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作者:光和猛喵   文案:   正直主动刑警x无恶不作的黑帮头子   传统老派港剧要素,码头工厂集装箱,枪战走私修罗场,友情与基情齐飞。   歹毒又爱笑的黑道受,策划着最坏最狠的事,唯独对这个刑警有几分温柔。   正直善良的刑警攻同样被这个疯批美人迷得心痒难耐。   但幸好,警方对坏蛋向来是主动出击的。   抓他,抱他,吻他,关心他。   哪怕前一刻我们还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笑语中暗藏杀机,杀机中手下留情。   谁先心软谁就输了。   黑帮头子:再敢亲我就宰了你!   刑警:你舍不得杀我,你喜欢我。   【已完结,放心食用】   相愛相殺、黑道、虐戀情深、直掰弯 第1章 初识   傍晚时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台风前的天气有些潮湿闷热,罗子安躲到人行道里,抖抖雨伞,走进一家破旧的音像制品店:“老板啊,我买的碟在机子里播不了啊……”   小小的店铺里,蹲着整理碟片的人转过头,穿着有些潮的T恤衫,是个大学生样子的年轻男人,他熟络地接过罗子安手中的碟片看了看:“你用什么机子播放的?”   “上个星期在对面那家店买的家庭影院全套,播不了啊……”   “喏,可以播的啊,可能是区域代码没有对上吧……”年轻人摆弄了一台机子给他看,“修改一下就好了。现在最新的那种家庭影院呢,要求都很高的。有时间先研究下说明书就好了。”   “噢……好吧。”罗子安看了看地上一对音响,“对了,你这有好的音响吗?小型家庭影院?”   “发烧友哦?”年轻人笑着接上电源,请罗子安坐沙发中间,按下播放键,店铺里响起环绕的交响乐声。罗子安举起手轻轻打着节拍,示意年轻人也坐下。   “其实呢,这个AHOP35T还有个最近升级改良型号,音质改良得更好……”   “要加多少钱?”在这么优美的交响乐中谈价钱,真是有点煞风景。音乐是最好的情绪师,一旦进入这个环境,近在眼前的潮湿烦躁的下雨天闹市都远离了。   “空间大么?”   “不大,放房间里。”   年轻人指了指桌上杂乱的宣传单:“我建议你可以考虑AHOP35T的小型版,音质不输给它,没必要砸钱浪费。你都有全套家庭影院了,新婚燕尔的不要让老婆骂你浪费钱哦。”   罗子安按下停止键,站起来:“好,定了,就要AHOP35T这台。”   “这台要的人比较少,我要先帮你订货,等一个星期可以吗?”   “没问题。”   “下个星期先来试听一下音色,价格好说。”   年轻人送罗子安到门口:“如果家庭影院的设置还是出问题,你再来问我吧。”   “你真会做生意。”罗子安也不是多阔绰的富二代,装修房子买家具从来没有这么干脆过,今天居然买对音响这么快被拿下了。   年轻人一笑,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很多人都这么说。”   “对了,”罗子安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装修婚房?”   年轻人指着对面一家喜气洋洋的婚庆用品专卖小铺子:“那家店里用的檀香很特别的,去逛过身上就会有这种味道。”   罗子安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失笑道:“还真是。”也不禁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观察力。   “又进婚庆铺,又买家庭影院,我就猜是装修新婚咯。”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老婆不喜欢房间有音响?说不定她也是发烧友呢?”   “如果她希望享受二人世界,来买音响和换碟这种事情就不会你一个人来了……对吧?”   “你说得都对,”罗子安笑了,“就一样不对……”   “哪里不对?”   “你这么聪明,不去做警察真是不对……是不是也有很多人这么说?”   年轻人一怔,哈哈大笑起来:“我的朋友们如果听说有人要让我做警察,一定会笑话我的……”   罗子安也笑了笑,撑开伞走进雨里。   他做了这么多年警察,一向很有洞察力和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年轻人很聪明很会做生意不过奇怪,奇怪的是……茶渍烟灰满桌的破店铺和怎么一个干净和善的年轻人搭不到一起。   他走出了很远才想起来这回事,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雨气朦胧的。   一个中年男子一路匆忙地走进音像出租店里,擦了把汗:“久等了,对不起麻烦你帮我看店,我跑了两条街去取的……”   年轻人背着他在看碟,慢条斯理地挑了几张碟在手里。   中年男子忙奉上一叠钱,“四哥,这是前几个月的,按五分利算的,这个月的……麻烦过几天……过几天我才拿得出来……”   阿四回头看了一眼,接过一叠钞票:“刚刚有人来订了一台AHOP35T,下个星期取货。”   “啊?”音像店老板没想到上门催债的恶鬼还能帮他做生意,如果今天是张庭亲自来催债,别说这笔天上掉的生意,恐怕这家店都要被砸了,“谢、谢谢四哥!”   “这几张碟……”   “尽管拿,尽管拿,就当孝敬四哥的!”老板忙道。   “……这几张碟,记得扔到垃圾桶去,你用这么好的耳机播这种唱片,多好的音箱也卖不出去。”   “……是是。” 第2章 分手   “赵哥,依婷小姐来了。”   身材姣好的姑娘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见桌子开了几瓶酒,皱眉:“不是答应我不喝酒了吗?”   赵成泽晃了晃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灌下:“好,这就不喝了!”   依婷生气地把身上的包甩在一旁,拿起一瓶酒,也灌了一大口:“好,你喝啊,我陪你喝!”   但依婷这一大口立刻被呛了出来,捂着喉咙咳嗽。看着以为是啤酒,没想到是度数颇高的洋酒。   赵成泽无奈地接过酒瓶放桌上:“别闹了。”   “我……我闹了?你答应过我几次不喝酒了?”   赵成泽无奈地挥挥手,站在一旁的小弟知趣地招呼场子里其他客人去了,这对怨偶吵架分手再和好的戏码他们都看习惯了。   前几年,赵成泽还只是郁闷的时候把自己灌醉,宿醉能忘记一切痛苦。女朋友叮嘱他别喝多,他却不受控制地越喝越多。反正混黑的,整夜在场子里厮混,不喝酒还能怎么样?从天黑喝到天亮,是场子里出了名的嗜酒如命。   “每天喝酒,每天喝酒!什么话都不跟我说,赵成泽,我不要你给我买的包!”依婷见他又要烂醉如泥的样子,把亮闪闪的包让沙发上一扔,“我不让你喝酒还不是为了你身体好?你以前说过的甜言蜜语你都忘记了是不是?”   忘记了……?忘记了……是吧,很多都忘记了……   “阿泽,你以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依婷突然柔声说,“你再说一次给我听,你答应我的事……”   “我忘记了……”赵成泽闭着眼睛,头疼得厉害,不知道是自己烦,还是被女朋友烦的。   不一会儿,果然沙发一轻,依婷拎着包,脚步急促地离开夜总会。   赵成泽都没有想过睁开眼看看她是赌气走的还是伤心走的,反正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没有醉得那么厉害,装醉是摆脱女人一哭二闹的好办法,夜总会的这些女人他见多了,说得好像真心实意一样,其实还不是看上你买给她那一身的名牌?依婷漂亮而且会打扮,配上一身的名牌衣服和包,是个很带得出去的女人,那帮手足兄弟,一口一个大嫂的叫人,他也觉得,反正娶依婷是迟早的事情。   赵成泽自斟自饮,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我们分手吧。”是去而复返的依婷。   “生气了?看上了什么新鞋还是包,我送你。”赵成泽半逗她半讥讽地说。   “阿泽,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些挖苦我的话,你变了。”依婷睁着大眼睛,眼影让眼睛显得特别无辜,“你现在连我跑出去都不追了?”   “你以前,也不会整天画那么浓的妆,打扮成这个样子,呵。”   两人半响无语。   “我是说真的,分手吧。我心里有人了。”   “别闹了。”   “你以前对我说的话你都忘了,我答应我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每天酗酒,什么话都不和我说……阿泽,你已经变了,你早就在等我离开了吧。”依婷捋了捋头发,“这不是你买什么包给我能解决的,我们分开吧。”   “……随你……我是被诅咒的,我身边的人,会一个个离开,都会走的……早走也好。”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什么都在失去,什么都会离开……   赵成泽一杯酒下肚,反而更清醒,胡渣上沾着酒,又是几天日夜颠倒没有刮胡子了吧。   依婷有些同情他,“不是的阿泽,我没有离开,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但她始终弄不懂,他那些看不见的痛苦到底是什么,一开始觉得他有几分沧桑成熟的味道,可久了,来来去去也就是这样。   “他是什么人?”   依婷一愣,幸好早就习惯了他这样阴阳怪气地问问题,立刻明白了他在问什么。“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很好……”   对她很好?赵成泽冷笑了一下。是啊,哄女孩子的招数,他赵成泽只是懒得用而已,原本都要跟他结婚的女孩子就跟人走了。 第3章 任务   “3998311,这是一个长时间的卧底计划。你在警察学校的记录会被删除,重案组目前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   “介于这次任务的特殊性,你将会得到一份豁免起诉犯罪活动令。”   “你接受的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你清楚了吗?”   “清楚了,长官!”   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在警校里他没法出人头地,还几乎和所有的同学都有恶交。就在这个时候,他在一次培训中引起了上司注意,被选择成为卧底。摆脱了与他处处作对的同事,他想在行动中大展手脚,最先要做的就是引起社团首脑的注意。   龙兴社,H城最大的社团组织,最高首领人称蒋爷,是个特别会装糊涂其实精明得像魔鬼一样的人。而他手下的一员大将,就是张庭。   赵成泽从警校被“开除”后就混入社团,花了几年时间才吸引到张庭的注意。一开始张庭颇为器重他,起码表面上称兄道弟地对待他,但是没过多久,阿四的出现让张庭立刻把他忘到一边去了。如今,阿四和张庭只把他赵成泽当做一个得力的属下。   赵成泽是卧底。卧底这种职业,就要被委派到社团里,千方百计地得到蒋爷和凤姨的信任,费尽心机地骗蒋爷的千金菲娜的感情,还要靠出卖身边曾经最信任他的人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这些,得用良心和命去换。   自从认定了这些,这两年来,赵成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无数次梦到一颗子弹穿心,背负着罪名死不瞑目,更怕将来这些对他好的兄弟们指着他骂叛徒。一旦染黑,再也无法洗白,连灵魂都是黑的。黑道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嗑药、滥赌、情色服务、流血、丧命……他只能靠酗酒来麻痹,等待着新的指示……   赵成泽握着酒瓶,砸在了墙上,拳头被碎片割得流血,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自虐……   今天不能喝酒的原因很简单,上头又有新消息来。   赵成泽故意坏心地挑了一家震耳欲聋的卡拉ok,看着于阳走进包厢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坐。”赵成泽拍拍沙发。   “非得在这种地方谈事吗?”于阳皱眉,“这里是张庭的地盘,我到这里来太危险。”   “怕什么,张庭的场子我也有股份,我在这里跟你见面才是最安全的”   于阳刚坐下,目光就集中到赵成泽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割伤了,包好了。”   “你再这样放纵你的手受伤,以后可能就那不了枪了。”   “以后……?”赵成泽反问,“多久以后?我来这里已经两年了,多久以后我才能正大光明拿枪?”   “快了,只要把这次任务完成……”   又是这样的话,他都听习惯了。   “给你约的心理医生,你有定期去看吗?”于阳问。   “有。”赵成泽不想谈了这个,赶紧就讲正事,“最近张庭有一批货要出,就这几天的事情,具体时间地点我还不知道。张庭最近生意越做越放肆,所以我个人觉得应该有大料,就知道这么多。”   “知道了。”于阳消化了一下这条消息,一会儿又说,“这几年蒋爷洗黑钱全靠张庭,对他很偏心,其他几个大佬早就不满了,所以上头的意思是,务必先让社团内讧,再对付他们,就容易多了。”   赵成泽沉思了一会儿:“前几年几个老头子横行得太厉害,蒋爷也是有心提拔年轻人上位。自从一年前警方查走私毒品,赖旺春跑路以后,龙兴社的毒品线一直空着,蒋爷倒是有意让阿四接手……”   “这个阿四,也是最近几个月突然冒了出来……很多案件都牵扯到他,这个人又无迹可寻……”于阳沉吟着,“要么是有人找出来的替死鬼,要么他是真的有两下子。”   于阳并不是一个古板的警察,他也知道每个社会里都有黑白两道,只要大家能过着安稳的生活,有黑道人物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坏事。蒋爷在政商两界涉水太深,不是他们这种级别能扳倒的,而其他像张庭这样的话事人也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制衡,日子一向太平。   可是这个阿四,他不一样。于阳有预感,这个阿四会是个大麻烦。   于阳想了片刻,眼睛一亮:“年轻人里,张庭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和阿四恐怕必有一争,只要让张庭和阿四斗起来,社团一定会被搅乱!……你现在是不是还跟着张庭?”   赵成泽咬咬牙:“是……现在社团风头最旺的就是阿四和张庭,我只是他们的跟班。”   “既然如此,你不用再想办法进高层了,想办法接近他两个,挑拨他们内讧。”于阳看了看赵成泽的神色,“怎么?很难吗?”   “让他们内斗……但他们两个平时关系很好,互相也很照顾。”   “只要有利益关系冲突,没有不散伙的兄弟。在黑道里,他们难道还真讲什么道义?”于阳冷笑,“都是假的。”   赵成泽低头想了想:“张庭没读过什么书,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现在做到大佬了还经常跟一群小弟们混在一起打牌打打杀杀的,跟谁都不多话,就跟阿四还算合拍。阿四学问多,脑子聪明,少爷仔似的,从蒋爷、凤姨、还有大小姐,每个人他都说得上话……”   “这就是了!这两个人差那么多,不会合得来的!”于阳兴奋道。   “被你一说,他们也许真的有问题……”赵成泽若有所思地说,“上次阿四在酒吧里搞一个女人,张庭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一直盯着他们看……”   “如果还抢过女人,那让他们内讧就更简单了,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于阳拍拍他肩膀,“保护好你的手,弄残了以后回去也不能干事了。”   赵成泽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女朋友跟我分了。谁喜欢跟着一个混黑的呢……”   于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为了你的安全,下次见面我会安排罗sir,他也是最近刚接手这个case,社团那里对他不熟。你先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赵成泽点点头。 第4章 计谋   歌舞升平的夜总会,阿四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嘴角边才露出一丝笑意。   来的那男子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轮廓深邃,如果不笑,看着多少让人害怕。   张庭,前几年进入龙兴社后从高利贷做起,如今将夜场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颇得人心,手下众多。他从小就在街头混,就算做到了大佬也把义气两个字看得很重,这几年警方派了不少卧底也没有扳倒他,就因为手下服他,叫他一声大哥是真心的。   张庭一路走过,点头哈腰问好的人不少,他看也不看,只露出笑意看着沙发里的阿四,对方那俊俏清秀的长相跟这舞池真是不搭。   阿四在外表上吃了不少亏,当初开始混社团时,风言风语不把他放眼里的多得是,谁知他是个玩命的,短短几个月混到大佬的位子做。也是,谁的地位不是拿性命换的呢,只要你够狠。   “喏,帮你收来的。”阿四递给他,张庭也没打开看,摸摸分量,笑道:“怪了,怎么我手下去收从来都收不齐,你一出马把几个月都补全了?”   阿四懒洋洋地道:“要不是顺路,才懒得帮你跑腿。”   张庭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拍着他大腿笑道:“说说,你这是什么办法啊,难怪连蒋爷都这么待见你。”   阿四懒懒一笑:“说不定是你庭哥得人心,人家才给我这个面子啊……”   昏暗暧昧的灯光里,他这么窝在沙发里,还对人这么笑,两个梨涡俏皮可爱。张庭在心里无奈地骂了一声妖孽,定力稍差的人都会被他这副外表骗了,到时候吃后悔药都没用。   阿四是什么人?是随便人可以惹的么?他几个月前他在一次火拼中救了蒋爷,顺理成章进了社团,为人聪明能干,小小年纪做事却老练。最重要的是,阿四是正正经经的名牌大学生,读的还是商科,专业知识上没话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为社团进账不少,可谓风头正劲,蒋爷宠他宠得没边了,多少人想巴结。   而取了个斯文名字的张庭,反而没读过什么书,写几句话都错别字一堆,一身的痞气,本来是最看不惯阿四这种一派斯文的人了,但没过多久就摸熟了阿四和他臭气相投,两个人生意往来越来越多,自然也就熟络起来了。   