾的热气从壶嘴里冒出来氤氲着。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动。   安静了一会儿,时屿抬眼,淡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段京淮解释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怕。   怕他不够好,给不了时屿太多,怕时屿会觉得有比他更好的人。   他也不敢睡,想要一步不离地跟着时屿,生怕一睁眼发现这都是梦,怕他没能要到那个追他的机会。   太在乎了。   这种在乎的情绪让他变得惶惑,人生第一次,变得患得患失。   时屿打断他:“我没有去他房间,刚才餐宴的时候,他不小心把白葡萄酒洒到了我的领带上,说会帮我清洗干净。”   “我本来是没打算再要的,只是他来还,我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扔了。”   时屿眸子倦漠冷淡,语气也有些平:“当时乔治和Davis的助理也在场,如果你不信我,等待会乔治来了,你可以问他。” 第46章 勾   从窗外卷起的凉风从他的锁骨间拂过, 时屿没戴眼镜,灯光下眉宇显得更清冽了些。   “Davis是我的合作方,在这个案子里,R&E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有必要配合合作方。”   “段京淮, 我说过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是不信任我吗?”   漂亮的眉微皱在一起,他的指尖也微蜷着。   段京淮心口一紧,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抱住时屿:“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只是吃醋。”   时屿稍愣了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阐述我心里的感受, ” 他慵懒磁性的嗓音隐隐透着紧张的情绪, 环在他背部的手也缓缓缩紧,“看到这么多人惦记你,我心里很慌,也很燥。”   “可我知道, 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占有欲作祟。”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说过很多让你受伤的话, 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别自己生闷气。”   “或许我不该跟你来的……我不该把我嫉妒的情绪传递给你, ”段京淮滚烫的呼吸微微滞住,啄着时屿的耳畔, “我不打扰你, 也不干涉你,你别生气了。”   “你需要我的时候, 我就会在,如果不需要,我会退后一步。”   “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耳膜颤动,耳廓也丝丝的痒,吐息足以令人溺毙。   时屿眸光动了动,他眨了眨眼,手臂缓缓抱住眼前人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什么嘛……”   抱紧他的人察觉到他的回应,背脊一僵,力道抱得更紧了些。   时屿头埋着,人缩在他强悍的怀抱里,闷声说:“你要退到哪里去?”   ……退一步,太多了。   “我都听你的。”   一步也不能退。   他小声说:“我又没说不让你来……”   段京淮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多少?时屿不知道。   但刚才心里那点嘀咕,在他几句话的攻势下,轻而易举的化解,连空气都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温柔甜蜜起来。   他也愿意再走近一步。   “其实……”时屿眼睫轻颤了颤,搂住他背脊的指节缓缓扣紧,“乔治告诉你航班,是我的主意。”   “?”段京淮低垂着眼,疑惑道,“你的主意?”   他松开手臂,想要跟时屿对视,时屿却倏地抱紧他,脸埋得更深:“……你别看我。”   他脸都红了。tຊ   段京淮停住动作,心口猛地下陷一块。   他能感受到怀里人的温热和柔软,掌心落在时屿的发梢,他将唇抵住他的耳廓吻了吻,暧昧又温柔的嗓音很是勾人:“还生气吗?”   ……他本来就没生气,他还能生他什么气呢。   “……”时屿鼻音嗡里嗡气地说,“你先去睡觉我就原谅你。”   “我不困。”   “……你刚才还说都听我的。”   段京淮低沉地笑了声:“好。”   时屿微侧过脸,唇贴在他的耳侧,轻声说:“出差回去之后,一起去看电影吧。”   ——   夜色浓酽,一弦皎月清亮的挂在幕布上,大地裹着雪白又厚重的盛装。   非周末日又是寒冬,电影院有些冷清,人流格外稀少。   大厅里弥漫着爆米花和食物的香气,距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段京淮取了票,回眸时便看到时屿盯着爆米花的机器出神。   差点忘了,他一向喜欢吃甜食。   他攥着他的手腕走过去,跟服务生要了一桶豪华版爆米花。   “你买这个干嘛?”   “口水,”段京淮指了指他的唇角,“流下来了。”   时屿一惊,信以为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下嘴角,结果又撞上段京淮带着坏笑的眸子,眉梢微挑着。   他皱起眉来,伸手就是:“你好烦啊。”   “给。”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低敛着睫轻笑:“那我是小孩子好吧?你这个大人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   他眨眨眼睛,小小的哼了一声,将爆米花抱进怀里,“那我勉为其难。”   电影开始。   段京淮特意买了情侣座,他带着时屿到座位上,又有些紧张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这场算是晚间热门场,他们周围也坐了不少小情侣。   葳蕤的光线落下来,给时屿的侧脸增添了几分柔和,他沉默着坐在位置上,没有什么异常。   段京淮在心底松了口气。   电影开始,影院内陷入一片黑暗。   这档期没有什么热门的动作大片,所以段京淮就挑了一部比较文艺的爱情片。   剧情有些冗长无聊,刚开始没多久,身旁的座位就有低低的说话声。   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剧情上,心猿意马地侧过头,发现时屿看的格外认真,稀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瞳仁亮亮的,纤长的睫毛乖巧的铺落在眼睑。   段京淮心里一动,他从背后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揽在怀里。   忽然,旁边传来了丝丝交缠的水声,唇齿之间触碰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中散开。   段京淮蹙起眸,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时屿那侧的情侣座上,有人在接吻。   这动静大的令人心烦意乱。   他垂下眼睫,深呼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时屿那侧挪了一挪,指尖湿漉漉的。   时屿在吃爆米花,香甜的气息在两人咫尺的空间内充盈,时不时地传来酥脆的声响。   段京淮将手伸过去,他本意是想去牵时屿的手,可谁知刚触碰到他的指尖,他就把一粒爆米花强行地塞进他手心里。   他狐疑地挑了下眉:“?”   时屿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透着单纯的不解:“你不是要这个?”   段京淮:“……”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   电影剧情继续推进,旁边倒是没了声响,但屏幕上的主角却眼神拉锯开来,暧昧的气息在彼此之间交织着。   段京淮修长的手伸过去,他绕过时屿的背脊,想搂住他的腰,可谁知还没碰到,就被时屿抬手轻拍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段京淮低敛着眉看向时屿的侧脸。   他眸色还是冷冷的,简直像一颗暖不化的凉玉。   段京淮在心底轻叹,但他又一次将手伸到他的腰侧,他碰一次,时屿就打一次。   打闹的声音惊扰了前面观影的人,他转过身来,用英文说提醒道:“抱歉,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   时屿又羞又恼的剜了他一眼,但这次没再说什么,任由段京淮抱着搂在怀里。   与平日里清冷的三件套不同,时屿今晚穿了一件休闲厚卫衣,身上都是清香的洗衣粉味,刘海儿乖巧地放了下来,像个大学生似的,抱在怀里简直又香又软。   段京淮下巴轻探在时屿的肩膀上,将人搂在怀里,掌心伸过去扣住时屿的,把玩着他柔软的手指。   时屿的手实在是太软了,他爱不释手扣在掌心里揉捏,摆弄成各种形状。   时屿被他弄得有些痒,有些不满地侧过眸来:“你干嘛?”   两人离得近,他侧过脸的时候,薄唇恰巧擦过段京淮的脸颊。   时屿显然没有想到,他愣了下,又连忙转过头去,耳垂上的血脉有些上涌。   段京淮黝黑的眸眯了眯,被亲过的地方留下一线酥麻。   此时电影里的主人公亲吻在一起。   喉间有些许灼热感燃起,他克制的抑了抑呼吸,松开了时屿。   覆盖在身上的温度缓慢消失,时屿怔了怔,心陡然踩空了一层,嘴里的爆米花也变了味道。   思绪早已不在电影上。   他默不作声地吞咽了几下,心提起来,眼睛仍旧放在屏幕上,但腿却轻轻的摇晃起来,悄悄的,脚踝似是无意的擦着段京淮的西装裤。   一下一下,像是葳蕤的火苗烫着段京淮的心口。   段京淮怕过了火惹时屿不高兴,本不想再闹他,可谁曾想他又不安分地撩拨。   即便隔着长裤,段京淮也有些难耐。   他感觉太阳穴猛烈跳动着,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挪到旁边,一别,将时屿的小腿压在他的小腿和沙发边缘之间。   他根本没用多大的劲儿,可时屿却有些不高兴地把腿抽出来,瞪着他,小声说:“疼。”   段京淮移开腿:“哪里疼?”   时屿不理他,冷着脸把手里的爆米花胡乱塞到他怀里,还不忘踢他一脚。   段京淮把爆米花放到旁边的空位置上。   时屿还在认真看着电影,情侣沙发扶手旁边有两个凹槽,刚才两人买了两杯饮料,时屿这边是可乐,段京淮那边是芬达。   时屿坐在小沙发左侧,他抬起右手伸到左边的凹槽里,捧起可乐喝了几口,电影画面的光线拉过,在他脸上落下几道冰蓝色的影。   可乐杯上凝着冰镇的水珠,他捧着喝了几口后,将杯子放回去,手自然地垂到小沙发中间的位置。   段京淮的手刚好扶着沙发,时屿的手一放,手心就碰到了段京淮的掌骨,就那么虚虚的搭着。   段京淮垂眸瞥了他一眼。   时屿没动,那双黑的剔透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前方。   或许是刚碰过可乐杯的缘故,时屿的手心湿漉漉的,指尖沁着凉意。   段京淮将手背反过来,掌心向上,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纤细精致的腕骨从袖口里漏出来一点,在黑暗中白的像玉,他将指腹摁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跟时屿还没怎么牵过手,此时看到时屿比他小了一个号的手安静的搁在他的掌心里,段京淮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的感觉。   手掌肌理似乎有些发烫,整个心都熨的温润柔软。   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段京淮勾唇低笑下。   小沙发还算宽敞,他双腿交叠着,后背慵懒地靠在边沿上,另一只手散漫地撑着下颌,目视前方。   电影情节他全然不知,此时只能看个热闹。   又过了一会,时屿空闲的那只左手忽然伸过来,修长的指尖轻支着,微微曲起的线条感好看的移不开眼。   他斜侧着身子,大半个前胸都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指尖触碰着果汁杯的边缘。   眼看碰不到,他又往前蹭了些,人几乎是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   明明这沙发两侧手肘的距离也没那么长。   段京淮低敛着睫,幽沉的眸暗了一度,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的视角里,时屿半侧身子都压在了他的怀里,低垂着头,漂亮的后脑勺下是薄如蝉翼的耳垂和一截白皙如瓷的后颈。   那后颈上还覆着一抹通红的痕迹,是他前不久留下的。   段京淮忍耐着深呼吸了一下,喉结滚了滚。   身体被他蹭的有点难受,他干脆伸手,把那杯芬达递给他。   时屿接过果汁杯,发觉重量变轻,侧过脸来看他:“你喝了?”   “嗯,”他嗓子哑着,低咳着清了下,“我再出去给你买一杯?”   他想了想,又说:“算了。”   说完,时屿终于从他身上起来。   原本紧握的左手也被他抽出。   两处贴合的热源都消散,段京淮微微皱眉,感觉怀和心里都有些空。   电影院的纸杯只有一处封合口,时屿揭开封盖,唇落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眼睫覆盖下来看着他。   唇接触的地方tຊ是段京淮刚才喝过的。   他微仰着头,优美又精致的脖颈线条拉长,喉咙一点点滚动。   段京淮感觉领口有些热,心跟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跳动,人快要坐不住。   然而,还没完。   时屿喝完之后,眼角眉梢都微微敛开,透出几分媚。   有冰冷的光线打过来,黑漆漆鹿眼里流露出无辜的神色:“好辣。”   柔软的嘴唇被水润湿,亮亮的,有一滴水珠停栖在饱满的下唇上。   他眨着眼,探出舌头,在唇角浅浅的舔了一下。   段京淮忽然起身,扶住他的后颈气势汹汹的吻了上来。   那杯还没来得及闭口的芬达,就这么从时屿手里滑落,摔到了地上。   滚烫的唇反复压着他的唇瓣厮磨。   时屿的心扑通乱跳,他整个人都被按在段京淮怀里,男人气势凛冽,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齿关,扫荡着他柔软的内里。   他感觉有些疼,无助地哼唧几声,人稍微撤了一些,段京淮松了手,搂住他的腰将人压在柔软的沙发里。   那沙发后面还是宽敞的,两面也有遮挡。   时屿被笼盖在阴影里,他抬着下颌,眼尾勾着迷茫的神色,顺从的将舌尖探出来。   察觉到他的主动,段京淮紧绷的心豁然一松,纠缠住他的舌,吻的更深入了一些。   电影光线模糊忽闪,沙发里气氛温柔暧昧的令人招架不住,热气喷薄。   西装裤的布料摩挲着时屿的脚踝,穿着球鞋的脚尖无意识地,一点点的踢着段京淮,抓着他上衣的指尖也缓缓收紧。   段京淮的喘息愈发粗重,攻势急促又猛烈,时屿面色潮红,他感觉这个吻有些失控,抬着眼去看身上的人。   段京淮正紧盯着他,眸光微虚,深邃眼底有阴沉翻涌的波涛。   发觉时屿正失神,他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低声道:“乖,闭眼。”   “呜……”   好在此时影片正演到激烈争吵的地方,才让两人弄出来的声响不至于那么露/骨狼狈。   片刻,吻从他的唇瓣离开,流连在他的下颌和耳廓,手也扯开他的卫衣边缘,轻抚着他的后背。   时屿眼睫迷茫地颤抖着,眸光动了动,微翕的唇瓣水光淋漓。   鼻息间充斥着他的气息,时屿感觉嘴唇都有些麻,印象里他从来没跟段京淮接吻过这么长时间,久到唇瓣都被咬痛了。   电影的高/潮部分结束,节奏归于平静。   段京淮这才依恋不舍的放开时屿。   他轻轻喘着气,眼尾勾着潋滟,眸底和唇瓣上都是水渍,人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段京淮垂眸看着他,幽邃的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温柔和疼惜,看到时屿心都摇摇欲坠的颠簸起来。   他的指尖缩紧,又敞开,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他。   忽然,电影收尾,放映厅里的灯光如瀑般爆开,刺目的白炽光照到时屿脸上。   他皱着眉,有些睁不开眼睛,又突然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心扑通跳着,呜咽一声,慌忙起身将自己的脸埋到段京淮怀里。   感受到身旁经过的人,害羞的情绪也被放大,他抱着段京淮的腰,迟迟不肯把头抬起来。   段京淮倒是受用的很。   看着时屿像小动物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眉梢微挑,将人紧紧圈在怀里,散漫地勾着唇。   没一会儿,放映厅里的人就已经走光了。   两人还坐在座位上。   段京淮揉捏着他的耳垂,低敛下眉,覆在他的耳边低笑道:“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颤的时屿心跳都有些乱。   ……   时屿眨了几下眼睛。   好羞耻。   但是,他也好想让他抱出去。   时屿也知道人走光了,可是他不想起来。   都怪段京淮害他那么狼狈。   他闷着头,泄愤地抵着他的胸膛狠狠蹭了几下,又觉得不解气,又羞又恼地咬到了他的锁骨上。   荧幕上的片尾曲已经放完,有服务生拎着扫把站在门口,见这里还有人,扬着嗓音喊道:“打扫了。”   时屿瞬间像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他慌张地吞咽了几下,快步向前走。   段京淮哂笑,长腿挥开,拿了外套跟在他的身后。   外面又纷纷扬扬飘散起薄薄的雪花,夜色如墨,有稀疏的月光透过枝桠落在地上。   灯红酒绿的城市被一片灼目的白所覆盖。   时屿站到电影院门口,冰凉的风缠绕着席卷,凉意很快就穿透了卫衣渗入皮肤,针扎般密密麻麻的侵袭。   段京淮从他身后站定,拎着外套从他的身后拥上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外套里面。   温热的热源在身后罩住,时屿掀着眼睫看他,声音有些糯:“下雪了。”   段京淮眼眸漆黑,修长挺拔的身体挪到他面前,把呼啸的风挡在背后。   他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抿着薄唇耐心地帮时屿把衣袖穿好,拉紧拉链。   他站在屋檐外,肩膀和发间都落了几片雪花。   时屿犹豫地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拍掉,还没触及,段京淮就抬起眸来,黢黑的瞳仁紧锁住他:“等一下,我叫车。”   “哎。”时屿忽然伸手牵住他的指尖。   段京淮眉梢一扬,垂眸看着他紧攥着自己掌心的手。   时屿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慌乱的眨了眨眼睛,连忙将指尖放开,可不料,段京淮没给他任何机会,又使劲攥住了他的手。   热意沿着脉络蔓延到心口,时屿不再挣扎。   他任由段京淮牵着,抬着眼睫,饱满的眸如清透的琉璃:“我们走回去吧。”   段京淮眼里露出几分担忧:“你感冒刚好不久,会很冷。”   “没事。”   月色皎洁清寒,霰雪温吞又缓慢的落着,一地的纯白和洁净。   路灯拖着昏黄而又透明的光线,街道被积雪覆盖的有些疲倦,风倒是静了不少。   时屿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被段京淮攥着,放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两人并肩走着,脚印落在厚重的积雪上。   街巷阒静的很,段京淮走在外侧,帮时屿抵挡着寒风。   时屿的手被他十指交扣的裹在大衣里,已经隐隐渗出了湿漉的汗意。   有车辆从段京淮身后驶过,笔直的灯光照到两人旁侧,时屿连忙将他拉到台阶上。   距离凑得更近了些。   车辆擦过去,满地的白雪更加刺目。   “冷吗?”   段京淮垂眸问他,黑压压的睫扫下来,眼眸被身旁的路灯点的明亮。   时屿摇头,稍顿片刻,他又问:“你热吗?”   包裹着他的那种宽厚的掌心里,全都是细密的汗。   说着,时屿还示意似的,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动作猫挠似的。   段京淮觉得有些可爱,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舔了舔唇,拖着气息轻扯出声笑来,唇角微弯:“我有点紧张。”   “?”   “从来没牵你这么久。”   时屿:“……”   他都有点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故意。   明明,连更亲密的距离都有那么多次了。 第47章 苛责   时屿勾了勾唇, 清了清嗓,压下眼底漫开的笑意,慢道:“上次跟你散步,还是高二那年, 你还记得吗?”   段京淮愣了下, 没想到时屿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眸光颤了颤,手攥的更紧了。   “……”   记得。   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也是个冬天,寒风凛冽。   段京淮在体育课上打篮球,接了高一的学妹送的饮料, 时屿看了心里有些拧巴, 一连好几天又冷着脸不理人。   段京淮没摸透时屿的脉,心里也燥,连打篮球的心思也没了,趁着时屿在教学楼里值班检查的时候, 故意在走廊上拦住人找茬。   “有事?”时屿正在检查簿上写备注,余光瞥见面前站了个影,抬起眼。   段京淮懒散地靠着墙, 眼睑耷拉着, 伸手将时屿手里的文件夹拿了过去,垂眸。   “喂——”   时屿抬手上去抢, 却又被段京淮抓住了手腕。   一截白而透明的腕骨被宽厚偏铜色的手掌攥着, 在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他皱眉,挣了两下, 没挣开, 语气有些不悦:“你要干什么?”   段京淮浏览着手里的检察簿,嗓音微沉:“三班分明没打扫走廊, 怎么没扣分?”   时屿跟他对视的眸里有些冷淡:“我提醒之后,他们已经打扫完了。”   “那上次谢家豪打扫迟了五分钟,你不是照样给他扣了分?”段京淮也知道扣分理所应当,但他此刻就是想故意找时屿的茬,想让他跟自己多少几句话,攥着人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了些,漆黑的桃花眼低敛着,“这是不是双标?”   时屿视线不避不让。   其实谢家豪那次,他在提交上去之前也已经改了,只是没告诉过他tຊ们。   而此时此刻,他又偏偏不想太顺着段京淮的意,语气有些挑衅:“那又怎样?”   “你现在是想替谢家豪找我讨说法吗?”   两人在走廊上无声的对峙着。   忽然,有一个黑影从楼顶以迅猛的速度掉下来,擦过两人身旁的窗户,往楼下掉去。   两人皆是一愣。   耳边响起沉闷的“噼啪”的落地声,下一秒,此起彼伏的高昂叫声响彻在教学楼里。   段京淮微蹙起眉,他身子离着窗边近,视线略微一偏,便看到了楼下的情景,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   时屿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也跟着侧过,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段京淮突然从身后伸出手,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但他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刹那,时屿的视线越过窗沿,扫到了楼下凄惨的一幕。   眼眸瞬间错愕地瞪大,他在顷刻间僵住,全身都没了知觉,只剩下细密的冷汗顺着脊背浸过皮肤。   有人跳楼了。   一时之间,嚎叫声像是鬼泣般在楼内回荡。   时屿浑身有些颤抖,段京淮皱起眉,他攥着时屿的手腕将人拉到墙边,伏低了嗓音哑道:“别怕。”   站在楼下的人乱成了一锅粥,时屿张了张嘴,面色苍白,他吞咽了几下口水,指节狠狠掐着掌心才让自己缓过来。   正值课间,没过几秒,身旁便挤满了被叫喊声惊扰,从班里跑出来的学生,推搡着从窗口往下看。   人潮拥挤,时屿被段京淮护在臂弯里,两人紧贴着墙边。   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看到那种场面难免会胆战心惊,段京淮微微松手,指尖慢慢滑到时屿的掌心里,察觉到他的指节发凉。   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往下看过一眼之后,都吓得尖叫。   也有人惊魂未定地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天呢,为什么会跳楼啊。”   “好可怕。”   “我认识,他好像是高三的。”   “高三?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咱学校北清的苗子啊,年年拿奖学金的,学习成绩一直挺好。”   “是,但是听说这几次月考成绩一直都在下滑,被他妈骂的很惨。”   “单亲家庭吧。”   “……”   段京淮的眉深深皱起,他握住时屿的掌心,直接把人拉回到教室里。   跳楼的事情给学生们带来不小的冲击,甚至有不少流言蜚语在其中扩开。   学校为了稳定学生们的情绪,公开了跳楼者跳楼的真实原因,还开展了几场心理疏导的演讲。   原因正如大家讨论的那样,家长过于严厉苛刻,自身承受的压力太大而最终导致悲剧。   段京淮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时屿忘记这件事情。   他从小就很乖,考试每次都稳居第一名,严格遵循母亲的规划,可即便这样,也很少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和疼爱。   生来便像是在枷锁中被束缚着长大,苛责和冰冷总压得人喘不过气。   段京淮很怕。   他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找各种借口跟时屿一起回家。   好在时屿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像往常一样两点一线。   然而就在某天晚上,段京淮惯例给时屿发信息,久久没能受到他的回复。   心中充满莫名的恐惧与不安,他抓过大衣一路跑到时屿家楼下。   霰雪缠缠绵绵地坠下,节奏密集又缓慢。   他刚上楼,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摔东西和破口大骂的声响。   门是开着的,有昏黄的灯光在门缝里摇曳,段京淮蹙紧眉,推开屋门,酒气铺天盖地的袭来,熏得人天灵盖都直发蒙。   满地的狼藉,有撕碎的书本,打碎的相框和瓷碗,各种日常物件也摔的七零八碎。   因离婚官司的负面影响丢了主管的位子,江芝喝了个烂醉,她蹲坐在地上发疯痛哭,神魂颠倒地拼命摇头,嗓音因吼叫而嘶哑:“你爸就是个狗东西,王八蛋——”   一贯的教养令她想不到更恶毒的诅咒,只能翻来覆去的骂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曾经也是家境殷实倍受宠爱的富家千金,自从囿于不幸的婚姻后就变得苍白,刻薄,歇斯底里。   “如今会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你!”   她想到痛点,愈发怒不可遏,抬手将啤酒罐扔到时屿脸上,锋利的易拉罐擦过时屿的眼角,留下一道划痕,缓缓渗出血丝,在他瓷白的脸上尤显可怖。   他略微皱起眉心,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站在原地没动。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我活的就不会这么累!”   她咬着牙,眼角织满年迈的细纹,一双灰霾的眸中透着无尽的失落与悲戚。   那双跟时屿极其相似的眼睛,曾经也如鹿般漆黑灵动。   时屿张了张嘴,感觉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般。   本应是相依为命的血肉之亲,此刻却只剩下尖酸和中伤。   江芝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她哭了很久,视线朦胧,灯泡的光晕开大片大片模糊的光点。   哭累了,躺在地板上,头脑昏沉的睡过去,数不清的酒瓶堆在她的脚边,像一个个痛苦的牢笼。   有刺骨的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缠着脚踝打转。   时屿腿弯站的有些僵直,他缓缓收紧指节,上前一步,将江芝从地上抱起,小心安稳地放到沙发上。   他转身,想要去卧室帮她拿被褥,视线却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段京淮,瞳孔蓦地一缩。   少年深隽的骨相锋利浓烈,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他不知道段京淮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否格外狼狈。   段京淮的目光落在时屿被擦伤的眼角,眉心蹙紧,他长腿迈上前,指尖轻触了下那伤口,眸底覆了一层柔软。   那指腹分明带着凉意,时屿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他慌忙将视线撇开,脸也下意识地躲了下。   段京淮手腾空在脸侧,他翳了翳唇,从大衣口袋摸到一块时屿给他的创可贴,撕开,小心翼翼地帮他贴到伤口的位置。   “疼吗?”他嗓音低哑。   时屿摇头。   可段京淮心疼。   时屿抱了被褥过来,铺开盖在江芝的身上,将被角都塞好,又把窗户关上。   他从沙发上拿起围巾,一圈圈缠到脖颈上,抬起头,半张脸都埋在毛绒里,对段京淮说:“出去走走吧。”   月光清寒,层叠的墨海中挂着一镰皎光,夜间寒气渗骨。   小区外有间体育场,丛生的枯草被雪掩埋,老旧路灯在地上投下羸弱的光线。   深浅不一的脚印落在雪地里,两人就这么循着月光,沿着体育场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一路皆是沉默无言。   时屿裹着一件笨重又厚的羽绒服,只露出一点指尖,他低低地埋着头,乌黑柔软的发间落着细细的雪花。   沉霭夜色一望无际,月亮和雪竟罕见的同时存在。   段京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安慰时屿。   心头有无数潮起的情绪起伏。   两只低垂的手无意触碰,袖口布料摩擦的声响在空气里拓开,地面上隐隐透着两抹重叠的影。   段京淮指尖略微伸出去,想要碰时屿的掌心,停滞半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四周静谧到听得见彼此纹丝呼吸。   忽然,时屿顿住脚步,被冻至微红的脸跟雪辉映,他深深呼吸着凛冽的空气,眼角染着薄红。   段京淮跟着停下。   时屿的眼圈已经红了,明亮澄澈的眼里蒙上雾气,眸底透着浓浓的晦涩,本能地垂下头。   段京淮无声地张了张唇,眸色愈发深邃。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时,时屿缓慢转过身来,将额头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靠一下。”   他嗓音虚无缥缈,轻柔的像羽毛般落下。   段京淮背脊一僵,人也愣住了。   时屿在哭。   有热泪落在他的肩侧,时屿的身体微微颤抖,指尖抓着他的臂膀,骨节用力到青白。   段京淮心口像是撕开一样,灌着冷风,垂下的手指微缩了好几次,想把人揽在怀里,可是又不敢抱。   他心慌到不知所措。   时屿向来逞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从不甘示弱,哪怕穷极末路也会咬牙坚持。   可此时此刻,他像是被打碎了一样,把柔软的内里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他面前。   呼啸的风雪四面八方推搡着,段京淮觉得浑身冷的透彻,他喉咙滚了滚,眼睫低敛,克制,颤抖着,伸出手抱住时屿的肩膀。   贯彻心肺的寒风被他挡在身后。   他希望自己的肩膀能再伟岸一些,能替时屿挡住更tຊ多,更汹涌的伤害。   “靠多久都没关系,”段京淮微低下头,他怕时屿会胡思乱想,开口的声线都有些颤,“你心中如果有怨,可以找我倾诉,对我发泄。”   他第一次觉得战栗,觉得怕,怀抱又下意识缩的更紧了些,嗓音低哑:“别做伤害自己的傻事,我求你。”   ——我愿意照顾你,无论什么时候。   他有资格这样说吗?他不知道。   但他想在此刻把所有的心情都告诉时屿。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时屿先他一步——   “你怕我轻生?”时屿抬起眼尾,他鼻端被冻得绯红,那双漆黑漂亮眸子里流露着一丝茫然。   段京淮眉心一跳,眸压的更加深邃,他急切地抓住时屿的手,皱眉道:“……你别随便就讲出这两个字。”   他听不得一点。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连骨缝深处都打着颤,像是被一双无情的手扼住命门。   月光寒冷,有大片雪花落到时屿的眼睫上,久久停驻。   所有时间被压缩到粘稠,混沌。   时屿纤长浓密的睫缓缓覆下,他停顿片刻,又抬起头,那双眸中有灯火逐渐亮起:“我不会的段京淮。”   时屿指尖微缩,他攥紧段京淮大衣的布料,唇慢吞吞地轻启,模样认真道:“这世上还有我留恋,喜欢的人。”   “我不舍得。” 第48章 回国   即便过了这么久, 再回想起这件事,段京淮心头还是萦绕着足以淹没自己的恐惧。   他从心底嫉妒那个被时屿喜欢的人,嫉妒他能得到时屿的依赖,但更多的是庆幸, 因为那个人, 给了时屿莫大的勇气。   以至于时屿出国之后, 他都从未想过去拆散他们。   “你不知道我当初有多害怕……那种感觉简直窒息的糟糕。”   回到现实,段京淮声音低柔地说着,他的眸光紧紧锁住时屿的。   “你很少在我面前露出那样柔软的一面,分明总是那么坚韧,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逞强。”   两个人放慢脚步向前走着, 有雪花弥漫着落在时屿的鼻端,有些痒。   “你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出生在那种严苛的家庭中。”   段京淮顿住脚步,他侧过身, 攥着他骨节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些。   “当时我在想,如果我有资格能照顾你就好了,你一哭, 我心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雪声在耳畔簌簌落下, 两人站在石阶上,周围是天寒地冻的银装。   霓虹灯和车灯的光线映在段京淮眼里, 那眸幽邃如深渊, 时屿感觉心脏在那刻跳的格外清晰。   他攥紧指节,喉间坠着沙哑的灼烧感。   他, 在高中的时候, 跟段京淮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吗?   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时屿感觉呼吸有些窒闷, 耳垂上的血液用力的冲涌着。   可是为什么,在他来到美国之后,段京淮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也不回他的信。   还有,他私自以为高中散步那晚说的话就是表白,可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时屿眸光闪烁着,薄唇翳了翳,想问原因,话头几次到了嘴边,又有些不敢问。   “段京淮,我有件事想问你。”他捏住心脏,坚定地开口。   “什么?”   “我——”   “哥哥,买两只耳罩吧——”   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两人身旁响起,时屿愣了下,垂下眸,发现是一个提着书包的男孩。   他年纪不大,湛蓝如宝石般灵动的双眼正扑闪扑闪的望着两人,模样倒是有几分酷。   美国很多家庭为了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意识,经常在十几岁就让孩子出来想办法谋取生活。   时屿看了眼他书包里的东西,都是冬天御寒用的保暖用品,最上面翘着两只粉兔耳的耳罩,看上去暖绒绒的很是可爱。   他突然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用手肘戳了戳段京淮,指着那只耳朵说:“我给你买一副这个。”   段京淮:“?”   他眉梢挑了下,看着时屿亮晶晶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眼神,故意逗他:“我答应戴这个,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时屿忍不住瞪他:“我给你买,你竟然还跟我要奖励!?”   小男孩虽然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但从动作上也能辨别出两人的关系。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仰着头对段京淮说道:“哥哥,买一副吧,你男朋友很漂亮。”   段京淮黑眸一沉,他对那个“男朋友”的称呼很是适用,桃花眼微挑,直接将他的书包拎过来,勾唇笑道:“我全买了。”   小男孩扬起笑脸,满足地说道:“谢谢哥哥,你男朋友戴这个肯定很好看。”   时屿:“?”   时屿微弯下腰,用英文给小孩子解释说:“我不是他男朋友。”   小男孩瞪大了点眼睛,他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些,模样认真道:“那哥哥我可以追你吗?”   段京淮眉心一皱,他将书包又扔还到他怀里,只把最上面的两个兔子耳罩拿了出来,冷着脸抬着下颌睥睨道:“未来他会是的。”   又被“退货”的男孩有些不满地撅起嘴来:“什么嘛,不守信用的大人。”   段京淮不爽地冷嗤一声,连语气都有些不善:“小鬼,你家里人没有告诫你,对买主的人不要有非分之想吗?”   时屿微弯唇角。   男孩不屑地哼了下,转而压低声音,对时屿说:“哥哥你不要答应他,他很坏。”   段京淮轻嘶了一声,戾气凛凛:“喂,小鬼。”   小男孩冲他努着嘴做了个丑兮兮的鬼脸,连忙调皮的跑开了。   段京淮黑漆漆的低垂着,眸光微虚,稍侧着脑低道:“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时屿把玩着手里的毛绒耳罩,轻轻笑了下:“他也就十四五岁,你跟一个孩子较劲?”   段京淮在他浅淡的笑意里微微出神了片刻,又说:“十四五岁怎么了,我——”   “?”时屿看他,“你怎么?”   ——我也是从十四五岁开始喜欢你的。   话被噎在喉咙里,因为时屿突然靠近了他。   有雪花落在时屿勾着薄红的眼尾,他的鼻端和脸颊都被冻得有些红,吐息间缭绕着白气,暖橘色的灯光坠在澄澈的眼底,瞳仁像个小灯泡似的一眨一眨。   他整个人包裹在宽大的羽绒服内,袖口露出一点粉嫩的指尖,掐着耳罩两侧,高举过头顶,将那兔耳的耳罩笼在段京淮的耳朵上。   有些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耳畔,段京淮身子僵了僵。   呼啸的风被一片暖意隔绝。   戴完之后,时屿还揪了下耳罩上高高支起的耳朵,点评说:“还不错,兔子先生。”   段京淮:“?”   幼稚又蠢的玩偶耳罩。   要是让谢景廷那帮家伙知道,他一定会成为圈子里津津乐道的笑资。   时屿也把他的那副戴到了耳朵上,还伸手拨了拨兔耳,漂亮的脸蛋露出无辜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天真稚气的媚意。   那颤抖的兔耳勾的段京淮心陡然一跳。   他黑沉的眸压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唇懒懒地勾着:“就这么想跟我戴一样的?这算什么?情侣耳罩?”   时屿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飘忽:“他就只卖这一种啊。”   “胡说,分明还有其他款式。”   时屿坚持:“没有。”   段京淮低低笑了声,他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吐息染上脖颈:“害羞啊?”   时屿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有浅淡的绯色浮上锁骨,他十分羞恼,伸手推开段京淮的脸,有点凶的说:“我说没有就没有。”   推完人,时屿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段京淮站在原地蹭了蹭鼻端,看着时屿气呼呼的背影,耳畔旁边低垂的两只兔耳因为动作一颤一颤的。   平时那么清冷一人,偶尔露出这么羞愤又蛮不讲理的一面,可爱的紧。   段京淮感觉跟寻到宝藏似的,心翻来覆去地跳着。   嗯,他老婆是全世界最可爱最乖的漂亮兔子。   时屿一路走到了别墅小区,段京淮就在他身后紧跟着,他依稀能听到段京淮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雪地里的滋滋作响。   不上来牵他,也不说回酒店。   他要干嘛?   时屿舔了舔唇,懒得再揣摩段京淮的心思,转身走到别墅门口。   段京淮也跟着上来,长腿三两步,站到他身后。   时屿从袖口里伸出指尖来输入密码,刚摁下三个数字,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唰的闪过,手指蓦然顿住。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唇微翕。   之前段京淮进了他的别墅,说明,他已经知道门口的密码了。   时屿背脊僵了一瞬,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呼吸间的灼热和凛tຊ冽的气势都令人难以忽视。   段京淮见他不动,左手懒洋洋地伸过去,攥过他的指尖捏在掌心里,用右手将剩余的密码补全。   “滴”的一声,门开了。   时屿掀着眼帘看他。   段京淮拉着他走进门,拉过门把手来,厚重的铁门将风雪尽数挡在外面。   他淡扯着嘴角将耳罩扯下,放到鞋架上,又倏地蹲下身,帮时屿解开球鞋的鞋带。   时屿低垂着眼,暖橘色的灯光落在段京淮的发顶,罩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温柔,他将鞋带解开脱下之后,又帮他套上拖鞋。   时屿提着呼吸,心湖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搅乱了一池静谧的春水。   颀长的身形站起来,遮住了身后昏黄的灯光,段京淮嘴角噙着慵懒的笑意,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勾勒下立体又深邃。   时屿攥着冰凉的手指,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伸出指尖勾下他的耳罩,桃花眼微挑:“问你什么?”   “……”   冰箱贴,密码,还有发烧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长久的沉默,玄关处的感应灯灭了下来。   段京淮低低的笑了下,漆黑的眸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他贴在他的耳畔沉重的喘息着,热浪喷薄在他的耳廓:“你想现在告诉我吗?”   “……不想。”他如实的摇摇头。   “所以,没关系。”他说,“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告诉我为止。”   流转的眼波颤了颤,时屿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窥探他的内心。   段京淮慵懒地低垂着眼,狭长的眼尾轻佻又多情,手却帮时屿解着羽绒服的拉链。   两人离得近,时屿眸间染上了一些柔软,他伸出指尖揪紧段京淮大衣袖间的布料,脖颈前倾了些,昂着头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印在了他的侧脸上。   怎么办,现在好像是他交付吐露的真心更多一些。   段京淮怔了下,抬起头,凝视他的目光一点点深沉。   昏黄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朦胧中透着迷媚的美。   他的锁骨上还烙着几枚深红色的吻痕,是刚才他在电影院里留下的,像妖冶的罂粟般蛊惑。   时屿被他危险的眼神盯得心跳紊乱,他舒缓了一下呼吸,刚想撤离些许,便被他搂着腰锁在怀里。   宽厚的羽绒服忽然掉到了地上,段京淮圈住他的腰,强势又温柔的吻上去。   他的气息滚烫,胸腔起伏着,把时屿整个人揉进怀里,撬开齿关。   时屿眼神有些朦胧,他乖乖的张开嘴,任由男人的舌尖闯荡进来,吮吸横扫着,汲取着每一寸甜液。   这波攻势比刚才在电影院还要猛烈,时屿被逼的有些腿软,人朝后仰,一寸寸的后退,背脊缓缓靠后,撞到了门口橱柜上。   衣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上,心脏热烈的快要被引爆。   段京淮拦腰将时屿抱到橱柜上,手捏着他的下巴抬高,含吮住下唇厮磨。   低喃在耳畔磨人响着,腰间柔软的触感逼的他喉咙一紧。   段京淮眼底布满猩红。   想要,但是他又怕时屿会多想。   他眸光克制着暗下来,吻在下巴处流连。   时屿迷茫的抬着眼,眼底水意波澜,两条褪映着窗外的月光,白的晃眼。   段京淮只褪了大衣和外套,衬衫还规规矩矩地留在他身上,而他这边,只剩下一件单薄的T恤,还被拉扯到不成模样。   热意沿着身体各处蔓延。   客厅鱼缸里金鱼围着水草绕圈,它嬉闹的亲着水草的尖儿,又吐着泡泡往下/流连追逐,在根部徘徊。   薄薄的皮肤透出桃花般的绯色,段京淮在他身前半蹲下来,时屿微眯起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脚就被架着踩到了段京淮的肩膀上。   他瞪了瞪眼。   灯光又暗了下来,客厅里只剩下透过纱窗倾泻而入的月光,时屿感觉眼前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双腿酥麻,背脊无力地倚着墙壁。   睫毛微微颤抖着,轻薄的汗密布在他的额头上,眼眸染着酣热和潮意。   脚趾都缓慢地绷紧了,月色笼罩,时间一点一点的浓稠,混沌——   忽然“噗”的一声,水缸里定时的过滤阀突然启动,大片细白的泡沫在顷刻翻涌出来,蔓延在水缸里,将金鱼和水草冲散。   时屿揪着段京淮的发梢,气息浓重地起伏着,红通通的唇微微颤抖。   漆黑的鹰眸匍匐着紧锁住他的瞳仁,段京淮站起身,将他从橱柜上抱了起来,垂眸在他的唇上又轻轻吻了一下,温柔安抚。   时屿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衬衫骂道:“你好烦。”   段京淮散漫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有些恶劣,嗓子哑着:“不喜欢?”   “……喜欢。”他声若蚊蝇,牙齿开始隔着衬衫啃咬他的皮肤,“但你还是很烦。”   “我烦我烦,”他喉咙里低低地笑出声来,他觉得时屿简直可爱死了,一颗心偾张着,低头吻到他的发间,“上楼睡觉吧,要不试一□□温计?”   他眨眨眼:“我又没发烧。”   段京淮扬眼勾唇,压低了嗓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发烧,身上怎么这么烫。”   “你,”时屿瞪着他,咬着牙羞愤道,“明知故问。”   段京淮抱着他往房间走,将人放到床上,打开衣柜帮他找洗澡要换洗的衣物。   时屿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几秒,浅浅呼吸了几下,突然出声说:“段京淮,你订一张下周一回国的飞机票吧……”   听到这句话,段京淮抓着他睡衣的手蓦然收紧,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有些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来。   呼吸深深摒着,心蓦地跌了一下。   他是哪里,又惹时屿不开心了吗?   “时屿……”他转过身来看着他。   “?”时屿盯着他的脸色,意识到他会错了意,连忙打断他,“你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回国。”   “?”   段京淮紧锁的眉心松缓下来,他桃花眼缓缓上扬起,眼底的惊喜就要按耐不住。   “你,同意跟我回去了?”他喉结滚了滚,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连唇角都不敢过于上扬,紧张的指尖全数紧缩起来。   时屿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弯腰将段京淮手里的睡衣抽过来,清了清嗓音说:“我本来就…只是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再回去的。”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留在这儿……   自从下定决心回国那一刻,他心里就想过,哪怕段京淮不喜欢他,他还是想留在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啊?”段京淮愣了愣,“你不是被调回来了吗?”   “我拒绝了。”时屿说。   眼看对面的人还是一副怔然的表情,时屿抿了下唇:“段京淮,你该不会是后悔来——”   还没等他说,段京淮忽然上前两步,将坐在床上的人搂抱在怀里。   额头轻抵着段京淮坚实的腹肌,时屿张了张嘴,他能感受到段京淮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和手臂勒紧他的力道。   像是要把他塞进身体里似的,难以逃开。   时屿眼睫自然垂下,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搂住段京淮,声音里还有一份小小的挣扎:“…才不是因为你。”   段京淮不禁失笑,揉着他的发顶,眼底漫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就好。 第49章 婚宴   谢家豪最近觉得段京淮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找他出去玩, 撑场子,他基本都会答应,虽然到了地方也就是玩点游戏喝点酒,最出格的地方也不过是跟他们一起看女团热舞。   然而自从他在美国回来之后, 谢家豪感觉自己简直被抛弃了。   约酒吧约ktv约夜总会就没有成功的, 不仅如此, 他甚至还把他人直接拉黑了。   两人身份地位不对等,谢家豪也不敢说什么,直到谢家豪因为建筑厂的事情去公司找段京淮谈合作,才敢跟段京淮继续套近乎。   “淮哥, 好久没聚了, 一会儿我们出去喝点?”   “我很忙。”段京淮冷着脸,刷刷几笔把合同签了,随手扔给他。   谢家豪手忙脚乱的把合同接过来,又谄媚地问:“是有什么重要会议吗?”   “不是, ”他扯着领带松了松,沉道:“我一会要回去做饭。”   “?”   “然后给时屿送到办公室。”   “?”   段京淮去美国追时屿这件事,圈子里都是知道的。   但传的风言风语。   具体情况, 谢家豪也不敢多问。   不过段京淮给别人做饭这件事情, 本身就超乎人的想象。   他向来是人精,比起罗安那个榆木脑袋, 他从上学的时候就看出了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 所以tຊ时不时对时屿也是殷勤的很。   “那你叫嫂子跟我们一起来玩呗,大家又不是不认识, ”说到这儿, 谢家豪还提示道,“他表弟最近也经常跟霍沉舟在一块。”   段京淮对“嫂子”这个称呼很满意。   但他仍旧冷冽着眸, 眉也没抬,沉声凛道:“时屿不喜欢那种场合。”   谢家豪没辙,近乎不套了,直接夹着尾巴走了。   从那天起,段京淮是个妻管严的事就被传了出来。   夜幕降临。   段京淮拎着保温桶乘坐总裁电梯上了顶楼,守在总裁秘书处的小孙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其余人也都习以为常的行着注目礼。   好歹也是高级白领,上流圈子传的那些事,秘书处的人都早有所耳闻。   更何况他们还亲眼所见,段京淮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君逸的总裁办公室,简直比他们上班打卡还要准时。   推开门,时屿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他身形修挺,深蓝色的条纹西装裹住一线窄腰,颀长的脖颈如玉般,清霁矜贵。   听到开门的声响后,他侧过头来,清冷的眸在看到来人后柔和了几分,但还是清凌凌的。   乌沉的夜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包裹着他,将本就瓷白的皮肤衬的几近透明。   “你们先确定具体估值和实际费用。”他又转过头去,跟听筒那边总部的人交代工作。   段京淮将保温桶放下,走到落地窗前,从身后将时屿搂进怀里。   时屿身形一僵,回过神来后,背脊放松,人稍稍向后倚了下,将一部分重量压到段京淮身上。   “你再调几份详细的数据来。”   段京淮搂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肢,薄唇落在他白皙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那咬痕酥酥麻麻的痒,气息也拂的皮肤灼烫,时屿稍侧了一下头,想避开,却被身后的男人含住了耳垂。   “嘶……”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下。   “怎么了老板?”听筒那边的人察觉到了异常,开口问道。   “没事……”他脸颊顿时染上绯红,侧眸剜了段京淮一眼。   说剜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更像是撒娇。   段京淮笑了下,啄吻没停,在他耳后的皮肤处密密麻麻地流连。   “嗯,动向盯紧一点,随时给我消息。”有人一直在后面捣乱,时屿也没了继续的心思,直接挂了电话。   “你干什么?”他转过身,食指指腹摁在段京淮的下巴上,将人的脸向后推远了些。   段京淮勾着唇,狭长的眸懒洋洋的,把时屿的手拉下来攥进掌心里:“别总想着工作,先吃饭吧,你就不饿?”   “……”   原本是没觉得饿的,他一向加班,吃工作餐,应酬,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吃饭一直没个正点,但自从段京淮到美国去,再都现在,一日三餐都雷打不动的养着他,把他的胃惯了出来。   他看了眼身后玻璃茶几上的保温桶,点了点头。   时屿喜欢甜食,段京淮特地学了几天炸春卷,色相和味道都还不错。   “婚宴是不是就在后天了?”春卷格外的酥,牙齿刚碰到,就响起酥脆的声响。   “嗯。”段京淮将衬衫袖口翻折上去,又将剥好的炒虾仁往时屿面前推了推。   时屿今天胃口似乎不错,虾仁和腐竹全都吃了,只有西蓝花留了大半。   看来是不太喜欢清炒的西蓝花,那下次可以试试用开水烫完之后凉拌?   段京淮默默在心里规划着菜谱。   时屿有点瘦,虽然该有肉的地方都很好,但还是应该养胖一点比较好。   “我也收到了请柬,说起来跟秦皓也有几面之缘……”时屿语速缓慢地说着。   段京淮眸亮起:“你要跟我一起去?”   时屿舀着碗里的粥,小声嘀咕说:“你要是已经约了别人,就算了。”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腕,人凑近了些,压低嗓音轻声说:“我巴不得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约什么别人?”   “……噢。”   “时总——”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时屿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请进。”   门打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走了进来,他礼貌地微微欠身,将手里文件递到桌子上:“时总,这是您要的关于平邹城建的项目计划书,请过目。”   平邹城建是最近被炒的很火热的房地产项目,市值过亿,地势位于京港新兴商圈,很多大公司和企业都在接触,未来很有发展前景。   时屿刚才跟R&E那边商议,就是因为这个项目。   时屿微抬着下颌示意了一下:“嗯,你出去吧。”   陈骋点点头,抬眸时,眼睛从段京淮的面上扫过。   段京淮低蹙着眉,他五官轮廓本就凌厉,此时眸光也如鹰隼般冷峻地睨着他,看上去戾气凛凛。   陈骋心头一颤,背脊有细密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但他仍旧维持住面上的平静,神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段京淮的指尖覆在腿面上敲了几下,望着那人的背影,黑眸微微眯起。   陈骋拎着公文包走到地下停车场,将车开出商业区后,他从车子里拿出一只备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板,时屿这边确实会接触平邹这块地。”   “哦?”一个低沉声音在听筒那侧响起。   陈骋继续说道:“而且还是美国总部那边下的命令,甚至还调取了不少资金,看来确实是势在必得。”   男人在那侧不屑地低嗤了声。   “不过,段京淮好像对我有些起疑。”   “怎么说?”   “他刚才盯着我的眼神很警觉,”他皱起眉,细想起男人狠厉的目光,他到现在还有些发颤,“不过我并没有露出破绽。”   “嗯,你做得很好,”那人沉声道,“继续打探消息,总监的位置,我这边会给你留着。”   陈骋道:“多谢老板抬爱。”   男人挂上电话,黝黑的眸望着眼前灯火阑珊的夜景,他缓缓攥起拳来,狠狠咬了下牙关。   ——   婚宴在京港展览中心举办。   展览中心整体呈U字形结构,两侧修建了西式的罗马柱,主建筑是正中央高达六层塔楼式别墅,两侧设有蜿蜒而上的欧式楼梯。   前庭有一个豪奢的喷泉水池,两侧种满了绿植,是按照欧洲古典园林风格修建的。   红毯从入口直直铺到会展中心门口,入口处用上万朵红色玫瑰搭铸了一面奢华的玫瑰墙,墙面上还贴了用新郎新娘名字制成的花环。   商圈和娱乐圈轰动的跨圈婚礼,现场来了各行各界的名流翘楚,不少媒体早就蹲守,闪光灯“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   每个到达现场的贵宾都要在花墙前拍照留念。   有媒体,又是话题度颇高的名流盛会,简直是争相斗艳的绝佳场合。   跟慈善晚宴不同,婚宴的进场顺序并没有详细安排,时屿刚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弟,便看到穿了一身酒红色丝绸西装的周扬一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他今天的装扮可以用妖冶来形容,肌肤凛白如雪,身形修长又纤细,笔直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内,狭长的眉间蹙着一抹风情。   花墙口引起一阵骚动,好多媒体看到他,都不约而同的举着摄像机往前凑。   他运气不错,之前跟段京淮有过节之后,回去简直寝食难安,生怕段京淮一句话他就会惨遭业内软封杀。   但谁知道,封杀没等到,之前他主演的一部耽美电视剧上映了,他跟另一位合作对象的CP爆红,流量又猛上了一个台阶,现在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红人。   也就是因为这,他才有机会来到这婚宴现场。   所谓红气养人,他现在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和松散。   时屿听到身旁有几位结伴而行的富家千金议论道——   “那是周扬一吧。”   “真漂亮啊,长这么漂亮简直就是妖孽。”   “我要是个男人也要被他迷死了。”   “多少有点理解纣王不早朝的心态了哈哈。”   时屿站在灯光暗处,指尖摩挲着袖口,神色遮掩在阴翳里,分辨不清。   段京淮将钥匙扔给门童,扯着领导走到时屿身边:“看什么呢?”   时屿心里一慌,连忙挡在了他的面前。   门口灯光如瀑,段京淮今晚也穿了一件酒红绸缎的西装,裤缝熨烫笔直,质地精良的牛津皮鞋在灯光下纤尘不染。   时屿感觉心口像是挤了一堆柠檬汁,酸的他牙缝都发麻。   段京淮不解地看着他,tຊ又侧眸去看花墙的位置——只剩下一个人影消失在墙角。   “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段京淮轻垂下眼,薄唇微扬,“我们直接去大厅,不用走红毯。”   他知道他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形式。   “这样好吗?”   段京淮笑了下,牵住他的手腕:“没关系,秦皓这会儿没那么多规矩。”   弦月擦着树梢悬在空中,来往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汇成一片霓虹星河。   宴会厅在四楼,入门便是藤蔓和玫瑰围成的U形栅栏,大厅一片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各色香槟和花瓣的香气,适应生端着托盘穿梭在一片鬓影衣香间。   段京淮直接带着时屿进了休息间,秦皓正站在镜子前摆弄温莎结,身旁的造型师忙碌的帮他整理衣服。   谢景廷他们也在,见两人进来,起着揶揄的高调笑道:“好久不见啊。”   郝帅倚在沙发里兴致昂扬地扬着脚尖:“小美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去美国不回来了呢。”   沈知年也在。   得知时屿回美国是因为以前的合同要处理,他便退了原本已经定好的飞机票。   眼下看到他跟着段京淮进来,沈知年躲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冲时屿浅笑着点了点头。   到如今,他也确实只能退到“哥哥”的界限之外。   时屿将手里的礼物盒递秦皓,浅浅勾唇祝贺道:“新婚快乐。”   秦皓接过,笑道:“谢谢。”   休息间内拂着袅袅熏香,三面环绕的落地窗外,能看到整座城市波光粼粼的夜景。   侍者端了个托盘上来,盘中放了两只香槟色的胸花,都印着“贵宾”的字样。   段京淮刚伸出手去托盘中拿,一只骨节线条分明的掌骨也同时出现在视野里,两截指尖相碰,时屿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不习惯跟段京淮在别人面前亲密,更何况,他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段京淮却顺势抓住他的指尖,强势又霸道的攥在掌心里。   时屿抬眸,撞上段京淮轻佻不失玩味的眼眸,他勾着眼尾剜了他一眼,指尖有些气恼地挠了下他的手心。   段京淮扬眼勾唇,轻笑着放开了他。   一来一往的暧昧拉扯被休息室的众人看在眼里。   段公子赴美追人的事情本就在圈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当事人两耳不闻窗边事,他们也早就默认了。   段京淮拿了只胸花,凑近一步,低垂着黑压压的眼睫,别到时屿的左胸。   时屿穿了件墨蓝色暗竖纹西装,额发打理整齐,眼尾勾着一抹清绝慵懒的性感,胸前那朵香槟色的玫瑰将他衬的更加高贵,不落凡尘那般。   段京淮敛起眉心。   像是挂在高山之上的弦月,哪怕摘不到,他也甘之若饴。   打过招呼,两人便往宴会厅里走,此时整个会场已经来了不少权贵名流,正举着酒杯四处交谈。   之前在天鹅湾项目发布会的庄董看见他们,连忙拿着酒杯迎上去,长辈似的轻拍了下时屿的肩膀:“时总啊,好久不见,听说你看上了平邹那个项目,正打算吃下啊。”   时屿淡道:“庄董,今天是婚宴,我们还是不谈公事吧。”   庄渊哈哈大笑:“害,我这不是也打算投标吗,不过人老了,恐怕是竞争不过你们年轻人啊。”   平邹竞标会在即,听说参与投标的企业就有几十家,压力确实不言而喻。   时屿:“庄董您谦虚了。”   庄渊忽然压低声音说:“对了,那个华曜的赵麟赵公子,之前在欧洲吃下了不少房地产项目,这次也盯上平邹这块地,估计是要大展拳脚一番,也不知道有几斤几两。”   听到这儿,段京淮抚着酒杯的指腹一顿,眸色压低。   赵麟前不久被放出来,明面上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时屿漫不经心地浅酌着杯中的红酒,神情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勾唇:“咱们京港最不乏的就是人才,庄董,婚宴快开始了,您请入座吧。”   庄董笑笑:“好。”   跟人打完招呼,侍者适时地迎上来,微微弓腰将两人往他们的座位引。   时屿垂眸看了他胸花下烙印的字样,侧头:“你怎么没当伴郎?”   段京淮凑得近,手垂下来悄悄牵了一下他的,接触一瞬便松开。   看着时屿有些失神的脸,他唇角微弯,凑到他耳畔亲昵的低沉道:“伴郎要帮着应付很多事,我想陪着你。”   从刚才段京淮跟时屿进门起,周扬一就把目光放到两人身上。   之前段京淮跟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的照片上了娱乐头条,有朋友还以为那人是他,特地跑来揶揄他攀上了高枝。   当时周扬一还因为怕被封杀提心吊胆的,连忙否认了。   眼下,他才后知后觉认出来,被拍到的人竟是时屿。   段京淮在照片里深情的眸子令谁看了都忍不住咋舌,纵然他一双桃花眼,还没有人见过段公子用这种神情对待过谁。   起初段京淮对他那副态度,他还以为自己掌握的信息有误,可如今一看,时屿分明跟他就属同一类型。   因此他有些不明白,他跟时屿比,究竟差在哪里?   他那么上赶着讨好段京淮,而时屿,向来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却能让段京淮那般俯首称臣。   难道是时屿在床上比他更会讨好人吗?   两人坐在距离椭圆舞台最近但稍侧的位置,属于贵宾席,旁侧便是亲属席。   后排除了富家子弟,还有不少娱乐圈内的大腕明星,连新娘的伴娘都是国际影后级别的大人物。   桌上摆着香槟塔和琳琅点心,旁边坐的都是财富地位上乘的名流,打过招呼后,段京淮将桌上的糕点推到时屿面前。   时屿总觉得周围有不少打量的视线落到他们这边,分明两个月前还因为天鹅湾争权夺利,如今却以如此亲昵的姿态示人……   必然也有不少猜测和看乐的人。   后排的一些大牌明星,圈子里爱玩的富家子弟,都在私下悄悄赌,段家公子会在几个月内甩掉时屿。   刚坐下没一会儿,时屿觉得有些闷,站起身来。   段京淮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吧。”   “不用了,”他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回来。”   时屿走到玻璃厅廊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被浓稠的夜色包裹,璀璨灯河在脚底奔腾不息。   他站在窗沿边眺望,浅浅的透着气,轮廓陷入一片昏沉的静谧中。   不久,有琐碎的谈话声从厅廊另一侧拐角传出,他本意无心听,可那谈资间的主角,令他不由自主地凝神。   “放心吧,长不了,撑死一个月吧。”   “我看也是,没什么好讨论的。”   一道男声说:“也不一定吧,我还没见过段京淮在宴会上跟哪个男人这么亲密的。”   有人嗤笑道:“男人女人不都一样吗,玩物罢了。”   一个女明星道:“今天乔诗琪都没来啊,不会是在家伤心呢吧,说被甩就被甩了,也不知道捞到什么好处没?分手费是多少啊?”   “时屿除了长得好看,到底有什么魅力啊?能力倒是很很出色,可给人感觉实在是太清高了,我可不喜欢这种高岭之花。”   “什么清高,装的吧,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骚呢,不然怎么能把久经风月场合的小段爷勾到美国去找人。”   “小段爷真的是去追人了?会不会是谣传啊。”   “不可能,谢家豪亲口说的。”   “真是稀奇啊,我还以为他跟时总在圈子里是仇敌呢。”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猎奇的动物,上/床也不过是征服的一种手段罢了,等他玩腻了,自然也就扔了。”   “对哎,我看那个周扬一也来了,出了个热播剧尾巴都快摇天上了,他跟小段爷好了多久?”   “没好,就是炮/友,前天晚上还在一起,听他正在拍戏的那个剧组的朋友说,被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都没开拍。”   时屿微蹙起眉,捏着酒杯的手沁着冰凉,他将指尖缓缓陷在掌心里,抑制着心口喷薄的堵闷。   从美国回来之后,除了工作时间,段京淮基本都跟他腻在一起。   虽然他每晚都会主动睡客房,可第二天一醒,时屿就能看到他穿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餐的身影。   他相信段京淮不会骗他。   可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传闻被传tຊ出来?   难道说是那个男明星自己在外面乱传的吗?   段家虽然不涉及娱乐行业,可在京港的圈子里一直手段狠辣,他应该没有胆招惹段京淮,胡编乱造才对。   他摩挲着酒杯的杯沿,往宴厅里走,段京淮还坐在原位,见他回来,连忙把椅子拉开。   时屿的余光突然瞥到,周扬一就坐在他们的斜后方十几米处的桌子上,目光正打量过来,那眼神,倒是透着几分受伤与爱慕。   时屿眉心微敛。   他坐到位置上,突然抬起眼睫来看着段京淮,嗓音低柔道:“我腰有些酸。”   “怎么了?”段京淮关切地垂下眼,视线落到他后背的腰间。   “应该是因为坐的有些久。”   “那要不要去外面站会儿,仪式开始还得有段时间。”   “不用了,”时屿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灯光,烛火一般深深燃到他的心底,他伸过手去,力道小小的,轻轻地攥了一下他的拇指,小声说,“你帮我揉一下吧。”   段京淮敛着眼睫看他,眼睛从一开始的幽深逐渐被缓缓点亮。   时屿这种亲昵的依赖让他很受用。   他勾唇笑了下,手伸过去,掌心落在他的后腰处,有力又缓慢地揉着。   从周扬一的视角看去,恰巧能看到段京淮的侧面,他脱了外套,一侧手臂搭在桌上,脑袋压得稍低,另一只手正帮时屿揉着后腰。   他手臂的衬衫翻折了上去,掌心宽大厚实,小臂上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令人移不开眼。   周扬一垂下眼,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他确实挺喜欢段京淮,从很久之前他还是三线小明星时,在宴会上远远看过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从来就没见过他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果然,还是自己太入不了他的眼吗?   片刻,灯光黯淡下来,银河般的细碎灯河在天花板处亮起,秦皓穿着礼服站在舞台上,伴随着悠扬清脆的钢琴曲,新娘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婚礼流程隆重复杂,结束后,新人换了旗袍沿桌敬酒,酒桌的气氛也松散了不少。   有不少人在现场走动着寒暄,时屿也跟段京淮分开,扩充自己的社交版图。   不多时,他看到鹏建的黄董正拉着周扬一聊天,黄董有家室,但在外也是出了名的爱玩,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时屿垂下眸,微微眯起眼睛,角度使然,他看到黄董用半侧身子遮挡着,掌心放在周扬一的臀部时不时的捏着,他又抬眸,看到周扬一脸色并无异常,反倒是还有些谄媚的给黄董添酒。   时屿撇开眼,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转身,黄董忽然叫住了他:“时总。”   周扬一愣了愣,抬眸往这里看。   时屿薄唇微抿,从身旁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迎上去:“黄董。”   “刚想去跟你打招呼呢,”黄董笑了下,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着,“前几天我开车去天鹅湾看了,建的可真是好啊。”   “黄董过奖。”   杯壁碰撞的声响在空中清脆的响起,时屿姿态优雅地轻抿了一口,他余光察觉到身侧周扬一探究的眼神。   黄董喝的酣畅淋漓,他笑着继续说道:“平邹那块地我前段时间也去考差了,确实是好项目啊,等时总拿下这块地,到时候,还希望能跟我们鹏建合作啊。”   他四下打听,觉得平邹这块地估计还是会落在时屿手里,即便他资历和辈分都比时屿高出不少,但在权势面前,也只能趋附奉承。   “黄董说笑了,竞标会还没开始,谁能中标还不一定,我也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   “害,像时总那么有谋略有魄力,肯定是不在话下啊。”   黄董见一旁的周扬一傻傻的站着,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斥道:“你快再敬时总一杯啊,什么眼力见。”   周扬一恍然回过神来,他连忙从桌上拿出一杯酒,“时总——”   时屿垂眸:“不用了,我酒量一般。”   黄董以为是周扬一不懂事惹了时屿,连忙讨好道:“害,这不是带个小明星过来看看热闹吗,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周扬一抿唇。   他能来这婚宴,凭借的是自己的热度和作品,并没有依附别人。   但黄董是他最近的金主,他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作品,黄董就是背后投资商。   为了拿到演出权,他连陪了他好几个晚上,没曾想黄董食髓知味,戏开拍了,也会时不时的抱着探班的名义去剧组找他,弄得他都下不来床,影响拍摄进度。   “快点敬时总啊,”不等时屿说话,黄董又用手肘使劲碰了周扬一几下。   周扬一本来就有些慌乱,黄董那么一撞,他手臂因惯性失控先前,握在手里的酒杯撞到了时屿身上,杯中的红酒瑶瑶晃晃的洒出一些,在墨蓝色的西装上开出深暗的花来。   时屿不悦地微皱起眉。   黄董觉得本来就嫌他态度不够谄媚,这会儿更是惹出了乱子,烦躁地低吼道:“什么蠢货,管着干什么吃的,敬个酒竟然也能敬人家身上去!?”   周扬一又气又怕,揪着心,眼神慌乱的在桌上找了一圈,赶紧拿了手帕,伸过去要帮时屿擦酒渍。   他手还没碰到时屿的西装,小臂就被旁侧伸过来的一只手攥住,指尖的手帕也被人抽走。   黄董先一步反应过来,声线颤了颤:“段…段总?” 第50章 表白   周扬一浑身一凛, 他侧过眸,看到段京淮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正蹙着眉帮时屿擦拭西装上的湿渍。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时屿同样也是眉心轻跳,他望着段京淮眉间的寡冷之意, 又用余光瞥了眼周扬一错愕的神情, 身体里血液流速忽然加快。   他呼吸一窒, 将手帕抽过来:“没事,我自己来吧。”   黄董烦躁地“哎呀”一声,忙推着周扬一说:“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时总道歉啊。”   周扬一被段京淮凛冽的气场吓得不轻, 这会儿人都有些战栗, 哪还有在红毯那般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垂着眸颤颤巍巍地说:“对,对不起时总。”   段京淮瞥了他一眼,湛黑的眼底略过一抹阴鸷之色,但很快便移开, 将目光放到黄董身上。   “黄董,秦皓婚宴的宾客门槛可不低,既然是你带的人, 麻烦看紧一些。”   周扬一的面色顿时跌入灰土。   黄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段京淮是他万万都不敢得罪的人,他有气也发不出, 只能低头哈腰的赔不是:“是是是, 你看这事闹的,真的是太抱歉了时总, 要不, 您看这西装多少钱?”   时屿怔愣的看着段京淮的侧脸,听到黄董叫他才回过神来, 淡道:“不用了。”   黄董连忙点头:“真是抱歉了。”   说着又踢了周扬一一脚:“你快点谢谢两位啊,杵着干什么呢?”   周扬一泪都掉下来了,泪眼婆娑的眸子很是动人:“谢…谢谢时总,谢谢段总。”   时屿眸色深沉地看了他几眼,抿起唇。   ——   万丈苍穹之上,弯月如钩,薄纱般的月光披笼在夜幕中。   时屿将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凉风在耳侧飘拂,他半阖着眸,霓虹闪烁不定的灯火在视野里铺陈开来。   天台氛围静谧,灌木植株的枝梢开着粉白的花朵,紫黄相间的灯泡像星河般坠在空中,诗情又浪漫。   段京淮从他身后站定,双手环过他的腰间,将人揽在怀里,下颌轻蹭着他柔软的耳廓。   “想什么呢?”   时屿微微侧眸,清亮的眼神中缀着斑驳暧昧的色彩,他伸出手攥他的袖口,嗓音又低又软:“想你。”   他从来没有如此露骨的坦白情意,段京淮凝着他的眼睛缓慢亮起,黑眸幽动,他攥住时屿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吻了下掌心:“我在呢。”   时屿想了想,转过身来面对着段京淮,还是解释说:“其实周扬一不是故意的。”   当时的情况的确是黄董推了他。   天台有冷风拂过,段京淮垂着眸,将时屿的两只手全都攥在手心里,随口问道:“周扬一是谁?”   “……啊?”时屿愣了下。   对上段京淮不解的眼神,时屿继续说:“就是刚才不小心把酒泼到我身上的那个男明星,你……不认识吗?”   段京淮轻笑了下:“我又不关注娱乐圈,为什tຊ么会认识他?”   时屿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他神色茫然地看着段京淮,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点点的拨开。   “怎么了?”   “他之前说过……”   时屿把之前广告拍摄时候听到的事情,还有刚才那些人的对话都告诉了段京淮。   说完,他神色紧张地看着段京淮。   段京淮眸色沉沉,他看着时屿眼里的不安和紧绷,突然觉得好笑又心疼。   他轻叹了一声,问:“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乱来的人吗?”   “不是,”时屿立马反驳,他又垂下眼睫,小声解释说,“我只能在网络上了解关于你的消息。”   段京淮一听,很快便抓住重点,轻挑了下眉毛,缓道:“所以这八年,你一直都在关注我的消息?”   时屿哑然。   段京淮似乎不想等也不愿意再陪他装傻,又逼近了些,手臂搭在时屿身后的围栏上,将他困在他的臂弯之中:“嗯?”   时屿咬牙:“是。”   他又有什么办法?   想他,想到无数次出神,再回过神来时,搜索引擎上就写了段京淮的名字,他不知何时输入进去的。   一点开,除了金融商圈的一些经济采访,就是各大男女明星因为他争风吃醋的各种娱乐通稿。   “然后看了无数那些记者乱写的花边新闻?”   时屿的心脏还没从刚才的坦白中缓过神来,一双眼茫然地看向他:“乱写的?”   “对。”   原本他也没想相信,可是段京淮从上学时期就一直很受人欢迎,而且他跟段京淮分开八年,他不知该从什么途径了解他。   更何况他身边的朋友也爱玩的很。   时屿攥着段京淮袖口的指尖缓缓收紧。   段京淮轻敛着眉,他忽然想到之前一直让他抛之脑后的一件事,急切问道:“我之前在餐厅里跟别人吃饭,你是不是在窗外都看到了?”   那天他满脑子都是时屿要回美国的事情,哪怕拦住他之后,心里也乱作一团,只想着留住时屿,完全忘了当时关佳苒就坐在他的对面。   那时的情景,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时屿点头:“嗯……我看到你送她礼物,还有玫瑰花。”   说着,他的语气里又低下去,有些不管不顾地说:“你从来没跟我约会过。”   回想起那天,时屿心底还是有那么几分酸楚,分明段京淮在游轮上还对他温柔到极致,他不愿相信都是假的,他以为自己对段京淮来说,还是有些特殊意义的。   可在餐厅外眼见的事实还是让他误会,段京淮就是不要他。   “那只是家里乱点鸳鸯谱的相亲局,”段京淮解释说,“玫瑰花和蛋糕都是老人家准备的,我只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怕太草率交差,没办法跟老人家交代。”   “……噢。”   时屿自然地垂下眼睫,心口似有阴霾被轻轻拨开,心脏持续地跳跃着。   只要他说,他就愿意相信。   段京淮漆黑的眸好似寒潭一般深沉,良久,他沉沉的叹了一声:“你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会次次都逃离我吗?”   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那些语焉不详的新闻稿也没办法走法律途径,所以他从来没有管过,京港的名流圈子传言一向很多,他也没有特地去声明。   当年时屿走的不近人情,他以为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不存在,压根就没有想到,他会关注他的消息。   “那些都是假的,我从来没跟别人约会过,身边也自始至终就只有你。”   时屿抬眸。   望着时屿那双勾着天真媚意的眸子,段京淮低敛下睫,将额头抵住他的,嗓音因动情而沙哑:“时屿,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已经喜欢了快十五年。”   时屿背脊一僵,眼眸缓缓睁大了些。   十五年……   段京淮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垂,紧凑成弦的嗓音低哑蛊惑:“以前我不敢承认,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夹杂着太多较劲和争斗,我太过幼稚,不甘愿以这样的方式输给你。”   “后来,是我不敢赌,我怕你会害怕,会觉得莫名其妙,进而会远离我。”   男人将他的手反扣在掌心内,眉梢眼角都染着温润的深情。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刻意冷落你,是因为我怕这种莫名的感情只是我一时冲动,但我冷静了很久,还是没能平复下那种悸动。”   “喜欢你的这种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根深蒂固扎在我心里,每次对上你我都语无伦次。”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近三十年来,唯一怯懦过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哪怕多看别人一眼,我都觉得浪费时间,怎么可能会有别人?”   气息里飘散着一股酒香,呼吸也缠着他的,他轻哂道:“之前你跟我说你输了,我也同样告诉过你,输的人一直是我,早就输了个彻底。”   喜欢是棋逢对手,但爱是甘拜下风。   晚风忽然就安静下来。   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在时屿耳畔清晰的响起,一点点的,拨动他心里那条绷了很久的弦。   楼下的宴会厅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嚷乱,片刻,有婚礼烟花在会堂的地面上升腾而起,直窜苍穹,在静谧的夜幕中炸开,绚烂的彩色缠绵交织。   男人深邃的轮廓在烟火的映衬下明晖又温柔。   时屿眼睫轻掀着,安静地凝视着他。   段京淮鼻梁高挺,琥珀般清邃的眼眸有无数流光掠过,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塞了满心满眼。   时屿心脏跳的猛烈,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微蜷起掌心,轻轻闭上眼睛,心底有处柔软正瞬间发酸发涩。   清冷的月在天边悬着,身后一簇簇烟花仍旧沸腾不熄,明明灭灭的光线错综缭绕,如同他此时的心一般,有无数沸腾的喜悦在角落里升起。   从未想过,有一天段京淮会跟他表白。   他以为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不曾想,他一直都近在咫尺。   心脏感觉都快要爆炸似的。   还没等他开口,段京淮忽然伸出手将他拥进怀里,温热的吐息拂在他的耳侧。   滚烫的怀抱快要将他融化似的,时屿的侧脸紧贴着段京淮的胸膛,听着那里面传来足以吞没他的心跳。   他跟他同样紧张,同样不知所措。   “身为赢家,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用我的生日做密码,发烧的时候喊我的名字,藏了我的冰箱贴……”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带着迷人的馥郁,一点点的敲动着他的神经,他的语气里有漫不经心的笑意,“你就没有什么说法要给我吗?”   楼下人声鼎沸,时屿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依赖的蹭了又蹭。   段京淮扬眉勾唇,掌心轻抚上他柔软的发,指腹轻抬,轻而缓慢地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你不说,我就当这是表白了?”   时屿感觉心口化开了无数甜蜜的气泡,以至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膨胀开来。   他提了口气,将手臂的力道缩紧了一些,下巴蹭在段京淮西装衣料上点了点头,很小声地“嗯”了一句。   段京淮眼底的光颤了颤,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雀跃,抚着他的背脊故意说:“我没有听到。”   时屿安静了几秒,烟火将熄,有余烬擦着夜幕落下,他抬起头来:“嗯,是表白。”   他瓷白的脸始终滚烫着,吐息间有白气缠绕,微带笑意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那眸像是擦亮的火烛:“我很喜欢你。”   ——   别墅外的声控灯亮了又灭。   夜风带了些凉,大衣褪去,屋内落入绵延不绝的潮热。   有热浪在喘息中喷薄着。   段京淮将时屿压在门板上,手环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身,吻疯狂又痴缠的落下。   薄唇从耳廓寻到脖颈。   时屿脖颈上染了一层薄汗,他仰着头,长腿夹着男人的腰,脖颈细长的线条在夜色中性感的不像话。   段京淮抱着他从鞋柜亲到沙发,最后上了楼梯。   他被温水煮青蛙般折磨了一路,手脚发软,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段京淮单膝抵着床面,小心翼翼地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有冷粼粼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时屿的肌肤白的晃眼,他胸膛浅浅的起伏着,眸中勾着一抹潋滟的红,脚尖探在段京淮的腿面上。   砰砰砰,胸腔内似乎有小鹿在乱撞。   分明已经有过那么多次接触,时屿在看到段京淮平滑紧实的腹肌时,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段京淮垂着眸看他,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有野兽压抑着。   时屿吞咽了几下,他眸色朦胧地睨着他tຊ,身体四处都在发热,他伸出脚,作乱的闹着他。   段京淮眸色陡然一深,他连忙伸出手攥住他的脚踝:“别闹。”   时屿眨眨眼睛,他轻轻地喘着气,像只小狐狸似的,眼底流露出无辜又勾人的神色:“你撞我一路了,我踩两下又怎么了?”   那么纯的一张脸,用那么天真的语气说着这种话。   段京淮感觉自己要死了。   时屿上辈子一定是只勾人的狐狸精,眼睛里的光柔软又纯真,但心里却计算如何要他的命。   他附身覆上去,唇瓣接触的瞬间,时屿觉得心口一片烫意,沿着脉络来回冲撞。   吻绵长又悱恻,段京淮的舌尖漫不经心的撬开他的齿关,汲取着柔软里的每一寸甜津。   窗外璀璨的霓虹灯交叠辉映,有风吹过,两只路灯的灯光跌跌撞撞的摇晃着。   时屿湿漉漉的眼睛缀着朦胧的欲,懵懂迷茫地盯着段京淮深邃的眉眼。   夜色弥漫,他感觉舌尖被吮的发麻,扣着男人背脊的指尖都开始青白乏力。   不多时,他被男人拉着坐了起来,下巴俯在人的肩头,他感觉整个视野都是天旋地转的,头有些晕,手臂无力地搭在肩头。   段京淮忽然凑过来吻他,他朦胧的眼底水光潋滟,也迷茫的伸出舌头来回应。   飘摇的心像是找到了栖息地,时屿跟他鼻尖对着鼻尖,有月光洒进来落在段京淮的眼底,那眸深邃的像是隧道里的流光。   段京淮的嗓音低沉的像是酒酿:“哭什么?”   时屿眼底一片泪渍,他指腹伸过去,小心翼翼帮时屿把脸颊上的泪水擦干,压着嗓音低声问:“疼?”   时屿摇摇头,四目相对,他低低地轻喘着,呢喃着问道:“我不是做梦吧?”   “你还梦过这个?”他笑了下,痞里痞气的语调和动作都有些恶劣。   时屿没坐稳,恍惚的抓住他,红着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是说…表白。”   从婚宴回来,他整个人还都是懵的,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喝了酒。   段京淮真的跟他表白了吗?   时屿纤长的眼睫湿漉漉的,上目线掀开圆润的弧度,红通通的鼻端有酸涩上涌。   段京淮的心狠狠一疼。   他抵住他的额头,轻轻咬住他的唇瓣含吮,舌尖勾画的动作缱绻又迷恋。   “不是梦,我就在你眼前。”段京淮滚了下喉结,眼眸幽暗如化不开的浓墨。   气息炽热,时屿浑身颤抖着缩紧脚趾。   清冷的月亮被他如愿以偿搂进了怀里。   “我爱你。”   他俯在时屿的耳畔,沙哑的低喃虔诚又缠绵。   ——   日光大燥,阳光呈柱状射进清幽的房间内,薄纱窗帘被风吹成流动的形状。   时屿的眼皮被烤的发烫,他拎着被角,想要试图将被褥盖过眼睛,但揪了好久也没能拽动。   他迷茫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性感的喉结。   手被人攥在掌心里,腰间也被一双手紧紧勒住。   时屿反应了两秒,往被窝里看了下,又通红着耳廓抬起头。   段京淮的下颌线精致完美,浓密的睫毛铺落在眼睫上,男人鼻高眉深,极具浓颜和攻击力的骨相清晰的剖开在视野里。   腰很酸,腿也像是快要断了。   昨晚没喝醉,也没有发烧断片,所有的记忆都驻扎在脑海里,一幕幕如电影胶片般在脑海掠过。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令人难忘。   时屿羞愤难当,他像是被欺负了似的,红着眼眶狠狠地剜着段京淮,见人还在睡,气不过的张嘴咬住他高耸的喉结。   段京淮被闹得清醒过来,狭长的桃花眼都翻成三褶。   喉间有轻微的疼痛感,他低敛着眉,看到那颗埋在自己下颌处的脑袋。   灼烫的气息喷薄,他低沉着呼出一口气,搂住时屿的头轻揉了几下:“别闹,宝贝。”   昨晚时屿昏沉的睡过去时候,他抱着人去浴室,弄完之后又洗了个冷水澡,天刚蒙蒙亮才躺下。   时屿被这声沙哑低磁的“宝贝”给撩的脸热,他停下动作,挪着腰向后撤了稍许。   段京淮喉结处被咬红,沾着湿淋淋的水渍。   时屿抬起眸来,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皱着,拉着绵长又软的语调叫人:“段京淮。”   “嗯?”尾音好听的上扬着,段京淮掀开眼皮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含深情。   “我…”时屿被炽热的眼神烫了下,到嘴边的话也不自觉地哽了一秒,他垂下眼睫,闷闷地控诉道:“腰疼。”   段京淮轻轻笑着,胸腔微震,他摊开掌心,轻道:“我帮你揉一下。”   “……”   时屿没说话,任由他动作,过了一会儿,他耳廓染上绯红,抬脚踢了段京淮一下,怒道,“你干嘛呢?”   明明是揉腰,他怎么揉着揉着……!!!   时屿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把人踢开,翻了个身背对着段京淮。   有了先前被踢下床的经历,段京淮也能摸索出时屿刚才那点小脾气简直不足为惧,他又重新缠上去,从时屿身后抱住他。   “我错了。”他低低地笑着,道歉的语气有些轻佻。   时屿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没理他。   段京淮握住他雪白的肩头,将人掰过来,肌肉线条坚实的手臂支在他的耳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时屿不由自主地攥住被角,冷着嗓音说:“干什么?”   段京淮俯下身去吻他的唇,含吮着他的下唇厮磨,他调整着呼吸,密而杂的吻不断烙印在他的耳廓,脸侧,嘴唇。   清晨的悸动和荷尔蒙格外旺盛,时屿微眯着眸,伸出手臂来搂住男人的脖子。   段京淮低笑。   “别——”察觉到被子里的异样,时屿的手撑在他胸前,虚虚地推开他。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嗓音压得极轻,声线低磁喑哑,语气也轻柔,懒洋洋的勾着。   时屿:“……”   他腰疼,说起来,自己也是那个始作俑者。   但他没想到段京淮这么有能耐,他充其量就是放点柴火,这火竟然就真的烧了一整夜。   他松开缠着他的肩膀的手臂,觑了他一眼,提着音调威胁道:“我踢你了!?”   段京淮本来也没想再闹他,他又低俯着身子亲了口人,柔声道:“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弄早餐。”   望着段京淮深情的眉眼,心口那点蜜都快要浇灌出花来。   “……好。”他攥着被角,点点头。   等段京淮走了,时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再醒来,已经差不多是中午,厚重的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手机。   “醒了?”段京淮从楼下上来,见他趴在床上玩手机,把窗帘掀开。   “唔……”时屿眼皮被燎烈的日光烫的一片青黑,他抬手遮了下,睡眼惺忪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起来吃午餐吧。”   段京淮把衣服从衣柜里找出来,时屿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小孩似的揉了揉眼睛,额前的头发乱糟糟的,跟野草似的四处生长。   段京淮看他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又联想到平日里西装革履冷若冰霜的人,心突然就变得很软。   时屿是他的了。   他想了十几年的人,终于属于他了。   想到这儿,他无声地勾起唇角,心顿时被塞得很满。   时屿人还是懵的,他遮唇打了个哈欠,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指指他的手:“衣服。”   段京淮站到床边,像是小孩似的帮他把衣服一件件的穿好,又拍了拍他的臀。   小猫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来,张嘴就咬到了他的肩头上。   “疼,别咬了宝贝。”   时屿松开牙齿,小声说:“我又没使劲。”   说完,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不自觉地挂上绯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上看到他肩膀的时候,两侧是青的,还有密密麻麻的牙印,都是他昨晚咬的。   眼睫垂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翳了翳唇。   段京淮低敛眼睫看他,眼尾稍稍扬起:“被你咬,我心甘情愿。”   “先洗漱吧。”他说着,把人从床上面对面的抱起来,抱着人进了浴室。   吃完午饭,段京淮自觉刷碗,时屿站到阳台边晒了会儿阳光之后,盘腿坐到沙发上处理文件。   公司没去,但是手头还有几个合同要处理,时屿一边在微信跟助理交代事项,一边跟陈骋电话聊关于平邹那块地报价的问题。   “基本就是这个情况,你给的文件我已经看过了,评估那边也完成的差不多。”   陈骋坐在办公室里,他有些紧张的推了推眼镜:“那,我们的报价大概什么时候能交上去?”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段京tຊ淮削了一碟苹果块端了过来,垂眸看着他摆在桌上的文件,幽沉的眸微微眯起。   “不急。”时屿说。   “好,”陈骋又问,“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时屿翻着文件的手一顿,淡淡道:“怎么?”   段京淮坐到他的旁边,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肉放到他的唇边,时屿一口咬下,脑袋倚到他的肩膀上。   陈骋解释说:“我打听到了一些相关信息,有人在私下贬低平邹的商业价值,恐怕这次有些企业会降低报价,不知道是不是属实?您是在顾虑这个?”   “嗯,这件事情评估那边已经有了打算,”时屿将苹果肉吞下,小腿伸过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段京淮的,语气还是那般公式化,“你安心处理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陈骋正色道:“好。”   正打算挂上电话时,他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个低冽的男声:“别撩我了,腰不疼了?”   他辨别能力不错,很快就听出那是段京淮的声音。   时屿一整天都没来公司,刚才听筒里传来清脆的咀嚼声,他显然是在吃水果,再加上男人极其暧昧又低沉的那句“腰疼”。   这很难不引人深思。   他仔细琢磨片刻,转而又换另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板,时屿还没有提交报价。”   对面有凶戾的男声响起:“还没有!?明天可就是截止日了,他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其他公司的报价可都交上去了,难道他还有什么花招要使?”   “不清楚,不过,”抿了抿唇,陈骋又说道,“他现在心思好像并不在这个项目上。”   “什么意思?”对面的人皱起眉头,“他不是都回美国的公司调资金支援了吗”   吃下这个项目也得要一笔足够大的资金,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会胡来?   陈骋想了想,思忖着:“他最近一直跟段京淮在一起,两个人关系匪浅,好像已经……”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听到“段京淮”这个名字,电话那边的赵麟目光瞬间冷冽下来,他攥紧拳头,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窗户玻璃上露出他愤懑的脸,上面还挂着几道明显的伤痕。   在京港,他既然动不了段京淮,那他就要抢掉时屿所有看好的生意,让他尝尝接二连三失败的滋味。   “怎么?他是打算靠男人来谋利?妈的,天天装作一副清高的样,果然在背地里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之前拒绝他,就是因为想要找更好的靠山?   想到这儿,他拳头攥的就更近了,神色简直怒不可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赵麟的话太过粗鲁,陈骋的唇开开合合,没能接话下去。   “狐狸精,勾引段京淮有什么用,段京淮那种孬种能把他领回家?没过两天新鲜感过去就得被甩了,”赵麟轻嗤一声,“我看他到时候还能找什么男人当靠山。”   赵麟还在那边骂,陈骋有些听不下去,他推了推眼镜,打断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这边的情况,我会继续盯的。”   赵麟吐了一口气,冷道:“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出报价的第一时间就通知我。”   “好。”   一盘苹果块见了底,时屿舒适的窝在沙发里,他的脚踝探到段京淮的腿面上,懒洋洋的晃着。   段京淮正帮他回复着美国发来工作邮件。   时屿下巴支在沙发轴上,额发低垂在额前,一眼不眨地看着段京淮。男人半边侧脸沉浸在日光里,棱角分明的线条都被柔化。   他忽然摸起桌上的眼镜,身子挪过去,坐到段京淮身边,将自己的眼镜架到段京淮的高挺的鼻梁上。   男人眉色沉沉,金丝边框的眼镜将他桃花眼里那股轻佻和多情的意味掩盖住,整个人的面孔变得儒雅矜冷,透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有斯文败类那味了。   “晕吗?”时屿问他。   “有点,”段京淮抬起眸,镜片上掠过一层虚幻光影,“你多少度?”   “我散光。”他回道。   段京淮将笔记本递给他看:“这样写?”   “嗯。”时屿扫了两眼,发过去后把笔电关了扔到一边。   “奖励呢?”段京淮扶了下眼镜,搂着时屿的腰直接将人拉过来坐到他的腿面上。   时屿装傻:“什么奖励?”   他指腹勾着段京淮衬衫的纽扣,拨来拨去。   段京淮攥住他不安分的手,低敛着眉说道:“晚上跟我回家吃饭吧?”   时屿感觉手心被他的手烫了下,有些不安地瞪了瞪眼睛:“这么快?”   他还没从昨天两人在一起这个事实中适应过来,结果才第二天,段京淮就要带他见家长。   段京淮看着他跟兔子一样受惊的模样,好笑又心软道:“只是吃个饭而已,没有别的事情。”   他凑过去,跟他鼻尖对着鼻尖,嗓音低柔道:“不用害怕,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   时屿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舔了舔唇,另一只手的食指摸到段京淮的喉结,像是好奇是什么东西似的戳了戳:“我考虑考虑。”   段京淮搂着他腰的手突然压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嘴唇磕碰到段京淮的下颌上,前胸贴的近。   喧嚣的热气在两人彼此喷薄,段京淮呼吸渐渐沉重,他抬手把眼镜勾下扔到地毯上,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时屿调整了一下呼吸,下颌紧绷着,顺从的张开嘴。   “乖,舌头伸出来。”段京淮幽深的眸底沉溺在情.欲之中,喑哑的嗓音谆谆诱导着。   唇齿相缠,两道柔软亲昵的交叠起舞。   时屿轻阖着眼睛,腰软塌在段京淮身上,手肘虚虚抵在沙发背上支撑着。   片刻,他忽然撤出来些许,两人之间拉开亮晶晶的液体。   时屿朦胧着眼,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又黏糊地说:“腿,麻了。”   段京淮轻笑一声,他抱着时屿的腰侧翻过身,将人抵在沙发里,膝盖半跪在他的腰侧,将人笼罩在沙发里亲吻。   时屿勾着他的脖子,双腿也缠到男人的腰上。   暧昧的氛围在客厅里扩开,鱼缸里的亲吻鱼也在积极的吐着泡泡,两人太过专注,并没有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哐当”一声。   