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秋,深圳到处弥散着萧杀,我躺在床上失眠到凌晨两点,寂寞犹如山洪差点将我活埋,于是我打开电脑登录了企鹅。 翻了一阵好友列表,我决定加几个异性新网友,反正隔着网络就是扯蛋,总之别扯破了就行。 他就是这样跃进了我的生活。 他告诉我,他是深圳大学的在读研究生,还有大半年才毕业。 这让我平添了一箩筐的好感。 说实在话,虽然我混得不差,可我一直对自己没能正儿八经体验一番真正的大学生活耿耿于怀。即使我后面有通过成人高考考进深大的成人教育学院,但半工读,到底和那些正式的大学生有差距。 机缘巧合加到了深大的研究生,我聊天的热情空前高涨,对着电脑就差没把手指敲得秃噜皮了。 此后的两个多月,他与我分外默契的每晚相约在网上,我们的话题从刚刚开始的天南地北侃大山慢慢变得暧昧,进而是露骨的互撩。 直到有一天他提出了见面。 直播吧, 他与我约定在深大北门桂庙那边的奶茶店碰面,我踩着点到,他已经等在那里。 我19岁来到深圳沉浮至今,这几年我认识的男人不少,但他是我目前为止所有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帅的。 于是当晚,我跟他去了旁边的便捷酒店。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我就这样被烧坏脑子与他约了一次又一次。 看他的衣着普通,只有三两套衣服反反复复的穿,我认定他就是个穷学生。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不会觉得他经济条件差一点对我有啥影响。相反,我还为每次去便捷酒店,都是他抢着付那一百多块房费感到过意不去。没作太多权衡,我直接把他往家里带了。 我和他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将近半年。 然后,结束在一个夏意初露的夜晚。 这天我从工厂回来,洗了澡洗了头,再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正临近毕业季,他可能正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也可能为找工作的事忧心忡忡。对于我的邀约,他言辞间颇有些敷衍,不复以往的热烈。 意气阑珊,我甩他一句爱来不来,就挂掉了电话。 没想到不出一个小时,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关上门,我不给他说话的间隙,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就攀附上去,他略有迟钝之后并没有推开我,我们一路从大厅抱着激吻到卧室,双双倒在床上。 或者他心情不佳,借着黑暗的掩盖他的动作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狂放,我却无法投入其中,睁着眼睛借着地板折返出来的浅浅光线窥探他的表情。 激荡过后,我简单收拾一番,随即若无其事坐沙发上心不在焉玩手机。 不一会,他从浴室出来了。 漫不经心抬起眼帘,我睨着他轻描淡写:“过来。” 他循声而至,作势就要如往常般挨着我坐下。 我将视线定住,声音微微一高:“谁让你坐了?” 那张让我久看不腻的脸庞浮出淡淡的尴尬,他的眼睛却分外清亮:“多安…” 伸手摸出我提前准备好的5万块现金,淡笑:“其实我们并没有熟到你不带姓氏直呼我名字的程度。你还是喊我刘小姐比较好。这个,给你。” 这钱是我白天到银行去提的,我当时就随手拿了个装面包的透明塑料袋裹着,他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我递给他的是钱。 瞳孔一大,他脸上的尴尬演绎更浓,一改以往总爱憨涩躲避我目光的样子,他主动将视线缠上我的目光:“你什么意思?” 自打认识以来,他在我面前就跟小绵羊似的,要不是他轮廓分明男人味十足,在不跟他滚床单的间隙,我都有错觉他分明是个秀气文静的小姑娘儿。 现在,他竟像换了个人,那副霸气侧漏的样子,差点没让我跌破眼镜。 不过我好歹在社会摸打滚爬得脸皮都起茧子了,我啥款人没见过。 伸了伸懒腰,我不痛不痒语气更淡:“感谢你这大半年来,随叫随到。你辛苦了。这是给你的辛苦费,我祝你以后前程似锦。” 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死死盯着我,小片刻之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刘多安,我知道你有几个臭钱。但你拿钱羞辱我,就是羞辱你自己!” 讲真,虽然我迷恋他之前在我面前像小白兔似的温柔,但现在他发起小脾气的模样也不赖,可惜这仍然不妨碍我想把他打发干净彻底划清界限的决心。 身体往前倾了倾,我无视他眼眸中的怒意,把钱径直往他手里塞:“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几乎是没有哪怕一秒的迟滞,他疾疾将那沓钱推摔到地上:“你把我周唯当什么了?刘多安,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周唯算是什么!” 之前,我有预想即使他内心对这笔飞来的横财有所心动,他可能会因为所谓面子稍作推辞,再装作勉为其难收下的。 要命的是,事情没按照我预想中发展,我不急不躁,内心反而有微妙的波光粼粼。 可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了,我压根不需要怎么酝酿,随即直勾勾盯着他,漫不经心说:“这位周同学,我们就约个炮而已。换个亮堂的说法,大家都是成年男女,出来玩儿,开心就好。你非要那么较真,就不好玩了。再说了,刚刚在床上,你不玩得挺爽?爽完有钱拿,这种好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得到的。” 这个还没从象牙塔里面迈出来的小男生,他哪里是我的对手。 脸上爬满乌云,黑压压一片,周唯被我气得浑身发抖:“刘多安,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听他那语气,敢情他之前对我印象不赖? 没点经历的小男生就是可爱,若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估计他就会认为我这么个首次见面就随随便便跟他上床的女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货,他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跟我瞎较劲。 心有余澜不止,我表面却是镇定自若:“周同学,你快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吧?这钱少是少了点,但你拿着可以去租个好点的房子,再找个靠谱点的女孩谈恋爱。玩不起,以后就少点出来玩。” 周唯的眉头皱成一团,他深抿着嘴睥睨审视我好一阵,他或是缓过劲来了,他的语速慢下不少:“多安,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其实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 扬起唇来讥嘲地笑了笑,我与他深深对视:“傻孩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都。我衣食无忧要啥有啥,我能有啥烦心事?我就是玩腻了,没啥新鲜感了,想把你打发干净,再换个男人换换口味,懂?” 不想再跟他揪扯个没完没了,我站起来作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我才刚刚迈开半个步子,周唯突兀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回一拽。 虽然这丫的性格单纯温顺,但他力气不小,之前我与他好几次身体与身体的深度交流,他能抱着我折腾大半个小时。 于是他几乎没怎么费劲,我整个人就直接撞到他的胸膛上。 用两边手臂环成圈,像圈猪似的把我困住,周唯俯着将视线落在我的鼻尖处:“腻了?刘多安你要真的腻,你干嘛不直接把我拉黑,一了百了。你又何必打电话把我喊过来,你刚刚又何必…再跟我上….床。” 说到最后两个字,周唯的语气略有停顿,他往下吞咽了一下,脸上跃起微红。 我裸露着的手臂,刚巧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就像一架擂鼓,震得我一阵阵的恍惚,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幸好,我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冲动。 心不在焉扬起脸,我仰着与他直视,我巧笑嫣然:“怪我当初傻逼呗,想搞完了直接洗洗睡,就把你往家里带了。我这不是怕我直接把你拉黑了,你一个想不开踩上门来找我麻烦。所以,我就喊你过来打个结束炮,再给你点辛苦费,大家好聚好散….” 我话还没说完,周唯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俯身下来,他的唇凑过来,潦草而粗暴落在我的脸上。他的手,配合着他这个动作按在我的腰间,似乎要将我揉碎。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舒服得要死要活,但每每与他相拥,那些呼啸着的寂寞就会自动退场。我承认我很迷恋他身体的温度,此刻也一样。 可人这辈子,迷恋的东西可以是无穷无尽,也并不是所有都能获得不留遗憾的圆满。 将理智好好根植在身体,我用手肘顶在他的腹部,重重一撞,说:“如果你嫌钱少,我还可以多给你两万。” 我下手那么重,周唯定是吃痛的,然而他的手却勒得更重,唇贴在我的耳垂上来回厮磨,他的声音仿佛刚破土而出,沉甸甸压过来:“我不要钱,要你。” 就像被人往心尖上掐了一把,窒息感声势浩大,晕眩感席卷而来,我好不容易撑开眼角,周唯的脸就这样跃在我的眼帘里,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他看起来真青春真纯粹。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内心的余光波澜全散尽。 对周唯这番进攻不躲不闪,我语气越发轻浮:“刚刚还没爽够?那你别急,我今晚还约了另外一个帅哥,他应该快到了,等会一起玩。你也可以向他讨教讨教,该怎么样取悦女人。” 真是凑巧,我话音刚落,我的手机随即叫唤了起来。 看着上面闪跃着最近频频联系我的老乡名字,我用力将动作滞住的周唯撞开,接起电话,不管那个老乡在那头莫名其妙,我故作开心各种熟络娇笑着说,快到了对嘛我洗完澡啦就等你啦之类的。 装作与别的男人调笑同时,我用余光在周唯的脸上扫射,可惜我还没窥破他脸上的内容,他已经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机。 十几秒后,他看都不再看我,随即大步流星往门的方向走。 门被他在外面带上,衍生出来的闷响,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得我的思绪七零八落。 兴致索然,我挂掉老乡的电话关掉手机,躺回到床上,失眠到天亮。 半个月后,应酬回来难以入眠的我再登录企鹅,鬼迷心窍下我搜了搜周唯的号,才发现他从我的好友列表消失了。 心就像是被什么划了个缺口,我失魂落魄约摸半个小时后,穿着拖鞋跑到楼下买了张电话卡装好,拨打他那串我已经熟稔到能倒背如流的手机号。 空号。 他干脆利落地从我的世界撤退,这本该是我喜闻乐见的结果,可鬼知道我是不是忽然失心疯,我灌下了整一大瓶牛栏山,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爬到阳台上俯瞰这座繁华的城市,我再看看自己手腕上最新款的梵克手链,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悲哀又可怜。 后面我着实萎靡了一段时间才从中抽离,生活的巨轮继续往前翻滚,一转眼我就老了两岁。 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25岁的分水岭,重新遇到周唯。 这天我本来在生产线上盯刚刚跑量的产品质量,临近下班之际我接到客户电话,让我过去处理异常。 解决完问题,已经过了八点,那工厂的老板曹杰执意要请我吃饭。 没好意思让客户买单,酒足饭饱之后,我借口上洗手间溜出包厢,带着微微醉意摇摇晃晃走向收银台。 连接包厢和收银台的路段中间,有个狭窄的甬道,一男一女抱成一团背对着我,那女的不断撩头发,男的在打电话。 这个甬道大概也就只有一米来宽,虽然这两人从背后看身材都蛮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了路霸。 厚着舌头,我说:“你好,麻烦让一下。” 那个女的率先转过脸,她扬高脸瞥了我一眼,然后她心不在焉地抓住男人的胳膊晃了晃:“亲爱的,有个火柴妞要咱们给她让路。” 卧槽!劳资瘦是瘦了点,可身材算是凹凸有致,衣品也还可以,这个女人到底是眼瞎还是眼瞎? 尽管我很不爽,但我想到她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实在是太值得同情,我不应与这种可怜虫诸多计较。 