张庭笑了起来,喝了口酒,算是被阿四这个马屁拍得挺受用。   阿四晃了晃酒杯,半闭着眼睛道:“现在怎么样了?”   张庭渐渐收起来笑容,半响才道:“催得紧,要我们按期出货。”之前几次买卖,几乎每次都出差错,不是出货的时候被揣了,就是仓库都差点被查到了。他一向谨慎,顶风作案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买家催得那么紧,真是头痛。   阿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你觉得谁有可能是内鬼?”   问得很直接,不过他喜欢。出了那么多问题,说没有内鬼谁信呢。   张庭坐直身体,掰着手指头算:“水鬼,现在被他债主逼得紧,警方这几年花钱买线人也不是没可能;润仔,他负责开车,连枪都不敢碰……;阿泽,跟了我两年了,比你在社团的时间都多……”   “阿泽是卧底?”阿四笑了出来,“说实话我没见过比他更蠢的人了,他能当卧底警察真没人才了啊。”   “说不定,他还真是呢……”   阿四懒得多说了,直接道:“我有一个办法,你想不想试看看?”   “说!”阿四的鬼点子一向最多,张庭当然想听一听了。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最简单有效,你准备三个地点,提前一天告诉这三个人,到时候哪个地点有条子来抓人,就知道是……”   “好办法!”张庭一拍他大腿,读过书的人难道脑子都比较好用?   “别激动,”阿四把张庭的手移开,“办法虽然简单但不好操作,做戏做全套,我们就是要顶风作案,条子才想不到会被反将一军……什么时候出货?”   “明天……” 第5章 事败   “整个行动都是陷阱,空无一人,所有线报都是假消息,罗sir,对这次行动失利,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Madam,我有理由相信,我的线人是被冤枉的,而且他已经陷入危险,导致了所有情报错误,如果这个时候还放弃他,社团的人一定……”   “罗sir,线人是看钱说话的,我想这次你真是信错人了。”   会议完毕,其他警员互相对视,默默地退出会议室。   空无一人的会议室,罗子安静静地站着,脑中浮现出那晚和水鬼的对话。   “阿sir,我最后再帮你做一次,说实话我实在不想做了,债我都还得差不多了,现在的时机太危险了……”   “我加码,价钱再帮你多申请……”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最近几单生意都被搅黄了,上头迟早会怀疑到我身上的,我不能再混了。”水鬼抽着烟镇定自己,“阿sir,如果出事了你一定要保我,我不想死……”   说水鬼是幕后主使,怎么可能?那些证据,线索,偏偏还无懈可击,这分明是给水鬼下的套!难道,又是最近那个社团新秀的杰作?   回想到这一幕,罗子安再也无法控制,一拳头重重地击打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女孩被吓到的声音。   “莎莎?”罗子安回头,勉强露出和蔼的笑脸。莎莎是他组内的同事,年轻能干的女孩子。   “我……我刚刚看你在这里想案子,想过来给你送杯咖啡。”莎莎把咖啡递给他,拍着胸口笑,“还好没有把咖啡洒了。”   “谢谢。没吓到你吧?”   莎莎善解人意地摇摇头:“罗sir,其实这次也不能都怪你,那些混黑的手段太脏了,线人的把柄在他们手里。”   “你说得对,”罗子安醒悟道,“我们查一下水鬼登记的资料。”   H城比较偏远的南城区,乡下地方,一栋破旧的居民楼。水鬼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就独居在这里。水鬼自己狡兔三窟,搬了好几次家,但他母亲的地址倒一直没有变过,也许是这地方太偏僻了,几乎是山脚下。   上楼,敲门,不应,罗子安只能破门而入。   屋内一片狼藉,像是遇到抢劫了,一个人也没有,水鬼的老母亲当然是不在了。   “晚了一步,社团清洗……”莎莎在厨房里说,灶台上还有没切完的菜,显然老太太是被突然抓走的。   罗子安起身去挨个敲门问附近的村民是否听到什么动静。他决定赌一赌,在这里等水鬼,他无处可去,说不定会回来看看母亲。   时间慢慢流过,从艳阳高照到暮色降临,罗子安一点一点地检查凌乱的屋子,小心听着屋外的动静。 第6章 朋友   临近海边的风带着潮湿和阴冷,吹在身上告知你转凉的季节。   张庭快步走进店里,环顾四周。   虽然生意热闹兴隆让他心情不错,但没找到那个人,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不会这种时候都要迟到吧。   他一低头想掏手机打电话催人,才发现,人可不就坐在他眼皮底下么!   要不是阿四那一身浅色衣服还真难发现,那张沙发刚好背对着张庭。阿四的身边坐了个打扮得很妖冶的女人,衣服已经掉了一半了。   或者是张庭气场太重,那女人要亲上去的时候往上看了一眼,惊叫了一声拉起衣服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张庭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遮住半张脸的女人,才绕过沙发椅。   阿四已经坐直了身体,去拿桌上的爆米花吃。   “水鬼的阿妈是你做的?”   阿四点点头,盘起腿坐沙发上。   “人呢?”   “怕什么?没死,在他找不到的地方。”阿四吃着爆米花,慢条斯理地说。   “我怕狗急跳墙!警方已经放弃他了,如果他发现母亲不见了,恐怕要回来……”   “我就怕他不会来,他肯回来最好!损失那么大生意,你就这么算了?”   “他是做杀手出身,我怕他被逼急了防不胜防。”   “我扣着他老母,他敢乱来叫他后悔一辈子。”阿四无所谓地耸耸肩。   “疯子,你最近出门小心点,他如果想报复你,可能防不胜防。”   阿四嗤笑了一声:“不敢出门了?要不要我叫警察24小时贴身保护?”   张庭被他堵得无言可答。每次两个人合作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阿四擅自拿主意的,他脑子精明做得漂亮的就不说了,像这样鱼死网破做绝了的事情也是向来抢在前头,从来不和他先商量一下!他妈的,老子好心提醒你不要太绝了不留后路,倒被你看扁了?   “我怕你个鬼!当我没说!”张庭转开头,自顾自倒酒喝。   阿四喝着酒,过了一会儿又问:“条子那边什么动静?”   “调来了新警督在查水鬼的案子,叫罗子安。这个罗sir办过几起案子,以前赖旺春就是栽在他手里,如果你要重新盘活社团的毒品线,恐怕要先过这个条子这关。”   “我猜……水鬼就是这个罗sir布的线人。”阿四沉吟着,“我怀疑不只是一两个线人的问题……你想,最近几单生意都做得不顺利,警方的线人揪出了一个又一个,还是一样……我想,一定有卧底。”   “卧底?话事人里有卧底?”张庭被他的想法吓一跳。   阿四笑笑:“那要小心的可是你了。我这个人孤家寡人,无牵无挂,没有兄弟、没有朋友,连对我忠心点的手下都没有,我是不用怕的。你呢,兄弟朋友一大堆,还有个宝贝女朋友,你要是出事就惨了。”   张庭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那么多兄弟朋友,我……”   阿四拍拍他肩膀:“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小心点,如果我是卧底,会先对付你。”   “为什么?”   “我说了,你弱点太多,不像我。”   “你真是……”张庭最后挤出三个字,“自恋狂……”   阿四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之间,一桶爆米花都朝张庭一通呼噜了过去。张庭一身名牌衣裤被挂了零零散散的爆米花颗粒,立刻出手扣住阿四手腕,把他拖到沙发上。   阿四反手一扭,竟然挣脱了。张庭一起身,把他压在沙发靠背上,膝盖顶着膝盖,防他蓄力掀人。   张庭今晚好心好意提醒阿四,被堵了回来不说,反倒还被他提醒要小心条子,虽说是关心吧,但是……张庭一口气实在是憋得不舒服,正好,借机教训他一番。   舞池里的灯光红紫变幻,映着张庭脸上,脸色不善,眼神明亮犀利,五官棱角分明,阿四不禁感叹,明明是很好相处的人,就是外表太让人害怕。   “大佬,我虽然叫疯子,但又不是真的神经病,开个玩笑而已,不用那么紧张吧?”   真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张庭想,这人什么情况下都喜欢笑,刚刚那得意洋洋的笑脸让自己憋气到想揍他,现在这求和的笑脸又让自己气消了。   “你做事那么疯,就不怕哪天突然就莫名其妙被干掉?”张庭恨恨地收力,身上挂着的爆米花一个个地往下掉。   阿四也翻身坐起来,帮他拍掉爆米花,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不在乎,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会不得好死。”他顺手往自己嘴里送了几个,薄唇向上一扬,亮亮的唇色,在昏暗的灯光中颇有蛊惑人心的颜色。   张庭心中一动,突然就想到刚才那个女人,那么俗不可耐的女人就这样轻易占有了那轻柔诱人的嘴唇。这家伙对女人的品位真是无法恭维。   “刚才那个女人……”   “对你胃口?”   张庭回想起那张脸,“她好像是赵成泽的马子。”   “怎么?社团规定哪一条不准搞自己兄弟的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搞她了?”   如果说小心赵成泽跟你翻脸,估计阿四又要嗤之以鼻,他这种肆无忌惮的风格简直没法劝。张庭今天不想跟阿四闹得不欢而散,只得改口说:“我也好心提醒你,我是怕蒋大小姐知道了要跟你吃醋……”   阿四轻轻笑了一声,仍然是嗤之以鼻的意思,是大小姐不可能为他吃醋的意思,还是他不担心大小姐吃醋的意思?   蒋爷就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留学放假回来就跟阿四打得火热,约会看电影吃饭陪逛街送礼物,两人又都是高材生的背景,相谈甚欢,站在一起就好似一对明星夫妻,就连蒋爷和凤姨都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频繁邀请阿四去家里吃晚饭做客打牌,简直是羡煞旁人社团里的一对金童玉女。   张庭知道阿四想在社团里立足,就要走好蒋爷这条路,他生得讨人喜欢,去接近蒋爷的千金小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果没有,反倒会让张庭觉得他愚蠢之极。   张庭嘴里爆米花甜丝丝的味道似乎有点变苦了,“也是呢,哪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阿四扔了个爆米花进嘴里:“还没到那个份上。” 第7章 动心   厚厚的云层在城市上空涌动,要下大雨了吧。越是风平浪静的时机,越是狂风暴雨的前奏。   对面是一家刚刚亮起霓虹灯的舞会主题酒吧,挂起了一个又一个张牙舞爪的鬼脸装饰,提醒着路人今天的特别安排。   今天是罗子安的休假时间,顶头上司硬是给他放了一天假,命令他换出去走走透口气,别整天把自己憋在案子里。他长长地睡了一觉,睡到午后才起,总算补足了睡眠。   罗子安抬头看着这些中西混搭的青面獠牙面具,还有打扮成吸血鬼和僵尸在派发活动宣传单的侍者,真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说出了心里的话:“疯子……”   旁边有个年轻人却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交汇,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是你!”   是那个开音像店的、爱笑的年轻人。   罗子安对他颇有好感,先开口道:“那么清闲,不用做生意?”   阿四果然又笑了:“那家店不是我的,我只不过帮人看店而已。”   “果然……”   “怎么猜的?”   “如果是你这么会卖东西的人当老板,那家店怎么还会那么破,生意又不景气呢?”罗子安保留了一句话没说,他上次就觉得这个人和那家店的气质完全不搭。   阿四眨眨眼睛:“原来你的侦探能力也不赖。”还很会夸人。   “比起你呢,是好了一点点。”——我好歹也是警察。   “哦?我都猜错了?”   “一半一半,事对了,人不对了。要结婚的是我同事,我陪他去婚庆铺订东西。他老婆不赞成新房里放家庭影院,所以拜托我来帮他处理一下碟片。”   “猜错了哎,这还真是丢人了……”阿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你口才很好倒是真的,家庭影院虽然是我同事的,但是AHOP35T就是我买给自己的了,因为听了你的推荐,让我破费了不少。”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请你喝一杯吧。”阿四指着面前的酒吧就走了进去。   “这……”罗子安有些犹豫,这可是他颇为警惕的几个地方之一。没想到他一个下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竟然还是走到了水鬼失踪前经常来的这几个街区,还是想能不能撞上什么线索。   罗子安晃了晃脑袋,他不就是来放松的,喝杯酒而已。对方既然那么大方他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怎么了?”阿四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呃……你,你叫什么?”   “咦,刚才不是你叫住我的嘛,不然我也不会停下啊。”   罗子安愣了一下,回想刚才的情景。   阿四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又递给还在愣神的罗子安:“你最近心情不好哦?”   “那么明显?”   “工作压力?”   “算是吧……工作上有点麻烦……”罗子安喝了口酒,压力这些东西他从不对别人说的,甚至拒绝去找心理医生调适,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很愿意和这人说,和他相处很愉快,自然而然地就说了。   阿四笑着喝酒:“城市病哦……?”   “呃……算是吧……有个对手……最近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比较头痛……”   舞会时间临近,酒吧里的万圣节气氛愈发浓厚,周围遍布牛鬼蛇神,好在西方的鬼怪还算优雅斯文,但是穿梭在身边的不是吸血鬼就是撒旦也是够诡异的。灯光随着音乐变化,大概是为了配合KISS主题吧,背景音乐倒是颇为呢喃浪漫。   “I will fellow you into the dark…”阿四自言自语念出了歌名,“真应景……”   “你也喜欢这首歌?”罗子安惊讶。   阿四还没来得及回答,罗子安旁边坐下一个打扮成巫婆的少女,虽然妆化得挺吓人,但是还是看得出原本长得很漂亮。   “人类?愿意做女巫今晚的伴侣吗?”漂亮巫婆一手搭在罗子安肩膀上,装出吓人又有几分诱惑的语调问。   “我怕黑。”罗子安听得出语气中暗示的成分,委婉地说。   女巫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阿四道:“你的伴儿好冷淡。”   阿四挑了挑眉道:“不如我陪你下地狱?”   “我怕把你带去地狱,他要追杀我呢。”女巫起身离开,飞了个吻,扔了一块号码牌给他们。   罗子安接过号码牌,随手放在桌上,奇怪的是,原本在看着他打算过来搭讪的女孩子们在看到那块牌以后就绕道了。   阿四饮下最后一口鸡尾酒,轻轻哼道:“fear is the heart of love, So I never went back……”   罗子安沉浸在歌曲里,轻轻地哼完最后一句歌词,突然问:“你怕黑么?”   愚蠢的问题,也许是酒精上头了,怎么问那么唐突的问题。   阿四低头,笑了一声:“I am the DRAK…”   主持人适时登场,礼炮从天而降,阿四的那句话被淹没在人声鼎沸里。   罗子安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看着从天飘落的彩色纸花落在他肩上,低下头:“我想起你叫什么了……疯子。”   阿四笑个不停,眼睛看着周围的妖魔鬼怪:“我看这里最不疯的人是我才对。”   支持人解说着今晚活动的规则,不分男女,不分物种,只要手持号码牌,都要在一会儿的熄灯时间里亲吻,直到追光灯随机捕捉到中奖号码。   罗子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总算明白没有人来搭讪的原因了,拿着号码牌,又咳嗽了一声:“你有中意的女孩子的话,就给你用好了……”   “你不需要?真是新世纪好男人啊,那么多女人喜欢你都不动心?”   “你呢?不用?”   “我一个朋友经常说我品位很差的,特别是对女人。”阿四笑着,迷幻的灯光下眼神软绵不清,透明的酒液沾到唇上,漂亮的唇线,却说着轻浮无行的话,“给我用很浪费哦。”   “三,二,一……”主持人大声喊着,“黑暗降临,KISS!”   灯光突然熄灭,欢呼声反而更加此起彼伏,酒精,黑暗,气氛都在怂恿着他,罗子安没有犹豫太久,起身一把搂过阿四,随即又害怕这唐突的举动太过火。   阿四吓了一跳,罗子安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脱开,不过他没放手,阿四挣了一下也就顺从了,也许是两个人都被酒精迷惑了。 第8章 刺杀   黑暗中,只有射灯在不停游走,罗子安知道自己的体温在升高,他控制住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低声道:“我想……做一只吸血鬼……怎么样……?”   怀抱里的人还是在轻轻笑着,罗子安简直有点气恼阿四这爱笑的习惯了,甚至无法判断出他是不是在生气。所以直接行动好了,罗子安突然一口朝他脖子咬了上去。   光滑的细致的柔软的温热的……那么让人血脉贲张的触感。牙齿陷入皮肤的时候,阿四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僵住了身体,似乎是被吓到了。   罗子安不敢再深入,牙齿不舍地离开那温热的肌肤,“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吸血鬼……”阿四又开始笑,身体也恢复了柔软。   “在大学毕业舞会上我都没做到这样呢……”   阿四笑得更厉害了:“说实话,我……啊——”   闷闷的嗓音中流出一丝忍痛,怀里的人突然消失,仿佛被一股力量拽走。