走廊里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下一下的,最终站定。   段京淮摁住时屿发软的腰肢,睡衣的扣子被逐渐扯开。   时屿脖颈处染上一片潮意,虚虚地推着他,低声道:“别闹,不是还要去吃饭吗?”   段京淮啄吻着他的耳廓,嗓音愈发低柔:“晚点去也可以。”   “痒,你别挠……”   段京淮笑:“你腰怎么这么软?”   正说着,忽然,有一道沉重又极具暗示性的咳意在两人身后响起,嗓音有些沉。   时屿轻轻的喘着,眯着眼说:“你咳嗽什么?”   “我没咳嗽。”   “咳——”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响了一些。   两人身体皆是一僵。   段京淮率先从沙发上起来,用背脊将时屿遮住,凝眸看向身后的人。   时屿也顺势抬眸,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在看清来人之后,错愕地瞪起眼睛,叫了声:“妈——”   两人身后站了个面容精致,神情却如冰窖般冷冽的女人。   她戴着一条昂贵的丝巾,头发利落挽起,一身干练的高定毛呢,脸上隐隐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   江芝先是将眼神在时屿身上瞥过,又落到段京淮身上,她眉心轻拢着,眼神沉而冷。   四目相对,段京淮的眉也轻微皱起,深冷的眸里多了几分凛然。   他手臂撑着沙发,衬衫的领口还微敞着,脑袋稍侧了下,袒露出的情绪有些不善。   即便她是生育和养育时屿的人,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令他印象极差。   时屿别过身去,垂着眼睫系睡衣上的扣子。   沙发有些乱,两人衣衫也不整,沙发上的文件丢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即便江芝没有看到刚才的情景,她也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   八年过去,段京淮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五官线条更加锋利深邃,与她印象里那个傲慢的少年不同,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气势。   连气场也令人觉得危险。   “时屿——”江芝平静地开口,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时屿系着纽扣的动作一顿,耳畔的神经恍然跳了下,他低垂着眸,小声跟段京淮说:“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回过神来:“?”   黑眸微微眯起,他俯在他耳边低声说:“没事吧?”   他攥住他的手。   时屿低敛着睫看着他的宽大厚实的掌骨,心口一烫,他轻轻摇头:“没事。”   段京淮吐息片刻,站起身来,tຊ拾起桌上的手表戴到腕间,垂眸整理好袖口和衬衫衣领。   即便心里再有怨念,她始终也是时屿的母亲,段京淮收敛起刚才的冷意,对着江芝微微颔首,语气也和善了些:“我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拜访。”   江芝沉默不语。   段京淮拎着大衣从时屿家走出来,走到车库取了车,开到正门。   黄昏如涨潮般四溢,他抬眸凝着眼前的别墅,降下车窗,支着手臂点了一支烟。   烟气徐徐散开,将他深邃的轮廓遮的虚幻。   时屿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轨,被江芝发现之后,两人每天都是无休止的争吵,后来,父亲就走了,甚至没给时屿留下只言片语。   江芝向来要强,她咬牙瞒了时屿一段时间,但时屿那么聪明,纸终究没包住火。   段京淮还记得十三岁那年,时屿从家里跑出来时,那双竭力掩饰泪意的眸子。   那是他第一次,对时屿产生心疼的情绪。   后来,江芝独自抚养时屿长大,望子成龙的心情太过于迫切,所以对他总是严厉又苛刻。   她工作又很忙,每天加班到深夜,回来之后也只会关心时屿的成绩。   时屿在一个极其冰冷又缺爱的环境中长大,从小就把自己紧绷成一条弦,不敢有半分差池。   喜欢段京淮,是他唯一一件脱轨的事情。   屋内没什么动静。   水红色的夕阳泼洒在车身上,夹在指尖的那抹猩红逐渐燃至尽头,车窗外凉意上涌。   段京淮眯了眯眼,他沉沉的吐了一口烟,将烟头碾灭。   或许他并不应该想这么多。   他目视前方,将安全带扯过来,启动引擎。 第51章 暗度陈仓   竞标会设立在星港大厦顶层, 京港是最负盛名的摩天大楼。   平邹这块地肥美程度早已声名远扬,地产界和财经界的人都来看热闹,不少公司都规划好了合作事项,计划等竞标人敲定, 便带着合同上门。   通体漆黑的轿车驰骋在高速上, 陈骋坐在副驾驶位置,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时屿。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双腿交叠靠着背椅,矜贵疏离,正支着下巴看向车窗外。   陈骋抿唇, 一股紧张和焦躁在他心口盘旋着。   昨天, 在时屿将报价和各项数据交给他的第一时间,他就拷贝了备份递到了赵麟手里。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陈骋。”车后排的时屿突然低沉出声。   陈骋此时正心虚,被冷冽的声线吓了一跳, 他眼底划过一丝慌张,急促地看向后视镜,目光跌跌撞撞的跟时屿对上。   那眼神如炬, 隐隐亮着一簇烛火, 足以将他的眼底穿透。   “时总。”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搭在腿面上的脚尖缓慢地晃了几下, 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来君逸有多久了?”   陈骋心里咯噔一下, 他细细的揣摩着时屿的表情,但并未从其中分析出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道:“从研究生毕业我就在君逸, 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   时屿放腿面上的指尖不规则的敲了敲,低敛下睫, 没再说话。   车内一时稠闷的令人喘不过气,仿佛有股诡异的氛围缓缓散开。   一场风雨正在京港上空酝酿。   时屿到的晚,星港顶楼的会议厅已经坐满了各界名流。   参与此次竞标的有二十几家公司,都是京港的地产界的时屿头企业,竞争的火药味格外浓烈。   时屿在场地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入座,他将西装扣稍一解开,双腿闲适地轻搭着,金丝细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宽肩窄腰的身体修长矜贵,气质儒雅又斯文。   现场的媒体大多都是金融届的记者,原先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的长相,都纷纷在私下猜测,此刻更是桃花心各个泛滥,忍不住在后面悄悄的议论着。   “果然是很帅啊。”   “哎,我听那些富二代纨绔子弟的圈子里都在传,说仲华电子那位沈总,跟小段爷,一直在抢时总呢。”   “不是吧,真的假的?”   一旁的记者又多看了几眼时屿,感慨道:“的确是色令君昏啊。”   会场中间坐着是参与竞标的代表公司,周围便是莅临现场参观的贵宾。   段京淮坐在厅台旁侧,额前的黑发打理整齐,露出饱满深邃的眉骨,一件修长笔挺的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满是矜傲和松弛,气势颇足。   这次景航集团并没有参与竞标,这也成为了地产界津津乐道的谈资,外界的看客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分析说段京淮因为两次败给时屿,怕了,也有人说景航根本看不上平邹这块地。   站在议论风暴中心的两人皆是置若罔闻。   时屿略一侧眸,恰巧与段京淮的视线对上。   男人桃花眼微扬,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散漫的笑。   暗度陈仓。   时屿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他有些脸热的挪开视线。   不多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时屿抬眸望去,看到身穿一身烟灰色西装的赵麟,正拄着拐杖从门口进来。   他眼里透着冷,脸上还带着几道缝合的伤疤。   惹得现场的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谈论。   最近圈里都在传,赵麟在自己游轮开业当天迷/奸未遂,被人抓住送了局子。   但凭借着华曜的关系,赵麟应该全身而退才对,怎么就真的被拘/押了三十天?   众人一分析,最终隐隐约约下结论,赵麟得罪的肯定是华曜上面的人。   这人究竟是谁,他们不敢猜,也不敢声张。   段京淮随意靠在皮质沙发内,眉心轻拢着,倦漠地看着擦身而过的赵麟,眸色彻寒。   他拄着拐杖出现在现场,无疑是今天的热议点。   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踏进竞标区,双眼如野兽般狠厉,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面色阴郁而凶煞,令人不寒而栗。   他坐到时屿的身侧,跟左边的人颔首打了声招呼,然后将目光落到时屿身上。   时屿波澜不惊地翻着手上的资料,颜色很淡的薄唇微抿着,纤长睫毛扫过眼睑,弧线锋利的轮廓透着清傲的冷意和疏离。   像是并没有看到身旁的人似的。   两人离得近,赵麟的眼微眯了眯,角度使然,他能看到时屿高耸的衬衫领口下,有一抹艳丽的红痕,印刻在他白瓷般诱人的脖颈处。   这让眼前原本就禁欲清冷的人,又平添了几分勾人的诱惑。   草。   真他妈能装。   能让这般清冷高贵的人屈居于身下,该是多么爽的一件事情。   赵麟眼底布满不加掩饰的厌恶。   片刻,会场的灯光陷于黯淡,台上笔直的灯束摇摆着,落在平邹集团的老总魏和身上。   竞标会开始。   最先,是一大段冗长又无聊的开场白。   段京淮眼睑懒懒地搭着,他一向对天花乱坠的商业吹嘘兴趣乏乏,今天出席也是陪着时屿来的,此时的目光也是一直落在时屿身上。   会场的灯光偏暗,时屿的侧脸被笼罩在影绰不定的光晕中,高挺的鼻梁拉过阴影,神色被遮的半明半昧。   有暗蓝色的光铺落在颀长的天鹅颈上,本就细腻的颈部线条愈发冷白,透着一股脆弱感。   诱人的很。   段京淮支着下巴,薄唇懒懒的轻勾,他摸出手机来,修长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流连几番。   【段京淮:想咬。】   时屿正听得无聊,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打开屏幕一看,耳根悄然坠上一抹绯红。   他抬起头,撞上段京淮漫不经心的笑,那笑容痞气又恶劣,指尖扶在沙发上轻轻的敲着。   时屿垂下眸,神色淡然地回了个卡通猫的表情包过去。   【时屿:挠人.jpg】   那猫呲着牙一副凶狠的亮着爪子,虽然摄人,却有一张可爱又傲娇的脸。   段京淮勾唇轻笑。   【段京淮:这么凶?】   演讲演示屏闪烁,有光线虚虚印在魏和的脸上,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是一副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模样。   时屿低垂着眸,他唇角弧度冷薄,眼底淡漠地回复着消息。   远处有记者看了,忍不住跟旁边的同事窃窃私语说:“时总不愧是业界翘楚,在这种场合还能分神处理公务。”   【时屿:回去给你咬。】   任谁都想不到,向来冷若冰霜的时屿竟然能在这种场合跟男朋友调情。   台上客套的话终于讲完,紧接便是今天最受瞩目的环节。   “感谢各位朋友对平邹建设的支持,接下来为大家呈现的,是这次竞标的数据评估。”   此时此刻,众人都提起了精神,宴会厅后排有闪光灯亮起。   赵麟清了清tຊ嗓子,将背脊挺直,余光巡视了一下四周,其余人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除了时屿。   他从刚才起就摆弄着手机,这会儿才把屏幕锁上,松懒地往座椅里轻靠。   赵麟在君逸的报价上提高了三万预算,平邹这块地,他志在必得。   细尘漂浮的光晕中,屏幕显示的数据报告从各个维度来评测平邹与各个竞标公司的匹配度。   毫无疑问,君逸给的各项评估和开发数据都遥遥领先。   台下对此议论纷纷。   时屿的确是眼光独特而且极具魄力。   赵麟不屑地轻嗤一声。   很快,最终的评估结果和报价正以柱状图的形式展现在屏幕上,众人纷纷屏住呼吸,想看撬动这块地产界大鳄的人究竟是谁。   赵麟黑眸微微眯起。   时屿眉关深邃,唇线平直,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沁着冷光。   “谁啊,谁拿下了。”   不少公司都的曲线都逐渐停驻,意味着被已经被逐出局,最后,只剩下两家的数据还增长着。   那数值,高额的有些吓人。   “这,”有人忽然说,“偏高了点吧。”   “差不多,平邹值啊,开发起来有的赚呢,三五年就能回本。”   赵麟后背松散地靠在沙发里,倨傲的轻抬着下颌,看不出一点紧张之势。   片刻,数据停了。   四下哗然。   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赵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眉眼间满是讥讽。   “我宣布,获得平邹开放权的是,”魏和停顿了稍许,宣布道,“华曜集团——”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赵麟脸上堆满和煦的笑容,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身后微微鞠了一躬。   “没想到啊,这赵公子眼光这么犀利,竟然只比时屿的报价高了三万。”   “看来,还是赵公子敢出手,这预测准确率也是没谁了。”   “三万?这纯粹就是运气了吧?哪能精准到这个份上。”   “但是两个人给的报价都有些虚高了吧。”   “那这就不一定了,这块地,可是这么多地产界大佬争抢的香饽饽啊。”   赵麟趾高气昂地俯看着身侧的时屿,脸色阴鸷,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怎么样?时总,你输了。”   时屿疏懒地倚靠着座背,修长的指尖轻扣着扶手,凛冽的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旁的众人都津津乐道地看着眼前这幕。   坐在时屿身后的陈骋心里极其忐忑不安,他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着强盛的压迫感。   金丝眼镜镜片上拉过几道光痕。   赵麟感觉胸膛里点着一把兴奋的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时屿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甚至,是哭泣或者颓丧的眼神——   但什么都没有。   时屿薄唇微抿,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将西装纽扣扣紧,动作缓慢优雅。   “恭喜。”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眉眼还是那样高不可攀,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赵麟一个眼神。   赵麟不屑地嗤笑一声,眼底尽是森冷怒意。   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项目被别人拿去,他不信时屿竟真能做到泰然自若。   “我听说,时总为了这个案子,可是拿了R&E不少资金周转扶持,总部那边的意思是让你拿下吧,”赵麟声调扬起,言语间满是嘲讽之意,“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怎么跟总部交代呢?”   时屿整理着袖口:“这跟赵总没什么关系吧。”   哼,还挺能嘴硬。   赵麟冷冷地瞥着他。   “不过是一个平邹开发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他声线低下来,恶劣地扬着眉,语气暧昧,“我可以把项目让给你做。”   时屿翻折着袖口的手一顿,这才不紧不慢地睨向他。   那眸色清冷,令周遭的人都忍不住提起呼吸。   只见他轻挑了下眉,寡淡的唇线勾了勾,那笑意很轻,冰冷又不达眼底。   赵麟浑身一凛,眉间谨慎地皱起。   “我的事,就不必劳烦赵总操心了,”说完,他收回视线,朝旁边的人微微颔首示意,“各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说完,长腿一挥,朝门口走去。   赵麟看着他西装下紧致的腰线,眉狠狠地拧起,低咒道:“操,不识好歹的臭表子。”   不过,能在他手里抢到这块备受瞩目的项目,也算是没有白折腾。   段京淮看时屿正打算出去,没什么再留的心思,也跟着站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厅廊转角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撞到了他的手臂,那人手里的文件掉到了地上。   “抱歉,”温宜匆匆道了句歉,低头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再抬头时,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段京淮,她连忙欠身道,“段总。”   段京淮手随意揣在西裤口袋里,冷着脸跟她对视了两秒,眉心微微蹙起。   如果让她现在进去,务必会撞到时屿。   想到这儿,他有些不爽地咬了一下后颌。   路被笔挺高大的男人堵住,温宜迟疑地问道:“您,还有事吗?”   段京淮黑眸冷冽,身上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嗓音低沉:“竞标会已经结束了,温副总来的有些晚吧。”   温宜笑道:“噢,我不是参与竞标的,只是来给我们老板送一会儿酒局要用的文件。”   段京淮没动,眉间仍旧带着锋利逼人的寒意。   温宜舔了舔唇,继续说:“您好像对我,总是有敌意。”   段京淮唇角淡扯着,没有否认。   “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温宜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时屿跟着庄渊从会展大厅的正门走出来,直直地朝着电梯方向迈步。   她回想起来上次跟段京淮的不愉快,猜测道:“是因为……时总?” 第52章 摊牌   段京淮低敛下睫, 默认。   温宜将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浅笑着:“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高中的时候确实喜欢过时总,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段京淮脸上的神情松懈下来,他微眯了眯眼睛:“很久以前?”   “是啊, 而且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他, ”温宜拧眉想了想, 又说,“啊,你是说那封情书是吧。”   她解释说:“那封情书,并不是时总写给我的, 而是我写给时总的。”   段京淮敛眉。   “当时情况特别复杂, 那时候我性格有些懦弱,一直被班里那几个男生欺负,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说的。”   “事后我已经谢过时总了,没想到竟然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段京淮眉骨微抬:“你不是跟时屿一起去美国了吗?你们没有谈恋爱?”   温宜懵了懵, 又道:“我们的确是一起去美国留学了,但这是因为,他的妈妈跟我妈妈是朋友, 所以就把我们一块送出国了, 没有别的原因。”   “到了美国之后,我们虽然在一个学校, 但是几乎没有见过, 而且我们并没有谈恋爱啊。”   温宜莞尔:“更何况,时总喜欢的人, 一直都是你。”   段京淮抬眸, 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跟他同桌的时候碰到过好几次,他总是在上课出神的时候, 在课本上写你的名字,写完之后还会涂掉。”   “而且,他时不时还会望着你的方向发呆,如果被你发现,又会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紧张到耳朵都是红的。”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温宜话音一落,段京淮转身朝刚才时屿离开的方向跑去。   电梯正在运行,他眉眼冷了几分,片刻也等不了,转而推开安全通道厚重的大门,顺着楼梯口跑下去。   他一路从楼梯跑到停车场,有寒风顺着通风口倾灌,撩起了西装的衣摆。   冷峻如鹰隼的黑眸一聚,很快,他便从停车位上发现了时屿的踪影。   他正在跟人打电话,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俊朗的面容干净又清冷,贵不可言,似是从来没有沾过烟火气。   有日光透过缝隙落在他的身上,纤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润泽的光晕。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心口一砸,段京淮低喘着气,人都有些站不稳,长腿信步走上前。   时屿看到他,眉眼亮了亮,像个小灯泡似的发着光芒:“我正找你呢,你——”   剩余的话,被一个蛮横又不讲理的吻堵了回去。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库里南底座高,段京淮揽着时屿的腰,将人抵在车窗上,低沉的气息里带着些许潮意,唇舌撬开他软绵的齿关,辗转厮磨。   电话里还传来助理的声音:“时总?”   段京淮伸出手去,将他的电话直接挂断,收起手机,将时屿的手摁在车门上,舌与舌勾缠,贪婪又近乎疯狂的含吮着他的唇瓣tຊ,像是宣誓所有权般啃咬。   “还好只有八年。”   段京淮的吻流连到耳侧,他吻着他的耳廓,嗓音像是掺杂了细沙和浪,低哑性感。   “差点就把你弄丢了。”   ——   “我妈知道我喜欢你之后,情绪崩溃了很久,她好不容易吃药冷静下来,就给我报了美国的学校。”   坐在库里南后座,时屿平静的讲述着曾经的事情,尽管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也让段京淮心生震撼。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患上了那种病,可能是跟我爸离婚之后,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他想了想,说道,“大概吧,毕竟我爸出轨离开那年,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时屿握着段京淮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后者听后,更用力地搂住他。   “我有一本日记,想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在那本日记上写跟你有关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放学回来,我发现我妈看了我的那本日记。”   “我忘不了那一天,我们吵了很久的架,吵到她昏迷,醒来之后又神志不清……”   回想到那时的情景,时屿还是忍不住后怕。   段京淮抚着他的发顶,将人抱到腿间面对面坐着。   时屿依偎在他的怀里,鼻尖抵着他的颈侧,温声阐述:“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竟然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吃了很多年的药了。”   “很可笑吧,我一直责怪她严厉,冷漠,却没曾想过,她一直都在备受煎熬的过着每一天。”   “后来她跟我说,她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那年我十八,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成年人,第一次,我在我妈脸上看到苍老又憔悴的神情,她几乎是在哀求我。”   即便被他紧握在手里,时屿的指尖也如瓷玉般温凉。   “她的病太重,我妥协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里透着浓浓的不舍与无奈。   “那本日记被她烧了,她把我带到美国,将我锁起来,不允许我用任何通讯设备,每天盯着我考雅思,做招生卷。”   “她对我的寄望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我按部就班的,根据她的规划,考入大学,进公司。”   “刚到美国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能联系你的方式,只能写信,趁着跟我妈去医院拿药的时候,借机寄出去,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回信。”   “我心灰意冷,以为你并不喜欢我。”   时屿用力地捏了捏段京淮的掌骨,像是撒娇。   “为了照顾我妈,我休学了半年后才考上了S大,之后就陆陆续续的从网上看你的消息,其余的,你都知道了。”   段京淮敛下眼睫看他,眸色暗暗:“我没收到任何信。”   时屿点头:“我知道。”   “嗯?”他不解。   时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我猜到了……”   “你之前说喜欢我了很多年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他低道,“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段京淮,我真的好想你。”   温热的呼吸拂在段京淮的颈边,微微发痒,他搂着人的腰愈发用力,微低着头,唇啄吻着他的耳廓。   车子停靠在静谧的堤坝上,车窗外有温润的海风肆意吹拂。   “我还真是可笑,因为那种谣言,在心里埋怨了你那么多年。”段京淮覆在他的耳边,嗓音微哑,语气里有浓厚的悔意。   时屿从他怀里钻出来,搂着他的脖颈,眼神明亮澄澈地看着他。   “……这也不怪你,就算没有这个误会,我也会跟我妈去美国。”   段京淮想也没想:“我会跟着你去。”   时屿微怔。   “其实这八年里,我动过无数次想要去找你的念头,但是我不敢,”段京淮深邃的眸一眼不错地紧锁住他,眸中有隐隐的亮光,“之前我担心你会轻生的时候,你曾说过,这世上还有你留恋和喜欢的人,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我。”   时屿抵了抵他的额头,笑道:“笨蛋。”   段京淮笑:“当时的我在想,如果她真的能给你生活的勇气,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去打扰你,伤害你。”   “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想过,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也无所谓,大不了就站在朋友的身份守你一辈子。”   “只要能看到你就好,其余的,我都不在乎。”   时屿指节缓而收紧。   段京淮轻抚着他的耳垂,又问:“所以你妈妈这次回来,是什么态度?”   “我不知道……现在我妈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稳定了,只是,”时屿顿了顿,吸了一口冷气,“那天被她撞见之后,她什么也没说,我也摸不清她的想法。”   段京淮的手在他背脊上流连,鼻息的热浪极烫,嗓音里带着慵懒的腔调:“没关系,无论是什么事情,今后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有吻落在他碎发间精致白皙的耳骨上,段京淮咬住那耳廓,轻轻扯拽了一下,时屿有些怕痒的缩了缩,段京淮又重新追上去,将那耳垂含在嘴里嘬了几下。   男人的气息拂的他头皮发麻,抚在他尾骨的手也掀起痒意,他不由自主地哼了几声,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上。   段京淮的呼吸明显的沉了一些,像是找到什么乐趣般,意犹未尽地舔咬着冰凉又柔软到不行的耳垂,另一只手也逗着他。   时屿有些坐不住,男人花样太多,他的腰软塌着,热的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出神间,人已经被压在后座里,他的侧脸贴着座位的软皮,沾了水汽的眉睫微微掀起,笔挺高大的男人解开衬衫衣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两侧人鱼线沿着肌理徐徐而下。   男人将身后的日光尽数遮挡住,修长的身形轮廓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时屿浅浅地呼吸着,有些底气不足地抗议说,“这是在外面。”   段京淮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乌黑的眉眼里盈满了占有欲,他俯身,吻住他柔软的唇撕咬:“不会有人看到的。”   似有海鸥从车子上空盘旋飞过,落在车顶,又被颤抖惊扰,留下惊惶的啼声。   一只清瘦修长的手落在车窗上,掌心里的热气和薄汗将冰冷的窗户氤氲出一层薄雾,片刻,一只有力的大掌覆在那只手的掌骨上,指节缩紧,十指紧扣。   “我才是想你,想你想到快疯了。”   段京淮贴在他耳畔的嗓音低哑,微微敲动着鼓膜。   时屿感觉在那刹那,呼吸和心跳都一并停止了。   他轻轻呼着气,满含春意的眸子里勾着丝丝的媚,手臂将人一寸寸搂紧。   一切都不算晚。 第53章 正文完结   “到现在才想起我这个朋友, 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江遇把手边的酒杯收起来,看了眼对面的人,稍挑了挑眉。   昏暗的酒吧灯光暧昧,柔软的卡座里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 时屿坐在吧台前中间的位置, 他脱了深灰毛呢, 剩下黑色的高领毛衣罩在清隽修长的身体上。   他垂着睫,皮肤如瓷玉般透白,头发垂在额前,深邃的五官一脸冷峻。   “回国之后一直在忙。”他漂亮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江遇轻啧一声, 不屑道:“是忙着工作还是忙着恋爱?”   被调侃, 时屿顿了顿,抬起眼来睨了他一下。   江遇抬手投降:“当我没说。”   他从上学那会儿就不敢招惹时屿,倒不是他有多穷凶极恶,而是时屿身上那股冷冽的劲儿, 被瞥一眼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我上次来过这儿。”时屿环视了一下四周。   “我知道,谢家豪跟我说过,”江遇笑了笑, “只是那天我不在。”   “生意还不错?”   “嗯, ”江遇笑道,“这酒吧还是你男朋友投资的, 大学毕业的时候那年, 我说想开间酒吧,选址装修都是他找人操办的。”   说到大学, 时屿眼睫低垂下来。   他还是有些羡慕江遇, 能跟段京淮从中学到大学都在一起。   江遇擦着手边洗干净的杯子,看到他的神情, 收起笑来,神情正色道:“这次回国,还打算回去吗?”   时屿摇头,又说:“如果有工作的话,可能还会去美国那边出差。”   江遇轻叹了一声,将酒杯放到身后的架子上,说道:“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段京淮都快疯了。”   时屿眉心一跳,人愣了下。   身旁有客人点酒,江遇跟时屿对了下眼神,后者微微颔首,然后垂下睫,盯着酒杯里的气泡出神。   段京淮因为他去美国的事……快疯了?   想来也是tຊ,代入段京淮的视角,喜欢的人莫名其妙的断了联系,任谁都会崩溃吧。   江遇跟客人沟通完,拿出新酒杯来,动作娴熟的调酒。   时屿看着他的动作,头稍微靠前了些,有些迫切地问道:“他怎么了?”   江遇翳了翳唇,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时屿,怕自己多事,但看到时屿殷切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透了底。   “消失了三天,到处都找不到他,”江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那三天他把日子过得颠三倒四,跟丢了魂一样,在你家楼下淋了一整夜暴雨,还发高烧。”   时屿攥紧指节,他皱了皱眉,心底漫开数不清的酸涩和心疼。   “回来之后吧,又发疯,在校园群里不要命的撒红包,说什么你走了,终于不碍他的眼了,要跟全校庆祝。”   “罗安那个傻,还在下面附和。”   时屿突然想到,上次也是在这间酒吧的包厢门口,听到那些人提起红包这件事。   虽然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相信罗安的话,没有相信段京淮撒红包的目的是为了“庆祝”,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在洗手间门口跟他闹脾气。   段京淮是怎么想的呢?   哪怕在心里以为他喜欢别人,重逢之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江遇继续说:“后来,他就跟我们所有人说,不能提起你的名字,谁不小心提到一次,周围的气氛都会变得跟冰窟窿似的。”   江遇憋着嘴摇摇头:“他那张脸,就像是要吃人似的,可怕的很。”   “但是他之后又会莫名其妙的找我喝酒,清醒的时候,只是沉默的喝,后来有些醉了,就会提起他平时是怎么赢你的,再迷糊一点,会叫你的名字。”   时屿眨了几下眼,眸底的神色低沉下去。   “你送他的所有东西,他都保存的好好的,哪怕平时不拿出来看,也决不允许别人碰。”   “毕业之后,他就忙了很多,我们也很少见面,只有我跟谢家豪他们见的比较多,老段他一头扎进公司里,工作狂,没几年就把段家一部分产业独立了出来,建了新公司,混得风生水起……事业这方面你比我了解。”   “他酒量也见涨,几乎没喝醉过。”   “唯一的一次,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送过他一个模型汽车,不小心被他朋友打碎了,那天他喝了个烂醉。”   江遇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好笑,轻嗤着说:“你知道吗?就那么普通的一个模型,感觉都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时屿翳了翳唇。   江遇收起器皿,将手里刚调好的酒推给邻桌的客人。   深咖色的酒搁置在高脚杯里,杯口冒着白色的雾,看上去神秘又烈。   时屿盯着那杯底幽深的花纹看了会儿,忽然道:“这酒叫什么?”   江遇抬眼:“我最近刚推出的新品,要来一杯吗?”   他点了点头。   ——   段京淮接到江遇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一场应酬。   京港这几天落雪,寒冬凛冽,北风呼啸地刮着,积雪皑皑,大衣上都沾染了寒气。   段京淮收起漆黑的伞,径直走向吧台的位置。   时屿正趴在吧台上,两截漂亮的蝴蝶骨罩在纯黑毛衣下,腰部微塌,纤细中透着一股坚韧的美感。   段京淮蹙了下眉,在他的身后站定,从一旁的卡座里拿过时屿的外套,动作温柔地盖在他的肩膀上。   时屿感受到背部的重量,从臂弯里抬起头来,跟段京淮对上视线。   他神色有些茫然,浓密的睫轻掀着,眸色蒙上了一层朦胧,瓷白的脸颊和鼻端都缀着很浅淡的酡红,像个带着钩子的小狐狸。   昏黄的灯光晦暗,吧台旁的舞台上传来悠扬婉转的弹唱声。   段京淮喉咙不由自主地一滑,他伸手剥了下时屿额前的碎发,眼神都柔软了下来:“你怎么又喝醉了?”   从吧台另一侧忙完的江遇走过来,看到段京淮的身影,凑过来:“你来的还挺快。”   接到时屿喝醉的电话,段京淮连手里的应酬都推了。   段京淮冷凝了江遇一眼:“他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啊,但是我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我给了他一杯浓度很烈的,他喝完没多久就醉了,”江遇皱了皱眉,无辜地说,“你们大老板经常谈应酬,酒量不应该都跟你一样好吗?”   酒精在身体里肆意挥散的缘故,时屿觉得全身都燥热,脸颊莫名灼烧,眼前层叠的灯光晕开一团雾般。   “唔…”他用攥住段京淮的手指,茫然地牵了一会儿,又轻轻打了个酒嗝,嗓音含了几分糯。   段京淮低垂着眸,唇边哑然失笑,伸手掐了下他的脸:“我们回家?”   时屿松开攥着他的掌心,脸稍躲了下,漆黑明亮的鹿眼里充满懵懂:“别碰我……我在等我男朋友。”   段京淮无奈地笑,人俯下身凑近了些,慵懒的声线蹦成一根弦,低沉悦耳:“我不是吗?”   时屿感觉太阳穴突突地阵痛,掀着眼睫看了眼他,摇摇头。   “那你看我像谁?”   时屿还是摇头,指着人颠三倒四地对吧台后的人说:“江遇,这里有坏人,你快把他赶出去。”   江遇轻啧了一声:“段京淮,你确定你把人追上了?”   段京淮又斜睨了他一眼。   江遇撑着下巴,一脸坏笑地说:“我可不能让你走,万一时屿明天醒了找我问罪怎么办?”   说完,坐在卡座里的时屿忽然摸过自己的手机来:“我要给……段京淮打电话。”   江遇顺势问道:“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我有话要跟他说。”   江遇挑挑眉:“你要把他甩了?”   时屿摇头:“胡说八道。”   江遇笑了下:“那你要说什么?”   “我想跟他说……”时屿眼角染着薄红,眸也是勾着一层似睨非睨的媚,那声线在酒精的作用格外的软。   段京淮本就幽沉的眸又低了一度,被他这幅模样撩的眉骨一跳。   他上前一步,虚虚地抱住时屿的后颈,将人的脸拥进自己怀里:“乖,我们回家说。”   时屿喝醉的模样有多勾人,他心里最清楚,不想给任何人看。   江遇也不跟他俩闹了,神色正儿八经道:“司机在门口吗?   “嗯。”   段京淮说着,格外细心的帮时屿把大衣穿上,将人扶起来,又去拿他搭在卡座里的围巾。   时屿身子摇摇欲坠地站着,脚刚着地,腿弯便有些软地向前靠,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任何重量。   段京淮连忙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将人搂在怀里。   时屿灼烫的鼻息拂在他的颈侧,那唇擦过他的喉结,他神色滞了下,抱着人的手臂也缓缓缩紧。   车子如野兽般匍匐在夜色里,车窗外灯红酒绿的光线落进来,空气里发酵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刚上车,时屿便不安分地将毛呢外套脱了半截,段京淮没办法,只能把两侧的车窗关紧,把人抱到腿间坐着。   有酒香漂浮在鼻端,他仿佛也跟喝醉了似的,漆黑的眸如漩涡般深邃,轻抚着时屿的背脊,沉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时屿的背脊很薄,腰也能用一只手掌握,高领毛衣将性感的颈紧束起,微翕的唇在酒的浸润下染着光泽。   他抬着眼睫,那张素日冷峻又禁欲的脸染着绯色,眼尾微扬,连眉梢都带着媚意。   “段京淮。”   时屿没骨头似的赖在他怀里,清冷的嗓音透着一丝鼻音。   “嗯?”   “在我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学校运动会上报了长跑,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高年级的人恶意撞倒在水泥地上,磕掉了一颗牙齿。”   “我流了很多血,疼的一直哭,后来你把那人教训了一顿。”   “明明对方的个头比你大那么多,你仍旧一点也没怕。”   “那是你第一次保护我。”   段京淮怔了怔。   他没想到时屿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时屿凑近了些,学着段京淮的模样,咬住他的耳垂:“我知道,你每次亲我,都会扫我右上颌的第四颗牙齿。”   莫名的酥麻从耳垂直袭到尾椎骨,段京淮眸暗了一度,收紧手上的力道。   “谢谢你。”   段京淮轻抚着他的背脊:“谢我什么?”   时屿抬着眼尾,漆黑的眸底有跳跃的火光,一下子就锁住段京淮全部的注意力。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那么爱我。”   “谢谢你,爱全部的我。”   ——   段京淮几乎没睡,早上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躺下,视线一直临摹着时屿的眉眼,舍不得挪开,最后几乎是生生地熬到了天光彻亮。   换完衬衫,他tຊ又重新折回来,吻了下时屿的眼皮。   时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嗡里嗡气了几声。   “吵醒你了?”   时屿揉了揉眼睛,人往他怀里缩了缩,抬着睫说:“没有,我生物钟都习惯了。”   “再多睡会儿吧,不是说要给自己放两天假?”   时屿清醒了片刻,这才发现他已经穿了衬衫:“你要去公司?”   “嗯,有个会要开,中午我让助理把饭菜给你送来。”   “不用了,”他笑着说,“我点外卖就可以了。”   “那我走了。”段京淮捏了捏他的手心。   “嗯……”   他又笑:“就这么舍得我?”   时屿眨着眼看他,唇角牵了牵,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时屿推了推他的肩膀:“别闹了,你开会要迟到了。”   刚说完,时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睨了段京淮一眼,将手机接起来。   “时屿哥……”听筒那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抽泣声。   “苏绒?”时屿皱眉,关切道,“你怎么了?”   “我……”苏绒支支吾吾地说:“我昨晚又喝多了。”   “嗯。”   苏绒可怜地吸了吸鼻子,说道:“一觉醒来之后,我发现,我跟霍沉舟……”   时屿:“……”   我刀呢。   苏绒挂了电话,转过身来。   霍沉舟一脸不耐的堵了堵耳朵,皱眉道:“别哭了,你到底在哭什么?”   苏绒满脸委屈地看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漂亮的脸蛋梨花带雨,眸子里含着水跟池塘一般清亮。   哭什么,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被睡了,还不允许他哭了吗……   “我委屈,不行啊。”他鼓了鼓腮,没好气地怼回去。   霍沉舟眯着眼轻嗤了下。   分明几个月前跟他讲话还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现在倒是隐隐有骑到他头上的架势。   他侧着脑袋,冷着脸问他:“你昨晚不是清醒的吗?”   苏绒:“……”   他脸颊一烫,连眼神都躲闪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苏绒怕被拆穿更多,干脆就强词夺理地乱闹,“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霍沉舟冷睨他一眼:“那你想怎样?”   “起码你要,做我男朋友吧。”   苏绒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泪还是不停地流着。   他已经表白过无数次了,反正他也不会答应,不如就拿这件事情搪塞刚才的事。   霍沉舟掀了掀眼皮,沉声道:“行。”   苏绒人愣了愣:“……啊?”   霍沉舟:“……”   这泪停的还真是快。   “我说,可以。”霍沉舟皱了下眉,上前一步捏住苏绒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讥讽道,“你现在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苏绒双眼通红濡湿,软而殷红的唇瓣看的他眸色一暗。   他倏地松开手。   苏绒顺势抓住那掌心,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假的?”   霍沉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绒有些不敢相信扬起唇角,他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仔细看,身后的尾巴都摇了起来:“那你亲我一下。”   霍沉舟仍旧冷着脸:“不行。”   “那……抱我一下总行了吧。”   “不行。”   亲也不行,抱也不行,算什么男朋友。   苏绒甩开他的手,刚才那点欣喜的表情又垮了下俩,嘴嘟的老高,垂着肩膀一脸不开心的转身。   霍沉舟蹙了下眉:“过来。”   “干什么?”他有些不满的走过去,“今天是休息日,不能安排工——”   “你好吵。”   霍沉舟说完,再次掐过苏绒的下巴,高大的身形罩下来,吻住了那两片喋喋不休,从刚才起就有些令他难以抑制的唇。   苏绒的眼睛缓缓睁大,整个人都愣住了。   男人喘息着,另一只手臂伸过去将人箍在怀里,眼底神色难辨喜怒。   “闭眼。”他看着对方呆愣的神情,沉声命令道。   苏绒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慌乱的闭上眼,睫颤的像蝴蝶。   半晌,才听到霍沉舟低哑的嗓音里有那么一丝轻哂。   “笨死了。”   ——   两个月后。   破晓的清雾尚未散去,柱状般的阳光透过层叠云雾,隐隐发出青色的幽光。   时屿被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吵醒,他从被窝里探出手去,摸索着床头桌,眯着眼辨别片刻,发现是段京淮的手机。   “手机。”   旁边的男人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睫:“嗯?”   “段京淮,接电话。”时屿踢了踢身边人的小腿。   段京淮清醒过来,他汲着拖鞋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落地窗外,懒洋洋地:“喂。”   谢景廷在听筒那头的嗓音有些沉:“一早接到的内部消息,平邹建设出了岔子,赵麟跟魏和被带去上面调查,情况很棘手。”   晨雾丝绸般缠绕在皮肤,段京淮倚在阳台围栏上,抓了把额前的刘海儿,声线慵懒地应了声:“啊。”   谢景廷一听,敛眉肃道:“你知道?”   段京淮点了支烟咬在嘴里,视线透过落地窗看向里面睡得正香的时屿,不疾不徐地吐了口烟雾,眸色低沉又柔软:“知道。”   时屿一张瓷白透亮的脸在日光的照射下像隐隐发着光,浓密的睫翼安静地垂着,指节缩在宽大的浴袍里,露出一点圆润如玉的指尖。   模样没了平日高不可攀的冷冽感,呼吸绵延悠长,那脸乖的要命,任谁看了也忍不住心生爱惜。   谢景廷愣了下,又问:“时屿也知道?”   段京淮敲了两下烟蒂,声腔懒散地勾唇:“你真以为时屿真的就能那么轻易的放过赵麟?”   谢景廷沉默了片刻,缓慢猜测说:“所以,其实时屿很早之前就知道平邹这个项目有问题,才故意在竞标会上输给赵麟的?”   “嗯,他也是做背调的时候发现的,而且赵麟还买通了君逸项目专组的总监,想要从时屿手里拿下这个项目,”段京淮说,“时屿发现之后,便将计就计。”   “为了能在这个项目上压时屿一头,赵麟也是付出了不少。”   谢景廷:“平邹的问题很大,恐怕不止是吃官司这么简单……时屿下的这盘棋,可真是高。”   段京淮勾唇笑了笑:“我老婆,天使面孔,小恶魔的心。”   谢景廷倒吸一口冷气:“时屿比你还狠。”   段京淮挑眉,并不否认。   “别忘了晚上来聚餐。”   “嗯。”   挂了电话,段京淮迈进屋内,时屿已经坐起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额前凌乱的碎发清凌凌地束上去一撮,看上去天真又无辜:“什么事呀?”   段京淮揉了下他的发顶:“谢景廷让我们晚上去参加聚餐。”   时屿懵懵地“哦”了一声,又倚着段京淮的怀睡了过去。   段京淮桃花眼微弯,近乎虔诚地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   夜幕降临,半山庭院的别墅里格外热闹。   郝帅跟程晟在刚才的VR游戏中输给了时屿,两人愿赌服输,正站在舞台上跳女团舞,惹得台下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沈知年端着红酒杯独身一人来到偏台。   夜色如泼墨般浓稠,从半山腰俯瞰整座城市,灯火阑珊,四处皆是繁华的人烟。   片刻,身后有沉闷的脚步声想起,他眉骨动了动,抿了口红酒,扬声道:“不留在里面陪时屿?”   段京淮站到他的身旁,手臂懒洋洋地撑在栏杆上:“你要回美国的事情,不打算跟他说一声吗?”   沈知年笑了下,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万一他舍不得我怎么办?”   段京淮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两声。   沈知年摇头,无奈地:“等到了我再发消息给他就好。”   虽然当初并不是一起回国的,但他要一个人回去,心里还是有些落寞。   段京淮看着他,沉声道:“别太专注工作,有空多回来,谢景廷酒窖里还有不少好酒。”   沈知年眉眼染上温润的笑意:“我会的。”   “但是,如果你敢欺负时屿,我无论在哪儿,一定饶不了你。”   他说着,抬手碰了下段京淮的红酒杯,仰头。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偏厅响起,泛起一层层波纹。   段京淮轻嗤一声:“痴人说梦。”   说完,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时屿从屋里走出来:“你们聊什么呢?”   段京淮立即回道:“没聊什么,随便聊聊。”   “神神秘秘的,”时屿眯了眯眼,睨着他,伸手在他腰间戳了一下,“段京淮,你敢跟我有秘密了。”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轻哂:“不是我的秘密。”   时屿稍怔了下,转而看向沈知年,很快便反应过来:“抱歉,知年哥。”   沈知年眸光轻颤了下,微扬的唇角动了动,有些僵。   朋友终究是朋友,tຊ时屿向来都是,把他划开在界限之外的。   哪怕他给他再多的关心和偏袒,他也不曾回头多看他一眼。   这样也好。   他突然庆幸时屿的迟钝。   起码他还能站在朋友的角度,能占据他人生中的一个角色。   沈知年溢出苦笑,他牵了牵唇,声线仍旧低而温柔:“没关系。”   说完,他拢了拢大衣的领口:“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了。”   偏厅的门被关上,段京淮突然想到几个月前,他为了时屿去跟沈知年赛车的事情。   那时的他从未敢想,原来他跟时屿的心一直都靠的这么近。   心口被一片酥麻,他放下红酒杯,将时屿揽进怀里,手臂收的愈发紧。   “怎么了?”时屿抱紧他,将下巴探在他的肩头,深深地吸了口。   “明天除夕,跟我回家吧?”   “除夕?”时屿眼睛缓缓睁大了些。   