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色令智昏》作者：刘水水
　　文案：
　　你说同性恋这玩意儿谁发明的呢
　　霍展颜x吴别
　　因腿疾暂时站不起来内心有点扭曲穿女装骗人网恋的大美人攻x本来看到兄弟变gay就格外恐同吊儿郎当的大直男受
　　吴别：我变成gay了，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不是）
　　标签：年下 HE 直掰弯


第1章 
　　霍展颜x吴别
　　放晴过后的海面平静得跟一幅油画似的，远处，水天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艘货轮正停靠在勒兹维的港口，烧烤架孤零零地放在甲板中间。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舷梯上一跃而下，扎入海面的瞬间，晶莹的水花四溅，几个浮在海上的水手屏住呼吸盯着泛起涟漪的海面。
　　忽然，吴别从水里猛地钻了出来，他一甩头，咸湿的水珠飞得到处都是。
　　“哇哦！”起哄声顿时打破了海面的宁静。
　　灼热的阳光被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得五彩斑斓，吴别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笑得一脸灿烂，他扯着嗓子冲货轮上的人喊道：“陈显！给我录下来了没有？”
　　陈显没有吴别嗓门大，这么远的距离，他懒得费劲嘶吼，朝着吴别比来个“OK”的手势。
　　吴别得亲自看看才行，他顶着烈日游回到船边，顺着舷梯一路小跑着上了甲板，“我看看。”
　　这一小段路，吴别身上的海水已经被晒干，他任由烈日炙烤着后背，津津有味地欣赏自己入水的视频。
　　“帅是帅，我觉得还差点意思，这样吧，你换个位置我给拍，我再跳一次。”
　　别看吴别大大咧咧的，格外臭美，特别是现在短视频的兴起，他一天到晚能给他自己拍十来条视频，自恋到了极点。
　　陈显也是好脾气，没有嫌吴别事多，只是他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先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一看，是沈计雪的语音申请，“你等等啊，阿雪给我打电话了。”说着，边接电话，边朝着甲板的另一边走去。
　　看着陈显远去的背影，吴别在他背后挤眉弄眼，阴阳怪气，“你等等啊，阿雪给我打电话了。”
　　学完陈显说话，吴别还觉得不解气，碎碎念道；“一天到晚都在打电话，有什么可打的，还有几个月就得回去了，有你俩烦的时候。”
　　他就看不上陈显这副不值钱的样，好男儿志在四方，人这一辈子，活得就是自由和梦想，整天情啊爱的，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他更看不上沈计雪这小绿茶，整天跟陈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显也是个没出息的，居然就吃沈计雪这套。
　　“呸。”吴别朝着陈显的背影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眼不见为净，他转过身，打算继续欣赏他的跳水视频。
　　也就是没有正经练，当初要是不上船，就他吴别这天赋，多少得进个国家队。
　　“哎。”吴别反复观看自己的视频，长叹一声，“我这么帅的，怎么……”
　　没等吴别感叹完，身后传来了陈显欣喜若狂的声音。
　　“吴别！你看谁来了！”
　　吴别显然也是被陈显兴奋的声音给感染，谁来了？来了个大波浪美女，他咧着个嘴一转头，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沈计雪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了他面前。
　　“阿雪来了！”陈显激动坏了，他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瞳孔微微放大，“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好去接你啊。”
　　沈计雪瘪了瘪嘴，故作不高兴，“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你肯定让我别来，怎么？我来你不高兴了？”
　　陈显跟个傻子一样乐呵，从沈计雪手里接过行李，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什……怎么会呢……哎，你吃……吃饭没？”
　　沈计雪也不正面回答他，“我刚下飞机。”
　　陈显肯定就想当然地觉得沈计雪没吃饭，他四下看了一圈，烧烤架上的食物早就烤煳了，他转头对吴别说道：“我先带阿雪去街上吃，你帮我把他的行李拿到我房间去吧。”
　　吴别怀里被硬生生塞了个行李箱，他看着沈计雪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在心里比来个国际友好手势。
　　怎么不把沈计雪饿死在飞机上呢？陈显也是个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大傻叉，都什么年代了，沈计雪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他还能把他自己饿着？
　　吴别恨不得将沈计雪的行李扔进海里，但是沈计雪那小子肯定会趁此机会在陈显面前装可怜的，王八蛋，他连视频都懒得选了，随手将其上传到了自己的短视频账号，随后兢兢业业地给沈计雪的行李拖回进陈显的房间。
　　挺没劲的，送完行李，吴别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等到再醒来时，太阳西垂，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映照成了一片红色。
　　吴别习惯性寻找陈显的身影，结果找了一圈才想起来沈计雪那小子来了，陈显这会儿估计都乐不思蜀的了。
　　但是！他妈的他俩到底在吃什么，吃了一个下午还不见人影？
　　吴别正想给陈显发消息，两个腻腻歪歪的身影从港口入口处走来，见着吴别，陈显红光满面地跟他打招呼。
　　“吴别。”
　　吴别冷哼一声，“舍得回来了？特地赶回来吃晚饭的吧？”
　　“我俩已经在外面吃了。”陈显笑呵呵的。
　　吃独食，也不怕烂嘴！
　　吴别轻蔑地瞥了他俩一眼，讥讽道：“吃过了还回来这么早？”
　　陈显也不跟他计较，笑道：“陪阿雪回来拿行李。”
　　吴别一听，不太对劲，这什么意思啊？不在船上住？沈计雪这德行，跟狗皮膏药似的，他都追到国外来了，还能不二十四小时粘着陈显？
　　陈显像是看出了吴别的疑惑，好心解释，“阿雪特地请的假，我想带他四处走走。”
　　“什么意思？你要下船？”吴别瞪大眼睛了。
　　“嗯，反正回去也没几个月了，现在大家都熟门熟路的，我中途下船也没啥影响。”