罗子安忙去抓他的手:“喂,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抓到,眼前是空的,一片黑暗,什么的都看不见,震耳欲聋的音乐,什么的都听不到。   “喂,你在哪里?”   罗子安向前走了一步,又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一个女人的头发,他尝试了几次,前后左右似乎都是在热情拥吻的情侣。   主持人在倒计时,距离灯光再次亮起还有30秒,这种黑暗是万圣节必备的活跃气氛的法宝。可是罗子安不知道阿四发生了什么,那最后的声音像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也许……   罗子安跪在地上摸索了一番,仍然是空空一片,耳边都是最后那声压抑而痛苦的叫声。他开始后悔,明知附近不安全,而他自己也许就是被针对的目标……   这时,灯突然亮了起来,突然明晃晃的灯光弄得罗子安睁不开眼,等他缓过来,旁边一个打扮成丧尸的少女指着他的衣服尖叫了一声。   罗子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灰色衬衣的下摆已经被染红,地板上也有滴落的红色液体。旁边一个男人的吹了声口哨:“染血的人类?太逼真了,这也是番茄酱么?”   罗子安闻了闻自己染红的手指头,虽然不多,但是隐约是血腥味,这当然不是番茄酱。   “喂……喂!你在哪里?”罗子安慌乱了起来,总不能大喊疯子吧,这家伙到底叫什么?   主持人选定了幸运号码,人群的注意再次被热烈的气氛吸引,纷纷往主持台上看去。   罗子安顺着地上的血迹,拨开人群,集中精神找人,他必须在第二轮熄灯前找到人……阿四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如果染血的话应该很明显才对,为什么会消失了?   染血的白衣太明显……?那么他一定是换衣服了,可现场的妖魔鬼怪那么多,他变成谁都可能……或者更糟……他是被绑走的。   急行的脚步停下了,搜索的目光聚焦在窗边一个黑色的身影上。黑色的吸血鬼披风,吸血鬼伏在窗台上,似乎虚弱不堪。   罗子安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果然,黑色披风底下是白衬衣,阿四的眉间纠缠着,额头上出了汗,勉强笑了笑:“你吸了我的血,哈……所以、我也变成了吸血鬼……”   罗子安不得不佩服他讲这个冷笑话还真是会挑时候,要是接了他的话说不定他真能继续闲聊下去。   “别动。”罗子安简洁明了地说,打开裹着他的披风,正面衬衣上并无血迹,多半伤在后背,那就更糟糕了。   “出了什么事?你有仇人?”   “我就说你推理能力不错……”阿四笑道,“不过说来话长……”   罗子安赶紧打住他话头,当机立断:“我送你去医院。”   主持人又开始倒计时:“黑暗再次降临,一起倒计时,五、四、三……”   阿四低声道:“我得走了,下次再见……万圣节快乐。”   阿四一时不备,后腰被捅了一刀后被强行拖走,他挣脱后立刻伏在地面,随手抓了一件披风裹上。   如果水鬼真的盯了他很久,那么他那身白色衬衣就会太显眼了,不论他的换装有没有逃过水鬼的眼睛,灯再次熄灭时他又会变回活靶子。   单打独斗他是不怕的,但水鬼之所以叫水鬼就是因为他夜视能力比一般人强,在黑暗中跟他打没优势。   所以阿四一定要趁第二次灯灭前离开酒吧,他忍着痛移动到边上,看准了出口位置,就等灯一灭就冲出去。   后门的出口是一条小巷子,昏黄的灯光,垃圾的气味十分难闻。行动让腰间隐隐作痛,阿四骂了一声,喘了口气,就算是这种局面下他仍不认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   通道内慢慢走出一个戴着魔鬼面具的男子,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我以为你跟踪了我那么久,最后是没胆子动手呢。”阿四讥讽道。   “我阿妈呢?”水鬼扯下面具,虽然拿着匕首,声音却在颤抖,“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明知道你阿妈在我手里,还敢对我动手?我看你是存心不孝吧?”阿四冷冷地说。   “告诉我我阿妈在哪里!”水鬼挥舞着匕首,声音越来越激动。   “现在才想孝顺,我看已经太晚了。”阿四的声音越来越冰冷,“你不该做蠢事。”   “喂,你在哪里?喂,疯子?”通道里传来罗子安的声音渐渐清晰。   水鬼仿佛得救一般,大喊:“罗sir!他在这里!罗sir!我帮你抓到了阿四!我们说好的,我不当线人了,你快救我阿妈!”   跑到通道口的罗子安停住了脚步,两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远处传来几声闷雷,一道道闪电映照下,看到彼此的面孔都格外惨白。   天空落下巨大的雨滴,暴风雨终于来临了。   良久,直到雨滴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阿四才慢慢地扯掉披风,一字一句地道:“幸会,罗sir。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第9章 逆转   “你……阿四?”头顶的响雷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想把罗子安满腔的柔情蜜意轰出脑内。   “罗sir好计谋,”阿四低头看了看白衣上刺眼的鲜血,淡淡地说,“吃这个亏,我认了。”   “罗sir,你一定要救出我阿妈,我就她一个亲人!”水鬼激动地喊,“他是个疯子!他会杀了我妈的!”   雨滴开始落下,罗子安喉咙似乎被打结了,他是和水鬼约定过,如果能抓住阿四,警方能提供的安全庇护和金钱支援。   “你的亲人不止你妈,你还有一个妹妹吧,虽然从小被收养,但是日子不怎么好过,你经常要去看她,给她送点吃的穿的玩的,这个连警方都不知道吧?”   “你……你这个疯子!”水鬼青筋暴起,举起匕首就要刺。   “等等!”罗子安一把抓住水鬼的双手,把他拖到一边,回头看了看雨中的阿四,冷静下来问:“你想怎么样?”   “今天我心情好,想做善事。”阿四笑了,似乎又恢复了爱笑的习惯,“我不但可以不计较你捅我这刀,还可以放了你阿妈,而且,我还可以照顾你妹妹直到她上大学的所有费用,你只要做一件事。”   “你要我……替你顶罪去坐牢?”   “你今天才坐牢,也不算冤枉了吧,你大大小小的事犯了多少,我这种良好市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罗子安拉过他:“水鬼,你听我说,你跟我回去,你本来就是警方的线人,我再帮你转做污点证人,帮你申请的钱下来以后,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地孝顺阿妈,看望妹妹。”   “你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底都在,条子会信你多少?你自己想清楚,你要跟他还是跟我?现在我心情好,等这场雨下完了,这条件立刻失效,到时候,你除了立刻捅死我,没别的选择。”   罗子安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人很会讲话,但他不得不佩服他在这么弱势的情况下还能开条件,特别是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最后这句话。   水鬼看看罗子安,又看看阿四……渐渐地,握着匕首的手放了下来:“对不起,罗sir,我有家人要照顾……”   阿四暗暗松了口气,顶在背后撑住墙壁的手开始发软,背后的鲜血随雨滴一起流入泥泞的地面。   “阿sir,你现在可以逮捕他了……”阿四笑着,“我帮你抓住了通缉犯,你要怎么谢我?”   他的全身早已湿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脸色泛白,嘴唇也失去了原本光润诱人的色彩。   罗子安咬咬牙,克制自己不该有的欲念和担心,冲进大雨里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救你一命好了,这个谢礼怎么样?”   阿四笑了,豆大的雨滴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眼神的流转滑落了下来,汇成河流一般流入脖颈,“你以为我会在这里等死么?”   “恐怕你的救兵赶不及在你失血过多前送你去医院了!”罗子安不由分说抱起他就走,恨极了他那迷惑人心的笑容,“你不用那么得意,以为你赢定我。”   “你也不用那么生气么,我们各赢一局。再说,你捅我这刀也不浅啊。”   “我没……”   巷子口传来脚步声和叫嚷声打断了他们。   “找到了!四哥在这里!”   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后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阿四不等他们起冲突就挣脱了罗子安的禁锢,几个小弟七手八脚地扶住了他。罗子安终于看清他的伤口在左腰,衬衫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去找方医生……”阿四吩咐了一句,临走前,转头对罗子安寓意不明地笑了笑。 第10章 友妻   就这样断了联系,赵成泽没有再找过依婷,连电话也没有再打过一个。可没有想到的是,不出半个月,他又见到了依婷。   如果是看见她跟新男朋友在一起,赵成泽肯定就绕着走了,可他看到的是买醉的依婷被几个古惑仔纠缠。他想,自己真是心软啊。   “走开,走开!”依婷脸上的妆被哭成了花脸猫,“不用你管我!”   “依婷,你不会喝酒的,别喝了。”赵成泽半拉半抱地拖着她走,他觉得依婷可能并不是真的醉得厉害,这种根本没醉,只是借酒消愁的心情他最能理解。   “我不要你管我!为什么你要管我!为什么他不管我……他不要我啊……”依婷再也控制不住,在赵成泽身上大哭了起来,“我只想让他管,为什么他不理我,不管我……他不肯要我啊……”   原来,是抛弃了他以后,反而被新男友抛弃了。   一丝丝怜惜,再加上看报应的心理,让赵成泽带着依婷进了他的包厢里,听她倾诉。但在听到“阿四”这个名字以后,他的心情就全变了。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经常穿着浅色衣服,很喜欢笑,很斯文样子的男人?”   “是……”   “你是不是在赌场认识他的?”   “是……几个月前我心情不好,输了很多钱。他过来跟我聊天,帮我赢回了好多钱,他赌起来的样子很帅……”   赵成泽咬咬牙。   有人天生就容易讨人喜欢,阿四就是这种人,白白嫩嫩的,身上一尘不染,跟天生的少爷公子似的,眼睛一弯,嘴唇一抿,勾勾手指,女孩子们恨不得倒贴。蒋爷的大小姐菲娜一见阿四,他赵成泽就连拎包的资格都没有。   而他这种人和阿四正相反,不管是在警校还是在黑道,一开始他都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可是热络了一阵之后,大家最终总是会疏远他。   张庭跟他称兄道弟时还说过要把他引荐给蒋爷,但随着阿四的出现,赵成泽不过被视为他们的马仔,说好听点,算半个话事人。   “依婷,听我说,你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   依婷睁大了眼睛:“阿泽,我们是不可能了,你明白吗?他开心的时候很会哄人,又体贴……”她讲着讲着又要哭了出来,“你呢?你如果关心我,就不会现在才知道这些事。”   赵成泽一把搂住她:“依婷,他是个人渣!你听我说,他不是好人,社团的事情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这个人不是好人,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不要被这种人渣迷惑。”   “他真的很好,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是我配不上他,所以他不要我……”   赵成泽气极:“你知道说过这种话的女孩子有多少吗?喜欢上他的人有多少吗?”   依婷痴痴呆呆地说:“因为他真的很好……”   “混黑的,能是什么好人?”   依婷是他在声色场所认识的。即使他并没有太钟情这个女人,但不代表他能容忍被另一个男人抢走。   依婷却笑了,讥笑的那种:“难道你不是混黑?你又是什么好人?”   赵成泽结舌,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的被这样的话堵得他心口要爆炸,他总不能对女朋友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个被藏了两年的卧底……   早已堕入黑暗,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光的世界,连女朋友也离他而去。这个魔咒一直存在的吧,一个一个的离他而去……   依婷又哭又笑,擦着眼泪说:“他的手机都打不通,店里也找不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11章 亲昵   医院的地下一层,偏僻的药房,废弃很久的样子,走进一看却隐隐透出灯光。   张庭快步拉开门,几排凌乱的架子,废弃的医疗器械,穿过这些却出现了一张病床,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病人换输液袋。   “方医生。”张庭呼了口气,走到床边低头看,阿四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下来,脸色白得可怕。   “从左腰捅入,没伤到脏器,失血过多而已,他真是天生的命大啊。”   “有方医生在,我想死也不行啊……”床上的人嘟囔了一声,睁了睁眼睛,看到张庭笑了笑。   “少说话,睡你的觉去。”方医生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掉器械。   “庭哥都来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说,我怎么敢睡觉?”   “你什么时候醒了?”张庭问。   “刚刚醒的。”   方医生收拾了几样东西,张庭凑过去搭了把手。   “庭哥你帮看着点,我得回楼上去了,晚上我会再过来看情况。”方医生又看了一眼阿四,“让他多休息。”   “放心,这里我看着。”   张庭又回到仓库里,搬了块椅子,坐在阿四旁边。   “你自己一个来的?”阿四睁开眼睛,头顶的白炽灯正对着他,明晃晃的看不清张庭的脸。   “对。”   “真是不好意思,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阿四打了个呵欠,微垂的睫毛轻颤着,灯光在脸上投出由浅至深的阴影,显得苍白而脆弱。   “那你就省点力气别睁眼了吧。”张庭失笑道。   阿四真的闭上了眼睛,一片安静,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张庭碰了碰他额头,冰冰凉凉的,叹道:“还真的没有发烧感染,你这命……”   不止为何,这个早已习惯的亲昵动作,一下就又让他想起了昨晚,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红晕,又很快褪下。阿四庆幸起来,幸好现在不用睁眼。   “凤姨说,水鬼这件事你做得漂亮,要你好好养伤,她会把毒品线交给你做。”   冷寂的地下室里,明显感觉到阿四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的热度,比强心剂还好用。   明显感觉到气氛的缓和,张庭拍拍他的手道:“你需要什么,跟我说,不管怎么样,我跟你是一边的。”   阿四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借我几个人。”   “我人手多,借多少都可以。”   “我需要时,再跟你要人。”   短暂的沉默后,张庭也开口了:“你怀疑不止水鬼的理由是什么?”   “昨天……我也不知道。”阿四闭着眼睛道,“我总觉得,他……那个条子还有办法,也有把握对付我。我在想……还得有个局,才能把卧底揪出来。”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张庭叹了口气道:“阿泽老是说,哪天你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赵成泽找你了?”   “哦,昨天晚上他找我喝酒,他女朋友被你抢了,郁闷着呢。”   “我抢他女人?”阿四莫名其妙,“什么我抢他女人?”   张庭真是无奈了:“你这种到处得罪人还不自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女朋友依婷,为了你跟他分手了。那天在酒吧坐你腿上那个。”   阿四“哦……”了一声,估计是没想起来到底是谁,也没下文。   “你既然对那女人没兴趣,为什么要搞她?你每次都肆无忌惮地得罪人,真担心你会莫名其妙地被杀死。”   “我得罪他了,不是也好好好活着。”阿四无所谓地说。   “因为他担心你,你也知道他当初一心想跟在你身边,后来才跟我的,你人缘就是好,阿泽一心向着你,他就担心你这次严重不严重。”   “你真向着他啊……”阿四这么说了一句,内心有个什么疙瘩要浮现上来了,却一直抓不到。   “哎,他昨天差点把自己灌得酒精中毒了,他也算不赖了,女朋友被你抢了,还在担心你有没有事呢。”   “你喜欢他?”   阿四的问话越来越像吃醋,张庭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阿四看了他一眼,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真不顺眼……   “你为什么讨厌他?”张庭问。   “不知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从第一次认识他。”   “没理由?”   阿四沉吟半响,摇摇头:“没为什么。”   “不顺眼什么?所有?”   “还真是所有……”张庭大概问到点子上了,阿四一下能数出好多条,“他跟谁的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吃点苦跟老太婆似的能罗里吧嗦念叨十年,酒喝不到三瓶就开始犯蠢,清醒的时候更蠢,蠢到可以去死,交给他的事情没一件做得好……”   阿四突然停了下来,心里的那个让人不安的疙瘩终于浮了上来,赵成泽?那个蠢到他连看一眼都不屑的赵成泽?   