这么重要的日子。   “你妈妈前段时间来找过我。”   “她说什么了?”时屿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有些紧张地问,“有没有为难你?”   段京淮轻笑了声:“没有。”   “她给了我你曾经写给我的信,”段京淮说,“你没寄出去的,是被她拦了下来。”   时屿低垂下眼睫,他早就猜测到是这个原因。   “信……”时屿耳垂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眼睛躲闪着,“你都看了?”   “还没有,”他揉捏着时屿的耳垂,缓道,“我想跟你一起看。”   时屿翳了翳唇,思忖片刻,突然揪住他的袖口:“那你把信还给我。”   段京淮:“?”   他看他一副想要耍赖不认账的模样,笑道:“本来就是写给我的,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现在我不想给你看了。”   思念成疾,仔细想来,那信中的内容都是令他难以启齿的情话,只是简单回忆,他就足以面红耳赤,更别提,真的被段京淮看到。   段京淮挑着眉:“落款是我的名字,那就成了我的所有物,你没有权利收回去。”   时屿不爽地咬了下腮:“无赖。”   “嗯,”段京淮伸手捏了下时屿的鼻翼,眉梢微挑,笑的有几分痞气:“不无赖,怎么能把你骗到手。”   时屿眯了眯眼,将脸埋到他的肩窝里。   他在心底盘算,想要趁段京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把那些信件都拿出来。   段京淮轻抚着时屿的背脊,轻啄着他的耳廓,磁性慵懒的嗓音像混了沙般:“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也不会再踌躇。”   “以至于,让我们错过那么多年。”   时屿怔了下,攥住他袖口的指节缓缓收紧。   夜幕有星辰亮起,时屿贴在他的耳侧,清冷的声线格外悦耳动听:“我好像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段京淮弯了下唇角,他抵着时屿的额头,眸色深邃:“我知道。”   “我也爱你。”   (正文完结) 第54章 番外 信(1)   碎金般的阳光肆意穿梭覆盖, 段京淮刚开完会,助理从身后跟过来提醒他说,会客室来了个年长的女人,说要见他。   段京淮乌黑的眸沉了半分, 他眉目冷峻, 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助理:“你先回去吧。”   身量极高的男人步履沉稳地迈过去, 推开会客室厚重的大门。   江芝站在落地窗外俯瞰着整座城市的景色,一缕长发勾住半侧脸,气质高雅端庄。   段京淮站到她身后,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锋利冷厉的眉低敛, 嗓音沉磁:“江女士。”   原本打算去找她,没想到,她却亲自到公司找了段京淮。   江芝闻声转过身来,漂亮精致的眉皱起, 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脸上。   “开门见山,”江芝的嗓音和腔调精熟又干练,“其实我这次回来, 是想跟时屿说, 我要结婚了,打算去俄罗斯定居。”   段京淮眉心微蹙了半分。   江芝抿唇:“你不用紧张, 我不会再带走时屿。”   她淡淡地说着, 将视线投到落地窗外的远方,缓缓开口——   “我跟他爸很早就离婚了, 这点你也知道。”   当时这件事情也变成街坊四邻饭后茶余的谈资, 江芝一个格外要强的人,她忍受不了别人异样和指点的目光。   “我识人不淑, 二十多岁的时候,强烈违背父母的意愿嫁给了时屿的父亲。”   “他爸是个人渣,小时候还打过他,很少参与他的成长,直到后来也抛弃了时屿不管不问。”   “他性子倔,清高,聪明,所以在时屿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希望他能在我的规划里成长,能够出类拔萃,功成名就。”   “将来可以娶妻生子,找一个能对他的事业和人生都有帮助的人,组建幸福的家庭,”她转过身来,看着段京淮,“你说我是控制欲也好,自私也罢,我确实是想让时屿那个人渣父亲看看,我一个人也能把时屿培养成才。”   “所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接受他喜欢你这件事。”   “自从时屿的父亲出轨之后,我一直被人戳脊梁骨,我不想让时屿跟我过一样的日子。”   江芝说着,拎了拎身上的毛呢披肩,睫毛铺落下来:“而且,那段时间我的病情确实有些失控。”   “早在时屿刚上高三的时候,我的心理医生就建议我去美国治疗,我一直撑着,希望能陪他走过高考,哪怕,”她翳了翳唇,轻轻摇头道,“我并没有真正关心到他。”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有些话也成了禁忌般难以启齿。   “我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有一次你叫他去打篮球。”   “那天他明明感冒了,拿了治疗头疼的药吃,甚至还推了他期待很久的漫展,可是你刚叫他去打篮球,他想也没想就出门了。”   段京淮闻言,眉心微蹙。   江芝继续缓缓说道:“我当他贪玩,还训了他一顿。”   “再后来,我发现他从小就在写跟你有关的日记。”   江芝想到当时的情景,轻叹了一声:“我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她攥紧指节,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那天我的情绪一直难以自控,时屿自然成了我的发泄对象,我们吵了很久,说了很多兵刃相接的恶毒话,他的叛逆让我更加崩溃……”   她轻轻呼了口气:“直到后来,他发现了我一直掩藏的病。”   那种心疼的情绪又一次冲涌上心口,段京淮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吐息沉重些许。   “时屿只能顺从的跟着我一起离开,我不想让他跟你联系,他怕我病情恶化,也只能无奈照做。”   “但是,他到了美国之后变得比之前还沉默,”江芝嗓音有些哑,“虽然更独立了,但总是发呆,整天像是丢了魂一样。”   “即便以前他的性子再冷,在很多时候眼里也是带着光的,到美国之后,似乎就只剩下一副听话的躯壳,对我的所有要求都赞同。”   “我时常会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是执拗的个性又让我难以低头——”   “你是错了,”段京淮淡声打断她,他眸底深沉,眼神始终凛然,“总是用自己的喜好和要求,以长辈的身份去束缚他,压制他。”   江芝抬眸看他。   段京淮眉心轻拧,心口有些紧绷。   他长腿迈到办公桌前,垂着眸,敲了支烟夹在唇畔,滑开打火机点燃。   火焰舔舐着烟头,腾腾升起的青白色烟雾将他眉眼遮的模糊。   他转过身去,懒散地倚着桌沿,沉道:“其实时屿并不喜欢游泳,他有深海恐惧症,怕水。”   江芝倏地愣住。   段京淮深吸了口气,强压着心口的怒意,嗤道:“而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你只在乎他有没有拿奖牌。”   段京淮脑海里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那时他们都还很小,刚上幼儿园的年纪,时屿刚来的时候,是他们游泳馆成绩倒数的人。   京港的少年游泳池都很大,他来了一周还不敢下水,一直都是教练抱着在水池边的浅水区游。   教练想劝时屿的父母让他放弃游泳,可每天除了接送的保姆之外,几乎没能见到他的父母。   唯一一次江芝来接时屿,时屿很开心,可江芝只顾着看成绩榜,从来没在乎过时屿的感受。   在看到他成绩倒数时,又是一阵数落。   那时候段京淮跟时屿并没有交集,他天生运动细胞发达,刚来没几个月就成了第一名,tຊ也是孩子堆里的人气王。   他对时屿的印象,就只有“漂亮”“游的很差”“还怕水”这么简单的形容词。   直到有一天,全体训练结束回家之后,段京淮发现自己的背包落在了游泳馆,包里有上学要用的书本,他只能重新折回去拿。   谁知,竟然在游泳馆里发现还在跟教练一起游的时屿。   他咬着牙,即便身子发抖,也坚持着将自己的脸埋到水里憋气,做简单的动作。   段京淮站在门口,看到那张漂亮又瓷白的脸上写满倔强的神情,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   后来,他要求教练松手,想要一个人尝试一下。   教练答应了,退到一旁,时屿深吸一口气,扎进泳池里,纤细又骨感的手臂在水面上翻折。   起初游的还算不错,可刚游到池水中央更深的地方时,他突然浑身颤抖,双腿无力的陷入水里。   教练一惊,刚想跳下去救他,恍然发现余光里跃进来一块影子,先一步从旁侧跳入水池。   段京淮将时屿拉到水池边上,时屿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抓住池沿,心脏扑通直跳。   段京淮用手臂支撑着池沿坐到上面,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修长的指节将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往后抓,露出深邃的眉骨和额头。   “喂,你没事吧。”他狭长的眼低垂着,看向身侧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时屿的眼睛里倒映着池水,像是藏了只小灯泡似的,他脑子还有些发蒙,摇摇头,声音清澈:“谢谢你。”   段京淮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染着薄红的眼尾,语气懒懒散散的:“你又不喜欢游泳,这么拼干什么,不游不就是了。”   时屿卷翘的睫垂下去,在瓷白的脸上拓下一道影翳:“不行。”   “为什么?”   “因为妈妈会不高兴,我不想让妈妈不高兴。”   后来,时屿经常埋头加练,段京淮也会时不时观察他的动态。   还是怕水的缘故,他很多游泳动作都有些笨拙,可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牙紧咬,眼圈即便发红也充满了坚韧和不服输的勇气。   就这样,他克服了恐惧症的心理。   他的名次从倒数的位置,逐渐向上,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突飞猛进创到了名单中间的位置。   甚至很快,成了跟段京淮竞争的对手。   十二岁那年,两人一起去参加市级青少年比赛,哪怕现场高手如云,也一路闯进了决赛。   他俩都是夺冠的热门人选,从一开始就咬的很近,即便在最后一圈,都没能拉开差距,两道身影始终在游泳池内齐头并进。   全场观赛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冠军的诞生。   在手即将触碰到泳池触板的时候,段京淮的指尖回缩了一瞬。   时屿赢了。   段京淮并不知道那天的成绩,或许时屿能赢他,也或许他们打平,或许他能赢时屿。   但是无论是那种结果,他都没想赢。   他想让时屿开心。   时屿开心,他会觉得像是赢了全世界。   烟气徐徐飘散,段京淮眯了眯眼,眉心轻皱着,办公室陷入静谧和沉寂。   江芝嘴唇翕动,她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眼底有泪水氤氲着。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时屿小时候竟然为了讨她开心,做过这么多努力。   他还那么小,却承受了那么多别人不曾有过的单薄隐忍,这一切都源于她的自私。   段京淮盯着江芝的背影,曲指弹了下烟灰,眸眯了眯。   时屿向来都是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样,坚毅,聪明,在任何事情面前都能情绪稳定。   段京淮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保护色,其实时屿骨子里是柔软的内里,他渴望爱。   明明他们母子之间那么像,却生成了两道不同的轨迹。   江芝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长呼一口气,她转过身来,走到一旁的客桌上抱起一个文件箱,走到段京淮的办公桌前,推给他。   里面放了零碎的书本,和很厚一摞信封,里面大概有四五十封信。   段京淮眸光轻颤。   “这是时屿在美国写给你的信。”江芝嗓音里有了些鼻音。   “他每次都到医院旁边的邮局寄,结果每封信都被我给拦下来了,”江芝说道,“他每次寄信之前,都要问有没有回信,我在医院三楼的心理咨询室,每次都能看到他失落的从邮局走出来,下次再进去的时候,又是满怀期待。”   “没有收到回信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郁郁寡欢,直到后来就再也没寄过。”   所以一直以为他不喜欢他吗?   段京淮蹙眉。   他很难想象那时候时屿是怎么度过的……   她说着,声音无比晦涩喑哑:“他调回到国内之前,也跟我商量过,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把你放下了,谁知——”   “我总觉得,年轻人的喜欢,说到底也不过一阵风……现在仔细想来,其实是我太不懂爱。”   “自己的婚姻都一团糟,是怎么有资格去束缚他的。”   她微翕着唇,心中一片揪紧和愧疚,别开头,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江芝清楚的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担起做母亲的责任,她把太多“不该”都抛给时屿,让他在这么悲凉的环境中长大。   “我从来都不求时屿能够原谅我,”她说,“只希望他能真的获得爱。”   段京淮摁灭烟头,将文件箱从她手里接过来,望向箱子里的眸幽沉深邃。   这是时屿曾经在最思念他的时候所写下的,每一封都曾陪他度过难熬的夜晚。   哪怕拥有那么多刻薄和冷漠的经历,时屿竟然还能相信爱,相信他。   段京淮轻靠着桌沿,眸底幽深,语气格外认真:“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想过,会一辈子照顾他,哪怕他跟别人结婚生子。”   江芝神色怔了怔。   “那时候放他走,是我太年轻太愚蠢,”他嗓音沙哑,眼里都是坚定,“今后,无论他到哪里,我都会跟到哪里,不会让他离开我视线半步。”   这是警告,亦是承诺。   江芝眼眸湿润,她吞咽几下,喉咙里哽咽着干涩:“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第55章 番外 信(2)   时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黄昏如涨潮般铺满天际,落日像一只咸蛋黄挂在那儿,大半边天际都是淋漓尽致的血红。   他从落地窗外眺望过去,眼前的景象像是他在华盛顿经历过的午后, 夕阳浓的让人易醉。   刚到美国那会儿, 他时常望着这样的景色发呆, 一个人坐在出租屋的窗口盯着油画般的晚霞,在思索段京淮有没有跟他看同一片暮色。   他想着,揉了下睡眼惺忪的眸,将脸往柔软的被窝里埋了下, 床铺间都是段京淮身上的味道。   他刚出差回来, 昨晚凌晨在机场被接到了段京淮家里,由于时差的缘故,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时间。   过了几天颠三倒四的日子,人难免有些匮乏。   时屿遮唇打了个哈欠, 人还迷迷糊糊的,踩着拖鞋往楼下去。   段京淮加的别墅设立在市中心的御山苑,三层, 装修以黑白基调为主。   别墅很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乌沉的麝香气味,迷迷袅袅, 夕阳从巨大的海景式落地窗照进客厅内, 像笼罩了一层温柔的网。   他趿着拖鞋慢吞吞地下楼,刚到餐厅门口, 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加快了步伐走进厨房,看到段京淮正系着围裙站在菜板前切菜。   听到脚步声, 他转过身来,唇勾了勾:“你醒了?”   时屿人还是有点懵,头发有几缕乱糟糟地竖着,他鼻音闷闷地“嗯”了一声,人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段京淮的腰,额头也抵在了他背脊处。   段京淮怔了下,切菜的动作一顿。   熟悉的清冽木质香侵袭入鼻,时屿将脸埋在他的背脊处,深深的吸了一口,像是找回了什么安全感似的。   一旁的灶台上还氤氲着热气,煮沸的汤在锅里翻腾着,溢出丝丝香味。   段京淮放下菜刀,攥住时屿有些微凉的指尖,微侧过头问道:“怎么了?”   时屿在身后缩紧他的手臂,鼻尖蹭着他柔软的布料,小声地,闷闷地说道:“想你。”   分明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可占有和tຊ思念的念头竟变得更加强烈,哪怕仅仅是分开两三天,都难熬的很。   段京淮喉结滚了滚,心底一片柔软。   他转过身来,身子向后懒懒一靠,手臂轻搂住时屿的腰。   时屿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额前的碎发慵懒地垂着。   由于两人体型差的缘故,他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领口有些大,像是罩在他的肩膀上似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颈后是雪白瘦削的肩头,也因为睡衣的缘故半隐半漏着。   修长略长,他的指节缩在袖口里,探出一截绯色的指尖,身形腰线藏匿在其中,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欲。   段京淮眸里的神色都压了下来,眸色喑哑,喉间也染上不适的烧灼感。   “你穿成这样……”他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修长的指尖伸到时屿睡衣的领口处轻勾了一下,“是想干什么?”   时屿人还有点懵,他抬起眼尾,模样无辜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给我穿的。”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时屿困得不行,从浴缸里就要睡着,迷迷糊糊的,最后还是被段京淮擦干净,套上睡衣抱进卧室的。   听到这话,段京淮腮帮子动了动,眉梢微挑起。   他还敢提。   本来他就想人想的紧,看时屿很累就没想打扰他,硬生生地忍了。   可谁知时屿竟然在浴缸里困到险些睡着,他心疼的很,可把人抱回去的时候,看他就那么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又险些压抑不住野狼本性。   冲了好久的冷水澡才按捺住。   “是你衣服太大。”   时屿抬起衣袖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慢吞吞地翻折上去,露出精致白皙的腕骨,人也稍稍靠前贴了下。   柔软的灯光下,他本就透明的皮肤隐隐透着一层浅粉,想要让人在上面掐出更多痕迹,诱人的很。   那腰被他握在掌心里,能明显的感受到时屿向前的时候,轻轻地晃了下。   段京淮虚握着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我昨晚给你穿的好好的。”   他说着,将那过分宽的领口拎了起来,拽了拽,把时屿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遮住,然后用纽扣别紧,一本正经道:“小心感冒。”   时屿:“……”   不解风情。   时屿剜了段京淮一眼,毫不犹豫地把他搂抱在他腰间的手拍掉,眼睛冷冷的:“做你的饭。”   说着便转过身去。   段京淮在身后看着时屿炸毛的发梢,呼出声轻笑来。   他抬手将一旁煮汤的炉灶关上,长腿迈上前去,从身后捞住时屿的腰,将人轻而易举地带过来,压到冰箱上。   “很想我?”   厨房内氤氲的热气冷却下来,氛围落于静谧。   段京淮低俯下来,低沉的嗓音像是混了沙和浪,嘶哑性感。   时屿感觉有一团温热贴近他的耳侧,酥麻像电流一样从他的耳廓一路传递到经脉,又很轻柔,而耳垂都是痒的。   那滚烫的怀抱比刚才还要紧,还要炙热,他这才发觉段京淮的体温那么高,像火一样。   时屿别开脸,闹脾气地说:“现在不想了。”   男人轻哂,贴着他的额头吻了吻时屿的鼻端:“这么不经逗?”   “还怪我?”时屿又瞪了他一眼,声音糯下去,假模假样地怔了怔他的怀,“那你放开我。”   昏黄的灯光下,颜色浅而饱满的唇染着润泽,一张一合着,勾的段京淮心口都有些发痒。   空气稀薄又暧昧,他将时屿一只手按在冰箱上,另一只手紧箍着他的腰,人覆盖下去,吻住他的唇,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不放。”   他强势地说着,舌头闯进去,一点点深入地吻着他,唇瓣不用分说地紧压着他的,辗转厮磨。   时屿攥着段京淮衣料的指尖缓缓缩紧,大脑一片混沌。   两道喘息纠缠地密不可分,时屿感觉腰连都有些发软,人险些要站不住。   吻温柔中带着几份强悍,时屿觉得舌尖被吮吸的发麻,铺天盖地的热源像是一张网似的罩住他,弥漫着浓烈的占有欲,令他无处可逃。   忽然,那原本被压在冰箱上的手被男人牵引着搂在了他的肩上,时屿还没反应过来,段京淮便抬起他的腿,将人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大理石台面上。   他懵了一瞬,两只手臂搭在段京淮的肩膀上,薄红的眼尾轻抬着,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茫然。   男人又吻他,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背脊,身体往下压,背部微弓着,将人轻而易举地圈在台面和身体之间。   密而杂乱的吻纠缠在他的唇,下颌,颈,锁骨,那乱糟糟的睡衣扣子也被解开。   时屿上半身被压在石台上,两条腿垂在石台下面,因为借不上力,圆润如玉的脚尖颤巍巍地抵着地面。   段京淮抬起身来,乌黑浓密的睫低垂着,狭长的眼睑微压下来,布满重重危机。   时屿躺在石板上掀着眼睫看他,那唇被他吮吸到莹润通红,两颊也透着薄汗,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又纯又媚,像缠了钩子般。   段京淮吐息沉了下,黑眸中的欲.望不加掩饰。   他右手抓住时屿的腿窝,将腿抬了起来。   时屿的脚尖离地,身子被抬高,另一只垂在石台一侧的脚趾蜷缩着。   他覆下身来,亲吻变得更加凶狠。   窗外的暮色如雾一般洒在屋内,头顶的光线摇摇晃晃,散开一团又一团的光晕,眼前的景象像是调焦镜头,从模糊到清晰,又变成模糊。   时屿的眼角染上薄红,发梢也被汗浸湿,胸膛微微起伏着。   这黄昏跟他在华盛顿看到的不一样。   脑海里的思绪乱如麻团时,他紧攥住一根线头,迷迷糊糊地想着。   因为段京淮在他身边。   他唇角缓缓扬起,收紧手臂的力道,用力地回抱住身前的人。   ——   吃完饭,时屿餮足的窝在座椅里,没了平时那副优雅冷然的模样,反倒像是露着肚皮的小孩子。   天还没完全黑,落地窗外的夕阳浓的像番茄汤。   段京淮收拾完碗筷回到客厅,发现他正抱着膝坐在那儿玩手机。   “看什么呢?”他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戳了几下他的眉心。   “助理给我发了几份文件。”时屿轻皱着眉,腿放下去踩到拖鞋上。   “要工作?”段京淮抬手按住人的肩膀,低敛着眉,“说好的今天休息。”   的确如此,在出差前,他就跟段京淮约好了回来之后过二人世界。   “我就回个邮件,”时屿眨了眨眼睛,他站起身来,啄了下段京淮的侧脸,眼神像小狐狸般狡黠,“我的电脑呢。”   即便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啄吻,段京淮也很受用,他轻叹一声,指了指楼上:“在书房里。”   “我很快就回来。”   段京淮的书房宽敞又明亮,书架很大,像个小型的英氏图书馆,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时屿的笔记本电脑正放在中央的桌面上充电,他迈过去,掀开,摁下开机按钮。   一阵轻嗡,屏幕亮了起来,中间有个光标旋转之后,显示出“正在更新”的字样。   时屿眼睫垂下,有些无聊地坐在皮质座椅里。   书桌是深咖色的,桌角立着一盏复古的台灯,还有一张他的照片,时屿眸色一怔,伸出手去将相框拿过来,发现这竟然是他高中时候的照片。   他身子略微靠前,想要换个舒适的姿势,不料脚尖提到了书桌下的一个纸箱,他顿了顿,眼神往里探去,从箱口捕捉到了一抹邮票的身影。   时屿愣了下,将那箱子拉出来。 第56章 番外 信(3)   纸箱里赫然躺着他在美国的时候写给段京淮的信, 很厚一摞,上面只盖着美国的邮戳和印章,却没寄回到国内邮局的印章。   这信根本就没有寄出去。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段京淮跟他说, 江芝找到他谈话, 并把这些信全都还给他的事情。   时屿早就猜到信被江芝拦了下来, 在他跟段京淮互相坦白过后。   但凡段京淮看过其中一封信,都不会跟他断开近八年的联系。   时屿轻叹一声,指节轻抚过信封,仿佛还能感知到当时写下信的时候, 对段京淮的思念。   信封旁边还有一本书, 他抓住背脊,将书抽了出来。   那本书是段京淮送给他的,当时去美国的时候走的匆忙,之后也辗转搬过几次家, 这本书一只放在他的身边。   时屿将书打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风景照,这是他曾经在美国的街头用拍立得拍下来, 幻想着有一天可以拿给段京淮看的。   可这书后来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他随意翻了几页, 忽然在书本某张照片后面,发现了段京淮的名字。   ……   时屿愣了愣。   这是什么时候写下?连tຊ他自己都不曾得知。   所以江芝才会将这书本都收起来……   时屿翳了翳唇。   信封还没有拆开, 他想起来段京淮之前说过, 想要跟他一起看信的内容。   可是信的内容……   时屿薄而透明的耳廓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还是藏起来吧,偷偷溜下去, 先放到自己车里, 等藏起来之后再告诉段京淮被自己拿走了。   他将纸盒抱起,踩着拖鞋往楼下去。   客厅里静悄悄的, 厨房里传来淙淙的流水声,段京淮正在厨房里洗碗。   时屿抱着纸箱若无其事地穿过,心跳突然加快,莫名有些心虚。   他快步走到玄关,拉住手柄,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忽然余光里挤进一只手臂,摁在了屋门上。   “哐当”一声,门又被关上。   时屿心口一跳,转过身,看到段京淮就站在他的身后,黑漆漆的眸低垂着,视线从他的脸,扫到他怀里的纸箱里。   他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会儿,眉梢微挑:“你去哪儿?”   “……”   时屿吓了一跳,手指发软,怀里的纸箱没抱住,掉到了地上,箱身歪侧。   那些信件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书本也侧翻过去,有书页被压在下面,翻折出几道痕。   时屿:“……”   段京淮抬眸看他一眼,轻叹一声,挺阔的背脊弓下去,蹲下身将纸箱摆正,然后去捡地上的信件,一封封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信件收进纸箱,像是怕折损了似的,连捡起的动作都很轻,表面沾了灰尘的便会轻轻拍干净。   乌黑密匝的睫低垂着,眼底的神色耐心又虔诚。   那被折了页的书本,他也一一抚平。   时屿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段京淮。”   他是这世上最珍惜,最珍贵他的人。   “让我知道你那时候的心情,不好吗?”段京淮将纸盒放到玄关口的橱柜上,伸出手将时屿拦在怀里。   也不是不好。   那思念铺天盖地的织成了网,现在回想起来信中的情节,他都觉得难以启齿。   可他心里,也是想说给他听得。   时屿回抱住他,下颌探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好吧。”   ——   天色渐晚,落地窗外颜色四溢,水红色的晚霞像是点燃的篝火,仿佛要将幕布烧出巨大的窟窿。   段京淮搂着时屿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两道交叠的影子在地板上涂抹。   “那时候白天都在学习,几乎都是在晚上偷偷写的,”时屿没骨头似的赖在段京淮的怀里,脸埋在他颈窝里,红着耳朵在人的锁骨上咬下一个牙印,“每次写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思绪都会停留很久。”   其实他写过很多篇,也扔了很多纸,因为很多时候都写不成句子。   他总觉得说出口的全都是废话,又时常觉得情绪满到难以自抑。   段京淮没说话,他微低着头吻了下时屿的发顶,将人搂的更紧了些。   窗外暮色四合,有依稀灯火逐渐亮起。   他从纸箱里抽出一封,看了下上面的日期,是时屿刚到美国不久的。   【段京淮:   这是给你写的第三封信,也不知道前两封你有没有读过。   今天美国的天气还不错,雨已经停了,我还算适应,只不过房子有点潮,早上起来的时候,地板上全是湿漉漉的水珠,一脚踩下去,感觉地板都要陷下去一个腐烂的坑。   好吧,其实我不太适应,来了半个月,我已经起了两次湿疹,好痒,什么种类的药膏都没有用,敏感肤质。   还记得之前有一年除夕夜,我因为食物过敏起了一身荨麻疹,浑身又痒又疼,当时你给我打电话,执意要我开视频。   我眼皮上都是荨麻疹,不肯开,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好,你在电话那边很生气,除夕夜让司机把你送到我外婆的楼下,在楼下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执意叫我下去跟你吵架。   我下去之后,你看到我满脸麻疹,又把我带到医院,忙前忙后跑了很久。   不过是一个荨麻疹,我毫不在意,可你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跟我说荨麻疹如果在急性期也会出人命,我下意识地反驳你,说这种可能性很低,你反而更生气了。   后来你还说了什么,我有点忘了,但是我记得我后来很高兴,即便那年除夕夜的倒计时是在医院里。   好像有点说远了。   汉堡真的好难吃,你知道的,我以前就不喜欢,生青菜加沙拉的味道简直像是吃了一堆黏糊糊的草进去,炸鸡也有些吃腻了,好想念营养丰盛的中餐,想念你外婆做的饭。   也想念你做的。   我居住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暂住在离市区偏远一些的小镇上,但这里空气都很清新,黄昏也很美。   如果能让你看到就好了。   ……】   ——   时屿的信,似乎没有什么主线,东拼西凑,全都是生活的细枝末节,但这生活显然枯燥乏味,似乎只有跟段京淮沾上点关系,才能变得鲜活。   段京淮安静地看完,眉轻拧着,指尖伸到时屿的额前,轻撩了撩他的发梢,低声道:“湿疹多久好的?”   “……很长时间都没好,总是反复。”时屿轻叹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握着,去牵段京淮的手,十指交扣着。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了。   “后来被录取之后,我们就搬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环境干燥之后才好了很多,”他缓慢说道,又抬眼看他,“现在已经不会起了。”   段京淮抿了抿唇,眸色略低。   那年除夕夜,他从电话里听到时屿语气遮遮掩掩的样子,就猜到他有事瞒着自己。   果不其然。   他那么细腻敏.感的皮肤,那大片大片的红看的他心疼,强硬地将人揽上车,去了医院。   “那年除夕夜,我说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时屿耳垂的神经一跳,用鼻端蹭了蹭他睡衣的布料:“…记得。”   起初写信的时候,时屿吐露的心绪还跟以往一样,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全都袒露,所以他借口“忘了”,但又很想告诉段京淮自己的喜悦。   那晚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格外清晰。   段京淮焦急的神色,掌心的力道,以及外套的温度。   他说,他很担心。   那种在乎让时屿心生喜悦,是他所有除夕夜收到最好的礼物。   ——   【段京淮:   不知不觉已经写到第十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信,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身不由己,缘由曾在第一封信就写过了。   妈妈的病最近好像稳定了一些,她情绪变得平和,今天听医生说可以减少一些药量,看来改变环境的确能让人忘记很多过往。   我一点也不想来美国,可是自从外婆去世之后,她只剩下我那么一个亲人,哪怕她的控制欲让我感到窒息,可血浓于水,我还是选择了退让。   算起日子,快要高考了。   我们两个在很小的年纪就时常因为成绩竞争,谁输了都会不甘心,一连赌气好几天不理对方,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我竟然缺席,也不知道你作何感想。   觉得生气?还是会觉得无聊?   分明约好要一起考清北……对不起。   感觉信总是越写越长,没有什么重点,还那么啰嗦。   其实我心里每天都要很多话想要给你说,但又总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房间很大,抬头就是漫天的晚霞和星空,有雨的时候浓厚的乌云像是压在了心里,每天都那么单调的重复着。   对了,我有学习烹饪。   定制的快餐一点也吃不下,就当我胃娇贵吧,毕竟你连一个早饭都要监督我。   但这菜我炒的实在是有些差,分明每个步骤都是按照烹饪书上走的。   为什么你炒的菜就那么好吃呢?难道在烹饪方面你也有天分?   真是遭人嫉妒。   前两天楼上搬来一堆情侣,总是吵架,吵到连晚上都睡不好……   其实我晚上睡不好已经很久了,每天都睡得昏昏沉沉,感觉一直在做梦,昨晚我还梦到我们七八岁的时候参加夏令营,在乡下的冰湖里用冰钎戳洞捕鱼。   风很冷,我冻得连肺都在打抖,你说你热的像火炉,硬要把围巾解下来要给我,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你的手,可还没等我抓住,梦就醒了。   清醒之后,后知后觉发现是窗户没关好,外面又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水飘进来,浸湿了我的被褥。   高考结束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出国旅游的计划?   ……】   ——   “出国旅游的计划……”段京淮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侧,两人紧贴在一块,他说话时,胸腔传来微微震颤,“想让我去找你?”   时屿没否认。   “为什么不直接写?”   “tຊ那时候迟迟收不到你的回信,其实我有些心灰意冷,”他侧着眸看他,嗓音有些低,“怕你不想来。”   段京淮轻笑了声,嗓音却有些自嘲:“我动过很多次找你的念头。”   甚至想过到美国后不跟他相见,单纯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   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怕他会忍不住强迫时屿,会忍不住去拆散他的幸福。   ——   【段京淮:   楼上那对情侣在今早搬走了,昨晚摔东西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撕的不留情面。   如果付诸的感情踩空了,就会被憎恨所代替吗?   可我觉得感情分明是这世上很美好的东西。   这是第十九封信,今天又开始下雨,雾霭将整个街道都遮住了,气候潮湿的时候,心也像是塞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只要你愿意回我,随便你怎么骂我都可以。   ……字写的好差。   刚才做饭的时候手被溅起的热油烫了下,手很疼,根本握不住笔。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很笨,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关上燃气的时候,我想到了你,心里很酸,很难受,无助的感觉一直纠缠着我,让我感到窒息。   其实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承认了,第一次跟你分开这么久,第一次你没站在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变得手足无措。   我好想你,从来没想过原来思念一个人会这么难捱,你参与过我生活的每个细枝末节,硬生生的把你从我的生命中剔除,就像是把心口的血肉撕扯下来一样……   情绪压抑不住,我也想每天都告诉你一些开心的事情,可根本就没有,我翻来覆去的想,想的最多的都是你跟你在一起的过往。   你能不能来找我(被迅速涂掉).(一个顿了很久的符号)你能不能写信给我,哪怕只有寥寥几句,我也会很开心的。   .(又是停顿了很久)   段京淮,我也是会生气的,如果你真的不写信给我,那我再也不理你了,我不骗你。   ……】   ——   【段京淮:   第三十二封,给你写信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会让我想起初中我们互发短信联系的情景。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接触互联网更多还是依赖电脑,我家的电脑被设了密码,每次想跟你聊天,都只能发短信给你。   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因为一件事打字吵到天亮,我早就忘了起因是什么,有时候跟你吵架又似乎不需要什么理由。   后来吵架就变成了打电话。   但是电话吵不了太久,话题和思路总是顺着那截话头莫名其妙的跳跃到其他地方。   还记得暑假我回老家那次,明明我们两个都很困了,却还都执拗的不肯挂电话,直到我昏昏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手机已经停电关机,我翻看语音记录,才发现我们竟然打了将近十个小时……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我睡着之后你还没挂电话?   那只手机至今还存有当初上万条短信,我骗你说早就清掉了,其实我根本不舍得删,只可惜它坏掉了,一直都处于黑屏的状态   这几年我找过无数个维修铺,都没能把他修好。   说太多了,其实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我的雅思通过了,报名的学校要7.5分,虽然准备的比较匆忙,但也擦线过了。   今天天气格外的热,是那种潮湿溽热的感觉,很讨厌,但是傍晚的夕阳很美。   刚从邮局给你寄信出来的时候,太阳就掉了一大半下去,通红的挂在那儿,暮色像海岸边的潮水一样,色彩饱满艳丽,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困住了我似的,寸步难行。   街道上人潮如织,我忽然有些难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袭上来,像是有人在蓄意嘲笑我,让我缴械投降。   我不想。   好在我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在漫天的云彩中发现一朵心形的云。   我总觉得这次一定会收到你的回信。   对了,楼下的街角开了一家新的面馆,我跟妈妈从医院回来之后在那里吃的,老板是一个华人,他煮的面很有家乡的味道,很好吃,好想跟你分享。   我忽然开始期盼明天的到来。   今天也格外的想你。   ……】 第57章 番外 信(4)   这封信吐露了太多他的心声, 时屿跟他紧扣的指尖缓缓缩紧,感觉脸颊都有些烫。   “不理我,怎么还是没忍住继续给我写信?”段京淮环紧他的腰,冰凉的唇厮磨着他的耳廓他, 感受到时屿的轻颤后, 张嘴咬了一口耳垂。   时屿感觉那块柔软都被咬的一片酥麻。   “因为是装的, ”他开口,嗓音因动情变得有些沙哑,“本来就是只是想要‘威胁’你一下。”   时屿低垂下睫,在段京淮的掌心里抓了几下, 又勾缠住他的指尖:“我刚到美国的时候, 有悄悄借手机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你换了号码。”   段京淮怔了怔。   时屿走了之后,段京淮发现四处都是他的影子,便狠心将用了多年的手机号停掉。   但他没扔, 那手机号里存了太多他跟时屿的回忆,他不舍得给别人用,停掉之后一直保留着。   “只有你的号码我早就烂记于心, ”时屿继续说着, “江遇的联系方式扔在通讯录里我没仔细看过,听到你停机之后, 我都不知道该打给谁。”   “所以我只有写信这一个途径, 能够继续想你。”他枕着他的颈窝,抬起头, 一双落满暮色的眸里亮着光。   时间好似倒转回他刚到美国那段时间, 他难得找了机会,满怀期待地拨通了段京淮的电话。   甚至在摁下号码的时候, 他的手都是抖的。   他情绪一向稳定,骨子生来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然和力量,却在那一刻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数不清的失眠夜里,他翻来覆去打过无数次腹稿,甚至在心里调整过语气和措辞,还怕思念的情绪太过于外露,会吓到段京淮。   可声筒里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提示音。   那一瞬间,脑海里缠绕的一切喜悦都在瞬间被切断了。   他连挂断电话的力气都被抽光。   客厅里阒静一片,段京淮低敛着睫,胸膛起伏。   除了发烧那次喃喃呓语,他还从未听时屿吐露过心境,眼下,他仅仅讲述了只言片语,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疼了起来。   段京淮轻抵住时屿的额头,蹭着他的鼻尖,低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挂断电话吗?”   时屿刚才在信里写到的,曾经在他睡着之后,那语音维持了一整个通宵。   他茫然地眨眼:“嗯?”   “因为我想多听听你的呼吸声,”段京淮声线沙哑,“根本舍不得挂断。”   ——   【段京淮:   晚上出租屋里停电了,我从地下室的箱子里翻出几根泛了潮的蜡烛,屋里没有打火机,火柴也湿漉漉的,擦了好久才亮。   晚餐吃的烤制牛排,是母亲下厨做的,看上去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我想了下,今天是她的生日,一时之间喉咙有些干涩。   其实她也很少下厨,连基本的火候都掌握不好,一块牛排烤的又老又硬,切不动,菜也没有熟透。   家里没有红酒,我们两个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除了一开始的简单问候之外,只剩下刀叉在盘子上敲击音。   沉默像是座山一样压下来,整个屋子都闷热的密不透风。   蜡烛的火苗微微晃动着,照到漆黑的墙面上像只野兽,我在昏暗的光线里观察母亲的脸,她的五官忽明忽暗,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其实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除了生活必要的交流,就只剩下无声的对峙。   吃完饭,我拿着剩余的蜡烛回到房间,给你写信。   这是第四十二封信,可我依旧没有收到过你的回信。   有的时候我也会反思,我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你极其讨厌的事情,以至于在你心里,其实对我是避之不及,可一连串的思考下来,除了对你的想念,我根本摸不清任何细枝末节。   江遇说我在面对你的时候,脾气总是很差,因为我知道你从来不会真的对我发脾气,你对我有足够的耐心。   我仔细想过,似乎的确是如此。   写下这句的时候,蜡烛滴了颗蜡在信封上,乌黑的烟熏得我眼睛有些疼,看着眼前的火苗,又让我想起曾经在夏令营的一些片段。   那次我也是在莫名巧妙的发脾气。   下午坐车的时候,你上车晚,我身旁有空位,你往我的方向看,却没有坐过来,而是跟一个隔壁班的男生坐到了一起。   我心里有些燥tຊ,总觉得你理所当然应该跟我坐在一起,但是又没办法说什么。   后面我们到了目的地之后,点篝火,搭帐篷。   那晚蚊子很多,我记得我把膝盖抓破了,你扔了个驱蚊手环给我,耍了个帅就走了。   谢家豪当时还跟你身后哭嚎,说他明明要了一晚上你都没给,后来江遇跟我说,那本来就是你买给我的。   我想信又不敢信。   后来,我们分帐篷采用抽签的形式,我跟你意外抽到了一起,我心里是十分开心的,但是我又不想被你抓住什么把柄,一直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冷淡,你竟然跟老师提出要换签。   你是那晚唯一一个要换签的人。   换就换,我也在赌气,选择了跟其他男生一个帐篷,结果他一整晚都在打呼噜,我压根就没睡好。   整个夏令营,我都没理你,哪怕后来你主动向我示好,我态度也很别扭。   我好像总是这样,对你动不动就阴晴不定。   江遇说我是被你“惯坏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其他人并没有任何情绪,反而面对你时,“坏毛病”一堆,可你却从来没介意过。   这算不算是,得到你的偏爱啊?我   ……】 第58章 番外 信(5)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啊。”段京淮低垂着眸, 伸手轻扯了下时屿的脸颊,力道不大。   “你没猜到?”时屿眼底露出几分不解。   “没有。”   “那你怎么就……”   时屿略一琢磨,他的行为在段京淮的眼里的确莫名其妙。   “不重要。”段京淮指腹轻轻拨开时屿的发梢,凑在他耳畔的声音紧成弦, “如果是你生气, 那肯定是我惹了你, 什么原因都不重要,我示好是理所应当。”   他吻上他的额角:“这是只属你一个人的偏爱。”   时屿眼皮轻轻一颤,他摩挲着段京淮指腹的温度,呼吸清浅。   段京淮眼睫垂落:“你真的不知道我要换帐篷是什么原因吗?”   时屿摇摇头。   段京淮勾唇, 又开始爱不释手地揉捏他的耳垂, 问道:“以为是我嫌弃你?”   时屿点头。   “以为我讨厌你?”   时屿又点头。   段京淮轻呼出一口气,勾着食指轻弹了一下时屿的脑门,无奈的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继续引导着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三露营却下大雨那次, 我们被困在旅馆,我跟你在一张床。”   时屿听后,眼神懵懂地轻点了下头:“记得。”   “你当时睡得很香。”   他回忆着, 的确如此。   他在小时候就发现, 跟段京淮一起睡,次数虽然并不怎么多, 但每次都会莫名有种安全感。   段京淮的手压在他的腰上轻掐了下, 眉梢微挑着:“那你知不知道,你睡姿太差, 闹了我一晚上。”   时屿懵住:“?”   他轻哂, 凑到他耳畔,不依不饶地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一直蹭我, 抱我,要把腿压在我身上,腰也露着,脸也凑得很近……”   鼻息喷薄在时屿的面上,步步紧逼,揭露着他的“罪行”。   时屿被他逼的稍退后了些,可人被紧圈在怀里,根本就无处可逃。   段京淮轻叹一声,掌心落在时屿的发顶揉了揉,直白地袒露:“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在面对你的时候,定力会那么差。”   碰也不敢碰,心像是放在火架上反复烤着。   其实不止是那次接触,时屿对他而言本身就是蛊惑的毒药,哪怕只是微微掀动眼睫,都足以令他慌乱心动。   高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如果真的跟时屿一个帐篷,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做脱离控制的事。   所以他坚持换帐篷,却不料时屿因为这件心生芥蒂。   “你傻不傻,我什么时候嫌弃你讨厌你了?”段京淮戳着时屿的眉心说道。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时屿小声反驳说,“你又没跟我解释过。”   段京淮唇角微弯,温柔道:“怪我。”   时屿舔舔唇角,又说:“既然你定力这么差,我们暂时就别睡在一起了。”   “你确定?”他挑眉,“刚才是谁一直缠着我不放的?”   时屿心跳漏了半拍,双颊逐渐染上酡红:“……不是我。”   他掐了段京淮的大腿一下,趁着他松手的间隙,塌着腰往沙发那边逃。   时屿睡裤的裤管宽阔,他稍一动作,本就光滑的布料掀上去一块,露出雪白削瘦的脚踝,肤色薄而透明,透着几分灼粉。   段京淮伸出手攥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扯,时屿的腰就泄了劲儿,倒在沙发里。   男人偏暗的皮肤跟那精致又脆弱的踝骨形成强烈的对比,说不出的性感。   他背脊覆下去,指尖轻捏起时屿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嘴也坦诚一点,时总。”   时屿耳廓烧的跟落地窗外的夕阳似的,他整个人往段京淮的怀里缩了下,轻声说:“别闹了,你看下面的……”   【段京淮:   今天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母亲很开心,她像是把过往都卸下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才发现她两鬓有隐隐的白发,发根枯黄。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我时常会幻想我们一起走进大学时的情景,就连高三趴在书本笔墨间做的梦里,都有你的身影存在。   还记得某个深秋的午后,我梦到我坐在空荡的阶梯教室里看书,你枕着我的腿面玩游戏,是室内静谧无声,等那本书看到结尾,我扣上书本,你适时地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说,想吃麻府川菜。   你说不行,太辣,你上火还没好。   如此平淡的对话,却让我觉得心里无限安宁。   我醒了过来,意犹未尽,窗外日光大瀑,暖洋洋的光晒得我背脊发烫,眼皮却是清凉的,肩上搭着一件校服外套。   我抬眼一看,才发现你睡在我旁边,把书本的书脊立在了桌上,那阴影恰巧把我这边的阳光遮住……   我想到我们在梦里的对话,胸口隐隐像是有一簇火苗燃烧,勾起了心底最隐秘的愉悦。   我甚至开始盼望、向往。   而如今,看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想到再也不能触及的梦境,难免心生苦涩。   夏天快要过去,明天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是最后一封信,比之前的每一封都短,字里行间有太多停顿的顿点,行文似乎哽咽难书。   整整五十三封信,没有说过爱他,可句句都是爱他。   段京淮视线信件最后一个句点,句点的笔墨有些模糊,旁边的纸张质地也有些皱褶,墨点像是被泡在水里,扩散,然后干涸,留下一个浅淡的痕。   