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瞅着她,我轻描淡写:“请你们让…” 我话才过半截,那个男把手机揣进兜里,猛然转过脸来。 所有我即将要吞吐出来的词句,就在顷刻间被压缩打包塞回咽喉,转换成我心里面的回荡。 啊啊啊啊真是要命,深圳啥时候踏马的变得那么小了! 因为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两年前被我想方设法打发掉的周唯! 相比我的愕然,曾经可爱得要死的小男生,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多了。 目光在我脸上凝住几秒,周唯一脸无风无澜,他用手把瞎眼妹往怀里重重一勾,一张嘴就是流里流气的吊儿郎当口吻:“媚媚,男女关系可以乱搞,话可不能乱说,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可是个大富婆,有钱得要死要活。你得罪她,说不定她转眼就能摔大价钱请人把你老窝端了。” 要不是他字里行间无不吐露着他认识我的意思,我还真的以为眼前这个性格与他有着天壤之别的男人,不是曾经犹如青葱般天真纯粹的小男生周唯。 对于他这样的转变,我确实惊诧不已,暗自忖量他是不是经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导致性情大变。 两年前,我曾经挺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有点喜欢我,可被时间推着走几百个日夜,现在的我倒是清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深知他当时就算对我确有好感,我的影响力还不足以把他颠覆。 瞎眼妹熟练用手转而勾住周唯的脖子,她用那种傲得让我想赠送她几巴掌的目光挑剔审视我十来秒,她用手在周唯的胸口上打圈圈:“唯哥,你认识这个女的?” 周唯睨我一眼,轻飘飘的撂两个字:“睡过。” 就像是被人用刀尖剔在心口,差点没把我闷得发慌,我不愿在原地僵持,只得硬着头皮:“麻烦你们让让。” 这时,大约是久而没见我回去,曹杰跟着出来了。 让我懵逼不已的是,他迎上来之后,对着周唯左一个周先生又一个周总,喊得可劲热乎。 什么鬼?曾经穷得出一百块房费都显得勉强的周唯发迹了? 我正茫然间,曹杰朝我抛了个眼神示意:“大妹子,这是宝路传媒的周总,赶紧打个招呼啊。” 咬合着曹杰的落音,周唯把目光肆意在我的胸部上游走,他点了点头:“嗯,确实够大。” 从刚刚周唯的寥寥数语,我已经领教过他现在说话的奔放程度,我生怕他会在曹杰面前说出更让我无地自容的话来,我故作没听懂他那一句轻浮调侃,麻溜的说:“周总你好。” 估计是嘲讽也嘲讽够了,周唯看都不看我,他潦草敷衍曹杰只言片语,当即环着那瞎眼妹,以骚包得让我有些消化不良的姿势走了。 从饭店里出来,我莫名烦躁,再也无心与曹杰瞎扯淡套交情,我借口还有事先走一步。 回到小区门口,我的酒意已经散得差不多,可我却突兀分外迷恋那种醉得不清不白的感觉,于是我随手买了瓶红星二锅头,边走边喝。 滚进身体里的酒精很快发挥作用,我头重脚轻地从电梯里出来,正准备从兜里掏钥匙,我猛然门分明打开着! 没给我过多反应的间隙,里面突兀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说:“浪够了?马上给我滚进来!” 就像是被鬼点了脑门,我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迟滞好一阵,才硬着头皮上前。 把门带上,我用手狠狠搓了搓脑门,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些,这才开口:“罗先生….” 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冷冷再丢来两句:“怎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叫罗智中。 他算是我的金主,但我不算是他的情妇。 我是在读夜大时认识的他,当时他是深大成教院招聘过来的兼职讲师,反正他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坐在前面几排的女同学不约而同哇了一声。 确实,初见时他看似成熟稳重又温文尔雅,他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上总带着淡淡迷人的笑容,反正我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而我与他的真正交集,始于某天下课后,他叫住了我。 他很委婉很含蓄地表示,他需要一个长期女伴,陪他参加些应酬活动。我只需当一个尽责的挡贱牌,不需要陪他上床。 我问他找我的理由,他说我青春漂亮,落落大方伶牙俐齿的同时看起来又足够贪婪,我符合他所有要求。 即使我对他这番评价不置可否,但我无法拒绝他豪掷100万的诱惑。 刚开始,他确实对我温和了一阵子,可随着时间变迁,他越来越用行动向我证明啥叫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总之,他高兴的时候对我还算和颜悦色,心情不佳时就像一头咆哮的狮子,我从初始的畏惧,演变成木然的敷衍。 往常,罗智中不管说点啥,我都贱兮兮笑,这茬就过去了。 然而今晚,我莫名烦躁,又有酒精壮胆,我慢悠悠上前把酒瓶子顿在茶几上,再把包包随意摔在沙发上,冷淡道:“没能接到你电话是我的错,我很抱歉,我以后不会再犯。但罗先生,我们之前不是达成共识,未经允许不得自作主张到对方家里来,你这次破门而入,是个什么意思?” 仿佛我这几句话,就是一只活脱脱的打火机,把罗智中给点炸了。 他昂起头来,以那种刘多安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敢忤逆我的眼神死死盯着我,说:“又是在外面跟那些野男人鬼混?刘多安我警告过你,我是不屑睡你,但你别他妈的发骚到处勾引男人。” 他这样没半点根据就瞎对我泼脏水的行为,我已经习以为常,我本应像以往那般一笑而过,可我这会儿却犯起了傻逼,对他的目光不躲不闪:“我今天一直在忙工作!我累了,没什么事的话,罗先生你该走了!” 或是我这些年,在他面前总像一条翻不起浪花的咸鱼,他说一我不敢说二,现在我的反叛让罗智中明显滞了滞。 顷刻,他的脸阴沉一片,他粗暴扯了扯领带,再斜视着我,惜字如金:“去洗澡。” 我一个咯噔,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罗智中冷不丁站起来,他朝我贴过来:“我要留在这里过夜。明天我会让助理把过夜费给你送过来。” 被他突如其来的贴近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我瞪大眼睛:“我们之前协商好,只陪应酬不陪床!” 罗智中把领带彻底扯下去:“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会白玩你,钱另算。你跟我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拒绝我的下场。” 再瞪我一眼,罗智中声音略沉:“洗干净点。” 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我像是被鬼扯着不断往后退,直到身体被电视柜挡住,我飚出几句:“我不是处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不是处,我跟很多男人睡过!我连二手货都算不上!” 尽管我对要用一手货二手货之类的词加注在自己身上,多少有些难堪,但我不管了。我只想打消罗智中要跟我进一步的念头。 罗智中在对待男女欢愉关系里,有着似乎难以跨越的洁癖。 循着我这话,他眼神越发阴郁审视我几秒,他突兀轻笑:“不用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处。我要亲自验货。” 三年前的某一天,罗智中也是这般发神经似的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跟他来点真刀实枪的深度交流,当时我相对年轻,胆子也不够肥,我在被他快吓破胆之际,谎言张嘴就来,他当时骂了我一句烂货,就再无下文。 鬼知道他今天抽什么疯旧病萌发,并且病情已经快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手心里面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我努力吞咽几下,从咽喉里面挤出几句:“罗智中,我想终止协议。那100万,我会一分不少还给你….” 高高在上逼视着我,罗智中嘴边浮起一抹冷笑:“还钱给我?刘多安你拿什么还给我?据我所知,半年前,你在宝安西乡那边付59万买了套三居室的在建民房,上上个月,你换了新车。几个月没见,你是转开银行了?还是家里备了印钞机?” 我要提前与罗智中终止这可笑关系的念头,并非是一朝一夕,它已经根植在我的脑海里几百个日夜。然而我太了解罗智中,我怕贸贸然行动会给我招致恶果,于是我不断酝酿,静候最佳时机。 此刻我一时情急把话说开,尽管罗智中眼角的暴戾让我胆边生寒,可我认为这或是最好契机。 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急急回到沙发边上拽起包包,胡乱摸索着掏出一张银行卡,比划着说:“这里有93万,过几天我工厂有一笔回款,收到钱我马上给你补足….” 罗智中脸色越发阴霾:“你在外面傍了大款?刘多安你怎么就那么下贱?” 我咬着牙,让它们不至于哆嗦着暴露我的胆怯:“都是我自己挣的。” 冷不丁的,罗智中跃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我的喉咙,他把手收紧,将我的脸颊顶起来仰视着他:“刘多安,我两年前就提醒过你,我不想搞你,不代表你可以背着我到外面找男人。是我之前给你的教训不够,让你健忘了?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胸闷气促,我的视线模糊一片,大脑却澄明一片。 人性如此,越是被逼到悬崖越是无所畏惧,我对罗智中的忍耐也彻底破功。 几乎是扯着嗓子,我冲着罗智中吼:“罗智中你是不是今天没带耳朵出门,老娘刚刚不是告诉你,这些钱都是老娘辛辛苦苦挣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别的男人那么无聊,脑门抽风愿意给老娘摔个百八十万行了吧!你要真想弄死我,不需要铺垫那么多也不需要恐吓我,你现在就可以掐死我。要不然,你就拿钱滚蛋,以后咱们江湖再见老娘还可以喊你一声罗老师!你别神经兮兮的一时这样一时那样,整得自己跟个娘们似的,让人倒尽胃口!” 眉头蹙起,罗智中把脸稍稍俯下,他用目光死死勾住了,对峙僵持了将近三分钟,他毫无情绪扯了扯嘴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着和我划清界线的?” 他语气越是缓和,我越觉得不安,可反正我横竖都得罪他了,现在摇尾乞怜跪求原谅也不是我的风格,于是我干脆利落:“两年前。” 我以为罗智中会勃然大怒,像以前那般抬手就甩我耳光子,然而让我意外的是,他露出一抹让我心惊胆颤的笑:“够坦诚。很好,那我成全你。但刘多安,现在离我们谈好的五年还有段时间,你要提前终止关系,你就返还我100万,是不是显得诚意不太够?” 我耐住性子:“你想要多少?” 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罗智中缓缓吐出袅袅烟圈:“我也不为难你。下个月的今天,你给我150万,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如果你做不到,就等着看我怎么玩死你。” 把才烧一丁点的烟摔在地上,罗智中意味深长扫了一眼,扬长而去。 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我把大腿压到发麻,才失魂落魄站起来。 打开电脑翻出工厂最近的出货汇总,反反复复地计来算去后,我确定只要我这个月加紧货款的催收,再到银行抵押借个二三十万,凑够这个数给罗智中也不算太难实现。 心安定不少,然而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我却又重新陷入失眠的泥潭,煎咸鱼似的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入睡。 身上压着沉甸甸的债务,我哪里敢多睡,早上没七点就爬起来把自己收拾个人模狗样就急急往工厂赶。 到财务部交代这个月把应付款压一压,收款加紧点之后,我正要滚去生产线看看,不想曹杰的电话又过来了。 他说昨晚那批货出了,但客户认为那些包装盒还可以做得更潮一些,他想我陪他一同到客户那里交流交流。 我知道曹杰他特么的就是放狗屁,他是搞不定客户,想把麻烦转嫁到我这里。 原则上,我是不愿意涉及到客户的甲方,可曹杰一年里在我这里采购的包装盒少说也有二十万只,而且我过两天还想找他结点货款补罗智中那堵墙,于是我没敢有任何微词,与他约好在他客户办公室楼下碰面,再一同上去处理。 新城大厦离金地花园这边不算太远,二十分钟后我刚刚把车停好,曹杰就给我来了短信,说他临出门之际他有客户上门,他晚点到,让我到了就先上探探对方口风。 得,这丫还真能,他这是故意哄我过来当炮灰。 内心虽有不爽曹杰把我摆到砧板上,但我总不能打死他吧。 苦笑完,我按电梯直上9楼。 鬼知道这个公司到底是干啥的叫啥名字,对着电梯口的展览墙上,连个公司的名字都没有。 