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午十点,是苹果书屋的开门营业时间,由于是寒假的关系,书店生意不错,有不少学生跑来买小说漫画,结了帐之后还爱跟老板和店员姐姐哈拉几句。 老板叶昕安带着暖暖的温和笑容,把客人买的书包好,不忘加一句「谢谢惠顾,欢迎再来」。 没意外地,他面前的女孩子红了脸,羞答答地抱著书出门,而那个白目的家伙还在纳闷: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她不高兴? 店员小美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老板,不要乱放电,会被人劫财劫色的。」 「我哪有?」叶昕安皱了皱眉,低声斥道:「别胡思乱想,我开的是书店又不是牛郎店。」 「好嘛!」小美扁扁嘴,到一边去收拾书架。 这个迟钝的老板,肯定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是冲着他来的,这年头虽然帅哥满街都是,可是像叶昕安这样白净俊秀、斯文含蓄的男人可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天和书籍打交道的关系,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带一种儒雅的风度,温柔中略带羞涩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在鬼畜男横生的年代,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简直比熊猫还珍贵,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向她打听叶昕安有没有女朋友,答案是没有啦,她在这边工作一年了,还没见老板和哪个女人有来往,不过这家伙更像个绝缘体,或者说像个书呆子,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抛向他的媚眼浑然不觉。 不知道谁能撬开老板那颗迟钝的心,把自己的爱灌溉进去。 小美一边整理书架一边胡思乱想,至于她的老板,则是趁着客人渐稀,忙里偷闲抱着一本杂文集,看得津津有味。 「喂喂,你看你看,真的是他!」几个女生巴着窗户,小声叽叽喳喳,小美好奇地凑了过去,问:「谁啊?」 「是黑狼嘛!」她们兴奋得满脸通红,对着几辆缓缓停到路边的黑色奔驰车指指点点,为首的男人就是她们口中的黑狼,东区的地头蛇老大,洪远帮的掌门萧震恒,这间苹果书屋也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不过好象萧老大对这间小书店没什么兴趣,一直任它自由经营,只是在路过的时候,偶尔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瞥一眼。 他是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相貌堂堂、身材壮硕、气魄压人,眉宇间带着隐隐的戾气,不怒自威。 几个靠在窗边的女学生被他的眼神煞到,光速溜到书架后,叶昕安抬起头来,正好与男人四目相接。 隔着玻璃,仿佛也能感觉到那种凌厉逼人的气势,叶听安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看书,萧震恒则在一帮兄弟的簇拥之下,走进对面的夜总会。 小美松了一口气,说:「被他看一眼连脚都吓软了,混黑道的果然看起来很可怕。」 「哪里可怕了?」叶昕安随口问了一句。 小美一脸严肃地说:「老板,你可千万不要得罪他,那种人都是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万一惹到他,不仅书店会完蛋,恐怕连你的小命都不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叶昕安忍不住摇头低笑,小美不再对牛弹琴,无奈地叹气,说:「老板你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平静的一天过去,叶昕安关了店门,上楼做饭。 这幢小小的两层楼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楼下被他装修成书店,楼上用来生活起居,叶昕安性格温和柔软,与世无争,所以左邻右舍也没找过他的麻烦,对面夜总会的保全甚至帮他打跑过两个蒙面抢劫的小混混,总之是睦邻友好,一团和气。 吃过晚餐,叶昕安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穿著睡衣窝在床上看电视。 新闻正播报高速公路的连环追尾事件,车祸现场杂乱而悲惨,紧接着是某某餐厅的瓦斯爆炸事件,外面的世界总是纷纷扰扰,每天都在发生着不幸的事情,_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显得更加宁静安详。 不过很快有人打破了这种宁静,叶昕安关掉电视,侧耳静听,确定他没幻听,楼下确实传来异常的响动,像是有人闯进了书店。 他光着脚下地,悄无声息地朝楼梯口挪过去。 年代久远的木制楼梯,踩上去还会发出细微的声响,叶昕安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像猫儿一样轻手轻脚地下楼。 摸索着打开灯,叶昕安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黑衣男人。 萧震恒! 叶昕安扭头就往楼上跑,萧震恒像头豹子一样追了过来,一把扭住他的手臂,粗蛮地把他往卧室拖。 「放开我!」叶昕安惊喊着,拚命与之扭打,空着的一只手抓起电话,还来不及拨号,他整个人被萧震恒扛上肩头,带进卧房。 男人粗壮的手臂箍着他的腰腿,轻易化解了叶昕安的挣扎,一把将他扔到床上。 「不要碰我!」叶听安怒目而视,翻身想下床,却被萧震恒像老鹰捉小鸡般一手按住,「嘶啦」一声把他的上衣撕开,用破裂的布条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 男人狞笑着俯下身,粗硬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叶昕安脸涨得通红,双手失去自由,只好用脚踢来踢去,结果被对方抓住睡裤,又是「嘶啦」一声,他身上的衣服彻底报销,只剩一条内裤聊胜于无地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别、别这样……」叶昕安几乎全裸,在男人露骨的视线之中无地自容,难堪地扭过头去,颤声哀求:「不要这样……求你放过我吧……」 萧震恒壮硕的裸躯覆了上来,磨蹭着他削瘦的身体,一手抚上他的脸颊,邪笑着说:「白天用那种眼神勾引我,现在我送上门来了,你装什么正经?」 「我没有……」叶昕安浑身发抖,有气无力地呻吟,手腕扭动着想挣开布条,却是徒劳,连内裤也被男人扯下,在凌乱不堪的大床上,两个人裸裎相对。 火热的手掌粗野地抚过他的身体,细自的肌肤仿佛不堪蹂躏一般,浮起细小的颤栗,粗糙的掌心恶作剧般覆上叶听安平坦的胸膛,肆意揉搓,感觉到那两点乳珠挺立紧绷,他满意地一笑,低头含住一侧,舔绕咂吮,不意外地听到它的主人发出细若蚊吟的呜咽声。 不顾叶昕安眼中哀求的神色,萧震恒分开他的双腿,伸手摸了摸两股之间的紧涩穴口,他面露不悦,伸出两指挑开叶昕安的嘴唇,命令道:「舔湿它。」叶昕安张口便咬,不过对于皮糙肉厚的黑道老大而言,这点疼痛跟蚊子叮一下没两样,萧震恒抓住他的头发,柔声细语地威胁道:「不好好舔的话,到时候痛的可是你哦。」 叶昕安打了个哆嗦,屈辱地闭上眼睛,柔软的唇舌含住他的手指,片刻之后,萧震恒抽出手指,在对方的悲呜声中挤入他的后穴。 「好紧……」萧震恒低叹一声,手指不由分说地向内探去,一点一点地撑开那紧窒的密穴,叶昕安低声叫痛,眉头紧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灵活的手指在密穴中不断进出,找到能带来快感的那一点,轻揉了几下,效果立竿见影,叶昕安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紧咬着下唇,鼻腔中发出低低的闷哼。 扩张得差不多了,萧震恒将自己贲张的欲望抵住他,叶昕安双目圆睁,瞪着他胯问的巨物,尖叫:「不要——」 余音未落,火热的男根已经楔了进去,叶昕安身体弓了起来,手指痉挛地抓住床栏,胡乱摇头,语无伦次地说:「好痛……出去……我会死的……」 「如果你敢死,我就敢奸尸。」萧震恒无耻地挺了一下腰,把分身整根进入,叶昕安仰起头,急促地喘息着,额角绷起隐隐的青筋,腰身弹动,双腿无力地蹬着床单,想逃离打入他身体的热楔,男人却不屈不饶,大手扣住他的腰,抽离一些,叶昕安刚松了口气,对方却再一次蛮横地挺入,让他失声尖叫:「啊——」 一次又一次离开再进入,萧震恒开始尽情享用怀中的身体,那火热的密穴已经可以任由他顺畅地进出,叶昕安细碎的呻吟中也带了几分媚意。 「啊……混蛋……放开我……嗯……轻点……疼……」 他已经完全屈服了,身体瘫软在他身下,细腰随着他的攻占而扭动不已,双腿甚至缠到他腰上,前方的欲望也高高挺立,顶端吐出透明的欲液。 紧窒而湿热的内壁柔软如缎,贪婪地吞没了他的欲望,并且在他每一次抽离的时候,依依不舍地紧紧箍住。 从强奸变和奸,过程实在是太美妙了,萧震恒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腰间加快了摆动,一再地侵占到他的身体最深处去,逼出更多诱人的呻吟。 灯光下,黝黑健壮的男人紧紧抱着柔顺绽开的削瘦身躯,占有、支配、玩弄,彻底地结合,共赴那丰盛的快感飨宴。 完事之后,萧震恒解开绑着他双手的布条,手指轻抚过手腕上泛红的勒痕,问:「被霸王硬上弓的滋味如何?」 叶昕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无力,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翻了个身,手臂软绵绵地搂住萧震恒的颈项,哑声说:「爽死了……你好棒哦!」 萧震恒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温柔之色,大手小心翼翼地揉着他的腰。 叶昕安窝在他怀里,在他胸前亲了一下,问:「下次玩什么?」 「下次?」萧震恒语声带笑,捏了捏他的脸蛋,说:「下次我绑架你。」 叶听安满足地傻笑,在他身上蹭了蹭,有点犹豫地开口:「那你要记得用润滑剂……今天刚进去的时候……真的有些痛……」 「好。」萧震恒把他泡到浴室,舒舒服服地享受鸳鸯浴。 如果让小美看到这番景象,八成会吓出羊癫疯来,白天斯文儒雅、很傻很天真的老板,竟然会和一般纯良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黑道老大搞在‘起,夜生活这么多姿多彩、又黄又暴力。 不过,即使是叶昕安本人,在两年前也绝对没有想到他会爱上一个男人。 还是个这么冷硬粗蛮,让人难以接近的男人。 孽缘的开始往往不会太愉快,当时他二十三岁,被父母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个标准的书呆子兼乖乖牌,单纯中透着傻气,有暗恋的女生却鼓不起勇气表白,生活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那一年父母车祸身亡,留给他足够后半辈子丰衣足食的遗产,却带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依赖,让一直生活在优渥顺境中的叶昕安措手不及、几乎崩溃。 人到倒霉的时候,衰事总是排着队来,整天失魂落魄的叶昕安,在某日很白目地惹到了几个小混混,被人堵在巷子里饱揍一顿,还逼他下跪求饶。 叶昕安虽然性格温和,骨子里却有一股好学生的倔强与清高,死活不肯,于是其中一人掏出刀子冲上来,叫嚣着要卸他一条手臂。 于是碰巧路过那里的萧震恒犹如天降神兵,救了他一条小命,还把那几个人修理得哭爹喊娘,发誓再也不敢找叶昕安的麻烦。 处于极度仿徨和恐慌之中的叶昕安,会对这样强悍的男人产生仰慕感,实在是很顺理成章,再正常不过——虽然他的仰慕变成爱慕,一发而不可收拾。 痴活了二十三年,终于体验到那种心动、心痛、心悸的感觉,比起曾经浮光掠影一般的暗恋,这感情更加强烈,更让人煎熬难耐。 刚破壳的雏鸟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认作妈妈,萧震恒身上显然没什么母性,没耐心去关照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傻瓜,更不置于对被打得像猪头一样,面目全非的叶昕安产生色心。本来他的相貌和气质,加上混黑道的身分,应该是人见人怕,没想到这个小傻瓜却总是不知死活地缠着他,锲而不舍,连跟踪的烂招都用上了,整天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他屁股后面不放。 他的伤好了之后,长得还是挺不赖的,五官端正俊美,气质干净清爽,像一滴清晨的露水,很养眼,但是脆弱得一碰就破。 跟他这种野兽般蛮横的黑道头子明显是两个极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天天缠着他不放。 这傻小子难道真以为自己不会揍他吗?反复再三,萧震恒终于被这种低段数的骚扰行为惹烦了,拎着他的脖领子让他滚。 然后……他难过地低着头,哼哼唧唧地说爱他。 萧震恒的震惊不亚于看到外星人攻打地球。 逼问了不知多少遍,「你怎么会爱上我?」答案千篇一律,总是让他想吐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萧震恒冷笑,「那就先来给我暖床吧。」 他向来没节操,抱一个男人完全不在话下,反正没什么损失,姑且拿来塞塞牙缝,能顺便把小傻瓜吓跑就更好了。 可是他料错了,在他床上,即使疼痛、难堪、屈辱,叶昕安也没有一次喊停,只是紧紧搂着他的颈项,像落水的人抓住漂到眼前的浮本,怎么也不肯松手,将泪湿的脸颊埋入他的肩窝。 那天夜里,他抱着昏迷过去的叶昕安,一种莫名的情愫开始滋长。 仿佛献祭一般痛苦的结合并没有让叶昕安退缩,他像个虔诚的殉道者一般,把自己的爱与热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尽自己的一切所能,让他知道,让他相信,他爱他。 这是灵魂深处的激荡,他的世界光影纷繁,充斥着太多的尔虞我诈,当一份纯粹的爱情降临的时候,反而让他手足无措。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两个世界的人何苦纠缠在一起,为他好就该彻底推开他,可是冷硬如铁石的心已经被沾染上融融暖意,无论如何也放不开他。 就这样,两个人秘密交往了两年多,洪远帮只有几个高层干部知道他们的「大嫂」是谁,白天分开两个世界,晚上合而为一。 为了补偿初夜的粗暴,萧震恒在床上温柔许多,倾尽技巧,很快教会了他情事的欢乐,并且不遗余力地把叶昕安的身体开发得没有他就无法满足。 虽然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对叶昕安,他是认真地想要与之携手走完后半生。 抱着情人被热水泡到发红的身体,萧震恒满意地咕哝一声,摸着他的头发,而后者,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咪,乖顺地趴在他胸前。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叶昕安抬起头来,一脸想要奖励的神色,萧震恒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故意板着脸逗他:「反抗得不够力,有欲迎还拒的嫌疑。」 情人之伺百无禁忌,有时候也会想出一些变态花样来增加情趣,今天晚上,叶昕安扮演纯良无辜的小市民,而萧震恒就是个破门而入的强奸犯,目标是排除阻碍,把主人吃干抹净。 叶昕安显然很失望,郁闷了几分钟,自己安慰自己说:「反正都要做,干嘛要把时间耗在打架上?」 萧震恒「噗」地一声笑出声来,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戏谑,分明在说:就你那瘦弱身材也能称得上打架? 叶昕安被他看得脸皮发烫,嘟嘟囔囔地说:「我本来就拒绝不了你嘛……」 在他面前,他永远清高不起来,心甘情愿做一个粘在他怀里要求疼爱的小傻瓜。 萧震恒指尖拨弄着他的耳垂,引起对方一阵轻颤,他懒洋洋地勾起叶昕安的下巴,说:「看你在人前还挺正常的,一脸处男书呆子的淡定相,怎么一到我面前就这么饥渴?」 「你这是明知故问。」叶昕安红着脸,闷声闷气地说,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想蒙混过关,萧震恒偏偏不肯放过他。坏心眼地追问个没完:「别害臊,老老实实回答,到底是为什么?」 叶昕安支吾来支吾去,看实在难逃一劫,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对你有欲望……想跟你上床………」 这个变态!非逼他说出这么丢脸的答案,叶昕安暗暗磨牙,观察他肩上哪里好下嘴。 萧震恒得意地笑,站起身来,伸手把羞得无地自容的叶昕安捞出来擦干,然后体贴地抱到床上去。 脑袋一沾到枕头,叶昕安就开始呵欠连连,他在床上翻滚了几下,缩成一团钻到被子里,身边留出一半床位,困倦地撑着眼皮看他。 他就是喜欢叶昕安这种无意间透出来的傻气,乖巧又可爱的神态让人十分受用,萧震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低声说:「你先睡,我一会儿再来陪你。」 叶昕安迷糊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萧震恒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找吃的。 最近事多,再加上他为了赶时间来夜会小情人,连晚饭都没顾上吃,真可谓欲火焚身,废寝忘食。 冰箱里有叶昕安晚餐剩下的半锅什锦烩饭,还有一大盘卤鸡腿,以及水果若干等等。 萧震恒把烩饭和鸡腿丢进微波炉加热,打开保温锅,香喷喷的蔬菜牛腩汤还冒着热气,他的情人真是贴心。 正想着,叶昕安披了件衣服晃过来,从身后抱住他,说:「够不够吃?我再煮个面给你好不好?」 「你当我是猪?」萧震恒笑着弹弹他的脑门,把热好的食物端出来,说:「你怎么不睡觉?刚才不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叶昕安在桌边坐下,眯着眼睛给他盛汤,说:「比起床来,我更喜欢粘着你。」 由于不能光明正大地交往,叶昕安内心深处总是欠缺安全感,所以拚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时间,把跟屁虫的特质发挥到极限。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会觉得他烦,不过萧震恒很吃这一套,十分享受被他百般依赖的感笕。 这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中硕果仅存的一处桃花源,总是让他经历了黑喑世界的种种纷争之后,获得心灵上的平静与温暖。 甚至只是路过时匆匆一瞥,都能让他那颗烦躁不已的心感觉到甜蜜的满足与幸福。 「来,张嘴。」他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叶昕安嘴边,后者犹豫了一下,张口吃下去,小声说:「我不饿。」 「多吃点,身体弱巴巴地容易生病。」萧震恒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个鸡腿,命令道:「吃完。」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叶昕安乖乖地听话,把鸡腿啃完,再被灌了一碗汤下去,喉咙里逸出一声饱嗝。 萧震恒进食速度比他快多了,叶昕安慢慢腾腾啃鸡腿的时候,他已经消灭了桌上的食物,喝了两罐啤酒,然后点燃饭后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欣赏叶昕安斯文优雅的吃相。 叶昕安吃完之后,去切水果,萧震恒直接拿起洗好的苹果啃下去,说:「反正都要下肚的,干嘛把浪费时间在切它?」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叶昕安楞了一下,然后有点脸红,争辩道:「我妈一直是这样教我的。」 唉,家教良好的小孩,和他这种横行霸道黑社会就是不一样,萧震恒啧啧两声,没再阻挠叶昕安维护他的用餐规则。 一想到这个好出身的漂亮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萧震恒就暗爽得忍不住一脸坏笑,吃完水果,他一双狼爪又开始骚扰对方,而叶昕安也很乐意被他骚扰,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一起回房睡觉。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叶昕安坐起身来,扒开窗帘一角看看窗外,太阳正升起,预示着属于夜晚的欢乐时光告以段落。 叶昕安翻身抱住旁边的枕头,脸庞埋入其中,让对方残留的气息将自已包围,他闭上眼睛,喃喃低语:「等你来绑架我哦……」 第二章 他等了一个星期都没等到那个绑架犯。 每天早晨充满希望,晚上等到半夜三更,然后郁闷地缩在被子里数羊。 独守空房的滋味真是不好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经常被恶梦吓醒,老是梦见一些让他心惊胆寒的血腥场面,害得叶昕安白天总是没精打采,书也看不下去,还时常发呆。 由于陷入这种不定时走神的状态,叶听安被小美戏称为忧郁小生,还问他是不是为情所困,叶昕安只有苦笑,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过去。 自交往以来,他们分开过更长的时间,但是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整整一个星期杳无音信的。 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那个男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 越是得不到他的消息,叶昕安就越焦虑不安,每天看新闻,晨报晚报的社会版都会翻好几遍,生怕萧震恒出事。 两年前失去父母,一度让他痛不欲生,现在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再失去萧震恒,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连天气都很配合他的心情,接连数日大幅降温,天空总是乌云密布,今天早 晨还飘起了小雨。 接到盘商送来的一批新书,叶昕安把它们归整到书架上,有些心不在焉,小美不只一次地叫:「那本书放错了,老板你要不要上去补个眠再说?」 叶昕安垂头丧气,把书籍重新整理过,幸好今天下雨,客人寥寥,没外人看到他的失常。 摆好书,他坐在窗口发呆,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不像来买书的。这是叶昕安的第一印象。 那个人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他身上,目不转睛,看得叶昕按无法再忽略他,只好出声招呼:「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人身上似乎有某些与萧震恒相同的东西,只不过比起后者那坚硬强悍的气质,他显得更加阴沉内敛。 叶昕安眉头微蹙,戒备地看着对方,这世界上除了萧震恒,任何人在他眼中都跟墙上的壁纸没两样,远不足以让他为之困扰。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烦躁,也许是因为和萧震恒混久了,感觉越来越敏锐,所以很轻易就辨认出他们是同一类人——黑道分子。 那个人随手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放到柜台上,声音低沉:「老板,结帐。」 叶昕安只好过去,麻利地收钱、找零,把书包起来,忍不住惋惜这几本书落入了根本无意买它们的人手中。 见那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轻蔑,又有些好奇,叶昕安抬起头,目光清清朗朗,问:「还有事吗?」 这个人比萧震恒略矮几公分,身材也不如他壮硕,长相十分俊帅,如果不是气质太邪的话,叶昕安会以为他是模特儿或演员。 「没事了,再会。」男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叶昕安松了口气,关上大门,外面的冷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才发现自己手心已渗出汗水。 小美又八卦兮兮地凑上来,说:「那个人很帅哦!」 「还好。」叶昕安低头做事,对这个话题表现得兴趣缺缺,小美只好作罢,扁着嘴巴闪到一边。 午休时候,叶昕安食欲不振,草草吃了几口,又开始捧着茶杯发呆,小美担忧地看了他~眼,说:「老板,你要不要休息几天,去渡个假什么的?」 「不用。」叶听安惜言如金,多说一个字都懒,小美叹了口气,正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电话突然响了。 叶听安凑过去一看,发现是楼上的分机号,而且响了两声就挂断,他愣了片刻,突然像枯萎的豆芽菜被注入营养液似地,双眼发亮,表情阴转晴,大声说:「对对,是应该休息一下,小美你回去吧,下午关店,路上小心。」 「哦……你没事吧?」小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不过放假总是好的,于是她也没多嘴,拎起小包包飞快地下班走人,生怕老板临时反悔。 叶昕安耐着性子送她出去,把大门一锁,然后片刻也不停留地转身飞奔上楼。 刚推开卧室的门,就被男人一把揽到怀里,狠狠地吻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朝思暮想的紧密拥抱,让叶昕安浑身发抖,两腿一软,紧紧贴住对方厚实的胸膛。 他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手臂环上他的颈项,叶昕安主动张开嘴,迎接萧震恒霸道火热的唇舌,天雷勾动地火,吻得不可开交。 粗野的啃吮纠缠,让他的嘴唇有些麻痛,好像变成野兽爪下的食物,会被一口口吞噬殆尽,男人强势的侵占中透出与他相同的思念和渴望,让叶昕安胸中涨满狂喜,更加热切地回应对方。 热情如火,饥渴难耐。 他们一路纠缠到床边,衣服散得到处都是,大床像是不堪承受他们激烈的动作似地,发出细细的「吱呀」声,如山般伟岸的身体刚覆上来,叶昕安的手脚已经急不可待地缠了上去。 「想我没?」男人粗喘着在他耳边低语,催起一片晕红,抚过他身体的动作虽然粗鲁,那沾了润滑剂探入他后穴的手指却轻柔得让人飘飘欲仙。 「想、想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叶昕安眼中意乱情迷,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些平时会让他羞赧不已的话语。 「我也是。」萧震恒扶起他的腰,将肿胀到快要爆裂的欲望狠狠插入,叶昕安小声尖叫,扭着腰迎接这一场冰雹般猛烈的狂欢。 他不知道做了几次,似乎一直都是在男人怀里呻吟摆动,被狂风巨浪般的快感冲击得理智尽失,数度高潮,两具身体好像要燃烧起来,燃到熔化,然后不分彼此地铸成一体。 