就像是他在时屿心里留的痕一样,即便过了这么久,也没能消散。   时屿头枕着他的肩膀,人没骨头似的往后仰,脸蹭在他的颈窝里,依偎着人。   段京淮指尖轻轻拂过纸张上的那块泪痕,问:“既然要开始新生活,为什么这么难过?”   时屿轻声回答:“因为那个时候就决定,不再写信给你了。”   写过这么多封,大多数叙述的文字都十分平和,但实际上,每一封他的内心都在痛苦挣扎。   没有回信,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栽进去,一连写了几十封,满身疮痍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不如就停在这里。   他当时想着,不再去想念段京淮的生活也可以是新生活。   他“踌躇壮志”、“野心勃勃”,试图将缠绵的思念连同信件一同丢进邮箱内,锁上,走出邮局。   可第二天又被打回原形。   “好难。”时屿轻声说。   段京淮低垂下睫,掌心落在他的后颈轻抚:“忘了我很难?”   时屿翳了翳唇,他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半跪着坐到段京淮的腿面上,搂住人的脖子,嗓音轻而柔软:“不给你写信很难,不想你很难。”   他略微低头,唇一张一合,缓慢又清晰地说:“不喜欢你也很难。”   段京淮喉结滚了滚。   他鲜少听到时屿说这种惹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抚在他腰间的指节动了动,有青筋隐隐崩起。   “那个……”时屿浓眉的睫毛扫过眼睑,眼神略微躲闪了一下,声音也低下来,“刚才有句话是假的。”   段京淮顿了下,挑眉:“哪句?”   他坐在男人腿面上,两道混热的鼻息交织,嗓音喑哑:“缠着你……后面那句‘不是我’。”   段京淮太阳穴青筋一跳,他再也难以自持,禁锢着人的腰,略一翻身,将人压在沙发里。   他低下头,轻咬了一下时屿的耳廓,声线压得低:“撒谎是不是该罚?”   时tຊ屿撩起薄红的眼尾,一双眸含了水般清亮,他伸出手臂搂住段京淮的脖颈,轻声说:“那你罚我吧。”   夜有些凉了。   落地窗外水红色的天际变成了藏青色,如天鹅绒丝绸般艳丽。   时屿微微喘息,他将指节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内,出神地问:“如果你收到了这些信,你会怎么样?”   他眉梢微挑:“你希望我怎样?”   “起码要回一篇吧,”他喃喃地说着,手有些使不上力气,哑着嗓子说,“只有几个字也可以。”   这简直就是他每天都在盼望的事情。   段京淮吻着他,密密麻麻的酥痒在颈侧流连:“你写这么多,我只回你几个,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时屿说:“喜欢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曾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从无数期待中心灰意冷,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能知道段京淮对于这些思念的感想。   没曾想过还能跟段京淮坐在一起读信。   段京淮抱着他,声音温柔到极致:“我想如果我能收到信,我会高兴到疯掉,你能想象吗?”   “我会写几百封,几千封回给你,我会让我的信件把你常去的那个邮局的邮箱都堵满,让你每天拿着麻袋去收,一次性都装不了,气喘吁吁地扛到楼上去,边上楼边骂段京淮是混蛋。”   时屿笑出声来,温润的眼睛里有光亮起:“你这分明是报复我吧。”   段京淮也笑。   “别说是信。”   段京淮俯在时屿的肩头,搂住他的腰,缠绵至极。   “就算你只写给我一个标点符号,我也会去找你。”   “你的喜欢不求公平,可我又怎么能输给你呢。”   番外信完 第59章 番外 论坛体(1)   【李涛(理性讨论)】洛荔跟段京淮有没有可能结婚?   1L|李涛   现在洛荔要表白的事都闹得这么大, 微博都已经好几个热搜了,晚上的慈善晚宴也有直播,我觉得表白成功率高达99%   洛荔毕竟是刚留学回来的京港小公主,无论是家世还是个人学历背景跟段京淮都是顶配, 隔壁不都扒出来洛家跟段家关系一直很好吗, 还有一些利益捆绑, 我觉得未来也有一定的结婚概率。   2L   好家伙,人家外面还在涛段京淮有没有可能答应表白,你这儿直接快进到结婚了。   随五毛,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可能, 豪门联姻的情况这么常见, 说不定早就订好了呢。   3L   看他们还在讨论段京淮有没有可能答应,拜托,肯定会答应的好吧。   洛荔不就是他的菜吗,又辣又欲的清纯美人, 身材还那么好,简直没有拒绝的理由。   4L   2L的朋友跟我想一起去了。   我觉得表白就是个幌子,这个洛荔想要炒作吧, 没见过京港哪个大小姐像她这么高调的, 但也能理解,谁不想红呢。   听我富二代朋友说她也就是看着模样纯, 其实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挺爱玩的, 这么一说跟段京淮还般配。   5L|吃不明白瓜的猹   洛荔是谁啊?   打了半月游戏没上网,看首页飘了一半她的帖子, 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跟段总扯上关系了, 哪个好心人指路一下。   6L回复5L   芯联科技小公主啊,从小就在国外上学, 前段时间刚回来,区里都扒过她的帖子,人真的很漂亮,比明星还精致,你在精华区搜一下她的名字就知道了。   前几天有人在微博说她炫富买假货,开高楼嘲她,她为了怼网友特地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跟很多网友互动,账号一夜之间涨了两百万粉丝,轰轰烈烈闹了好几天呢。   不过再新鲜的瓜也容易吃疲,这几天大家对她的事都不感兴趣了,讨论度停了好几天。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突然发了张段京淮在酒吧的照片,虽然是个背影氛围照,但小段爷谁不认识啊,喜欢阴阳怪气的网友就在下面故意问她是不是男朋友。   结果她回复网友说准备明晚表白,这下网友又炸锅了,关注度直接拉满[笑哭]   7L   说起来那张照片拍的可真好看啊   小段爷穿纯黑高领肩宽腰窄的模样简直A断腿呜呜呜,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虚握酒杯的那只手简直就是艺术品,我都能想象到正面是多么的人神共愤了!   8L   楼上清醒一点,那可是小段爷!   9L   段京淮确实帅,虽然真的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浪荡公子……但真的帅。   更别提财力和胆识魄力都拉满,身材也很……这么多男男女女前仆后继确实也很正常。   10L   说到身材,我前几天还重温了一下隔壁扒身材的帖子,虽然网上的照片都是大家犄角旮旯里扒出来的,但我真的是……斯哈斯哈,他看上去就很强的样子啊。   11L   不是有过一些匿名爆料吗,说一夜春宵下不来床什么的。   12L   虽然说有钱人确实爱玩什么的,但这种事的可信度真的高吗,上次不有个网红也爆料过,还蹭上了一小波热度。   说实话这种事我也能编,只要说的模糊一点不指名道姓,也不可能说我造谣。   13L   他强是真的,我富二代圈的人脉朋友都这么传。   网红也没什么不可能啊,他们那圈子玩得比你们想象中还要乱。   14L   一进来就被一地裤子给绊倒了,这不是午夜场,各位清醒一点。   15L   话说回来,小段爷上个对象是谁来着,分手了没?   16L   楼上终于问到重点了,我也有点忘了。   他现在有固定交往对象吗?   17L   小段爷对象是谁很重要吗,你们是第一天来我区?他绯闻几乎都没断过,炮/友也很多啊。   18L|有点人脉但不多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听朋友说小段爷其实根本没怎么谈过恋爱,给我听笑了。   但我朋友又跟谢景廷认识,搞得我也很迷茫……   19L回复18L   你朋友吹牛逼吧,真认识怎么可能这么说,你也不看谢景廷是什么人,我一直觉得他比段京淮夸张多了[笑哭]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玩到一起肯定都是有共同点的。   19L|有点人脉但不多   是真的,我朋友的朋友跟谢景廷很熟,他俩都很爱玩。   我朋友去年跟他们一起在露天泳池,就是那种玩很大的party,他那个朋友想搭谢景廷的关系叫段京淮出来认识,谢景廷说段不喜欢这种场合,连恋爱都没见他谈过。   我朋友听完之后都震惊了。   20L   ?真的假的,谢景廷是不是在嘲讽阴阳小段爷啊。   21L   我区人脉姐很多,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爆料小段爷没谈过恋爱的哈哈哈。   从装人脉的角度上姐妹也是另辟蹊径了。   22L   别是个人就自称人脉,上波自证先啊。   上个月有人爆料说段京淮去剧组探一个小爱豆的班,留了一夜动静特别大,第二天剧组都没开工,第三天化妆师还说脖子里都是印呢。   后来那个爆料的人晒照片,真的是剧组工作人员。   23L回复22L   额……就拍了没几天的群演也能算的上是工作人员吗?   重要的不是群演吧,是帖子后面也有富二代圈的人在爆料这个事才被证实的。   24L   话说哪个爱豆啊?怎么没看你们扒啊?   25L   我猜到过一个人,也对过时间线,但是不敢说,主要是他最近很红(。   26L|我勇我先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zyy吗……   之前不也有过小道消息说他确实搭上大佬了,所以才能拿到大制作,也有人扒过,他还去过谢家豪的生日宴呢,就是段京淮邀请他去的。   27L   zyy!?   妈耶你们可真敢说,一会儿他粉丝就要来我们区闹了,上次有人想开贴说这个事,结果没多久帖子就被举/报炸了。   28L   仔细想想,zyy确实是小段爷喜欢的菜啊。   29L   话说回来,之前小段爷不是被拍到跟一个男性友人举止亲密吗,那个照片里的人是谁你们扒过没?   我对那个新闻印象还挺深的,光看照片就感觉互动的确很暧昧,主要是小段爷的眼神太拉丝了,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爱那个“男性友人”,之前被拍到的绯闻照片眼神都没有这样的。   30L|真相帝回复29L   不知道是谁,圈外的tຊ吧。   但是你说照片我也有同感,他虽然是桃花眼,至今被拍到的照片里看什么都很深情,但是对那个男人真的不一样,我当时看到那个照片的第一眼,直觉段京淮肯定收心了。   31L|我磕到的都是真的   [图片.jpg]   你们说的是你这个新闻吧!   啊啊啊说真的这图片刚出来的时候看的我CP魂都燃起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同性电影的封面,结果竟然是狗仔拍的。   虽然是八卦绯闻可这个氛围感真的很好磕啊,而且这个眼神,很像是那种超爱但是又不敢触碰的感觉。   但凡主角不是段京淮我都能产粮磕起来了。   32L   其实那个人的侧脸也有点像zyy来着(小声bb   33L回复32L   啊对对对。   终于有人这么说了吗,我从第一天就觉得这个侧脸超像周扬一,我还以为吃到什么惊天巨瓜了赶紧去扒,结果发现那天周扬一正在剧组直播(哭   34L|随机爆个料   听朋友说的,那个“友人”好像是前段时间空降的商圈新贵,跟段京淮竞争天鹅湾开发权的那个海归。   我朋友也去参加这场聚会了,是仲华电子董事长的寿宴,当时那个新贵就穿着这身衣服。   35L|我2G网啊   咦惹,又解锁什么新人物了吗……   谁啊谁啊,有人科普吗?   36L   哪位?天鹅港现在的掌权者,时屿吗?   之前抢下天鹅港让小段爷吃瘪的时候我们区关注过好几天啊,他是真的牛,年纪轻轻就能在R&E这种行业领先龙头当副总。   不过人太低调了,网上能关注的信息很少。   倒是之前有个财经记者在竞标会上说见到过他本人,被惊艳了一把。   37L   ?   跟小段爷一起被拍到的友人是时屿?   不可能,这才多久你们就忘了,因为天鹅港的事他俩都在现场撕起来了,甚至小段爷给时屿立过好几次下马威。   不过也是神奇,第一次听说小段爷这么针对过一个人,针对到这种地步,时屿竟然还没被赶出京港。   说好的只手遮天人设呢?   38L|财经记者回复36L   之前那个帖子是我发的。   时总真的好看到惊艳,是那种清冷美人的具象化,不下凡尘的那种。   我完全想象不到他会跟段京淮这种情场浪子扯上关系。   不过时屿也很纯,是段京淮喜欢的那种长相……而且我个人认为,时屿比zyy要好看,两个人根本不是一种风格的欲。   时总的欲看上去更要命一些(晕倒   39L   记者姐姐看起来一副被时总迷昏头的样子哈哈哈。   40L|财经记者   因为你们如果见了也会这么想的。   41L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不可能是时屿了,长得像的人这么多,别说只是有点相似了,估计是其他什么人吧。   42L   抬头看看标题,这贴不是讨论洛荔的吗,怎么翻下来跟她没什么关系。   43L   洛荔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讨论的了,除非她今晚被当众拒绝,这才有看点。   这个可能性不大,各方面都很cue小段爷的点,没道理不拿下啊。   43L|你区真有知情人士   那个人就是时屿。   43L   ?   楼上是知情人士?   44L   哈?   我区竟然有知情人士,我区不是纯造谣区吗(扣鼻   45L   不可能吧,我也见过时屿,很高冷,完全就是不沾烟火气的那种。   难道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46L   怎么可能是时屿,你们就没有想过或许zyy的直播是提前录好的吗,现在很多都是录播了。   47L|知道的很多但不一定说   是时屿也很正常啊   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段京淮,我姐跟他同校,听说时屿差点为了小段爷割腕。   48L   我草?什么劲爆的消息?   49L   ???割腕   这个楼感觉好像比外面的楼好看一点(拿瓜子蹲   50L   ?霸总文秒变青春伤痛文学,有意思,插个眼。 第60章 番外 论坛体(2)   51L|财经记者   ???   不会吧, 他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52L   别吧。   我们区不是人才济济吗?   赶紧扒一下啊,没记错的话小段爷高中是在京港一中上的吧,我看很多财经报上都写过,时屿的高中是在哪里上的呀?   快把朕的人脉端上来——   53L   小段爷竟然是在京港一中上的高中?   谢景廷跟郝帅他们这些在一起玩的, 都是上的私立高中啊, 毕业后直接报送国外名牌大学。他们这些上流社会不都是这个流程吗?   54L   我记得, 小段爷当年还是以全国第一的文化课成绩考入清北的,有新闻报道过。   主要是有钱人都喜欢把孩子往外送,国外大部分公办高中只能学文化课知识,培养继承人的话应该很小就要接触商科吧。   55L   那他究竟为什么读了一路的公办学校, 如果读到初中还能理解, 高中的话就很奇怪了。   段家独子哎,有那么多的产业要他背呢,难道不应该是从小就配备管家然后到国外培养吗?   56L|千度千科   查到了查到了,时屿的确是京港一中的。   而且我还有个惊人的发现……   57L   ?   什么发现?   58L   楼上的话别说一半啊。   59L |千度千科   我搜了下他们两个的交叉轨迹, 发现段京淮跟时屿,幼儿园,学前班, 小初高, 都是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除了大学。   60L   我草?这么说来他俩这算是竹马?   61L   一直上一个学校就叫竹马了吗?两个人关系好才能叫竹马吧, 没准只是巧合, 我也有这样的同学。   62L   那说明他俩还是认识啊,既然认识的话为什么会那么针对彼此呢?   时屿刚回国办的那两个大案子都是段京淮盯了很久的。   63L|真相帝   有没有一种可能, 时屿只是想引起段京淮的注意, 才故意专挑他看上的案子下手?   毕竟这两个案子对于段家来说,确实也不算什么。   64L   我靠?我怎么感觉真相帝真相了呢?   搭配上面人脉姐的爆料, 时屿曾经爱而不得悲痛欲绝而割腕,分开多年,久别重逢之后还是念念不忘,呕心沥血争其项目,只为博段公子回眸一怒。   ?有点奇怪。   65L|财经记者   啊啊啊这都是什么鬼啊   而且时屿绝对不可能爱而不得啊!你们见过他就知道了!什么叫天神下凡!什么叫鬼斧神工!什么叫女娲炫技之作!   见到他之后,我才知道,“从此纣王不早朝”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要说爱而不得,也应该是段京淮对时屿爱而不得吧(抠鼻子.jpg)   66L   记者姐姐从一个理性的女子逐渐变为狼人模样……   愣着干嘛发照片啊,也让我斯哈斯哈。   67L   无图无真相,记者姐姐快把你图图都交出来。   68L   说到“不早朝”,我突然想起来我朋友是景航的,他说他们段总最近经常很晚才去公司,还把以前雷打不动的开会时间从八点延至了十点。   我问过原因,他说有小道消息称段京淮恋爱了,我当时还觉得好笑,这有什么稀奇的。   69L   不过u1s1(有一说一)   巧合多了就不一定是巧合,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区之前检索小段爷资料的时候,曾经在私立高中的第一版录取网页上看过他的名字,也有人爆料过他本来是要到私立高中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到了公立。   70L|随便说说   我是一中的,跟段总和时屿同班……   本来就是想进来吃个瓜,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母校。   71L   我草真人脉出现了?   72L   人脉哥快点说说,时屿为了段京淮割腕是真的假的?他俩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关系熟不熟?   73L   ?原来我们区还是有学霸的   一中的重点班只有学习全市前排的人才能进吧   74L|随便说说   学霸谈不上,吊车尾,我是死读书那种,时屿跟段京淮是天赋型,他俩一直都在竞争第一第二,当年我们班基本都是只有争第三的份。   75L   惊现人脉!我要听我要听!是不是青春伤痛文学!?   76L|随便说说   割腕我不知道,但是我按照我对时屿当年的印象来说,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因为感情有这种过激的举动。   我们都tຊ毕业很久了,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不过你们扒他们两个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印象挺深的事。   刚入学的时候学校安排军训七天,我们的教官是特别严格的那种,基本所有人都被他罚过。   我记得有一次时屿被罚中午解散后在太阳下站半个小时,解散我们就去打饭了,我打完饭回来的时候,发现段京淮在广场上陪时屿一起罚站……   刚开学我们谁也不认识,但是他俩因为成绩好长得又好看一直算是风云人物吧,这件事还引起了不少人围观讨论来着。   77L   陪罚站?我天,在太阳底下饿着肚子暴晒这种事情谁经历谁知道。   78L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这真的不像是我印象里的段京淮啊!   小段爷不应该是很拽的吗!我以为他在一中一直都是见人欺人的校霸来着!   79L   我刚脑补了时屿是好学生,小段爷是坏学生这种被霸凌和霸凌的关系……结果你就跟我说这。   80L|随便说说   当时我们还有一个奇怪的点就是,他俩看上去完全不熟,但是段京淮不仅陪他罚站,有时候还会帮时屿打饭。   还有刚才那件事情的后续…我们学校要求走读生也要暂住校七天,我跟他俩一个寝室。   我记得时屿是属于那种皮肤很白很薄的,跟我们这种糙汉皮肤没得比,他因为暴晒身上起了一堆水泡,一直忍着,但是晚上特别疼睡不好,就总是翻来覆去的。   段京淮也没问他什么,就在半夜翻墙出去给他买了贴的药膏。   81L   ?????   82L   你说什么?   83L   上自证吧,越说越离谱了,前面陪罚站我还觉得是段京淮有什么事也被罚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误以为他陪着时屿罚站。   结果第二件事完全就ooc啊。   拜托,这可是小段爷段总,我因为经商也跟他打过一些交道,他人真的非常的高傲,眼皮子里面根本看不下任何人,而且手腕确实毒辣,更别说他对待他那些情人都那么薄情了。   84L   啊?这难懂不是纯爱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吗,难道这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晋江?   85L   发出今年第一声爆笑……下一步人脉哥是不是就要告诉我们小段爷其实是个痴情种了。   86L|随便说说   毕业太久了,我手边也没有一中相关证件,没法上自证,但我说的就是实话,不信算了。   87L   别别别,人脉哥别生气,再说点别的,我们也挺爱听的。   88L   对啊,你再编点别的。   89L   再跟我们说点别的呗,小段爷是不是在高中的时候就谈过很多恋爱了?   90L|随便说说   谈恋爱这个事我不太清楚,我比较注重学习,平时不关注这些。   我刚才说的事真不是编的。   再说一件事吧,也是我撞见的,简直是很社死的现场。   有一年我被老师安排管理运动器材,我们的器材室两间相连,外面摆器材,里面有个小屋是登记处。   某天体育课快下课的时候,我在里面清点器材数量,数着数着外面的门就被推开了,我从门缝里往外一看,看到段京淮跟在时屿身后,两人在吵架说什么外套的事。   具体内容我也没听懂,反正两人说话的时候,时屿的手撞到了篮球架子,那架子还挺高的,从架子上掉下来一个篮球,差点砸到时屿。   段京淮就反应很快的把时屿护住了,那篮球砸到了他肩上。   我在门缝里看,当时段京淮完全把时屿抵在那个架子上,他俩离得特别近,两人沉默着不说话,但是我看见段京淮就一直看时屿的嘴唇。   时屿看上去特别紧张,睫毛一直抖个不停,跟个扑棱蛾子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也跟着紧张,手心里都出汗了,大概是偷窥别人实在是不文明的举动?   我也想知道下面发生什么,可没想到下一秒,风就把我面前虚掩的门吹开了,真的非常的尴尬——   嗯……当时都是学生不太懂,现在仔细想想,他俩这应该叫做……暧昧?   91L   ???   大哥你管这玩意儿叫暧昧?   这他妈,该不会是谈了吧!? 第61章 番外 论坛体(3)   92L|我磕到的都是真的   我草大哥你不做人啊!!!   该不会下一秒他俩看到你了之后就慌慌张张地分开了吧!   这可很有可能是一个吻啊, 你竟然扼杀了一个吻!你扼杀了一个吻你就等同于扼杀了一段感情!说不定那个吻还是段京淮鼓起很大勇气的!   93L   ?   楼上磕姐该不会是信了吧   你前面还说那是段京淮所以根本没法磕啊啊啊啊   94L   这楼逐渐精彩了起来……我先买房住下   95L|我磕到的都是真的回复93L   啊啊啊我知道啊   我只是当假的在磕!这真的很好磕啊你们没有发现吗!   暧昧的黄昏,器材室被风吹鼓的窗帘,逐渐贴近的薄唇,两个少年如雷般碰撞却不敢触及的心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   96L   要不要我发点段京淮跟女星出入酒店的暧昧照片, 给楼上姐妹清醒一下?   我估计得有1个G吧   97L   但我说真的……   我刚才去看了狗仔拍的那些模糊的绯闻照片, 虽然说前后脚进酒店的, 有一起出入小区的,有同框的,但是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太认识。   98L   不是吧。   不能出了个人脉你们就真的相信段京淮是个痴情种啊啊啊   就拿乔诗琪来说吧,已经有好多平时爆料的娱乐圈业内说她被段京淮甩了, 很伤心, 这几个月才一直不出来活动的。   99L   就算是爆料号也有可能是她对家养了,故意这么黑她的吧。   100L   娱乐圈的事就不谈了,跟段京淮有过关联的女明星又不止她一个。   我有个富二代朋友就觉得段京淮真的很花,不过他身边男男女女前仆后继不也很正常吗, 我要是有他的钱他的脸他的身材,我肯定也睡遍娱乐圈男女明星……嘿嘿.jpg   如果我能有   101L|随便说说   刚才让我家里人帮我拍了一中的毕业证,马赛克了一些信息。   [图片, jpg]   我说的绝对都是真的, 段总背景你们都知道,我不敢说假话。   不过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人肯定都是会变的, 现在他们两个什么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高中那会儿经常看见他俩在校外吃饭什么的。   哦对了,有一次我撞见他们两个冷战, 大概是在高一运动会的时候吧, 因为吵架吵的全班人尽皆知,都知道他俩谁也不理谁。   当时好像是段京淮替高年级的学长检查卫生, 检查到我们班的时候,旁边的人过来跟他说话,时屿就坐在位置上看比赛,两人背对着,没有任何交流。   但是时屿好像是打了个喷嚏还是咳嗽来着,因为我就坐在时屿旁边,然后我就看见段京淮一边听别人说话,一边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了下来,然后脱了外套给时屿披上了。   我当时就觉得,段京淮对朋友还挺细心的,明明在听看别人说话来着,竟然还能观察到时屿的动静……   102L   我天竟然真的有毕业证???   我刚才还不信的,这会儿有点动摇了……   103L   等会儿我看到了什么?我草披外套!   为什么我感觉我心动了???   披外套虽然是个烂俗的梗,但是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还能察觉到时屿在打喷嚏,我天。   104L   真的假的???   妈耶老哥你的毕业证不会是网图吧,骗我们以后讨不到老婆的!老公也讨不到!   105L|我磕到的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我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滑轨袭来!   这个自证我能信吗!?   我现在真的有点磕他俩了。   小段爷给人披外套……光是代入他的脸我就心动死了,更别提是在冷战期,而且还是在背过身去的情况下——   omg怎么能单凭一个小小的喷嚏就能辨别出是谁打的呀,这得是多了解多关心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小段爷——随时随地关注老婆动态又能适时心疼老婆的嘴硬小狗(已扭成蛆   106L   竟然有自证了……   这个世界终于活成了疯癫的样子。   所以说小段爷真的是喜欢时屿的?   107L   记者姐姐还在窥屏吗?俺的图图呢。   就给我们看一下时总长什么样吧,真的太好奇了。   108L   我靠小段爷……真的有点苏。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能过分贴心到这种程度的tຊ人太少了,我真的超吃这套。   109L|财经记者   我在窥屏……   信息量有点大让我缓缓。   但我还是不信时屿是会割腕的人。   110L   感觉财经姐姐的灵魂已经下线。   111L   所以是互相暗恋吗?   那为什么没在一起啊,时屿还去了国外念大学。   是不是家境太贫寒被段京淮的父母警告了,并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滚出拆那,他为了成全段京淮,最终只能含泪出国~~~   112L   欠债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他(?   113L   不要随地八点档好吗?   少撒点狗血,幸福你我他。   114L|财经记者   有个事情我必须跟大家交代一下,楼上有个姐妹说的没错。   我觉得时总……嗯……他不光是长得很好看,他真的很纯,看上去很不谙世事的那种。   让我想起段京淮说他喜欢纯的……   他该不会是因为时屿是纯的所以才喜欢纯的吧?   114L   卧槽?我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段京淮看上去高中的时候也没那么滥情,不然人脉大哥应该印象深刻吧。   115L   所以说这些年小段爷其实是在找替身吗!   那他跟周扬一也是真的了?   楼上不是还有姐妹说周扬一长得跟时总有点像吗,都是一种风格的。   116L   替身???   妈耶,代入乔诗琪的视角,就是白月光回国那年,他跟我提出分手……   117L   ……   这种打了马赛克的毕业照在一中论坛里一搜一大堆好不好   我去找一张我也能自证   [图片.jpg]   118L|只爆真料   ……我也是一中的。   他俩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但一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对头,跟现在的关系差不多。   而且,我也是听我有钱亲戚说的,前段时间赵麟刚回国的时候请段京淮吃饭,时屿也去了,在餐桌上两人闹得特别不愉快,赵麟还打算给时屿下个绊子讨好一下段京淮来着。   谁知道自己先折了。   119L   感觉楼上说的有道理……   你们别什么都CP脑行不行,天鹅港相关财经杂志上段京淮对时屿还阴阳怪气的呢,你们但凡扒一些料也能知道他俩不熟而且看不上眼……   120L|恋爱专家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太可能。   看你们给出的信息,两个人都很要强而且都是那种很骄傲的人,那在一起就肯定会很累啊,除非就是两个人都爱惨了,都会为爱低头。   但是从段京淮以往的一些采访和八卦来看,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为爱低头的人……   121L|打工人   被骗进来爬了一整栋楼……   我就在景航工作,段总跟时屿就是商业竞争的敌手,前天我跟着主管去总裁办给段总送资料的时候,还听见他打电话跟别人说,要跟时屿一些颜色看看。   122L   ???景航的不应该知道很多料吗   123L|打工人   我不知道啊[笑哭]这都是上上上上司了,除了他特助之外很少有人会知道私生活吧。   而且我们小段总工作能力真的很强,他在公司里非常正经非常严肃。   别以为抢几个项目就是小事了,上次不也有家公司那个秃头总裁觉得段总年纪小就挑衅他,结果被段总视为眼中钉,后来都退出主流市场了。   我估计时总之后肯定很难混。   124L   哦嚯嚯嚯!我草你们看我刚刚扒出了什么!   [视频.mp4]   125L   这什么?都有谁?   好黑,怎么感觉乱糟糟的呢!   126L   这不是一个做自媒体的富婆吗,这是在酒吧?   昨天晚上的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在推荐自己喝的酒?   127L   卧槽我看见了,是旁边角落里后面有两个人在接吻啊!你们快看!   128L   卧槽!!!   你们稍微放大一点就能看见了!!   那个穿黑衣服的不就是段京淮吗,背影跟洛荔在微博上放出来的照片一样,看上去好像是昨天晚上。   129L   Omg好像真的是,这是酒吧的走廊拐角吧,光线看上去好差,他亲的那个人是谁啊?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   我靠,这视频被压缩了吧,谁能给处理一下啊啊啊   130L   [视频.mp4]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给大家放大后清晰处理了,看的我老脸一红。   造福一下区友   131L   妈耶……好缠绵的亲法,给我看热了。   132L   啥啊,至今还没把视频加载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133L   我草我草我草!   这他妈也太会亲了吧啊啊啊啊!   不愧是小段爷!!   134L   卧槽这也太超过了吧,好性感。   感觉视频存货不了太长时间,我先存了。   135L回复132L   啊啊啊看不到真的很可惜!   就是酒吧里的一个角落,段京淮站在卡座前面跟一个人说话,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两个人看上去好像闹了点别扭吧,坐的那个人推了小段爷腹肌一下,是腹肌!   然后小段爷就笑了!虽然很模糊但是非常苏的笑!他还弹了下那个人的额头!又撩了下衣服,感觉像是在给对面人看腹肌(鼻血   对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看上去好像是上手摸了,两人还在说话,说着说着,小段爷突然A上去,手撑着沙发,直接把对面人压在卡座里亲!   啊啊啊看不清脸也觉得帅爆了你们懂吗!有些人他就是,举手投足都是帅!   而且好欲好缠绵的亲亲,伸舌头的法式热吻啊啊!(羞耻感爆棚!   136L   牛逼大发了各位!现在电视剧里都不敢这么拍!快点看!   这是本大学生行善积德多年该看的!   137L   我觉得他对面那个人才是厉害。   什么叫半推半就,若即若离又难舍难分……   一开始推了小段爷两下,没推开就虚虚搭着手由着人亲,亲两下还故意往后退让小段爷往前追他,小段爷肯定是心急,一追就亲的更深了。   到退到不能再退的时候,又开始积极回应。   原本是强吃的肉,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后主动到了自己嘴里,这时小段爷就会产生一些满足感。   但是,看似是被小段爷征服了,实际上其实是小段爷被对面那个人征服了!   我靠,快学啊各位!   这哪来的男妖精!好尼玛会钓! 第62章 番外 论坛体(4)   137L   哦莫哦莫莫, 这真的好涩情啊斯哈斯哈   本人母胎solo,想问问这么亲嘴唇舌头真的不会痛吗?   138L   啊啊啊三分钟!我要对面那个人的所有资料!   为什么卡座里光线这么暗啊,调到最亮也看不清五官,但是能看出来这人身材很不错, 腰很细脖颈很长很白的样子, 感觉又是一个段京淮喜欢的类型。   139L   嘶…这是小段爷的新情人吗?   还是昨晚的酒吧艳遇啊   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人打横抱起然后丢到酒店床上了(霸总文入脑   140L回复137L   其实只要接吻技巧好的话是不会感觉痛的。   不行!本大学生要看点马原冷静下……   这他妈, 患肢着火   ……   282L   楼主呢,醒醒,你帖子爆了。   283L   一进来被一地的裤子绊倒了   你们斯哈了这么多楼也没人扒这到底是谁吗!?   284L   我不敢说……   其实刚才就觉得像一个人来着,然后去看了一些他的照片视频之后感觉更像了   285L   我也。   我还特地去扒了一下他的行程, 他现在好像就在京港。   286L   啊?   真的是那个谁吗?   他不是采访总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而且很纯情还被人骗过吗?   287L|我勇我先说   别那个谁了, 你们不就想说是周扬一吗,我刚才看着就很像他,身材和气质给人的感觉都还挺像的。   可他毕竟是个明星,在这么多人的地方, 不怕被拍吗?   288L   这好像是江遇的酒吧哎,段京淮经常去那里,之前不是还有帖子说要是想偶遇他就去那蹲他吗?   那酒吧消费水平还挺高的, 看上去应该都是一些有钱人和纨绔子弟会去的地方。   289L   别造谣周扬一了行不行?   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小段爷, 他资源明明一直都很差的,是红了之后才变好的。   290L|真·人脉哥   这人就是周扬一, 昨天我在场。   圈里都知道他俩的事, 他之前就被段京淮带到朋友的生日宴,不过没玩两天就被甩了, 沈家老爷子寿宴的时候那tຊ个人不是他。   前段时间周扬一又舔回来了, 他这人不算单纯,手段很多, 之前一些小道消息,说在剧组陪金主没法开工什么的都是真的。   291L   卧槽真的假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果然娱乐圈好多小鲜肉什么的都是商圈大佬的玩物。   292L   妈耶,竟然都有这么多人脉出来锤了。   这一会儿不会上热搜吧,我竟然能吃到第一手瓜?   293L|你爷爷   看了下前面的帖子,爆个料吧,很久没说点什么了。   时屿现在跟段京淮在一起。   前段时间商圈都传时屿要回R&E,本来以为是被段京淮针对混不下去,谁知段京淮直接跟着人一起去美国了   我还在秦皓的婚宴上见过他两个,姿态挺亲密的。   不过小段爷就是图个新鲜感,毕竟时屿是他喜欢的类型,我跟几个朋友都觉得他们两个顶多也就好一个月,小段爷去剧组找周扬一也是真的。   294L|李涛   卧槽大佬竟然进了我的帖子!?   295L   真·圈内人来了,前排合影。   296L   我靠,什么东西???   竟然在一起了???是我以为的那个在一起吗?   297L   293楼的你爷爷是谁?   为啥说他是真·圈内人啊?   298L   你看“你爷爷”的主页就知道了……他是个富二代,经常跟很多富家子弟在一块玩,不过没爆过马,具体不知道是谁。   但是他经常在我们区说一些明星跟大佬的料,很多后来报道都对上了。   299L|财经记者   ???   在一起了???   所以说时屿不是单身了?   300L   记者姐姐心要碎了。   不能理解啊,不是说时屿是很清高而且禁欲的那种人吗,怎么会跟段京淮这种浪荡子……   还是说割腕是真的?   301L   记者姐姐别伤心啊……咱区爷总都说了就是玩玩,不会超过一个月的   302L   等一下——   所以说段京淮是跟时屿在一块的同时,还去探班周扬一?这时屿都能忍?   他俩是不是只是炮/友啊?   303L   贵圈真乱   304L|做狗仔一直是我的梦想   在一起了???   话说我前两天在超市看见小段爷跟一个男生一起逛超市,言行举止都很亲密,很像情侣,我隔着很远拍了一小段视频。   话说旁边那个人是不是时屿啊?   [视频.mp4]   305L   ???卧槽   306L   我草我草?那是时屿吗?妈耶!   307L   ……我天,到底是谁说他跟周扬一长得像的?   尼玛,我一直脑补时总是个男狐狸胚子,一直往锥子脸狐狸相那方面脑补   结果,我靠!   308L   这个腰和腿真是一绝……   只要这两点满分就很吸引人了,更何况脸也很……   能吸引小段总真的没意外。   309L   是个大美人啊,好帅好漂亮的长相,即便是糊图也遮挡不住五官的精致和美感。   眼睛也好黑好亮,有一种不谙世事想让人保护的感觉,但是眼里的光又很坚韧。   妈妈呀,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310L   还真是又纯又欲……   我要是段京淮我也得直接跑去美国找人。   白月光本光,初恋本恋。   前面那个一中老哥说的,我信了。   311L   ?我好像看见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312L|财经记者   啊啊啊妈耶谢谢楼上的好心人。   好生活化的时总!捡到宝了!   不是不跟大家分享时总的照片,主要是时总本人很低调,他助理也交代过不能发现场的图片。   啊啊啊你们懂吗?   时总在工作状态真的很高冷,穿西装的感觉真是拒人千里,而且的确是禁欲型的!   但是这段视频,明明只是在挑菜,但给人的感觉他的眼神好柔软,模样也好乖,简直跟我那天在发布会现场见到的判若两人!   313L   尼玛听了记者姐姐的话,以及看了时屿的照片之后,我更不能想象他俩酱酱酿酿的样子了。   314L   一起逛超市真的是很亲昵的举动了呀,所以说已经同居了?   315L   同居应该很正常的吧,主要是这段视频眼神真的很亲密,虽然那只是挑了只花椰菜,但是时屿掀起来的这个上目线简直没谁了,纯欲天花板,我封的。   316L|做狗仔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就拍了那么一点,主要是那天我挺慌乱的。   我儿子在商场里推着购物车玩,不小心撞到了时屿的腰,当时我刚想道歉,一转过身来看到这位先生,我都惊呆了,你们能想象吗?现实中真的真的很少有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更震惊的就是小段爷既然就站在这位先生旁边,我当时其实没认出来,盯着时屿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小段爷明显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脸很臭的问我“有事吗”   我被他那种阴戾的眼神吓一跳,赶紧道完歉拉着我儿子走了。   我跑到货架后面之后才敢看他俩,就看到小段爷动作很温柔的凑过去给这位先生揉腰,两个人的状态真的很亲密,他俩还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和菜,一路都是说说笑笑的。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刚才看了你们贴的小段爷视频,才想起来是他。   真人超帅,桃花眼看的我心神荡漾。   317L   好生活……   完全想象不到段京淮那样的霸总(?)会跟别人一起去逛超市,买菜的模样。   318L   这视频里小段爷的眼神好深情……惊了,就说没在其他地方看到他这么温柔的模样啊。   319L   等等,我感觉这个眼神跟寿宴上那个眼神一模一样,那是不是说明寿宴上那个人就是时屿,实锤了。   320L   拿眼神鉴人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321L|你爷爷   寿宴上在偏台上被拍到的人的就是时屿。   再跟你们透个料,反正我听到之后感觉还蛮不可思议的。   听说段京淮已经带时屿回家见过父母了。   322L   ???   323L   见过父母应该就是真的了吧?   324L   我靠?小段爷带别人回家见父母,这是第一个吧。   妈耶,我也信了刚才那个一中哥说的话了。   325L   都见父母了昨晚还跟周扬一在一块???   玩这么大的吗?   326L   ……我觉得也不奇怪吧。   327L|财经记者   其实我从刚才就想说,我觉得酒吧那个视频,里面的人挺像时总的,就是身材跟气质,特别像。   328L   ?????   329L   卧槽?   330L   ?纳尼   我再重新回去看一眼。   331L   我感觉我有点流鼻血了。   如果这个人是时总,平日里高冷又禁欲,可是私下里眼神和动作竟然这么会钓这么欲,勾的人欲罢不能……我靠,感觉好香。   332L   ???一会儿说是周扬一,一会儿说是时屿,话都让你们说了,到底是谁啊。   爷总能不能去打听一下这个?我们真的很像知道[卖萌.jpg]   333L|你爷爷   我昨晚没去,我去问了一下朋友,他说是时屿。   嗯……   好像洛荔跟段京淮小时候认识,昨晚跟他打招呼然后拍他的照片来着。   当时时屿就有点吃醋吧,跟小段爷闹别扭了。   小段爷后面把人哄好了。   我朋友说,时屿挺不喜欢这种场合的,自从小段爷从美国把人追回来之后,小段爷把谢家豪都拉黑了,几乎都没去过这种娱乐场所。   昨晚是因为江遇的生日,时屿才跟段京淮一起去了酒吧参加轰趴。   334L   把谢家豪都给拉黑了?   哇,这算是给新情人表忠心吗?   335L   那说到底这根本没周扬一什么事了?   336L   卧槽?这算什么?白月光回国之后替身全都下线,然后浪子回头?   337L   我不信,这种情节只出现在小说里吧   而且前面不都说过,段京淮还去剧组找了周扬一吗?   338L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浪子回头?   做做表面功夫不是挺正常的吗?   难道不应该哄一下?毕竟小段爷还在新鲜期,你们想想,这可是昔日的竞争对手哎,把竞争对手都搞到手了,这种感觉岂不是很爽?   339L   作为一个男人,我赞同楼上的说法。   现实中的真浪子是不可能收心的。   340L   有道理,只不过是当面哄一下而已   说不定背地里已经跟洛荔加了联系方式,已经在调情了呢,就跟探班周扬一一样,搞不好时屿至今还被埋在鼓里。   341L|???   我草这尼玛是个什么帖子   你们别污蔑我淮哥行不行?   我淮哥tຊ真的是痴情种! 第63章 番外 论坛体(5)   342L   ???   楼上这个昵称是问号的人是谁啊?   343L   一级小号?   说的话没有什么信服力啊, 要么上大号说话,要么就别胡乱编料。   344L???回复47L   时屿割腕?   什么割腕啊我怎么不知道,别他妈在这儿胡说八道。   345L|???回复290L   你他吗又是什么真人脉哥?   周扬一是哪位?那个妖不拉几的小男星?   他不是跟很多人睡过吗,这关我们淮哥什么事, 我草他勾引我们淮哥被从包间扔出去, 后面没被封杀就算好的了, 也不嫌害臊。   我淮哥根本不认识他,少来碰瓷。   346L回复293L   你爷爷在这儿呢,你是什么爷爷,报个名上来, 怎么敢在老子地盘装爷爷的。   少胡说八道, 再重申一遍,我淮哥根本不认识这小男星。   347L   沃日,问号哥一连输出了好多猛料啊啊啊   348L   ???   周扬一被很多人睡过?真的假的,别造谣。   349L   今天见到好多疯癫的人脉哥……   烙铁你最好上自证说明一下你的身份, 否则会被网站管理封号。   350L|区管理员01   禁止造谣惹事生非,请注意文明发言。   351L   一口一个“淮哥”?该不会是段京淮身边的人吧,都有谁叫他淮哥。   352L   段京淮是痴情种??真的假的???   353L|专业打假   一眼假, 段京淮要是个情种我他妈直播吃屎。   354L   乐的……   这人该不会是段京淮粉丝吧, 估计是个不入流的纨绔子弟,长得挺丑但处处羡慕段京淮能被人前仆后继。   355L   卧槽好炸裂的料, 这世界终于是疯癫了。   356L   emmmm我怎么感觉……问号哥这么敢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肯定是啥都不怕的。   357L|一个平平无奇的廖军   段京淮是不是痴情种我不知道。   说点我知道的吧……我家有亲戚给段京淮当过几年司机,这几天刚辞职回老家。   我刚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八卦, 他说以前没见过段京淮车上有女的或者是男的什么人, 说段京淮有很严重的洁癖,从来不让别人上他的车, 而且在车上只聊工作。   但是最近这半年,车后排经常坐一个长相很漂亮的男人,人很白。   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喝醉了,段总把他抱到车里的,两人在后排很暧昧很亲密,那男的坐在段总大腿上,酒气熏得满车都是,段总也没过说什么。   我亲戚他也不敢细看,稍微看一眼后视镜就会被段总很凶的瞪回去。   一路开到那个男人楼下之后,段总跟我亲戚和助理说在这里等,结果一整夜都没有下楼,他俩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外面等了段京淮一整夜。   然后我亲戚还说……自从那次之后,这个男人就频繁出现在段总的车后座,甚至有好几次下车的时候,都是被段总用西装包着抱下车的。   358L|我磕到的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真的假的!?   我来晚了,快速爬了一遍楼之后现在简直要化身尖叫鸡啊你们懂不懂!?   霸总逛超市是我的点!揉腰是我的点!洁癖但是对爱的人双标也是我的点!   我要磕了!我真的要磕了!你们别拦我。   359L   卧槽真的假的,真他妈震撼我一万年。   ……竟然抱着下车,该不会是在车上就已经那啥了吧。   360L   啊啊啊应该不会吧,毕竟旁边还有人呢   我觉得可能是被撩的腿软身子软了吧,要不然就是故意撒娇?   反正我跟我男朋友会这样   361L   沃日……廖军这个料太猛了??   所以这人是时屿吗???   362L   ……   谁知道是谁啊,漂亮又白的男人,很多人都符合啊,只能说小段爷还是喜欢这一挂。   363L   但是你们没有发现一个重要的点吗?   以前段京淮没带人上过车,这半年才带过,时屿从美国回来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吧!?   这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啊!   362L|一个平平无奇的廖军   我亲戚说,这个男人是段总对面公司的人,具体他不清楚。   [图片.jpg]   上一波工作证作为自证哦,免得你们说我造谣什么的,这个图网上不常见吧。   我亲戚是段家的老司机了,已经退休~   363L   卧槽,段总公司对面不就是时屿的公司吗!   那这算是石锤了!?   364L   这波薄纱   廖军兄轻轻地秒了在座所有人脉哥。   365L   我觉得这也只能说明时屿的确是段京淮的白月光,白月光跟别人不一样,很正常啊!   366L|你爷爷回复346L   我草,有病就去治,跑我这里来撒什么野。   我马上找人查你IP,你等着,你完了。   367L   啊?   我们区还能有这种环节?   368L   所以两位到底谁爆的料对啊?   369L|???   哪个鳖孙?你他妈有种就来找我,老子等着你。   我淮哥从小到大就喜欢一个人,什么阿猫阿狗的也配跟我淮哥相提并论?   什么破论坛,再他妈敢造谣给你们掀了。   370L   ……   371L   瑟瑟发抖。   372L|匿了   匿名了,我有个边角料。   我在段京淮跟乔诗琪被拍绯闻的那家酒店工作,我看过监控,他俩真的没什么交集。   段京淮住在vip总统套房,一晚上除了助理之外根本没人出来过,乔诗琪那间只是高档套房。   两种房型根本就不在同一侧,也不在同一个电梯。   虽然他俩确实是前后脚从酒店出来,但在酒店内根本没碰面,我都确认过了……   373L   啊???   难道说跟乔诗琪的绯闻都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你说什么是真的(怒吼)——   374L   无视频无真相。   375L   我草?这么说的话他俩也根本就没好过?   376L   ……   我之前在娱乐圈做过一段时间,现已跳槽。   我听说的确有很多男星女星会贴着段京淮找点话题炒作,因为他不好像真的不太关注这些,平时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运动。   377L|艾瑞巴蒂一起嗨   笑死,慕名而来,发现之前还在这个区开过帖子装逼。   我是那种比较爱玩的,很久之前也…算是不自量力吧,勾.引过段京淮,我心态好啊,这匿名网站大家随便聊是吧。   论长相我觉得我在京港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我从来没主动追过人的,结果他压根没理过我。   看到这个洛荔我就想起来我之前干的一些蠢事,尼玛没想到他竟然喜欢男的,我靠。行吧。   不过他的确没去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啊,起码我跟我那些朋友从来没遇见过他,本来以为他是不屑跟谢景廷一块玩呢,原来真的心有所属,ok,谢景廷也算没骗我。   就这么着吧,懒得自证。   378L   ……   我怎么感觉这个贴子遍地都是大佬呢。   379L   心有所属??   难道指的就是时屿吗   380L|我磕的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伙伴们怎么办我真的要磕了!   