阿四看了一眼张庭,他还在等阿四往下说,没有发现阿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阿四一时拿不准这个念头要不要让张庭知道,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而且,赵成泽昨天刚刚找张庭喝酒,他太了解赵成泽蛊惑人心的本事了,如果告诉张庭他的念头,这个时候他信哪边还很难说……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阿四打了个哈哈:“反正别让他在我眼前晃,我眼不见心不烦,你喜欢就喜欢咯。”   “别说这个了,这次为了搞定水鬼你差点把自己陪进去了……这种时候你还是安心养伤吧,你拿命陪他玩不划算。”   “那是意外……”说起这个阿四面色不愉。   “听说是在舞会上?”张庭取笑道,“好色误事哦。”   阿四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轻轻侧过头。   怪了,每次一调侃说他对女人的品位很差,他一定要反唇相讥的。张庭正待要说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阿四脖颈上。   阿四的脖颈处一直藏在阴影里,直到他转过头,优美的脖颈线条露在灯光下,失血后格外莹白的皮肤上竟然有一处紫红,那么显眼。   张庭厮混已久,怎么会不认得这情色的痕迹,恐怕不只是吻,还又咬又吮吸的,时间还不短。女人能弄出这么大一块紫红色的吻痕,只能说,这女人真彪悍。   张庭本来想嘲笑他几句,却见阿四脸上白中透红,颇有羞恼之色,此情此景更有一番柔媚之态……奇怪……他对女人不是这样的……   张庭又坐回椅子上,慢慢地道:“罗子安……”   阿四轻轻一颤,连耳根都羞红了,张庭甚至能想象那上面滚烫的温度。当然,如果不是他特意观察的话,是不可能发现这细微的变化的。   “你说什么?”   “喔……我问你昨天让你吃亏的这个条子是不是就是罗子安?”   阿四听到“吃亏”两个字时羞窘的神态很快褪下,又变回了原本的苍白冷淡。   “……是他。” 第12章 暗恋   时间过去几天。   “要我跟你说几遍才行?你一直不肯吃止痛药,伤口愈合很慢的。”张庭一边吃着一份盒饭一边说,“伤口要愈合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你每天晚上都痛得睡不着,怎么愈合?”   阿四淡淡一笑:“你等得不耐烦了?”   张庭直接无视掉这句话,掐指一算:“这栋楼前前后后我都看了,你一个手下都没放,一个人在自己养伤,也不肯吃止痛药睡觉……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做什么事情都用赔上自己的。”   “我没你那么宽的心,也不像你容易相信别人……”   张庭叹了口气:“你一个人也不信,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今天……”   阿四不置可否,显然,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完全相反。阿四更加不会把怀疑赵成泽的想法告诉张庭了。   张庭把吃完的盒饭扔在一边,抹抹嘴,拿出一片药,摆在阿四眼前。   两个人的目光都毫不退让。   张庭挑眉:“下个月是你原本定好去见T国人的时间,你想拖,你就继续拖下去好了,我继续做我这点小生意,没你赚得多,但饿不死我的。”   阿四神情一动,和张庭对视了一会儿,渐渐地垂下了目光。   能打动这疯子的只有利益,张庭想,他满意地站了起来,倒了杯水给他,掰下一片药。   阿四一仰头喝着水吞了下去,又看他搬出绷带和药,皱眉道:“干什么?”   “方医生今天跑不开,让我来给你换药。”张庭绕到病床一边,道,“翻身。”   阿四咬咬牙,撑着身体侧转。   张庭也不说话,贴着他身后剪开绷带,绷带和床单几乎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就因为这疯子死活不肯吃止痛药,痛出一身汗。他不用问也知道,阿四是绝对不能忍受失去知觉的,哪怕能是忘却痛苦换得一夜安眠。   后腰上赫然是一道红色的伤口,伤口很小,却很深,张庭小心地刮掉结疤的膏药。   “你真是不死命,伤口那么深失血又多,这样都能自己活蹦乱跳的回来……”   “哈哈……哈哈,”阿四强笑,“你不知道我AB型血么,天生命大,到哪里都死不了。”   “真行啊,不吃药,伤口还好得不错……”   “我、我就说,不用你多事……靠!你!你他妈的公报私仇啊!”张庭扯掉黏在皮肤上的绷带,疼得阿四骂人。   张庭收拾着绷带,嘴上也不示弱:“叫屁!逞强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吧?”   阿四咬了咬牙,骂不出声来,空旷的地下室里只有克制的呼吸声……   张庭虽然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却明显轻了。   “嗯……”阿四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低沉的,压抑的,却带着隐隐哭腔的,和他平时刚毅平淡的声调完全不同,这声音差点让张庭的理智崩溃。   张庭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浸在汗水中格外白皙柔嫩的皮肤,优雅诱惑的腰线,若隐若现的臀线,可是他管不住,他的眼睛根本离不开阿四的腰窝。   阿四喜欢笑,脸上笑起来两个梨涡已经勾人遐想了。张庭不知道他后腰上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难怪有人说腰窝是性感之源,一点都不假,他根本没法思考别的……   张庭深深吸了口气,把注意力拉回来,继续在伤口上涂着药,伤口上的肉向外翻出,红得妖艳又让人心疼。   药膏早已涂完,张庭低声要求阿四忍着点,缠绷带挪动身体也会疼,阿四意外地乖顺配合,缠完所有绷带也没有哼过一声,想必止痛药的麻醉效果已经在起作用。   张庭收拾完毕,扶着阿四慢慢地躺了回去。阿四意识已经模糊,随他抱着,昏昏沉沉地栽进枕头里。 第13章 偷吻   上次那么亲近,是什么时候?张庭看着他,回想起刚认识阿四的时候,两人一拍即合,无话不谈。大概在某次聚会上,一群人在肆无忌惮地聊着女人,谁的女朋友难搞,谁的老婆跟人跑了,渐渐地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张庭突然跟阿四聊起男人跟男人什么的。   在道上混,阿四当然也见过不少男同性恋,他倒是不会怎么反感,反正是别人的事,各人有各人的自由咯,但是张庭试探他对男人跟男人怎么看的时候,很认真,很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他阿四交朋友难道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张庭在得到阿四的答案以后明显高兴了起来,刚好有人也说到搞了几个男孩子,话题往越来越猥琐的方向发展。   阿四窝在沙发里听那些口沫横飞的荤段子,笑得颤动的低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膛,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诱人的阴影,眼神中早已冒着欲望的男人们不敢往阿四这里坐。   社团里的人无不知道他是个又毒又狠的疯子,唯有他另眼相看的张庭坐在他身边,在他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嬉笑地抱着他拍肩灌酒。   阿四对他送过来的酒他也不推却,总是一饮而尽。沾着酒液的嘴唇软软亮亮的,有让人吻下去的冲动,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的体温,不经意擦过来的呼吸,被满满的心动包围。   但是这种满腔的幸福感,没过几天就被狠狠地浇了冷水。   他被带去一家夜总会,说是阿四给他准备的心意,一进去才发现阿四叫人物色了几个漂亮清秀的男孩子给他挑选,当然了,他挑剩下的阿四应该还会送给那天谈话里对男孩子感兴趣的几个大哥玩乐,他一向很会做人。   张庭差点把肺气炸了,立刻冲去把阿四按在沙发里差点要掐死他。阿四被他的大发雷霆弄得莫名其妙,听着张庭把他祖宗三代都骂完了也没有回一句。   他不是被张庭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而是真的很看重他,不想因为自己会错意办错事而失去一个朋友。后来才听说张庭是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但他妈也不用气成这样吧?   张庭看着他微张着嘴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可耻的差一点点就要亲上去了。阿四,他有没有心的?!他怎么能这样糟蹋别人的心?那以后张庭冷淡了他好几周,阿四装小卖乖地哄他才哄回来,张庭也收敛了心思。   可是现在……现在……张庭盯着他脖颈上那道吻痕……还有他三番四次的脸红……他从来不这样的……   阿四外表柔美,性格却刚毅,最恨自己有意志薄弱,决策失误的时刻,所以连止痛药都不肯吃,而现在,他终于信任了自己,正好是意识模糊的时刻……   “疯子……?”张庭试探地问,慢慢靠近阿四。   “……嗯?”阿四吸着鼻子,半个脑袋缩进被窝里。他本来就长得稚气,这样越发像个孩子。   “困了?”   “嗯……”麻醉药的药效袭来,阿四意识松懈,正是最容易问话的时候。   “这里……”张庭的手指放在他脖颈上,低声问,“是谁……谁碰你这里……?”   “他……”   今天晚上,阿四提的这个他,只指代过一个人。   张庭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他为什么这样对你……?”   阿四迷迷糊糊地皱了皱眉,显然不想回忆。   “疯子,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相信我……”   “他……他……我的时候……水鬼……捅了我……”   张庭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阿四的眼角上还有晶莹之意,始终说不出某个字眼,张庭不敢想象的肮脏字眼。   虽然刚刚上药时尽量克制了,但是那略带哭腔的呻吟声却提醒着张庭这刀捅得有多深。这是什么感觉?他张庭捧在手心上不敢去靠近的人,却被另一个人玩弄伤害,所以阿四不吃止痛药,不让一个人知道他养伤的地点!   阿四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张庭的手指慢慢移动着,抚上了他苍白的脸,凝视中,渐渐俯下头……   “这次是我……是我,记住……”   他终于做了他最想做的事,终于抱着他,贴在了那诱人的嘴唇上。 第14章 底牌   “你说的是对的,水鬼之前没有投靠社团,但是现在呢,现在有什么区别?水鬼去顶罪了,费那么大功夫,抓个替死鬼坐牢,有什么用?”   “于sir为什么这次愿意相信我了?”   “我又不是傻子,水鬼被通缉了两个星期都不敢现身,现在突然认罪认得那么干脆,不是拿了安家费来顶罪的是什么?”   罗子安苦笑了一声:“你现在再信他,也已经晚了……”   “没事,损失个线人而已。你很能干。如果能趁阿四受伤拿下他,Madame会考虑给你升职的。”   “于sir,已经半个多月了,有没有阿四的消息?”   “我查过了,各大医院都没有后腰受伤的病人入院,想也知道咯,他怎么会上医院。”   “不会有事吧?”   “阿四这条命,整不死他的。估计是躲在哪个黑医的馆子里吧。”   “那天……阿四伤得很重,这么多天都打听不到他在哪里,我怕……”   “他要是死了,也算你为民除害了,哈哈哈……但是呢,你别掉以轻心了,自从赖旺春被捕之后,社团的毒品线就断了,阿四蠢蠢欲动,一直想恢复这条生意。”   罗子安叹了口气:“我和这个人斗了一个多月,前几天才第一次见到他,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阿四的野心太大,我们一定要趁他上位前就下手。这段时间里我们盯紧T国人,无论如何要防止社团和T国人接触。”   “于sir,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是时候你该见见我们的底牌了……”   “这是罗子安警督,罗sir。这是我们的长期卧底,赵成泽。”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于阳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怎么?认识?”   “没……”两个人同时道。   “有过节?”于阳又问。   “没……”这次是罗子安先说了,“我看到他做蒋爷和张庭的跟班,不知道原来赵先生是于sir的卧底……失敬了。”   “不客气,叫我阿泽就好了。”   于阳见他们两个真的没有过节,就让他们分别坐下了。   “阿泽做卧底已经两年多了,现在张庭对他很信任,我想这次一定能找出他们的把柄。”   罗子安发现卧底是赵成泽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失望。说实话,他一直没有怎么注意赵成泽,因为他始终没有上位,既不像野心勃勃的阿四,也不像想混入高层的卧底。   不过罗子安转念一想,也许赵成泽是故意把自己装作一事无成的样子为了不引起注意呢。   “现在社团那里的情况阿泽最了解。子安,以后你想了解什么可以直接问阿泽。”   赵成泽点点头:“蒋爷已经放话了,复苏社团毒品线这件事,就让阿四来办。”   “这次阿四虽然受了点伤,但是获得了蒋爷的支持……”   “阿四……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罗子安终于问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赵成泽摇摇头:“不知道。他躲起来养伤了,一个人也没带,他的手下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没有一个人知道?”   “哦,张庭是知道的,但是我问不出来。阿四伤很重,现在是张庭帮着照顾他。我本来以为他们两个抢过女人,也许能挑拨他们,”赵成泽看了于阳一眼,“没想到阿四那么信任张庭,我看离间他们两个是没戏。”   于阳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怎么,不是你说的么,张庭看到阿四抱女人不高兴。”   “不知道……也许不是我以为的那样……”赵成泽欲言又止,似乎觉得要说的话太恶心说不下去,“他们的关系……”   罗子安听出他的猜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   于阳打断了沉默:“阿四现在连自己的人都不敢带,他要怎么接手生意?”   “我已经取得了张庭的信任,阿四现在只能信任张庭,而我会跟着他。如果他和T国人见面,我一定会知道,再想办法通知你们。” 第15章 吃醋   罗子安知道现在他不该想他……至少不应该想到他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他已经很克制了,自从知道阿四的伤很重以后,他又克制不住地去想那天晚上抱着阿四跳舞时那温软的身体,那甜美的笑语,他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的样子,甚至是他重伤时谈判那轻松的语调,明明是冷酷的黑帮分子,为什么有这样温暖的笑容呢。   他本来想让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他们本来就是对手,下次见面也许就站在两个敌对的阵营里了。可是当他听说阿四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带时,他脑子里都是那天阿四湿漉漉地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受伤的眼神。   他不能忍受他们的下一次见面是站在对立面,他想立刻见到阿四。   至于以后,他不知道……   阴森森的医院地下室,门口传来脚步声,阿四躺在病床上,歪着头,无聊地盯着透风口的图案,直到脚步声进了门,才慢悠悠地道:“我好饿。”   阿四连头都没有回,懒洋洋的腔调,带着撒娇的意味,显然是在和一个很亲昵的人说话。罗子安从没见过他这样放松的姿态,但一想到他说这句话的对象,又立刻恼火了起来。   在抬头看到罗子安的那瞬,阿四原本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瞬间僵硬了表情,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罗子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次出卖他的是谁?   “我只是来看看你。”仿佛读懂了阿四的想法,罗子安先开口解释了。   “哦……我该说……欢迎?”   罗子安没有笑。   “你别担心,这个地方是你告诉我的,所以我才能找到。”   “我?”   “你那天说,去找方医生……”罗子安淡淡地笑了笑,“我花了点时间,查了全市医院里所有姓方的外科手术医生,特别和黑道来往密切的,最后找到了这件医院。我又找遍了楼上所有的高级病房,真没想到你会选这样一个仓库。”   “怎么?”阿四挑了挑眉。   “对养伤不好。”罗子安看看四周。   阿四嘻嘻一笑:“比起监狱,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这个你放心,监狱你是进不去了。所有指控水鬼都已经都认罪了,包括他对你下手这刀。”   “这么说,这案子了结得不错咯?恭喜你啊罗sir,”阿四冷冷地说,“不过你是不是要先谢谢我?”   “水鬼会袭击你我根本不知道!那天……我不知道他也会去,我也根本不知道你就是……你。”罗子安的最后一个字说得有苦涩的意味。   见阿四不做声,罗子安试探地又走近了一步:“我真的是来看你的。”   阿四打量了他一下,盯着他腰间,笑了:“看病人带水果,看死人带花,罗sir带的是枪,是来送葬的吧。”   罗子安低头,一伸手,把枪连着枪套一起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拍拍手,“现在呢?”不等阿四说话,他又道:“也许你不信,但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天……那天我做的……都是真心实意的,那天……都是真的……”   阿四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真不像警察。”   