还好在我懵逼之际,有个挂着迷人职业笑的美女走出来,在确定我是做包装盒的供应商后,她让我马上进去。 按美女的指示我站到门前,快速捋了一下思路才动手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说:“进来呗。” 就像是被人往脑袋壳里塞了芥末,我恍惚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来不及细细回想,我轻轻把门推开。 先是惊愕,然后我就差把曹杰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就在我快要把这地板杵出一个坑来,周唯拍了拍坐在他大腿上的瞎眼妹的腰,示意她起身,他再往我这边投来半盏目光,语气轻佻:“哟,我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在深圳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大富婆,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他吊儿郎当的口吻,让我琢磨不透他是不是在我敲门之前就知道我会来。但我仍然有种想要马上杀到曹杰的工厂去干死他的冲动。 硬着头皮,我尴尬地笑:“额,我可能走错地方…” 我话还没说完,周唯随即伸手拍了拍瞎眼妹的屁股,说:“小乖乖,你刚刚不是说要去万象城那边逛逛么?去吧。我要先忙工作,晚点再陪你。” 瞎眼妹朝我这边抛了个白眼,她很快将脸转回去对着周唯媚眼如丝:“唯哥,你忙完了一定要找人家哦。人家半天没见着你就失魂落魄呢。” 卧槽,明明就一鸭公嗓,还特么的捏着嗓子装娇娇滴滴,她累不累! 但很明显,周唯却很吃这套,他递过去一张金灿灿的信用卡:“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提不动了就给我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果然钱是个好东西,原本已经瞎到尽头的鸭公嗓妹子那个两眼放光眉开眼笑啊,她揣着卡开开心心地走了。 就像是吞了几斤苍蝇般难受,我的胃不断翻腾,暂时忘了该作何种反应。 再朝我这边抛来几寸目光,周唯不咸不淡:“你是在等着我三跪六叩请你进来?” 尴尬难挡,我吞咽几番还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僵持一阵,周唯站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盒扔在茶几上:“这破玩意,是你公司出的?” 几年前,我揣着罗智中给的那笔钱开了个做包装盒的小工厂,刚起步那阵太难,我实在舍不得花八千一万的请设计师,我就索性自己干了。 工厂业绩好起来之后,我也在客户中干出了口碑,哪怕设计部日益壮大,我到底没丢掉这个老本行,不遗余力跟进大小项目的工艺设计。 现在眼前这个包装盒,它完全来自我的手笔,我自然一眼就辨认出来。 独自面对着周唯,我确实尴尬如初,可曹杰这混球都把我推出来死了,我不尽责地去死,简直对不起我的职业素养。 不动声色深呼一口气,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端正态度,作势上前:“周总,这个确实是我…..” 抬起眼帘瞥我,周唯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却是满满揶揄:“大富婆喊我周总,这不是折煞我么?喊我小周不就得了。” 我勒个擦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那么有呛人的潜质! 颇为难堪,我步伐慢下,正张口结舌间,周唯脸色一正:“还请大富婆你屈尊降贵把门关一关,再摆驾过来,我好讨教。” 迟疑着把门带起,我在心里面暗叨叨问题总得解决嘛厚着脸皮撑撑就过去了,上前强压着尴尬和别扭赔着笑脸:“周总,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周总你对这个包装盒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周总不吝赐教…..” 周唯熟练夹起一根烟点燃吞云吐雾,他漫不经心瞟着我:“你公司设计师的品味,是不是被狗啃过?就这种破玩意,你想让我怎么指教?合着你这个大富婆想为难我呢?” 靠靠靠,我做了那么多年设计,虽说不是每次都能让客户满意,但我服务过的客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没有客户质疑过我的品味。这个周唯要不是跟瞎眼妹来往过密被传染了眼瞎这个毛病,就是他自己眼光差不自知,又仗着以前我跟他那丁点陈年旧事,给我找茬了。 姑且不论他跟我鬼混那大半年过程是否开心,可结束那晚我对他极尽羞辱是事实,他现在发达了,要享受一把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我不应苛责。而他是曹杰的客户,指不定我以后和他还有工作上的交集,我得趁着这个机会把我和他尴尬状态捋捋,要不然每次见面都被他噎,我早晚得被噎死。 强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我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周总,这个包装盒,刚好是我设计的,可能是男女思维差异目光偏差而产生的分歧,不然周总你找些你满意的样品给我看看,我好回去改良工艺?” 微微仰着脸,往我站着的方向吹烟圈,周唯把烟从嘴里拿出来,他盯着我看了一阵:“刘多安,看在你这么谦虚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 他终于不张嘴闭嘴就大富婆大富婆的喊我,证明他慢慢放下端着的姿态,这算是好的开端啊,我还不赶紧顺杠上,那我就是猪啊! 嘿嘿一笑,我拿出面对所有客户固有的招牌笑脸:“谢谢周总,我洗耳恭听。” 把剩下大半截的烟随手扔进烟灰缸里,周唯勾起嘴角轻笑:“人,最贵有自知之明,擅长什么就去做什么,把自己擅长的做到极致就很好,没有必要削尖脑袋往自己搞不定的地方钻,难为了自己也腻味了别人。” 他语气里的不怀好意般的意味深长,让我莫名的不太舒服,我仍保持着淡笑:“周总字字箴言,但我这人肤浅,听不太懂,能不能麻烦周总你再提点提点?” 把漂浮的目光钉在我脸上,周唯口吻淡薄:“刘多安你最擅长的事是在网上撩汉,你就该专注撩汉。怎么,是汉子不好撩了,还是跟男人上床这事不好玩了?让你这么有空跑出来,整这么多破玩意,来浪费社会资源。” 脸瞬间涨得通红,我来回咬唇一阵,万千词措在咽喉处反复流淌,我忖量筛选几番后,说:“周总,我承认我之前有点过分,总之我很抱歉,我真诚地为我年轻时的幼稚和偏激向你道歉。这个包装盒,确是我品尚包材出品,但我品尚是出货给百达的曹总,当时曹总有与我司确认样品,样品通过后我才下批量生产。我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这个也轮不到我与你沟通。我今天会到这里来,是来了解情况,接受客户需求反馈。” 吁了一口气,我又继续:“周总看着就不像是小肚鸡肠的人,我希望周总可以在公言公,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吧。” 眼珠流转着,周唯忽然贱兮兮笑了笑:“刘多安,你还真看错我了,我就是那么小气。我不妨直说,你整的这个玩意也不算太破,用来装我们宝路给客户的赠品也算马马虎虎过得去,今天要是换别人来找我,我二话不说就能签字放行。但来的人是你刘多安,那就另当别论。我记仇,我就是故意找你茬的,我就想看你吃瘪,也很喜欢看你不爽我却干不掉我的样子。” 以前小绵羊版本的周唯,我敢肯定他不是小气吧啦的人。至于现在,我吃不准。我刚刚给他戴高帽,也不过是想把他抬高点,让他不好意思再拿话刺我。 完全被他这无赖式的回应噎得就差两眼发白,我拳头握起一半再放开:“周….” 站起来,周唯抬起手腕瞄了一眼,他连看都不再看我:“刘多安,你最好一直端着你的女王作派,别开口求我。你再长点心记住此刻的滋味,最好能消化它甚至学着习惯它,因为它会常伴你左右。” 踱步到办公桌那边,周唯大大咧咧坐下,抬了抬眼皮子:“现在,你可以滚出去了。” 内心百味杂陈,喉咙来回鼓动,我终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烦躁就像火把撩心,我如同被戳瘪的气球,揣着浑身丧气开着车在路上像只没吃饭的蜗牛似的缓缓走,绞尽脑汁去盘算该怎么把这档子破事翻篇。 正聚精会神间,我的手机响了。 我一接起来,公司的跟单员马小妍就跟放鞭炮似的说:“刘总,刚刚百达那边来电话,说前几天出的PX089订单要全退货啊,我好话说尽,那边还是扯一堆理由说品质不行要退货。刘总,怎么弄啊。” 我勒个擦擦,周唯这个小气鬼!他动作还真是快,我前脚从他办公室出来,他后脚就炸我窝! 头痛得要命,我勉强撑着:“我会与他们曹总沟通。” 趁着红绿灯的当口,我拨曹杰的电话。 他还真的是喘上了,一开口对我就是责备的口吻:“大妹子,你平常不挺机灵吗,今天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宝路的周总给得罪了?” 我总不能说诶诶那个周唯是我以前的炮友,他不爽我当初甩他现在秋后算账了。 更何况知道周唯整我是一回事,我也不能主动把这丨炸丨弹往身上揽吧,不然曹杰抓住这个鸡脚,货要退款也不回,我哭都没地哭。 思量几秒,我不动声色扯淡:“不会吧,我刚刚和周总沟通的时候气氛还不错,我们就包装盒的工艺展开聊了聊….” 估计周唯没少刁难曹杰,他略有不耐烦打断我:“得得得,你不要给我玩虚的那套。我百达就指望宝路赏口饱饭吃,宝路的订单要黄了,我跟你的合作也黄了。看在之前的交情上,我不追究你怎么的就把人得罪了,但这个窟窿你捅的,你就得给我堵上。这样,我今晚请周总吃饭,你也过来,给周总说说好话。” 当头棒槌,我嘴角一抽:“可能真的是我不懂聊天把周总给得罪了。那周总看到我指不定更心烦吧?” 曹杰直接上火了:“你脑子被猪油糊住了?让你来就来,把嘴放甜一点,你长得那么好看,你要笑眯眯的哄几句,有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就这么着,一会我把地址给你。” 几分钟之后,我点开曹杰发过来的地址,才扫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吃饭的地点,就在我和周唯第一次去的那家便捷酒店楼下。 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信能有那么巧,整天在福田八卦岭那一带混的曹杰安排个饭局,就能安排到我和周唯首次露水情缘的根据地去。 我猜想事情应该是这样,我刚滚出周唯的视线,他就一步步引导着曹杰又作为中间人,再次把我推到他面前。 烦躁就像一根绳索勒在咽喉,我咬咬牙猛踩油门,寻思着先回工厂吧。 我没想到,还有更烦人的事在前方朝我招手。 我刚刚踏入公司门槛,马小妍就一脸焦灼迎上来,快哭的样子:“刘总….你可算回来了。” 皱眉,我缓着口吻:“怎么?” 端着张苦瓜脸,马小妍郁闷道:“就在刚刚,我相继接到汇达,展望,大炅,飞帆泰,港联这几个客户的联络函,他们像是约好似的,都要求暂停正在跑线的订单,我一一打电话过去确认啥时候能重新开始生产,得到的答复都是待定。” 马小妍报上来的这几个公司,都是我跑来的客户,他们每个月的订单量都不赖,我也适当让利,总之一向合作得不错。像这样毫无征兆的要求暂停生产,还是第一次。 我又不是猪,我马上意识到这其中断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至于干这种造孽事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小心眼周唯,还有待商榷。毕竟横竖还有个罗智中,他不像是那种能轻易放过我的人。 压制着心似火燎,我让马小妍先去忙,回到办公室我就逐一打电话探口风,那几个公司还真的像约好般,滴水不漏扯什么最近行情淡货不好卖,先停住过段时间再说。 客户只是说订单暂停,又没说不要,我不好翻脸,只得吞下这哑巴亏。 不得不沉住气,我找来各部门的主管,把剩下那几个小客户的零散订单整合一番交代了一下,算是勉勉强强能凑合几天,不至于让车间停工。 一天下来,我焦头烂额。 我真不想以这样灰头灰脸的样子,去配合周唯那厮整个故地重游来对我极尽讽刺,可现在客户集体停单,货款肯定是不太好到位了,我只能把回款的希望放曹杰身上。 被周唯揶揄几声,总好过凑不齐钱,让罗智中给整死。 星期五的下班高峰期,路况奇差,在深南大道塞了两个多小时,我去到饭局点,天已经全黑了。 包厢里,除了周唯和曹杰,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男男女女。 摆明是怕我死得不够透要诈尸,曹杰顺势将我往周唯旁边的位置一杵:“小刘,你坐这里,跟周总好好讨教。” 我仿佛坐在一盆仙人掌上,不得安生。 在我干巴巴快要笑得脸抽筋之际,饭桌上的戏精开始表演了。 坐在曹杰身侧的红唇美女端着酒杯站起来:“周总,很荣幸见到你,我敬你一杯,多多指教哦。” 周唯这厮,心不在焉的:“我最近胃火盛,医生让我少喝点。但大美女敬我酒我不喝,我今晚肯定彻夜难眠。” 说完,他侧过脸来意味深长扫了我一眼。 沉浮这么多年,我还不至于没这点眼力价,我自然是秒懂周唯的暗示。 鬼知道那几个陌生人,是不是周唯这个小心眼花钱请过来的群众演员,反正他们的戏多到罄竹难书的地步,我杯子还没放下,他们就像上赶着要去投胎似的不断敬酒,那台词顺溜得像提前背好的。 