呜呜我翻来覆去的看这几张照片和几段视频,我感觉是真爱!   381L|艾瑞巴蒂一起嗨回复380L   应该是真爱吧。   谢景廷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段京淮完全就是妻管严,甚至还天天亲自下厨做菜给那位时总吃。   啊对,段京淮这些年还从全世界收藏了一间屋子钢铁侠的手办,各种类型的,谁都不能碰,据说就是因为时总喜欢。   382L   我草,变天了。   不会真的是个痴情种吧。   383L   话说,慈善晚宴好像要开始了,你们关注了没?   384L   在看,现在还是明星在前面走红毯吧……   你们不会是都在看直播吧,帖子里竟然有些冷清。   385L回复384L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及,我想看看洛荔究竟怎么表白。   386L   话说小段爷会走红毯吗?   他以前是不是也跟明星一起走过?   387L   估计不会吧,以前那次好像是有投资。   ……   426L   卧槽这个就是洛荔?真的挺好看的哎,而且身材也很不错。   啊啊啊好像把这个帖子给她看一看哈哈哈   427L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428L   [视频.mp4]   这个是段京淮跟时屿吗?我脸盲不认人,刚才从微博实时里扒拉出来的。   429L   啊啊啊啊啊好像是!   小段爷给时总暖手哎!等等这个就是西装革履的时总吗?我靠,我没话说了。   430L   ……时总果然是冰山美人啊,这腰,这腿,这不是惹人犯罪呢吗。   怎么感觉他头发全都打理上去之后,跟在超市tຊ简直判若两人呢   超市里那个又乖又纯像是大学生,这个太冷若冰霜了感觉拒人千里。   但是好涩情啊~   431L   卧槽好漂亮的天鹅颈,这脖子看的我都想咬几口!   姐妹们,毫不夸张的讲,我小说里的高岭之花受从此之后都有脸了。   432L   我理解记者姐姐为何会变成狼人模样了。   小段爷的眼神也好温柔啊,他俩是刚下车吧?还在场地外就帮忙暖手了?今天现场的天气是不是很冷?   433L|我磕的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好甜啊!怎么会这么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啊啊!   小段爷走两步之后就那么自然的把时总的手抓起来了!   旁边有人经过还看了他俩几眼,时总那脸上的表情是害羞吧!?抽两下没抽出来也是有点傲娇哈哈哈   放脖子里暖手又是一个我的点,呜呜呜段爷我给你跪下了,好苏好喜欢! 第64章 番外 论坛体(6)   434L   卧槽?在会场外这么亲密吗?   这算不算正式宣誓主权啊?   这次慈善晚宴好像来了不少段京淮的绯闻男友和女友吧, 我看官宣的时候也有乔诗琪和周扬一。   435L   他俩两个看上去好般配……   不那么过分的体型差和肤色差全都在我的性/癖上,谁懂???   436L   隔壁乐子人贴现在已经磕疯了   在超市的日常是一种温馨又有依赖感的好磕,全黑西装是双强的好磕啊啊啊啊啊   谁能来管管我!我已经信了他俩是真爱了   437L   小段爷好帅,完全是那种风流倜傥A爆天的帅, 五官太浓太深邃了, 如果出道的话估计也能做顶流, 娱乐圈现在这些演员根本就没法比。   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感觉看一眼都会怀孕……(?   438L   呜呜呜你们两个带上我吧!   我是来加入你们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让我们做幸福的一家三口!   439L   啊刚去查了一下时屿的履历,好优秀。   为什么会喜欢小段爷这种人呢?   我对段京淮的刻板印象太深了,更何况他长得就一副滥情的渣男样,现在这样不会是做做样子吧?(点烟   440L   同意楼上   你们别听几个人说就忘了那些绯闻了   反正我是不信他从小出生在那么有钱的环境竟然能一心一意喜欢一个人的。   441L|我磕的都是真的   朋友们!   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图片.jpg][图片.jpg]   他们两个小学的时候竟然还一起参加了京港市青少年游泳比赛啊啊啊啊, 好珍贵的早期影像!两个面孔青涩的小娃娃!   没想到小段爷只拿了银牌哎, 时总是金牌。   442L回复441L   咦惹,他们两个小时候就这么好看了   为什么小段爷拿了银牌还这么开心?   他不应该是一脸不服吗?   443L   卧槽!他俩还真是从小竞争大到啊。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444L   [网址]   我找到他们比赛时候的网址了……虽然糊但大家凑合着看吧,两个人游的都不错啊   445L   小段爷游完之后没有看成绩而是看了时总那个方向,看到时总笑了之后竟然也笑了   嘶……这眼神, 不会是这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时总了吧?   446L|?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有人脉   沃日?看了看日期,他俩竟然是跟我哥同一届的!?   我要去问问我哥有什么消息!   我哥从来不关心这些八卦,说不定有什么大料。   447L   我们区还是火啊……   什么人脉都能找到   448L   ???才十几岁就喜欢了, 不可能吧   但是段京淮跟着时总笑的眼神我又觉得很有鬼……   不行我也得去看点他的绯闻稿冷静一下。   449L   [视频.mp4]   蹭了一个明星粉丝发的会场内饭拍, 现在他俩都进场了,没有走红毯。   看到时总跟别人聊天, 小段爷就非常自觉的去另一边social了。   450L   这个会场布置的还挺漂亮, 比去年那个阴间打光好看太多了,直播什么时候开始啊?   451L   卧槽姐妹们   我突然发现我们爷总被封号了???   [图片.jpg]   452L   啊???   453L   什么鬼?这么快吗?   是爷总说的太多被段家封了, 还是问号哥给封的啊   454L   段京淮要是在意这种事早就把我区一窝蜂端了, 我们这些小虾米还入不了他的眼。   我觉得是问号哥给封的。   455L   问号哥牛掰啊……   那这么说的话,小段爷跟周扬一真的没什么交集了?   ……那他说周扬一有金主的事是真的假的   456L|???   那个鳖孙的号是我打电话给论坛老板让他封的, 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我说的句句属实,小男星的事不归我管,但是我也没造谣。   我们淮哥对时总的确一直是一心一意,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那时候他也没想当什么校霸,但是时总竞争学生会会长之后,有很多人不服他,特别是当时学校一堆高三的刺头,总是故意找时总麻烦。   淮哥表面不说什么,私下拉着我们挨个去警告那些人,后来就把那些刺头都制服了。   有段时间我们淮哥身上总是带着伤,时总还嫌他打架,但是他也不跟时总说实话,两人还因此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别扭,我淮哥就是大情种呜呜呜说的我要哭了。   457L   震撼我。   458L   我很少用震撼这个词去形容什么,后面忘了……(just玩梗   不告诉时总是因为怕他心里觉得有亏欠吗?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哪怕他不知道也无所谓。   我擦嘞,我好喜欢这种这种男的,戳死我了。   459L   啊啊啊啊真的吗!好甜!   简直甜的我要在床上打滚了!   460L   朕的胰岛素呢……   461L   我觉得这算是一种绑架吧?   他怎么知道时屿是不是需要他在背后搞这些事情。   462L   呃   杠精来了。   463L回复462L   我真不是杠,就是特别讨厌一些人做一些自以为是很感动的事情,然后美名其约,自己付出的多,有多痴情……   464L|???   我们淮哥又不是只做过这一件事。   他家里人确实给他报的私立高中,但是他因为离不开时总想也没想直接给拒绝了。   我们淮哥只是嘴上不说,我是能看的出来,高中那会儿他两天见不到时总就抓心挠肺的,每次学校放假,他都要找点借口去时总家待一天。   有一次我们在网吧通宵,时总大半夜给淮哥打电话说想吃烧烤,淮哥连那把游戏都没玩完,把我们全都抛弃了,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家营业的烧烤店,买了之后亲自给时总送去。   我要是说谎我打一辈子光棍好吧。   465L   是青春啊……真的好甜,我已经完全信了。   466L   看上去感觉好离谱。   有钱人竟然真的会耐得住寂寞,喜欢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吗?   467L   这种一般都是见鬼了才能碰到吧。   磕一嘴吧,反正真真假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468L   我反而觉得还挺正常的?   如果没见到时总照片之前我会觉得是天方夜谭,见了之后我觉得emmm   时总就长了一副很想让人为他付出的模样?   469L|我磕的都是真的   问号哥啊啊啊啊啊   你会讲就多讲点!!!   我已经快把隔壁楼都叫塌了!!!马上就要下去跑圈!   从今天起我就是两位头号粉头!   两位请结婚,请上床!请doi!   两位这性张力得把床弄塌吧。   470L   ???一觉醒来变天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小段爷吗?明明昨天我们还在区里开高楼涛他长得帅也不可取啊啊啊~   什么表面霸总实际痴情小狗老婆奴人设,好香!   471L回复648L   我同意你的说法,因为时屿本身就很优秀……   能考入某国重点大学就已经很牛掰了,竟然能在三年坐到R&E副总的位置,何等狠人。   他俩算是强强相吸吧。   更何况,时总……肤白腰细腿长人美如画,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惊艳,感觉被他睨一眼魂都要飞了,他应该很多人追吧。   472L回复471L   我懂你的点,斯哈斯哈。   时总看上去就好勾人,刚才那个吻看的我都幻肢梆硬,果然是男人懂男人吃哪一套。   更不要说一张看上去又纯又欲的脸,对男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摸两下腹肌都是要摸不摸的感觉,啊啊啊都是情趣。   473L   我靠   出去一圈发现我们这个帖子里的各种发言已经上热搜了……   474L   嘶……我好tຊ想知道周扬一的金主到底是谁?   如果问号哥说的事情属实的话,那他应该不止一个金主吧。   好可怕的娱乐圈。   475L   [视频.mp4]   友友们都来给我磕这个视频!我草这也太磕了吧!   今天我就要在各个明星站姐的视频里住下了。   476L   啊啊啊时总是在撒娇吗?   拉小段爷袖口的动作怎么能做的这么自然?拉完了袖口又把手心轻轻搭在掌背上,分明只是递个糕点吃,我竟然品出了缠绵的意味!   小段爷那个口型是要时总喂?   拜托,老婆能递给你尝一下你就乖乖接着啊!别太贪了呜呜呜   477L   牛掰。   感受到什么叫“钓”了,怎么能有人随时随地都能给人一种吸引的感觉?   楼上姐妹还是醒醒吧。   别说喂个糕点了,就小段爷那副“天赋异禀”的样子,估计是什么都喂过了。   478L   突然有种好割裂的感觉!   你们竟然真的都信了这些爆料吗!难道狗仔拍到的都不算什么了!?   479L   刚从热搜回来躲躲,外面好大一个“爆”字,纸包不住火,来我们首发贴里躲躲。   480L   [视频.mp4]   从热搜里搬过来的,刚才周扬一还坐在桌子旁跟别人聊天,这会儿就被经纪人带走了……   他今天好像还有要表演的节目吧?   481L   这事弄到最后该不会要退圈吧?影响已经造成了。   我刚看到小段爷和时总也上热搜了,好血雨腥风的一天。   482L|?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有人脉   啊啊啊我回来了烙铁们!!   你们猜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我哥跟我说!小段爷跟时总,还在游泳班里的时候就一直竞争第一名,两人几乎是轮流第一。   本来还以为他们俩都是不服对方那种,没想到他俩都很关心对方,时总要是肌肉拉伤什么的小段爷第一个跟队医急。   初二那一年,我哥跟他俩还有一些人去看电影,当时电影票只剩下后排的情侣座了。   我哥坐前面,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时总靠着小段爷的肩膀睡着了,小段爷将近一个小时都没动,一直给他靠,等到电影结束了之后还把人直接背回家了!还是很温柔的那种,我哥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当时我哥一直以为是兄弟情来着(点烟   [合照.jpg]   我哥有游泳班的合照!我给其他素人都打了码哈!   483L   ……(点烟   这杯爱情酿的酒我是不喝不行了   484L   好贴心的小段爷。   485L   会随时关注你的身体状态,关注你的情绪,关注你的一切一切……   最重要的是,他那时候还那么小。   爱人果然是一种天赋,只要遇到那个想对他好的人,根本不存在开窍与否。   啊——   我化身尖叫鸡!   486L   所以说割腕肯定不是真的吧,没道理。   这根本不是什么青春伤痛文学,这分明就是青春纯爱甜文!   487L   还有人在关注在晚宴吗?已经开始上慈善拍卖品了。   488L   [图片.jpg]   时总赠送的这幅画应该值不少钱吧,看上去应该是很珍贵的珍藏品。   489L   啊啊啊笑死了,小段爷竟然举牌子要拍下,然后被时总偷偷瞪了一眼。   490L   调情吗这是?举报了。   我受不了这种“眉来眼去”的糖分,齁甜。   491L   小段爷拍来干嘛?到最后小段爷的钱不也是时总的钱,等同于没拍赠出去。   492L   他俩的热搜也爆了!   我天全都跑来吃瓜了是吧,本来最近的互联网还挺无聊的,没想到竟然有两个大瓜横空出世。   493L   看了一眼热搜里面,感觉有好多人不相信他俩的事,说是炒作?   494L|都听我分析   我天呢,可别把他们内娱粉丝那一套搬到他俩身上来。   又不是娱乐圈,有什么炒作的必要吗?   而且时总平时连脸都不想露,我们把他扒出来了,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这些事,但是仔细一分析,又觉得假不了。   小段爷的风评一直都不好,绯闻不断,但是他从来没在意也没管过,说明这根本影响不了他,完全不care,所以他压根没必要突然买通一些人,炒作自己是个“痴情种”,对吧?   要不是他跟时总露出一些风声,我们也不会深扒这个事,反正我是都信了。   495L   楼上说得有道理,说炒作什么的真的太无脑了[哭笑]   496L   我就是个随波逐流的小女孩,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498L|???   你们还在质疑我淮哥?   拜托,我淮哥去美国追人的时候,都暗地里联系好了一些公司,打算把资产转移过去一部分在美国发展了,那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直接就打算守在人身边了,你们还不信???   499L   我好像知道问号哥是谁了   500L   我也有个大胆的猜测。   501L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看直播了没有!?我草我草!竟然这就公开了?   502L   公开!?   怎么回事!   503L   段京淮拍下了时总赠送的所有拍品,还是跟现场几个特别喜欢拍品的人花高价抢到的(虽然最后这些钱都要捐赠做慈善   主持人就问他原因嘛。   他就说笑了下,还笑得特别好看,桃花眼特别深情地看着下面,说他爱人的东西他每件都想要珍藏。   啊啊啊啊他眼睛里都是星星!   504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疯了!是我疯了!   时总的表情!!   明明刚才还是很高冷的神情,被弄这一下耳朵和脸都红透了!人一脸懵又忍不住害羞,好可爱的感觉!   505L   尼玛!这不比娱乐圈那些偷偷摸摸谈恋爱但是不敢公开的情侣要甜!kswl!   506L|我磕的都是他真的   我草我草,人生第一次赶上公开直播!铁铁们以后磕cp找我,我的直觉还没有错过。   快要建超话吃粮!   507L   这次我真的信了!没见过这么A!   508L   以前段京淮也带过一些绯闻对象去参加宴会,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是这么亲密,竟然还当着这么多名流的面直接公开了,卧槽!   阿伟死了!   阿伟他死去活来!   509L   我磕了!别拦着我!   510L   呜呜呜,小段爷是因为知道自己之前有一些绯闻,怕时总没有安全感才敢直接公开的吗……   511L   楼上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感觉心好软!   512L   今晚真的好多瓜啊,我就算化身地里的猹也吃不完的感觉   我啃我啃。   513L   啊啊啊不要啊   我的微博已经进不去了(安静等朋友们分享各种料   514L   等会儿,我记得洛荔不是声称要今晚当众表白来着?她怎么样了。   514L   刚发现她发微博了。   515L   @洛荔:其实我只是个暗暗磕CP的小女孩[可爱]   516L   咦?   番外论坛体完 第65章 番外 带娃(1)   阳光强烈又绵延。   别墅屋檐上传来霰雪融化的声响, 有大片积雪从干枯的树干中掉落,段京淮从昏沉中醒来,眸中一片被太阳炽烤过的青黑。   怀被塞的很满。   时屿的脑袋枕在他肩窝里,两只手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腰, 腿也贴着他的。   脑海中朦胧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两人最近都比较忙, 昨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洗漱之后段京淮也没舍得闹他,搂着人就睡了。   半夜时屿忽然做了噩梦,人抓着床单不松手, 额头上沁满了冷汗。   段京淮蹙着眉打开床头暖色的灯光, 看到时屿脸上的神情,一时心疼,轻摇着把人叫醒,时屿醒来之后, 人还是迷糊的,伸手把段京淮搂的很近,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两人距离太紧, 时屿身上的香气和腰的柔软都在他的手边, 人又一直不安分地蹭着他,段京淮被撩的不行, 可又怕把人弄醒, 只能强撑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昏沉睡意。   这一觉没怎么睡, 他疲倦地揉了下太阳穴, 垂眸看着时屿毫无防备的睡颜——   其实之前他都是很警惕的。   刚重逢那会儿,两人不清不楚的牵扯到一块, 段京淮每晚都能看到时屿微蹙的眉心。   他伸手给人抚平,他又皱起,人睡的也格外轻,只要身旁出现一丝动静,那浓长的眼睫都会不安地颤抖起来。   那时候段京淮嘴上不说,可心口都是拉扯的疼,他看不得时屿tຊ任何受委屈的模样,即便那时候他心里再有不甘,只要时屿愿意,他都会选择低头。   而现在,他变成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眼皮轻阖着,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全然褪下,漆黑的额发耷拢在额前,呼吸均匀清浅,饱满的唇微微翕着,在日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这种全身心交付的依赖感,让段京淮心在瞬间很软很软的陷下去,他低垂着睫,在时屿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就在这时,时屿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有语音电话想起,接二连三的声响震得桌子都嗡嗡响。   段京淮皱了下眉,他伸出手去想要把时屿的手机关掉,但窝在胸口的人已经醒了过来,睡眼朦胧的掀开睫,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醒了?”段京淮把他的手机静音,手落在时屿纤细的腰间,紧了紧,哑着嗓子说,“再睡会儿吧。”   那漂亮脑袋懵着反应了一会儿,又倏地垂下头去,柔软的发在段京淮的脖颈里像小猫似的蹭了蹭。   时屿人还迷糊着,往里靠了些,想要跟人贴的更紧些时,刚动了两下的大腿蓦然顿住了。   他恍然间清醒过来,抬起头来盯着那人看。   段京淮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喉结滚了滚,扯出一个无奈的轻笑:“我驯服不了。”   时屿大腿往后扯了扯,却又被男人拉着腿窝拽回去。   他唇角微弯,瞳仁黑的纯粹,嘴角的笑有些玩世不恭:“但你可以。”   时屿白到几近透明的脖颈染上一层薄粉,腰被箍紧,想往外爬也无济于事。   他眼神飘忽到旁侧,声音也有些小:“有人发消息给我。”   段京淮的掌心盖在他的掌骨处,将那指尖扣紧:“你先告诉我,昨晚的噩梦忘了没有?”   时屿愣了下,茫然地眨了下眼:“我昨晚做噩梦了?”   “嗯,”段京淮拉过他手腕,在掌心里烙下一个轻吻,“没印象就好,如果有什么别的事情,都要告诉我,别硬撑。”   “可能是太累了吧,”时屿知道他担心,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很少做噩梦了,醒了也会忘掉。”   有人说,童年的遗憾要用一生去弥补,他早就在段京淮的缝缝补补里挨过那些酸楚的记忆,现如今,哪里还有疼痛可言。   时屿这么想着,人就有些出神,等他再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段京淮压进被窝里,那棉被兜在他俩上方,空气里都是肆意绵延的热。   段京淮拥着他,灼烫的气息覆盖上来,有些凉意的唇被堵住。   “现在还累吗?”段京淮断断续续地吻着他,嗓音因动情变得有些沙哑。   时屿轻轻摇头,下颌抬高了些。   密密麻麻的吻在脸侧和锁骨处连成一串,两人在棉被中纠缠,不一会儿身上就渗出汗意。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时屿掀开朦胧的眼,推了推段京淮的肩膀,想要伸手去拿。   然而,指尖刚从被窝里伸出去,就被男人强硬的拉住,摁在床单上,低喘着说:“别管了。”   “还有分神的精力,嗯?”他低俯着身子吻住他的唇,嘶哑的声线紧绷着,又充满蛊惑的诱哄他,“舌头,乖一点。”   时屿掀着睫剜了他一眼,指尖收紧,慢慢顺从。   站在屋外的苏绒看了眼久久无人接听的语音电话,陷入了沉思。   已经十点多了,按照他对时屿的了解,应该早就起床开完晨会了才对。   他又抬眸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没错,思考着是否要摁门铃。   站在他旁侧,身高只到他大腿的苏祁眨着玻璃珠子般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小嘴张了张,嗓音甜到稚气:“哥哥,我们不找时屿哥哥了吗?”   另一侧被他牵着的博美犬也正仰着脑袋,吐着舌头看他。   “找啊,找,但是吧……”   苏绒支支吾吾的,他怕一会儿敲了门之后碰到段京淮,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社交恐惧症又要犯了。   该叫什么呢?嫂子?这不合适吧?哥夫……?   正踌躇着,脚边的博美犬不知道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伸长了脖子往别墅外瞧,看了几眼之后,忽然兴奋地叫了几声,拔开短腿往外跑去——   苏绒正忙着打电话,手里的绳子没牵紧,博美犬一扯就抽了出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狗就一溜烟跑到了门口。   “喂,布丁?——”   他扬声叫了下,可布丁却不听他的,还卯着劲往外跑,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一路。   要是跑到马路上就不好找了。   苏绒皱了皱眉,斜睨了一眼别墅门侧的监控,转而摸了摸苏祁的头:“我去追布丁,你先乖乖站在这里等哈。”   苏祁瞪着漆黑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苏绒说完,就急急地往外跑去。   路上的雪都化了,别墅院子里还剩余一些,一阵凉风吹过,苏祁感觉人有些冷,身子抖了抖,干脆抬手摁响了门铃。   绵长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内回响。   屋内溽热的气息有些窒闷,时屿一双眼漾着水光,他挠了下段京淮的手心,哑声问:“门铃是不是响了?”   段京淮吻了下他颤动的眼皮:“你听错了。”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的苏祁懵着神色“咦”了一声,他垫起脚尖,又一连摁了好几下。   难以忽视的门铃声回荡在别墅里。   棉被被掀开,段京淮低沉的眸骤然阴鸷了几分,他腮帮子动了动,似是磨了下牙。   时屿抬高腿踢了踢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你去开门。”   段京淮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床,拎起挂在一旁的浴袍裹上。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敢在这时候突然上门。   他系上浴袍的带子,紧蹙着眉走到楼下,打开门,刚想要沉着脸发作一番,结果发现屋外空无一人。   ……?   他眉皱的更深了,余光里捕捉到了一抹橘红色的帽角,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眼前还没他腿高的男孩子身上。   如葡般的眼睛蒲扇的眨着,一双眸清澈无暇,粉嫩的脸蛋上还带了点婴儿肥,正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摆了一般。   良久,段京淮环着胸冷冷的开口:“你是谁?”   眼前的男孩大概有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干净的棉服,模样生的很漂亮,不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苏祁缓缓眨了几下眼睛,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是谁啊?”   “谁来了?”   时屿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步履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段京淮见他靠近,伸手拦了一下:“退后一些,这边很冷。”   时屿乖乖站到段京淮身后,他朝男孩的方向看了眼,停顿片刻,侧眸问道:“这是谁?”   段京淮挑眉:“你不认识?”   时屿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揪着段京淮手臂处的衣料,缓缓说:“这种情节好眼熟啊,失散多年的孩子被母亲领到门外,孤身一人摁响门铃,手里还拿着DNA鉴定书……他是不是长得还挺像你的?”   段京淮说:“这好像是你家吧?”   “你怀疑我?”   段京淮叹了声,亲昵地戳了戳时屿的眉心:“你少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时屿笑了下:“我开玩笑。”   “应该是哪家孩子走丢了吧。”   段京淮抬眸,想要观察一下别墅外的情况,谁知眼前的小男孩忽然上前一步,手臂直直绕过段京淮,抓住他身后时屿的睡衣,轻轻摇晃着扯了几下。   时屿:“?”   段京淮微眯起眼,他蹲下身抓住小男孩的手腕,把他的手从时屿的睡裤上慢慢掰开,语气却不怎么友善地问:“小孩子,你到底找谁?”   苏祁眨着大眼睛盯了他几秒,空气又静了下来。   正当段京淮想要松开手时,苏祁突然甩开他的手,上前一步抱住时屿的腿,嗡里嗡气:“我找时屿啊,我找时屿哥哥。”   他说完之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时屿,眸中里波光粼粼,声线也委委屈屈地控诉道:“哥哥,这个叔叔是谁,他好凶。”   段京淮:“?” 第66章 番外 带娃(2)   苏祁紧紧抱着时屿的双腿,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瞧着他,唇直呶。   段京淮蹲在原地不爽地眯了眯眼,轻嗤一声,伸手拽了下苏祁棉服的兜帽, 沉声道:“喂, 小鬼。”   他老婆的大腿那是谁都能抱的吗?   身子被猝不及防往后拉了两步, 苏祁挥舞着而小的手臂挣扎了几下,急切撒娇说:“哥哥你看他!——”   时屿冲段京淮使了个眼色:“你别吓他。”   段京淮嘁了声tຊ,松开指节,站起身来姿态懒散地靠在一旁。   时屿微弯下腰, 用指腹轻点了下小男孩肉嘟嘟的鼻端, 温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苏祁抿了抿唇,乖巧回答:“照片。”   他说着,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相框来,是时屿毕业那天在大学里拍的照片, 他穿着学士服,站在漫山青葱绿荫里,莞尔浅笑。   段京淮一怔:“?”   他伸手将男孩手里照片拿了过去, 苏祁前一秒还眯着眼睛对时屿笑的灿烂, 下一秒便发现手上的相框没了踪迹,眨着眼睛愣了愣, 转过身抬眸看——   段京淮攥着相框, 狭长锋利的眉眼略蹙了半分,漆黑的眸看的仔细:“这张我都没见过。”   苏祁见照片跑到了“坏人”手里, 伸长手臂踮起脚尖想要将相框夺回来, 却在身高上犯了难,凶巴巴道:“你把时屿哥哥的照片还我。”   他上前几步, 想要扑过去,却又被段京淮摁住了脑袋,两人身高差距太大,纵然他挣扎地再激烈,也够不到段京淮的身体半分。   时屿安抚地拉了下小朋友的手臂,又伸手把段京淮的手打掉,说道:“这是我的毕业照,之前寄回给长辈家的。”   等小朋友安静下来,他又蹲下身跟人平视,微微侧了下脑袋,眨了眨眼:“你是苏祁?”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么好听的声线喊出来,苏祁将脸颊埋在围巾里,两颊泛起两朵浅粉的红晕,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苏?”段京淮听到这个姓,略一琢磨,“你那个白痴表弟家的?”   刚巧把狗追回来,气喘吁吁跑到门口听到两人简单对话的苏绒:“……”   “白痴”这种形容词就不必了吧大哥夫!   他敢怒不敢言,牵着狗在门口颤颤巍巍地笑道:“是我……段总。”   “哥哥,时屿哥哥认得我!——”见到苏绒,苏祁仰着嗓音甜甜笑道。   “真的吗?”苏绒垂眸捏了捏苏祁的脸蛋,又抬眸跟时屿说,“怎么猜出来的?你们不是没见过吗?”   “他的眉眼跟小姨很像。”时屿站起身来。   苏绒笑说:“对啊,他跟妈妈真的很像,而且他看到你的照片之后就特别喜欢你,从小就吵着想要见你。”   话音刚落,他感觉身侧的气压在瞬间降低了些,有冰凉的感觉慢慢爬上背脊,笑容也僵硬在嘴上。   来源于段京淮的位置。   苏绒:“……”   时屿摸了摸苏祁的头,示意道:“进来说吧,外面冷。”   苏绒和苏祁迈进玄关脱了鞋子,身后的段京淮顺势将门上关上,凛冽的冷气被挡在屋外。   布丁舔了几下爪子上的毛,先一步迈着小碎步走进屋内,两人也紧跟其后。   时屿站在后面用手肘戳了戳段京淮的臂膀,低声说:“你去倒果汁。”   后者慵懒地低敛下睫,垂下的手攥住时屿的指节缠绵的捏了捏,偏过头舔咬着时屿的耳侧,哑道:“欠我一次。”   他牵引着他的手在他腿侧碰了碰,又轻哂着低语了两句,嗓音像混着沙般低哑性感。   时屿心脉瞬间颤栗了下,他脸侧有绯红升腾而起,咬唇道:“知道了。”   苏绒走在前面独自笑的开朗:“我在门口给表哥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还以为你没睡醒——”   他说着便转过身,恰巧看到身后两人离得近又情意悱恻的模样,喉咙一时扼住。   他这才发现时屿稍松垮的睡衣领口烙着几块红痕。   苏祁也跟着扭头,苏绒连忙急匆匆地遮住了小朋友的眼睛,拉着他沙发边坐下,坐的笔直。   完犊子了。   他不会是撞破了大哥夫什么好事吧?大哥夫会杀了他的。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时发消息给霍沉舟求救的话,他一定会一脸冷漠地说:我给你买坟,金的。   “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时屿一脸淡定的撒着谎,坐到他们对面。   苏祁坐在沙发上新奇地弹了几下,他人小,连腿都没着地,视线在满屋子乱转了一圈之后,黢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屿,脆生生道:“时屿哥哥,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简直是神仙美人。”   嘶。   在厨房里正倒着果汁的段京淮有些不爽地磨了磨牙。   人小鬼大。   过于直白的夸奖让时屿都有些脸烫,他勾唇轻笑了下,人往前靠了些,声线也温柔:“小祁嘴这么甜呀。”   苏绒满脸嫌弃:“怎么没听你这么夸过别人?又打的什么小算盘?”   苏祁眨了眨眼,奶里奶气:“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时屿:“说起来,他出生这么久,我一直在国外,还没见过他。”   苏绒身体稍微前倾了些,压低了嗓音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刚说完,身侧就落了一个影,段京淮冷着脸将果汁搁到他面前,杯底和茶几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果汁摇摇晃晃的划过杯壁。   他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绒,阴翳半遮着眸,眼尾凌厉深长:“什么事?”   苏绒:“……”   段京淮的气场简直强到令人发指,视线仿佛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他身上爬,他忧心地吞咽了几下,猛吸了口气,说道:“我妈上个月把小祁送到我身边想要他跟我住一段时间但是霍沉舟今早非要让我跟他一起出差我没办法只能先把他带到你这里——”   一口气说完之后,他吐了一口气,又看向时屿。   时屿倚在沙发里,手支着下颌,睫掀了掀,补充说:“你是想让我带他几天?”   “就两天,可以吗?”苏绒撇下唇,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事发太突然,我下午的飞机,他还太小,交给外人我不放心。”   苏祁见状,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拉住时屿的手臂摇了摇,仰着奶白的小脸甜甜地笑着:“时屿哥哥,我会很乖的。”   段京淮的视线从小朋友的手上扫过,轻嗤一声,偏了下头。   “没问题啊,”时屿拉住苏祁的手,莞尔笑道,“我周末有时间。”   “那太好了。”   “谢谢时屿哥哥——”苏祁弯着眉眼笑成了月牙状,嗓音跟掺了蜜似的,脑袋凑上去亲了下时屿的侧脸。   苏绒倒吸一口冷气。   段京淮高大的身形站过来,乌黑密匝的眉微蹙着,修长的指节抓住苏祁的卫衣兜帽,伸手将人从时屿身旁拽起来,拎回沙发里。   “小鬼,有话好好说,不要随便亲别人老婆。”   男人浓睫向下耷拢,唇紧绷成一条直线,低睨着他的眸光有几分寡冷。   扰了他的清晨不说,还要借着年龄小就占他老婆便宜,真是令人不爽。   苏祁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被拎回来肯定是不满的,咿咿呀呀地说:“我亲的是时屿哥哥,不是‘别人老婆’。”   段京淮眸色沉的更低了。   苏绒忍不住在心底提了口气,生怕再遭到殃及,看了眼手表后见缝插针道:“我航班时间快到了,你们聊吧,苏祁你记得听话。”   这话说完之后,没等那三人反应,便捞住布丁的腰把狗抱起,一溜烟的跑了,来去匆匆的像是一阵影。   时屿:“……”   苏祁把兜帽整理好,昂着小脸有些不服气地说:“叔叔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一直待在时屿哥哥的家里?”   段京淮坐到时屿身旁,手臂轻搭在时屿身后的背椅上,下颌微抬:“我待在我老婆家里,不是理所应当?”   从刚才起就“老婆老婆”的,时屿耳廓悄然染上一层绯色,他拽了拽段京淮浴袍的袖子,提醒道:“他才五岁。”   段京淮虚握着拳头凑到唇边轻咳了声,偏开头。   时屿觉得不应该让苏祁接触太多情感方面的信息,他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安抚似的揉了揉小朋友的短发,谆谆善诱道:“他是时屿哥哥的室友,只是过来借住几天的,跟你一样。”   段京淮:“?”   一句话,他直接沦落为室友了。   段京淮伸出手去,从时屿身后揽着他的腰将人往后带,时屿猝不及防,腿稍退两步,直接坐到了他腿面上。   “室友……啊?”   男人眉梢挑着,在小苏祁看不到的地方,手从睡衣里伸进去掐了把时屿的腰,又故意偏着头看他的反应,那模样轻佻的很。   腰被掐的瞬间软了tຊ下去,时屿脸有些发烫,暗暗咬了下牙。   他把男人作乱的手捞了出来,眼尾勾着,那双不谙世事的眸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不然呢,‘坏叔叔’?” 第67章 番外 带娃(3)   段京淮紧抿着唇角凝神看了时屿一会儿, 偏头低低轻呵了一声,勾了勾唇。   他令人发疯的本领还真是只增不减。   段京淮抓住他的指节,不由分说地交缠着扣紧,贴在他耳畔的声音像是混了细沙和浪一般:“我还可以更‘坏’一点, 试试看?”   他稍侧着头, 眉眼和鼻骨给外深邃, 狭长的眼尾微扬着,眸底和嘴角都是痞意。   腰和身子都男人的手掌控制住,时屿终究还是闹不过他,被几句话和动作撩的耳廓红了个彻底。   “你别闹, ”他顾及苏祁在场, 压低声音低斥了声,又带了几分黏糊地补充说:“晚上随便你。”   这个“随便”,就很合段京淮的心意。   他稍挑了下眉,算作应下。   苏祁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来一往的低语, 没说几句时屿就露出类似于窘迫和尴尬的神情,漂亮的眉还皱了起来,好似对眼前的人格外不满。   小朋友心中顿时正义发作, 急匆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拉着段京淮的手臂嚷道:“坏人!?你是不是在欺负时屿哥哥?”   正专注调戏老婆的段京淮冷着眸瞥了苏祁一眼:“嗯?”   “欺负?”   他左手腾出来,拇指和中指捏住时屿的脸颊, 往中间捏了捏, 慢道:“这不是欺负。”   时屿脸颊上的肉被迫捏鼓了几分,像仓鼠一样, 连唇都微嘟了起来, 他瞪了瞪漆黑的眸,模样可爱的很。   段京淮轻哂, 唇角玩世不恭地扯着,脸稍侧着往前凑了下,哑道:“这才是。”   他说着,便背对着苏祁,将唇在时屿嘟起的唇瓣上轻嘬了一口,唇瓣相触时发出“啵”一记的轻响。   他亲完,便将本就有些散开的浴袍解开,姿态懒散地朝着浴室迈去,留下沙发上一脸羞赫又凌乱的时屿。   “段京淮!——”   怎么可以当着小孩子的面亲他呢!?   浴室传来推拉关门的声响。   时屿缓了缓自己被撩到有些过速的心跳,吐息几下之后,一脸淡然的跟苏祁说:“小祁,这只是表达一种友好的方式,你知道吗?”   说完之后,他又立马扼住声线。   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岂不是会教错他?万一他见到谁都上去亲人家的嘴那还得了?   时屿在顷刻头脑风暴着,想着能够补救的方法。   可谁知,苏祁突然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声线奶里奶气地问道:“那个坏蜀黍对你怎么样了!?”   时屿一愣,问:“你没看到?”   苏祁摇摇头,走上前来拉住时屿的手指,虚虚地攥着:“苏祁什么都没看到,他真的欺负时屿哥哥了吗?时屿哥哥有没有感觉痛啊?”   时屿看他嗫嚅着唇,软绵绵的小手像棉花糖一般紧贴着他,心忽然有些柔软,抿唇笑了下:“不痛,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欺负哥哥的。”   苏祁咬唇,一副鸣不平的模样:“可是他说要欺负哥哥。”   时屿禁不住轻哂。   这个事该怎么说呢?   非要说欺负,段京淮的确每天都在欺负他,有时候还会欺负狠了,惹得时屿都没力气打骂他。   可这怎么能跟小孩子说明呢。   “我没事的,”时屿摸了摸他的头,转移话题道,“我们去楼上逛一逛吧,小祁挑一个自己的房间?”   苏祁攥住时屿的大拇指,乖巧地答了句:“好。”   楼上有几间空闲的客房,时屿领着他四处逛了下,家里除了休息房间和衣帽间之外,还有书房和健身房和一间娱乐的棋牌室。   时屿牵着苏祁在几个卧室轮流都逛了下,问道:“小祁有没有看到喜欢的房间啊?”   苏祁扬起甜甜的笑容说道:“我住哪一间都可以。”   “那这间可以吗?”他指了下其中一间,低俯下身子说道,“这间离时屿哥哥的房间近,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敲我的门。”   苏祁仰着一团圆圆的小脸巴巴地问道:“那样的话不会打扰哥哥休息吗?”   时屿淡笑:“没关系的。”   “好,”他模样太乖了,眼睛笑成了月牙,想了想,又问道,“下面那个坏人,他住在哪一间啊?”   时屿:“……”   时屿的淡笑僵硬在嘴角,他有些不擅长撒谎,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声,随便指了间对面的房间说:“他住在那里。”   苏祁朝着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眼睛来回瞄了一下——   嗯,距离时屿哥哥的房间还是挺远的。   小家伙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时屿有些心虚地拉住他的手:“我们再到处逛一下吧。”   “好。”   书房装潢豪华欧式,布局典雅现代,书桌上方悬挂着一只琉璃吊灯,紧贴墙面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价格不菲的收藏品。   苏祁对桌面上摆放的帆船产生了兴趣,兴奋地向前小跑了两步,时屿在他身后跟着。   小孩子大概是知道东西昂贵,不敢乱碰,只是用指腹稍微触碰了一下就立马缩了回来,一双黑葡萄般滴溜溜的眼睛转着,又将视线放到桌面上其他物品上。   桌面竟是鲜有的凌乱,连纸张的摆放都皱得乱七八糟。   时屿疑惑了一秒,刚靠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苏祁抓着一截毛茸茸的兔尾巴,从座椅扶手上拽起一件黑薄的衣物,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啊?”   时屿站在后面机械地眨了下眼,下一秒,整个人“腾”的一下红炸了。   “这是……”苏祁蒲扇的大眼睛又看到扔在地毯上的两只毛绒兔耳朵,若有所思地说:“兔子吗?”   那衣服有些不成型,他拎着看了会儿,又喏喏地问:“怎么都撕烂了啊?”   时屿感觉浑身像是被点燃似的,热度沸腾到顶点,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起了烟花。   这都是前几天情人节的时候,段京淮哄骗着他穿的,书房的桌面也是那时候弄乱的……   两人闹得太晚,后面又去了卧室,等到天亮忙于工作这事就抛到脑后,自然也忘了打扫。   竟然被一个孩子看到了!   时屿收紧指节,咬了咬牙,羞赫的脸在瞬间烧透了一般。   这种太超过的记忆他简直不想再拥有第二次!   他一把夺过苏祁手里的东西,吐息了几下,平稳着声线,对苏祁说:“你先玩一会儿,哥哥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等会儿再上来陪你。”   苏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乖巧地点了下头:“好。”   时屿愤愤地踩着拖鞋走到楼下的浴室,段京淮刚把花洒关紧,浴室门被刷的拉开,满屋蒸腾的热气在瞬间拥挤着散去。   他转过身来,头稍歪着,锋利深邃的五官在浓厚的雾气中逐渐清晰。   段京淮背脊卓立挺拔,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人鱼线夹杂着流畅紧实的腹肌,肌肉精瘦平滑又不过于偾张。   还有难以言喻的,都在缭绕的雾气中拨开。   时屿眸色闪烁了下,喉咙一干,一时之间忘了要说什么。   他眼睫眨了眨,羞窘地别过头去,嗓音有些哑:“穿上衣服。”   段京淮散漫地勾了勾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了下湿漉漉的发梢,人往前走了两步:“怎么了,这么见外?”   他还没走到时屿身边,后者便将手里那件被他撕扯的衣服扔到他的脸上,一下子盖住他原本的视线。   段京淮:“……”   他人稍愣了下,抬手将脸上的衣服扒下来,垂眸瞥了眼,薄唇勾起个轻佻的笑来。   时屿气得像个小蒸炉,他觉得自己头顶一定在呼呼冒烟,怒气冲冲地说:“你还笑,被那个孩子看到了。”   段京淮缓慢踱步凑上前,握住时屿纤细的手腕,将人从浴室门口拉进来,然后把门关上,拉着他的手腕抵在门上。   “看到就看到了,一件衣服而已,”他低哂,伏到时屿的耳边,低沉的嗓音沙哑又性感,一字一句如同恶魔低语一般:“他又不知道,这衣服是怎么被我撕碎的……”   嘭一声。   有什么东西好像炸开了。   时屿呼吸瞬间一滞,掀起睫来羞愤地狠狠瞪了段京淮一眼,红着脸骂道:“混蛋。”   他还敢提!   不要脸!   王八蛋!   时屿一向教养极好,瞪着他在心里把能想到的词都骂了一通。   始作俑者仍旧恬不知耻地低笑着,狭长的眼尾看上去风流万种,他空出一只手来搂住时屿的腰,又勾了下他睡裤的边缘:“下次可以试下别的?”   时屿瞪了瞪眼tຊ睛:“你休想。”   说完又气呼呼的别过脸去,脸颊略微鼓起。   段京淮轻呼出一声气笑,伸出指腹戳了下时屿的脸颊,慢条斯理道:“刚才不还说随便我,这么快就不承认了,时总?”   时屿转过脸来反驳:“不是这种随便!”   热气两人身后的玻璃上凝结成朦胧的雾,将人影映在其中。   浴室里格外的热,时屿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蒸腾的温度,还是他身上原本的温度,总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置身熔炉一般。   只有段京淮身上是凉的,他的胸膛是凉的,掌心是凉的,指腹轻捏着他的下颌,略微抬起,人像个蛊惑人心的恶魔般贴过来,哑声说:“那是哪种?”   时屿指尖撑在浴室的门上,虚力地收紧抓了几下。   段京淮的唇离他的只有咫尺距离,热气喷薄在他的脸上,男人喑哑的嗓音压得很轻,动情又缠绵:“教教我?”   发梢冰凉的水珠低落到他的鼻梁上,在泛着热的心口化开阵阵涟漪,时屿眼睫轻颤了下,缓缓阖上眼眸。   下一秒,一句脆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屿哥哥——” 第68章 番外 带娃(4)   “咚”的一声, 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入心湖一般。   下一秒,白皙细腻的指节摁在段京淮的脸上,将他整张脸往后推,等空出一段距离之后, 时屿拉开身后浴室的门, 飞快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又“唰”的将推拉门关紧,像一阵风。   段京淮站在原地,浸湿的额发塌下几缕,喉结凌厉的线条微微滚动着。   指腹上还残留着时屿腰间的温度和触感, 燥热的很。   片刻, 他低敛下眸,又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声。   白洗了。   逃离浴室的时屿情况也有些狼狈,平日里清冷的脸此刻像是被蒸烤了一般氤氲着烫,他大口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 试图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站在沙发处的苏祁有些不解地歪着头,嗓音糯糯地说:“时屿哥哥,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时屿吞咽了几下, 走上前低俯着身子, 拉了下小朋友的手,温和道:“我没事。”   苏祁看着他, 惊讶道:“你的衣服怎么都湿了?”   时屿垂眸, 这才发现自己睡衣上有大片透湿的水痕,衣领下精致深邃的锁骨若隐若现。   刚才跟段京淮贴的太近, 他身上的水全都蹭在了他的身上。   小家伙义愤填膺地努着嘴:“是不是刚才那个坏人往你身上泼水了?”   想到刚才浴室里的事情, 时屿禁不住耳热,他安抚似的摸了摸苏祁的头, 说道:“小祁,那个人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啊?”苏祁有些惊讶地瞪了瞪眼睛,他年纪还小,显然有些不懂“最重要的人”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依稀能明白时屿的意思。   苏祁大眼睛蒲扇了几下,问道:“他没有欺负你吗?”   时屿淡笑:“没有。”   “‘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意思?”他歪着脑袋,“是像爸爸妈妈对苏祁这样吗?”   “嗯……”时屿琢磨片刻,组织了下语言,“差不多,但是也不一样。”   “妈妈说我是比她的生命还重要的存在,”苏祁的脑袋瓜格外聪明,举一反三地问道,“那个叔叔比时屿哥哥自己都要重要吗?”   “对,”时屿点头,拉着苏祁的手说,“他比哥哥自己还要重要,所以小祁能不能不要叫他坏人?”   “噢……”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扬起笑脸说道,“好,全都听时屿哥哥的。”   “好乖,”时屿轻哂,又轻轻捏了捏苏祁的脸颊,“我上去换件衣服,小祁一会儿想去哪里玩?”   苏祁眼睛立马变得亮晶晶的:“可以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今天是周末。”   “那可以去游乐园吗?”   时屿点头,戳了下苏祁肉嘟嘟的侧颊:“那你先在客厅等我一会儿,坐着别动,我上去换件衣服。”   苏祁乖巧道:“好。”   寂静的客厅只剩下秒针滴答的声响,片刻,浴室的门被推开。   段京淮又冲了个冷水澡才裹着半身浴巾出来,他随意揉着毛巾擦拭发梢,凌厉狭长的眸抬起,视线不经意瞥了眼客厅,发现只有小不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   那还不及段京淮腿长的孩子,正皱着眉,咬腮,自认为很凶,又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段京淮薄唇微抿,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了几秒。   苏祁的眼睛倒是跟时屿有几分相似。   眼型弧度饱满而又柔软,眼尾细长微扬,瞳孔黝黑,含水。   段京淮眉眼间锋利的攻击性瞬间收敛了些,他微阖着眼,漫不经心地踱步过来,从沙发后冰箱保鲜层里取了一瓶矿泉水。   单手旋开瓶盖,仰头。   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着,那弧度充满荷尔蒙的性感。   