等到一切终于平静下来,已是下午四点了,雨还没有停,窗帘遮住微弱的光线,室内一片静谧幽暗。 「好累……」叶昕安满足地叹息,半闭着眼睛躺在萧震恒臂弯里,话语中犹有喘意,身上随处可见吻痕,被他疼爱得很彻底。 萧震恒撩弄着他汗湿的黑发,感受着指端柔软的抚触,沉默无语,叶昕安休息了一会儿,伸手轻抚男人坚毅的脸庞,哑声说:「你很少会在白天过来。」 只有夜色才能掩盖他们的秘密恋情,而他竟然在白天造访,是不是意味着不同寻常的转变? 只是这转变,会带来一线生机,还是把未来逼入死地?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萧震恒,纠结着到底该不该闯。 男人温柔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背,说:「别担心,我只是太想抱你了,忍耐不到晚上而已。」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完全无法打消他的疑虑,叶昕安低低地「哦」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摩挲着对方粗硬的指节。 萧震恒没想到他会突然安静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勾起他的下巴,问:「你在害怕什么?」 「没……」叶昕安下意识地摇头,不过萧震恒早把他的性格摸得通透,反握住他的手,说:「你害怕的时候,手指会发凉。」 叶昕安飞快地抽回手,欲盖弥彰,男人低笑出声,像逗秀老鼠的坏猫一样,悠然自得地看着他。 落在他爪下的小老鼠挣扎了几下,没再负隅顽抗,老老实实地交待:「我担心你出事。」 他受不了一再的失去重视的东西,那种整个世界支离破碎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一回。 想要抓住深爱着的人永远也不放手,可是彼此身份悬殊,让他像一个在悬崖上追逐蝴蝶的孩子,步步惊心,生怕一脚迈错,跌下去粉身碎骨。 如果可以把这份爱摊开在阳光之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至少,不必再承受这种无能为力的惶然与不安。 叶昕安依恋地看着他,把冰凉的手轻贴上他的胸膛。 不知道这份心意,能否在此刻传达? 萧震恒眼中闪过几分感动,手掌覆上他的,掌心熨贴的热度温暖着他僵冷的手指,沉默了片刻,他低声说:「别怕,我可不是那种容易被人暗算的软脚虾。」 叶昕安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又躺回他怀里。 在他这里,萧震恒总是不自觉地忘记自己的身份,好像间歇性地脱离了黑社会,一切相关的话题也不会对他提起。 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毕竟有些东西,不是刻意忽视它就不存在的,两年以来,他一直把叶昕安保护得很好,这四周的建筑都是他的产业,暗哨一堆,保镖轮值,做到安全滴水不漏。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不必觉得亏欠,事实上,在他接受这份爱的时候,就已经欠了他一生的守护。 叶昕安的担忧和隐忍,他看在眼里,但是他实在不忍心把那个残酷的地下世界展露在他面前。 「最近……」他斟酌词句,有些艰涩地开口,「帮里的事情太多,我一直忙,顾不上跟你联系,让你担心了。」 叶昕安蓦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说:「你今天真 的太反常了。」 萧震恒浑身不自在,在他头上轻敲一记,说:「总之就是这样了,你别乱钻牛角小大。」 「好。」叶昕安忍俊不禁,不知道在暗爽什么,手指也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萧震恒轻哼一声,又说:「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吧,别到处乱跑,鱼龙混杂的场所绝对不许去。」 最后一条他命令过一千零一遍,像管教小学生一样,念到叶昕安耳朵都要出油,举起右手连连保证,萧震恒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搂着他在床上消磨时光。 这一下午的时间,可是他好不容易挤出来享受两人世界的。 「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叶昕安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轻声问,萧震恒想了想,才记起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初,距离农历新年只有十来天的样子。 他是个粗枝大叶的入,基本上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组织里也只有几个人知道,曾经提议过为老大庆生,结果被萧震恒黑着脸打了回票。 谁要是祝他生日快乐,绝对会知道什么叫做「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生下来两个月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襁褓里一张纸条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套衣服,半包奶粉,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全部。 他羡慕过那些双亲俱在、家庭和睦的小孩,甚至羡慕过父母离异或死亡的小孩,至少他们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地方。 不像他,从天而降的孤魂野鬼。 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小孩,经常是别人欺负的对象,萧震恒拥有一个不怎么值得回忆的悲惨童年,不过他头脑聪明,拳头又硬,打架风格快、准、狠,从小打到大,后来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挑衅与被挑衅这种枯燥生活,干脆拉帮结派,成立了洪远帮,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势力已渗透了整个东区,与西区的霸主驭风堂遥遥相望,谁也不服谁。 下个月四号是他二十九岁生日,萧震恒本能地排斥庆生之类的无聊事,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自己无趣的身世,而且更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会在意,远远不如平时表现得那么洒脱。 偏偏叶昕安执拗得紧,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会做个蛋糕给你,还有长寿面……唔。」 萧震恒堵住他的唇,把叶昕安亲得气喘吁吁,气恼地挣扎,低叫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你正经你的,我不想正经。」萧震恒集中攻击他的颈项,又亲又摸,叶昕安一开始还小声抗议,后来竖起白旗,沉迷于他的热吻之中。 不知道这算不算偷垒成功,萧震恒亲够了,狡猾地转移话题:「除夕一起过吧。」 「你们帮里没活动?」叶昕安有些惊讶,记得以前的新年夜,都是自己守着电视度过,萧震恒早晨会打电话来,这样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我尽量中途抽身出来。」萧震恒怜惜地摸摸他的脸,说:「如果你睡着了,我会夜袭你的。」 他曾经想过干脆把叶昕安养起来算了,让他深居简出,两个人能够厮守在一起,然而这念头也只是闪而过,随即被他枪毙。 他不愿意让叶昕安陷入他的世界,那会显得格格不入,而且两人的距离更加明显。 叶昕安被逗笑了,好在他没有被这个好消息冲昏头脑,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想要什么礼物?生曰的时候能过来吗?」 萧震恒有些不爽,不过面对情人期盼的眼神,他拉不下脸来直接拒绝,于是敷衍地答道:「随便,你喜欢就好。」 叶昕安像受到表扬的小学生一样,直挺挺地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我保证会让你有难忘的一天。」 萧震恒只当他在撒娇,听过之后就抛到脑后了,没想到这句话不幸言中,那一天,他永生难忘。 夜幕降临,叶昕安忍着腰酸背痛,爬起来做饭,萧震恒把他按了回去,打电话叫外卖。 他不是个优秀的情人,不过他会尽量体贴。 吃过晚饭,萧震恒起身离去,叶昕安洗澡换睡衣,在男人的余温中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开店,小美发现老板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又恢复了温和纯良的好好先生状,只是……发呆的症状好像变本加厉。 如果说昨天是充满哀愁的冥思,那今天就是充满喜悦地发痴,小美摇了摇头,过去召她老板回魂:「老板,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叶昕安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两声,问:「小美,你有没有男朋友?」 「干嘛?」小美没大没小地跟他开玩笑,「兔子想吃窝边草啦?」 臭丫头!叶昕安犹豫了一下,郑重地问:「你觉得,送给二十九岁成熟男士的生日礼物,送什么比较合适?」 「这个嘛……」小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老板难道你开始恋爱了?」 你可真迟钝,我都恋了两年了。 叶昕安没敢据实以告,生怕接下来是一场疲劳轰炸,他挑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是我很尊重、很重视的人。」 小美思想单纯,被他混水摸鱼唬了过去,不过她的答案也超没创意:「买名表、买名笔,或者领带啦、刮胡刀啦……」 不暴露真相的结果导致所有的建议全是隔靴搔痒,没什么实际用处,如果他真买了那些东西送给萧震恒,八成会被对方笑死。 「如果有恋爱关系的话,倒是可以送一些私人物品。」小美继续出馊主意,「像情趣糖果啦,性感内衣啦,激情香水啦,爱心巧克力啦……」 叶昕安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懊恼地揉着额角,咕哝道:「不需要那些情趣……」 他们之间已经是激情满点,每次拥抱都恨不得把全部能量消耗殆尽,如果再来点什么刺激,恐怕热情会破表,他的身体也吃不消。 意识到向小美咨询是缘木求鱼,萧震恒的生日礼物还得他自己伤脑筋。 作为一个日常生活平淡,对什么都不敏感的小书店老板,叶昕安翻着杂志开始恶补这个秋冬的流行时尚。 送给爱人的礼物,一要适合他,二要能带来小小的惊喜;叶昕安翻过一页页的男装、饰物、鞋子,连家居用品都扫了一遍,始终也没发现合意的。 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翻过去,叶昕安的视线定在跨页的珠宝广告上,其中一对情侣戒让他眼前二兄,手指划过上面的广告词——把我的爱留在你指间。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又回到青涩的当年,情窦初开,重温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是它了! 叶昕安飞快地抓起纸笔记下店址和电话,然后兴冲冲地杀了过去。 一颗心躁动不已,站在店门前竟然有些胆怯,萧震恒会不会讨厌这份礼物? 会不会怪他擅作主张?会不会看都不看一眼就丢迸垃圾箱? 毕竟,就算是样式再简陋的戒指,也代表一种庄重的契约,绑定彼此的身心。 犹豫了半晌,叶昕安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不管戴不戴,只要他收下就好。」 他愿意不厌其烦地向他示爱,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 带着壮士断腕的坚定决心,叶昕安走进那家珠宝店,神情有几分羞赧,走近戒指柜台。 店员小姐很热情,绽开灿烂的笑容,招呼道:「先生来看戒指吗?新年促销期内买婚戒有优惠哦。」 「我……咳……我想要一对……男戒。」叶昕安艰难地表述了他的意思,店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让他更是背后发毛,很想调头跑掉算了。 「那您看看这一对。」冷场了几秒钟,幸好那小姐训练有素,取出一款对戒放在他面前,说:「这是专为男性情侣设计的,简单不花俏,适合成熟男士。」 一对白金指环静静地躺在绒布上,设计低调稳重,线条简洁,散发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和内敛,叶昕安看了又看,舍不得挪开目光,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它圈在萧震恒手指上的样子。 店员笑吟吟地给他试戴,叶昕安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看着手上的指环,开始肖想两只戴着情侣戒的手,十指紧扣会是怎样的销魂场景。 他摇了摇头,甩掉满脑子绋色幻想,又挑了萧震恒的尺寸,没说什么废话,刷卡付帐。 由于要在指环内侧刻名字,大概要在一个星期后才能来取,他再三叮嘱店员,确保能在萧震恒生目之前拿到戒指,叶昕安带着一腔甜蜜的忐忑,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接下来,就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第三章 凌晨四点,洪远帮的总舵晨麒花园灯火通明,萧震恒还没有睡,他的心腹陈镛推门进来,向他汇报:「今天晚上两点,有十一个人去宝昌夜总会闹事,客人没事,我们的人伤了两个,伤得都不重。」 「又是驭风堂?」萧震恒把烟头捻熄,眼中闪过几分寒意,陈镛点点头,说:「老大,驭风堂换了掌门之后嚣张了不少,楼展戎想染指我们地盘的野心不小,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你老大我是白痴吗?萧震恒瞪了他一眼,说:「继续派人盯着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的几处藏货地点我差不多摸清楚了,到时候一锅端掉,他嚣张不了太久。」 「是,我派去的眼线一直有汇报他的动向,不过……」陈镛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小鱼好像看到他去过苹果书屋。」 萧震恒一下子坐直身体,俊脸绷了起来,散发出猛虎下山的气场,凶相毕现地瞪着他,问:「他去那里做什么?」 老大好像很暴躁,随时会发飙的样子,让陈镛这样出生人死很多年、见惯大场面的人都觉得胆颤,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说:「小鱼说,他只逗留了几分钟,好像买了几本书,和叶老板说了几句话而已。」 而已?萧震恒强忍着想翻桌揍人的冲动,眉心打成死结,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星期一上午……就是你去找叶老板的那天。」陈镛对老大和叶昕安的关系心知肚明,也很清楚老大是多么重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和青年,他额角渗出心虚的冷汗,等着老大的当头痛骂。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果然,萧震恒低吼出声,陈镛一介五大三粗的不良青年像个闯了祸的小媳妇一样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暗叫完了完了,他一定会被老大修理得很惨。 「那个……要不然……先把叶老板接过来避避风头吧……」陈镛结结巴巴地建议,被萧震恒摇头拒绝。 昕安不属于这里,他的温柔和美好不应该沾染上任何见不得阳光的污秽,有他一个污染源就已太足够。 「加强戒备,给我盯严了,他就算出去买个菜你们也要向我报告,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萧震恒阴着脸,厉声命令,陈镛双脚并拢,短促有力地答了一声:「是!」 萧震恒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陈镛抹了一把冷汗,逃命似地冲出老大的房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萧震恒又燃起一支烟,陷入沉思之中。 楼展戎去过苹果书屋,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天?昕安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隐瞒?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萧震恒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该怀疑昕安,他生活圈子太单纯,怎么可能认识楼展戎呢? 而那个姓楼的在搞什么名堂?是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想利用昕安来对付自己吗? 重重疑惑让他眉间笼上一层阴云,叶昕安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死穴,一旦把昕安也牵扯进来,很容易让他丧失理智。 直到香烟烫到手指,萧震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发呆,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拿起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拨到叶昕安那里。 不管会不会扰人清梦,在这种剑拔弩张、山雨欲来时候,他可顾不上做一个体贴的情人了。 「震恒……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被吵醒的叶昕安没有责怪他。 不过由于头脑还不是很清楚,说话带着一点点软腻的拖膏,撒娇一般,奇迹般地浇熄了他心头的一团烈火,萧震恒的声音不自觉地也柔和起来,说:「打扰你睡觉了。」 「没,你什么时候打来我都欢迎。」叶昕安打了个呵欠,口齿不清地调侃道:「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如果我说是呢?」萧震恒低笑,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响,随即是叶昕安叫痛的哎哟声,他急问:「怎么了?有人闯进去吗?」 「不是。」叶昕安难为情地讪笑两声,说:「我不小心撞到床头了,都怪你突然说肉麻话来吓我。」 萧震恒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继续逗他:「你不喜欢甜言蜜语?」 「你这个时候打电话,就为了说一句想我?」叶昕安好象脑袋清醒了点,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震恒叹了口气,他的情人虽然单纯,直觉却相当敏锐,他握紧电话,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问:「昕安,星期一上午,有没有一个行径古怪的男人去你店里?」 叶昕安一下子想到那个浑身透着邪气的顾客,他沉默了片刻,直到萧震恒开始追问,才嗫嚅着答道:「有,不过他没找店里的麻烦,只买了几本书就走了。」 这回轮到萧震恒沉默了,叶昕安从被窝里坐起来,有些害怕,小声问:「震恒,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那个人……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 萧震恒依旧没有解释,只是叮嘱他:「我最近抽不开身,你照顾好自己,对可疑分子提高警惕,没事少出门,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就这些?」叶昕安抓了抓头发,语气透着狐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你……难道又要火拼?你记得穿防弹衣!」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的昕安肯定会把他装扮成铁甲金枪客,以求刀枪不入,萧震恒眼中盛满笑意,说:「不会有事的,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真是可爱到让他恨不得当不就放下电话冲过去,把情人捧在手心狠狠疼爱。 「我等你。」叶昕安明显害羞了,声音又低了下去,如同耳语,萧震恒道了晚安,正想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又急着叫了起来:「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如果那天你没空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被戳了一下,萧震恒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没出息地改变原则,甚至期盼生日那天到来了,他好奇地问:「是什么?」 「保密,我睡了。」叶听安卖了个关子,急匆匆地挂了电话,萧震恒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轻声道:「晚安。」 看来,要尽快打击一下驭风堂的气焰,免得楼展戎目中无人,自以为天下无敌,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 那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家伙,会很快明白谁是他不该招惹的人。 那边紧锣密鼓、蓄势待发,这边百般无聊,在等待中度日如年。 寒流过境,气温不断下降,连着好几天细雨霏霏,甚至还夹着细小的雪粒,阴冷的风带着潮气,直往人衣服里钻。 这种天气,如非必要,他绝不出门。 和他店里那盆蔫头蔫脑的水仙花一样,叶昕安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晚上睡不好,白天起不来,总在冷冰冰的被窝里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早晨在赖床还是起床之间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向现实低头,无奈地皱着一张苦瓜脸,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穿衣。 这天上午雨停了,天空阴沉沉地,浓云密布,冷风扑面,预示着更大的雨雪到来,叶昕安抓紧时间去超市补充库存,还买了做蛋糕的模县食材,打算宅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果然,连着好几天下雪,直到萧震恒生日的前一天才停,叶昕安奋战了一上午,失败数次之后终于做好了一个八寸的提拉米苏,小心地洒上糖霜装饰,放到冰箱里冷藏起来,这样第二天正好可以吃。 深色巧克力粉上面,洁白的糖霜组成一串字母——Tiramisu.带我走!叶昕安关上冰箱门,眼神中有着温柔的惆怅,脸颊又有些发热,泛起淡淡的羞红。 好像他总是这样,利用萧震恒根本不会注意的角落,不停地向他示爱。 而此时,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明天会不会来。 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叶昕安里好厚外套,去珠宝店取戒指。 人行道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冬日的阳光如白纱般淡薄,叶昕安取了戒指,出门正看到几个小学生在路边堆雪人,嬉笑打闹,让他心情轻松了不少,干脆不叫车了,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往回走。 为抄近道他从小公园里穿过,腊梅花开了,红艳的花苞映着白雪,时不时有微风拂过,把花枝上的碎雪扫落下来,四周宁静而清冷。 叶听安忍不住把手伸进衣袋,摸摸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心里泛上淡淡的暖意。几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叶昕安无知无觉,经过一条巷口时,又像往常一样拐进去买水果。 那几个人没跟进去,若无其事地在巷口转悠,等待叶昕安折返,没想到左等右等,快半个小时过去,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挑个水果不需要这么久吧?小鱼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水果店,扫视一圈,哪里还有叶昕安的影子? 「喂!胖子!刚才那个人昵?」小鱼揪着店老板,气急败坏地吼,另外几个人听到他的声音,齐刷刷地冲了进来,一手放在腰间。摆出随时掏枪交火的架势。 老板被吓了一跳,指了指侧门,说:「他……他跟两个男人从那个门走了。」 「靠!」小鱼窜过去,门外是一条小街,车来车往,连叶昕安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又冲回来朝老板吼叫:「你看到有人被绑架为什么不呼救?」 「绑架?」老板傻乎乎地看着他,说:「他没反抗呀,那两个人好像说是萧哥派来干什么的,他就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暗叫完蛋了,百密一疏,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曰之下把叶昕安弄丢了! 小鱼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说:「分头去找,我打电话报告老大。」 「一群睃物!」萧震恒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抓狂,砸烂了电话机,吼道:「陈镛!召集弟兄们,今天就去平了驭风堂!」 「老大!你不要冲动!」陈镛吓出一身冷汗,死命地拖住他,劝道:「等查清叶老板被带到何处,我们再去也不迟,否则打草惊蛇事小,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撕票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萧震恒气得发晕的脑袋稍稍清醒,被陈镛按着坐下来,一张脸凶神恶煞,厉声道:「马上去查,我要尽快知道他的下落!」 虽然实质上是绑架,可是被绑票的那个还以为是情人玩的小游戏,完全没有反抗地就被带上了车,乖顺程度让绑匪都觉得诧异。 