苍白无力的,也是他今天见到唯一温暖的笑容,是在这停尸间一样的地下室里,具有感染人心的诱惑力,就是这样的笑容。   罗子安走进床前,慢慢地坐在了床边,“你也不像……”   “……坏蛋?”阿四笑着帮他说完。   罗子安也笑了,打量着昏暗灯光下的他,脸色青白,憔悴之色显而易见,而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只有一条染了潮气的薄被。   “……疼吗?”   阿四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撑着身体坐起来。   罗子安忙按住他的身体,“别动,你这样怎么好得起来……”   阿四笑了出来:“你希望我快点好?不怕你没几天清闲日子过?”   罗子安叹了口气:“看来你是非要跟我做对手了。”   阿四仍然是笑嘻嘻的样子,“该失望的是我哎,你今天那么有诚意,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谈合作的……”   “那你的身体还是慢点好吧,这样……”   “怎么?”阿四抬起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   罗子安的手指按在他肩膀上,传递着他话里的真诚。   “这样……我可以慢点做警察,你也可以慢点做……坏蛋……”   这次,阿四彻底放松了身体的力度,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罗子安坐在他床边,两个人一个坐一个躺,安静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阿四开口了:“你该走了,如果不想让你的枪派上用场的话。”   “张庭?”   “我可不希望我的病房被你们乱开枪。”   罗子安看了一眼刚才就注意到的垃圾桶里废弃的绷带,“他给你换的药?”   “聊胜于无。”阿四对张庭的手艺可不敢恭维,但方医生没法来的情况下,他总不能自己给自己换药。事实上,他不知道是张庭提出自己可以给阿四换药,让方医生不用每天都来的。   关于阿四和张庭是社团新的双子星的说法他早就听过,罗子安终于忍不住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和张庭他那样的人……很好?”   阿四一愣,大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他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问法我还是第一次听,一般人都是问他,为什么和我这样的疯子有交情。”   罗子安被他的笑声气得要死,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离开了地下室。 第16章 野心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尽头,门外黑暗的角落里慢慢出现一个身影,张庭拿着打包好的盒饭走了进来。   阿四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听到我声音,让那条子走的时候。”   阿四微微一笑:“难得你今天那么沉得住气,没带手下不敢和条子死磕?”   “你少刺激我,我跟条子没恩怨的,没必要跟他动手。”张庭顺口敷衍了他一句,事实上他看到罗子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立刻就摸了枪,看到的画面让他醋意横生却不能发作,“你刚才在干什么?”   阿四嘻嘻一笑,一个翻身,灵活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地,去找那盒叉烧饭吃。   “不用饿成这样吧?”张庭佩服他的恢复能力,这家伙的意志力真是不一般。   阿四掰开一次性筷子,得意地一笑,“有没有觉得我身体很好?”   “喂……你在打什么主意?”   “和T国人的见面,不能推后,而且,我要提前。”   “可是你……”   “现在这个世上知道我能行动的只有你,所以,只要你不说出去,现在就是最安全的时机。”阿四试探地看着张庭,说实话他不是很有把握,但是他现在只能依靠张庭的支持。   “你想趁这个时候提前和T国人见面?因为条子刚才亲眼见到你还不能动弹?”   阿四放下筷子,和他面对面坐着:“再拖下去,我只会越来越没有机会。”   “不行,太冒险了。”   “不玩玩看,怎么知道不行呢?”   “疯子,你在贩毒好不好?不是玩过家家,何必把自己逼这么狠……”   “大佬,我知道你在社团久,赚钱多又得人心,从马仔到蒋爷哪个不喜欢你?但是我跟你不同,我无路可退,如果我不把握好这次机会,以后在社团里没我容身的地方。”阿四停了停,见他不回答,又道,“庭哥,你肯不肯帮我?”   张庭喜欢阿四这样小心翼翼对他讲话,低眉乖巧的样子,所以他没有答应得太快,只是皱着眉头看他,慢慢伸出手。   阿四疑惑地看他,张庭慢慢揽住了他的腰,一把拉过他,在他略微惊慌和迷茫的眼神中欺身上去,轻轻按上了他的腰间。   “嘶……你!放手!”阿四痛得大叫。   “什么叫你可以行动了?”张庭挑挑眉,“就你这样还敢去做事?”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每次都要打打杀杀?”   “你疯了。”张庭骂道。   “你早就知道了。”阿四反唇相讥。   “你要我做什么?”   阿四也不跟他客气,“你要放话出去,说我无法行动,让阿泽代替我去和T国人见面。”   “阿泽?”   “我要他跟我一起行动,你把他借给我,剩下的事你不要插手。”   张庭压着那柔软的身体,也许是失血过多,并没有想象中温暖的体温。张庭有一股想抱住他的冲动,但是他知道阿四现在有求于他,给了他寸进尺的机会,于是他也就适可而止地放开了阿四,点点头道:“好,听你差遣。”   “那可不敢,是我该多谢庭哥撑我。” 阿四笑着捧了他一句。   “提前行动,你是怎么打算的?”张庭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借我些兵,我要玩他个出其不意……”阿四眯了眯眼睛,那个吃里扒外的阿泽,藏得那么深,他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他的。   张庭喜欢他自信的笑意,哪怕是充满了算计。   阿四想了想又慎重地加了一句:“我可以行动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有一个条件。”张庭又补充道,“我和你一起去。”   “哦?庭哥也想一起?”阿四笑得畅快,“放心,亏了算我的,赚了少不了庭哥你这份的。”   张庭只是笑笑。 第17章 虚情   赵成泽看着阿四慢慢吞吞走路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受了点伤,就一副支离破碎的样子,废物一个!   于阳猜得没错,阿四需要亲信。   他和张庭的推心置腹换到了他的信任,赵成泽成了张庭和阿四的亲信,特别是在阿四出院之后,赵成泽跟进跟出,阿四也拿当兄弟一样对待,他知道,机会就要来了。   但阿四很沉得住气,出院以后没什么行动,出门也是偶尔兜兜风,把赵成泽当司机一样使唤,可以说两人是形影不离,阿四没有机会做其他事。   赵成泽小心地打开车门扶着阿四进去,阿四看着他笑:“幸好有阿泽你照顾我,不然这几天我就惨了。”   “应该的,应该的。”   “阿泽你做事一向都很靠谱,我怎么没早点发现呢?一定是张庭把你藏得太好,怕我抢人哦……”   “……”赵成泽感觉他话里有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说魄力嘛,你够胆大,说细节嘛,你比女人还细心,这可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阿四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几天由你来照顾我,真是委屈你了,不过话说回来,论照顾男人,你比你那个小女朋友可贴心多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成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又很快地压了下去。他怎么敢,敢提依婷?还用这样的言辞来侮辱他?!   “我……我忘记了……”赵成泽压抑着发抖的声音说。   “是么?”阿四笑了笑,“其实我也从来不知道她叫什么,无所谓啦。”   他要忍。赵成泽告诉自己,忍是生存之道,阿四是个聪明人,他这样挑衅无非是为了试探,只要忍下,让阿四觉得忠诚,他就能进一步取得信任。而依婷是阿四对他心存芥蒂的最后一个理由。   “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赵成泽回答。   阿四凝视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车窗上打着节拍,显然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他叹了口气说:“我真羡慕张庭,有那么多亲信,手下的马仔个个真心拿他当大哥,二话不说都肯为他死,我呢……”阿四说得动情,越说越掏心窝子,把这几年他在黑道白道打滚,最终坠入黑帮的事迹一件件说来。   “四哥,你不会是在耍我吧?”赵成泽不敢相信他,“四哥你这样的高材生,也是走投无路才做这行?”   其实刚认识阿四时,赵成泽对这个人是极有好感的。   阿四是名牌大学高材生,金融系兼修法律,凭借着灵活的商科头脑将买卖做大,再把股份分给几个大佬,因此很得上头的支持。   于公,警方花了那么多心力才掐灭了毒品线,绝不能在这个人手上复苏,否则后患无穷。于私,阿四这个人,怎么看都该是个品质尚纯、前途光明的好青年,他只是没人引导而走了歪路,和那些浸淫黑道数十年的老家伙不一样。   那时赵成泽还自诩为一个负责任的好警察,对这些自我堕落的少男少女总有一种救风尘的义务感。他这样救的依婷,所以也想这样救阿四。   可惜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卧底就是卧底,泥菩萨过江,他自己都没有救成自己,更没有功夫去救阿四。而阿四野心勃勃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个被逼良为娼的好人。   “四哥,你走这条路,是不是……”赵成泽想问,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一直以来是有苦衷的?   阿四苦笑着,给他倒满酒。他已经发现了,赵成泽这个人是属墙头草的,只要有一个人肯跟他推心置腹他就会忘记自己是谁,说他容易蛊惑别人,不如说他是自己被自己蛊惑。既然如此,此人心术不定,不如我来做蛊惑摆布他的人。   他只是需要一个故事,他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于是,阿四越说,赵成泽越听越感同身受。依婷那个贱女人懂什么,阿四才明白他心里的苦,阿四求的不是钱财不是利益,他也是一个从小被看不起的孩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为了活下去,为了争口气而已……   两个人喝着酒说话,半个晚上就过去了。   “四哥,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以为你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早知道有你这么个知己,我……”   “你女朋友的事,你不怪我?”   “她算什么东西,水性杨花不知羞耻……我才不在乎。我当你是我兄弟,你这么好的人,却活得那么辛苦……总之有我在,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阿四转过头,免得自己脸上出现想吐的表情。警察里竟然有这样人,真不知道罗子安是怎么和这种人相处的。   想到罗子安,他心里竟些微地有些开心,好像光这个人名就能让人开心似的。阿四喝下酒,冲淡些恶心赵成泽的心情。   “四哥,你伤还没有好,不能喝了。”赵成泽喝痛快了,牢骚也发够了,终于想起这回事了。   阿四点点头,很听他讲话的样子。他说够了,轮到对方了。   一通抛砖引玉后,赵成泽拍着胸脯说起了自己,几乎整个晚上都在听他那些压抑痛苦的故事。这个人酒量果然是差得可以,没几杯下去就醉,挂在阿四身上称兄道弟地说他自己的心事,虽然没一个字提卧底身份。   阿四微笑地听着,心里很奇怪为何有人蠢到以为说假话可以骗过他?假话,往往比真话得到的消息更多,一句假话需要三句来圆,你总是可以顺着丝网找到蜘蛛。 第18章 试毒   夜晚,阿四前面站着七八个人,依次在搜身,把手机扔进有信号干扰的桶里。阿四凝视着他们每个人的脸,张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大群人上了一辆漆黑的车。   开门下车,一伙人快速走进酒店拿了房卡就上电梯,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套房很大,定了一桌晚餐,色泽鲜亮地在餐桌上,谁都知道它不是主角。   始终指向了十一点,静悄悄的走廊穿来敲门声,T国人很守时。   赵成泽开门,进门的是四五个穿着马来衫的男人,最后是个中年女人,个子不高又瘦,皮肤有些黑,很精干的样子,多半就是朱姐了,她的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姑娘,打扮得很是艳丽,浓妆艳抹让人眼前一亮。不过在T国这样的人,谁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阿四迎了上来,和朱姐互相双手合十,笑容可掬地问好,互相介绍着身边的人物,原来那姑娘是朱姐的女儿,娜沐。   朱姐颇为豪爽,赞许地道:“今天见了龙兴社双子星,真是荣幸,没想到都是这样的青年才俊。”   张庭笑道:“早听说朱姐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令爱也是这样美丽聪明。”   “娜沐,这两位是龙兴社最年轻的话事人。”朱姐回头对女儿说着。   娜沐站在母亲身后,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眼神妩媚不失清澈,似乎不为所动。   双方寒暄了几句,立刻进入了正题。朱姐一挥手,一个穿樱桃色马来衫的手下提上来一个小小旅行箱,一打开,一盒满满的都是高档雪茄。   朱姐拿出一支,取出两头的烟草,中间赫然是白色的粉末,抽出一张纸片,将一支雪茄里的粉末都倒在上面,低头嗅了嗅,一脸享受,推倒阿四面前:“极品的A货,整个金三角只有我拿得出这样的货,请。”   张庭伸手一拦:“朱姐,我们只做生意,自己是不碰的。”   娜沐明亮的眼睛一转;“帮有帮规,做我母亲的生意,就要守我们的规矩。”   没想到她的声音都是很动听,虽然中文说得不是很流利。张庭对她笑了一笑:“客随主便,小姐是客,何必强人所难呢?再说,这么多,不怕闹出人命?”   “请你是看得起你!”   张庭正待说话,阿四轻轻按下他的手臂,笑道:“朱姐请我验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四哥有胆识!”   “朱姐,你这么叫我可不敢当,叫我阿四就好了,”阿四笑颜如常,“谁不知道整个金三角几百口人等着朱姐养活,如果生意出一点差错,可是几百条人命。”   朱姐也笑:“阿四真是善解人意,说实话这几年我做生意一直很谨慎,这几百口人都指望着我养家糊口,我要确保我的合作伙伴……值得信任。”   “女中豪杰,佩服。”阿四笑着,拿起铁片拨了拨粉末,低头就要吸……张庭被他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手臂,“喂!”   张庭的喊声被淹没了,因为同一时刻赵成泽突然大声叫:“别碰!”   “朱姐,我替四哥验货。”赵成泽说。   娜沐冷眼一瞥:“你是谁?我的A货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尝的。”   “我是四哥的……我这条命就四哥的,这点小事,我替他来,为什么不可以?”   赵成泽把桌上的白粉挡在面前,诚恳地看着阿四。   阿四盯了他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朱姐摆摆手:“好,你来。”   赵成泽俯身把粉末吸进鼻子,长长吸了一口,赞道:“果然是极品的货色!”   “看来你也是精通此道。”朱姐又抽出一只雪茄,如法炮制地倒出粉末,在纸张上抖抖:“来,阿四,我再敬你。”   阿四一直笑着,伸手拨了拨:“盛情难却啊。”   赵成泽上前一步,低头一吸,仰头笑:“哈……哈哈……真的是极品……”   “阿四有这么衷心的属下,我真是羡慕。”   阿四扶住摇摇欲坠的赵成泽,“在道上混,谁不是拿命换的呢,阿泽是我最好的兄弟,朱姐不要逼人太甚。”   赵成泽觉得全身都在发热,控制不住地要抽搐了起来。阿四关切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在混沌中隐约觉得那笑意有些不怀好意,但是不会的,阿四说他当他是最好的兄弟……   张庭冷笑道:“朱姐,玩那么大,玩出人命了可不好啊。”   娜沐冷冷地甩出一句:“胆小鬼。”   张庭不怒反笑,身体向前一探:“小姐,不如你奉陪,我们一起?”   娜沐手中精光一闪,向张庭眼前划过。张庭侧身一闪,躲过她掌中短刀,反肘对准她下颚。   几个手下见小姐和人动武,本想上来帮手,朱姐却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开,她也是有意让女儿出头。蒋爷这个老狐狸自己不出面,派了这两个后生仔,她也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第19章 疯子   娜沐侧头避开,手中短刀横切过来。张庭不避不让,反手接住她手腕,仗着对方是女子,蛮力不足,握住她手腕一把拽了过来。   娜沐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她败中求胜,膝盖一屈打在张庭膝盖内侧,就想掏怀里的匕首。张庭拉回她的手,但也失去了平衡,带着娜沐一跤坐倒。   娜沐整个人倒在张庭怀里,狠狠瞪了她一眼,刚要站起又被张庭拉了一把,“你!”   张庭贴着她的耳朵道:“身材那么好,武器就不要藏在不该藏的地方。”   娜沐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记着!”   