我哪里肯坐以待毙。 往面前杯子满上酒,我端起了环视一圈,半玩笑说:“我很荣幸能跟大家交杯换盏。但我刚刚可能喝得有点着急,胸口梗着闷,再喝下去我感觉我得送去急救。要真是这样,就太影响气氛了。不然我敬大家一杯,完了大家聊聊天吃吃菜,好吧?” 最近没少有饭桌上被劝酒出事的新闻,那些戏精年纪都不大,自然比较多上网溜圈,现在一听我这话估计都忐忑,还真怕我不小心死了,他们要被抓去关小黑屋呢,喝干杯中酒都灰溜溜坐下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嘚瑟,周唯变戏法似的变出两瓶红酒:“萍水相逢,刘小姐就那么肯帮我挡酒,我实在感动到无以为报,所以我想跟刘小姐喝一个。” 踏马的,喝个酒还需要那么迂回! 强忍着想要砍死他的冲动,我笑着,一副好心体贴的样:“能给周总帮忙真的是我荣幸。周总不必客气,身体健康最重要。” 扬起脸来,这厮肆意勾住我的眼睛,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暧.昧:“那是肯定。有个健康的体魄,才能出去约.炮,给某些深夜寂寞的女人排忧解难,你说是吧刘小姐?” 笑容像是被胶水固化凝在嘴角,我勉强撑住:“周总真爱开玩笑。” 捏着瓶颈,将其中一瓶放到我面前来,周唯笑得耐人寻味:“你错了刘小姐,我这人不爱开玩笑,我喜欢到处约.炮,就是不知道刘小姐会不会跟我意趣相投。” 卧槽,按这样的阵势下去,就算周唯那傻叉没直说,这满桌的戏精也会浮想联翩。 那些戏精不认识我,我倒不介意他们怎么想我,但踏马的这里有老娘的客户啊! 不得不认怂,我故作镇定重新展露灿烂笑颜:“哈哈,周总你真幽默。我敬周总一个,我先干为敬。” 说话间,我作势要抓起周唯递过来的那瓶酒。 这个缺心眼的傻叉,却轻飘飘地睨着我:“我以为,就冲我跟刘小姐那么投缘的份上,刘小姐就不该拘泥于拿杯子喝,应该吹瓶。” 真的想尽快从这场煎熬抽身,我二话不说把酒瓶凑到嘴边:“周总说得对。” 本来我酒量没那么水,但可能是啤酒混红酒,酒气一直拱,总之饭局结束时我焉巴巴的,还是红唇妹帮忙挽着我胳膊给我借力,我才勉强站起来。 头实在太重,从饭店出来我实在支不住,挂在红唇妹的身上打了个盹。 正沉湎在闭目养神里不能自拔,我的身体突兀被朝着前面一抛,摔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我艰难将眼睛撑开。 明晃晃的灯光下,周唯的脸肆意映入眼帘,他笑得阴郁,我心惊胆颤。 人在突变的情况下总是潜能无限,就像是被鬼掐了,我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疾疾往后挪,一个不小心后脑勺撞到了床头。 痛觉,倒是让我的酒意散去一些,而床头也暂时限制了我的动作,我像八爪鱼似的贴在那里,我不断张嘴,舌头却像是打了结蹦不出一个字来。 用手揪住衬衣的领子,周唯一边扯着扣子一边笑意更浓:“我这都还没开始上你,你就提前叫.床酝酿气氛?” 好吧我承认,我骨子里确实有肤浅这个毛病深深根植,即使眼前这个人性情大变到已经不是以前清亮模样,他那张脸仍然对我有致命吸引力。重逢后数次碰面,他与瞎眼妹在我眼前卿卿我我,我烦躁得恨不得动手撕开他们。 可这并不代表,我现在愿意跟他来一场天雷勾地火。 我倒不是现在脸皮厚了想装纯,我只是认为男欢女爱这事得你情我愿,强取豪夺性质就变得不一样。 用力咬舌,用疼痛来缓解酒精麻痹,我总算能吐出一句:“你别乱来!” 伸出手来捏住我的下巴,强制性将我的脸仰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周唯笑得更阴晦:“出来玩的,一般都是越玩越放得开,刘多安你不行,两年不见你退步了。还是,你现在更喜欢玩被强上的那套情趣?” 手突兀往后游弋勾住我的脖子,将我钩摔成四脚朝天的姿态,周唯的身体压上来,他按住我胡乱挥舞的手,挑着我零星几根发丝,缓缓吹气:“你猜,我今晚会不会上你?” 对他的愧疚,就像是海滩上的砂砾,被他一次次用这层层叠叠生生不息的羞辱冲刷,已经所剩无几。 而此时,我脑门一抽,结合他与瞎眼妹黏糊的程度我自动发挥想象力,他与那个傻叉翻云覆雨的画面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莫名的烦躁就像雨后春笋密密麻麻,借着酒劲我对他怒目而视:“滚!你要发情,回去对着那个瞎眼妹发情去!” 周唯的表情,仿佛有微微一滞,可我还没窥探出个所以然,他更是轻佻:“你这是在暗示我,你现在一对一都提不起兴趣了,得多找几个人一起来?” 以前用作侮辱他的话,现在被他翻倍还回来,我很没出息的,又被他呛得暂时词穷,只用视线与他对峙。 僵持一阵,周唯将我被他勾起撩动的头发摔下,他干脆利落从我身上起来,慢腾腾地整理他衣服的领子:“你犯不着在我面前装矜持,就算你现在把自己脱干净,拍着屁股求我干你,我也懒得提枪上马。我嫌脏。” 难堪与尴尬并驾齐驱,我扶着床头艰难爬起来,我正要把脚往地上杵,周唯这丫二话不说,伸出手来,又一次将我推倒在床上! 就像只乌龟似的用脚撑了好几下,我爬起来,披头散发对着周唯横眉:“你又要干嘛?” 抬起手腕面无表情扫了一眼手表,周唯敛眉斜视我:“曹杰以为我在上你。我们进来还没两个小时,你现在出去,是在下我面子。” 我去他大爷的! 这两年,这个傻逼是不是岛国动作片看多了,才会认为踏马的那种事得干几个小时才是正常! 被三连摔,又被他越发奔放的说辞不断刺痛,我恼羞成怒:“就你那一分几秒钟的战斗力,也好意思这么抬举你自己。而且你有没有面子关我屁事!” 气呼呼爬下床,我用目光环视一番,终于在不远处的桌面上看到自己的包包,我正要抬脚上前拎包走人,周唯这厮一把揪住我的手,将我往回一拽。 一个趔趄,我的身体惯性朝他怀里倒。 周唯的手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双双禁锢着我的脸,他凑过来,他的唇就像涂上强力胶似的封住了我的嘴。 他的接吻技术好像跟以前没啥差别,但却比以前强势百倍,就像一场狂怒掠夺的暴风雨,我就像一把九块九包邮的劣质雨伞,压根无从抵挡得住那些肆意淋漓,终究只得个节节败退的下场。 等到周唯这个贱人主动松开我,我已经快窒息到生无可恋。 忿火中烧,我不断用手抹嘴巴:“你是不是神经病!” 无所谓地抖了抖肩,周唯再抬起手腕看了看,他轻描淡写撂下几个字:“时间到。” 仿佛心情挺好,他丢下怒火攻心的我,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好不容易按捺住追出去打死他的冲动,我跑去用冷水洗脸,又是搓前额让自己更清醒,打开包包检查没有东西遗漏,这才开门。 越过酒店大厅时,我见到周唯那个混球正杵在前台那里,他也不知道说了啥,反正那个前台小妞咯咯笑,笑声甜美但刺耳。 我真的觉得,我听曹杰的话来这个饭局,简直是个傻逼到不能再傻逼的决定。 丧到不行,我就像一只落水狗,淌着一路浑水出到路边,没有力气再找代驾折腾,我拦住一辆的士就将自己挤了进去。 我刚刚关上门,那个小气鬼也从大厅里面出来,他叼着一根烟抖着腿,朝我比划了个挑衅的动作。 装作没看到,我把车窗给摇上了。 凌晨的路况,已经空前顺畅,车飞驰时我隔着玻璃窗瞅着外面璀璨的灯火,寂寞如潮铺陈卷席,我伸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暗自安慰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是上天最大恩赐,我不该过于贪图。 回到家里,蹬掉高跟鞋我又爬到阳台上,将前几天喝剩的半瓶残酒拎过来与我作伴,看这座城市的寂寥和落寞。 一直熬到凌晨五点,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回到床上抱着个枕头,来回辗转良久才睡着。 我又开始做梦,在梦里我惊慌逃窜,想要逃离那个香火鼎盛的尼姑庵,然而不管我怎么跑,我总是会跑回原地。于是在梦里,我一次又一次饱受锥心煎熬,最后彻底惊醒过来。 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我把被眼泪沾湿的枕巾丢到洗衣机里去,若无其事慢悠悠去洗漱。 我正要出门弄点东西填饱肚子,电话响了。 一看到那串号码,我就头疼。但我还是很快接了起来。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我也懒得再虚情假意。 冷着嗓子,我淡淡的:“有事?” 不发神经时,罗智中的声音倒没那么刺耳,他毫无情绪:“今晚八点,到华安酒店。穿白色,高跟鞋不得低于5厘米,手腕和脖子别空着,戴我情人节那次给你买的项链和手链。” 罗智中笑得分外嘲讽:“我以为,你会嚷嚷什么我们不是谈好了要一拍两散吗还找我干嘛这样的蠢话。” 我轻描淡写:“期限没到,你也还没收到我的钱。我理应按大家当初协定好的执行。” 罗智中的声音沉了几个度:“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么?” 我冷冷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能是被啰嗦鬼上身,罗智中枉顾我的冷漠,他自顾自般:“因为你明明是个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贱人,却总是端着一本正经童叟无欺的清高款。” 不以为然,我不痛不痒:“你很闲?” 那头寂静一阵,电话被掐断的嘟嘟声响在耳际。 再没有出去吃东西的心情,我打的到桂庙那边把车取回,沿着会展中心跑步,一圈又一圈。 傍晚六点出头,筋疲力尽的我开始洗澡洗头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前往酒店。 在酒店门口,罗智中上下扫我几眼:“刘多安你脑子抽风了?我让你穿白色,你穿什么牛仔裤?” 我指了指自己的上衣:“你是眼瞎还是色盲?” 我几乎是掐点到,这会儿还差两三分钟就到八点,罗智中狠狠剜我一眼,他压着嗓子:“先进去。” 罗智中暗示他的助理去买单,我以为炼狱结束,不想罗智中提议开房打麻将。 做生意,有时候得送点钱拉拢人心,就那样明目张胆的给始终不太好看,借着打麻将输个万几千块,自然又不会惹起尴尬。 反正我跟着罗智中这几年,他靠着打麻将送出去的钱,笼统起来有几十万。 作为他的女伴,他还没撤,我肯定也不能走,我当然还是要如同以前的每一次那般,他打麻将时我得坐他身边,故作体贴地给他倒茶点烟。 刚到房间还没坐下,罗智中就让我到洗手间弄条湿毛巾给他擦手。 不料,我前脚进了洗手间,后脚就传来喀嚓的锁门锁。 心往下一沉,我急急揪住门柄想要开门,可我连掰几次都慨然不动。 我下意识拍门,却无人理会,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交错着,很快趋于平静。 终于,门被打开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刚刚坐我旁边的一个姓彭的胖子,而刚刚鼎沸着的房间大厅,已经没有其他人踪迹。 事情明摆着,我被罗智中那个混球设计了! 努力控制着不流露出惊慌的样子,我装作没搞清楚形势似的客气笑:“彭总,你要用洗手间是吧,你请。” 彭胖子直勾勾盯着我,他咧开嘴笑得极度猥琐:“你真是傻得可爱。罗智中把你送我了,说我可以尽情享用。美女,你是要自己乖乖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 捏起半拳,我仍然挂着淡笑:“哦,这样啊。行行行,既然罗先生都安排好了,那就行。不过彭总,开始之前,我得先吃点药。” 脸上露出迷惘,彭胖子顺着我话茬:“吃药?” 还没等我回答,他恍然大悟两眼放光:“哦哦,刘小姐是吃那种助兴的?” 把手指放在唇边咬住,我故作风情万种抛媚眼:“彭总,戴套嘛,戴套玩玩没事的,你要不玩,回头罗先生要怪我呢。来吧,玩玩。” 说完,我作势想要伸手抓住他胳膊。 还真的应了我的推测,越有钱的越怕死,彭胖子一看我主动凑上去,他又是后退低喝让我滚开,然后他像是被鬼赶着似的,一溜烟跑没了。 不敢再在这里多作逗留,我拎包三作两步从房间出去。 我正要带上门时,斜对面冷不丁传来罗智中的声音,他嗤笑:“刘多安你可真有出息,诅咒自己有性病来吓人,这事大概只有你干得出来。” 深怕罗智中这个变脸狗发起神经来,再把我推到房间去,我侧身贴在墙边上,与他直视:“罗智中,我遵守协定,你却破坏规则给我下套….” 上前两步,罗智中抖了抖肩,他目光凝在我脸上,语气间满满的不怀好意:“说实在的,你牙尖嘴利一脸刻薄的时候,可比你虚情假意装腔作势的时候可爱得多了。呵呵,我忽然有点舍不得放过你了。” 已经跟他撕破脸皮,见惯罗智中喜怒无常的我已经无所畏惧,我安然若素:“罗智中,你要是个男人,最好说话算话。” 视线更定,罗智中伸出手来径直朝我的脸颊覆过来。 将脸一别,我把他的手打掉。 罗智中唇角扬起半分:“刘多安,你现在看起来挺有种。你千万别认怂,不然我会对你很失望。” 不动声色把身体往左边挪了挪,我冷然瞥他一眼:“你破坏规则,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再配合你应酬。下个月我会按时把钱给你,大家好聚好散有缘再见。”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罗智中意味深长说:“早晚有天,会有人把你身上的刺一根根扒下来。” 掏出一根烟叼嘴上,罗智中挥了挥手,作了一个我可以滚蛋的示意。 这深得我心。 从酒店里面出来,我飞快摘掉手腕与脖子上的手链,它们贵得要命的价码让它们免受被我干脆扔到垃圾桶里的命运,最终是被我连同包包一并扔在副驾驶上,一路飞驰。 滚回到家里,我按照惯例不断用肥皂搓洗,那根与罗智中有过触碰的手臂被我搓到通红,我才筋疲力尽停下。 