「要不要蒙上他的眼睛?」一个人用胶带缠住他的手脚,防止他跳车逃跑,然后扭头问另外一个,另一个人把油门踩到底,轻笑着说:「对客人别太粗鲁了,伤到他的话老大会生气的。」 闯话的那个收起眼罩,在他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昕安,看得他一头雾水,轻声问:「震恒……我是说萧先生,他还好吧?」 那个人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前面的司机又笑了一声,调侃道:「急什么,反正你们很快就见面了。」 叶昕安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正在给萧震恒制造一件大麻烦。 一路忐忑地被带到一处废弃的厂房,那两个人解开他的手脚,把他推进大门,叶昕安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已「略当」一声关上了。 「震恒?」眼睛适应了黑暗,叶昕安焦急地四下张望,声音在偌大的厂房中回响,颤意更加明显:「震恒,你在这里吗?」 脚步声从对面传来,黑暗中,隐约一个人影朝他走近,沉闷的空气荡起灰尘,弥漫开让人浑身发冷的气息,叶昕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对方,说:「震恒,别吓我,这样不好玩。」 「啪」地一声轻响,灯亮了,叶昕安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本能已经觉察到危险,他退到门边,下意识地握住衣袋里的盒子,汲取些微勇气。 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叶昕安脸色惨白。 「嗨,又见砸了。」楼展戎眯着眼睛,笑得像一条盯住青蛙的蛇,君光放肆,欣赏着叶昕安惊惧交加的神态。 叶昕安手脚发冷,努力镇定下来,问:「你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他敢肯定这人的行动和萧震恒脱不了关系,否则萧震恒不会深夜打电话来询问这件事,而自己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沦为对付他的棋子一颗。 叶昕安咬紧牙关,万分懊悔自己的莽撞,低着头不言不语,楼展戎不紧不慢,一步步走近,就在两个距离一臂之遥的时刻,叶昕安猛地抬膝撞向他的腹部。 这招是萧震恒教他的,据说攻击力很强,容易乘人不备一击致胜,以前还押着他练过很久,没想到在今天派上用场。 「唔!」楼展戎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叶昕安抓住门把死命地拉,却发现大门被反锁住,他就像一只瓮中的鳖,无处可逃。 楼展戎一把抓住他,表情阴狠,说:「你这小白脸还挺带种的嘛!」 叶昕安用力挣扎,被楼展戎迎面一拳打得撞上大门:「老实点!」 口腔里弥漫开血腥昧,叶昕安只觉得头晕脑胀,脸颊火烧火燎地涨痛,那个小小的珠宝盒也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盒盏打开,两枚亮闪闪的戒指滚到楼展戎脚边。 两个男人冲过来制住他,楼展戎拾起一枚戒指,看清楚内侧的刻字之后,又把它丢在地上,嗤笑道:「没想到姓萧的还会搞玻璃啊。」 「还给我!」叶昕安气急败坏,一张脸涨得通红,楼展戎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不放开他,叶昕安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伸手捡落在地上的戒指。 楼展戎轻笑一声,抬脚踩了下去! 「啊!」叶听安发出一声惨叫,右手皮开肉绽,他艰难地握住那两只戒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肯放松,俊秀的脸庞因为疼痛皱成一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楼展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这个温吞得像兔子一样的胆小男人会吓得魂飞魄散、跪在他脚下求饶,没想到叶昕安抬起头时,对上他的依然是清澈湛然的双眼,咄咄逼人中添了露骨的恨意。 他越是骨头硬,楼展戎就越想彻底摧毁他。 他抬脚又想踢叶昕安,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展戎,别忘了正事。」 楼展戎不满地收回脚去,说:「忘不了,叔叔。」 他叔叔楼幸堂走了过来,虽然比楼展戎长一辈,年纪也不过三十四岁而已,是驭风堂的军师,如果说楼展戎是一只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鹰,楼幸堂就是一只狡猾奸诈、老谋深算的狐狸。这次的行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此人和他侄子一样阴狠歹毒,只不过长相斯文教厚,可以直接去冒充大学教授。 「年轻人要戒骄戒躁,主角都没上场,你拿一个小龙套撒什么气?」楼幸堂语重心长地拍拍楼展戎的肩膀,「满招损,谦受益,不要一时张狂,小不忍则乱大谋。」 「受不了你的迂儒!」楼展戎冷哼一声,志得意满地掏出手机打给萧震恒,语气十分悠闲,说:「萧帮主,你的小情人在我这里做客呢。」 萧震恒的怒气显而易见:「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我饶不了你!」 「真不巧啊,好像已经动了五根手指了。」楼展戎低头看看叶昕安血肉模糊的 手,而那边萧震恒已经吼了起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只是些皮肉伤,萧老板别这么上火。」楼展戎气定神闲地捋着虎须,轻描淡写中透着威胁:「至于接下来他会不会怎么样,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萧老板,我听说你们恩爱逾恒,真让小弟我羡慕,能让萧老板这么看重的人,不知道滋味如何,我和兄弟们也想尝尝看哦。」 「你想要什么?」萧震恒强压怒火,冷冷地问,楼展戎吹了声口哨,开始切入主题:「好说,我要你宝昌、金隆、洪业三家公司的经营权和整个东南亚市场。」 「你胃口倒不小!」萧震恒冷笑,楼展戎哈哈一笑,说:「就看我手里的人值不值这么多了。」 「成交。」萧震恒没有犹豫,痛快得让楼展戎都感到意外,他又看了叶昕安一眼,难以置信地问:「这个小白脸对你这么重要?」 「少废话!」萧震恒打断他,「我要确定他平安无事。」 「好好好。」楼展戎把手机凑到叶昕安面前,讽道:「来,跟你老公撒个娇吧。」 「昕安!」萧震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焦急地闯:「昕安,他们对你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强撑着的倔强坚持瞬间支离破碎,叶昕安眼中已有泪意,抿紧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楼展戎等得不耐烦,又踩他受伤的手,叶昕安痛得身体蜷成一团,嘴唇咬出血来,还是梗着脖子不发出半点声音。 「跟我来这套?」楼展戎俯下身,抓住叶昕安受伤的手,掏出打火机直接燎在他鲜血淋漓的皮肉上。 成功地逼出了他一声惨叫,楼展戎满意地放开他,又给暴怒之中的萧震恒火上浇油:「听到没?不是我为难他,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震恒!不要过来!这是陷阱!」叶昕安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他就算再笨也看出这是个圈套。一路过来连他的眼睛都没蒙上,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交易是假,诱杀是真,楼展戎根本是想在这里一举除掉萧震恒! 「闭嘴!」楼展戎又是一脚过去让他消了音,有些烦躁地叫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把转让契约签好字送过来,你一个人来,否则你的小情人八成就要死于非命了。」 「地点。」萧震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语气恨不得把他粉身碎骨,楼展戎轻蔑地一笑,说:「你先到东港仓库六号,那边的人会给你指示。」 说完,他结东通话,看着终于露出恐惧灰败脸色的叶昕安,说:「你别怕,我不会那么快让他死的,你就等着和他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那头狂野放肆的黑狼,弱点毕露,只能乖乖地按他的指示,像狗一样在本市东奔西跑,被要个够之后,他正好以逸待劳,一枪毙了他。 叶听安浑身颤抖,把手中的戒指握得更紧,圆润的指环已嵌入破裂的皮肉中,与他的体温一样冰冷,疼痛已麻痹,肉体的创伤被抛于脑后,心脏却疼得像刀绞一般。 「追踪到了,在东兴塑胶旧厂房内。」萧震恒剐挂断电话,坐在~边的邵永琨就摘下耳机,指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红点示意他。 「欠你一个人情,先记着。」萧震恒大手一挥,带着严阵以待的部下赶去救人,邵永琨眼睛一瞪,也一溜烟地跟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挤上萧震恒的车,说:「我也要去。」 萧震恒一秒也不愿意耽搁,顾不上赶他下车,把油门踩到底,不悦地皱眉,闯:「你去做什么?」 「我怕你急怒攻心,失了手。」邵永琨没忘了系上安全带,双手垫在脑后,看着马路两边飞速后退的建筑,「万一忘了答应我的事,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萧震恒脸色很难看,冷冷地命令:「把警服脱下来,我不想被人看见和条子在一起。」 邵永琨耸耸肩,脱了上衣外套,卷成一团丢到座位底下。 「这房子里,埋伏着三个狙击手。」楼展戎放了把椅子在厂房正中,把叶昕安扶坐到上头,和颜悦色地向他介绍:「一个负责盯着你,另外两个现在比较闲,因为他们的目标还没来。」 叶昕安脸颊抽动了几下,一言不发,楼展戎摸摸他僵冷的脸蛋,装模作样地叹息:「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不过我的狙击手可不会心慈手软,你要乖乖地坐在这里,敢轻举妄动的话,小心会被打成蜂窝哦!」 越是轻柔的语气越让人胆寒,叶昕安转过头来,强忍着惧意,哑声问:「你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互不侵扰,为什么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啧啧!」楼展戎抚着下巴,戏谑道:「你是黑狼的人,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在叶昕安面前蹲下身来,微笑着说:「我跟萧震恒那种靠一双拳头闯天下的粗俗混混可不一样,生下来被当成驭风堂的继承人之一来培养,要出得厅堂,上得战场,扳倒别的继承人才能上位,至于上位之后呢,自然会有人不服,新任堂主要想服众,都会找个硬点子来修理修理,萧震恒就是个绝佳的目标,又能服众,又能打压东区的势力,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懂了没,小昕安?」 叶昕安听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接话,大门被人「砰」地踢开,熟悉的声音响 起—— 「他怎么可能会懂!」 第四章 逆光中,高大的男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震恒!」叶昕安失声惊叫,那一刻,他眼中除了萧震恒,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像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冲向萧震恒:「震恒小心!」 楼展戎惊呆了,连枪都顾不上拔,仿佛看见一只受伤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熊熊烈火。 三声枪响几乎同时进发,震耳欲聋,萧震恒抱着叶昕安就地滚了几圈,一手掏出枪来还击,目标精准无比,三个狙击手全部中弹,第四颗子弹则是直接射进楼展戎的胸膛。 洪远帮的兄弟很快占领了这里,把灰头上脸的楼幸堂押过来,想请示老大如何处置,然而此时萧震恒根本顾不上理他们,抱着叶昕安低吼:「昕安!」 叶听安后背中了两枪,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腥红的液体还不断地流出来,在水泥地板上漫开惨淡的痕迹。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体力飞快地流失,生命之泉渐渐干涸,叶昕安能感觉得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吐尽胸膛中最后一缕生气。 思绪惶然,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叶听安神情凄楚地看着萧震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低声说:「你没事……太好了……」 唇间有血丝溢出,看得萧震恒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把叶昕安抱上车,对手下吼道:「快开车,马上送他去医院!」 车子飘了起来,萧震恒轻拍叶昕安的脸颊,连声说:「昕安,我的昕安,振作点,马上就到医院了,马上就没事了,啊?」 叶昕安咳了几声,吐出更多鲜血,气若游丝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不会!别说傻话!」萧震恒想吼叫,又怕让他失血更多,只好压低嗓门,声音带着颤抖,「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叶昕安摇了摇头,眼泪滑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喉咙灼痛,每吐出一个字都像经历了一场酷刑:「我不想……死……我害怕……死去…… 可是我更怕……失去你……震恒……震恒……我求你……不要一让你……自己 ……处于危……险之中……」 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叶昕安抓紧最后的时机,也许下一秒他们就要天人永隔,趁他还活着,就把这些未曾说出口的话悉数告知。 「你不会死的……昕安,坚持住……」一向铁骨铮铮的萧震恒眼中含泪,粗糙的手指拭去他唇角碍眼的血迹,叶昕安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震恒……不要忘了我……」 感谢上天让我曾经拥有你,让这二十五年的短暂生命不至于乏善可陈,我爱你永远都是,你给我的一切,是我拼命想要珍惜的东西,请你也……在回忆中为我留下一席之地。 「不要再说了!」萧震恒低下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脸上,叶昕安用尽最后的力气,摊开掌心,把血迹斑斑的戒指送到他面前,嘴唇扬动,声音弱不可闻:「生日快乐……震恒……」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全,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戒指从他虚软的指间滚落,鼻间气息全无。 「昕安!」萧震恒慌乱到极点,笨手笨脚地摸摸他的脉搏,呆愣了几秒后,把叶昕安的尸体紧紧搂在怀里,发出绝望的悲鸣:「不——」 「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白皙俊秀的青年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落日的余晖映在他脸上,嫣红如天边的晚霞,晕开浓浓的羞涩。 萧震恒叼着烟,不耐烦地说:「你缠着我这么久,就为了说这种蠢话?」 叶昕安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羞又窘,在他的瞪视之下缩着肩膀,好像要挖个地洞钻下去。 他最讨厌这种软趴趴的个性,男人软弱成这样还有脸出来混?萧震恒恶作剧地对他啧了一口烟,嘲讽道:「娘娘腔!」 叶昕安蓦地抬起头来,表情很受伤,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和不甘,和他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几秒钟,用清澈又温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不接受就算了,何必这样侮辱人?」 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男人还敢教训他?萧震恒抬起他的下巴,难得正眼瞧他,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养眼,特别是那种清爽干净的气质,让人很想下手玷污他。 叶昕安双唇微抿,小绵羊般温和的眼睛透出几分倔强,更多的是仰慕,波光湛然,很是诱人,萧震恒丢掉烟头,轻佻地伸手搂住他的腰,坏笑道:「腰还挺细的,长得也不错,可惜脑袋有点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偏偏缠上我了?」 叶昕安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颤抖着,青涩又生嫩,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为 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心跳得很快……经常会梦到你……我觉得我是 爱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羞涩又坚定地看着他,萧震恒不禁有些呆怔,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沉溺在那似水的柔情中。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掌摩挲着他的后背,叶昕安眼中明显的期盼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黑着脸推开对方,说:「无聊!滚回去,老子没工夫陪你玩这种八点档!」 叶昕安颇受打击。错愕地看着他。萧震恒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就走,拐过街角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他仍站在原地,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孤伶伶地有些可怜。 萧震恒哑然失笑,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一对心软,被这个头脑发热的小笨蛋缠上,绝对后患无穷。 不幸的是,他还是被缠上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于没把持住,接受了叶昕安的感情,而且像导火线被点燃一样,引爆了他更加浓烈、完全无法自拔的爱意。 即使明知道玩火者必自焚,还是执迷不悟地陷了下去。 窗外雨雪交加。 回忆是不受欢迎的访客,总在寂寞的时候悄然到来,总在痛苦的时候分外清晰。 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了,他不知道抽了多少,一室烟尘缭绕,刺得他眼睛干涩胀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手指微颤,轻抚过骨灰盒上的遗照,黑白照片中,笑容依旧腼腆温和,指端的温度却是一片冰冷。 萧震恒眼中尽是苦涩,高大的身影有些颓丧,他依依不舍地凝视着那张照片,脑中闪过两个人的点点滴滴。 是不是没有坚持推开他,才铸成了今天的惨剧?两年多的甜蜜却换来一场死别,留下半生的悔恨,情何以堪? 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昕安浑身是血死在他怀中的场面,本来以为干百次的回忆折磨,胸口已经麻木,没想到还是会痛,像是一把细小的刀刀不断地切削,每一次,把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割裂成更小的碎块。 陈镛已经进来两次,又默默无语地退了出去,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大哥,该出发了,再晚怕会耽误了下葬的时辰。」 萧震恒掐掉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叶昕安的戒指,轻轻放进骨灰盒中,而另一枚,正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他像对待情人一般,温柔而小心地把骨灰盒抱在胸前,神情冷峻,把他心爱的人带往这段旅途的最后一站。 陈镛原本为叶昕安买下一处昂贵阴宅,被萧震恒否决掉了,没什么犹豫,他选择把听安葬在叶家父母墓侧。 下葬的过程无异于一场凌迟,萧震恒坚持不让任何人插手,一铲一铲地挖开墓坑,把叶昕安的骨灰放进去,填土。 洪远帮的组员们都穿着黑色西装,垂首肃立,围在叶家坟墓四周,谁也不敢说话,陈镛背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泪光。 墓碑早立了起来,叶昕安这三个字再一次刺痛他的眼,离开之后,这里不会留下他的任何痕迹,连在墓碑上刻上自己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朝来暮往的过路者,没人知道他们相爱。 一脸湿意,不知道是雨还是泪,他曾经发誓永远不会放开叶昕安,却在如此境地被迫放手,兵败如山倒。 没有一种力量比死亡更强大,它带走了昕安,而他,别无选择。 回程中,萧震恒一言不发,陈镛坐在他身边,犹豫了许久,开口打破沉默:「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萧震恒抬手打断他,面无表情地问:「驭风堂近况如何?」 陈镛愣了一下,赶忙汇报:「楼展戎还躺在医院里,据说捡回一条命,不过仍然昏迷不醒,没有脱离危险期,兄弟们已经拿下了驭风堂在连州湾的货仓,他们损失不小,再加上现在群龙无首,几个元老各有派系,闹得很厉害。」 萧震恒的眼神冷厉逼人,又问:「楼幸堂呢?」 「他搞不定那些人,干脆做了缩头乌龟,一直在医院陪着他侄子。」陈镛察言观色,终于把憋了好久的念头说出来:「干嘛不趁此机会把姓楼的送上西天?」 「那样就大便宜他了。」萧震恒冷笑,下了命令:「继续盯着他们,我要等楼展戎清醒的那天。」 今目的痛苦,他会百倍奉还,不仅驭风堂要为昕安陪葬,始作俑者楼展戎,也会在历尽苦难和屈辱之后,在绝望中死去。 如果楼家的祖上泉下有知,最好保佑他一辈子不要醒来! 他陷入一场纷繁无界的梦境,在一片虚无中起起伏伏,不知归处。 身体轻得像一片纸层,飘来荡去,在一片晦黯中本能地朝那透出光亮的地方下去。 他像被鬼上身一样,不停地奔跑,脚步越来越沉重,即使力气耗尽,也不肯放弃半步之遥。 记忆中,他仿佛也曾经像这样,追一个人追得这么辛苦。 直到精疲力尽,身体动弹不得,他仍然挣扎着想要抓住那一缕光芒。 酸涩的眼皮缓缓睁开,四周一片洁白,鼻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 「展戎?你醒了?」一个惊喜交加的男声传入耳中,他的大脑一片混沌,转动眼珠,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病房里只有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 他想了几秒,才记起他是楼幸堂,在那个厂房里见过的人。 原来他没有死吗?可是为什么楼幸堂会在自己病房里?震恒在什么地方? 他皱着眉,一脸困惑。 「展戎,你头晕吗?」楼幸堂一点一点地喂了他小半杯水,说:「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他不仅头晕,胸口的伤还痛得要命,不过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扬动着双唇,有气无力地说:「你认错人了,我是叶昕安……」 「什么?」楼幸堂没听清楚,把耳朵凑了过来,叶昕安无力再解释,很快又失去了意识。 医生来诊断之后,宣布他已经脱离危险期,开始进入平稳康复中,叶听安松了一口气,当时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竟然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到人间。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另一件事情打击得欲哭无泪。 护士扎输液针头的时候,他无意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变大了一些,而且皮肤变成小麦色,与原本素白修长的手截然不同,叶昕安倍感诧异,再加上楼幸堂一口一个「展戎」地叫,俨然把他当成自己侄子一般,让他开始害怕起来,要求护士拿来一面镜子。 看到镜中映出的容貌时,叶昕安仿佛被雷劈到一般,目瞪口呆。 呈现在镜中的,赫然是楼展戎的脸! 或者说,他这副身体,并非原本的叶昕安,而是如假包换的楼展戎。 他被震傻了,反覆确认,又呆怔了许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他占据了楼展戎的身体,借尸还魂这档子事,竟然在他身上发生了! 叶昕安不由得悲喜交集,喜的是自己还活着,又可以像以往那样黏着萧震恒,悲的是,他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要如何回到他身边? 一想到洪远帮与驭风堂水火不容地对峙,他就觉得头疼,伤口恢复得很快,他对这具身体也越来越习惯,而对这身份,却是怎么也习惯不了。 几乎每天都有驭风堂的干部过来探视,有时会带来一些「坏消息」,例如洪远帮的人又找了多少麻烦,叶昕安听到这些总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在他们请示机宜的时候,只好支支吾吾,让楼幸堂以「堂主身体不好要休息」搪塞过去。其实他只关心一件事:震恒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一切平安? 那个恩怨分明的男人,绝对不会放过驭风堂,不会放过楼展戎,叶昕安绝对不希望他为了给自己报仇而去打打杀杀,而且现在他好不容易借尸还阳,无论如何也得去找震恒,告诉他事实真相,否则若是糊里糊涂地被他一枪轰了,才叫有冤无处申。 叶昕安没什么胃口地拨了拨面前的饭菜,低声说:「下次别做这么多红肉了,浓油赤酱的,我想吃点清淡的。」 天天都是肉肉肉,吃得他早腻翻了天,开始无比怀念自己做的清粥小菜。 