喝完,他又从一旁的厨台上抽了个干净的杯子,倒满温水,走到苏祁面前,在小家伙一脸“敌视”的神情中,将水杯放到他面前。   苏祁搂着抱枕的指节缩紧了些:“?”   温水给了他,段京淮擦拭着头发往楼上走,路过衣帽间的时候,恰巧撞到穿了件单薄毛衣往外走的时屿。   毛衣是奶白色的,高领,精致的下颌埋在毛绒的领口,连五官线条都是柔软的,本就透白的皮肤被照的更亮莹了些许。   段京淮眸色一暗,三两步上前,单臂搂着他的腰将人抱起来,往身后的衣帽间拖了几步。   “怎么了?”   脚尖离地,时屿顺势抱住段京淮的肩膀,任由他抱到衣帽间的沙发上坐着。   段京淮站在他身前,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捏住他脸侧的肉,轻扯了下:“要出门?”   “嗯,”时屿抬起手轻攥住他的手腕,“带他去游乐场玩。”   “太冷。”   段京淮说着,松开手,不疾不徐往里走了几步,在另一侧衣帽间里找了件更厚实的毛衣递给时屿:“穿这件。”   他接过,用手拎着,的确比他身上这件要柔软暖和很多。   时屿翳了翳唇,正想拉开身上的毛衣,见段京淮在他眼前站着,脸颊略微鼓了鼓,站起身来推人:“你出去。”   段京淮:“?”   他抓住人的指节:“连看都不让看了?”   “不是……”时屿羞于解释,直接把人推到了门外,扔下一句,“你在外面等。”   他要是再跟他胡闹,恐怕一个上午都没法出门了。   门紧闭上,段京淮稍侧着脑袋露出不解的神情,又转过身去瞪了眼楼下不怎么无辜的小朋友。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苏祁见状,怒气冲冲的呲着牙,跟个小恶魔似的,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这人竟然是时屿哥哥最重要的人,哼,明明时屿哥哥那么温柔脾气那么好……   段京淮轻嗤了声。   衣帽间还留了一条缝隙,段京淮慵懒地倚到门上,说道:“我开车跟你们去。”   时屿隔着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今天不去公司?”   段京淮低沉的声线懒懒散散:“本来就是打算陪你。”   “……”   门缝那边的时屿沉默了片刻。   段京淮听不到动静,心生疑惑,正打算开门时,门忽然从里面开了,时屿将他人拽了进去。   “我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时屿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将段京淮抵在门侧,垂着睫,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要陪我,我却答应了别人。”   段京淮低敛着睫,看到时屿眼底有些愧疚的神色,靠着门轻笑一声:“刚才不还在逃跑?”   “我没跑。”他小声反驳说。   段京淮伸手用指腹戳了戳他的额心,低笑道:“陪你,意思是无论做什么,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稍歪着头,分明是倨傲的模样,眸底却又情意绵绵:“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很满足,不在乎其他。”   衣帽间内格外安静,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时屿刚在浴室里平复下来的心又止不住跳动起来,敲打着胸腔的鼓膜,他吞咽了几下,对上段京淮似笑非笑地眸子,眨了眨眼睛。   忽然,他凑上前,在段京淮的唇瓣轻啄了一下:“还你的。”   说完,趁着后者分神,打开门往屋外走,又补充说:“你快换衣服。”   他急匆匆的,耳廓飞快染上几抹绯红,又像兔子般溜走了。   身后段京淮回过神来,勾唇笑了笑。   ——   劳斯莱斯的后座,苏祁新奇的扒着车窗看屋外的雪景,二月的最后一场雪,积雪绵延覆盖住了整座城市。   小家伙惊呼连连,一直拉着时屿说自己在幼儿园跟老师一起堆雪人的趣事。   段京淮时不时的在后视镜观察时屿的反应,他今天比以往都要柔软一些,跟苏祁说话的时tຊ候,眉梢眼角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被那个雪球砸了一个大包,额头肿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小家伙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说到伤心处的时候,还委委屈屈地瞥了下嘴角。   时屿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头。   “时屿哥哥,你有没有打过雪仗啊?”他突然又倏地坐直身子,兴致盎然地问道。   时屿回答说:“打过。”   “赢了没?”   赢了没?   听到这句话,时屿看向前面正专心开车的男人。   倒也不存在赢不赢。   他们上小学的时候的时候,的确在体育课上分阵营打过雪仗,他跟段京淮体能好,还被分成两个阵营的队长。   当时都是孩子,本身又都是胜负欲强的性格,两边打起来毫不示弱,连他身上都被砸了不少雪球。   砸到身上倒没什么,毕竟都是厚重的棉服,但赛点的时候全场乱的很,有个雪球不知怎么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时屿清晰的记得,当时还没感觉到痛呢,结果段京淮先生气了,他也顾不得什么阵营,是否在比赛,追着那个砸了时屿的人满操场跑,让他道歉。   想到这儿,时屿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被爱着,只是这爱意有时候幼稚的过分,他年龄小,读不懂,对感情又迟钝,错失了好多。   苏祁歪着脑袋,看着时屿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意,虽然有些不解,但仍旧乖巧地闭上了嘴巴,没有打扰。   打破这份静谧的,是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   段京淮放在副驾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微蹙了下眉,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打开了车内的蓝牙。   “老段,你干嘛呢?——”江遇有些不靠谱的腔调在车内响起。   段京淮沉道:“带孩子。”   江遇在那头惊叫:“孩子?什么孩子?你俩有孩子了,我靠,你好强啊老段!”   段京淮:“……”   坐在后座的时屿缓缓收紧指节,咬牙冷笑道:“江遇,我听得到。” 第69章 中插番外 温泉(上)   【段京淮:有个局, 晚点到家,你早点睡。】   刚处理完繁琐的公事,时屿解开西装纽扣,轻靠在后座里揉了揉疲倦的眉心。   段京淮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发到他私人手机上的。   茶色的车窗外夜色昏沉, 整座城市火树银花, 笼罩着纸醉金迷的酽酽色泽, 时屿指尖轻支着额头,百般无聊地浏览着两人简短的聊天记录。   除了工作时间之外,两人几乎都待在一起,记录里文字发的少一些, 很多都是叮嘱的语音, 甚至段京淮不忙的时候,都会直接播电话给他。   时屿简单翻着,故意回了个小孩子嘟脸,神色有些不高兴的表情包过去。   【段京淮:想我?那我推掉回家找你。】   ?   这是从哪里看出想他的?   简直太厚脸皮了。   【时屿:没有。】   【时屿:我也有个约。】   发过去没多久, 手机便震动两声。   【段京淮:少喝酒。】   【时屿:我酒量真的没那么差。】   其实他说的倒是实话,平时应酬的时候都会控制自己,有时候就算醉了, 也能泰然自若, 别人压根看不出醉态,更不会轻易被别人捏住把柄。   只不过想放纵多喝的那两次, 恰巧都有段京淮在。   两人又拌了一会儿嘴, 车子缓缓停在饭店门口,坐在斜侧方的于助理走到后侧帮他打开车门。   聚仙阁是京港赫赫有名的私人高档会所,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富豪, 夜色静谧,门侧修葺的灯光色彩浓酽, 门头尊贵又低调。   时屿扣紧西装的纽扣,不疾不徐地迈下车。   会所内装潢中西交融,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处处都是古香古色的仙气。   他跟于特助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包厢,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银质屏风后传来了客套的谈笑声。   侍者毕恭毕敬地推开屏风,指引他们进去。   “时总,你来的正好——”   刚一开门,邀约他的裴总便连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极其客气地伸出手。   两人前段时间有个开发案的合作,裴总人还不错,合作积极,他想着拓展合作关系,才应邀。   时屿低敛着睫,微微颔首跟人握了下手,三两句语调清冷的客套话之后,这才抬眼仔细打量屋内餐桌席间的人。   刚扫两眼,眉心便讶异地动了动,眸光闪烁。   段京淮竟然也在。   此时他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和喉结。西装裤包裹的长腿疏懒地交叠着,神色倦冷地夹着烟。   自从段京淮上次在慈善晚宴上似是无意般公开了两人的关系,他俩就避免在工作上有所接触,不曾想竟偶然在这里碰上。   一时之间,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做局的裴总倒是乐呵呵的把时屿引到段京淮身侧:“时总你坐,这边的菜色还不错,待会大家都尝尝。”   席上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京港一起做生意的,大家纷纷客套的相互招呼,遇到时屿不认识的,裴总也牵了线,气氛其乐融融。   转到段京淮,他正姿态懒散地倚着座椅,假模假样地倒了杯红酒给时屿推过去,狭长的眸微弯:“时总。”   时屿忍不住在心底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也是一副清冷的模样:“谢谢段总。”   周围人看着两人互动,神态有些微妙,但毕竟段京淮位高权重,很少能来这种场合,他们也不敢揶揄什么,都打着哈哈赔笑。   菜依次端上来,裴总做引导,一行人还算放松,对京港最近比较热门的项目各抒己见。   “要么说还是时总有远见,竟然能看出那个案子背后那么大的漏洞。”   话题引到时屿身上时,难免会提到平邹那个案子,如今赵麟身陷囫囵,还陷于调查,当初看到新闻之后,其余几家当初投标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时屿轻轻晃着酒杯,淡道:“只是碰巧。”   他轻抿了一口酒,拉开高脚杯后,唇瓣被红酒沾湿,染上一层诱人的润泽。   段京淮面上波澜不惊,手却放到餐桌下,拉住时屿的指节捏了捏。   时屿察觉到他手心的温热和力道,眉睫轻颤,反抓住他的手。   餐桌上的人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举动,还在热聊着其余项目。   “其实我刚才的提议,不知道段总意向如何,如果信得过裴某,不妨可以考虑一下。”   聊到中途,裴总总算是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他此次邀约除了巩固人际关系之外,还想假借着聊天的兴致,探探段京淮对合作的意向。   时屿对段京淮的事业不问询也不插手,从入席开始,两人明面上并没有任何交流。   但他的手从刚才开始,就被段京淮放到腿面上肆意把玩。   屋内灯光暧昧昏暗,并没有人能察觉到两人此时的举动,而段京淮面上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暗自使坏的人并不是他。   时屿的手很软,骨节虽然细长但是并不骨感,被他抓在手里无论是交扣还是揉捏,都刚刚好。   每当他扣着指节贴近掌心的时候,时屿脑海里总能闪过昨晚两人契合时,他将他的手掌压在棉被时的情景。   手心里不自觉的起了潮热。   话题引出来了,旁边还有人帮衬着:“我觉得裴总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裴总仍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段总你看,这个项目对于景航来说弃之可惜,但如果交给我们来开发的话,便可合作共赢,何乐而不为呢?”   段京淮眉心轻挑了下,唇角微抿着。   屋内十几个人,如果换到平时,裴总高低会找几个陪酒的二三线明星帮衬着,但如今时屿在,他也不敢有其他举动,只能站起来给段京淮添酒。   段京淮沉默半晌,眉心微微蹙起,轻笑道:“裴总算盘打得不错,我会考虑的。”   裴总见状,连忙笑道:“要是能跟景航合作,才是我们集团的荣幸。”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酒足饭饱,纷纷滋生了离局的念头,但段京淮是席间最大的主,他不表态,其他人也不敢开口。   时屿站起身来,刚拎了西装外套,还没穿,便被身侧的男人拦住。   段京淮咬着只烟靠在背椅里,桃花眼稍挑着,手扶在时屿的座椅上,声线慵懒:“时总这么着急回家,是有要事忙吗?”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都忍不住朝他看来。   时屿眨tຊ了眨眼,淡道:“不算着急,段总有什么事吗?”   段京淮笑了下,琥珀般的眸色在灯光下像掺了酒般温柔醉人:“听说这里的温泉不错,不知可不可以邀请时总一同前去?”   ——   聚仙阁除了菜色之外,温泉也极富盛名。   由于是私人会所,每湖温泉也被用精致的银质屏风隔开,内部呈古风装潢,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古画和诗集。   雾气袅袅蒸腾着,段京淮泡在浴池里,背脊轻倚着身后的大理石,浓厚的热气将他的五官虚掩着,看不真切。   身旁的屏风后是放置衣服的橱柜,时屿临时接了个电话,刚处理完才进来,此时正在屏风后换衣服。   有昏暗的灯光在浴池内燃着,轻薄的屏风上投射出时屿的剪影,他脖颈颀长,下颌稍抬,没跟线条都刻画精致。   段京淮不自觉地微眯起眼。   屏风很薄,能清晰的看到时屿修长的指尖轻拂过衬衫的纽扣,一点一点的解开,单薄的衣料褪下,露出纤细的腰肢和漂亮的蝴蝶骨,紧接着,西装裤也被褪下,两条笔直的腿映在幕布上。   屏风上还有一些古画,两相辉映,透出与平日里不同的美感。   男人喉咙止不住的发干,他稍微吞咽了几下,心口升腾起一片燥热。   褪完衣物,时屿身上批了条浴巾,从屏风后缓步走过来。   浴池旁的大理石桌上摆满了果盘和红酒,还有一些菜肴。   “这里环境还算不错,段总。”   他从楼梯口下去,白皙皮肤刚接触到温泉的热水,就泛起一层烟粉,看上去格外诱人。   段京淮勾唇笑了下,眉梢微挑:“确实很适合放松身心。”   “听上去,段总这是常来?”他慢慢走到段京淮的身边,倚靠在身后的大理石上,又像卸下什么包袱似的轻轻吐了口气。   “累了?”段京淮没再跟他闹,凑过去,伸手帮他捏了捏肩颈,力道适中   “还好。”时屿答道。   段京淮还不忘了他刚才那个问题:“也没有常来,之前都是一个人来的。”   他说着,又凑到时屿耳畔低声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你,想着能跟你来一次,结果你就出现了。”   段京淮的嗓音低沉悦耳,温柔又轻的敲打着耳膜。   周围雾气缭绕,温热的池水紧贴着时屿的肌肤,他感觉疲惫卸下不少,轻阖上眼。   段京淮又问:“刚才裴付卓提的那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时屿睁开眼,转过身去,眸扬了扬,笑的像个小狐狸:“你问我?别忘了我们可是竞争对手,段总。” 第70章 中插番外 温泉(中)   腾腾热气从湖面升起, 烟云缭绕,池侧栽满人工修筑的绿荫,昏黄的廊灯和竹亭满富诗情。   时屿眼睑微掀着,温泉湖水柔软而温热, 水纹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袅袅泛起, 抚在段京淮的腰腹处。   段京淮眼尾狭长微扬, 原本搭在时屿肩侧的手落下来,顺势撑在他背后的那块大理石上,胸膛压低了些,压迫感极具强烈。   “贿赂一下, 不知时总可否行个方便?”   池侧有雾蓝色的廊灯照过来, 男人俊冷的脸像是浸泡在冰蓝色的焰火里,他声线低沉,眉间暧昧不明的神色透着玩味。   天生一股子风流气,任谁见了也要丢三分魂。   时屿跟他对视了几秒, 眼睫轻轻嗡动,故作淡定地挪开视线,清冷道:“开出的条件什么?”   段京淮勾唇低哂:“时总想要什么?”   时屿神色淡然地看向他, 雾气缭绕, 那颀长白皙的脖颈染着一层烟粉,脸庞也被热气蒸腾到像一只熟桃。   湖面之下, 他抬起手掌, 纤细的指节轻轻按在段京淮的腹肌上。   瓷白的骨节与紧绷的浅麦色腹肌形成强烈的反差,一阵酥麻沿着时屿所触碰的地方, 朝着四肢百骸延伸。   段京淮眸色炙热了几分, 他伸手,掌心覆盖那只手上。   时屿歪着头, 掀起的眸中流露出几分无辜的神色:“我要什么,段总就会给?”   段京淮眉梢微挑,姿态散漫地点了下头。   时屿挣了挣段京淮的手,指腹沿着他腹肌线条往上轻抚,似有若无的触碰像是带了电一般,处处撩拨着他的神经。   “可段总家里那位,让您一掷千金买下所有拍品的‘爱人’,不知道答不答应?”   他眼尾微扬,头稍侧着,分明是高冷又倨傲的神色,却隐隐透着一种清绝的性感。   ——故作偷情的剧本。   段京淮太阳穴的神经猛跳了下,似是没想到时屿玩这般勾人的戏码,连呼吸都恍然漏了一拍。   他掌心紧贴在时屿腰后,稍微用力,静谧的池水再次撩起水纹,时屿被他压入怀里,两道体温相触。   段京淮眉间似笑非笑,那痞气的模样渣的明明白白,陪着他往下演:“不用理会他,只要是时总要的,我都能给。”   庭院中央栽种着一株海棠,花色艳丽,成团的雾气从枝干上栖息,模糊了本身的颜色。   时屿的睫被刚才溅起的水花沾湿,清冷的脸又漂亮了几分。   他剜了段京淮一眼,一手推着他的胸膛,一手挣开他禁箍的手臂。   声线仍旧冷冷的,人正儿八经道:“段总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嗯?”段京淮玩世不恭地稍侧着头,手却伸出去叩住他精致的下颌,倏一抬高,“那是什么意思?”   时屿语气凉薄,慢条斯理道:“不过是泡个温泉而已,麻烦段总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你是有家庭的人。”   他说着,抬手抓住段京淮捏着他下巴的手,那温热的指腹紧贴着男人的掌骨,看似是在往下拉,可并没有用力。   段京淮勾了勾唇,另外一只手空闲的手,也不老实地顺着时屿的脊线下滑,所触之处皆是烫意:“可时总刚才的举动,难道不是可以理解为,勾引?”   “胡说八道。”   时屿的头被迫仰着,他轻嗤一声,唇角虚勾起一个挑衅地笑:“分明是段总约我来顶楼泡温泉,现在又要把这种‘罪名’栽赃给我,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那丰润的唇一张一合,诱人至极,看的段京淮喉咙划过一丝不适的烧灼感。   人不能吃,还要跟他演戏玩闹。   他眸色暗了暗,倏地松开时屿的下颌,又将他的两只手捞到自己的肩膀上挂着,搂住纤细的腰肢。   “你也知道这温泉会馆是旖旎之地,”段京淮眉眼间扬着轻佻的笑,人凑近,气息喷洒在他唇边,“我约你,你应邀,时总难道会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时屿手臂收紧,抱住他的肩膀,人却微微别过头:“不清楚。”   “撒谎。”   他手搂着人的腰,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温热的温泉水微微荡漾开来。   “时总还真是不坦然,”段京淮捏住时屿柔软的耳垂,散漫地笑着,“我之前就说过很欣赏时总,这个‘欣赏’,指的是很多方面。”   他人凑过去,咬住时屿的耳垂,慢条斯理地碾磨着:“我不信时总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时屿的背脊被抵在池边的大理石上,他双手虚虚地抵着段京淮的胸膛,也不推开,声音倒是不似刚才那样冷冽:“段总刚才说了,我们可是竞争对手。”   “那又如何?”   “不该一同出现在这温泉包厢,更不该有这般举动。”   耳廓的吻愈发缠绵,时屿稍微躲了半分,却被男人留恋不舍地追过去,吻的更深了些。   他惩罚似的咬住他的耳垂,力道并不重,笑道:“那时总刚才还搂我那么紧?”   “你处处说不愿,可每一个动作都在贴近我。”   “这就是你的手段?”   热雾缭绕,时屿的眼角被熏了一抹薄红,本就漆黑的眸看上去更惹人怜爱:“我有什么手段?”   他嗓音因动情而变得沙哑:“每次都是这样,勾了我,又逃跑,等我追上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清高得了,难道要我跟你剖心不成?”   “我有那么坏?”   “你说呢?”   灼热的吻在耳颈流连,时屿感觉心脏也格外炽烫,搂住他脖颈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你爱人如果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会怎样?”   段京淮的嗓音沉了一度,带着喑哑的蛊惑:“为什么要提到他?”   他将搂在时屿腰间的手臂箍紧,把人紧压在怀里,哑道:“时总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提其他人。”   “这里只有我们,不好吗?”   时屿抬起睫来,眼底一片湿漉:“可我们这是在偷情,唔——”   他话还没说完,唇就被一个几近粗鲁的吻堵上,男人扣紧他的后颈,炽热的唇舌强势tຊ地撬开他的齿关。   周身缠绕的雾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   时屿背脊倚靠着大理石,两只手臂搂住段京淮的肩膀,轻阖着眼,跟随他,回应他。   窸窣的声响在两人唇齿间,时屿呼吸中带着一股浓醇的酒香,段京淮吮吸着他的唇,反复碾磨,汲取着每一寸甘甜。   有微凉的穿堂风吹过,旁侧竹亭里的昏黄的廊灯摇摇晃晃的。   唇分,两人的眼眸都因动情而变得深情柔软。   段京淮抵着时屿的额头,轻声说:“时总平日里那么咄咄逼人,没想到舌头却那么软那么甜。”   时屿瞥开视线,喑哑着嗓音,有些不满:“谁允许你突然亲上来的?”   段京淮又凑过来吻他,这次的吻不似刚才那样汹涌,只是在鼻尖和眉心处浅尝辄止,温柔至极:“但时总也没有拒绝我,不是吗?”   “这只是一个吻,说明不了什么。”   段京淮轻咬了口他的下巴,声腔懒散:“好狡猾,时总是觉得被欺负了吗?”   时屿微微蹙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没有花招,”段京淮笑道,“只不过是想说,时总要是觉得被欺负了,可以再亲回来。”   包厢里陷入静谧,只剩下两道交织喧嚣的心跳声。   时屿跟他对视了几秒,眸色压低了些,身子向前一步,轻咬了口他的唇。   他只是轻轻触碰了下,很快便被段京淮反客为主,身子被抵在身后的大理石上,唇舌交织。   这次的吻比上次还要汹涌。   温泉里的气温身就高,时屿很快便感觉有些缺氧,身体止不住地发软,腰也塌了下去,脑海陷入一片混沌。   段京淮将他的腿架起,圈到自己腰间,指节紧扣住他的掌心。   温泉里的水微微荡漾开来,波纹缓缓向四周延伸,那扩散愈发快速。   竹亭旁昏黄的光线落在湖面,生出了褶皱。   段京淮将吻落在时屿的睫毛上:“有没有人跟时总说过,你每次接吻的时候,睫毛都会抖?”   时屿偏开头,嗓音微哑,说道:“……很痒。”   “还要逃?现在可不止是一个吻了,”段京淮吻住他的唇,一点点深入,“时总还想赖掉吗?”   时屿上目线撩开,又睨着一双含水的眸瞪他:“这传出去,你要我怎么做人?”   段京淮搂着他的腰,一双深邃的眸注视着他:“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时屿冷哼一声,又断断续续地说:“裴付卓这个人……之前我跟他合作过。”   他搂紧段京淮的肩膀:“品行还算可以……只是有些油嘴滑舌……不过也倒是能信任。”   段京淮漫不经心地说道:“嗯……”   “反正我能给的信息就是这样,随便段总相信与否。”   段京淮抵着他的额头,笑道:“为什么不信?”   “给你错误信息,才是对我有利,不是吗?”   他笑道,将人的背脊抵在大理石上,背脊低下去,语气谆谆善诱道:“就算被时总骗了,也无所谓,我心甘情愿。”   湖底有波浪激起,时屿的腰用不上力气,他抱着段京淮,为了借力,指尖下意识地抓了几下段京淮的背脊——   虽然力道不大,可那后背很快便留下了两道红痕,格外显眼。   时屿清醒过来,他撩起眼尾,轻轻喘着,轻抚着他后背的皮肤:“段总,那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第71章 中插番外 温泉(下)   几道红痕虽然不深, 可没有一两天也消不下去,只要褪下衣服很快便能看出是暧昧过后留下的“罪证”。   时屿收紧搂着段京淮的手臂,眼底一片潮湿,微抬着下颌主动去吻他, 由轻轻试探的从容到相互融溺的凶猛。   满池的热气萦绕在两人纠缠一起的柔情里。   段京淮再难克制, 双手捞着他的腰, 忽然将人抱了起来。   背脊脱离了支撑,时屿眸中掠过几分慌乱,他下意识搂紧段京淮的脖颈,腿弯收紧, 把整个儿的重量都压在了段京淮身上。   两人的眉心都在顷刻微蹙了一瞬。   刚从纠缠的吻中撤离, 段京淮的嗓音沙哑又慵懒,他凑到时屿耳边啄了一下,低笑:“小狐狸,难道不是你故意这么做的?”   时屿感觉大脑有些缺氧, 他又抓紧他的肩膀,咬着唇瞪他:“故意?……我故意的目的是什么?”   段京淮压低了气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想让别人发现, 我出轨时总的事实。”   时屿全身冷白的皮肤都被温泉水烫至红绯, 他湿溽的睫扫过眼睑,直视着他, 一张脸倒是还一副清高矜傲的模样。   “段总少污蔑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要抓我的肩膀?”   “我分明只是不小心。”   段京淮唇角淡扯着:“时总那么聪明一个人, 如果不是故意,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时屿瞪了他一眼, 飞快凑上去咬了一下段京淮的唇, 冷道:“段京淮,你别太过分。”   说完之后, 他冷着脸别过视线去,神色稍显羞恼愠怒。   段京淮看他那副样子,心软万分,唇角微弯了弯,又稍侧过头吻上时屿的唇。   两人在温泉水里翻来覆去的亲吻,鼻息间全是混合的气息,澎湃又汹涌,谁也不肯停歇。   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奋力奔涌着,慢慢的,时屿的脚趾逐渐绷紧,神经也在顷刻间绷紧,雪白的脖颈仰起——   水面逐渐平复下来,气氛陷入静谧,只剩两道过快的鼻息将缭绕的雾气打乱。   “那就当做这是我的期许,”他的掌心覆在他的后颈捏了捏,稍微撤离时,嗓音变得更加沙哑诱惑,“这样我就可以私心认为,时总心里有我。”   时屿眼眸发红,幽邃的眸里像是有把钩子,气喘吁吁道:“我心里有没有你,这重要吗?”   “你说呢?”段京淮的神色认真起来,“这不仅是时总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   微凉的风拂在时屿的背后,他背后和脖颈都起了一层薄汗,被风一吹,浑身起了战栗。   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往段京淮的怀里又贴合了几分。   “冷了?”段京淮抱着他往温泉池边走,顺着楼梯走到屏风处,将人从怀里放下来。   时屿身子软,脚刚着地有些踉跄,缓了一会儿才有实感。   他看了段京淮一眼,分明脸上还有余韵,可神色又恢复那副高不可攀的清冷样,转身就要走。   段京淮连忙伸出手,从身后将人紧紧抱住。   “这就走了吗?”他抱得紧,脖颈微弯,脸从身后埋在时屿颈窝里。   时屿声线冷冷的:“你该回家了,段总,家里还有人在等你。”   “就这么不留情面?”段京淮张嘴,不由分说地咬了一口时屿的侧颈,他肌肤本就又透又薄,被那么轻轻一咬,便烙下了一个浅绯色的牙印。   温热的气息覆在他的侧颈,酥酥麻麻的痒,时屿下意识地躲了下:“你还想干什么?”   “不想跟时总分开,”他从身后吻了下时屿的头发,侧了下脸,手臂拥抱的力道收紧,“不如我们去开房?”   屏风后面就是换衣室,室内有一面镜子,在这个角度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时屿看着镜子里段京淮的神情,冷嗤:“你还没完了?”   段京淮挑眉:“嗯,没完没了。”   他的手垂下去,拉住时屿的指节交织扣紧,满腹温柔缠绵:“对你我怎么都不会腻。”   “……”   时屿沉默了片刻,他闭了闭眼,妥协道:“哪间酒店查不到开房记录?”   “这家会所的房间就不错,老板跟我很熟,”段京淮站在身后舔咬他的耳廓,低哂,“夜才刚刚开始呢,时总。”   ——   聚仙阁高级套间的楼层在温泉汤池下面,直接在包厢外坐电梯便能抵达。   段京淮身上的西装都穿的格外潦草,时屿倒是穿戴的整整齐齐,连衬衫的扣子都严丝合缝的系好。   两人一本正经地走出温泉包厢,段京淮跟在时屿的身后,姿态仍旧一如既往的散漫。   两人像是不认识一般,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走廊里有侍者站在旁侧等候,见两人分明是从一个包厢里出来,此刻却一副冷漠的模样,不禁面面相觑。   时屿站到贵宾观光电梯前,摁下打开按钮,段京淮站到他身侧,抬眼,眉眼慵懒地看着Led屏上显示的楼层。   两人离得距离比较远,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两人素不相识。   很快,电梯来到两人面前,梯门打开后厢内空无一人。@无限好文tຊ,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屿率先抬腿进去,段京淮紧跟其后。   会所高达二十五层,他们此刻在最顶层,预定好的总裁套间在七楼,段京淮摁下楼层,又摁下电梯关闭按钮。   门缓缓关上,段京淮脸上的光影变换着,厅廊里葳蕤的灯光最终被阻挡在外。   段京淮转过身来,拉着时屿的手摁住,将他压在电梯墙壁上亲吻,气息灼热地流连交缠着。   脚底升起失重感,心脏仿佛跟着下降的电梯一同坠落下去似的。   时屿没料到他的举动,手虚虚推着他,神色惊慌:“会有人来。”   “时总害怕别人看到?”   “不然呢?我们本来就是在偷情。”   “开时总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确实刺激。   电梯里的空气本就稀薄,刚才在温泉里的潮热还未褪去,很快脸庞就透出一层薄汗。   时屿也顾不上太多,顺从张开嘴,任由段京淮的舌滑进来,两道柔软肆意勾缠,掠夺着肺里的空气。   忽然,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   段京淮的背脊对着电梯,宽肩恰巧将时屿的身子遮挡严实。   站在外面的一位女士刚想要迈步进来,看到里面景象,惊呼一声,连忙倒退了两步。   但是并没有看到两人的脸。   段京淮伸手将按下电梯侧面的按键,电梯门再次缓缓关闭,又继续下坠。   空旷静谧的电梯内有亲吻的声响。   段京淮含吮住时屿的下唇,反复摩挲,手掌贴在他的腰侧揉了揉。   时屿搂着他肩膀回应着。   电梯一路下坠,很快便到了七层,电梯门打开一道门缝,时屿余光瞥到走廊里漏进来的橘色光亮,伸手推了推段京淮的肩膀:“到了。”   两人迅速分开,电梯门彻底打开,外面站着打扫人员,正对着两人微微鞠躬。   时屿清了清嗓,用手背蹭了下湿漉的唇,若无其事地先一步走出电梯,段京淮瞥了眼他透红的耳廓,勾了勾唇,紧跟其后。   输入总裁套间的密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刚关上门,又迫不及待地吻到了一起。   “时总比刚才在温泉包厢内坦诚。”   唇稍分离的间隙,段京淮低笑着,箍紧时屿的腰,直接将人抱起来带到套房的主卧内。   套间内没有开灯,他跌跌撞撞的吻着时屿,气息急促又炽热,借着落地窗外的月光,将人轻轻压在柔软的床铺内。   “你少废话。”时屿有些不满地咬了下段京淮的唇。   清冷的月光照进来,撒了一地。   被扔在地上的西装裤里震动了几下,紧接着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在屋内缭绕。   段京淮眯了眯眼,在心里思忖着这个时间,估计是工作上的事,要么就是谢景廷和郝帅他们。   他懒得理,依恋地吻着时屿的侧颈。   时屿睨着他的眼睛,他伸出手臂去搂住段京淮的脖颈,声线却冷冷的:“是他打来的吧,你不接吗?”   “不重要。”段京淮低声道,“我说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起无关的人,不好吗?”   “……”   时屿吞咽了几下,他别过脖颈,看着落地窗外夜景和月亮,眸光颤了颤,轻声说:“今晚过后,我们还是维持原状吧。”   “原状?”   段京淮眉心微蹙,他将人抱在怀里,咬着时屿的耳廓,嗓音低沉又阴翳:“你觉得我们还能保持原状吗?”   “那不然呢?”时屿看他,声线冷冷地“我们已经越界了,及时止损,对你我都好。”   “不好。”段京淮幽深的眸更沉了些,他不由分说地吻上时屿的唇,气势汹汹。   手机铃声停了下来,房间内只剩下喘息声。   “每周两次,三次?我们都可以在这里碰面。” 他的指腹温柔的抚过时屿的发根,嗓音喑哑,“或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买套别墅。”   时屿看着他的眼,咬住他的指腹,红着眼说:“自欺欺人。”   段京淮吻住他,气息压低:“别拒绝我。”   “时总对我而言,是种致命的诱惑。”   会所外是一片漆黑的海域,灯塔的光不知疲倦地照着,有掀起的浪花拍打在岩石上,又归于平静。   夜还长着。   ——   时屿被手机闹钟叫醒的时候,窗外天色早已大亮。   视野被晒得一片青黑,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皮,慵懒地翻了个身后,隐约察觉到一道视线正盯着他。   他微微睁开眼,发现段京淮不知何时醒了,眉梢微挑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醒了?时总。”他伸出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早。”时屿又将眼睛闭上,指尖顺势抓住段京淮的手,脸往段京淮的怀里缩了缩。   段京淮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时总,你昨晚抓了那么多红印,要是被我家那位看到,该怎么办?”   时屿攥着他指节的手一松,缓慢清醒过来:“……”   段京淮勾唇,凝视着他的眸色染上一层玩味:“偷情的戏码好玩吗,时总?”   时屿耳廓被他的气息拂的有些痒,他埋在段京淮的颈窝里蹭了下,掀开睫问道:“你不喜欢吗?”   段京淮盯着他漆黑又清澈的眼睛,心口一颤,垂眸吻了下他的鼻尖:“戏瘾这么大。”   “唔……”他推了推他的肩膀,“别闹了,今早我要开会。”   段京淮笑道:“不玩了?现在身份是我‘家里’那位?”   时屿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声说:“不都是你的人吗……”   段京淮低眸:“什么?”   时屿翳了翳唇,抓着被角掀过段京淮的头顶,哼道:“没听到就算了。”   他把人遮在里面,自己翻身准备下床。   可脚尖都没着地,人就又被段京淮拉回去。   被褥罩了下来,逼仄的空间内,段京淮的气息有些湿漉:“嗯,都是我的人。”   “骗我。”   段京淮笑了下,低头吻了吻他的唇,沉道:“时间还早。”   时屿踢了踢他的腿,小声说:“我要开会——”   他搂着时屿的腰,手臂收紧:“时总要开会,我家里那位也要开会?”   “段京淮,你别不讲道理……”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们认识吗这位先生?”   “不认识没关系,一夜情的剧本也可以演。”   “唔……”   番外温泉完 第72章 番外 壁纸(上)   “手机。”   客厅里飘散着咖啡的香气, 暖橘色的光影笼罩下来,时屿清俊的面容陷入一片朦胧。   他正穿着睡衣窝在沙发看书,放在旁侧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瞥了眼, 是段京淮的, 便拿起来提醒他。   “你接。”   坐在一旁的段京淮头也没抬, 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轻划,正微蹙着眉心处理要务。   时屿拿起电话,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滑开了接听键。   “喂?”   听筒那边停歇了片刻, 一道女声从里面传出来:“时屿?”   时屿顿了顿, 仔细分辨了一下那边的声音,神经忽然紧张地猛跳了下,倏地坐直身子:“阿姨?”   他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背脊僵直, 像个突然被点名的学生一样。   段京淮抬眸。   虽然过年的时候段京淮已经带时屿回家吃过饭,但时屿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前一晚跟段京淮“谈判”许久, 段京淮才答应暂且先不直白捅破他们的关系。   葛舒琪在时屿小时候就很喜欢他, 甚至有时候对时屿比对段京淮还要亲昵,过年期间更是热情地留时屿在段家住了好几天。   但时屿还是有些怕, 怕这份喜爱被打破。   听筒那边的葛舒琪笑了笑:“这么晚了, 你还跟京淮在一起呢?”   时屿:“……”   时间已经迈过凌晨,的确很晚了, 虽然说借宿并不奇怪, 可他俩明显是恋爱关系,被葛舒琪那么一说, 时屿就莫名感到心虚。   “我在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葛舒琪笑道:“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想问下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回来,要不你帮我问下他,他回来前给我个电话就行,我下厨。”   时屿点头:“好,我会跟他说的。”   “上次我还有拿手菜没做,时屿你也跟着一起来呀。”   “我?”时屿眨了眨睫,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先答应下来,“好…谢谢阿姨。”   “没事,你们早点忙完早点休息吧。”   挂上电话,时屿松了口气,抬起眸,发现段京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   段京淮双腿微搭,姿态慵tຊ懒松弛地靠在沙发里:“你怎么那么紧张?”   “你说呢?”时屿脸皮一向薄,拽了下自己发烫的耳垂,“都这么晚了,我们还在一块,总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身上穿着毛绒睡衣,漂亮的眼睫自然下垂,暖橘色的灯光落在发顶,流露出一种令人心动的温柔。   段京淮轻笑了声。   时屿低敛下睫,本想把段京淮的手机屏幕关掉,结果发现他的屏保竟然是时屿高中时期的一张照片。   他愣了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抬头:“你什么时候换了屏保?”   虽然两人不会刻意查看对方的手机,但他记得段京淮前几天的屏保还是系统自带的景色图。   “早上。”   “这张照片你竟然还留着。”   隐约记得,那是高二时候的一件事情。   一中每周五下午是社团活动,三点多钟的阳光依旧明艳炽热,拂面喷薄的热流有些灼人。   段京淮刚结束一局酣畅淋漓的篮球赛,短发和T恤被汗水浸透,打湿的黑发贴在额角,平添了几分性感和侵略性。   他搭着毛巾走到场边,拧开水龙头随意撩了把水覆在脸上,微微喘息着。   隔壁几十米外的网球场传来零星的欢呼声。   段京淮抓了把湿漉漉的短发,抬起眸来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一个转速超快的球抽击过去,接球的人躲闪不及,球身擦着他的耳畔飞过,落在草丛内。   又是一阵欢呼声。   段京淮把毛巾扯过发顶,发现时屿正站在网球场另一侧。   阳光猛烈又毒辣,他穿着白T和黑色短裤,高举手臂时衣角掀起一角,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皮肤白的晃眼。   击球时空荡的裤管也因动作而晃动,大腿肉像是白桃味果冻,又紧又弹,咬一口一个印子。   段京淮擦着发梢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   几个回合下来,时屿又得了一分,他微微喘息着,瓷玉般的脸颊因为运动染上了一层薄红,眉宇间透着水光。   周围又撩起绵延的尖叫。   啧。   段京淮看着球场边鼓掌的男男女女,心头萦绕着一阵不爽。   网球社新发的社服怎么这么短,去年有这么短吗?   正想着,声旁忽然响起一个小社员惊呼的声音:“我操这腿,真他吗牛逼啊——”   段京淮皱眉,瞥向站在他身旁的人。   染了撮黄毛的小社员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仍旧看着网球场那边,满脸兴奋地挑着眉说:“嘶……这又细又长又直,真带劲。”   段京淮咬了下后槽牙,额头青筋都凸起了,刚要发作,就听见那黄毛嘿嘿笑说:“还穿着白丝袜,哎呦呦这看着就上火。”   ?   什么玩意儿。   段京淮愣了片刻,又朝网球场看,在另一块场地看到一个穿着过膝蕾丝袜的“漫画腿”少女,黄毛紧盯着人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   “无聊。”   段京淮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抬腿往篮球场走。   “哎淮哥你等我——”   网球场这边,时屿以上风优势拿下了比赛,双方礼貌击拍示意。   对手学长跟着他走到场边,先一步将时屿搁在球包上的毛巾递给他,温声笑道:“厉害啊。”   时屿接过毛巾,客气道:“学长过奖。”   迈出网球场,时屿先去超市买了两瓶冰镇脉动,扭开瓶盖灌了两口,又漫不经心地绕回篮球场。   此时段京淮刚好接到队友传过来的球,他一边运球一边躲闪,一个转身轻巧绕过对方主力之后,抬腿起跳——   由于角度极偏,篮球在球框边沿绕了几个旋转,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掉进了球框内。   看台上响起如擂的欢呼声。   时屿背着网球包绕到看台,今天是跟二中的友谊赛,现场气氛热火朝天,前排早就被一些女孩挤满了,还有不少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饮料,等着比赛结束递给喜欢的球员。   江遇只打了上半场,此时正站在候场区擦汗,时屿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把手里没开的那瓶脉动递给他。   江遇抬眼,伸手接过来,随口道:“赢了?”   时屿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对方大咧咧地灌了几口冰镇饮料,背往后一靠:“刚才老段说的。”   时屿坐到一旁:“他怎么知道?”   “刚才去看你了呗,”江遇贱不拉几地挑挑眉,揶揄道,“明明关心你,完事自己还不承认,你俩都一个德行。”   时屿耳廓一红,没好气地扔了个白眼过去。   就在这时,挤在他身后的女生突然尖叫着喊了句“段京淮”,如擂般的声响足以震破耳膜。   时屿微眯着眼朝篮球场中央看去。   场上的氛围格外焦灼,谢家豪被夹在几个身形比他高壮的对手之间进退两难,刚要起跳的时候被人挡了一下,球被抢走。   “淮哥——”   谢家豪嚎了一嗓子。   眼看对手就要投篮,这时段京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起跳将球拦截到手,飞快运球。   “我操牛逼!”场外的江遇忍不住惊呼!   时屿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一眼不眨地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球场上的段京淮意气风发,他像是一团火,燃烧时张扬的热烈肆意。   原本拦着谢家豪的那几个肌肉男马上变阵,挡在段京淮前面的是二中卡位的大前锋,旁边的队友也在持续掩护。   两人沉腰试探几番,气氛陷入僵局,就在对方逼近时段京淮快速闪身,趁着对方措手不及,微倾背脊抬臀起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三分。   连篮筐和篮板都没沾到。   比赛结束。   安静两秒后,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男女生都像疯了一样齐声呐喊。   段京淮微喘着气平复几秒后,他将手高举过头顶,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嚣张肆意。   汗水浸湿了他的球衣,俊朗的眉宇间满是骄傲。   时屿也不自觉跟着微勾了下唇。   场上的球员朝看台走来,原本等着送水的女生都蠢蠢欲动的屏住了呼吸,走在前面的谢家豪大剌剌地接过一个女孩的饮料,刚一转头,就看见段京淮在众多小姑娘们期盼的目光下,弯腰抽走了时屿手里已经被喝掉一半的脉动。   得。   他完全不在意旁边小姑娘心碎的声响,拧开瓶盖对嘴直接猛灌了几口,又皱起眉来:“凉的?”   时屿仰着脸看他:“?”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胃疼,今天还敢喝凉的。”   “……天气热。”   时屿听到他那句算是关心的话,暗自心生愉悦,白而透的耳廓红了红,别开视线。   段京淮见他这幅模样,眼睫颤了颤,感觉嗓子像是被撒了把沙,烧的难受。   这时乱哄哄的队友也走了过来,其中有个小平头嬉笑道:“哎呀真没劲,班长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们本来还打赌看淮哥喝哪个女生的水呢。”   段京淮冷着脸踹了对方一脚:“有病?我自己也带水了。”   正说着,刚才跟他一块在网球场边的黄毛突然激动地嚷道:“哎哎哎淮哥,你看中那漫画腿来了——啧这腿,又长又白的,越看越他妈绝。”   时屿怔了下,下意识地朝黄毛指的方向看,然而还不等他看清那女孩,视野就被一只手掌遮住。   贴住肌肤的掌心有点烫,骨节是他所熟悉的。   时屿抬手扒住段京淮的掌骨,不解:“挡我干嘛?”   少年低磁的嗓音穿透耳膜:“你看什么?”   时屿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生气,什么腿啊他看中就不让别人看了?   他心里酸酸的,赌气说:“看看有多绝。”   段京淮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黄毛插话道:“别啊淮哥,你刚才不还看呆了。”   “?” 第73章 番外 壁纸(下)   黄毛话音刚落, 气氛便凝固了几秒。   段京淮先一步反应过来:“我他妈什么时候——”   然而没等他说完,时屿迅速扒拉开他的手,拽过网球包来冷着脸往篮球场外走。   完蛋。   误会大了。   段京淮舔了下后槽牙,连忙追了过去。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站在原地黄毛有些不明所以, 摸着脑袋说:“我说错话了?”   江遇长叹一声, 瘪着嘴, 伸出食指来冲他摇了摇:“这祸惹的。”   谢家豪也“啧”一声,掸掸那人的衣领,拍着他的肩郑重道:“回头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啥啊?”望着那俩人一前一后离tຊ开的身影,黄毛哭嚎道, “遇哥——豪哥——救命啊——”   篮球场外。   “时屿——”   时屿在前面走的健步如飞, 段京淮长腿三两步追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时屿——”   时屿冷着脸没好气地挣了挣,没挣开。   段京淮抓的更紧了些,他倾身靠过来, 声线透着一丝低沉的磁性:“你跑什么?”   时屿愣了下。   对啊,他怎么头脑一热就跑出来了。   刚听到黄毛说他看女孩腿看呆的时候,他心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到不行。   可他生什么气, 他要站在什么立场生气。   段京淮本来就会喜欢上女孩子, 跟女孩子恋爱,都是迟早的事。   这跟他又能有什么关系?   时屿手腕上泻了劲儿, 难过的情绪不断在心底发酵, 他垂下眼睫紧盯地面,闷声道:“没跑。”   见他这样, 段京淮的语气又放轻了一些, 翳了翳唇,还是压低了声音哄着人说:“生气了?”   “……没有。”   “还撒谎。”   “……”   段京淮握住他手腕的手往下滑, 抓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指腹在他的手背摩挲。   那温度格外的烫。   时屿心口一跳,他抬眸瞪了对方一眼,忍不住破罐破摔道:“你喜欢看人家腿你就看啊,追我干什么。”   周围安静了两秒。   段京淮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漆黑的桃花眼微挑着:“你吃醋啊。”   两人离得近,少年炽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脖颈处,像扫过心尖似的,止不住的痒。   时屿感觉呼吸都停掉了一拍。   他稍退两步,嗓音有点哑:“没有,里面人太多,太闷了。”   段京淮扯了下唇角,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来,指尖在屏幕划动几下,递给他看。   是一张刚才在网球场拍摄下来的照片。   照片中央有一道修长清落的背影,脖颈莹白如玉,腰线勾勒紧致,背脊上有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透着清凌凌的美感。   黑色运动裤管下是两条纤细笔挺的腿,肌肉线条流畅,在日光下漂亮的挪不开眼。   时屿垂着眸认真看了十几秒钟,长睫像鸦羽般扫过眼睑,又睁开。   他抬起头来睨了段京淮一眼,语气还是有些闷:“这是谁?”   只能看出来的确不是个女孩子,可他拍男生干嘛。   段京淮:“……”   他有点气笑了,把人拉近了些,轻叹:“你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吗?”   时屿心口蓦然提了几分,他眨了眨眼,又垂眸,仔细看了一会儿。   网球场的绿地如匕首般鲜亮,场地外便是砖红色的塑胶休息区,几道饱满的色彩与日光交错,连树影都仿佛带着辛香。   穿着运动服的少年的身影单薄又干净,高扬起球拍的手臂白的耀眼。   ……好像确实是他。   照片拍的很漂亮,有青春的氛围感,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时屿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烧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脑袋嗡的一下。   段京淮拍他干什么啊。   时屿抿了抿唇角,把手机胡乱腮到段京淮的怀里,小声道:“……我又不知道我背影长什么样子。”   “那你相信了吗?”   时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相信什么?”   段京淮遮掩似的轻咳了一声:“我没看什么人。”   他扯了下唇角,拖着尾音慵懒地笑道:“我看的是你。”   时屿:“?”   啊?   段京淮微偏着头,他眼珠漆黑,眼神里的欲.望露骨又直接,嗓音压得极低,沉而沙哑:“那女生的腿没有你的腿好看。”   扑通、扑通——   耳膜里传来嗡鸣的擂鼓声,时屿觉得身边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血液快速流动的声响。   