经过这茬,我深知自己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按照罗智中设定的时间走,我该早点凑够钱给他,免得夜长梦多。 星期一,我起个大早到银行去候着,又是排队又是验资的折腾几个小时下来,因房子证件不全只能用车作抵押的我,被告知只能贷款15万,审核通过后约一周内放款。 这虽与我预期有差距,但也能缓解部分压力,我紧绷着的神经稍稍轻松一些。 回到公司,我给曹杰去了个电话。 原本我就做好曹杰仍要退货的心理准备,我也准备好了说辞,然而出乎我意料,曹杰说那批货,周唯签字放行了。 懒得去揣测周唯的葫芦里卖的是蟑螂药还是老鼠药,反正出来混的,就是见一步走一步,现在那批货被收下,对我来说暂时算好事。 舒了一口气,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曹总,你这两天能先给我安排点款吗?我这边最近有点紧张。” “货款啊,至于那个款嘛…..” 曹杰语速变慢,突兀话锋一转:“大妹子你等等哈,等会我打给你哈。” 我以为曹杰这是不想结款的说辞,没想到十来分钟后他给我打了回来。 索索叨叨的,曹杰说他刚好在宝路的办公室,刚刚周总说了,其实细细一看我设计的包装盒不随大流这点不错,宝路那边刚好有个回馈高端客户的活动,需要定制三万个高品质的赠品盒。周总有意将品尚作为指定供应商,而我作为主创设计,直接跟他沟通确认样品。 打死我也不相信周唯那傻叉会愿意把香喷喷的馅饼捧给我,我压根不需要劳烦任何脑细胞,就能判断他是在给我挖坑。 但曹杰言辞间隐隐透露出只要我好说货款就好说的意思,让我不好把话说太死。我跟曹杰说我先研究研究生产线的排单,晚点答复。 当然我所谓的研究,就是挨个给那些客户打电话赔尽笑脸问货款的安排情况,但一圈下来,他们鸡贼得要命,哭穷的台词一个比一个说得顺溜。 握着手机发愁一阵,我不得不抱着侥幸心理,指不定周唯那厮是连夜去看眼科,治好他眼瞎的毛病了,他的品味上了档次,他终于懂得欣赏我的创意也信赖品尚的质量,才想到找我。 在周唯面前也是狗腿子得彻底,我一答复我可以尝试接宝路这单,曹杰就让财务安排了10万货款过来。 但,钱我还没捂热,我就接到宝路那边的电话,让我带上通用纸板样品过去周总的办公室沟通。 怕周唯那丫笑话我耍派头,也怕他瞎扯淡,我最终单枪匹马前往。 半个小时后,我拎着十来斤的纸板块,站到了周唯面前。 然而,被周唯这糖衣炮弹炸得人仰马翻的瞎眼妹,她哪里顾得上我,她笑得下巴都快戳着地了:“好呀好呀,还是唯哥对我最好。” 侧了侧身,周唯突兀抓起茶几上一把美工刀递给瞎眼妹:“用这个,把你自己戳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先是愕然,再看看瞎眼妹画风突变的一脸懵逼,我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了。 斜过脸来横我一眼,周唯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更迭:“很好笑?” 对自己一时的失态懊恼不已,我抿起唇来努力将笑意压下:“没有。” 把可怜巴巴得仿佛快要哭鼻子的瞎眼妹搁一旁,周唯凝住我:“你笑起来看着真傻逼。” 这时瞎眼妹不乐意被忽视了,她楚楚可人小心翼翼拽了拽周唯的衣角:“唯哥,我哪里做不好惹你不开心了吗?” 周唯突兀一脸阴霾:“松手。” 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瞎眼妹急急将手拿开,她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心不在焉瞥着瞎眼妹,周唯语气平淡如水:“你可以走了,晚点我会让司机把你该得的补偿给你送过去。” 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转,瞎眼妹一副故作坚强憋着不让它们落下的姿态,她扬着脸看着周唯:“唯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我会改的,唯哥你不能不要我,我一天见不到你就茶饭不思的…..” 站起来,周唯随手将茶几上那半盆提子干脆倒进旁边的垃圾桶,他语气更淡:“别装作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两分钟内在我眼前消失,不然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简直是刷新了我对戏精的看法,前一秒还哭哭啼啼悲悲戚戚的瞎眼妹,她顷刻敛起所有眼泪,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像一溜烟似的撒腿跑了。 我正一愣一愣的,周唯冷不丁的:“刘多安,你觉得尴尬吗?” 又是一怔,我顺口:“啥?尴尬?” 很装逼的往嘴角叼一根烟,周唯稍稍埋下脸点燃,再抬了抬眼皮子睥睨着我:“我刚刚是在给你示范,有钱人是如何干脆利落打发逢场作戏的对象。看到没,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至于你,拿个塑料袋子关注公众号跳海躲鱼,有加速版套几万块装模作样的,那样看起来比较像暴发户在耍猴。再者,你拿的那万把块钱,也买不起我这款的,懂吧。” 完全没过大脑,我一时口快:“你想表达的重点是,你是猴子?” 嘴角一抽,周唯狠瞪我一眼:“你怎么那么蠢?听个话都能听偏?” 抖了抖肩,这丫简直把变脸这活计收放自如,他的嘴角挂着傲慢的轻笑,他话锋一转:“不如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找你合作?” 单手提着个十几斤的纸板,再蹬着七八厘米的细高跟,这么不对称不平衡的状态下老娘胳膊和小腿都要抽了,还有心思猜个球! 但当我决定向钱看站到周唯这丫面前,我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有合作他就是甲方,他不算太过分老娘就让着捧着。而且我刚才已经顺着周唯话茬占了一丢丢的便宜,后面我得悠着点。 将腰板直了直,我用虚情假意来堆积笑容:“不管周总出于什么缘由选择品尚,能与周总合作是我的荣幸。” 咬着我最后一个落音,周唯横了我一眼:“刘多安,在我面前,我劝你还是收敛收敛,别整天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别人不知道你什么货色,但我一清二楚。” 内心糅杂着千思万绪,我厚着脸皮咧开嘴,继续端着招牌的傻逼笑:“总之我感谢周总的关照。” 白眼翻得老自在,周唯语气淡淡:“这次你还真猜对了,我确实是在关照你。” 我慨然不动笑得更璀璨:“嗯,感谢。” 周唯意味深长地瞄了我一眼,他嘴角浮起层层不怀好意:“不用那么客气。我只是回头想想,你之前不容易,被我翻来覆去各种姿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得贴大床。你说得也对,你让我爽完还给我 ,你刘多安简直是活雷锋。我不该那么小气吧啦咬着你不放。我现在混好了,该关照关照你,就当是报答你当年被我随便艹的恩情。” 就像是被人按着狠狠摔了百十个耳光,脸火辣辣的痛,我笑容被冻住,嘴巴张合几次,才艰难吐出几句:“周总,大家都是成年人,过去那丁点芝麻绿豆的事,能翻篇么?” 周唯扬唇,吊儿郎当:“恐怕不能咯。你学雷锋做好事,我得时不时歌颂一下你的丰功伟绩感谢你的无私奉献,要不然我良心不安。” 也不等我再搭茬,这丫把天马行空发挥到极致,他话锋再转:“刘多安,关照你生意我觉得还不够,你眼睛睁大点,我要给你发福利了。” 一向自诩足够伶牙俐齿的我,完全被周唯这厮一茬接一茬贱兮兮的话噎得有些应接不暇,我压根没多余的脑细胞细细分析他啥意思,我还真的有病没药治般瞪大眼睛望着他。 紧接着,这丫做了一件让我恨不得拿刀剁了他的事! 抓住衣袂,周唯两手往上一拽,顷刻就把上身脱了个精光! 把那件纯白色的T恤扔到垃圾桶里,他握着拳头砸了砸胸:“看吧我现在的身材,比两年前好多了,但很遗憾你刘多安没机会睡我咯。” 目瞪口呆,我一下忘记该先把脸埋下,而是气急败坏:“你神经病啊你!没事脱什么衣服!而且谁踏马的想睡你!” 手扣在皮带那里,周唯嬉皮笑脸说出来的话更贱:“不用客气,大大方方看吧,睡不到,看看解解馋也好咯。况且你多看两眼,说不定今晚能做做春梦,在梦里跟我身材这么好的男人爽一爽。” 他话音刚落,套着的裤子也随之落地,他那暗灰色的裤衩,就这么张牙舞爪显在我眼前! 我确实不是没经人事的小姑娘,但我脸皮再厚,面对着已经阔别两年的炮友这么没有丁点前兆和缓冲就把他脱得只剩裤衩,我也禁不住的面红耳赤。 急急将拎着的那一大袋纸板举到面前,我紧闭着眼睛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神经病还是精神病,我去你大爷的….” 慢悠悠的,周唯用不痛不痒的语调,杂糅着贱兮兮的无赖意味:“早知道你刘多安是这种不识好人心的驴肝肺,我就不给你看了。我牺牲色相让你肆意观赏我魅力四射的肉体,你还不领情,像你这样的人下雨天可别走出去,小心被雷劈咯。” 我想周唯再神经病想整我,他还不至于在下属面前光溜溜的晃来晃去,我随即睁开了眼睛。 很好,我的推测没有偏差,眼前这个傻逼已经穿戴整齐人模狗样的。 挺分裂的,在下属面前他俨然换了个人,一本正经交代完工作,他指了指被他扔了衣服和裤子的垃圾桶,说:“晚点你到万象城去,把这个上衣和裤子,各买三件。” 那个美女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并迅速蹲下去将衣服抱起,简洁说着我会处理好的套话就退了出去。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站了约摸有半个小时,小腿抽得简直不要太酸爽,再站下去我感觉自己得变成一条咸鱼,于是我赶紧当作刚刚他没脱衣服我没骂他神经似的:“周总,那个纸板样品我带过来了….” 淡淡瞥我一眼,周唯扫了扫手表:“我没瞎我看到了。” 附在桌子上拿着一支笔戳着写写划划十几秒,他:“你开车过来没?” 直觉他又要作妖,我眉头微蹙,勉强应:“有。” 这厮直接把笔扔下:“好,那走。” 不过这丫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想在他下属面前彰显他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临出门之际,他把我手里那袋子沉甸甸的纸板抢过去:“瞧你那傻逼样。” 切,张嘴闭嘴骂我傻逼,也不看看他什么熊样! 我才不会故作客气什么周总我来拎我来拎,干脆利落地松手。 迈开步子,这丫仗着腿长三两下给我个背影:“别站在原地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滚快点。” 几分钟之后,这厮坐在我车的副驾上,他叼着烟来回打量,用手摸摸这里敲敲那里的,再斜视我:“哟,还是新车呢。你真的好有钱钱哦。” 摆明是想膈应我,这丫不仅仅把钱字叠双,还阴阳怪气的把哦字拉得老长。 我闷着嗓子:“供的。” 周唯又特么开始丧心病狂的贱兮兮模式,他目不转睛盯着我的侧脸看了好一阵:“刘小姐,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听着他轻佻的语气,我就料定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直接把话堵死:“周总各方面都比我优秀,你的问题我肯定答不上的,抱歉。” 轻笑,这个傻逼完全枉顾我这番说辞,他突兀伸出手来,将我的脸掰了过去! 强制我与他目光交织,他唇角勾起,一字一顿:“玩过车震么?” 麻痹,这个男人越来越踏马的过分了! 怒火沸腾不断朝脑门上聚积,我正要发作,没想到周唯压根没给我怼他的间隙,他顷刻一副抱歉的样子,他松开我的下巴搓着手装作无辜的嘿嘿笑:“哎哟喂,我这人有时说话就是不过大脑。像刘小姐这么见多识广的人,啥没玩过嘛。再说我不该问那么私密的问题嘛,抱歉咯刘小姐。” 他不装模作样道歉我还没那么冒火,但我深知我越理会他越得劲,所以我不得不硬生生憋着一口气,装作没看懂他的挑衅似的转回正题:“周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将眼眸里零星游荡着的狡黠压下,周唯倒是正经了一丢丢:“金海滩假日星苑52栋。你按照这个来导航。” 我有徒步的习惯,周唯说的这个地方,我不止一次路过。 背着背囊在绿道上穿行,我曾经无数次站在白色的护栏上俯瞰那些洋溢着地中海风情的半山别墅,以及被奢华堆围起来的迷人沙滩,我也曾拿手机远远拍下很多漂亮照片,但我从来没有走近过。 罗智中对我的评价,其实也有可取的地方。我骨子里确实对金钱抱着最热烈的诚意,我对金钱的贪欲刻在血液里,我绝对不会瞎挥霍,更不会去支付超出自己消费力的东西。 此刻,我大约是有机会沾着前任炮友的光,得以去看看曾经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度假王国,我却心有忐忑。 我今天只是过来沟通产品工艺的,我还真的不知道弄个包装盒的图纸,还需要跑到度假村去。 慨然不动,我:“周总,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沟通产品的工艺….” 浑身真的完全没有以前的丁点影子,周唯倨傲打断我:“下个月初,我公司会在假日星苑招待高级VIP,我是想让你去看看现场看看赠品实物,结合实际再来设计包装盒。刘多安你该不会认为,我煞费苦心把你骗到别墅去,对你做什么吧?” 我真的想把自己的舌头掐断了!老娘刚刚就不应该多嘴!这不,又把自己没见过世面的缺点给暴露了靠! 尴尬难持,我干巴巴的笑:“哦,好。” 我埋着头捣腾导航时,周唯轻飘飘地睥着我:“再说了,该担心的人是我好么?