「你……」楼幸堂干瞪眼,他这个侄子向来无肉不欢,食量像老虎一样,怎么受个伤醒来竟然口味全变了?他看着对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鲫鱼汤,对旁边的红烧大排、葱爆羊肉、咖哩牛腩这类的菜瞧都不瞧一眼,倒是把里头的几筷子蔬菜挑出来吃掉,让楼幸堂看得纳闷,说:「你是不是伤口还痛所以胃口不好?要想早点养好伤口就得多补充蛋白质,别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只知道女人在生过孩子之后会口味大改,怎么他侄子货真价实的男儿身,竟然中过一枪之后也变得如此奇怪? 而且他改变的不只是口味,好像连性格也和原来天差地远,楼幸堂原本以为这是老虎变了病猫,暂时发不了威而己,结果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对这个「楼展戎」的疑惑就越深。 就像换了个魂一样,他的气质变得非常柔和亲切,平易近人,还会对护士小姐微笑道谢。也没有施出咸猪手轻薄过她们,一些以前常见的粗俗口头禅绝了种,又臭又硬的石头性格竟然越来越向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靠拢,让他这个驭风堂军师屡屡暗捶心肝。 搞什么?你是胸口中枪又不是脑袋被打坏,为什么从一只张狂不羁的银鹰变成温柔忧郁的小天鹅? 叶昕安食不知味地扒完一小碗米饭,放下碗筷,浅笑着点点头,示意护士可以把餐点撤走。 「要好好吃药哦!」冰山美人的护士姐姐对他也很亲切,两个人的温暖互动让楼幸堂浑身不自在,等护士离开后,他一脸严肃地问:「展戎,你要不要做个MRI检查一下脑袋有没有问题?」 「我没事。」叶昕安垂下眼帘,借吃药的动作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可没忘了自己当时被绑架,楼幸堂也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元凶之一。 然而讽刺的是,被害者不仅没死,反而占据了加害者的身体,还被其同谋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许多天。 该不该告诉楼幸堂?再隐瞒下去他部有些良心不安了。 叶昕安有些左右为难,看看门外铁塔一般的保镖,再看看身边寸步不离的楼幸堂,就觉得自己想去找萧震恒这件事实在是难上加难。 「展戎,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楼幸堂叹了口气,安抚道:「医生说你康复得很好,组里的情况虽然不乐观,但是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萧震恒的死期就到了。」 叶昕安听得眼皮直跳,露出几分惊恼之色,楼幸堂以为他被这一枪打怕了,还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鼓劲:「没问题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这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昕安脸色青白交错,十分尴尬,沉默了半晌,挤出一句:「承你吉言。」 知道真相的话,他一定会很受打击,叶昕安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把这个猛料留给萧震恒,免得节外生枝。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适合遁逃,他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已经基本上不会影响行动。 在护士离开之后,楼幸堂把大灯关掉准备睡觉,睡前照例过来给他掖好被角,叶昕安看准时机,一掌朝他腹部挥去。 「唔!」楼幸堂低哼一声,栽倒在床上,叶昕安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拳头,把楼幸堂放到自己床上,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小声问:「喂,喂,你没事吧?」 他没想到一出拳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叶昕安有点害怕对方会不会被自己打死,毕竟这具身体比他以前的要强健许多,以前打一只兔子的力量现在足以打飞一头牛。 楼幸堂窒息了几秒,眼前的黑雾才渐渐散去,他咳了几声,惊疑交加地瞪着对方,怒问:「你这是干什么?」 臭小子,竟然对自己的叔叔动手! 「嘘——」叶昕安示意他噤声,又紧张又兴奋,哆哆嗦嗦地捆住他的手脚,楼幸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问:「你这是搞什么?想发泄打电话叫女人来,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叶昕安有点脸红,低声说:「对不起,委屈一下吧。」 楼幸堂更惊了,正要破口大骂,一团毛巾塞住了他的嘴,叶昕安连声道歉,甚至双手合十在他面前肃拜一下,气得楼幸堂直翻白眼,鼻腔里逸出一连串不满的哼哼。 更让他抓狂的还在后头,「他侄子」满脸愧色地掏出他的皮夹,只拿了几张零钞,然后把皮夹奉还给他,还体贴地给他盖上棉被,说:「我只要车钱就够了,以后会还你的,这些天来谢谢你的照顾。」 混篮!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像条虫子似地在床上蠕动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子跑到阳台上,然后身体往外一探,估计是抓住了排水管,宪宪宰宰地爬了下去。 「唔唔!」楼幸堂心急如焚,心想这混蛋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脑筋变得这么不正常,萧震恒已经放出话来要把他千刀万剐,那笨蛋伤还没好,就这么跑出去找死吗? 而且塞毛巾的手法一点也不专业,真是让他这个军师觉得丢人,楼幸堂火大得要命,用舌头一点一点地毛巾顶出来,呸了一口,正想叫人进来,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门被踢开,他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脑袋就被枪管抵住,头顶上方传来萧震恒魔鬼终结者一般的声音:「楼展戎,受死吧! 楼幸堂吓得一哆嗦,大叫一声:「住手!」 枪管还是热的,火药味弥漫,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今晚已开了杀戒。楼幸堂喊过之后,本来已经闭上眼认命等死,没想到萧震恒竟然收回枪去,扒开被子看清楚是他之后,脸上怒意更甚,喝问道:「楼展戎在哪里?」 楼幸堂死撑着面子,冷哼一声,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你来晚了,他先走一步,萧老大,劝你赶快回去看看自家有没有后院起火。」 「如果不是答应过邵永琨,你现在坟上已经长草了。」萧震恒懒得跟他磨嘴皮子,一枪托砸晕了他,命令手下:「带回去!」 第五章 再说叶昕安这边,他本来懒散平民一枚,居所又是普普通通的二层楼,就算火灾,基本上也不会有爬排水管的机会,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既然身体都换了一具,境遇自然今非昔比。 幸好病房只在四楼而已,他手心冒汗,抱着排水管一节一节往下蹭。 「啊。」蹭到二楼的时候,手指被铁片划伤,叶昕安低叫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结果四脚朝天地跌在楼下的花圃中,压垮了两棵冬青。 胸口一阵锐痛,大概是伤口裂开了,叶昕安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扒开衣服看了看,绷带渗出一线微红,情况并不太严重的样子,让他鼓起勇气,拍拍身上的土,然后一瘸一拐地从医院后门溜了出去。 叫了辆计程车,司机戒备地瞪着狼狈兮兮的叶昕安,问:「去哪里?」 「去……」叶昕安愣住了,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萧震恒住在什么地方。 交往两年多,他刻意在两人的世界之问筑起一道高墙,时至今日,叶昕安对他和洪远帮的事仍然一无所知。 他有些气馁地低下头,说:「去苹果书屋。」 「哦?」司机发动车子,看向他的眼神仍有浓浓的疑惑,叶昕安有点不知所措,问:「怎么了?」 「没事。」司机挪开目光,目视前方,说:「不过那里已经关掉了,听说老板出车祸死了。」 叶昕安敷衍地思了几声,有些心神不宁,很快到了目的地,他付钱下车,又不小心撞到了头。 「当心点!」司机善意地嘲笑了一句,开车离开了,叶昕安揉揉后脑,站在紧锁的店门前叹了口气,绕到后巷,再次使用他前所未有的灵敏身手,从二楼阳台爬了进去。 一切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由于久未住人,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浮灰,叶昕听安打开灯,慢慢地在床边坐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裤脚被冬青划破了,他打开衣柜找衣服,结果发现自己原先的衣服都小了一号,穿起来怪怪的,叶昕安叹了口气,打开另一扇门,拿出几件萧震恒留在这里的衣服。 情人的衣服他穿起来又大了一号,松松垮垮,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叶昕安把脏衣服丢进垃圾桶,漫无目的地晃进厨房。 水晶盘里的苹果蔫成一团,黑斑密布,他皱皱鼻子,打开窗户散去房间里的腐气,然后不抱什么希望地拉开冰箱门。 不出所料,他精心为萧震恒准备的提拉米苏已经坏掉了,叶听安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那个长了满身霉斑的东西,屏住呼吸把它取出来。 处理完这些垃圾,他跑到浴室里,对着镜子里的脸喃喃自语:「我该怎么跟他说……」 震恒,我回来了,只不过身体换了,你能接受吗? 震恒,我还活着,但是借楼展戎的尸还魂,你会相信吗? 震恒,我很想你,无论身心,都异常地想你。 镜子里的脸让他越看越没信心,默默祈祷上帝一定要让震恒的坏脾气收敛一下,至少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唉……震恒,如果你一见面就杀了我,恐怕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叶昕安对镜低语,「我还是先打电话给他好了。」 他愁眉苦脸地往外走,结果刚走出浴室门,就被六、七支枪刷地指住,一圈黑衣人齐声喝道:「不许动!」 叶昕安吓了一跳,飞快地把手举过头顶,大叫:「不要杀我!我要见萧震恒!」 萧震恒脸上杀气重得让他有泰山压顶的感觉,叶昕安脸色发白地看着他,小声说:「震恒……」 萧震恒强忍着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揪住他的衣领,沉声问:「你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唔?」他听到自己在浴室里的话了?叶昕安看看众人,大着胆子提出要求:「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萧震恒眯起眼睛,把他拖进浴室,砰地一声甩上门,耐着性子命令他:「说。」 「其实我……其实……我是……」叶昕安聚集起最大的勇气,抬头看着对方,小声说:「其实我是叶昕安。」 迎面一举把他打飞到浴缸里,叶听安被撞得头晕眼花,还没回过神来,萧震恒已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故意辗着他受伤的地方,声音阴寒刺骨:「你连替他提鞋好痛!不仅是未愈的伤口痛,心更痛。叶昕安喘不上气来,努力张着嘴想发出声音,眼中含泪,可怜号号地看着他。 明明是他最恨的人,为什么这眼神如此熟悉?萧震恒眉头紧锁,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他还是放松了力道,把对方软弱无力的身子提起来,将他的手臂扭在身后,冷笑道:「想要花招?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别……」叶昕安泪水落了下来,扭过头看他,眼神凄楚哀伤,声如蚊蝇地求他:「别这么对我……你明明说过……不会再……伤害……我……」 萧震恒身体一震,蓦地松开手,叶昕安跌靠在墙脚,捂着胸口直喘。 伤口肯定裂开了,被这么一折腾估计又得在病床上躺几天,他咬紧牙关,忍住这一阵阵灼烧般的痛楚,充满期望地看着萧震恒。 他会相信吗?他会记得这句话吗?叶昕安记得萧震恒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两人之间相处的每一个片段,那些曾经让他沉浸在幸福中的过去,已经在这混沌不明的局势中,成了他仅有的谈判筹码。 也是他唯一的财富。 他的生死仅在这男人一念之间,叶昕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过,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更加渴切地想要抓紧这失而复得的生命,若是再死在心爱的人手中,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浴室里弥漫开难堪的沉默,疑惑重重,两个人的对峙一时僵持不下,陈镛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轻声敲门,问:「大哥?」 萧震恒的神情从震惊到怀疑,最后转为冰冷的漠视,眼神中透着鄙夷,嘲讽道:「为了活命,能想出这种法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机灵还是愚蠢!」 叶昕安浑身冰凉,绝望地看着他,萧震恒告诫自己不要被这种匪夷所思的伎俩骗到,冷冷地说:「不要玷辱昕安的名,你这张脏嘴根本不配提他!」 叶昕安闭了闭眼,泪水模糊,他像丧家狗一样爬到萧震恒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裤脚,颤声道:「生日快乐,震恒……我临死时说的话,难道你也忘了吗?」 萧震恒神情丕变,像触电一般猛地后退,撞到洗手台旁边的架子,洗漱用品哗啦啦地落了一地,陈镛惊觉声音不对,举着枪闯了进来,结果看到他老大呆若木鸡地瞪着伏在他脚下、看起来奄奄一息到快挂掉的楼展戎。 搞什么?老大岂会对这种人渣心慈手软?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问:「老大?要怎么处置他?」 叶昕安低着头,脸色灰败,满脸是泪,脆弱的样子让陈镛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驭风堂堂主。 萧震恒定了定神,低声命令:「把他带回去,没我的指示谁也不许动他。」 看他,萧震恒避开他的目光,又指示陈镛:「找医生给他处理伤口,别弄死了。」 「是。」陈镛把人押了出去,萧震恒回到卧室,手指恋恋不舍地轻抚过枕褥,低声说:「昕安,我会弄明白真相,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深夜,萧震恒房问的灯还亮着,陈镛处理完了「楼展戎」的事,过来找他,一开门又见一地烟头。 他没让小弟跟进来清扫,合上房门,正色道:「老大,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嗯?‘,萧震恒烦乱地扯开衣领,把还剩一半的香烟丢掉,像一头被踩了痛脚又无处发泄的野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说:「你不会想知道你老大有多么蠢。」 老大果然被困扰得很严重,陈镛泡了壶茶给他安神,诚恳地说:「老大,我跟你是一路出生入死并肩走过来的,不是外人,你现在烦恼成过个样子,我做兄弟的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萧震恒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水,问:「你觉得楼展戎对劲吗?」 「他?」陈镛嘴角一抽,说:「他更不对劲,那种嚣张得要死的家伙竟然会跪地讨饶,老大你一出手果然攻无不克战无……」 「闭嘴!」萧震恒喝止他,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从理智上,他根本不相信楼展戎的鬼话,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始动摇。 那神态、那语气都太像昕安,有好几次他甚至以为昕安又活了回来! 而每一次错觉都会让他更痛苦,不断地回想起听安死在自己怀中的场面,不断地回想起他亲手把爱人埋葬的场面,无疑是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他甚至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萧震恒陷入沉思中,即使是他这样粗心的男人,也清楚地记得,两年前,他真正接受了听安成为他的情人,并且在床上温柔地疼爱过他之后,曾经向他承诺过。 昕安,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这些陈旧的琐事,楼展戎不可能知道,就算他瞎猫碰到死耗子无意间击中靶心,那么他也绝不可能知道昕安的临终遗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震恒又开始抽兹,陈镛陪他默坐了许久,终于等到他老大开口:「楼展戎说……他是昕安。」 「啥」陈镛跳了起来,直着嗓子嚷嚷:「老大你开什么玩笑?」 不过在对上萧震恒凌厉的眼神后,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陈镛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轻声问:「老人……你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吧?」 叶昕安,楼展戎,一个是他有实无名的「大嫂」,一个是他们洪远帮的死对头,老大竟然会因为这个而犹豫不决? 「我也不相信会有借尸还魂这种事。」萧震恒没有发火,只是低声叹息,「但是,他的眼神……他说的话……让我无法不起疑。」 「大哥。」陈镛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叶老板已经不在了,我们都很难过,大哥你接受现实吧,不要因为太过思念而自我催眠,把一条毒蛇当成叶老板……这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 萧震恒两眼发直,呆怔了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你说的对,也许是我太想他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就是嘛!」陈镛埋怨,就算错觉也不该姑息养好,「楼展戎是个渣,拿来比都是辱没了叶老板。」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萧震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我不会背叛听安。」 「哦。」陈镛放心不下,又没有理由再磨蹭,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萧震恒站在窗边,望着庭园中繁茂的草木,心中仍在激荡不已。 他告诉自己,那瞬间的动摇已是他的耻辱,因为内心深处的思念,渴望昕安回到他身边,就是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竟然一时糊涂地去聆听楼展戎的鬼话。 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他希望被说服。 昕安已经不在了,萧震恒不知道这个创伤还要刺痛他多久,但是他清楚的是,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的听安。 陈镛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碍于他们老大的命令,没有为难他,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把他和楼幸堂关到了一起。 一人一条链铐,活动范围仅限房间之内,叶昕安基本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板上。 「展戎,你有没有事?」楼幸堂在他身边团团转,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却触手湿冷,全是虚汗。 叶昕安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说:「别叫我楼展戎,我不是,我是叶昕安。」 楼幸堂被口水呛到,又去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叶昕安疲倦至极地闭上眼,懒得隐瞒了,至于楼幸堂会投鼠忌器还是拼个鱼死网破,随他的便。 「我死在震恒怀里,一醒来就是这样了。」他皱着眉,淡淡地说:「一般这种情况,叫做借尸还魂,或者叫夺舍。」 楼幸堂尖叫:「我不信!你说什么胡话?」 他抓着铁链匡咯当咯当乱晃,急喘了,几声,说:「我明白了,你是想骗取萧震恒的信任,卧底到洪远帮?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别说他会不会相信你,就算他信了……叶昕安和他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会为了卧底去和男人上床。」 叶听安苦笑,问:弓你连自己的侄子都辨认不清吗?」 混黑道的都这么眼拙吗?比起萧震恒来,楼幸堂其实是半斤八两,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对方。 「那、那是我觉得你受了伤所以才会反常!」楼幸堂抱着脑袋,在残酷而强大的冲击面前垂死挣扎,哀叫不已:「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你是驭风堂的掌门,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坐上这个位置,你想就这么阴沟里翻船?,,「驭风堂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关心。」叶昕安看了他一眼,说:「这些天去探病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就连对你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况且你还是杀死我的凶手之一」 楼幸堂抓扯着头发,一脸气急败坏相,他暴走了一圈,紧紧抓住叶昕安的肩膀,问:「你真的没骗我?」 「我没骗你,不管你信不信。」叶昕安眼中温度全无,神情有些厌烦,说:「接受现实吧,我不是楼展戎,对驭风堂的未来我无能为力,而且我们注定是敌人。」 「为什么?」楼幸堂还没消化这个恐怖的意外,呆呆地问。 叶昕安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因为我恨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和震恒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性格一向温吞善良,从来不愿意对任何人抱以恶意,原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憎恨的感觉,现在他明白了,兔子急了也会想咬人。 楼幸堂被噎了回去,干瞪眼生闷气,两个人默对许久,他沉着脸,闷声闷气地说:「那我侄子哪去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能还魂,都是占着我侄子的身体,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你还顶着展戎的脸,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任你跑到洪远帮抱萧震恒的大腿。」 「你们自作自受,与我何干?」叶昕安被惹毛了,坐起来跟他互瞪,窝火至极,「你以为我稀罕这具臭皮囊?变成这个样子是我造成的吗?顶着楼展戎的脸,震恒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觉得谁更惨一些?」 楼幸堂也吼了起来:「你眼里除了那个男人就容不下别的了?有点出息行不行?只要守住这个秘密,小心行事,整个驭风堂都是你的囊中物,多少人想爬都怛不上去,你白捡到还嫌东嫌西?」 「不好意思,我就这点出息。」叶昕安气得脸色发青,冷冷地说:「强扭的瓜不甜,驭风堂对我来说葱也不值一根,萧震恒是我的主宰,是我的全部世界,是我的精神支柱……」 「停止停止!不要再说下去了!」楼幸堂扑上去捂他的嘴,恨不得当场掐死他,‘不许再顶着他的脸说这种恶心死人的话!」 太恐怖了!他现在是彻底相信了叶昕安的话,以楼展戎的脾气,就算无间,也不会搞得这么没尊严。 房间里冷场了几分钟,叶昕安情绪缓和了些,平静地说:「总之,你自求多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站在你们那边。」 楼幸堂颇有一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苦涩至极,他一肚子火,问:「如果他这边不要你,你怎么办?」 叶昕安愣了一下,眼底又是一片惶然。 死而复生,他是被夺走了过去的人,就连未来,也是一片漆黑,前路茫茫,不见半缕光明。 「这叔侄两个在搞什么?演戏吗?」 看完监控录像,陈镛从鼻子里哼出他的不屑。 而萧震恒,好不容易在昨夜厘清自己的思绪,又因为这段录像而心乱如麻。 连生气的样子,都与他的昕安如出一辙。 就算模仿,能如此神似,楼展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魔障一样,一次又一次扰乱他的心神。 「中午叫他过来跟我一起吃饭。」萧震恒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陈镛绷紧脑袋里的弦,问:「谁?」 萧震恒阴森森地说:「那个自称叶昕安的人。」 「啊?」陈镛大叫,「老大你别又被他骗了。」 萧震恒瞪了他一眼,陈镛讨了个没趣,乖乖地低头应了一声:「是。」 上午,晨麒花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厚着脸皮打算留下来蹭饭。 「我今天轮休,听说你抓了楼幸堂,所以过来瞧瞧。」邵永琨跷着二郎腿,接过佣人递来的咖啡,说:「你抓了他们叔侄俩,打算秋后算帐了?」 「既然知道,还来添什么乱?」萧震恒不耐烦地暗示他滚蛋,邵永琨坐直身体,说:「没忘了吧,他是我的猎物。」 