阿四在一旁拍手,笑嘻嘻地说:“令爱好身手,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能和庭哥打平手的女人。”   朱姐含笑:“小女雕虫小技,见笑了。”她有些意外,龙兴社的双子星,出人意料的年轻,张庭外貌出众,身手不凡,将来可能是龙兴社的头把交椅,阿四看似斯文讲理,但总摸不透,这两个年轻人都颇得人心,都是人物。   “庭哥,四哥,对我们的货满意么?”   张庭身后一个马仔上来:“确实是难得的A货。”   阿四笑道:“我就知道朱姐有全金三角最好的货。”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这。明日此时,请两位带我去码头见识见识。”朱姐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赵成泽,“你这个手下很有种。”   “谢谢夸奖,荣幸之至。朱姐,你不会失望的。”   朱姐一挥手,身后的男人快速收起箱子,众人鱼贯而出,娜沐狠狠白了张庭一眼,不得不说美人生气起来也是美人。   阿四笑嘻嘻地在张庭身后道:“庭哥,又惹美人债了?”   “这个辣美人,我可惹不起。”张庭拍拍阿四肩膀,“果然如你所料,条子没有想到你这么早就行动。”   “目前很顺利。”阿四点了根烟,也递给张庭一根,给他点上。   “很顺利?”张庭深深吸了口烟,“你知道朱姐今天会跟你玩狠的?”没想到第一次做生意,她就先给一个下马威。不过这条线如果做稳了,那真是财源滚滚了。   “不知道。”阿四倚在玄关上吸着烟,转头吩咐正在七手八脚照顾赵成泽的几个人:“丢水里,冰水,给他灌水让他吐。再不行送医院。”   “送医院?”张庭奇了,“他这个样子怎么送医院?”   “你不紧张他啦?”阿四笑着,“他不是跟你喝酒通宵谈心的好兄弟么?”   “刚才谁说他是最好的兄弟了?”张庭也回敬阿四。说来也奇怪,赵成泽这种嘴上跟你称兄道弟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不知为何就是不待见他,特别是自从阿四上次跟他讲过这个人之后。张庭再次感叹他受阿四的影响真是很多。   “你知道他是谁?”阿四压低声音。   张庭笑了:“你吃醋吃到还去调查他?”   阿四白了他一眼。   “你这么有信心阿泽会给你卖命?”   “怎么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收场?遇上这群玩狠的T国人。”   “什么怎么收场?”阿四一眨眼睛,“我验货不也是一样。”   看到阿四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张庭忍不住皱眉。就在一边的浴室里,手下正七手八脚地把赵成泽搬进浴缸浸冰块,伴随着他嘶哑的叫声。   “你打算把自己弄成他那个样子?”   “那是他没用,”阿四嘲笑道,“那点分量就成这个鬼样子。”   “你这个疯子……”一个人的名字会起错,但外号觉不会叫错。做这行的,十有八九都是身不由己,人人都想着逐利之余要着手洗白,就像自己。所以说阿四就像一个异类。   “蒋爷就是因为这点才器重我,”阿四耸耸肩,“我当你夸我。”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张庭忍不住问,“你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不需要,从我走这条路起,我就没想过留后路。”   “幸好我今天跟过来了,你忘了你腰上的伤还没有好?”张庭恨不得一拳揍在他轻描淡写的脸上,虽然他也有点搞不清为何自己那么生气。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阿四笑嘻嘻地说,“幸好你今天跟过来了,如果我神志不清了,你还可以顶上主持大局。”   张庭沉着脸不说话,缭绕的烟雾在两人身旁环绕着,赵成泽和其他人的声音在浴室里变得遥远,今晚的明争暗斗也渐渐远去,两人周围变得安静而暧昧。阿四察觉了他的气愤,两人互相吐着烟,气息也在彼此脸庞环绕。   “你知道他是谁?”阿四再次压低声音说。   “你难道要告诉我,他才是卧底?”   “BINGO!所以么,扛不住了就送医院,只要不死人就好了,让条子们自己收拾去,扛得住,我们就继续陪他玩玩。”   “你没弄错?”   “可惜他演技太差,明明被我抢了女人,恨我入骨,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他今天还冒死救我。条子如果想靠他这张牌玩过我,就大错特错了。”阿四熄灭了烟。   “这么说,明天的码头……条子一定会来,”张庭若有所思,“先别打草惊蛇……你接下来还想带着他?”   “当然带着,这几天我必须和他形影不离,把他放哪里我都不放心。”   “太冒险了吧?你的身上伤还没好,能应付得来?”   “别小看我啊庭哥,明天我就要给条子一个惊喜。”阿四一笑,接过张庭递过来的烟抽了一口,两个人的脸颊轻微触碰到一起,彼此都一愣,空气中有些暧昧的味道……就在此时,浴室里的人喊道:“庭哥!四哥!阿泽缓过来了!” 第20章 恶意   “赵先生,现在你打开门,看到了什么?”   有一道光,金黄色的,光晕里若隐若现一个人的身影,   在旁边声音的鼓励下,他慢慢走过去,那人干净得像神子,沐浴在阳光下,而草地上却是血迹斑斑。   “赵先生,接下来你会听到我数三声,然后你会忘掉梦中的一切,醒过来。三、二、一。”   他在心理医生的诊疗床上醒来。   “赵先生,刚才催眠诊疗时你梦到的情景,我会先整理一下,在下一次会面时再和你聊聊,但如果你现在就想知道的话……”   声音在慢慢淡出,心理医生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他又一次从梦中醒来。   好累,好长的梦中梦。   他梦到什么了刚才?   私人医院里,阿四守在病床前。   赵成泽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阿四在笨拙又认真地削着一个苹果,平时在手里玩转如同暗器的小刀却无力对付一条条的苹果皮。   阳光从阿四身后的窗口透射过来,浅金色的光芒映得这个身影格外温柔,赵成泽看呆了一般地移不开视线。   阿四转了转被削得惨不忍睹的苹果,自嘲地叹了口气,勾起左边嘴角一个小小的梨涡,这才发现赵成泽已经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阿四脸上一红,忙把苹果丢在身后的桌上。   “四哥……”赵成泽虚弱地叫出声。   “你没事了,放心吧,都挺过来了。这趟不容易,辛苦你了。”阿四安慰道。   “你一直在这里陪我?谢谢你四哥……”   阿四点点头:“我已经让人通知依婷了,但是她还没有来。”   赵成泽仿佛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不要她来……你陪我就够了……”   “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要多休息,我去叫护士。”   赵成泽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不用……我想吃水果……”   阿四眼中的恼怒之色一闪而过,一柄小刀插起苹果,递给赵成泽。   赵成泽却只是看着他,又道:“四哥,我有话对你说。”   阿四又坐了下来,慢慢地把苹果削成块状。   “幸好你没事,四哥,那天真是太危险了。”   阿四点了点头,把一块苹果喂到他嘴边。   赵成泽红了红脸,要讲的话咽了回去。这样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就是拉不回头,非要做这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呢。自己要做的事,可是把他送到监狱里啊。   “四哥,如果……如果将来我做了什么事情,会害到你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阿四慢条斯理地说。   “我是说万一……我怕……我怕我太傻,做错什么…… ”   阿四侧过头,掩藏住眼中透出的狠辣,心中冷笑着,竟然有这样厚颜无耻而不自知的人。过了一会儿,他才把头转回来,看着赵成泽的眼睛说:“我有预感,我会被身边一个很亲近的人害死……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赵成泽一惊,还想说什么,阿四已经恢复了他熟悉的笑容,站起身来:“好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阿四走出医院,看了看时间。没错,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人皮面具,胶水,制服,帽子,假证件……   半个小时后,阿四从一栋公寓出来时已经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了,很快他又混入了街头斗殴的流浪汉中间,变成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员被带入警局。   警员挨个询问,登记着人员信息和事情发生经过。   阿四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要求上洗手间清洗一下。   五分钟后走出了一个警员,一手证件一手警徽,径直走向人员信息办公室。   “四哥,于sir的办公室没人了。”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清洁工低语,“这几组是密码,你都试看看,我不确定。”   十五分钟后,罗子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于阳办公室出来,正向警局门口走出去。   “喂,那个人是谁?”罗子安问莎莎。   “不知道,没注意。可能是三组的吧,听说今天调来了新人了。”   那个人侧着脸,看不清楚,但走路的步态,那身影……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罗子安摇摇头,最近怎么老想着那个人…… 第21章 识破   “我通过了T国人的测试,所以他们要求交易的时候我要在场,作为担保。”赵成泽说,“你可以放心,这次龙兴社就算想耍心机也没办法,只要我不出现,朱姐就拒绝交易。”   “你做得非常好。你放心,我会保证抓捕行动以后证明你的清白,只不过你先要在监狱里呆几天,等案子结束以后我就会公开证明你是卧底的档案。”于阳说。   赵成泽苦笑了一下:“希望你信守承诺。”   码头,湿粘的海风,夜幕下几个人影忙碌着。   娜沐注视着远处赵成泽的身影,压低声音道:“我母亲同意今天都按你的要求办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拔掉一根刺……”阿四眯了眯眼睛。   “要是我们今天有什么损失,也算在你账上了!”   “那是自然。”   阿四笑了笑,四处一望,低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十来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码头。娜沐一使眼色,在手下的掩护下快速撤离。   阿四冷笑着看着码头中间的赵成泽,被抓走以后你该怎么证明你不是毒贩呢?卧底身份信息文件已经被销毁,世界上唯一知道赵成泽是卧底的只有于阳。   而于阳这样急功近利的人,若这次还没有成功,他是不会暴露赵成泽这张牌的。赵成泽只能在无穷的等待中继续潜伏。更何况,谁能保证于阳今晚能会平安无事?   赵成泽,你自作自受。   手机响了,阿四心口一跳,这个时候手机响可不是什么好事。   “疯子?你那里没事吧?”传来张庭急切的声音,“条子把这里包围了,朱姐刚刚逃脱!”   “你呢?你脱身了吗?”   没有回答,断线了。   阿四招呼手下带上赵成泽,迅速冲上车,奔向另一个码头。   原本的计划是,他带着赵成泽,和娜沐伪装在A码头交易,有意无意地放纵赵成泽把消息透露给条子。实际上在B码头,张庭和朱姐进行的才是真正的交易。   这个计划里,是哪里出了问题?   妈的!   几天前   阿四伪装成警员,大摇大摆地走出警局以后,罗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一下监控。不知为何他对这个身影总有不安的感觉。   监控里,这个警员第一次出现是从卫生间出来,然后一路进了于阳的办公室。   “于sir,你的办公室……你检查过吗?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动过?”   于阳立刻反应过来,一查资料,赵成泽的卧底档案没有了……   两个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赵成泽的身份暴露了。   于阳来回查看监控,发现了这个流浪汉一路变身成警员的过程。他挫败地锤了下桌面:“岂有此理,给我去调那群小混混的资料,是谁,竟然敢……”   “停,停在这里。”罗子安指着监控画面里擦身而过的两个人,“他们在说话,你看。”   “这个人是清洁员。”于阳打了几通电话,很快拿到了那天的值班表,“本来是小李的班,临时和别人换了班,这个人已经离职了。”他理了一下思路,“当务之急是,阿泽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他的消息就不再可靠了,这下……我们要从长计议了……”   罗子安盯着定格画面中那个身影,果然是阿四,他居然胆大妄为到……敢孤身来警局销毁赵成泽的档案!   “子安,你认识……?”于阳试探道。   “没……”罗子安移开目光,“我只是在想,我们一直在严查警员里会不会混入内应,却忽略了保洁员,这类通常不太引人注意的人员。”   “说得对,没想到他们从这里下手,真是狡猾……”于阳点头,接下来要好好查查后勤人员的队伍了。 第22章 交换   阿四的车冲进B码头,一阵枪林弹雨后,码头恢复宁静。   张庭被几个马仔护在集装箱后面,另一边是拿着对讲机的罗子安和警员们。   阿四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对峙的两人。   他坐在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动,眼睛透过前窗看去。   挥手制止突击队的枪林弹雨的那个人,罗子安,正在凝视着他。   阿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向左边望去,张庭背靠集装箱,也在凝视着他。   阿四冲他点点头,来回估量了一下两边的火力,不管哪边有损伤,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局面。这个古怪的念头在脑海深处一闪而过,他来不及细想。   一行四人走下车,一个马仔用枪抵着赵成泽的脑门,一个马仔跟在阿四身后。   罗子安越众而出,他身后的警员已经明白局势,正在冲对讲机汇报情况。   阿四迎风而立,罗子安向前几步,和他对峙着,胸前的警徽闪闪发光。   一阵响雷,天空轰隆隆作响,似乎每次都是在这样的天气相遇。   “罗sir,好久不见了。”   罗子安淡定地说:“没有很久,上次你光顾警局,怎么走得那么急?还没有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原来如此,终究是自己的大意害了张庭,“哪里出了破绽?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没有破绽,只可惜那个人是你。”罗子安凝视着他,“我总是认得出你的。”   阿四笑了:“你是兵,我是贼,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坏消息。”   罗子安默然一会儿,“你要什么?”   阿四看了看张庭。   “罗sir,不能放他们走,若是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次回去你怎么交代?”耳机里传来其他同事的声音。   “罗sir,慢慢想,我时间很多。”阿四示意枪手顶着赵成泽的脑门走向隐蔽的角落,然后摸出一炳小刀,“你想好之前,他最好还活着。”   “说起来,还没感谢罗sir帮我解除了一个隐形炸弹啊,真是有缘份,我怎么每次碰上罗sir你,你都会给我一些好消息呢,看来你真不适合当警察啊。”阿四浅浅一笑,露出一深一浅两个梨涡。   明明是挑衅却被勾魂,明明是威胁却浮想联翩。“你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的。”   阿四爱抚地摸了摸刀,快捷无论地一挥,将刀插进赵成泽肋下三寸。   赵成泽大声惨叫,那声音让所有警员都不寒而栗,阿四快速拔出刀,赵成泽连血都没有溅出太多。   罗子安看得清楚,肋下骨三寸避开了重要器官和血脉,又剧痛无比。阿四想必要挑人身体上那些能折磨人又不会迅速致死的地方下手。   两个女性警员都转开眼睛不想看这残忍的画面,罗子安却死死盯着他,你难道真的是这样的人?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当然是,他是头号黑帮分子,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别人的命?   可是……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在乎张庭的命?   莎莎叫道:“你疯了!弄死他你什么条件都得不到!”   “他会不会死,就看你们决定的速度了。”阿四瞥了罗子安一眼,“而且,罗sir一直知道我叫什么的吧?”   罗子安长长叹了口气:“疯子……”   阿四把刀刃上的血迹涂在赵成泽脸上,扭曲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怖。   赵成泽呻吟着道:“四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恨你?”阿四笑出声来,“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是看不起你。”   “为什么……我对你……一片……”   “你这样的人,不论做警察还是混黑道,都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养条狗都强过你。”阿四把他踢给几个马仔,不再看他一眼。   张庭笑了笑,远远地,给了他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阿四的心理战术很奏效,在赵成泽一声声惨叫的催促下,于阳很快就答应放人了。   