一下一下,快要引爆心脏。   细瓷般的耳廓以极快的速度烫红,继而是冷白的脸。   他盯着段京淮含笑的眼睛,唇瓣张张合合,无数话头哽在嘴边,最终也只是羞愤地吐出四个气音:“胡说八道——”   段京淮舔着嘴唇,轻轻呵出一声笑来。   这人真是可爱,跟个小勾子似的悬在他心口动不动就稀里糊涂地勾他几下,等他忍不住撩拨,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害羞到跳脚。   要命的很。   他抬手捏了捏时屿滚烫的耳垂,连眼神都柔软了:“我说真的,别生气了。”   时屿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堆砌的防线接二连三的塌陷。   他抬臂甩开段京淮捏着他的手,将网球包摘下来气呼呼地塞他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又跑了?”段京淮无奈地笑了下,拎着他的网球包跟在身后,“这也不行?”   “……不行。”   明艳的阳光晒得人眼皮发烫,一前一后的身影在记忆里勾着尾巴,给脑海里的影片画了个句号。   回到现实。   那张照片就是段京淮此时的手机屏保,时屿垂眸看着,仿佛还能身临其境的体会到当时的羞窘。   “你竟然存了这么多年吗?”   段京淮将平板放在沙发上,抬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在旧手机里,前几天导出来了。”   他点开相册给时屿看,里面还有零星几张当年高中时期的图片,有时屿睡着时他在教室后排偷拍的,有时屿在走廊里看书的,还有军训时,那过大的帽檐盖过时屿眼睛的。   “这不是论坛上那张吗?”时屿指着那张军训的图说道。   他头和脸很小,撑不起尺寸统一的帽子,帽檐虚虚地搭了下来,眉毛全然被遮住,只剩下三分之二的眼睛露在外面。   本就白而透亮的皮肤在烈日下被曝晒到通红,原本看上去是有几分滑稽,可他清冷的气质怎么样都不会出糗,所以又平添了几分可爱和秀气。   他还记得当时因为这个帽子,站军姿时还被教练训斥了一番衣冠不整,那天整个人气蔫蔫的。   可谁知,等他晚上睡着之后,段京淮偷偷把那帽子拿过来,用针线把里面锁了一圈。   但是段大少爷也不会做什么针线活,悄悄弄了一晚上,还把手扎破好几次。   至今为止,时屿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第二天那帽子就合适了许多,他还以为是军训出汗太多导致帽子材质缩水了。   那照片是高年级学姐拍的,发到了学校论坛,还被全校热议了一番。   段京淮笑了下,手绕过时屿的背脊,搂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承认说:“我看到后就保存下来了。”   时屿抿了下唇,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照片。   甚至连他作为学生代表,在户外主席台上演讲时的照片都有。   他瞪了瞪眼睛:“这也能被你偷拍到?”   段京淮看了下,说:“这不是我拍的。”   “学校官网存的?”   男人笑:“是我让谢家豪拍的。”   时屿慢吞吞地点了几下头,喃喃地说:“怪不得不一样。”   段京淮眉梢微挑:“哪里不一样?”   时屿思忖片刻,摇头:“说不出来,但是你拍的跟别人拍的,很明显有不一样的感觉。”   段京淮唇边懒洋洋地勾着,手臂用力一捞,将人从沙发带到他的腿面上坐着。   “你没听说吗?”他盯着时屿那双明润干净的鹿眼,压低嗓音意味深长道,“每个人对于事物的理解不同,那在他镜头下的诠释也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爱,所以他拍出来的时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时屿刚沉溺在那一堆“暗恋”证据里,此刻又莫名其妙就被他撩了几下,耳根蓦地烧着了。   他垂下眸,额头轻抵在段京淮的肩膀处,攥着他手臂上的衬衫,小声道:“好看吗?”   “嗯?”   他又说:“……腿。”   时屿平时倒是没关注过这些,现在仔细想想,段京淮的确挺喜欢他的腿。   段京淮低哂,抬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你自己真不知道?”   时屿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脸侧和耳廓都透出粉来。   算是……知道吧。   他硬邦邦地“噢”了一声,声若蚊蝇,腰又软下去,倚在段京淮的身上,脸不肯抬起来。   段京淮收紧手臂把人搂在怀里,吻了一下他的发鬓,嗓音嘶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时屿耳廓轻颤了颤。   名分?   他直起身来看他:“什么名分? ”   “我们半夜还在一起的事都被我妈知道了,”段京淮捏了一把时屿的掌心,“你还没做好准   备?”   时屿太阳穴又突的一跳:“……”   差点又忘记这回事了。   “阿姨应该不会多想吧,”他试探地掀了掀眼皮,看到段京淮意味深长的神情后,慌忙把手机塞tຊ到段京淮的怀里,匆匆站起来,欲盖弥彰道,“我有点困了。”   说着人就要慌乱地往外走,结果又被段京淮拽坐到了腿上,拉近。   时屿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搂住他的脖颈小声说:“我害怕。”   他很少说“害怕”两个字,段京淮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段京淮将人揽在怀里,认真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他抱的紧,一丝也不肯放松,声音郑重:“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任何事。”   “相信我。”   时屿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微震,眨了眨眼睛,一种安心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滋生。   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环在他背脊的指尖缓缓缩紧:“……好。” 第74章 番外 “分手”(1)   清晨的cbd人流如织, 鳞次栉比的商业高楼威严耸立,气势颇足。   八点整,景航顶楼的会议室氛围凝重,西装革履的董事们围在长桌前正襟危坐,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向正中央。   段京淮坐在长桌的最把头, 面容肃穆。他额发打理一丝不苟, 眉心微蹙着,幽深的眸冷肃锐利。   眼睑处透着淡淡的阴翳。   “我们实地勘察了一批市场上排名比较靠前的公司……”   市场部总监正严肃地汇报着工作,其余人也紧张兮兮地听着,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上一季度君逸集团的……”   段京淮轻靠着座椅, 指腹极富节奏地点着桌面, 在听到“君逸集团”之后,紧皱的眉心略微松动些许,拖着腔调清了清嗓子。   总监顿时止住话音,抬起头, 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董事也如临大敌般唰的望向他。   这位爷今天格外反常,不仅从面上就能看出神色阴翳,开会至今更是鲜少表态, 无论哪个部门汇报工作, 都是一副凛然森冷的模样。   不过是一声轻咳而已,却让人心惊胆战, 像是举起刽子手的阎王爷一般。   只见段京淮收回手指,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嗓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继续。”   总监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蹭了下额角的汗, 连忙继续向下讲解。   会议持续到上午十点才结束,席间有两个方案被列出来积极讨论了一番, 争执最终也没定下。   得到段京淮准许的眼神后,董事们纷纷冷汗涔涔地散去。   坐在长桌最末尾,跟着自己部门总监进来学习记录的实习生小高夹着尾巴走出门,走到茶水间后才虚脱地倚在沙发上。   开会的气氛太过压抑,她实在是有些后怕,无论是帮着放PPT还是端水打杂,一步也不敢出错。   分明前段时间开会时间从八点延至了十点,谁知凌晨突然又被通知紧急开会,好在她有早起的习惯,没给耽误,不然恐怕连通过实习期都要黄。   茶水间此时有几个同层的同事正在倒咖啡,见她到现在才散会,连忙上去询问情况。   同部门的前辈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拉着她八卦道:“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段总是不是很恐怖,随时要大发雷霆那个样子。”   小高叹了口气,摇头说:“比大发雷霆还恐怖。”   前辈拍了拍她的背,叹道:“唉,你也是点背,今天给赶上了。”   一旁的男同事啧嘴道:“估计以后都是这个点开会了。”   小高倏地直起腰来:“为什么?”   男同事压低声音:“你没听说吗?段总跟时总分手了,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会早知道呢。”   他话音刚落,挤进来一个女同事:“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几天吧,我也是清晨在楼下咖啡馆听别人说的。”   一个倒水的粉西装竖了竖耳朵,连忙反驳:“谁说的,有可信度吗?他俩怎么可能分手啊?”   前辈老神在在地插话道:“确实如此,我刚才也听说了,还是君逸的人亲口告诉我的,时总开会的时候会议室都冷到不行了。”   “可是时总平时不也是那个样子吗?冷若冰霜的。”   “估计没那么简单,”前辈说,“我的第一手消息,段总被时总甩了,闹得很难看,还被扇了一巴掌。”   众人惊:“扇巴掌?这么严重?”   有总裁办的助理插话道:“段总昨晚好像都没回家吧,在办公室里住了一整晚。”   “可他俩在论坛那个帖子闹得沸沸扬扬,感觉太真爱了,怎么可能分手啊?”   “完了,我又塌房了?本来还以为搞了对能走长远的CP呢。”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一会儿,消息便传满了整座大楼,又过了一个中午,连君逸的秘书处都知道了。   大波浪皱着眉回忆道:“分手了?不像啊。”   “可是今早时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开会的时候频频走神。”   男同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据可靠消息称,小段爷还把时总打了一顿。”   众人惊呼:“打了一顿!?”   说完,小孙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时总把头发放下来了,我早上给他送咖啡的时候,看到他额头上有道红色的痕。”   邹悦咬牙:“不是吧,小段爷竟然家暴?”   大波浪跟着捶桌:“这么漂亮的老婆他不珍惜竟然还敢家暴!?”   另一个女同事也急的跺脚:“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高岭之花的老婆他不珍惜竟然还敢家暴!?”   “太可恶了吧。”   小孙敲了敲桌子:“你们先收,前天不还好好的吗?小段爷还带了盒饭上来,不可能这么快就闹得这么僵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波浪也说:“对啊,他俩上车前,段总还拍了下时总的腰呢。”   她话音一落,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到邹悦身上,她正红着眼眶酝酿泪意呢,看到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吸了吸鼻子,攥起拳头。   “请组织放心——”   说完,她便拿起桌上的文件,在众人期盼的鼓励中走进时屿的办公室。   时屿正坐在办公桌前办公,衬衫领口微敞着,他没戴眼镜,仍旧是一副霜雪般冷淡的模样。   真是天生的清冷贵气。   邹悦想着,走近时,刻意瞧了几眼他刘海儿下的额头。   的确有一块红痕在发丝间隙中若隐若现。   她又立即垂眸看了眼时屿的办公桌,以往桌面都立着一张段京淮和时屿高中时的合影,此时那张合影已经不在了。   完蛋了,不会真的家暴吧!?   邹悦咬了咬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屿便抬眸看向她。   原本只是想问她要手里的文件,但跟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眼睛红了一大圈。   时屿微蹙了下眉,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将文件放下,又淡道:“遇到难事尽快调理心情,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话落,又补了句:“可以请假。”   邹悦怔了怔,虽然外人都说时屿冷到高不可攀,但是他们秘书处的人都知道,时总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想到这儿,她又情不自禁地替时屿感到委屈了,眼圈里又有泪花再打转。   “我没事,只不过今早别家公司有一些关于时总的传言传出来,想问问要不要帮您处理下。”   时屿垂眸看着文件:“什么传言?”   “就是……跟您感情有关的。”   她说着,开口看向时屿的反应。   时屿脸上倒是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邹悦又继续说:“您也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为了一段感情劳心耗神。”   时屿:“他们都说什么了?”   邹悦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垂着眸低声说:“说您跟小段爷分手了……”   时屿敛眉。   “还说,小段爷‘家暴’……”   时屿:“?”   原本他并不打算理会这种无聊的传言,可之前自己跟段京淮“闹掰”那段时间搞得公司的人心惶惶,如今有几个国外重点开发案要拿下,他不希望引起员工的猜疑。   时屿将文件签完递给她,淡道:“没有的事,不要胡乱猜忌,专心工作。”   邹悦听后,眼睛又亮了亮,点点头:“明白。”   小姑娘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她刚关上办公室的门,时屿的私人手机就亮了起来,他打开一看,发现是苏绒发来的消息。   【苏绒:时屿哥,段总在办公室打你是真的假的?】   【苏绒:你报警了没!?他们说你额头上都是血!】   ???   分手?打他?血?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现如今谣言传播速度简直是比病毒还恶劣。   他正要打字给苏绒,还没发出去,那边就播了视频电话过来,时屿无奈,但还是接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   “同事……今天我们公司都传遍了,说小段爷开会的时候脾气很不好,还说他早上在tຊ办公室打了你。”   时屿听后,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没有的事,我很好,就算有事,也是我家暴他。”   “那你额头上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儿,时屿的耳廓红了红,有些心虚地说:“……我自己撞的。”   那边慌慌张张地问道:“撞的?哥你撞哪儿了?无缘无故撞什么?”   时屿:“……”   谁告诉你会无缘无故撞的!?   苏绒继续唠唠叨叨道:“真的没事吗?哥,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哥,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   时屿微抿了下唇,揉了揉眉心,淡道:“没事,就是吵了一架,我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了。”   “?”   “真的假的?”   “嗯。”   “从来没听说过你们两个吵架,他怎么惹你了?”   说到这儿,时屿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总之我什么事都没有,上你的班。”   “喂——”   吵什么架?   时屿盯着被他拉黑头像看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休假两天,被折腾了两天,他能不生气吗? 第75章 番外“分手”(2)   段京淮跟时屿“分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没多久就有无数个升级版本被传了出来,到了中午休息,cbd附近的美食圈都在悄悄讨论着这件事。   有八点档的——   “听说了吗?咱时总跟小段爷分手了。”   “为什么啊?”   “据说是因为时总不能生,被小段爷家里拆散了。”   “真的假的?”   有弄不清人物关系的——   “听他们说啊, 那栋楼的老总, 今早在办公室, 把他老婆打流产了,流了好多血。”   “这么禽兽啊?”   “哎对,他老婆就这么骂他,还被送到医院去了。”   就连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们得了空闲, 也议论纷纷的——   “听说段总已经在总裁休息间住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他为什么不回自己家啊?”   “好像是情债被人报复, 对方开铲车把他家大别墅给撅了。”   “那这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呀。”   “谁知道他们有钱人怎么回事。”   ……   午间的阳光明艳炽热,段京淮坐在皮质座椅里,他的面前摊开摆放着几份文件,修长的手指轻支着太阳穴, 冷沉的眸子有些心不在焉。   陈特助站在门口曲指轻敲了几下,得到允许后,端着一杯浓缩的热美式走进来。   “段总, 晚上您还有个受邀的开业晚宴需要参加, 对方还邀请您在酒店留宿体验一晚,您看是否要去?”   他说着, 将先前寄来的邀请函放到段京淮的桌子上。   段京淮薄唇微抿着, 姿态虽然仍旧儒雅矜冷,可神色恹恹, 情绪倦怠的收着, 令人难以捉摸。   他瞥了眼邀请函一眼,冷漠的眸忽然亮了些, 沉声道:“嗯。”   陈特助听后,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开口:“还有一事……”   “嗯?”   一上午消息满天飞,即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陈特助,也在洗手间里听到了“分手”的传闻,他翳了翳唇,斟酌着提醒道:“这个晚宴……君逸集团的时总也会参加。”   段京淮微蹙起眉,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废话。   他老婆参加他能不知道吗?   要不是想起来他老婆也参加,他才懒得参加这什么晚宴。   要知道,从昨天被赶出来,他都一整天没跟他老婆说话了!   段京淮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不悦:“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陈特助微微欠身:“抱歉段总,我只是觉得,或许有必要通知您一声。”   段京淮收回视线,冷声道:“你下去吧。”   “是。”   陈特助刚离开不久,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冷眸瞥了眼,发现是郝帅的电话。   “什么事?”他懒散地靠在椅背里,轻阖上眸假寐。   郝帅在那边火急火燎地喊道:“我的哥,你没事吧?”   段京淮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圈里八卦都都传遍了,说是你们公司传来的,你被小美人打了巴掌还赶了出来,真的假的?”   段京淮捏着眉心的动作顿了下:“?”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昨天早上开会的时候,脸上有时屿留下的巴掌印?   怪不得陈特助刚才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他沉声清了下嗓子:“没事我挂了。”   郝帅又说:“等等,你俩不会真的分手了吧?”   分手?   “什么分手?”   “你都被赶出来了睡办公室了,难道不是分手?”   段京淮:“……”   他咬牙冷笑道:“没有。”   郝帅在那边“哦”了一声,又突然幸灾乐祸道:“原来是惹小美人生气然后被赶出来了啊。”   “……”   “滚。”   “因为什么啊?”郝帅笑嘻嘻道,“我这方面的经验可比你多,你难道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段京淮:“……”   虽然不想理他,但是按照郝帅死皮赖脸的程度,求和好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比他多。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上个周末难得没人打扰,他把人锁在家里,两天两夜都没有下床而已。   “哇,打巴掌,啧啧啧,小美人可真辣。”   “你闭嘴。”   “原来是这个家暴啊,”郝帅贱兮兮的,“小美人的头是怎么破的?”   “……”   两人身上当时都打了沐浴液,谁知泡沫太多,实在是太滑了,两人站在浴缸里,他没搂住人,时屿滑了下去,头碰到了架子上。   虽然他反复强调没什么事,但也跟段京淮心疼了好久,只不过这个心疼又用另一种方式来表现了,惹得时屿又恼羞成怒,咬了他肩膀一晚上。   “他把你拉黑了?”   “嗯。”   “那你为什么不回你家住?”   “……他说让我留在公司反省,多用心工作。”   “嗨,不就是害羞吗,你可以直接装病啊,”郝帅在那头给他提建议道,“这么冷的天,你还住在公司里,感冒发烧都很正常吧,到时候他一心疼,你把人往怀里一搂,不就能回家了吗。”   “你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哄骗人的?”段京淮不屑冷笑一声,“时屿一眼就能识破。”   “实在不行,你就多冲会儿冷水澡呗。”郝帅说,“方法不在精,有效就行。”   段京淮微抿起唇。   挂上电话,他凝神思索片刻,打开手机微信看了眼两人昨天发的消息。   【段京淮:老婆我错了。】   【段京淮:老婆你别不理我,我回家给你上药好不好?】   【段京淮:老婆再也不给你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了。】   【段京淮:老婆东西你都丢了吗?】   【段京淮:老婆我能不能留下你喜欢的那些?】   ……   后面还有几句话,不过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他就被时屿拉黑了。   第二次喜提黑名单,倒是与上次心境有所不同。   晚上的宴会时屿也很有可能应邀在酒店留宿,他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跟他和好。   想了想,翻出春节那段时间谢景廷新建的群来,从群里艾特了一下时屿。   【段京淮:老婆你晚上参加宴会在里面多穿点,今天降温了@时屿】   他刚发完没一会儿,群里就接连蹦出三五条消息来。   【谢景廷:?】   【谢景廷:没记错的这好像是个群。】   【秦皓:你没记错。】   【程晟:我靠老段你秀恩爱秀群里,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想过我们单身狗的心情吗?】   【段京淮:不愿意看就把眼睛闭上。】   【蒋旖旎:愿意看愿意看,你再多说点】   【蒋旖旎:我前排实名磕CP】   “……”   懒得理这些人说什么,他又继续打字。   【段京淮:老婆你不理我没关系,但是晚上有雪,你要照顾好自己@时屿】   【段京淮:老婆你嗓子还疼还哑吗@时屿】   这条刚发完没多久,对话框突然弹出了时屿的消息框。   【时屿:谁是你老婆!?】   段京淮勾了勾唇。   【段京淮:谁答应谁就是。】   【时屿:你快把最后一句话给我撤回!】   时屿一向面子薄,段京淮看着他发来的消息,都能想象到在屏幕那边,他气急败坏的咬着牙满脸通红的模样。   其实刚才对话框弹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把发出去的那句话删了。   【段京淮;删了删了,别怕。】   【段京淮: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我老婆叫声多好听呢。】   时屿:“……”   他连忙返回群看了一眼,的确,刚才那句话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他们几个的聊天。   【蒋旖旎:诶你撤回了什么?】   【秦皓:没看见。】   【郝帅:没兴趣。】   【程晟:我靠,秀恩爱还带撤回的,我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老段!】   哼。   时屿发了个举刀的表情包过去。   【段京淮tຊ:还生气呢?】   【段京淮:你不理我,又把我拉黑了,我担心你身体,还疼吗?】   时屿看着手机上的发来的消息,翳了翳唇,还是有些不想理他,但也不想让他担心,脸红着慢吞吞地打了个“不”过去。   段京淮眼眸柔软下来,   【段京淮:没事就好。】   【段京淮:老婆晚上见。】   时屿看着他发来的表情包,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想了想,还是把人再次拉黑了。   ——   傍晚七点,整座城市陷入灯红酒绿的喧嚣,车灯擦过黑夜,在高架上如一盏盏灯河生生不息地燃着。   锃光瓦亮的车身缓缓行驶过会馆外巨大的环形岛。   酒店厅廊内灯火通明,从巨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能捕捉到整个京港海岸的夜景。   时屿一身熨烫笔挺西装,举着酒杯在跟人寒暄客套,时不时地四处看着。   竟然到处都没看到段京淮的影子。   没来?   不会吧,不是还在微信上说“晚上见”的吗。   还特地在群里说那种话激他,让他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真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时屿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正琢磨着,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臀。   他微蹙了下眉,快速转过身,果不其然在身后看到举着红酒的段京淮。   他虚勾着唇,本就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也有些苍白,深邃的眸直直地看向他的眼底。   时屿瞥过眼去,像是没看到他似的,不理人。   段京淮笑了笑,他虚握着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两声,声音低低地说道:“还生气啊?” 第76章 番外 元宵   一点高中记事。   时屿把书都整理完之后,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漫天烧红的云逐渐过滤为深蓝,继而是泼墨般的藏青色。   还剩下几缕光线从云层缝隙里倾漏出来,再仔细看, 一轮圆月在树梢间若隐若现。   看着窗外出神的刹那, 楼下响起刺啦的声响, 他微敛起眉,从窗口往下探头,看到有调皮的孩子正在楼下空旷的地界放一种名为“呲花”的烟火。   年已经过去好几天,现在还有人在放烟花的话——   时屿眉梢一怔,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今天是元宵。   因为今年的开学时间被定在元宵后,年后从姥姥家回来之后,他就混沌着过日子,早就没了日期观念。   家里冷冰冰的, 江芝自从春节复工之后都很少回家,连问候的电话都没有,昨天好不容易才发条短信来, 原本时屿还有些开心, 在看到短信的内容之后眸子里的光也暗了下来。   公司出差,江芝催促他送几件衣服到公司。   时屿回想着, 抬腿往厨房走, 刚想把中午剩下的菜热一热时,头顶的白炽灯却突然灭了。   屋内只剩下窗外零星几点火光, 和隔壁楼辉映的灯火, 时屿站在厨房里愣了片刻,睫毛轻扫过眼睑, 垂下手。   倒霉透了。   竟然在节假日欠电费。   时屿抿了抿唇,放下另外一只手里餐盘,走到置物架上翻找之前用完的蜡烛,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凛冬的夜落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把他储物柜关上,屋内就黑的有些不见五指。   黑暗像是一块无形的布一般将他逐渐笼罩,吞噬。   他感觉指尖有些发凉。   就在他考虑着是直接睡觉,还是去楼下买根蜡烛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他一怔,趿着拖鞋到玄关口去开门,厚重的铁门一开,楼道里的灯亮了起来,暖橘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段京淮穿着漆黑的毛呢大衣站在走廊里,灯火沿着他的身形镶了一层金边,连发间落了一层柔软的光晕。   时屿落在门把手上的指尖锁紧了些,漆黑的眸也随着楼道里的灯光亮起。   “你来干什么?”   段京淮站在门口,见时屿背后一片漆黑,敛眉:“省电?”   时屿眨了眨眼,平淡地说:“欠费了。”   段京淮:“……”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无言。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连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时屿握着把手的指尖都略微渗出汗意。   直到走廊上的灯灭掉,段京淮站在了黑暗里,时屿才轻咳了一声。   灯又亮起,段京淮幽邃的眸里似是有烛火点亮一般,紧锁住时屿的视线:“听说今晚市中有灯会。”   ——   灯会吵吵嚷嚷的格外热闹。   街道两侧的树杈上挂满了瓦数明亮的灯泡,熙攘的人群拥挤着往前走,四处都是吆喝和叫卖声。   两人并肩走着,袖口紧擦着袖口,那时候段京淮就比时屿高出半个头,肩线是不是的蹭过时屿的耳廓,有些痒。   目及之处是大片色彩饱满的红,影影绰绰的灯光交织着,街角簇拥着舞龙表演,鼻端溢满小吃摊的香气。   时屿很少逛这种灯会,印象里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跟父母来过一次,父亲还买过一个皮影人给他。   后来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时屿想着,缩了缩指尖。   这一动作恰巧被段京淮捕捉到了,他喉咙有那么一瞬间的绷紧,微侧过眸。   “手冷?”   ……   倒也不是手冷。   时屿想着,轻轻点了下头:“嗯,手冷。”   段京淮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的手往旁侧动了动,又不敢动太多,感觉后颈那块皮肤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捏着似的。   他呼吸颤了颤,视线慌乱地往旁侧一瞄,恰巧瞄到了有卖汤圆的摊贩。   段京淮伸出手去,先是碰到了时屿袖口,然后又攥住了他的手腕。   时屿:“?”   段京淮拉着他穿过人流,来到了小摊面前。   时屿是很喜欢吃汤圆的,无论是黑芝麻的,还是其他什么馅,他都爱吃,因为汤圆流心,一咬下去便是满齿的甜。   稍许的功夫,他手里就捧了一纸碗汤圆,热意蒸腾着,透过指尖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连身体都在一瞬间染上了热意。   他拿塑料勺舀了一勺,将热气吹散,放进嘴里。   段京淮垂眸认真地看着他:“好吃吗?”   “烫。”   时屿的唇被汤汁浸润,在暖橘色的灯光下透出一种别样的红,段京淮看了两眼,又瞥开视线,垂着眸低下头去轻轻吹了下那纸碗。   纸碗里的汤圆团团圆圆的躺在里面,一个个拥挤着可爱的很。   段京淮觉得,时屿的脸也是这样的,白的像天上那月亮似的,又清冷。   外面的气候本就冷,碗面的热气很快便消散下去,时屿从纸碗里舀起一个汤圆,递到他面前:“你尝尝。”   漆黑的小鹿眼眨了几下,亮的像是旁边树杈上的灯泡似的。   段京淮人顿了顿,稍侧过头去,下意识地抓住时屿的指尖,捏着勺子往嘴里一送。   时屿的指尖又软又细,捏着很舒服,像是被那汤圆的温度给烫的。   “甜吧?”时屿的声音黏黏糊糊,跟这汤圆在齿贝中化开的甜一样,从味蕾一下子就钻进了心窝里。   “甜。”   段京淮看着他说,也不知道是在说这汤圆,还是说人。   人潮拥挤,有舞龙表演的队伍从缝隙里穿过,将人流打乱。   段京淮又伸过手去拉住时屿的袖口:“人多,别走丢了。”   “……好。”   ——   灯会结束之后,时屿原本想回家,可节假日没办法解决电费问题,也没法洗澡,段京淮便直接带着人去了他外婆家。   外婆被接到老家去过新年,人还没回来,时屿小时候经常来她家作客,也算是轻车熟路。   客厅里有巨大的落地窗,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郊区燃放烟花。   “我先去洗澡。”   时屿将围巾摘掉,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段京淮在外面等着,听到浴室里流淌的水声,莫名感觉有些煎熬,干脆把电视打开找到元宵晚会。   可眼在电视屏幕上,心却早就飘到了洗手间里。   过了十几分钟,洗手间的水声停了,片刻,里面传来时屿仍带着些抱怨的语气:“段京淮,吹风机坏了——”   段京淮应了一声,立马朝浴室迈步。   段京淮推开浴室门,蒸汽绵延的热浪和清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时屿站在洗漱台前,这里没他能换洗的衣服,他就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件段京淮晾干的衬衫套上。   偏大码的衬衣罩在他单薄清瘦的身形上显得有些松垮,薄透的布料下,纤细的腰线若隐若现。   漆黑平角裤紧紧包裹着浑圆如玉的臀,裤管下两截肌肉匀称的腿tຊ白皙修长。   还有骨感小巧的脚踝,白而精致,只需要男人的一只手就能掌控。   段京淮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时屿白瓷的肌肤被热气熏得潮红,听到动静后略微歪了下头,举起手里的吹风机向他示意,一张漂亮的脸蛋纯而清冷。   满室温热中带着潮意。   段京淮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伸手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怎么回事?”   他声线沙哑,从时屿手里接过吹风机手柄,按动开关几番检查。   “不知道。”   话落,时屿突然向前凑近了些,身上的香气淡然清冽。   头顶的灯光柔和明亮,时屿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处的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向下滑落,“啪嗒”一下落在段京淮的掌骨上。   少年指尖湿漉,险些没握住手柄。   “你行吗?”   时屿仰起脸来,他的眼皮很薄,眉骨精致漂亮,一双干净的鹿眼像清透的琉璃,缀着璀璨的光华。   不是妖冶的类型,但那股清纯无辜的劲儿,总是说不出的撩人魅惑。   两人离得很近,时屿温热的气息拂在段京淮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他感觉仿佛置身滚烫的熔岩,燎原之势烤得他难以招架。   心口如同窒息般无法呼吸。   冷静,克制。   他不断暗示自己,收紧下颌线,把险些冲出胸膛的心跳压了又压,最终干脆强装淡定地偏开视线。   气氛安静了一瞬。   段京淮心头盘亘着乱麻,目光漫无目的地飘在浴室的墙面上,他本来只是想整理一下情绪,却不料,突然发现吹风机连接在插座处的插头似乎有些松动。   他眉心轻挑了下,手臂越过时屿的肩头,握住插头重新推进去一段距离。   随着“轰隆隆”的震动声,吹风机忽然运转起来。   浴室里原本僵持的氛围被打破,段京淮在心底松了口气。   他将按钮推回原位,眼神示意了一下插座之后,眸子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笨。”   时屿微抿起唇,又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就在段京淮心跳又要乱序时,前者突然有些没好气地从他手里夺吹风机:“起开,我要吹头发。”   段京淮:“?”   这生的又是哪门子气。   他握着手柄没松:“我帮你吹。”   时屿拒绝干脆:“不用。”   “为什么?”   “烦你。”   “……”   即便如此,段京淮手还是没有半分松劲的意思,甚至还刻意抬高了些,时屿跟他身高差半个头,伸手的时候抓了个空,还想再抓时,发现高度又上升了,梅开二度。   他恼怒,刚想骂人,转眼撞进段京淮幽亮的眼睛里。猝不及防。   段京淮还是那副拽的吊儿郎当的模样,嘴角懒洋洋弯着,只是那双漂亮黢黑的眸子里,装满他的影子。   玩世不恭,薄情,肆意妄为。   段京淮生性向来如此。   他眼里究竟能停留什么?   时屿吞咽了下,情绪收的不着痕迹,气鼓鼓道:“不吹了。”   感冒算了,生气。   他抓着毛巾要走,段京淮拖长气息轻笑了下,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到镜子前,垂着眸哄道:“错了错了。”   他抓着人的手腕,指腹讨好的蹭了蹭。   时屿脸还是冷的,嘴唇微抿,倨傲地睨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片刻,见人没动静,他又气鼓鼓地催他:“那你吹啊。”   段京淮失笑。   嗡隆隆的风声鼓起,热气喷薄而出。   段京淮站在时屿身侧,修长的指尖轻勾着他湿漉漉的发丝,眉眼和动作都格外温柔。   时屿穿他的衬衫,纽扣只系到了锁骨处。   那领口无意滑开一截,纤细漂亮的锁骨像天然雕砌的艺术品,脖颈莹白修长,晃得段京淮眼疼。   等头发吹到九分干,他关上按钮,将毛巾罩到时屿头上。   些许是刚才段京淮的动作太温柔了,时屿懵懵的有些犯困,眼尾含了几分水意。   他揉着头发看段京淮,困意驱使,清隽的嗓音不自觉地软下来:“有根头发。”   “嗯?”   不等段京淮反应,时屿突然伸过手来,指腹缓慢的、轻柔的滑过他的喉结,最终停留在锁骨处。   段京淮下颌线蓦地绷紧,身体一僵。   时屿指尖轻抚过的地方像擦燃的火星,滚烫的热一路烧到他的心口。   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想将冷静自持抛之脑后。   而始作俑者全然不知,举着那根发丝在他眼前晃了下,丢进垃圾桶后又无辜的揉着眼角:“我去看烟花了。”   段京淮迅速收回理智,微抿起唇:“嗯。”   等到人走了,如擂般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他微微闭了闭眼,压抑着喘息,隐忍而克制地长舒一口气。   他扯着嘴角自嘲地轻笑了下。   越来越没出息了。 第77章 番外 洗澡   还是一点高中记事。   军训结束后回到宿舍, 室友还没回来,楼下宿管贴了通知,宿舍水龙头因维修会停水到晚上,要想洗澡只能去公共浴室。   身上实在粘腻的难受, 时屿进门之后便打开衣柜找换洗的衣物。   他跟段京淮被分到上下铺, 也是用同一个柜子, 段京淮有洁癖,所有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衣柜里。   跟在他身后的段京淮帽子放下,到浴室找了袋子把沐浴液和洗发水装上,出来时见时屿正在分辨两条一模一样的内裤, 勾着唇角轻笑道:“大码那个是我的, 小一码是你的。”   时屿:“……”   这也不用他提醒好吧!!!   什么大的小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段京淮买了一样的内裤!!!   时屿脸一红,气呼呼地把那条大码的丢进衣柜,“啪”地一声将柜门摔过去。   他转过身, 刚想把内裤跟换洗衣服放一起,不料手突然一滑,内裤从指尖脱落, 垂直掉在了地上——   “……”   地板上还沾着两人运动鞋上的脚印。   时间仿佛静止, 时屿的手僵直在半空中,氛围寂静到尴尬。   昨晚意外瓢泼大雨, 挂在阳台其余内裤都湿了, 今早重新洗过,换句话说, 他目前就只剩这一条内裤。   时屿从容不迫地收回手, 大脑飞快运作两秒,思考着挂在阳台那几条晒干的可能性。   “笨。”   段京淮慵懒地倚着床架, 眉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将地上的内裤捡起来,又将衣柜重新打开,拿出刚才那条尺码大的黑色内裤递给他,“穿我的。”   “……”时屿感觉脸又有了些烧起来的迹象,但仍旧克制着保持着冷:“这不合适吧。”   “你小时候比赛不是还穿过我的泳裤吗——”段京淮环着胸斜斜往衣柜上一靠,笑得吊儿郎当。   “……”   他说的没错,之前有一次比赛,当时情况紧急,他的确借用了一次段京淮的备用泳裤。   可是这跟泳裤根本就不一样啊!!!   他穿他的,这就好像——   时屿呼吸停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难以描述的画面……   也太暧昧了吧。   “害羞了?”   段京淮桃花眼微扬着,薄唇勾出个轻佻的笑来。   时屿瞪圆眼睛剜了他一眼。   段京淮也不恼,又凑近了些“还是……”他将嗓音刻意压低,沙哑的气音性感又蛊惑,“你觉得太大?”   时屿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一巴掌糊到段京淮脸上:“大你个头啊!”   “……”   他抓住时屿的手腕把他的掌心从五官上挪开,一本正经解释:“我说内裤尺寸。”   我信你个鬼。   时屿气急败坏地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来:“滚。”   话虽如此,他还是夺过段京淮的内裤,跟其他换洗衣物放在一起,气呼呼的往外走。   段京淮拿着两人的洗浴用品在后面跟着。   浴室里人满为患,前面还有一串排队的,好不容易挨到他们,宿管大爷面无表情地敲了敲登记表:“302,两人一块洗。”   “?”   两人皆是一懵:“为什么?”   以前都是单人单间,怎么突然两个人一间了。   大爷看上去有些烦躁,摆摆手说:“刚军训结束,澡堂都爆满,两个人一间,想洗就洗,不洗都回去臭着。”   ???   时屿商量道:“大爷,我们再等会儿能空出来吗?”   “再等会儿就关门了,”旁边负责登记的校务说,“就你们高一新生洗澡的人多,宿舍停水停巧了,没办法,都这样。”   时屿有些迟疑地看向段京淮,后者抿着唇沉默不语。   虽说他俩参加比赛那几年也会在澡堂“坦诚相见”,但那都是tຊ小时候的事了。   更何况……段京淮低着睫舔了下后槽牙。   把持不住的尴尬暂且不议,气血方刚的年级,他害怕一会儿地板上都是他的鼻血。   大爷不耐催促道:“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羞,赶紧的吧。”   连后面正在排队的学生也有些不满。   前后夹击,时屿脑袋一热,拿了钥匙往302浴室方向走,段京淮有些懵地跟在他身后:“真…真洗啊?”   “不然呢?”时屿语气一贯的清冷,似乎并不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302,时屿将宿管大爷给的钥匙伸进锁眼,动作从容,淡定——可钥匙头在锁眼处剐蹭了许久也没能对准插进去。   段京淮低着眼看他,微不可闻地弯了下唇:“要不我来?”   “……不用。”他淡道。   时屿在心里暗暗唾骂紧张到发抖的手,悄悄平息了下紊乱的情绪,然后一鼓作气将钥匙往锁眼一插——   “?”   钥匙挤进去半截,剩下的部分任由他怎么推都无动于衷。   段京淮忽地笑了声,在他身后懒洋洋提醒道:“你拿反了。”   “…………”   “哦。”   他看着时屿耳朵通红地翳了翳唇,又迅速调整情绪,佯装冷静地把钥匙拔出来重新插进去,将浴室门打开。   段京淮心情颇好地舔了舔唇。   分明就一直在害羞,还强装着若无其事。   然而下一秒,等时屿真的把上衣脱掉之后,他脸上那点闲散的笑就消失了个彻底。   起初看过去,视野满是晃眼的白,细瓷般的肌肤几近透明。   脖颈似天鹅般精致颀长,光滑的背脊单薄清瘦,一对漂亮的蝴蝶骨翩翩欲飞。   那截窄腰更是诱惑,令人控制不住想要覆手掐红的欲望。   草啊。   段京淮大脑轰鸣一声,像有千万束烟花瞬间炸开,噼里啪啦地震荡着。   这他妈。   他指节攥紧陷进掌心里,喉咙隐隐发干,慌乱间身形略微不稳地晃了下,后枕恰巧撞上身后的挡板,发出“砰”的闷响。   “……”   时屿背脊僵硬了一瞬,一直搁在裤腰处流连的手又放下来,好半天才拍拍衣橱旁边的空隙:“你衣服放这儿。”   “…哦。”   他声音微绷,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将衣服脱下后飞快转过身去,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朝时屿的方向看。   可他的脑子想抛锚了似的完全停止转动——   等、等等,洗澡第一步要干嘛来着?   思绪正打结着,身后的时屿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又柔又软的声线传进耳畔:“开水啊傻狗……”   ——   浴室走廊的那段路,时屿默默在心里建设了许久。   一起洗个澡而已,段京淮那身肌肉线条虽然性感养眼但也没什么好看的,其余器官他有的他也有,他只要不低头看就可以了,没什么难的。   吧。   雾气蒸腾缭绕的浴室里,时屿的脸透着诱人的红,说不清究竟是烫得还是羞得。   即便不低头,两人的距离挨得太近,他刚才抬手时也不慎碰到了段京淮平滑紧致的腹肌,起初没联想到是何物,等察觉到触感后他立马像抓了火苗似的缩回手。   时屿心思七弯八绕,而段京淮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从刚才起就背对着他不声不吭地淋浴,甚至还颇为轻松的哼了几句歌。   也对。   两个男人在一起洗澡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只不过时屿多了不可说的心思,让一切都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意识到这儿,他感觉心陡然塌了一块,难过的情绪像打翻的墨汁止不住地蔓延。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背过身去拿沐浴架上的洗发水,不料手刚碍上瓶身,段京淮忽然转过身来,本就狭隘的空间因两人动作变得更加逼仄,前身和后背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   “………………”   耳畔有水花噼里啪啦地落下,时屿整个人像断了发条似的蓦然僵住。   浴室里空气本就窒闷,时屿的脸颊和耳根都像夏日骄阳般灼热,他感觉自己快烧着了。   有些人他天生就是这么突出,没法儿说。   此时此刻在时屿身后,段京淮想要拿洗发水的动作也停在空中。   因为撞上那一刻极度慌乱,本来直视前方的目光被迫垂落。   定格的动作僵持了三秒,段京淮的理智先一步归位,他像只离弦的箭般唰的后撤——   本以为全身而退,不料再次“砰”的一声,后脑勺撞上了身后的挡板,比刚才的动静还要响亮。   草。   有毒吧。   “你怎么了?”   时屿的思绪被身后的声响拉回,他急切地转过身,还没等看清眼前的情景,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遮住了眼睛。   呼吸骤然收紧。   时屿心跳漏了一拍,舌尖像是在火上烤过,含糊地开口:“干…干嘛?”   段京淮额角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眼下这种狼狈的模样真是不想被时屿看到,怕吓到他,离自己更远。   他低喘了几口,气息压得低,嗓音嘶哑性感:“没事。”   说完便从沐浴架上抽走了洗发水,松开手掌的同时背过身去,克制道:“快点洗吧,那老头就给水卡充了十五分钟。”   时屿脸上的潮红还没退,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儿,晕乎乎的“哦”了一声,有些呆地转过身。   温热的水从头顶簌簌泼洒,两人背对着背一同缄默。   时屿先一步洗完,往旁边挪了步。   离他稍远些,紧绷的情绪就松懈半分,他暗暗吐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道:“我先出去等你,你留意时间。”   他觉得自己再留在里面就要窒息了。   身后的段京淮头也没回,生硬地“嗯”了句。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如擂的心跳声和小心压抑的呼吸也在此刻缓和。   脑子里一团乱。   他坐在浴室外的凳子上,捧着一罐自助贩卖机买的可乐,紧盯自己的脚尖发呆。   等了十几分钟,段京淮才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出来。   少年发梢还滴着水,水珠沿着优越的鼻骨滑落,整张脸透着湿漉漉的俊朗。   时屿恰巧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段京淮唇角扯了下,停到他面前。   “没哥哥的?”   他指尖随意弹了两下可乐罐的壁身,语气玩味。   刚洗完澡的缘故,时屿漂亮的脸蛋浮现着一层淡淡的粉,清澈明亮的眼盯着他缓慢的眨了几下,又垂下去。   不理人。   段京淮顺势蹲下,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蛋:“生气了?”   “没有。”嘴上这么说,但头还是倔强地偏到一侧。   “别生气了,哥哥带你去吃饭,”他勾着唇,抓过时屿空闲的那只手,一个个地掰着手指慢条斯理地罗列,“鲅鱼蒸饺,麻辣龙虾,酸汤小酥肉,铁板鲈鱼,泰式咖喱鸡……想吃哪个?”   段京淮太了解他了,这是学校附近各个餐馆里他最喜欢吃的菜,本来早就饿了,在听到菜名后,味蕾又加急分泌,时屿感觉喉咙不可避免的,小小吞咽了一下。   本以为只是个细微的动作,可没想到那人呵出一声笑来:“咽口水了。”   嘴馋被抓包,时屿瘪了瘪嘴,转过脸来看向段京淮。   手指还被他攥着,指腹轻轻摩挲,有温热的暖意从指间传递到心口,微微发麻。   漂亮的脸蛋看上去有些委屈,声音黏糊糊,装作不情不愿地开口:“酸汤小酥肉。”   没什么是一顿饭哄不好的,段京淮唇角牵了牵:“好。”   两人站起身来往宿舍方向走。   时屿:“对了。”   “嗯?”   “我感觉也没有多大啊。”时屿面无表情地开口,仰头将可乐一涌而尽。   ……?   段京淮愣了片刻,他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浴室发生的事,一时有些宕机:“……啊?”   时屿唇勾了勾,将空的可乐罐搁到段京淮手里,无辜眨眼:“我说内裤。”   段京淮:“……”   被耍了。   段京淮呵出一声气笑,慢条斯理地磨了下后槽牙,刚要逼近,就看到时屿瘪着嘴摸了摸胃,用他又纯又欲地眼神盯着他:“饿了,快走啊。”   分明是在装乖,可段京淮就是吃这一套。   他把易拉罐扔进垃圾箱内,无奈道:“好——”   真是败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