「所以他现在还没变成一具尸体。」萧震恒对楼幸堂的死活根本不关心,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叶昕安的人。 第六章 收到命令以后,叶昕安就一直沉浸在紧张状态中,坐立不安地期待中午快点到来。 像是个要面对主考官的学生一样,紧张得手心冒汗。 楼幸堂脸色不善地瞪他,冷嘲热讽:「娘娘腔就是娘娘腔,还心甘情愿被男人上,要是我宁可去死。」 「人各有志。」叶听安完全不为所动,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顺眼一些。 他本来以为是单独和萧震恒餐叙,没想到陈镛把楼幸堂也叫上了,还有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叶昕安有些失望,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全废了,让他有些心慌意乱,而那个人探究的眼神让他对自己这副黑道头子的外表十分羞愧,脸色苍白,抬不起头来。 「他叫邵永琨,没想到你连他也不认识了。」萧震恒的声音响起,叶昕安茫然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低声说:「你好。」 倒是楼幸堂看到他像见了鬼一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失声道:「你、你来干什么?来看老子的笑话不成?」 邵永琨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一定要自称‘老子’才能显得像个男人。」 楼幸堂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走,又被两个彪形大汉按在座位上,被迫跟他们共进午餐。 萧震恒顾不上理会他们两个,一直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叶昕安,后者又惊又怯地抬起头,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眼中流露出掩盖不住的欣喜。 这份欣喜让萧震恒觉得十分刺眼,好像自己不小心被窥见了底牌一样,他冷哼一声,说:「你对这戒指有什么感想?」 叶昕安脱口而出:「我看了第一眼就很喜欢,所以买来做你的生日礼物,先前还担心你会讨厌它呢。」 话一一出口,萧震恒脸色立时转阴,又出现昨晚那种浓浓的怀疑与轻鄙,叶昕安吞了口口水,小声说:「我说的是真的……发票在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里,你可以去查。」 一桌入都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楼幸堂有些兴灾乐祸,戏谵道:「我佩服你这种锲而不舍、死缠烂打的精神。」 谢谢夸奖,对待震恒我一向如此。不过他还没回应,萧震恒已经厉声打断对方:「闭嘴!」 餐室里出现了冷场,幸好这时候开始上菜,几个人的嘴巴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在用餐的过程中,萧震恒一言未发,但是始终都在密切观察着对面的人。 如果不是那张脸让他保持清醒,萧震恒真的以为叶昕安又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了。 所有的用餐习惯都一模一样,折餐巾的动作,使用刀叉的手法,斯文又娴熟,连把肉切成三角小块的习惯都一样。 至于那个长得很儒雅的楼幸堂,在吃相上远不如他这个「侄子」优雅从容,或者说,这桌人里头,比起三个粗人,「楼展戎」的餐桌教养实在好到让他们汗颜。 萧震恒又起一块熏肉递到他嘴边,叶昕安很自然地张口吃掉,羞涩地对他一笑。 楼幸堂的叉子掉了,被这种男男喂食的肉麻场面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让他更觉得恐怖的是,这个强占了他侄子身体的家伙,竟然表现出这么小鸟依人的弱受相,好像恨不得趴下来舔萧震恒的脚。 楼幸堂很想仰天长啸:展戎你快回来吧,这个娘娘腔会葬送你的后庭贞操啊! 邵永琨吃饱之后,指指楼幸堂,向主人请示:「你又用不着他,我顺便把他带走好了。」 「不行!」楼幸堂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狠狠瞪着对方。 萧震恒挪开黏在叶昕安身上的目光,说:「随你的便。」 「我不干!」楼幸堂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叶昕安,急吼吼地说:「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你我从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算爱他爱得要死,表面上也不能阵前倒戈,腹背受敌的下场可是死路一条!」 这傻子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痴情种,这边还没接收他,就急巴巴地和原产地撇清关系。他楼幸堂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坐稳江山,结果少主登基没几天就被借尸还魂,拍着翅膀要飞回萧震恒怀里,真是让他把全身的血都吐光了也不习惯。 他真是天底下最倒楣的军师,飞来横祸大概就是指这种状况,这些年来他为了让楼展戎继承掌门之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入,现在被叶昕安这么一搞,驭风堂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还算小事,他楼幸堂迟早会被那帮虎视眈眈的元老们生吞活剥了。 叶昕安傻乎乎地看着他,那双不懂江湖险恶的清澈眼瞳让他看了就有气,而 他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楼章堂想把餐盘扣在他脸上—— 「你担心邵警官抓你去投案吗?天网恢恢疏丽不漏,主动自首才是犯罪分子的唯一出路。」 在一旁看热闹的邵永琨也听得笑喷了,他扭脸看了看神色阴沉的萧震恒,对叶昕安和颜悦色地说:「我会先保护他不被黑吃黑,至于打击黑社会嘛,这个会牵涉到很多方面的利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 「我明自了。」叶昕安这才想起来他的萧震恒也是黑道头子一名,立即像说错话的小学生一样,羞愧地低下头。 「你能不能别这么一副小媳妇样?」楼幸堂伸手要拽他的耳朵,摇头大叹:「我觉得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手指还没沾着叶昕安的耳廓,萧震恒一把餐刀飞过来,让楼幸堂嗖地一声缩回手去。 「啧!」幸好他闪得快,才没造成流血事件,叶听安则被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地看着萧震恒。 像掉入猎人陷阱的小白兔一样,正襟危坐,表情无助又可怜,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乞求神色,忧伤地看着他。 像几滴泪水落在他的心上,溅起酸涩的疼痛,这是他再一次始料未及的,萧震恒眉头皱得更紧,叫来陈镛,命令道:「带他回房。」 叶昕安默不做声地起身跟他离开,萧瑟的背影充满了认命的味道,楼幸堂忍不住窜了过去,叫道:「我也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与其落到邵永琨那个衣冠禽兽手中,或者回去面对组里的狼豺虎豹们,他宁愿待在那个草食动物叶昕安身边,还比较安全点。 该走的走,该溜的溜,餐室里只剩下萧震恒和邵永琨两个人,后者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说:「看来你这回遇到的事情很头大啊……」 他还奇怪萧震恒怎么没对楼展戎痛下杀手,竟然还叫他同桌吃饭,现在他终于明白,壳子还是那个壳子,灵魂却明显换过了一副。 萧震恒抚着额角,说:「我的家事,你就少操些心吧。」 「就怕你当局者迷。」邵永琨一针见血,「个人感情因素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从而无法准确判断。」 「旁观者也未必清。」萧震恒一派死硬脾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复由方才的悸动所引起的不悦感。 「萧,实话实说。」邵永琨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以我这么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直觉,他给人的感觉无辜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而且很想黏你又不敢。」 「你都是凭直觉办案的?」萧震恒反讽,「当年你该去学面相而不是刑侦。」 邵永琨不疼不痒地耸耸肩,说:「证据就要靠你去收集了,记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免得酿成冤案再后悔莫及。」 「废话。」萧震恒饮尽杯中酒,起身朝外走去,邵永琨伸了个懒腰,说:「不介意我在你这里住一夜吧?你花园里的藤花开得很美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用脚底板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萧震恒不耐烦地答道:「免谈,带上那个碍眼的家伙一起滚,我这里不是给你们偷情用的。」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邵永琨嘻皮笑脸,「孤枕难眠的日子不好过,兄弟,祝你早日解脱。」 他是霸道专制,自我意识极强的人,而且天生有一种野兽习性,会死死把住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他看不顺眼的异类跑来撒野。 所以楼幸堂就算叫得再大声,还是让他扫地出门,被邵永琨像拖死狗一样装上车带走了。 但是留下来的「楼展戎」,却没有给他半分违和感,甚至连敌对意识都几乎消失到无。 他好像已经在他面前不自觉地放下戒备,屡屡被刺中心中最柔软隐密的角落。 对于一个帮派老大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一个痛失爱人的男子来说,却是他重拾旧爱的唯一希望。 只怕接触越多,越无法自拔,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醒来成空。 怀着几分志忑,他轻轻推开那扇房门,他的囚徒正缩在床上睡得正香,窗边晾着半干的衣服,萧震恒走了过去,俯身凝视那个沉睡中的人。 曾对昕安爱有多深,对楼展戎的恨就有多深,如果这份爱与恨融为一体,他该怎么面对这样荒唐的结局? 床上的人呼吸平缓,手指抓着枕头一角,身体蜷成他所熟悉的虾仁睡姿。 那一瞬间,他又产生了错觉,好像昕安真的回来了,正在他的守护之不安享美梦。 胸口一阵酸涩,于疼痛中又萌生出蠢蠢欲动的奢想,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抚对方柔软的发丝。 叶昕安蓦地惊醒,睁开眼睛竟然看到萧震恒坐在他床边,他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微笑,说:「我不是在作梦吧?」 萧震恒像被烫到似地收回手去,眼中罕有的温度也被戒意取代,叶昕安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沉默了许久,萧震恒开口问:「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直接告诉陈镛。」 「告诉你不行吗?」叶昕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怯弱中又有几分调皮,渐渐化解了他的心防,萧震恒脸色放晴了些,问:「你想要什么?」 「衣服。」叶听安无奈地指指窗边还没干透的衣服,说:「每天早晨如果衣服干不了,我没办法起床的。」 可怜他被匆匆押来,连打包换洗衣物都没来得及,只好天天晚上洗衣,然后睡觉的时候祈祷第二天阳光普照,免得他被迫赖床赖太久。 萧震恒的视线扫过他的身体,叶昕安这才意识到被单已经滑到腰部了,而被单下面的身体清洁溜溜,跟刚出娘胎没两样。 他有些尴尬,想往床里缩,萧震恒却轻笑一声,说:「不用害臊,你的身体对我没有吸引力。」 叶昕安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只好附和着干笑,说:「有吸引力的那个已经火化了,我也没办法。」 他好像捋了虎须,萧震恒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危险,身体前倾,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问:「你知道我们多少事?」 泰山一般的压迫感让他大气也不敢喘,叶昕安怯怯地看着他,答道:「所有。」 即使你忘了,我都不会忘记那些已经铭刻在心的爱与等待。 清澈又温柔的目光让他不禁动容,萧震恒手指轻触他的面颊,一言不发,叶听安鼓起勇气,说:「你左肩有一颗红痣,腰上,背上,还有手臂都有刀疤,最明显的在左腿上,长度大约十五公分,当时一定很痛……晤……你不挑食,虽然不太爱吃青菜,但是我做的青菜豆腐你也会吃,不喜甜食,水果会直接拿来啃,还嫌我切块是多此一举,还有……」 他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一样把萧震恒的老底抖了个精光,身体特徵、饮食爱好、生活习惯……甚至比他自己还清楚,最后开始吞吞吐吐,红着脸回忆他在术上的惯用体位以及持久度时,萧震恒一脸黑线地打断他,说:「这些都是我的事,你的昵?」 叶昕安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如果不是遇到了你……几乎没什么值得他的眼神有些黯然,靠在床头,慢慢地说:「父母去世那年,我本来觉得一切都完了,其实那些人打我的时候,我不是不害怕,只是觉得……干脆被打死算了,一个人孤伶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连个可以牵挂的人都没有…… 幸好那时遇到了你,我知道你肯定会笑我,可是……你能体会那种在绝境中被人伸出援手的滋味吗?」 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动物,本来已经生气全无,突然他的英雄从天而降,那么把满腔热情倾注在他身上,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从那时候起,我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叶昕安摇头苦笑,「像着了魔~样,为了能得到你的注视而费尽心思,甚至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去死…… 不需要你承诺,也不用回报什么……只要你肯接纳找,只要你肯……我从来不会后悔把后半生消耗在等待上。」 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眼中含着泪水,乞怜地看着萧震恒,后者半信半疑,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声说:「即使从此放弃自由,一辈子被我软禁在这里,你也愿意?」 叶昕安眨了眨眼,泪水掉了下来,他小声抽泣着,抓起床单胡乱地擦了擦脸,肿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震恒,在你面前,我可曾说过一句不愿意?」 那么辛苦地追逐着你,一次不经意的回眸都能带给我莫大的勇气,我重视的从来不是自由,从来不是,因为这身心已经牢牢地被你禁锢永远丧失了逃离的动机。 萧震恒神情凝重,沉默片刻,站起身来,说:「我会叫陈镛给你准备生活必需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合上门走了,叶昕安躺回床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手脚冰冷,心绪惶然,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呆怔了许久,陈镛敲门进来,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 他效率还真高,叶听安裹着床单爬起来拆包装袋,陈镛清了清嗓子,客气而恭敬地说:「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好,谢谢。」叶昕安也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打开那一大箱洗理用品,说:「你买太多了。」 陈镛低头不语,等叶昕安抱着几件衣服杂物进了浴室之后,他列了个单子,飞速去向老大报告。 「牙膏他选了水果味而不是薄荷味,毛巾拿了天蓝色的,洗发精选的某某牌,沐浴乳则是……」 萧震恒面无表情地听他汇报完,挥手打发他出去,陈镛头痛地揉着额角,说:「就算生活习惯相同也不能证明他是叶老板,大哥,你真的要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是短时间拘禁也就算了,老大竟然打算把那个敌方头目长时间绑在身边,这无异于是留着一颗定时炸弹! 「我自有考量。」萧震恒轻描淡写,命令道:「不许你们为难他,他有什么要求都得尽量满足。」 「那怎么行?」陈镛叫了起来,「如果他是卧底来刺探我们的机密怎么办?」 哪个老大会蠢到亲身上阵做卧底?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萧震恒瞪了他一眼,说:「如果连个人都盯不住,你趁早卷包袱回乡养老,别给我在这丢人现眼了。」 被骂得一头汗,陈镛缩着脖子退出去,怨叹自己命苦的同时,也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调了几个聪明灵敏的小弟当监视员,负责盯梢目标的一举一动。 叶昕安在晨麒花园的生活开始了。 本来以为彼此能相安无事,顶多他会去烦一烦萧震恒而已,没想到现实永远都是最打击人的。 由于以前书店都是十点才开门,所以他总是习惯晚睡,以及赖床赖到八、九点钟才起,可是每天早晨不到七点,这宅子里基本全员启动,组员们绕着房子跑步,在前庭练习搏击和散打,每次都会把他吵醒,然后痛苦地憋着满腹起床气把脑袋埋到枕头底下。 不仅如此,更难过的是这里开饭时间相当规律,如果他想在早餐桌上见到萧震恒,就算困得半死也得在八点钟冲向餐厅。 机会稀少,不能不把握,萧震恒每天的行踪他都不知道,只有每天早晨能「确定」 见到他。 好几年养成的生理时钟被迫调整到和对方同步,叶昕安浑身不自在地在床上翻来滚去,垂死挣扎想多赖几分钟,眼看着分针慢慢朝中间挪了过去,他大声叹了口气,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 用冷水洗了脸,稍微清醒一些,叶昕安揉揉肿胀的眼睛,穿好衣服,半闭着眼睛把头发衣服弄整齐,然后一秒也不耽搁地往外跑。 直到在萧震恒对面坐下,他还是一副没睡饱的眯瞪相,朝萧震恒傻乎乎地笑,糊里糊涂地把草莓酱抹到香葱蛋饼上。 萧震恒摇了摇头,伸手过去,把他扣错的衣扣重新扣好。叶听安脸一红,低头把卷好的蛋饼往嘴里塞,甜腻和椒咸的滋味混在一起,让他差点被噎到,勉强咽下去之后,赶紧灌了两口皮蛋粥来顺气,结果喝太急呛到,手忙脚乱之下打翻了碗,粥洒得到处都是,叶昕安猛地向后躲,又不小心撞翻了椅子。 一连串声响,把路过的佣人都吸引了来,叶昕安眼明手快,抢过她手中的抹布,几下搞定了餐桌上淌开的粥羹,把椅子扶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理了现场,然后如芒刺在背地站在那里,等着萧震恒发号施令。 就算睡眠不是,他现在也彻底清醒了,脸皮一阵阵发烫,在爱慕的人面前丢脸让他一时臊得无地自容。 萧震恒似笑非笑地瞥过去一眼,让佣人换了一份早餐给他,然后语气轻淡地说:「坐下。」 叶昕安老老实实地坐下,闷头吃饭。 本来是老夫老妻的关系,结果由于他换了一身皮囊,以前的感情几乎呈现垮台状态。叶昕安虽然伤心,却已经认清了事实,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在萧震恒面前力求完美,结果却是越紧张越出差错,把里子面子丢得精光。 萧震恒没再搭理他,直到他吃完早餐,开始慢条斯理地切水果来吃,他才打破沉默,状似不经意地问:「精神这么不济,晚上没睡好?」 叶昕安头也不敢抬,小声应了一声:「嗯。」 「几点睡的?」 「一……一点多。」 怪不得看起来没精打采,好像走路都会睡着,萧震恒板起脸,问:「瞎耗什么? 怎么不早点唾?」 叶昕安像被冷落的小媳妇一样,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习惯了……早睡会失眠。」 「那就睡够了再起床。」萧震恒被他的水泥脑袋搞得哭笑不得,明明是对方自作自受,偏偏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让他连教训人都不忍心疾言厉色。 叶昕安执拗地摇头,说:「那我醒来的时候你就走了,晚上又是过了饭点才回来,我会一天都见不到你。」 他黏人而不腻人的风格倒是一点都没变,萧震恒避开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说:「白天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很无聊吧?」 「不会,还好。」叶昕安受宠若惊,面露笑容,说:「我会看看电视,或者找陈镛要几本书来看。」 萧震恒只听听都觉得沉闷又乏味至极,不理解对方何以忍受这种生活,叶昕安顿了一下,轻声说:「其实跟以前也没多大差别,都是在白天消磨时间罢了……」 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说,以前他开书店,白天懒懒散散地过去,只为了等待夜幕降临,这见不得光的情人来与自己幽会。 可惜现在连这点盼头部没了,他已经完全变成米虫一只,混吃等死而已。 萧震恒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说:「你住进来半个多月了,陈镛说你甚至不去院子里走动,总在屋里不怕闷出病来吗?」 叶昕安笑意更深,压低声音,问:「你在关心我?」 萧震恒眯起眼睛,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往外走,说:「我没那么闲,你自己爱做什么做什么。」 「哦。」叶昕安垂下眼帘,送他离开,轻声道:「我等你。」 每天送他离开时,都是这三个字,即使结果仍是静待至深夜,他~个人在大床上枕着失落入眠,叶昕安也会在第二天重新燃起希望,继续义无反顾地黏上去。 只是不知道这样周而复始的等待,还要持续多久。 第七章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白天过去,晚餐叶昕安草草地吃了几口,然后洗澡换睡衣,早早地窝到床上看电视。 从新闻到八点档再到综艺节目,他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心不在焉地看着萤幕中的俊男美女嬉笑打闹,完全无法感染里头的欢乐情绪。 本来以为会一直看到午夜场,没想到十点刚过,一个意外的访客推门而入。 或者说,是主人过来巡察。 叶昕安愣住了,身体僵硬,木木呆呆地看着对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不会是想把自己扫地出门吧? 萧震恒对他这一脸呆相无可奈何,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他拿着一杯热牛奶过来,把杯子递给他,脸板得像砖墙一样,简短地命令道:「喝掉它。」 叶昕安接过杯子,还沉浸在讶异中,问:「这是什么?」 萧震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牛奶,你以为是什么,毒药吗?」 叶昕安也觉得自己是白痴,他讨好似地朝萧震恒笑笑,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舔了舔唇角,小心翼翼地问:「呃……我是想问,干嘛给我这个?」 「改善睡眠。」 萧震恒脸色很凶,好像随时会发火,叶昕安感动得眉开眼笑,坐直身体,说:「你真好。」 「马上睡觉,不要哆嗦!」 萧震恒一把推倒他,动作粗鲁地给他盖上被子,转身要走,叶昕安壮着胆子,拽住他的衣角,哀求道:「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以前,萧震恒对这种细声细气的哀求最没抵抗力了,现在自己换了身体,叶昕安只好喑暗祈祷,希望这招还管用。 谢天谢地,萧震恒似乎有些动摇。不过态度还是死硬,说:「我对你没兴趣。」 「我知道。」叶昕安锲而不舍,使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死缠烂打精神,即使心酸也要坚持到底,「陪我躺一会儿吧,求你了……」 绵软的声音像一束丝绢,紧紧拴住他的心,萧震恒无法拒绝,迟疑了片刻,他脱掉外衣,上床躺下。 叶昕安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雀跃不已,而且有一种偷垒成功的喜悦感,迫不及待地想往他身边凑,萧震恒狠不下心来推开他,干脆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即使背对着他,感觉依然敏锐,能感觉到身后越靠越近的气息,萧震恒低咳一声,闭目养神。 叶昕安停了几秒钟,然后坚持不懈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轻轻贴到他的后背为止。 碰到对方坚实的后背,让他幸福得脑袋都开始发晕,叶昕安试探地伸手搭上萧震恒的腰,没有被甩开,他大喜过望,立刻像八爪章鱼一样手脚齐上,缠抱住这个久违的情人。 感谢失眠,感谢牛奶,感谢厚脸皮,感谢这张柔软的大床,是你们让我今晚实现了里程碑式的进展。 叶昕安额头抵着男人的后背,蹭了几下,放松身体,在这熟悉的气昧中,心满意足地沉入梦乡。 萧震恒等他睡熟了,才轻轻拿开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转过身来看他。 这一张他所痛恨的脸,却在睡梦中绽开恬淡的笑容,温柔而略带忧伤的神色,总是不断地挑起沉沉的思念,带给他无尽的迷惘。 萧震恒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手指划过那柔软的双唇,感觉到轻柔的鼻息,他收回手来,起身下床,离开时没忘记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结果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已经九点了,似乎连早晨的训练都没吵醒他,真是很好很强大的~杯牛奶! 叶昕安先是发懵,看看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还以为仍是清晨,在确定钟表没故障之后,他哎呀一声滚下床,火烧屁股似地往浴室冲。 