交换人质,一边一个,很老套的君子协议。   警员们放开枪,死死盯着张庭,张庭倒很沉静地缓步走向阿四那头。   阿四押着赵成泽一路退到了仓库门口,他一放开赵成泽他就瘫倒在地。   几个马仔看了看阿四,阿四摇摇头,示意让赵成泽自己爬过去。   赵成泽咬咬牙,忍着疼痛一路爬向警方。   一群警员都屏住了呼吸,莎莎恨声道:“做太绝了,迟早不得好死。”   天上掉下豆大的雨滴,淋湿了每个人。   交换人质的地点很应景,崭新的集装箱吊桥恰好摆在双方的中间。   两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目送着交换的这两个人质在中线错过身位。   张庭自言自语地道:“这场雨来得是时候,那些白粉到明天都会流进臭水沟里……”   赵成泽爬得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吃力,而张庭已经快回到自己阵营了。   罗子安有些不忍,看了阿四一眼,见他缓缓地点点头,罗子安立刻上前,刚刚扶起赵成泽,原本软弱无力的赵成泽突然拔起罗子安腰上的枪! 第23章 背叛   谁都以为赵成泽会对黑道众人发难,没想到,赵成泽对准的竟然是——距离他最近的罗子安!   罗子安毫无心理防备,霎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做出的反应再快也敌不过如此近距离的偷袭,眼看着就要被一枪毙命,只听一声枪响。   中枪的不是罗子安,而是赵成泽!   赵成泽的胸口上多了一个血洞,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四,喷出了一口血,持枪的手歪歪扭扭地垂下。   是阿四,抢在赵成泽之前开枪救了罗子安。   阿四侧着头看他,脸颊上搭着湿漉漉的额发,握住枪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比当事人还心有余悸一般。   罗子安喉咙一动,他从来没有想到阿四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救了他。他认识的阿四是个冷静又狠毒的疯子,即使经常被他温暖的笑容迷惑,罗子安仍然没有想过阿四会救他。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又是一声枪响,张庭的小腹也多了一个血洞,他同样不可置信地看向开枪的方向。   是于阳,他的右手还拿着枪,左手拿起对讲机下令道:“行动!”   雷声伴随着闪电一次次划亮天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瞬时间,枪声大作。   “对方率先枪击人质,交换协议已经作废!全组行动开始!”   于阳竟然以阿四先开枪为理由,毁了协议。   张庭控制不住身体的重量,已经了半个身体靠在阿四身上。   阿四掩护着他躲进集装箱堆里,两人全身都已经被雨淋湿,张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上的血混着雨水流在地上。   “我……”张庭捂着还在冒血的伤口。   阿四咬了咬牙:“别说话。”   张庭脸色苍白,血流如注,伤口的血必须马上止住,这场枪战必须马上结束,耳边的枪声像是过了一整年。   这样的一个人被偷袭,偏偏是张庭这样义气深重,牵挂良多的人被偷袭,因为自己的两次失策!   “对不起,”阿四托住他无力支撑的身体,“我不该……”   张庭了解阿四的身手,这一枪的准头和速度,是他下意识就打出去的子弹。阿四是想都没有想就救了罗子安……   张庭艰难地动了动嘴巴,呼吸急促而厚重,原本挺拔的身躯歪歪地靠在墙上。   阿四的眼睛在发光,亮得足够动人,雨水顺着睫毛流下,看起来像是哭了,不过张庭知道他是不会哭的。   “庭哥,我有一百种方法救你回来,最差,我也能找一个顶级的大律师让你回来……庭哥,你信我吗?”   阿四要赌,张庭也要赌。   张庭看着他执着到疯狂的眼神,眼中闪着愤怒、仇恨、伤痛……   两次被同一个人背叛,疯子,这就是你救他的后果,他能捅你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而这一次,阿四是真的被伤到了,像一只野兽两次落入信任的人类设的陷阱,在深渊里咆哮着伤痛。   如果,再也见不到的话,他不希望是这样的分别。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彼此的脸庞,张庭颤抖的双手揪住阿四的衣襟,带着体重向下拉他。他终于吻住了阿四,浓烈的鼻息交汇,带着血腥味的唇舌侵袭,小腹疼得快要失去知觉,而他唯一的救赎,是眼前的阿四。   阿四颤抖着贴着他的脸,他在说再见,他在告别……   大雨倾盆,同伴的舔舐让这只狂躁的野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阿四身上的暴戾之气缓缓平息。张庭轻轻地深入,尖锐地咬破了他的唇,血混着雨水钻进他的口腔,回答着刚才的问题。   又是一道道密集的闪电,短暂的一刻好像过了很久一般,直到张庭越过阿四的肩膀看到罗子安,才慢慢放开了阿四,他傲慢地和罗子安对视。   罗子安脸上的表情,让张庭很痛快,像是畅快淋漓的复仇,畅快得甚至可以忽略身上的剧痛。   阿四看到罗子安的瞬间,被张庭安抚下的愤怒之火又瞬间被点燃,他手不抬身不移,突然一个后踢将人撂倒,匕首已经握在手里,罗子安的脑门被阿四抵在铁箱上——如果刚才对赵成泽的那一枪不算的话,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身手制服过一个人。   阿四两眼皆红,幸好理智尚存,他用匕首抵着罗子安,一字一顿地道,“让你的人来救人。”   阿四那双会笑的眼睛,现在冰冷得如同受伤的野兽,甚至在他第一次受伤误以为是罗子安部署时都没有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罗子安闭上了眼睛:“你放心,我欠你的一条命,我还给他。”   从于阳开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陷他于不义。他是个警察,但也是个人。   罗子安果真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拿起对讲机照办。   “救护车几分钟内就会到,你……”   阿四把罗子安身上的通讯设备砸烂在地上,一把抓起他的枪指着他,“跟我走。” 第24章 人质   罗子安双手被缚,感觉身体被绑在了什么东西上面,随即脸上的黑布被扯开,双眼重见光明。   似乎是一个废旧的修车场,罗子安眯着双眼,模模糊糊地寻找阿四的身影。   “好几个兄弟都折在你手上了,死条子!”   “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帮假仁假义的条子,给我打!”   “罗sir,你最好撑着点,可别死了,庭哥还等着你去换出来呢!”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然后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罗子安一声不吭地忍着,眼角余光看到刚进门的阿四,他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衣,纤尘不染的,除了手上抓的那件沾满张庭鲜血的上衣。   “住手!”   “四哥,他……”   “下手那么重把他弄死了怎么办?”   已经打红了眼的几个打手愤愤不平地退下了,阿四把血衣扔在一边,手上和身上的血腥味仍然浓烈。   阿四盯着他,手上的匕首慢慢地划过他的咽喉,刀尖上似乎都刺出了血。   但罗子安并不退缩,也不避让阿四凌厉的目光,他舔舔嘴角的血,先发制人:“为什么要救我?”   话音刚落,罗子安脸上狠狠挨了一拳。他从未见过阿四动手,总以为这个斯文秀气的黑帮大佬和以前那些打打杀杀的类型有些不同。事实证明他认为阿四只喜欢动动嘴,是错的,脸上这一拳,很疼。   阿四看了看自己出血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撕下一条条纱布,慢慢地缠在手上,抬起罗子安下巴。   罗子安吐掉嘴里的血水,勉强笑了笑:“你枪法很准。”是啊,一个枪法那么精准的人,手上功夫怎么会差?   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罗子安眼冒金星,鼻腔里是浓烈的血腥味,半张脸上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   “四哥,条子那边的电话打通了!”   阿四点点头,手下把手机递过来,他缠着血衣的手玩弄着匕首,不知不觉紧紧地抵在罗子安咽喉处,明亮的眼眸中闪着疯狂、执着和受伤的破碎感。   竟然在这种时候,他还觉得阿四很美……罗子安觉得自己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于sir。”   “阿四,张庭现在脱离危险了。”于阳快速说了这句话。   手机上传来几组张庭被推出手术室的照片。   “他刚接受了腹腔镜手术,麻醉还没有醒。”   抵在他咽喉处的匕首一下松弛了力道,罗子安面前冰冷的杀意消失了。   “罗子安呢?”   阿四把听筒放到罗子安耳边。   “于sir,是我……”   “子安,你怎么样?”   “我暂时没有危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阿四拿回手机:“撤销对张庭的所有指控,你们已经没有证据了,不要浪费时间。”   “这需要时间……”   “你用多少时间我不管,我等得不耐烦了,随时会要他的命。”   “阿四,你别太嚣张,就算张庭的指控全部撤销了,你也逃不了,赵成泽还生死未卜,你……”   阿四打断了他:“庭哥少根头发,我都会取消交换。”   “罗子安也是,你……”   阿四收线,拔出一次性电话卡,把手机扔给手下,“先休息吧,小心条子上门。”   手下们都散去,阿四也起身要走。   “你知不知道你在气什么?”罗子安突然笑了一声:“你气你救了我。”   阿四停步。   “因为你说喜欢我,我听到了。”   阿四转身,简直被他气笑了,“你是不是自恋疯了。”   “枪响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你当众说你喜欢我。”   罗子安脸上又挨了一拳。   “玩我啊阿sir?”阿四冷笑,“你们想玩,我陪你们玩到底。想玩阴的,我也奉陪。但庭哥不一样,他有朋友,有家人,他是帮我才趟这趟浑水的。”   还没等他再动拳头,罗子安哑着喉咙先笑了起来,“他帮你,不是无所求。他求的,也未必是财。”他直勾勾地盯着阿四被咬破的嘴唇,“他想要什么, 你知道吗,你给得起吗?”   阿四眼中的闪过羞恼之情没能逃过罗子安的眼睛。张庭那具有侵犯占有意味的、赤裸裸的欲望还残留在阿四的唇上。   罗子安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点破,可是心里一股醋意无处发泄,脑中都是大雨中的拥吻,还有……张庭挑衅他的眼神。   阿四直接把他踢翻在地。这下,他终于闭嘴了。 第25章 软肋   一夜无梦,罗子安竟然睡得很好。   从通风口的变换的光束能判断出,外面应该已经是白天了。   响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子安艰难地移动着身体,地面上的粉尘吃进鼻腔,让干渴的喉咙更加沙哑,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瓶拧开瓶盖的水递到他面前,有人托着矿泉水瓶,在给他喂水。   阿四倒出剩下半瓶水,擦拭着罗子安脸上的血垢,这张脸不及张庭那般棱角分明,但眼睛很大,对于一个警察来说,长得太过温和了一些。   罗子安忍着伤口沾到水的疼痛,嘶的一声笑了,“担心我啊?”   阿四看起来已经冷静了许多,“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说着擦掉他人中处的鼻血,把纸团扔到一边。   在这空荡荡的工厂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呢?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罗子安终于问了。   “什么?”   “你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为什么要……要……”   “要做伤天害理的事?”阿四索性坐在他面前。   是,他真的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想好好活着。“为什么?”   “你有没有赌过钱?”阿四反问,但不等他回答,“如果有,你就会知道一夜暴富的感觉。”   罗子安呆呆看着他,心里又爱又恨,“如果赌输了呢?”他见过赌徒的眼睛,和这一双眸子里闪着的光何其相似,只不过他一双杀人不眨眼的眸子更美艳动人。   “我不会输。”   “万一输了呢?”罗子安执着地问。   “输了又怎么样?不得好死吗?”阿四冷冷一笑,“赚黑钱的会不得好死,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吗?”   “你……你真是个疯子。”原来他一直很清醒,清醒的疯子。   “没有输,输了就是死。”阿四冷静地说,“监狱那种地方,我一天都不会去的。”   不知为何,罗子安对他这种决绝的态度完全不意外,良久,他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不信。”   阿四无所谓地一笑,“随你。”   罗子安他凝视那分外平静的容颜,目光变得柔和,“你以后放盘口、洗钱都没关系,但是别碰白粉,白粉的案底洗不干净。”   他竟说出这么一句来,阿四不由得愣住,“这种话,是一个警察该说的?”   罗子安摇摇头,慢慢地道:“不是警察说的,是我对你说的。”   两个人对望着,良久,阿四终于道:“想知道为什么,下地狱来问我。”   阿四站起身来,翻出一柄匕首,在手掌里轻快地转动了两圈,俯身两刀,罗子安感觉身上和手腕一松,绳索被割断了。他活动着筋骨,不解的地看阿四。   “我是黑,你是白,我们从第一天开始就是不同路的人。自己选的哪条路,就要一条路走到底。”   “你想干什么?”   “你可以走了。”阿四把佩枪扔还给他。   他竟让自己恢复自由行动了,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阿四在手法熟练地换一次性手机卡,然后开始噼里啪啦的按短信,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外面果然是正午,罗子安走了两步,察觉出不对劲了。   阿四那些手下呢?为什么一个都不在附近?难道……他不是派他们出去做事,而是……遣散了他们。   他自己一个人……要做什么?罗子安有不好的预感。   昏暗中,阿四等着手机屏幕亮起,专注地看着跳进来的短信。   突然间手中一空,手机被不知何时折回的罗子安一把抢过,他看到屏幕上的几行对话,最后是一家医院的地址。   “你想单枪匹马去医院?你赌于阳不会派人看着医院?”罗子安又惊又气,这疯子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阿四没答话,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就算于阳猜不到你会去救人,你也……”话没说完,阿四倏然探身,抓住对方手肘轻轻一撞,罗子安果然脱手,阿四稳稳抓回下坠的手机,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他这一偷袭又快又狠,罗子安的手臂顿时酸麻难当,他心里窝火,甩了甩手,一个箭步上前搭上阿四右臂一拽,就要把他放倒在地。   阿四也不慌,顺势拉住罗子安的手腕向下就压。他肩膀一阵剧痛,阿四一抓一扭,竟是要卸掉他右臂。   罗子安万万没想到他一出手就如此毒辣,脑中念头转得飞快,手腕疾翻,右肩一沉,避开了阿四拧手折腕的一击,同时将人一提,重重地撞在承重柱上,瞬即右手锁住他喉颈部,左手抓住他挥出的右手腕,顺势屈肘顶住他心窝处,同时左脚向前卡住他膝盖,防他飞脚伤人。   这一番动作在瞬息之间一气呵成,没给阿四留一丝反击空间。罗子安当警察那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对人下过锁喉这样的死手,可是对付这疯子,一不小心完蛋的就是自己。   如此,总算将他整个人死死按在墙边。罗子安松开右手的力道,阿四终于呛了口气,咳嗽了出来,“你打架,蛮……蛮帅的嘛。”   “……你舍不得伤我。”如果刚才阿四那招用上十成十的力道,自己的右肩关节会早就脱臼了。   两人都喘着粗气,穿过通风口的几束光线的照耀下,被激起的粉尘在四周飞扬着。   “疯子,冷静点,想想别的办法。”   阿四又挣了几下,终于不再反抗,额上被罗子安逼出的几条青筋也服帖地黯淡了下去,侧颜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秀气而脆弱。 第26章 热吻   “什么办法?”   因为不敢松开禁锢的力道,罗子安的的脸紧贴着他,连四肢也交缠着,交换着彼此炽热的气息。   “你的脑子一向很好用,很聪明。”   “你不知道么,聪明人做起傻事来,总是比普通人还傻。”   “张庭的外伤,至少要在医院呆一周,你别乱来。”罗子安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不如让律师好好打官司,他赢面不小。”他虽然松开了右手的封喉,两只手臂却像铁圈一样紧紧地箍住阿四,连膝盖都被他死死卡住,完全没有给他留一丝能暴起伤人的余地。   阿四闷在他肩窝处发出了一声笑。罗子安也不由得好笑起来,自己怎么说出了这种话。   他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地轻咬下唇,干裂的薄唇不像以往那般水嫩,唯独被张庭咬破的地方一片红艳,泛着淡淡的一层光晕,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滋润,想占有,想染上自己的气息。   张庭想要什么,罗子安很清楚。因为……这竟然也是他想要的。   阿四微红了脸,控制着紧促的呼吸,似乎是不想在这场角逐中落入下风。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俯下头就能若有若无地触碰着那冰凉而柔软的唇。   罗子安不再忍耐,猛地捉住他的手腕按在墙上,便深入地吻了起来。他第一次吻他就十分粗暴,整个人压了上去,恨不得将他揉碎。   