你刚刚才目睹我完美的肉体,你肯定是垂涎三尺的暗自在心里面盘算着怎么非礼我的,说不定等会到地点了,大门一关你就会扑过来撕我衣服….” 我实在没能忍住:“你那么能扯,你是上过天吧你。” 真的是男人妖娆起来,压根没我啥事。周唯这丫的脸上挂着妖艳贱货有恃无恐的微笑:“你啥时候改名了?”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啊?没有。” 就像是被鬼掐住喉咙似的,周唯这丫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得我快要发麻得竖起来他才撇嘴:“我还以为你改名叫刘天了。因为我不就上过你嘛哈哈哈哈哈。” 我的身体内,好像是被放置了个气球,而周唯这个混蛋不断往里面打气打气再打气,撑得我都快要爆炸了。 实在受够了他掌握住主节奏,三番四处将我置身于难堪的境地,我认为我对他再愧疚,我忍他这么多次也算是掰扯清楚了,我再不反击回去他只会更把我当叉烧包不断来调侃拿捏。 他毕竟是客户,我直接撕破脸皮不太好,我只能另辟蹊径。 我蹙着眉忖量将近一分钟,我把心横了横,然后我故意换上那种娇滴滴得我自己都想打死自己的声音,说:“周总,我感觉你喜欢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的直觉没有错。” 说完,我还故作风情万种地朝着周唯抛了个媚眼。 表情就像是被猪啃过一般,周唯的嘴角抽得拧成一团:“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有你眼睛有毛病啊,朝我眨个屁!” 有效! 心里面暗喜,我笑得更是风情浮动:“你要对我没意思,你应该不会屡次三番提起我们以前怎么样怎么样。你肯定是在乎,才没有忘怀,周总我说得对不对?” 绷着一张僵尸脸静默与我对持一阵,周唯眼梢里的狡黠,突兀就如春天的枝条般爆发得郁郁葱葱,他的嘴角弯成均匀的弧度:“既然都被你看穿了,那我就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了。没错,我确实喜欢你。” 哪怕他的语气里,分明带着势要将我碾压的要强,再配合那些玩世不恭的油腔滑调,这无不说明他是在肆意扯淡,可我仍旧特没出息的,心跳直线飙升,犹如有擂鼓在动。 顷刻破功,完全落于下风,我窘态尽显:“我先弄好导航。”迅速扯开安全带,周唯的身体以我应接不暇之势凑过来,他的侧脸差点要贴着我的耳朵,他将声音一压再压,暧.昧浮动:“刘多安,只有不解风情的女人,才会在这种时刻去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认为你并不是什么朽木疙瘩,你选择在关键时刻破坏气氛,是因为你心虚了。其实你也喜欢我,我没说错吧?” 用小鹿乱撞已经不足以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状态,毕竟我的内心犹如几十群的猪跑来跑去的不断奔腾起伏,我的嘴巴仿佛暂时被胶水封住,竟连张开的都吃力。而我整个人,也像是被变戏法的定住,身体动弹不得。 挪了挪身体,脸微微转过来对着我的耳朵吹气,周唯语速更慢:“刘多安,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我认识的众多女人中玩得最开的一个。但我不太确定你喜欢我什么。你是比较喜欢我在上面,或是在后面?还是你最喜欢那个你用手勾住我脖子,我抱着你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那个姿势?…。” 他给予的所有魔法,顷刻被他语气里浓淡相宜的轻蔑冲刷得烟消云散丁点不剩,我的拳头捏起,但却很快丧气松开。 换做我是男人,只要我稍稍历练多一点,我或者也会对那种第一次见面就随随便便将自己交付出去的女人抱有藐视。所以我此刻承受他这不动声色的羞辱,都是我活该。 意气阑珊,我将身体往车门的方向躲,冷淡说:“周总,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开开玩笑没什么,但什么都该有个度,太过火就不好玩了。” 将自己坐正过来,周唯慢腾腾将安全带系上,他撇了撇嘴:“明明是你先开的头,斗不过我就恼羞成怒,什么玩意。” 莫名有股烦躁在身体里流淌,我反复咬唇一阵最终啥也没说,埋下脸继续把导航调节好,随即发动了车子。 靠着不要脸赢了我一把,周唯那丫估计心情舒畅了,他没再理会我,他很快靠着眯起眼睛,优哉游哉的。 我不得不庆幸他没再惹我。 毕竟我现在就像一桶汽油,随随便便弄点火花,我都能炸起来。 相安无事,一路沉寂,总算无风无浪的来到了金海滩。 我刚刚把车停下,周唯这厮就滚了下去,他向前走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把那袋样板纸拎上,再顺带拽不拉吉的冲我说:“你别磨磨叽叽得像只被人打断腿的蜗牛。动作快点能死?” 他就是眼瞎,没看到我是在锁车?! 在心里面朝他翻了几百个白眼,我表面却不动声色:“好,马上。” 与他并肩走在绿树林荫里,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落下,将他与我的影子若隐若现投放在地板上,我忽然有些恍惚。 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与周唯满打满的认识约摸三年,这竟是我第一次与他沐浴着同一寸阳光。 我正晃神间,周唯这丫冷不丁的:“你有没有男朋友?” 完全被他天马行空的跳跃,弄得有些应接不暇,我呲起嘴角:“啥?” 往前两步再转过身来,周唯极致嫌弃地瞅了我一眼:“那我换个问法,你最近有没有固定的床伴?” 他那个眼神就像根小铁丝似的穿透我的心,那些隐隐的不适支配着我,让我不愿再端着该有的界限扯淡什么周总我们不谈私事比较好吧这类废话,我而是扬起眉梢无所谓地轻笑:“你觉得,我会缺男人?” 眼眸一暗,却很快恢复如常,周唯的语气却是冷了不少:“不缺就好。我这次招待的高级VIP,以男人为主。你有男人,应该多少会关注最近男人的配饰什么的,都有些什么流行元素,这还让我省心了。” 箭步上前,周唯这丫硬生生把那袋纸板塞回我手里:“你找你男人帮你提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这厮两脚生风,走得飞快。 穿着高跟鞋再拎个大包袱,我就像只瘸腿的狗子,跟到别墅门口,额头上已经沁出细细的汗。 站在前厅,周唯不太耐烦扫我一眼,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刘多安,你能不能把你撩拨男人的效率,带到工作中来?” 鬼知道他是吃火药了还是咋的,懒得跟他计较,我郁闷上前,主动提起正经事:“周总,我们是先去看会场,还是先看赠品…” 歪着脸横扫我,关注公众号跳海躲鱼,回复刘多安,有惊喜周唯眉宇间的不耐更浓:“你现在怎么索索叨叨的像个老太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那么多废话!”这几年我碰到过比他态度还恶劣上十倍的客户,但此刻内心的不是滋味凌驾所有。 闷闷的,我掐着嗓子:“好,我等着周总安排。” 点燃一根烟,猛的吸上两口,周唯像炫耀他眼大似的再瞪我:“到二楼去找苏小姐,她会跟你洽谈细节。” 在我之前,已经有十余家公司侯在那里,而且其中不乏有做主材料的。 我心里面止不住的暗骂,周唯这丫喊我到他办公室去,分明就是想找个免费司机载他过来的,靠靠靠。至于他刚刚装模作样说什么流行元素之类的,分明就是掩饰他踏马想把我当司机的真相。 就在我快在心里面把那厮骂得脱掉几层皮之际,终于轮到我了。 周唯嘴里面的那个苏小姐,全名叫苏小连,是宝路采购部主管,她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岁,但她的强势气场,与她年纪极其不符。 在我带来的纸样里挑挑拣拣了将近十分钟,她终于敲定材质,她也压根没怎么问我意见,就哔哔提了一堆要求。 尽管这种交流方式,不太被我认同,但事实上我对这类客户也不讨厌,毕竟她知道自己想要啥,也会把她想要啥表达清楚。 好不容易把工艺方面扯清楚,我正要舒一口气,苏小连敛下眉,一边在纸上做着记录一边道:“刘小姐,大致的方向你应该都清楚了。但你还不能走,今天晚上零点左右,主会场那边测试初步布置效果,你留下来看看现场,再结合我提的要求弄,好好把关,样品和报价单要在星期五下午下班之前交过来。” 我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苏小姐。” 抬起眼帘,苏小连的视线突兀定在我的脸上:“还有刘小姐,包装盒是我们公司小到不能再小的辅料,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就行。你找周总的话,周总会质疑我的工作效率,希望你配合我工作。” 尽管她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劲,可我却嗅到苏小连语气里微微的针对。 这几年我接触过的采购,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确实有那么部分采购,不太乐意供应商越过他们,直接找到老板那里去。 赶紧的堆上笑容,我说:“之前确实是我的不对,谢谢苏小姐的提点,我后面会注意的。” 对我这个回应不置可否,苏小连毫不客气的:“我还有别的供应商要见,实在没空陪你客套。” 被采购拽几句是稀松平常的事,我仍旧保持笑容。 从别墅里出来,天已经微微黑了。 把那一袋子纸板扔回到车上,我知道在这里度假区,吃饭肯定贵得惨绝人寰,我还在凑钱还给罗智中,能省点是点,于是我从车里翻了瓶矿泉水和前几天吃剩的半袋饼干,站在车旁随便对付了几口。 这时,一阵海风穿过密林徐徐吹来,带着混合的淡淡花香,我忍不住循着海风的方向往前走,寻思着到沙滩溜溜。 刚刚穿出停车场,我的手机响了。 下蛮力捏着手机盯着屏幕好一阵,反复迟疑,我终是接起来:“有什么事?” 那头窸窸窣窣十几秒,对方声音微怯生:“安安…你吃晚饭了吗?” 这个女人,她是我妈,她生我养我,可我更愿意直接喊她名字,喊她叫黄芳。 因为我认为,她担当不起“妈”那个称呼。 抽了抽鼻子,我冷冷的:“说重点。” 低叹了一口气,黄芳更怯:“安安,你哥他最近盘了个小理发店,他这次干得还不错,你嫂子也一起去帮忙,他们…。” 她声音不大,我的耳膜却被刺得生痛,我忍不住打断她:“不需要告诉我刘多明现在怎么样,他要上天入地都跟我没关系。” 估计怕我像以前那样两言不合挂她电话,黄芳一下子急了:“安安,是这样的,你哥和嫂子说豆沙包现在也一岁半了,再过一年多得上学,如果他们在县城买套商品房,后面豆沙包就可以就近选学校。所以…。所以…。” 得,明白了。 黄芳宁愿冒着要受我气的结果打来电话,是想要钱,给刘多明买房。 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我凛若冰霜:“你不要开口问我要钱。首先我现在手头也紧,但我不怕老实告诉你,即使我现在身上钱花不完,我宁愿捆成堆去砸水鸭,我也不会掏一分钱给刘多明。他有钱,他就算买下北京天安门和万里长城我都没意见。但是等我掏这个钱,下辈子吧。没别的事,我挂了。” 即使确实有些怕我,但一听我这话,黄芳不太乐意了:“你哥没敢直接要你的钱,他是想问你借。你没钱就说没钱,干嘛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绝情。” 神经线像是被什么掐了一下,我眼眶徒然一涩,我突兀难以自控地提高声音,我几乎是吼的:“黄芳,论绝情,你认为我比得过你吗?”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黄芳语气里已经有浅浅哽咽:“安安,当年有办法的话,你以为我愿意做那些造孽的事吗…” 拳头捏起来,我的手指甲戳得手心满满刺痛,我冷笑着:“你不需要跟我装可怜,你的愧意在我看来一文不值。你就呵着捧着刘多明这个宝贝儿子过一辈子吧。以后你别哭给我听就行,我听不了那么多的诉苦更不会对你抱有任何同情。” 挂掉电话后,内心止不住的寂寥犹如滕科植物不断攀爬吞噬,我耷拉着满腔的烦闷正要继续往前,身后突兀传来一阵错落有致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往回看,只见周唯两手插在口袋上,像螃蟹般横行在离我没几米的地方。 看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我料到他肯定是听到我打电话了,我又没有失忆症,我知道我刚刚有多凶。 我就怕周唯这个没眼力价的傻逼,要拿这个来揶揄我。这样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狂潮,可能又会席卷而来。破天荒的,周唯这丫仿佛暂时失聪了般,他大步流星越过我,再转过身来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刘多安,看你像跟木棍似的杵在这里,应该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偶遇到我。我没说错吧。” 或者我其实还时常游荡在过去里不能自拔,我时常无法正视我现在与周唯这种甲乙两方的关系,在加上此刻心情丧得犹如咸鱼如水,我一时没忍住呛了回去:“没事多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熊样,你就会有数,不会整天认为这个那个惦记着你。” 毫不介意,周唯咧开嘴笑:“能被镜子打击到的都是丑逼,很明显我不是,你也知道我不是。