把自己打理整齐,这次比较清醒,不会再发生扣错扣子的糗事,叶昕安懊恼地抓头,自言自语:「怎么会睡得这么死?」 不过一想到昨天夜里萧震恒难得的耐心和妥协,他又开始骨头发酥,对着镜子傻笑起来。 然而镜子里的脸让他实在没辙,如果能换回他原来的身体,昨晚绝对会是一夜春宵,香艳刺激火辣辣。 可惜事实总难尽如人意,在他终于如愿以偿和心上人共处同一屋檐下的时候,却因为借尸还魂这档事,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叶昕安深吸了一口气,脑袋有点晕,空空如也的肠胃开始抗议,他摸摸肚皮,打算去解决民生问题。 要吃饱饭才有精力七想八想,然后拿出穿山甲的意志,一砖一瓦地拆掉他们中间横亘的城墙。 由于过了开饭时间,他直接跑到厨房去,厨娘不在,叶昕安自己动手切了几片面包,煎了两颗蛋摊上去,刚抹好酱准备入口,萧震恒突然出现,让他吃了一惊,送到嘴边的食物忘了咬下去,呆呆地问:「你还没走?」 萧震恒靠在门边,反问他:「你希望我已经走了?」 叶昕安摇头,问:「你吃过饭没?要不要我多做一份给你?」 「不用。」萧震恒把他拖到桌边,说:「专心吃饭,不要罗哩哕嗦的。」 叶昕安只好消音,坐下填肚子,萧震恒倒了一杯果汁给他,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盘草莓起士蛋糕,说:「给你留的。」 叶昕安笑眯了眼,直接说是为他做的不就好了?这边好像没人爱吃甜食,至少他在这边住了这么多天,厨房端出甜点的机率几乎为零。 吃饱喝足,连蛋糕都解决掉一大半,叶昕安顺了顺气,很自觉地收拾碗盘去清洗。 一边洗,一边没话找话说,他问:「你今天没事吗?」 萧震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我今天想带你去个地方。」 难得他主动靠近自己,叶昕安忍不住笑,说:「好,什么地方我都愿意跟你去。」 萧震恒没回话,丢过来两个苹果,溅了他一身水花,叶昕安无奈地摇头,把苹果洗干净,一个丢还给萧震恒,另一个自己留着削皮切块。 吃完水果,萧震恒抓住他的手腕,说:「走吧,过了中午就不好了。」 叶昕安快步跟上,在一帮组员的注视下被萧震恒塞进车子,还丢了厚外套给他,说:「外面冷,别感冒了。」 天阴得厉害,吹过脸颊的风带着料峭春寒,头上浓云压顶,好像随时要下雨,这种天气,萧震恒要带他去哪里? 「你不带别人吗?」车子缓缓驶出大门,叶昕安回头看看目送他们离开的组员们,正色。严肃地小声问:「你是不是打算赶我走?」 萧震恒被他这没神经的问题气笑了,说:「我赶你你会走吗?」 「不会。」叶昕安斩钉截铁地回答,暗中松了一口气,又绽开温顺的笑容。 只要不是把他踢出家门,那么一切好商量。 车子往市区绕一下,在花店门口停下,萧震恒去买了一束白菊花丢到后座。发动车子的时候探过来摸了一下叶昕安的手,打开暖风;叶昕安小声道谢,看到花的时候恍然大悟,说:「今天是清明,我都忘了。」 他天天窝在洪远帮做米虫,每天的时间都用来消沉和烦恼,浑浑噩噩,连日历星期都要看新闻才会注意,叶昕安有些感动,没想到他自己都忘记的事,萧震恒竟然还记得。 过去两年,清明以及父母的忌日,萧震恒都会陪他去扫墓。 叶昕安面露愧色,看着男人坚毅的侧脸,说:「谢谢你提醒了我,我这一阵子……实在是太混乱了……」 「其实是脑袋里生锈了吧?」萧震恒教训起人向来不客气,叶昕安讪笑两声,岔开话题:「我会不会看到自己的墓?」 萧震恒没理他,脸又拉了下来,叶昕安不知道哪里又惹恼了他,又不敢问,只好缩在一边做起了闷嘴葫芦。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到了叶家埋骨的公墓。萧震恒停下车,叹了口气,说:「走吧。」 接下来是一小段山路,车子开不上去,叶昕安捧着花,小心翼翼地跟在萧震恒身后,来到一家三口的坟前。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叶昕安把花放下,眼角有湿意,低声自嘲:「不过你们恐怕已经认不出我了。」 萧震恒摆开香烛,把一叠冥钞塞给他,叶昕安~张张点燃,微风吹掀者一层层灰烬,四周一片沉默,只有他的絮絮低语:「虽然发生了点意外。不过我还好…… 一切都会好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萧震恒没有打扰他,站在「叶昕安」的坟前,点燃了一支烟。 那是他亲手埋葬的爱人,当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如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分明,萧震恒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叶昕安烧完纸钱,回头正好看到萧震恒对着墓碑深情凝视的样子,他眨眨眼睛,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胸口又酸又涨,一半欢喜一半凄凉,萧震恒柔情万千的眼神刺伤了他,叶昕安从来不知道原来人不仅可以自己扫自己的墓,还能自己吃自己的醋。 那里埋的只是一具皮囊,而我的灵魂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为什么视而不见? 他酸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从后面轻扯萧震恒的衣袖,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风平浪静,淡淡地问:「好了?」 叶昕安再也压抑不住,不管不颐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低声喊:「你为什么 就是不肯承认我?我还活着啊!震恒,难道你真的宁愿认为我已经死了,?宁愿如此固执地去悼念一个死去的人,也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萧震恒像松树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言不发,他的哀伤与悲切似乎都发泄在了一块石头上永远也得不到回应,叶昕安低泣出声,说:「还是说,连你的感情,连你的心也跟着那一捧骨灰埋掉了?你憎恶分明,你恨楼展戎,可是你真的不明白吗?」 他抓着自己的胸口,神情心碎欲绝,失声喊道:「不管你爱也好,恨也好,是这具身体让我重新站在你的面前,让你没有彻底失去我!」 等待从来都是一种无尽的折磨,两年多来,循环往复的等待己让他尝尽了爱情的甘苦,他不害怕等待,他只是不能忍受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开。 萧震恒的手,慢慢地贴住他的后背,抚慰似地轻拍,叶昕安抹了两把泪水,眼中又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对视了片刻,萧震恒轻轻抱住他,声音低哑:「事实上,我有些……后悔。」 叶昕安像被抽了一巴掌似地,脸色煞白,那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捅进他心里,痛得无法呼吸,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哽咽道:「除了后悔,还有没有别的?」 萧震恒脸色凝重地看着池,僵了片刻,轻轻点头。 叶昕安犹如绝处逢生,手指关节绷得发白,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颤声乞求:「那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好。」萧震恒眼中有一抹柔情闪过,手指碰碰他僵冷的面颊,说:「回去吧。」 「嗯。」叶昕安像小狗一样在他肩头蹭了蹭,跟着他往回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坟墓。 一路无话,回家之后他就开始打喷嚏,浑身软绵绵地没力气,被厨娘招待了一碗姜汤之后,叶昕安头晕脑胀地爬上床睡觉。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能这么阴错阳差地抢了楼展戎的身体,绝对是老天垂怜,当然要好好照看,免得暴殄天物。 「你好像瘦了。」 陈镛送药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睡衣领口锁骨更加明显,皱眉道:「这边又没亏待你,干嘛把自己搞得像难民一样?」 「唔……我没注意。」叶昕安吞下药片,打了个马虎眼,「我饭量没变,厨娘的手艺不错。」 陈镛耸耸肩,说:「我真搞不懂你们……」 老大也是,这个男人也是,全魔障了,让人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就这么每天若即若离地吊着,搞得整座宅子充满了欲语还休的微妙气息,让旁人看了都心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陈镛虽然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叶昕安,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是楼展戊,没有人能如此颠覆性地改变长久以来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何况还是二十四小时片刻不露马脚。 楼展戎和叶昕安,本质上截然不同,一个骛猛如鹫,一个温顺如羊,就算有影帝的演技,也不可能完全复制另一个人的性格。 大哥肯定早有定论吧,只是为何一直悬而不决?陈镛摸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勉为其难地承认:虽然他外表很讨厌,可是这样温和良善的气质,实在让人很难板着一张臭脸面对。 「好了,谢谢。」叶昕安吃完药,把水杯递还给他,陈镛咳了一声,临走叮咛了一句:「好好休息,祝你早目康复。」 可惜他的良好祝愿没产生什么效果,到了晚上,叶昕安开始发烧。 萧震恒板着一张黑煞修罗脸,吓得医生扎针的手都在颤抖,压力骤增。 叶昕安满脸通红,眉心紧皱,一脸躁郁,不安地看着医生,问:「会不会很严重?我会不会死?」 生病的人都爱胡思乱想,萧震恒低斥道:「别说傻话!」 「没事的,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而已。」 医生拍拍他的手背,露出安抚的笑容,「不过你重伤初愈,身体还相当虚弱,病好了之后也要小心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是。」叶昕安的焦虑减轻了些,医生离开之后,陈镛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敷到他额头上,悄悄做了个鬼脸,扭头说:「大哥,你去忙吧,我在这看着就好。」 叶听安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满,一脸小孩子闹别扭的恼火神色,不过他闭着嘴巴,什么都没说。 再乖顺的人,生病的时候都容易发点小脾气,萧震恒看着他撒骄般的瞠怨表情,忍俊不禁,把陈镛打发了出去,留下来亲自照顾他。 叶昕安搜想到这个脾气死硬的男人竟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一时有些惊喜,还有些不好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我是不是太黏人了?」 「你自己也很清楚嘛!」萧震恒没给他留面子,不厚道地嘲笑他,叶昕安面露羞色,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抓住他的,说:「不管怎样,你肯留下来,我很……高兴……」 红得发烫的脸皮和浓重的鼻音,看起来真的像在撒娇一样,萧震恒在床边坐下,在榨好的果汁中加入蜂蜜,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 叶昕安垂下眼帘,随着吞咽的动作,眼睫毛微微颤抖,没精打采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软,喝完了果汁,萧震恒像照顾小婴儿一样给他擦擦嘴,说:「睡觉吧。」 「你不走?」叶昕安抓着他的手不放,活像只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萧震恒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放软了语气,说:「我不走。」 病秧子一个,还不忘黏着他不放,萧震恒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换了块毛巾,柔声哄道:「睡觉吧,我不喜欢你生病的样子。」 大哥一言,驷马难追,叶昕安放心了,乖乖闭上眼睛,萧震恒刚松了口气,他又睁开眼,苦恼地说:「如果我一觉睡过去,楼展戎来抢他的身体怎么办?」 他脑袋虽然烧得有些迟钝,关键时刻也没忘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实,万一正主趁虚归返,他岂不是要再死一回? 而且死得很冤,萧震恒都答应他会慢慢来,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 所以叶昕安努力保持清醒,死活不肯躺平睡觉,萧震恒一掌把他按下去,虎着脸说:「不老实养病,你死得更快。」 叶昕安别别扭扭地躺回去,又心虚又害怕,小声嘀咕:「爸、妈,你们要保佑我。」 你是不是还没断奶?萧震恒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拿起便条笺写了几个字,啪地贴到床头,说:「给你贴个符,这不安心了吧?」 叶昕安扭头一看:病人难缠,怨灵退散。 「我是不想离开你嘛。」他哼哼唧唧,萧震恒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哄他:「只是感冒发烧而已,离死远着呢,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别跟自己的健康过不去。」 「嗯。」叶昕安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鼻息渐渐平缓下来。 萧震恒在床边坐下,掏出香烟,迟疑了一下,又丢到一边。 叶昕安睡醒之后,很欣喜地发现这身体还是自己的,热度已经退了,头脑清醒了些,脑袋不再沉得像灌了铅一样,身上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虚脱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胸口的枪伤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是按照医生的说法,他的身体元气大伤,需要休养一阵子才能恢复以前的生龙活虎。 以前是什么样子其实他不是很在乎,反正他又不是混帮派的,体质只要健康就可以,不需要强悍到力拔山兮气盖世。 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追求,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能黏在萧震恒身边,知足常乐,抢了楼展戎的身体又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想死而己,至于做一个性格软趴趴的弱受,则是他的正当权利。 叶昕安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舒服了不少,手上的针头已经拔了,他扭脸看着坐在床边的高大身影,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萧震恒探过身来,塞了个温度计给他,说:「刚过午夜。」 叶昕安含着温度计,过意不去地说:「你也睡吧,我好多了。」 萧震恒看着体温计,基本退烧,他拧了块毛巾给他擦脸,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叶昕安老老实实地回答:「饿。」 厨房送来热腾腾的牛奶粥,叶听安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当然还是萧震恒喂他。 真是幸福得像作梦一样,叶昕安睁着一双小鹿般乖顺的眼睛,一边吃粥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萧震恒面不改色,把一碗粥喂完,说:「接着睡吧。」 叶昕安挣扎着爬下床,小声说:「我想去方便一下……」 喝了那么多果汁,再加上打点滴,他体内液体积蓄太多需要释放一下,不然后半夜铁定尿床。 「我带你去。」萧震恒揽住他的肩,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洗手间带,叶昕安红着脸,纽声细气地说:「不用……不用麻烦你了……」 「都软得像面条一样了,你自己能挪过去?」 萧震恒轻哼一声,把叶昕安拖了过去,还好心地把他摆到马桶前,扶着他的肩膀,说:「开始吧。」 这男人真的不是故意整他?叶昕安夹紧双腿,忍住一阵阵尿意,羞恼交加地回头看他,试图挽回一点尊严:「你……回避一下……」 萧震恒二话不说,结实的身躯贴到他身后,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扒开睡裤及内裤,把他的小兄弟拎出来亮相,还不耐烦地说:「快点解决,在我面前有什么好羞的。」 叶昕安小声惊叫,身子一软靠在男人身上,再也憋不住,把体内多余的液体放了出来。 他脸红得血管都快爆了,后脑枕在萧震恒肩上,鼻腔里逸出细细的哼喃。 萧震恒嘴巴越来越坏了,可悲的是他就是吃这一套,以前交往的时候也是,对方越蛮横毒舌,他就越是爱得不能自拔,十分享受这种被欺负和支配的感觉。 如果这一场病,能让两个人恢复到过去那种随意而自然的相处,那真是太合算了。 释放完毕,那家伙竟然还甩了两下,然后给他整好衣服,把软绵绵的叶昕安抱了回去。 叶昕安像猫儿似地乖乖缩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萧震恒把他安顿好,刚打算在另外半边床上躺下,叶昕安突然抬起头来,认真地说:「你回去睡吧。」 「嗯?」萧震恒不悦地瞪他,「就凭你还想赶我走?」 「不是。」叶昕安急急解释,「会……会传染……」 他还是比较有病人的自觉,虽然很高兴能和萧震恒同床共度,不过病好之前,他没打算祸害一个健康人。 萧震恒没理他,直接上床,拧灭床头灯,然后翻过身去,又留给他…个后背。 好想贴上去啊…… 叶昕安吞了口口水,告诉自己要克制,来日方长,他轻声道了晚安,然后缩到被窝里,翻身朝外,同样用后背对着男人。 就这样各安一侧,互不侵扰,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八章 早晨医生又来了,对他的状况表示满意,开了~堆药,还给他列了个健康食谱,批评他饭量小、肉类摄取不是云云,叶昕安被训得连连点头应是,让萧震恒有点看不顺眼,中间插话进来,把医生送了出去,健康食谱直接丢给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昕安对除他之外的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就不爽。 「我今天要出门。」萧震恒站在床前,板着一张扑克脸看他,说:「你在家休息,别乱跑,陈镛留下来照顾你。」 「嗯。」叶昕安精神好了许多,看起来心情也颇愉悦,对他甜甜地笑:「我等你。」 萧震恒穿上外套,不经意地说:「是驭风堂的事,迟早要与他们做个了结。」 「哦……」叶昕安迟钝了片刻才想起来驭风堂是什么东西,他眉间笼上几分忧色,说:「那你要注意安全。」 萧震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一日三餐,吃药喝水,平淡又无聊的几天过去,叶昕安的感冒终于好了,萧震恒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只过来看他一眼就匆匆离去,两个人几乎没什么机会交流,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好像又出现了断裂的迹象。 叶昕安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敢太过急进。 按照医生的建议,他每天除了吃和睡之外,多少也应该运动运动,不要总是窝在屋里长霉。 不过,要让他每天早晨天二兄就爬起来跟着一群人跑步练散打,叶昕安是绝对不干的,他本来就喜静不喜动,又生在富裕家庭,这辈子干过的最重的活估计就是整理书架,所以他力所能及,去把萧震恒的书房收拾了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书籍还是蛮多的,光那几面书墙就够他爬上爬下收拾好久了,叶昕安习惯性地按书名排序,萧震恒的书很杂,从色情小说到工具书,五花八门,全搬出去够开一家小书店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他窃密,陈镛一直如影随形地盯着他,不过比起他刚来的时候和善了不少,还会陪他说话解闷。 「没想到黑道头子也会看书啊。」 叶昕安笑眯眯地抽出一本莎士比亚,觉得有一种浪漫而神奇的喜感,根本无法想像萧震恒沉浸在这些书中的样子,做文艺青年不适合他,他去读《水浒传》还比较合拍。 陈镛糙面微红,有些难为情,说:「老大这两年拼命买书,买来也不一定看,大概是摆开来显得气派吧,兄弟们想看书都会跑来拿,我们倒是方便了不少。」 叶昕安点点头,完全理解,那些色情小说和武侠小说都被翻得卷了边,大部分文献却基本上堆在那里接尘。 萧震恒从街头混混开始,一路打打杀杀,成为一方大佬,他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这个叶昕安早就知道,而且从来没有因此而看不起他。 但是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也有自信心不是的时候,陈镛说他这两年拼命地买书,汗牛充栋,为了什么,他心里很明白。 傻瓜,叶昕安吐出无声的瞠怨,手指眷恋地抚过那一排书背,觉得对男人的爱又深了一层。 把书柜收拾好了,他在好奇心的驱驶下,推开萧震恒卧室的门。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对方睡觉的地方,得到陈鳙的默许,叶昕安走了进去。 萧震恒的房间比他那问大很多,天花板和顶灯一式一样,四柱大床,睡上去一定很舒服,房间里没他想像中那么豪华,相当朴实严肃,甚至刻板到没什么温度的地步。 叶昕安想起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摆没,墙上的海报,窗边的风铃和仙人掌,还有那盆已经死掉的水仙,处处充满情趣,而萧震恒的房间乏味得让人不想多逗留。 看来这只是个他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冷冷清清地,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毫无疑问,这房间的主人需要爱情滋润,而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叶昕安目前还排在第一顺位,这里并没有插队者的痕迹。 叶昕安心猿意马地盯着那张大床,脑袋里开始勾勒出他和萧震恒在这上面翻云覆雨的场面,一时间脸红心跳,喉咙一阵阵发干。 距离上次,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亲热过,即使他性格温吞,毕竟在过去两年里没少享受鱼水之欢,所以现阶段,难免会有些欲求不满。 心里有了一些色情念头,等到晚上萧震恒过来看他的时候,叶昕安表现得分外热情,神态缠绵,死皮赖脸地求他陪自己躺一会儿。 他现在还没胆子直接要求:跟我做。 萧震恒还算赏脸,在他身边躺下了,而且没有再甩他一个后背,叶昕安抓紧时机,整个人黏在他身侧,把发烫的脸颊贴上他的肩膀。 感觉到身侧暖暖的体温,萧震恒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好像很寂寞。」 「还好。」叶昕安闷声闷气地答,脑袋在他肩上拱来拱去,柔软的发丝乱成鸡窝状,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他把萧震恒的手臂抓环到自己腰上,小声问:「震恒,你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这些事?」 「怎么,你想当伴郎?」萧震恒戏谵叶昕安「噌」地坐起来,脸色煞白,惊疑交加地瞪着他,问:「什么意思?」 萧震恒把他拽回去,说:「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不必一再地重复了。」 哪个问题?前一个还是后一个?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心里七上八下,抓着萧震恒的袖口,语无伦次地说:「如果……你结婚……我不会出席的……」 「我知道了。」萧震恒不置可否地带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搅烦了,翻身背对他。 对着这个结实的后背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暂时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叶昕安习惯性地贴了上去,安分了一会儿之后,又忍不住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夏天我们在山顶野营,那天晚上正好月圆,我们做了烤肉来吃,气氛又好……差一点……就……」 他越说越脸红,终于哼唧不下去,萧震恒低哼一声,说:「可惜才摸了两下你就睡得像猪一样,什么也没做成。」 叶昕安脑袋轻撞他的后背,一半惋惜一半抱怨,说:「我都说了在山谷里就好,你非要爬到山顶。」 说起来当时真是丢脸,本来是计划好了一次野地实战——俗称打野战——结果叶昕安爬到山顶就累得半死,吃完东西之后钻到帐篷里,和萧震恒还没调几下情,就瞌睡虫上涌,呼呼睡了过去,萧震恒又没有奸尸的兴趣,只好作罢。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情调全无,于是一次浪漫的荒山夜宿就这么泡了汤。 现在想想真是不甘心,叶昕安小声絮叨:「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多做运动,增强体力。」 萧震恒含糊应了一声,催促他:「快睡吧,不好好休息你哪来的体力?」 叶昕安不做声了,拉高被子盖住两人,紧贴住男人的后背,关了灯,室内一片寂静,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分外清晰,沉默了半晌,他低声问:「震恒,你会结婚吗?」 萧震恒没回答,叶昕安叹了口气,命令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似乎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不会。」 第二天一早萧震恒就出门了,叶昕安懒洋洋地起床,吃饭的时候还在想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那句「不会」是真的还是幻觉。 