没有预料中的反抗,阿四显得异常的乖顺和安静,却隐隐透出浓浓的疲惫。   他胯部的枪支抵着他的腰,两只枪管碰在一起发出激烈的撞击声,混合着彼此浓重的喘息声。不管了,不管外面是歌舞升平还是兵荒马乱,就当明天世界就会燃尽。   “呜……”后腰伤处被剧烈地抵在墙面摩擦,阿四吃痛地轻哼了一声,像小动物在低声哀求。   罗子安回过神来,伸出手缓慢而小心地揽住他的腰,用眼神询问他还好吗。   阿四的一双眼睛雾气朦胧的,被吻得水润红肿的嘴唇微微张开,有种狠狠欺负了他的感觉。   稍微清醒的理智又被燃尽,罗子安喘了口气,一偏头,又吻了上去。   谁是谁的战俘,谁是谁的牢笼。   都不再重要。   再多的算计,再重的戒心,此刻你都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空旷的厂房里回荡着放肆的亲吻声,突然啪嗒一声,传来矿泉水瓶被踩裂的声音,两人立刻警觉。   “站住!”罗子安喊,但对方根本不听他的。   阿四拉开保险杠,冲着逃跑的方向放了一枪。   对方停步了,是昨晚的一名女警员。   莎莎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一幕。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罗子安,却看到……   罗sir在……在亲吻阿四?那个无恶不作的黑帮头子?   抱、扯、吻、咬,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难以难舍的亲密和爱意。   为什么会这样,莎莎慌乱极了。   阿四救了罗子安,也许根本不是大家猜测那样,他和黑道有私交,可能真相是……   可那样岂不是更可怕?!   全组人都在急着救罗子安,可他…… 他想被救吗?   “莎莎?”罗子安快步赶了过来。   莎莎看得清楚,罗子安脸上有被殴打的伤,还不轻。不然她简直要怀疑刚才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阿四还在慢条斯理地理着领口,跟着罗子安也走了过来。   莎莎一个激灵,立刻举枪对准他。   “等等……”罗子安挡在阿四前面。   莎莎盯着他的动作:“罗sir,你在干什么?”   “莎莎,你先把枪放下,听我说。”   被护在身后的阿四悠哉地伸向罗子安腰间,摸出了他的枪,然后挑衅意味十足地一笑,将枪口对准莎莎,欣赏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   罗子安拦住阿四的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恳求似的地看着他。   阿四耸耸肩,行,不玩她了,你处理。他把枪放回罗子安腰间。   再次看到两人亲昵无间的举动,莎莎明白了,“你还是不是警察?!罗子安!他是毒贩!”你竟然连配枪都可以任阿四拿?   “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罗子安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我亲眼看到的,你有什么可解释的。”莎莎怒道。   阿四眯了眯眼睛,“小妹妹,看了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会人间蒸发的哦。”   莎莎惊恐地退后一步,罗子安难道会纵容阿四在他面前杀人灭口?罗sir你为什么会被这种人迷惑?   “怎么样?你不方便动手的话,我帮你?”阿四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几乎是咬着耳朵讲话,但是声音偏偏让莎莎听到。   阿四越是玩笑,罗子安的心就越沉重。   这个人已经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了。   现在这个局面,他该怎么办?   见罗子安不讲话,阿四也就不再捉弄莎莎了,“罗sir,你可以回去了,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的同事解释吧。”阿四懒洋洋地摆手让他走。   罗子安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再一次睁眼,他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   “疯子,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第27章 坠崖   悬崖边,海风凛冽,海上风暴即将来临。   阿四对自己选的这个地方很满意。   警车沿着山路追了上来,阿四的车在追逐中已经报废。   罗子安当然也是对他围追堵截的警察之一,他从警车上下来,拿着枪对准阿四,他已经被团团围住,脚边砂石滑落,再退一步就是悬崖峭壁。   于阳拿着扩音器:“阿四,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武器。”   阿四的嘴角勾起笑意,砰砰两声,对着他车漏油的油箱开了两枪,轰的一声,顿时火光冲天,整辆车都烧了起来。   “大家往后退!”一片混乱中于阳忙下令。   阿四大笑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火光中撤退,只有罗子安还向前走。   “罗sir后退,前面危险!”   “阿四,放下枪,投降吧!”   两人都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拿着枪对峙着。   “今天天气很好,是吧?”罗子安说,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燃烧汽车的热气。   “是啊,好天气。”阿四回应着,闲适得好像在是喝着下午茶聊天。   两个人沉默着,罗子安先开口了,“我来陪你玩最后一把,怎么样?”   “让老天当裁判,很公平,赌看看是谁的命硬。”   “你为什么每次都相信你能赢?”罗子安叹息般地问。   “怎么,你也这么想赢了?”阿四轻笑着。   罗子安点点头,“如果这次是我赢了……”他低语了一句什么,风太大了,没人听清。   两人对视着,阿四缓缓抬起枪,“你说,我开枪的时候,你听到了什么?”   难道……罗子安瞳孔收缩。   阿四露出两个梨涡浅浅一笑,“你想不想再听一次?”说着,对准罗子安就要扣动扳机。   “罗sir小心!”众人惊呼中,砰的一声,阿四的左胸多了一个血洞,是罗子安的子弹先打中了他。   在众警察或惊愕或痛恨的目光中,阿四的身体无力地向后仰,终于掉入海边的悬崖,被淹没在惊涛骇浪之中。   罗子安双手发颤,冲到崖边向下张望,双眼所见只有翻卷的波浪,黑不见底的海水。   他像是进入了一个真空世界,连车再次爆炸的声响都像隔了远洋那样不真实,脑中回想的都是阿四最后的那句话和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被人拍了两下,是于阳拉着他起来的。“他自找的,你只是做了本分的事,没有活捉他有点可惜,但程序上绝对没问题,我可以给你证明。”   有警员过来,“所有船只都要先回港避风,海警说现在不能作业,只能等风球过了再找。”   耳边是同事们收拾残局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撞进耳朵里,还有晃来晃去压在眼底惊讶而好奇的眼神。   “这种人死掉最好,这么死便宜他了。”   “死得好惨……恶人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哎,他说他开枪时,罗sir会听到什么声音啊?”   罗子安跪在峭壁边,颤抖得无法自制,他当然记得。   你说你喜欢我,你的枪声在说喜欢我,我听到了。 第28章 扫墓   张庭站在悬崖边。   那里只有一块象征着墓碑的石头,上面长出几株青翠的野草。   他带了一束花,俯身放在了石头边。   阿四没有家人朋友,当然也就没有墓地,连名字都没有。   风球过后,海警找了一天,不但没有尸首,连件衣服都没有捞到。   那片海域怪石嶙峋,暗流汹涌,偶尔还有鲨鱼出没,加上中枪,坠崖,风暴……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张庭甚至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样的过去。   做这行的彼此不问私事是惯例,他总以为不急,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他可以慢慢了解他,慢慢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出现在自己生命中不过几个月,飞蛾扑火般搅浑了一时安稳的世界,点亮了他的人生,又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快速消失。   不知在悬崖边站了多久,身后传来动静。   看到来人是谁时,张庭满腔的悲伤顿时化为愤怒,“你来这里干什么?”   罗子安看了一眼鲜花,语气平静地问:“你的伤都好了?”   张庭盯着他,没有在杀人凶手的脸上找到一丝感情,他一字一顿地道:“你还有脸来看他。”   “既然伤好了,事情也就都过去了。”罗子安垂下眼睑,看着悬崖下的海浪,“大家都看开点,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你说什么?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相对比与罗子安的平淡,张庭从别人口中知道事情经过时几乎崩溃,他始终不信,这样命硬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这样无情无义的聪明人,会被同一个人陷害三次?而这个警察竟然还在说放下?!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贩毒会不得好死,他一直知道。”罗子安面无表情地说,“他都能接受自己的结局,你为什么替他抱不平?”   “这不一样!你是兵,他是贼,你抓他天经地义,但你敢说,你没有利用他的感情?”张庭一把抓住罗子安的衣领,“如果不是你,他还在当他没心没肺的毒贩,以后不管是当通缉犯也好,吃牢饭也好,至少不会被动心的人亲手打死!”   “先让他动情的人不是我,是你!”罗子安并不退让,“是你诱他先动了情,不顾一切地要救你出去!从他感情用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输了!”   “如果是为了我,他就不会放走你这个人质,不会给自己选这样的葬身之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张庭的声音透着压抑的痛苦,“因为他对你下不了手,结果却死于你手……罗子安,你欠他的,用什么还?”   “我……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你以为辞职就能赎罪吗?”   罗子安将目光移向别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张庭冷笑,“既然你已经不是警察了,现在我打你,不算袭警了对吧。”   “你现在还在保释阶段,我劝你不要冲动。”   “你这个混蛋……你没有资格来看他!”张庭一拳打过去。   罗子安挡掉他的进攻,不想跟他纠缠。但张庭却一定要在这里和他拼得你死我活,完全不管重伤未愈的身体。罗子安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打官司,以后清清白白做生意。他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才交代我一定要来看你。”   “你说什么?”张庭愣住。   “我说,一切都过去了,忘了吧。”   “你说谁交代你来?”   罗子安忍无可忍地说:“他……没有死。” 第29章 新生   一个月前。   血包、防弹衣、枪械……罗子安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这些东西。   “朱姐他们的船会在岩洞里等待,你一落海就会立刻打捞。”   阿四轻笑着:“这帮人狮子大开口,可是费了我不少身家。”   罗子安的表情比他严肃得多,起身给阿四穿上防弹衣,“血包在左胸偏下一点点,虽然有防弹衣,但后坐力很大。”   “那我会直接掉崖咯?”   罗子安点点头,指着他左胸口,“我会瞄准在这个位置,尽量避开心脏,但你可能会断一两根肋骨。更危险的是,你坠下的海中可能有暗礁……遇到暗流的几率也很大。”   阿四点点头。   这是两个人约好的赌局,赌的就是老天爷肯不肯给他这一线生机。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罗子安苦笑着,都到这个时候了,阿四还是不肯说。   “如果这次能赌赢……”向来不信邪的罗子安都忍不住向老天祈祷。   “如果你赢了,你有什么打算?”阿四问。   “如果我赌赢了……你就带我走,怎么样?”   “我带你走?你不当警察了?”   “我不当警察了,你也不当坏蛋了,是不是很公平?”   阿四凝视他良久,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   被绑在角落,嘴巴上贴着胶布的莎莎本来愤慨之极,但看着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眼神,不由得痴了。   或许是真的命不该绝,阿四落水后很快被救上来了,肋骨断了三根,右腕骨折了两处,锁骨也折断了,全身都是撞伤和淤血,索性都是外伤,他甚至一度陷入昏迷,但最终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挺了过来。   莎莎在第二天就被放回了警队,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事情了结后,罗子安提交了辞职报告。   莎莎曾想过问他这一切是不是值得,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罗子安的世界不再能用黑白划分,他确实不再适合当一个警察了。   想要他命的是卧底警察,救他一命的反而是黑道,借机发难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无论谁处于这样的局面都是一样的吧。更何况,警局确实有暗中调查罗子安的意思了。   莎莎不知道阿四最终有没有活下来,如果死了,是上天对他作恶多端的惩罚。如果活着……也许,就当作上天给他的新生吧。   在悬崖边告诉张庭这一切后,罗子安就走了,明天他就会带着阿四离开这个国度,到遥远的异乡开始新生活。   张庭看了石头上的花良久,笑出了眼泪。   我就知道,他妈的,祸害遗千年,老天爷不舍得那么快带走你。   疯子啊疯子,你真是赌了一把大的,你竟然愿意被他骗第三次……这下可好了,你连自己都输给他了。 第30章 爱恨   赵成泽在病床上醒来时,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拿回了警员的身份,罗子安辞职了,张庭洗白了,阿四死了。   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   调查时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向罗子安开枪,他摇着头说不出来。最后心理医生给的答案是,长期处于卧底的高压环境下出现的行为反常。   所以他虽然做回了警员,却只能做做文职工作。   阿四死了,死无全尸的死。   赵成泽并不怕黑道复仇,除了张庭,龙兴社的其他成员和阿四交情一般,绝不会为了他拼命,说不定背地里还会放鞭炮庆祝。   奇怪的是张庭并没有找他复仇的意思,他照样还是每天懒洋洋地做着生意,生意越做越规矩,越来越像平民百姓。有一次路过时,赵成泽还听到他叫住小弟问怎么去阿根廷旅游。   张庭就这样继续着生活,好像阿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为什么自己做不到?赵成泽不懂,为什么他一到夜里就梦到那个人。   那人搂着他的肩膀说,阿泽是我最好的兄弟,但嘴角露出算计的笑意。   他对那人的感情很复杂,嫉恨与深爱竟可以同时存在。   他视他为无物时,他恨得想拧断他的脖子;他对他关怀备至时,他爱得愿意付出一切。   最痛恨的是他,最爱慕的也是他。   一个活在泥潭中畏畏缩缩、窝囊得快枯萎的卧底,一心向着有光的方向爬,而一个黑道分子却在阳光下绽放最恣意、最无耻的坏。   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走,都是自己求而不得的,而他偏偏要踏入泥淖,偏偏看起来那么洁白无瑕。   他以为阿四和自己一样是没得选,结果他一心做黑道,他根本没有苦衷。   他想挽救这种人,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警察该有警察的样子,黑道该有黑道的样子,像罗子安也好,像阿四也好,他最恨的那种人就是警察不似警察,黑道不似黑道,比如他自己。   这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在阿四逼他爬着走那段路时,他以为他最恨的是阿四,但拿起枪的一刻,他发现自己最想要的是罗子安的命。   他卖命做卧底的时候,罗子安在步步高升,他分不清是非黑白的时候,罗子安可以不沾染对错。   相比于折磨他的黑帮头目,他更恨的是高高在上的警察。   在阿四下意识地救下罗子安时,看到他眼中担心的神色,赵成泽简直想哈哈大笑。   原来,能令阿四另眼看待的温柔,是你啊罗子安。   他曾说,有个离他很近的人会害死他。   这个人啊,连第六感都很准。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那么爱,那么恨……   赵成泽看了结案资料良久,终于点击右上角关闭了文件窗口。   旁边拿着咖啡的上司路过座位,提醒着他,警服的扣子要扣好,身份变回来了,别再流里流气了。   是啊,走的走,死的死,都够潇洒的,而他赵成泽竟然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这些琐碎的文件资料,过着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就连胸中这点恶意都没人在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