我就喜欢你口是心非,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你以前不止一次夸我长得帅,说我这种男人不戴个面具出门就是祸害大众。” 他帅倒是事实,但我以前还真没这样说过。 算了算了,他爱咋咋地,他偏要这样认为,我再废话解释也无法将他的想法掰回来,由他去吧。 默不作声,我弯腰脱鞋拎在手上,朝着远离周唯这个神经病的右侧走去。 不料,他跟上来,亦步亦趋。 我烦躁不已:“你不要跟着我!” 叼着一根烟,周唯睨着我:“你走你的,我逛我的,刘多安你分明是故意找借口搭讪我。” 靠,我再主动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是傻逼! 可能是见我没搭茬,周唯觉得自讨没趣,他总算哑巴了般,但还是紧跟我脚步,好几次他特么的还差点撞到我。 一路沉寂来到沙滩这边,我正要找个地坐下来玩沙,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混杂的笑声。 蹙眉,我正要往后退远离这喧嚣,那边突兀传来一个略显耳熟的男声:“多安?” 我抬起眼帘往前搜索,不一会儿,这个声音的主人气喘吁吁站到了我面前来。 他叫梁思远,在宝安西乡一家名叫正佳兴的数码公司当工程师。 我刚刚开纸箱厂那阵,整天揣着一堆名片到处派,机缘巧合下派给了梁思远,他把我介绍给他公司的采购。 拿下正佳兴的订单后,我为了表示感谢请梁思远吃饭,几番胡侃海扯下来发现原来我们是老乡,一来二去就熟了。 都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即使后面正佳兴转型不再需要我供应包装盒,但我仍与梁思远保持联系,偶尔还会互相扯淡问候几句,也偶尔约一起爬山徒步啥的。 与梁思远已经熟到无拘的程度,我嘿嘿笑:“梁子,好巧啊。” 目光倾泻在我脸上,梁思远脸上的欣喜藏匿不住直往外冒:“多安,刚刚我在那头看到你,我还怕认错人,再走近点才敢确认是你。我觉得我今天得去买张彩票。” 这时,还像只掉魂鬼似的跟在我身边的周唯,他不知道是嗓子痒还是故意的,总之他重重咳嗽了好几声。 脸上有浅浅疑惑,梁思远客气看着周唯:“多安,这位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唯这丫抢先我一步,他一本正经:“你好,我叫周唯,是刘多安的炮友。” 说完,他踏马的还煞有介事伸出手去。 眼眸一暗,梁思远嘴角拧起来:“这….” 简直是年度戏精总冠军,周唯顷刻一副懊恼的样子:“噢不好意思咯,我嘴快说错话了,我是刘小姐的客户。抱歉抱歉,我把气氛弄尴尬了。” 我真想一巴掌打死他! 无地自容,我也怕被梁思远看到我红透的脸颊,我赶紧侧了侧脸,特别生硬的转换话题 :“梁子,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眉宇里颇多别扭,但梁思远倒是配合着我暂时忽略周唯这个贱兮兮的傻逼,他故作爽朗的笑几声,说:“公司组织活动,行政不想搞得太复杂把战线拖太远,就把我们弄到这了。” 顿了顿,梁思远又说:“多安,我和几个同事打算到咖啡厅去坐坐,吃吃东西聊聊天,要不要一起?以前常跟你打交道的品检主管也在,她前阵子老提起你呢。” 我本来没那么厚的脸皮,跑到梁思远同事聚会上刷存在感,可我此刻只想赶紧甩掉周唯这个贱人,我于是点头:“好呀…” 我真的是低估了周唯的不要脸。 咬着我的话尾音,他认真脸:“梁子先生,我可以一起去吗?我吃得不多,话也少,我就是想一起热闹热闹,当然如果梁子先生为难,那也没事。我可以坐到隔壁桌去,看你们热闹。” 虽说梁思远不算是传统意义上那种笨嘴拙舌的理工男,但他哪里是周唯的对手。被周唯这么不动声色将了将,梁思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勉强:“没事,多安的客户,也是我的朋友。” 掏出烟盒给梁思远敬烟,周唯用余光瞥着我:“你的朋友可比你大气多了,学着点。做人大方点对你没坏处。” 怕周唯这个傻叉会说出让我更难堪的话来,我不好怼他,我只得不断憋气告诫自己不能动手,真把他打得缺胳膊断腿还得掏医药费。 各怀鬼胎,一路保持着和谐共处的势头来到咖啡厅,还好周唯没人来疯地作妖,他坐在我身侧,就像个新婚的小媳妇般乖巧文静。 我这才放开自己,跟梁思远以及他那些以前合作就认识的同事各种侃大山。 正聊得渐入佳境,苏小连忽然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关于包装盒的设计,还有个细节她忘了说,让我跑一趟。 挂掉电话,我回到桌位上:“梁子,客户找我,我要先撤啊,回头有空我请饭哈。” 梁思远抬起眼帘:“你客户在哪里?远吗?我送你?” 腾一声站起来,周唯杵在我身侧,他仿佛跟梁思远已经是故交:“梁子,你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你好好玩儿。反正我也要回去睡觉,我帮你送送刘小姐。” 张了张嘴,梁思远似乎还想说啥来着,周唯却没给他机会:“大家朋友一场,客气的话千万不要说,别太见外。” 撂下满脸写着憋屈的梁思远,周唯又漫不经心挥手招来个服务员,他语气淡淡:“这个单,记我账上。” 完全把这里变作他一个人表演的主场,周唯一边往服务员递过来的账单上签字,一边瞪我:“还傻愣着做什么,你想让我公司的采购主管等你多久?” 我虽看不惯周唯频频让我朋友吃瘪,但他总是贱得恰到好处,让人明面上挑不出毛病,我也不好发作。 而且,我早见识过苏小连的强势和针对,我也真怕她等不耐烦了给我使绊子,我只得憋着一股想赞助个窜天猴送周唯这丫上天的冲动,与梁思远扯淡两句有空约吃饭这种不知道啥时候能兑现的客套话,然后麻溜闪。 从咖啡厅里面出来,周唯跟在我身后,他估计还沉醉刚刚横扫全程刷足存在感的愉悦中不能自拔,他没吱声。 他安静得像刚被人毒哑,我喜闻乐见,径直将步伐越扯越开。 我快踏入别墅区绿道之际,梁思远连续发了两条短信。 “多安,到地点了没?” “多安,你那个客户周先生,你跟他很熟吗?感觉他挺爱开你玩笑的。” 我捏着手机寻思几秒随即回了两个字:到了。 这时,周唯斜着抛出一个白眼,意味深长:“幸亏那个梁思远不是你男朋友,不然我今晚会失眠。” 虽然他语气不咸不淡,但字面间的暧.昧意味不容忽视,有半缕微妙在我心底沉浮,我停住要给梁思远回复信息的手,侧过脸去与他赤裸对视:“嗯?” 周唯将左肩往上抖了抖:“好话不重复,你慢慢体会。” 我估计是刚刚走太快把脑子落下了,一时抽风在这道坎上跟他倔:“一大男人,说话老阴阳怪气的得什么劲,有本事撂亮堂话。” 三作两步走到我面前去,周唯顿组脚步,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曾经有个这么帅的床上功夫又好的男人在你面前,你偏不要。关注公众号,回复刘多安,有如果梁思远是你男人,那你这丢了西瓜捡芝麻儿的,不是眼瞎是啥?我这人谈不上尊老爱幼,但我好歹有点人道主义精神,我喜欢扶残助弱。要是让我知道我不小心睡了个眼瞎的,这不跟我的道德底线相悖么?我肯定得失眠一整夜嘛。” 我真想抽自己踏马的一巴掌! 我就是欠的! 没事跟那里瞎较真做什么!让这个孙子逮着机会揶揄我! 差点没把唇咬成两瓣,我实在没找到别的足够气势磅礴的词,只得悻悻吐出四字:“胡说八道。” 用那种“我很欣赏你的智障表现”眼神瞅着我,周唯嘴角微开:“刚刚,是他给你发信息吧。他应该是说多安呀你到了吗,你跟那个周先生很熟呐他挺幽默呢。” 我脸色一变:“你偷看我短信?” 略带嫌弃扫了我一眼,周唯无所谓摊手:“没偷看的习惯,我一般想看什么都是大大方方的看。” 气结得要命,我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啥叫尊重隐私?” 居高临下,周唯睨着我,语气略淡:“我说我看过?” 如果说我此刻的情绪就像毛扎扎的刺球,周唯这反应就像一团棉花,我这刺球凑上去压根刺不到他的里子,反而显得我狂躁。 实在懊恼自己在他面前,总不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沮丧万分,气势犹如海水退潮,我闷声说:“行,你说没看就没看。反正嘴巴长你身上,我控制不了。” 毫无情绪地笑了笑,周唯用手指了指他的脑子:“我不需要劳烦我的眼睛,去看你那个破手机,我动动这里,就知道那个梁思远揣着什么名堂。看他那熊样,他摆明对我的存在有疑问,但他肯定没好意思直接告诉你,他不爽我又干不过我,他很憋屈。” 这话我怎么那么不爱听! 他直指我朋友熊,这不是变着法子抽我耳光子吗! 气不过,再想想他一而再再二三地逮住我死劲损,而我反正今晚也没给他几个好脸色,我索性懒得再忍。 轻飘飘地瞥了瞥他指在脑门上的手,我酝酿十几秒也酝酿不出特别迂回的骂人的话,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的:“你确实该多多动动脑子。我之前听个专家说,越是脑小叶没长好的人越要多动脑,听专家的总没错。” 脸色寂寂无澜,周唯轻笑:“这年头专家都成弱势群体了都,好端端的啥也没干,被你刘多安张嘴就扣了个弱智的黑锅。” 被他不动声色戳穿我瞎掰,我脸皮反而更厚:“你看吧,你这都开始质疑专家了,可见你脑小叶真没长好。” 不断调动脑细胞,我来回忖量着又开口:“智商是天生的,你没长好这不怪你。但素质这种可以自行把控的东西你没有就真可怕了。真正的爷们肯定不会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然而周唯这厮压根没给我机会好好发挥,他紧咬着我的话茬:“你是不是傻?嚼舌根说别人坏话这事,肯定得在背会说嘛。不然你让我当着别人的面说,会惹得人家尴尬又不开心,对我的印象也不好。这百弊无一利的事,你想怂恿我去做?” 这….听着确实没毛病啊。 时间到底对眼前这个男人施了什么魔法,让他拥有了神一般的脑回路啊啊啊啊! 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再跟这厮耗下去,我早晚得憋死。 咬了咬唇,我静默着加快脚步往前。 心情很爽的样子,周唯跟在我身侧哼着小毛驴,他唱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炖了火锅吃,我手里拿着葱花辣椒八角撒下去,狼吞虎咽我仍然是个大帅哥。 要是别人把歌词改得那么毁童年,我可能会忍不住一个飞毛腿送他离开千里之外,但这人是周唯,我竟失心疯的觉得他改得不错,唱得还行,我听两次就被洗脑,一直走到别墅门口,他那魔音才停止在脑海盘旋。 一楼大厅没开灯,我踩着月光走进去,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旁边的墙想找到灯的开关,然而我手还没摸到墙,周唯这丫忽然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他的手捣在门柄旁边的密码槽上按几下,没一阵传来个柔美却机械的声音:“加密成功,谢谢使用。” 灯还没开,月光又被关上的门挡在外面,在黑暗笼罩中我急急伸手去乱摸一把,被我触碰到的那面墙光溜溜的连个屁都没有,我只得沉着嗓子:“灯的开关在哪里?” 像块牛皮糖似的朝我贴过来,周唯故作深沉地压低声音:“我看你今天都不太在状态,你肯定都顾着在心里面盘算着怎么非礼我,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瞎热心,我想成全你。” 靠,他是不是有病! 我用手重重把他推开:“滚!” 周唯又神经兮兮的凑上来,朝我耳垂上呵出热气:“你肯定是太惊喜了,一下子缓不过来。没关系,你可以先酝酿酝酿。” 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我浑身僵住,倒是不断翻腾冲上脑门的血液阻止我继续迷失在周唯极尽蛊惑的撩逗里。 抬起脚,我将高跟鞋平贴着,靠着地板折返出来的微微光线朝着周唯的小腿直接踹过去! 脑子不好使,手脚倒是麻利,周唯以一毫之差躲开我的攻击,他侧身的同时伸手往墙上一按,光线倾斜下来,笼罩所有。 眼睛宛若璀璨的星光,周唯薄唇微勾看着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按照我跟你之间的次数,我们的恩情掰手指掰脚趾的都数不完,刘多安你还真够狠的,一点都不念恩。还是你刚刚根本就是想把我踹断腿了,我会追着要你为我负责,你好趁机霸占我?” 我这人能忍的时候是真能忍,但偶尔我的忍耐系统也会彻底崩,它要崩时我拉都拉不住。刚好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跟我的忍耐系统相克,我看着他贱兮兮的样子就来气! 狠瞪了他一眼,我梗着脖子:“周唯你踏马的是不是有病,你要真被戏精上身了我建议你去找个神棍给你烧烧香跳跳大神赶赶鬼,你关注公众号,,回复刘多安,全文觉得你是万人迷,那只是你认为而已。我今天会在这里,是因为你愿意给我订单给我钱挣,你特么的要不是客户,早就被我大卸八块扔海里喂鱼了!什么我要趁机霸占你,你要是一头猪我指不定还有点兴趣,毕竟能杀了吃肉!至于你,我霸占你用来干嘛….” 面对我的跳脚,周唯气淡神定,他轻飘飘斜着我:“瞧你那点出息。” 慢腾腾掏出手机,周唯优哉游哉捣鼓着放到耳边,十几秒后他大言不惭地说:“小苏,你再给品尚的刘小姐打个电话,至于怎么说你自由发挥。” 他这头才把手机放下,苏小连那头就给我打了过来,她秉持着她一贯的高冷强势:“刘小姐,我有急事出来了,抱歉让你多跑一趟。你弄的也不是什么重要材料,就这么着吧。” 撂下这么不走心的几句话,苏小连径直把电话挂了。 顷刻明白过来,我怒火万丈瞪着周唯:“敢情在咖啡厅那阵,压根不是你们采购主管需要找我,纯粹是你授意她给我打电话逗我的?” 周唯耸了耸肩,他漫不经心的瞅着我:“你这娃倒是挺聪明,就是反应迟钝了点。我刚刚要不指点你,估计你下辈子都反应不过来。” 我真差点被他气死了:“你无聊不无聊!” 