外头阳光明媚宜人,暖暖韵春风畋尽一身烦恼,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从阳台看下去一片生意盎然,赏心悦目,叶昕安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在阳台上铺了块毯子,旁边放着装了茶和点心的大托盘,然后舒舒服服地摊开手脚,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午饭也懒得去餐厅吃了,让陈鳙送了一份过来,吃饱之后,继续窝在阳台上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浑身暖洋洋,叶昕安把书丢在一边,四仰八又地躺平,对着湛蓝的天空微微一笑,自嘲道:「养头猪还会长膘,养你有什么用?」 一道阴影遮了过来,叶昕安扭头一看,这几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震恒竟然在白天出现了。 他有些诧异,坐起身来,问:「你今天不忙吗,萧大哥?」 略带调侃的腔调让萧震恒不禁莞尔,看着他晒得微红的脸颊,说:「本来想和你共进午餐的,可惜空等了一场。」 「啊?」叶听安坐直身体,脸上浮现懊恼之色,小声说:「陈镛没告诉我你回来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吃过了。」萧震恒在他身边下,双手枕在脑后,也开始享受午后灿烂的阳光,叶昕安讨好地把蛋糕盘端给他,说:「这种蛋糕是抹茶味的,不会太甜。」 萧震恒没动手,鼻腔里「嗯」了一声,叶昕安会意,掰了一小块喂到他嘴边。 萧震恒张口接了下去,尝过味道,没发表意见,叶昕安知道那代表他还算满意,于是再接再厉,把一块蛋糕喂完。 「要喝水吗?」要服务就要服务到底,叶昕安倒了杯茶水,萧震恒坐起来润了润喉,又躺了回去。 「呃……你……」叶昕安坐在一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说:「你可以枕在我腿上。」 萧震恒老实不客气地枕上他的大腿,闭目养神,看来没有聊天的兴趣,叶昕安只好又拿起看了一半的书,尽量小声地翻动纸页。 「在看什么书?」萧震恒随口问,连眼睛都没睁开,叶昕安愣了一下,说:「《古国怪遇记》,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恩。」萧震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补充‘句:「不用从头念。」 「好。」叶昕安唇角含笑,用低柔的声音念了两页,萧震恒毫无反应,他停下倾听片刻,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叶昕安放下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低叹道「不管容纳于哪个躯壳之内,我的灵魂都是属于你,并忠于你的。」 萧震恒仍在睡梦中,当然不可能听见他的告白,叶昕安低下头,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 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气息,叶昕安胸口一阵激荡,心跳得飞快,一个蜻蜒点水的轻触过后就仓惶地撤离,生怕惊扰了这个没耐心的男人。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多少逆折他都愿意去承受,委屈求全,心惊胆颤,舍弃了尊严,卑微地匿身于此,只要他肯给他机会,让他能够把自己的爱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 深情凝视了许久,叶昕安鼓起勇气,执起萧震恒的左手,吻过无名指上的硝指,然后闭上眼睛,颤抖着、虔诚地将他的手贴上自己发烫的脸颊。 我知道你爱我,至少曾经爱过,我愿意等到你肯重新接受我的那一天。 那一次阳台午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陷入暧昧胶着状态,萧震恒还是那么霸道,脾气死硬,经常用一种不耐烦的命令语气让他早点睡觉或者多吃点东西,虽然态度简单粗暴,但是对于早已习惯的叶昕安而言,这正意味着他们之间交往正常化开始。 他一扫前些天的颓靡心情,充满希望,更加热情、更加温柔地缠着对方。 直到今天无意间听到萧震恒和邵永琨的谈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突如其来,击碎了他苦心构建的瑰丽幻境。 「楼幸堂很不满意,你把驭风堂逼到绝境,小心他拼个鱼死网破。」 书房门I没关严,邵永琨的声音传了出来,叶昕安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书挡在身前,踮着脚尖往门前凑。 萧震恒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不想动他,但是如果他自己找死的话,我不会再给你留面子。」 「这个……」邵永琨迟疑了一下,说:「那他侄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叶昕安屏住呼吸,提醒自己楼幸堂的「侄子」就是他。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志忑不安地支楞起耳朵,萧震恒沉默了几秒钟,反问:「楼幸堂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吧,还有闲功夫操心别人?」 「不,我也很好奇。」邵永琨的声音添了几分无奈,说:「要打压驭风堂,楼展戎是你手中的一张王牌!现在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萧震恒没说话,邵永琨接着说:「你一直把他安在这里,为的就是等驭风堂内部争斗白热化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吧?他是堂主,而且在帮里威望颇高,只要他在你手里,驭风堂大部分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挟天子以令诸侯,牵制驭风堂绰绰有余,甚至你想吞并它也不是没可能,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萧,时机已经成熟了,为何你还不出手?」 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叶昕安消化完他话中的意思,浑身冰凉,像一条蛇爬过背脊一般,寒毛都竖了起来,脑袋嗡嗡作响,心乱如麻,他咬紧牙关,等待萧震恒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冷酷的声音响起:「是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的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叶昕安像机器人一样僵直地转过身,不声不响地离去。 到晚上,萧震恒打发走了邵永琨,去找叶昕安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不见了。 人在被逼到绝境时,往往会暴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叶昕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楼展戎训练有素的身体提供了便利,再加上这些天来的进补,也恢复了不少元气,身手堪称敏捷,总之他逃了出来,躲过值勤的保镖,翻过高墙,连警报器都没探到他的行踪,叶昕安像逃离地府的冤魂一样,拼命地跑。 确定没人追上来之后,他叫了计程车,到达苹果书屋之后,他才意识到身上没钱,只好请司机稍等,他上去拿了钱再来付车费,结果司机摇摇手示意不用,一踩油门跑掉了。 叶昕安顾不上计较别人的态度,回到被冷落已久的家,先洗了把脸振作精神,却发现自己的脸色难看得好像即将押赴刑场枪决的死刑犯,五官扭曲,眼中血丝密布,怪不得司机连钱也不敢收。 叶昕安也被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一热,流下泪来。 事到如今,他倒希望当初就已死去,至少能安心地死在恋人怀里,总好过这样不受欢迎地赖在人间,被他如此……欺瞒与践踏。 原来,萧震恒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偶尔的温柔,不过是让他更加死心塌地的假象罢了! 眼睛很疼,泪水却没有汹涌,本以为会痛哭流涕,哭到再也哭不动为止,没想到几滴眼泪刚湿了面颊,眼眶中又是一片干涩。叶昕安颤抖着抬手挡住眼,凄然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那是他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地方,是他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人,在萧震恒心中叶昕安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一个拙劣而可笑的赝品罢了。 他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从不承认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像绷得过紧而断掉的弓弦一样,叶昕安疲倦至极,脚步飘忽地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地抛到大床上。 曾经熟悉的味道早已淡化至无,只剩下一层浮灰扑面而来,叶昕安闭上跟睛,把身体蜷成一团。 他已经没有心力再挣扎下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就让他这么自生自灭吧。 第九章 他没天真到以为可以在这里窝到死,萧震恒会找来是迟早的事。 夜幕降临,叶昕安一动也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听到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比平时加快的步律彰显了对方的不耐烦,每一下都像踩在他心上。 「别开灯。」门被推开的时候,叶昕安低声说。 萧震恒当然不会听他的,打开大灯,一室晦暗散去,灯光下,叶昕安无所遁形,颤抖着把头埋入臂弯中。 「你怎么回事?」萧震恒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他的手臂,看到对方憔悴如死的面容,他吃了一惊,皱眉问:「又在发什么神经,谁允许你跑掉的?」 「放开我。」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眼眸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思绪虚无,冰冷而拒人千里之外。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萧震恒拉他起来,轻轻拥住他,命令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叶昕安猛地回过神来,浑身一震,用力推开他,死命地往后缩,大声叫喊:「别过来!」 萧震恒满腹疑惑,朝他探过身去,说:「别害怕,是我。」 叶听安惊惧交加地瞪着他,挥开他伸过去的手,哑声道:「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萧震恒停住动作,神情有些讶异,叶昕安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原来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傀儡而已……真难为你了,还要忍着恶心和我相处……」 他抱着膝盖,把身体缩在床角的阴影中,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其实你……根 本没必要这样……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只要 你一句话……一句话就够了……」 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叶昕安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低声重复着那几句琐碎的言语,萧震恒不顾他的反抗,抓住他的肩逼他抬头看着自己,正色道:「如果我要你跟我到去呢?」 叶昕安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说:「你杀了我吧。」 萧震恒脸色阴沉,捏住他的下巴,冷冷地问:「你不是说过愿意为我放弃自由、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你还记得……」叶昕安精疲力尽地闭上眼睛,低喃道:「是啊……我己注定一辈子无法解脱……」 无论身心,都被缚上重重枷锁,只要他爱他的一天,就必定为之沉沦,终生不得自由。 萧震恒把他们的未来弃若敝屣,至少留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不要摧毁他心中最后一缕情爱,那已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不要胡说八道。」萧震恒轻声斥道,「快跟我回去,你又想生病吗?」 叶昕安固执地摇头,说:「别再拖拉了,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动手吧……只要……让我死在自己家里……就足够了……」 「混蛋!」萧震恒低吼一声,把他拽到怀里,压制住他挣动不己的手脚,怒道:「你是中了什么邪?我怎么可能杀你?」 叶昕安挣脱不开男人结实的臂膀,无力地说:「你不是打算利用我来吞并驭风堂? 你自己都承认时机成熟,只是没想到会被我听到吧?」 萧震恒哭笑不得,摸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可没说过我会利用你,别把邵永琨的话塞到我嘴里。」 「那你也没否决他的话。」叶昕安低哼一声,「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忍耐了,直接撕破脸,我……无所谓的……」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鼻酸,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被对方这么一抱,又没出息地渐渐瓦解。 萧震恒真是他最大的克星,让他连怨恨都做不到。 男人抬起他的下巴,一脸严肃,说:「我们必须谈一谈。」 看来他们之间误会颇多,才让这家伙不管不顾地死钻牛角尖。 叶昕安委屈地看着他,哀声问:「这么多天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萧震恒搂紧了他,力气大得让他快喘不上气来,好像要把两人的身体箍在一起,低沉的声音含着隐隐怒意,说:「我是白痴吗?怎么可能现在还认不清?你是叶听安,我的昕安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说我怎么可能会放手?」 就算是骗他也好,这句话彻底击垮了他的防线,叶昕安把脸埋到男人肩膀,心情大起大落,满腔的悲喜交集,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萧震恒抱着他坐在床上,任他哭得震耳欲聋,只是这么紧紧抱着他,一句一句柔声轻哄:「昕安,昕安,不要难过了,乖……」 长久以来的委屈和不安尽数发泄出来,他哭到浑身无力,脑袋都开始发晕,眼泪才渐渐收住。萧震恒肩膀的衣料湿得能拧出水来,他脱掉外套,去找了条毛巾弄湿,给叶听安擦干净脸,低声问:「现在好点了没?」 叶昕安抽答着,时不时打个嗝,用堪比金鱼的红肿眼睛看着他,小声说:「你真的……真的搞清楚了……你相信我是叶昕安?」 这个冲击来得太突然,让他一下子懵住了,不敢相信逼至绝境之后竟能转瞬柳暗花明。 萧震恒又气又无奈,说:「如果不相信你,我会毫无防备地睡在你身边?」 他是闯过枪林弹雨的黑帮大佬,又不是纯良不谙世事的小绵羊,如果那么没戒心,早死掉一千回了。 叶昕安被噎了一下,回想起两人同床共枕的夜晚,那即使被他黏住也没有拒绝的结实后背,好像一切都豁然开朗了,他半信半疑地点头,又问:「可是……邵永琨说时机成熟,你为什么要附和他的话?」 萧震恒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用掌心的热度温暖他的脸,说:「我打算迫使楼幸堂解散驭风堂,时机成熟了没错,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利用你了?,,叶昕安皱着眉,露出很伤脑筋的表情,说:「可是我毕竟……占用了楼展戎的身体……去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这么好用的牌,你为什么不用?」 萧震恒被他这颗水泥脑袋气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捏他的脸,说:「不管你占了谁的身体,我都不会允许你涉入这种招灾惹祸的麻烦事。」 叶昕安眨眨眼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感动地往他身上黏,用刚刚哭过的、带着鼻音的柔软声音说:「震恒,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萧震恒叹了口气,轻拍他的肩膀,说:「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胡思乱想,问问我又不会少块肉,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缩在这里寻死觅活,难看。」 叶昕安被训得无地自容,羞愧地在男人身上蹭了几下,心虚地说:「那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勉强……对我冷冰冰的,我怕问多了惹你不高兴。」 ‘萧震恒笑得有点邪,问他:「你是嫌我没跟你亲热?」 叶昕安脸红了,吭哧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你的态度比以前冷淡太多了,虽然你说过对我身体没兴趣……可是我们交往了两年多,你至少可以培养一点兴趣嘛……」 以前这家伙像一头不定时发情的野兽,性欲旺盛,每次按倒他嘿咻,总是要做到他浑身无力、连连讨饶才行,结果现在他换了一具身体,萧震恒就表现得兴致索然,对他不冷不热,连摸都不肯摸他一下。 萧震恒搂住他的腰,顺势把他放倒在床上,鼻尖抵上他的鼻尖,低声问:「你是不是欲求不满了?有没有自己私底下偷偷解决?」 「没有!」叶昕安很恼火,抓住他的衣领,说:「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我可不觉得你能管住你的下半身。」 回想萧震恒第一次抱他的时候根本没半点犹豫,上床跟吃饭一样随便,他可不认为这男人的节操观会让他禁欲好几个月。 「你希望昕到什么答案?」萧震恒轻吻他的面颊,言语闻充满了不正经的的逗意味。 叶昕安身体开始发热,搂住男人的颈项,老实回答:「我宁愿你闭门自渎也不想看到你跟别人鬼混。」 醋劲还蛮大的嘛!萧震恒不满地捏了他的腰~下,低头吻住他。 像久早过后的春雨,细密地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叶昕安颤抖着,仰着脸承受对方温柔的吻。 火热的双唇轻咬着他的,厮磨吮吸,挑动起内心深入狂热的渴望。 不够,还不够,想要更多。 叶昕安鼻腔里逸出细细的哼喃,主动张开嘴,舌尖轻轻滑过萧震恒的唇瓣,原本悠然慵懒的男人被挑起了火焰,热情地回应他。 火热的舌探入他口中,肆意纠缠,大手紧扣在他腰上,两具身体贴得更紧,火花四溅,意乱情迷,叶昕安含吮着男人的舌,身体已经软成一摊泥。 热情如火,一触即发的当口,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连串咕噜声煞尽风景,让他恨不得一头钻到被子里不用出米见人。 萧震恒呵呵低笑,松开了怀抱,问:「你晚上没吃饭?」 .「吃……吃了。」叶昕安撒谎,缠抱着萧震恒不放,在他耳边低声说:「现在我只想吃……你……」 肠胃没给主人面子,再度抗议,叫得比刚才还响,把旖旎的气氛破坏殆尽,叶昕安丢脸至极地呻吟一声,推开萧震恒,扯过被子盖住头。 他的脸肯定快冒烟了,以前亲热的时候他都很少说那种寡廉鲜耻的话,这回好不容易横下一条心,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把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萧震恒很想大笑,不过为了不刺激对方,他努力忍住了,把叶昕安从被子里拖出来,说:「好了,跟我回去吧,厨房会准备你爱吃的菜。」 叶昕安忸忸伲怩地下床,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下楼,死要面子地说:「其实我不是很饿。」 一出门,只见洪远帮的人分列两边,垂手肃立,这阵仗把叶昕安吓了一跳,又想脚底抹油,拽着萧震恒的衣袖说:「我家里好像还有几包泡面……」 萧震恒不容拒绝地把他押上车,说:「你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有义务让你健康长寿。」 坐在前头当司机的陈镛扭头插了一句:「大哥,这句话像孕妇杂志广告。」 「闭嘴!」萧震恒丢给他两个字。 叶昕安羞愧难当,轻声说:「对不起,麻烦你们了。」 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和沟通不良,搞得这么兴师动众,让他良心不安。 「哪儿的话!」陈镛发动车子,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如果找不到叶大哥,老大会宰了我,他发现你失踪的时候像头被踩了尾巴的恐龙。」 叶大哥?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叶昕安看了萧震恒一眼,说:「不敢当,你年纪比我大,应该我称你一声大哥才对。」 陈镛意味深长地笑,说:「兄弟们不认年纪,只认辈分,叫你一声大哥天经地义,听多了就习惯了。」 叶昕安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些感动,悄悄握住萧震恒的手,小声问:「你出柜了?」 萧震恒不自在地扭开脸,冷哼一声,说:「组里谁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不就那么一回事吗?」 他已经向帮众宣布了这个披着楼展戎外壳的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叶昕安,众人当然会以对待「大嫂」的礼节对待他,恐怕只有叶昕安才迟钝得以为他们是绝对的地下情人。 叶昕安笑了起来,还没消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起来憨傻得可爱,萧震恒给他理了理头发,说:「如果你想办酒席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叶昕安摇头如波浪鼓,身体一歪靠在萧震恒肩上,嘴唇微抿,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误会烟清云散,他们的关系有了大幅飞跃,虽然离你依我偎的甜蜜程度还差得远,不过叶昕安充满信心,打算等火候到了,直接占领萧震恒的半张床。 月黑偷情夜,风高纵欲天,某晚天时地利,叶昕安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装模作样地抱着两本书去找萧震恒。 虽然他们的关系在帮里已经人尽皆知,不过明目张胆地去找萧震恒过夜,他还是会不好意思,只好装着还书去暗渡一下陈仓,一来掩人耳目,二来,万一他被赶出来,至少面子上好过一点。 走过萧震恒的书房,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一溜烟地跑到他卧室门口,心跳得飞快,敲了敲门,听到对方的应声之后,他定了定神,推门进去。 萧震恒刚洗了澡出来,浴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正用毛巾擦头发,对他露齿一笑,说:「怎么,半夜睡不着,跑到我这串门子?」 叶昕安一见到他就觉得一颗心软得快化了,他把书放到床头,说:「过来,我帮你吹干头发。」 萧震恒露出意外的神情,不过还是把吹风机拿给他,自己坐在床边的长毛地毯上,叶昕安坐在床上,让男人靠在自己身前,像从前那样,用吹风机把他半湿的头发吹干。 修长的手指从发问穿过,有意无意地撩动着,柔软的指腹按揉着头皮,萧震恒舒服地叹了口气,身体往后靠,靠到叶昕安两腿之间。 这个姿势本来就十分暖昧,叶昕安关掉吹风机,不着痕迹地往后缩,萧震恒却伸手抓住他一只脚,说:「别跑,继续给我按摩。」 对于他的要求,他怎么也拒绝不了,叶昕安只好乖乖地倾身过去,手指从头顶慢慢挪到后颈的「风池」穴,以指腹轻轻压下,慢慢加重了力道,低声问:「感觉还好吗?」 「嗯。」萧震恒闭着眼睛,好像快睡着了,叶昕安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又习惯性地贴住对方不放。 沐浴乳的香气混和着淡淡的、清爽的男性体味沁入鼻端,从敞开的领口看下去是结实的胸膛,叶昕安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了不少,手指开始颤抖,身体也像燃起了簇簇火苗,越发不可收拾。 萧震恒睁开眼睛,笑道:「你的东西顶到我了。」 叶昕安满面通红,一扭身爬上床,对两腿间的生理反应羞赧不已,萧震恒却不放过他,壮硕的身体覆了上来,压得他动弹不得,调笑道:「这么饥渴?」 「废、废话。」叶昕安恼羞成怒,又急又气地瞪着他,说:「如果你不是对这具身体厌恶到极点,那么能不能配合一下?总是分居也不是办法吧?」 「好。」萧震恒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笑得亲切又温柔,说:「要我怎么配合?」 处于被动地位的人就是倒楣,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要回原来的身体! 叶昕安一咬牙,抓住萧震恒的右手放到自己裆部,嘀咕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指望今天能做到最后了。」 那厚实的手掌刚覆上来,就差点让他激动得射掉,叶昕安躺平身体,抓着萧震恒的手在自己蓄势待发的小兄弟上蹭来蹭去。 真是太久没有亲热了,即使隔着衣服也让他一阵阵颤栗,叶听安低喘着,眼睛湿湿地看着他,呻吟道:「震恒……震恒……」 萧震恒喉结上下颤动着,大手探进衣服,直接握住他的分身,哑声说:「已经湿成这样了,很想要吗?」 「想……」叶昕安抬起腰,配合他的动作脱掉衣服,声音甜软腻人,「想要…… 震恒……快点。」 一丝不挂的身体急不可待地摊开,双腿更是自动打开,让他置身其问,叶昕安抬头轻舔过他的颈项,几下把萧震恒的浴袍扯下来,两个人光溜溜地在大床上互相亲吻抚摸。 萧震恒的手像带了电流,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燥热难当,叶昕安在他怀中喘息,身体随着他唇手的动作而轻微扭动着,眼神朦胧,痴迷地看着他,呻吟碎不成声。 从枕头下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润滑剂,萧震恒抬起他的腿,手指沾了润滑剂探向他的后穴。 叶昕安皱眉,身体有些僵,本能地排斥探入体内的异物,萧震恒一手捻玩着他的乳首,另一只手置于他股间,耐心地开拓润滑。 「好难受……」在内部进出的手指引爆了另一波灼热狂潮,敏感的地方不断被擦过,快感和疼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又害怕又期待,难耐地扭动着腰部,说:「你可以直接进来……没关系的……」 前戏耗得越久,他心里就越是惊慌,恨不得马上合为一体,就算痛死也能求个心安。 「你这具身体没有经验,一不小心会受伤的。」萧震恒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安抚他躁郁的情绪,叶昕安五官皱了起来,哼道:「我第一次的时候……你还不是横冲直撞?那时候……也没见你多有耐心……」 这笨蛋为什么要翻老帐?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他可舍不得爱人受一点点伤。 在叶昕安琐碎的抱怨中,后穴终于可以容纳三根手指进出,萧震恒满意地抽出手指,感觉到那个火热的秘所还一收一缩地挽留,叶昕安脸上更是被情欲染得春色逼人,萧震恒也不忍了,腰部下沉,把自己硬热的炮身对准那里。 「等……等一下!」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叶昕安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叫停,期期艾艾地说:「能不能……把灯关掉?」 「为什么?」萧震恒以为他是害羞,没想到答案让他差点吐血。 「我不要……你看着别人的脸做爱,我讨厌你抱不属于我的身体。」 「你这是吃哪门子干醋?」萧震恒没有关灯,手臂托起他的腰,说:「这身体是属于你的,我知道我在跟谁做,我抱的人是叶昕安,能让我如此热情的只有叶听安,即将在我身不爽到尖叫的,也是我的昕安……」 话音未落,他猛一挺腰,将胀到发痛的分身埋入湿热紧窒的洞穴中。 叶昕安果然尖叫出声,腰身弹动,双手扣住他的肩头,火热的身体紧贴了上来,双腿更是哭看他不放,「这么可爱的表情,我怎么舍得关灯?」萧震恒把分身连根没入,一手抚上叶昕安沉浸在激情中的脸庞,「宝贝,放松点,你想夹断我吗?」 猥亵的调情让叶昕安更加兴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放松肌肉,萧震恒的大手沿着背脊滑下,来到身体相连的地方,轻轻搔弄着被撑开到极限的穴口,火辣辣的酥麻感窜上大脑,叶昕安化成一汪春水,任他撩起铺天盖地的欲望波涛。 进出越来越顺畅,萧震恒不再客气,把叶昕安的腿勾环到自己腰上,越来越快地撞击着他的密穴,一次又一次,忘情地深埋其中。 「慢点,你要把我弄坏了。」 情到浓处,叶昕安早忘了害羞,吟叫连连,热情得让人为之疯狂,萧震恒粗喘着,像…头发情的野兽,带着他的情人一起奔向那欲死欲仙的极乐天堂。 一室春色欲滴。 叶昕安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席卷而来的热情中,数次高潮让他几乎失神,嗓子已经叫哑了,当男人终于餍足,他已经累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 萧震恒还算体贴,大手揉着他酸软的肌肉,叶昕安喘息着,瘫在他怀里享受高潮过后的余韵。 瘫了好久,他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地抱怨:「你真是太猛了,我都快被你搞死了。」 萧震恒厚皮厚脸,大言不惭地说:「这正好证明了我这些天来没有打野食,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所以你积了太多,搞得像火山爆发一样。叶昕安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他抬头瞪着对方,说:「你不是对我的身体没兴趣吗?怎么发起情来还这么恐怖。」 萧震恒装出一脸无奈,说:「你真难伺候,我不碰你的时候,你嫌我薄情。我对你热情吧,你又要吃些下着边际的醋。」 叶昕安悻悻地闭上嘴,脑袋拱到他胸前,手臂软绵绵地搂住他的腰,静默了片刻,说:「我总是害怕失去你。」 「我知道。」萧震恒轻吻他的额头,手指拨弄着他汗湿的黑发,叶昕安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沮丧,说:「震恒,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扫墓那天,你说你后悔,我一直胆颤心惊,拜托你告诉我为什么,好让我心里踏实。」 他温吞又爱自寻烦恼的性格萧震恒又不是不知道,还总是给一些含糊不清的言辞,看着他在一边钻牛角尖很有趣吗? 萧震恒面露难色,迟疑了许久,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轻声说:「对你,我有太多亏欠‘我们之间,总是你在不断地付出,不断地等待,以及忍耐我的坏脾气……而我……直到失去你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 他的眼神温柔缱绻,手指轻抚叶昕安的脸颊,说:「我是后侮,对你不够好,伤害你,甚至……连累了你……」 幸好你回来了,让我有机会补偿,不至于遗恨终生。 「我又没有怪过你……」叶昕安腼腆地笑,「一直都是我缠着你不放,你有没有觉得我太死皮赖脸?」 「你要不缠着我,我才会不爽。」萧震恒回以温柔一笑,说:「可是这些天来,我 感觉你在我身边并不快乐……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为了一个只 会带给你不幸的人,昕安,我值得你这样吗?」 叶昕安眼中含泪,用力点头:「你也是唯一能让我幸福的人,拜托你了,千万不要放手。」 「好。」萧震恒眼中的柔情让人沉醉,「这一生我都会紧抓着你,就算你想跑也会被我捉回来。」 「哼。」叶昕安想起自己深受打击的那天,不服气地说:「明明是你态度冷淡,对我一点都不像情人,我会误会也是正常的。」 「以后不会了。」萧震恒举起右手向他保证,「我不会再让你有欲求不满的可能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叶昕安得寸进尺,整个人趴到他身上,说:「只有我一个人焦虑不安委实太不公平,这么多天以来,你对我就真的一点冲动都没有?」 萧震恒给了他一个浓烈缠绵的吻,想混水摸鱼,叶昕安不屈不挠,享受完了热吻,继续追问,萧震恒被缠不过,叹了口气,说:「你想听实话吗?」 「想。」叶昕安不假思索地点头,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会伤我自尊,那就算了。」 萧震恒闷笑几声,说:「因为医生私下跟我说过,让我不要对一个病秧子出手,现在你已经完全康复,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叶昕安听后呆若木鸡,张着嘴巴呆愣了好久,露出气恼之色,说:「那你不是因为我换了身体才一直不搭理我?」 「那个麻……」萧震恒拖长声音,手指比出一个长度,「只占一点点原因。」 他当然会不爽小情人换了大仇人的身体,不过失而复得弥足珍贵,只要他的昕安能回到他怀里。就算占了阿猫阿狗的身体,他也会好好照顾疼爱他。 「那你、那你今天晚上还、还……混蛋!」叶昕安气得语无伦次,坐在他身上拍打他的胸膛,骂道:「假正经!变态!害得我那么丢脸……」一想起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萧震恒的浮浪相,他就想在床柱上撞一撞脑袋。 「别乱动!」萧震恒低斥一声,大手箝住他的腰,叶昕安低头一看,那个在自己体内逞够了成风的硕大男根又硬了起来,骄傲地抵着他的大腿。 叶昕安面红耳赤,起身想跑,萧震恒把他抓了回来,邪笑道:「你今夜别想睡了。」 「禽兽。」叶昕安低声骂他,磨蹭之间,自己的身体也起了反应,萧震恒扶着他的腰,趁火打劫:「自己坐上来。」 时听安死命地摇头,想压下体内升腾的欲火,可惜事与愿违,不仅浑身发烫,连股问的小穴都开始一张一缩地渴望着吞下什么东西解解馋。 下腹一阵阵发紧,高昂的欲望吐出透明的体液,叶昕安知道在劫难逃,难为情地咬着下唇,颤抖着抬起腰,感觉到火热的欲望前端在股间滑过,他抖得更厉害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萧震恒,低声哀求:「震恒,不要欺负我。」 被他这么一瞟,萧震恒骨头都酥了,伸手配合了一下,把自己的分身对准穴口,向上挺腰。 叶昕安仰着头,发出甜腻的呻吟,柔软火热的密穴把男根一寸寸吞下,这次的进入比第一次顺利许多,他慢慢坐了下去,双腿虚软,感觉到对方坚硬的肉刃填满了自己的身体,紧裹的内壁明显感觉到了上面的火热脉动。 汗水从额角滑落,叶昕安起伏了几不就没了力气,只好坐在他身上耍赖:「我不要做了,震恒你也动一动嘛!」 软腻的声音和撒娇的神态,让他怎么拒绝得了?萧震恒眼中欲火翻腾,抱住他翻了个身,开始尽情地攻城掠地。 大床又剧烈地晃动起来,一室呻吟喘息,活色生香。 第十章 第二天他是被饿醒的,看看表已经快中午了,叶昕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干净舒适,只是浑身酸软,股间胀痛,让他根本没有起床的打算,呲牙咧嘴地扶着腰翻了个身,继续睡。 半梦半醒之间,萧震恒来叫他起床,叶昕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傻笑了一下,呓语道:「我还要睡,你自己吃……」 萧震恒使出高压手腕,硬是把他拎起来,用枕头堆把他围住,还给他系上一块餐巾,拿午餐来喂他吃。 既然对方如此周到,他暂时牺牲一下睡眠也无妨,于是他靠坐在床头,半闭着眼睛享受饭来张口的服务。 ‘ .吃饱喝足一抹嘴,叶听安说了个谢字,滑躺到被子里继续睡,朦胧中,感觉到男人杀了他的额头,柔情似水。 这一觉睡得很满足,醒来天已黑了,又到吃饭时间,叶昕安精神恢复了不少,自觉地爬起来穿衣服。 等他收拾整齐,萧震恒正好过来叫他,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对他上看下看,说:「自己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过去?‘,「不必了。」叶昕安白了他一眼,尽量挺直腰杆,绷紧面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对了,邵永琨和楼幸堂过来了,我留他们晚餐。」穿过长廊的时候,萧震恒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叶昕安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萧震恒倒有点诧异了,问:「你不觉得紧张?」 「有你在前头挡着,我紧张什么?」叶昕安轻巧地反问,给了他一个腻人的蘸笑,萧震恒十分满意,拦腰一搂,把他带到一棵高大的盆栽后面,低头热吻。 这个小插曲没打乱秩序,几分钟后,萧震恒带他到餐室坐下,叶昕安神态自若地和对面那两个打招呼:「晚上好,邵先生,楼先生。」 楼幸堂看到他似乎很激动,想站起身却被邵永琨按住,这位警察先生今天穿着便服,和颜悦色地说:「嗨,好久不见。」 佣人很精明,在叶昕安的椅子上加了个软垫,然后开始上菜。 「四方会谈」的气氛有些凝重,楼幸堂气呼呼地看着他,斥道:「真不像话!」 一见这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样子,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特别是萧震恒和叶昕安时不时眉来眼去,好情满点,而后者脚步虚浮,浑身散发着被充分疼爱过的满足气息,让楼幸堂咬碎银牙,想飞起一把餐刀结果了他们,省得自己再被气得牙痒痒。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兵败如山倒,早没了嚣张的资本。 他不惹人,人却要惹他,叶昕安看他食不下咽的样子,客气地问:「楼先生,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萧震恒扫过来一眼,切了块小羊排喂给他,说:「多吃点,别瞎操心。」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终于把楼幸堂惹毛了,他不顾邵永琨警告的眼神,怒道:「叶昕安,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占了我侄子的身体,还利用他的身体去跟男人鬼混,你自己不要脸,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立场?」 萧震恒危险地眯起眼睛,面露杀气,叶昕安在桌下抓住他的手,安抚了这头快发飙的野兽,他转向楼幸堂,反问:「你们绑架我的时候,考虑过我的立场吗?」 自作孽不可活,楼幸堂一时语塞,支吾片刻,气急败坏地说:「那不一样!展戎关系着整个驭风堂的生死存亡,你没权力对他的身体为所欲为。」 这逻辑真让人皱眉,敢情除了他侄子,别人都不必当人看,死了也是自己活该? 叶昕安不悦地瞪着他,说:「我早跟你说过,驭风堂会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我爱萧震恒,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待在他身边。」 「驭风堂已经解散了!」楼幸堂眼睛泛红,平时斯文冷静的气质全没了,「只要你稍微伸出一点援手,它今天也不至于四分五裂!」 「你别打昕安的主意。」萧震恒插进来,一脸闲适,不紧不慢地说:「你该感谢昕安占了你侄子的身体,不然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他的昕安就那么死了,他一定会让整个驭风堂陪葬,现在只搞到他们解散的下场,已经是太厚道了。 「是啊,幸堂。」邵永琨拍拍楼幸堂的肩膀,出声和稀泥,「现在展戎究竟是生是死还无法确定,你不要太激动,说不定哪天他也回来了。」 叶昕安浑身一震,有些害怕地看了萧震恒一眼,生怕那个姓楼的来抢自己这具躯壳,萧震恒搂住他的腰,悄声说:「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楼幸堂被打击得脸都青了,对邵永琨骂道:「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展戎的身体部没了,他怎么回来?我们好不容易爬到帮主上的位置,大好的前途就这么被你们毁了!」 混黑道有个屁的前途!萧震恒冷笑一声,讽道:「丧家之犬就不要乱吠了,你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你的枕边人再清楚不过。」 「喂!」邵永琨急急地出声抗议。 萧震恒没再理他们,拉过叶昕安起身走人,丢下一句:「陈镛,送客。」 叶昕安一一头雾水地被他拖回房间,问:「呃……这顿饭就算吃完了?」 哪有你这么待客的?虽然客人无礼在先,不过你好歹也要略尽地主之谊吧? 萧震恒叫厨房重新做了两份晚餐送过来,和叶听安享受起两人世界。 「你是不是很生气?」吞下一口奶酪局肉,叶昕安生怕触了他的雷,小心翼翼地说:「以后不要再给人当面难堪了,很伤人的。」 「嗯。」萧震恒敷衍地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说:「谁让他当时说那一堆废话让你误会,我只不过小小地回报他一下而已。」 叶昕安咬着细嫩的笋尖,用很傻很天真的表情看着他,说:「反正你们的纠葛我也搞不懂,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得罪太多人,跟我一起长命百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个场景温暖得让人心醉,萧震恒含笑凝视着他的情人,说:「我知道,我会的。」 苹果书屋停止营业,叶昕安在晨麒花园生活起居,已经完全融入了萧震恒的生命中。 朝夕相处,让他了解了更多男人的小习惯,而最让他感动的是,萧震恒为了实现「长命百岁」的承诺而做出的改变。 「其实早就开始了,你不知道而已。」萧震恒笑他迟钝,「混黑道总不能混一辈子。」 二十九岁,混了十几年帮派,他已心生退意,开始转向一些正经生意,准备金盆洗手。 叶昕安自然欣喜若狂,而且强烈抗议自己被当成一头猪来养,于是萧震恒在办公室加了他的位置,把那些看了就烦的文件报表丢给他处理。 跟着他闯荡至今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安排了工作,陈镛在他的授意下注册了一问保全公司,提供保全、保安劳务,还训练了一堆身手不凡、头脑机敏的私人保镖,供不应求,财源滚滚而来。 最搞笑的是,有不少驭风堂的旧部也归顺于他。 开张的时候邵永琨还送了个花篮,萧震恒不用想也能猜到那家伙多得意,两个纷争不断的帮派,一个解散,一个转型,姓邵的功不可没,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萧震恒懒得和他联系,不管混黑道白道,他一样讨厌条子。 春天很快过去了,夏天,萧震恒忙里偷闲,准备好出行装备,把叶昕安拉去野营。 这回他记取教训,没爬上山顶,在一处幽静无人的山谷中安营扎寨。 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清澈见底,站在溪边只觉得清凉湿润的水气扑面而来,十分惬意,萧震恒把帐篷架好,回头一看,叶昕安正蹲在溪边玩水,他凑了过去,问:「是不是想捞鱼来加菜?」 「不用,带的食物够多了。」叶昕安勾住他的脖子,眉开眼笑,说:「烤肉吧,我饿了。」 一声令下,萧震恒又把烤肉架支起来,叶昕安取出已腌好的肉块,和蔬菜串在一起烤,萧震恒在一边打下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烤乳鸽的架子。 「我好高兴能和你在一起。」叶听安给肉串刷上酱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萧震恒听了很爽,嘴巴快咧到耳后,说:「你可以继续赞美,多多益善。」 「谦虚一点会死啊?」叶昕安瞠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诱供:「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啊!」那个脸厚心黑神经粗的家伙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叶昕安郁闷地苦笑,不死心地进行最后尝试:「那你呢?你对我是……有多爱?」 「那还用说吗?」萧震恒抢了一串烤好的鸡翅去吃,理直气壮,「瞎子都看出来了。」 叶昕安彻底无力,放弃这个话题,开始唾弃自己这种爱钻牛角尖的偏执神经。 他当然知道萧震恒爱他,这男人嘴硬死不承认也没用,可是少了那一句正式告白,总是让人觉得缺点什么。 唉……对这种粗鲁霸道又少根筋的男人,也许不该计较太多,免得自己找不痛快。 「来,尝尝这个。」叶昕安把刚才小小的不爽抛到脑后,把烤得流油的鹅肉递给他,萧震恒咬了一口,发出满足的赞叹,外酥里嫩,人口即化,鲜香四溢,他送到叶昕安嘴边,说:「来,张嘴。」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完一串鹅肉,乳鸽也烤好了,配上鲜翠的蔬菜沙拉,令人垂涎欲滴。他们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一边吃一边嬉笑逗闹,远离了尘嚣,像两个天真的孩童。 夜幕降临,山谷中的月色分外迷人,两个人吃饱喝足,去溪边洗净了油手,萧震恒故意使坏,伸一搂住叶听安,带着他滚落到溪水中。 叶昕安尖叫,溅起无数水花,全身都湿透了,萧震恒扶着他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一一只不规矩的手摸上他的胸膛,隔着湿掉的T恤揉捏着对方小小的乳首。 叶昕安惊魂刚定,又很快软在他怀里,两个人在粼粼溪水中拥吻,凉沁沁的溪水流淌过,让他不由自主地往男人怀里钻,汲取他身上灼人的热意。 银白的月光下,萧震恒的脸庞俊朗逼人,叶昕安心醉神迷,手指探入他的黑发,抬着头与他唇舌交缠。 男人灵活的双手探入他的衣服,放肆地抚摸着他的腰背,一只手更是扒开裤子,朝他臀后探去。 在溪水的包围下,叶昕安肌肉收紧,细细地喘息着,密闭的穴口被指尖碰触,沾染了情欲的热度电得他差点跳起来,低吟一声,小声说:「上岸吧……」 萧震洹把他捞上岸,两个人急不可耐地亲吻爱抚着彼此,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身上,脱下来费了不少劲,却也更添情趣,当裸裎相对的时候,身体的欲望再也压抑不住,迫切地需要对方来满足。 叶昕安趴在草地上,腰部不停地颤抖着,晶莹的水珠从背上滑落,修长的躯体一览无遗,景色分外迷人,萧震恒贴在他背后,火热的唇落在他肩颈上,吮出一个个暗红的吻痕,大手抚过他的胸腹,玩弄着充血挺立的乳珠。 他的动作略显粗鲁,把火种洒遁他的周身,叶昕安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身体拱起,磨蹭着男人结实的胸膛。 扳过他的脸庞印上一吻,萧震恒起身离开了片刻,从帐篷里翻出润滑剂。 即使是打野战,必须的步骤也不能忽略,手指探进去的时候,叶昕安打着哆嗦,小声呻吟:「震恒快点,我好难受。」 粗硬的指节掘入紧涩的后穴,带来的刺激让他失去理智,忍不住收缩着穴口圈含住他的手指,本能地追求肉欲的欢乐。 「想要什么?」萧震恒低哑的声音折磨着他,手指进进出出,那里已火热酥庠,叶昕安眼中含着激情的泪水,扭过头去索求他的吻,双腿大张,还主动用手分开紧翘的臀办,不知羞耻地亮出正收缩不已的小穴,颤声要求:「想要你、你的进来……」 萧震恒被他这难得一见的妖娆之态迷得魂都快没了,倾身向前,按着叶昕安的腰,把胯下的昂扬抵住那湿热的狭小洞穴。 叶昕安低泣着呻吟,晃动着腰部迎合他的撞击,「好热。」 硕大的分身楔入他的身体,抽动间带来激狂的快感,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后穴贪婪地紧咬着男人的硬热,在对方每次撤离时都依依不舍地箍住不放,叶昕安手臂支在草地上,毫不压抑地发出诱人的呻吟。 在杳无人迹的山林之中做爱,更加刺激了彼此的热情,萧震恒结实的肌肉隆起,汗水滴落,在月光照耀下散发出让人疯狂的强悍魅力。 叶听安扭过头,着迷地看着他,萧震恒低头啃咬他的耳朵,抽出分身,叶昕安不满地小声哼哼,身体被翻过来,男人抬起他的腰,再次挺腰进入。 身体随着撞击的动作而上下起伏,叶昕安手脚并用,紧紧抱住对方,吐出一连串愉悦的吟哦,快感如狂浪冲击,越聚越多,终于冲垮了堤坝,随着一下几乎把他捅穿的撞击,叶昕安低喊一声,射得两人胸腹之间一片自浊。 萧震恒把他抱坐起来,未得到满足的欲望依然在他体内进出,火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伴着低沉的喘息声吐出几不可闻的三个字:「我爱你。」 叶昕安身体一震,后穴蓦地咬紧,萧震恒粗喘着,在他体内达到高潮。 战斗结束,收拾残局,叶昕安乖顺地摊开四肢任对方给他清洗身体,萧震恒把两个人都弄清爽了之后,穿上衣服,搂着情人躺在溪边看月亮。 叶听安闭上眼睛,平复了喘息,翻身挤进他怀里,闷声偷笑,低语道:「你说了。」 萧震恒的厚脸皮竟然有些泛红,装作没听见,叶昕安爬到他身上,说:「虽然你老是要坏心眼,我还是爱你。」 萧震恒揉揉他的头发,很不习惯这种儿女情长的氛围,叶昕安把脸贴在他肩上,说:「你表面上总是粗线条,其实你很明自我的想法,对不对?」 这男人并不是迟钝得不可救药,只是想看自己在他面前发痴的样子罢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恼火的叶昕安却觉得十分开心,搂着萧震恒的脖子不放,说:「那以后,我无论暗示你什么,不管你回应不回应,我通通当作你知道了哦!」 「听起来好像我有点亏。」萧震恒忍俊不禁,亲昵地环住他的腰,说:「万一我没明白怎么办?」 叶昕安笑吟吟地低下头,在他耳朵上重重一口,咬出一个齿印,说:「那你就老老实实回应我,不许再装聋作哑。」 萧震恒坏笑,说:「那我还是继续享受你的勾引好了。」 「你真是太不可爱了。」叶昕安抓起他的左手,指环映着月光,光彩夺目,他伸舌轻舔过那枚小小的指环,说:「不解风情的男人是会被嫌弃的哦!」 萧震恒挑挑眉,自信满满地说:「别嘴硬了,你离不开我的。」 叶昕安的性格早八百年前就被他摸清楚了,像一只家养的小白兔,不高兴的时候会踢他几下,一旦触及原则问题还是会巴巴地黏着他不放。 叶昕安沮丧地垮下肩膀,无奈地抱怨道:「你真是吃定我了。」 「当然了。」萧震恒又开始得意,说:「自从那天我顺手救了你这个小笨蛋,就被你黏着不放,不吃定你吃定谁呢?」 叶昕安回想起往事,忍不住呵呵笑了,一路走来,许多波折,幸好他们都没有放弃。才能到现在如此幸福地在一起。 「对了。」萧震恒突然想到什么,说:「如果你想的话,那间书店整理一下可以继续营业,房契和地契都在我这里。」 「咦?」叶听安惊喜地坐起身来,说:「真的吗?」 虽然经营书店只是打发时间,不过毕竟是他父母留下的房子,他还真舍不得丢弃它。 「真的,不过你只能当幕后老板了。」萧震恒抚过他的脸颊,说:「偶尔去看看就行了,主要精力不许放在那上面。」 否则他会心理不平衡,无法忍受昕安花太多时间在与他无关的事情上。 「我知道,谢谢你。」叶昕安躺回他身边,展颜一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你。」 萧震恒很满足,搂着他一起晒月亮,看到天边一颗流星划过,他捏捏叶昕安的脸蛋,问:「要不要许愿?」 叶听安摇摇头,凑上来给他一个吻,说:「我的心愿,你已经为我做到了。」 他们在山中逗留了两天,尽兴而返,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在快开到晨麒花园的时候,路口突然冲出一辆车子,猛地急煞挡在他们车前,萧震恒一脚踩下煞车,伸出中指大骂:「找死啊?会不会开车?」 用文明的方式解决比较好,叶昕安不希望发生当街斗殴事件,只好跟着萧震恒下车,打算和和稀泥,没想到从那辆车子里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柔弱美青年,杀气腾腾地朝他大喊:「叶昕安你这个死玻璃!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萧震恒一把将叶昕安拽到身后,对方司机也冲了过来,死命地拖住那个疯子,连声劝道:「展戎、展戎、你不要冲动。」 这是什么状况?五大三粗、面容有些凶恶的男人抱着一个抓狂的长发美男不放,急得满头大汗,而那个看起来满养眼的美男则是破口大骂,言语粗野,态度蛮横,一脸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的瞟悍相。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男人连声向他们道歉,「他精神状况有些不稳……你们别介意。」 萧震恒相叶昕安面面相颅,再一齐转向那个仍在挣扎不休的火爆美男,异口同声地问:「你是……楼展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