心不在焉往嘴里咬住根烟,周唯捏着个打火机按来按去的,他语气淡淡:“我就看不惯你坐在那里,像个傻逼似的跟那个梁思远扯一堆废话,说什么改天去爬梧桐树啊去爬七娘山啊去爬马峦山啊,整得一副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净在那里给我丢人现眼。” 我气极反笑:“你的手是不是伸太长了!” 点燃烟,周唯慢腾腾掇了一口:“确实是,我这人有时候就是太热心,啥都想捣上几手。” 郁闷排山倒海,我不想再跟他瞎掰下去,我把着门柄尝试打开门,受阻之后我冲周唯说:“你把门弄开,我要出去。” 朝着我喷了两个烟圈,周唯吊儿郎当地撇了撇嘴:“我说你傻你还真傻,我肯定是想把你关在这里,才把这门锁上嘛,我又怎么可能把它打开咯。” 我耐着性子:“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抖肩,周唯语气淡淡:“只有我的女人,才有资格命令我。很遗憾你不是。” 再好的脾性都被消耗殆尽,我沉下脸:“周唯,就算你是我客户,那也不代表你可以不断换着法子整我,非法禁锢是犯罪的,我希望你有这个常识!” 越过我,这厮径直朝楼梯口走去,他踩上两个阶梯后回望我,语气略冷:“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你客户这码事。你还真以为我把你关到这里来,是想对你怎么的?你不要想得太美,妄想我还愿意在你身上卖力。我这人就没敞开大门谈工作的习惯,听懂了就赶紧滚过来!” 他徒然转换画风,怔了几秒,我迟疑着跟上他步伐。 两分钟后,周唯翘着二郎腿瞥着我,他随手拿起下午苏小连写写划划记录着什么的本本翻了翻:“你那家破公司,成立多久了?” 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想干嘛,我中规中矩:“四年左右。” 凝住我,周唯面无表情:“干了四年没倒闭,勉强凑合。” 停顿不过几秒,他又说:“样品交付时间需要提前一下。这样,星期三下午五点,你把样品带到这里给我确认。” 虽然我挺看不起苏小连配合周唯这丫打电话忽悠我,但后面交货催款啥的我都得跟她打交道,我肯定不能开罪她。她下午才那么明明白白地戳我以后啥事别越过她,我总听着点。 忖量一番,我缓缓开口:“周总你每天日理万机,手头上重要的事一堆,确认样品这事我再找你,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样品时间提前没问题,我到时候直接跟苏小姐….” 嘴角挂着情绪不明的轻笑,周唯语气极其平淡:“你挺会安排的,不然我把宝路送给你,你来坐我的位置?” 我尴尬不已:“…” 扫了手腕一眼,周唯正了正身体:“既然你不好意思承我情,那你就别那么操心帮我安排。现在离零点还有点时间,你预先作个评估,给我报价。” 勉强跟上他的频道,皱意被我压而不发:“现在?” 随手往侧边指了指,周唯轻描淡写:“用那个电脑。” 尽管我搞不懂他抽什么风,但反正下午苏小连已经跟我确认材质,也沟通过样品尺寸,这个价格倒是不难算出来。 揣着还热乎乎的报价单,周唯潦草扫了一眼:“这价格,倒比你实在。” 抬起眼帘,丢给我零星半盏注视,这丫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更迭的频率:“明天,你那边传个账号过来,我会让财务给你把款安排过去,全款。” 我惊诧地瞪大眼睛:“样品还没看,这就先给钱呐?” 周唯无所谓地再次抖肩:“智障问题,不要拿来浪费我时间。” 嘴巴反复张合好几下,我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么装逼的一句话。 越是寂静以对,别扭越是堆积成山,我正想着随随便便扯淡一句打破沉默僵持,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如获大赦,我匆匆忙忙的:“周总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疾疾从房间里退到走廊,手机屏幕上那么刺目的名字让我稍稍舒缓下来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迟疑再三,在铃声即将响完之际我接了起来。 舌头有些打结,但这并不影响罗智中气势凌人,他命令的口吻:“到布吉夜色来接我。” 回瞥一眼周唯所在房间的门口,我压低声音,斩钉截铁:“不去!” 分明喝下不少酒精,罗智中声音的辨识度越来越低:“不要跟我耍小性子,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太好。” 我冷淡道:“你记性也不好。上次你破坏规则,我提出我不会再遵守约定,你当时并没有异议。” 酒吧喧嚣的声音时高时低,十几秒后消失无踪,罗智中带着醉意的声音高出几个度:“我就再问一句,你来,还是不来?” 罗智中这人看似阳光,但他时不时溢出来的阴暗面,不断地刷新我对恶人的认知,也时常使我心惊肉跳寝食难安。我知道得罪他就相当于自寻恶果,可再怎么着,等他秋后算账,总好过现在扑过去送死。 肥着胆子,我声音压得更低,惜字如金:“不。” 阴郁的笑了笑,罗智中声调微降:“很好。” 他把电话挂了。 我当然知道罗智中挂掉电话之后扔下的两个字,绝对不是什么赞美我的话,他分明在提醒我我死定了,但我这会儿要像只软脚虾似的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根本般配不起我刚刚拽里拽外的气质。 用手猛的往心口捶了几下,我顷刻又复活成一条好汉。 将手机揣回兜里,我一转身就看到周唯靠在门沿上,他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我,用似乎隐着万千情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的语调:“大老板就是大老板,真忙。” 刚刚我讲电话的时候,就是怕周唯这丫听见,我从头到尾都把声音压低得跟在做贼似的,我很确定他没听到什么,于是我张嘴就扯淡:“客户找。” 当然我认为我不算是撒谎,罗智中在本质上确是我客户,他用一次性买断的形式购买了我五年的青春和自由,而我也在这一场交易中看透更多人性里的丑陋和疯狂。 事实上只有我才会死心眼地抠着我到底有没有撒谎,周唯压根不以为然,他大摇大摆往前走,快到楼梯口处才冷淡地朝我扔过来几个字:“关我屁事。” 自讨没趣,我暗暗将自己数落一番,尾随着周唯下楼。 没再理会我,周唯斯条慢理输密码将门打开,跨出门口后却仿佛有只豹子在追赶他,他走得贼快。 落在他身后,当我迟疑十来秒将门带上,周唯这厮已经走到拐角处,他身体往侧边一闪,消失在我眼前。 一个多小时后,我在宝路招待VIP的现场见到他,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圆桌前,有个姿色和那个瞎眼妹不相上下的女人在那给他剥橙,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扬着脸揣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我的视线不小心浮游掠过,都得到他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么这样眼神的回敬,几次三番下来我终于学会好好控制住自己的余光别瞎溜溜。 看完大致的会场氛围,我临走之前特意找到苏小连,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苏小连似乎并不认为她听从周唯指挥把我当猴耍了一番有什么不妥,总之她面对我没有哪怕丁点的歉意,她沿袭着她一贯的强势和高冷,不冷不热的点头敷衍着。 看周唯的办公室选址以及他一人独占一层楼来办公,就看得出来宝路并非是小打小闹,苏小连能拼到采购主管的职位,她自然不是个丁点风吹草动就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她这样人精一般的状态我自然也能理解消化,但从会场里面出来,我沮丧得像只掉毛猫。 当然这点莫名的情绪并没有耽误我该干嘛就干嘛,我还是挺顺溜找到自己的车,一路疾驰。 站到家门口,我依然丧得要命,掏个钥匙都不利索,在伸手往包包里翻来搅去时我不经意往下瞥了一眼,一堆杂乱无章混合着灰的烟头赫然入目。 皱眉,我用脚尖踢着翻了翻,不过几秒我就确定,这分明是罗智中抽开的那个牌子。 脊梁骨里仿佛被塞下一桶冰,让我止不住的寒颤,进门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是把门反锁。 我还不放心,扔下包包就去挪柜子顶住门,再去挪来个椅子贴靠着坐在上面,大气都不敢出。 屏住呼吸像木偶般静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确定门外没有异动我快蹦到嗓子眼的心才平复了些,但潦草洗了个澡出来,我又重新坐回到门边,不敢去睡觉。 黏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一阵,我索性把笔记本抱过来,开始结合苏小连提出的要求,做包装盒的图纸。 早点八点出头,我勾完最后一画,将资料打包发给马小妍,叮嘱她要赶在星期三早上出样,顺带把收款账号给宝路那边传过去。 安排完这一茬,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沙发上,眼睛却怎么都合不上,我索性起来把自己捣鼓一番,回去上班了。 下午四点出头,我正在一礼品交易平台上寻找潜在的客户群,财务那边过来敲门,说收到宝路转过来的63万货款。 即使周唯昨晚就给我透露过,他会在今天把款安排过来,但当这一切成为现实,我仍旧着实被惊了一下。 故作不动声色,我交代财务去把其中57万转到我常用的卡里,再捏着苏小连与我交换的名片,我给她拨了电话过去。 客客气气的,我说:“苏小姐你好,我是品尚的….” 估计这会儿她正躲在冰箱急冻层里吧,苏小连的声音冷冷的:“关于宝路和贵司的合作,周总怎么安排刘小姐你就怎么做吧。没什么事不要再打给我,我很忙。就这样。” 没容我张嘴,那边只剩嘟嘟的回响。 简直靠靠靠了,看来我是真把苏小连得罪透了。 不过我估计品尚跟宝路,也就一锤子的买卖,等周唯这丫彻底出了那口曾经被我羞辱的恶气,估计后面就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了。如此一来,得罪苏小连也不是啥顶天的大事。 这样一想,我倒坦然了。 利落地将心情收拾一番,我转而打通了罗智中的手机。 自然没有好气与我相对,罗智中冷笑着:“昨晚你不是很拽么,这会儿打来是想跪地求饶?” 我保持着语气平稳:“钱我凑够了。我想今天就跟你两清。” 并没有接我话茬,罗智中反而是问:“你昨晚浪死在哪里了,三更半夜不回家?” 某种程度上,我和罗智中算是同类人。 与他一样,我只管表达自己想表达的:“钱我怎么给你?” 寂静将近三分钟,罗智中笑得阴郁:“看来你不是镶金就是贴钻了,竟然卖了这么个好价钱。” 特别不爽他话里行间那些夹杂着的侮辱和恶趣味,但我懒得跟他瞎掰扯。 语气淡淡,我将刚刚那句话再重复了一遍。 还好,罗智中总算正视我的问询,他道:“今晚八点,长城大酒店绿茵阁,老位置。” 不置可否,我将声调微抑半分:“我会准时到。” 虽说罗智中这人阴晴不定的,但他时间观念倒是不错,我掐着点踩进莱茵阁,他已经坐在那里,他左肩上扬着将手扣在餐桌上,时不时地敲出个断续的音响。 侧着脸,以极其傲慢的眼神将我身上剔几眼,罗智中最终将视线落在我的鞋子上,满满质问口吻:“为什么要穿平底鞋来见我?” 我与罗智中达成协议的第一天,罗智中就给我提过几点与他相处的注意事项,而这些选项里面,不能在他面前穿平底鞋,排在首位。 我自然是无意去窥探他出于什么原因,有着这种乱七八糟的癖好,但确实是我第一次没有遵循他这个特定的游戏规则。 打心里,我不想接罗智中这茬,可我生怕惹来他的不快影响后面的进展,我极快将把鞋子踢到了一边,从包包里将银行卡掏出来推到罗智中的面前。 目光仍落在原处周游,罗智中眉宇里的皱意拱成山丘:“在这种地方你还好意思光着脚,看来这几年你跟着我,都白瞎了。品味和觉悟,一点都没提高上去。真是挫败,这么长时间下来,我竟没能将你改造好。” 顿了顿,我再将手按在银行卡上往钱轻推:“150万。” 视线转回落在我脸上,罗智中稍稍咧了咧嘴:“对于你这种穷逼来说,这是笔巨款吧。你真舍得把它给我?还是你在装模作样欲擒故纵,想要我被你的干脆利落弄得自惭形秽,最终大度的一文不取就放你逃出生天?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敲得挺响。” 阴暗的人终归阴暗,按他这样牵强的瞎关联,哪天我拿根缝衣针在他面前,他估计得认为我暗地里藏了个叫罗智中的小人,拿针就是为了扎小人。 禁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一串的白眼,我面上不动声色:“这几年承蒙照顾了,这是我该付出的诚意。” 若有所思,罗智中的表情持稳一阵,他缓缓将银行卡捞在他手中,不咸不淡:“诚意确实挺足,这都把密码贴上面了。” 瞟着我,罗智中语气中倨傲纷飘:“像你这样嗜钱如命的女人,让你掏出这么多钱,简直是要你命。你把你的命这么随意交付到我身上,不怕我把你命拿了,最后还是变卦么?” 掏心窝子的说,我确实有这样的顾虑,可我了解罗智中,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要黏黏糊糊犹犹豫豫的,容易激起他更大的恶意,我还不如爽手点,这样才容易换来他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