　　吴别大惊，说话都差点磕巴了，“什么……什么叫没什么影响啊？影响大了！哪有你这样的……你怎么做表率！”
　　哪有这么严重，陈显失笑，“阿雪是特意请假过来的，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带他在国外转转，到时候跟他一样，搭飞机回去，再一个，船上也不方便，我们那房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单人床小得可怜。”
　　吴别还没说话呢，沈计雪不紧不慢开口，“你不会还跟小孩一样，要陈显陪着你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走了，也是，你一个人也挺没劲的，陈显要是走了的话，就没人陪你了。”
　　这不戳吴别的肺管子吗？他能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的臭小子这么说？
　　他干笑一声，咬牙切齿，“呵呵，说笑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呢，走吧，难得出国一趟，好好玩。”
　　陈显知道吴别不高兴，他上前拍拍吴别的肩膀，安慰道：“这样吧，回头我给你带你礼物，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呵，又是这套，拿哄沈计雪的这套来哄自己，他吴别可看不上。
　　吴别拂开陈显的手，“赶紧走吧，你俩狗男男留在船上影响确实不好。”
　　“你呀。”陈显无奈，他好脾气，不跟吴别生气，陪沈计雪拿上行李，跟同事道了别，便潇洒离开了港口。
　　看着人家出双入对的背影，吴别晚饭都没吃下去，帮几个水手敲锈刷漆去了，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后，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船上的房间有些逼仄，就像陈显说的那样，他们这张小床小得可怜，也就够一个大男人睡下，但凡多一个都挤不下。
　　吴别冲了澡，兴致缺缺地往床上一趟，最近都在下货，没什么事情做，不累，也没睡意。
　　船舱的隔音效果不错，关上房门，引擎的声音几乎是微乎其微，海浪声就更别说了，压根儿听不到。
　　就是这份静谧，让吴别的寂寞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实自己一个人单身惯了，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今天刚好沈计雪来找陈显。
　　这么大老远地找来，别说是陈显了，连他都觉得惊喜，他嘴上说着看不上，其实挺羡慕陈显，关键是沈计雪那小东西死心塌地啊，他比那个姜英黏糊多了。
　　虽然是个男的，但是哪个男的不想身边有个这么挂念自己的人呢。
　　吴别烦躁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去摸枕头下的手机，他不想这么伤春悲秋的，不就是单身吗？谁没单身过啊，这种惆怅的情绪也就是一时的，自己转头就忘了。
　　吴别这样安慰自己，随手点开了短视频软件，“滴”的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短信提示他流量快用完了。
　　“操！”吴别骂了句脏话，本来就难熬，这下好了，这个月才过一半儿呢，流量就没了，这不是断了自己唯一的消遣方式？
　　最后这点还得紧着用，吴别想着赶紧关了短视频，消息那一栏却亮着小红点，他本以为是别人的点赞，谁知一点进去，是“新朋友”的通知。
　　“谁啊？”吴别随手点了进去，一个头像是海鸥名字乱码的陌生用户关注了他，并且给他发了私聊。
　　“你好。”
　　吴别点进这人的主页看了一眼，没有发过任何东西，一看就是个新账号，甚至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没流量啊，吴别回复都不敢发表情，干巴巴地给人回了个“你好”。


第2章 
　　“早就跟你说了，让你不要玩你那个破摩托车，现在好了吧，现在让你长记性了吧！”霍骁站在病房中间，怒不可遏地呵斥着床上的人。
　　霍展颜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血色的夕阳，橘黄的夕阳照在他姣好的侧颜上，仿佛父亲的暴怒都与他无关。
　　霍骁见霍展颜无动于衷，气得来回踱步，一气之下吼道：“我回头就把你的破摩托车给处理了。”
　　这句话总算是让霍展颜有了点反应，他转过头，空洞的眼神里逐渐有了怒火，死气沉沉的他语气冷冽，“别动我的摩托车。”
　　“别动你的摩托车？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捡回来半条命算你命大！你现在不让我动你的摩托车，哪天你死在街上，你看有没有人替你收尸！”
　　“我都跟你说过了，不是我摩托车的问题，我是为了帮人！”霍展颜一激动，猛烈咳嗽起来，全身剧烈颤动，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血液都有点回流。
　　眼看父子俩愈吵愈烈，霍展婷生怕她二哥太激动，影响到恢复，忙制止住了她爸爸，“爸爸，二哥刚好点，你别在这个时候跟他吵架。”
　　“你还帮着他说话？你看看他这样，无法无天惯了，他敢这种口气跟他老子说话，哪点像是有家教的样子？”
　　霍展婷才初二，小姑娘个子小小的，哪儿劝得动霍骁一个大男人，还是护士进来将才将他们都赶走。
　　护士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展颜，叮嘱道：“你这才刚脱离危险，还在恢复期，情绪稳定一点，别太激动了。”
　　霍展颜别过头，淡淡道：“你们医院别让人来探病不就行了，我不见人，就不会激动。”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霍展颜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翻身，可惜夕阳和日出一样，都是稍纵即逝的景色，在自己跟爸爸争论的时候，太阳便缓缓落山了。
　　从车祸到手术，再到现在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霍展颜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事实，每一次翻身，骨头剧烈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他有可能站不起来了，明明前些日子，自己还骑着摩托车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窗前掠过，朝着落日最后那一抹光线飞去，“呜呜”两声，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着，霍展颜回过神，缓缓伸出手去摸索，在看到短视频消息提示时，他迟疑了两秒，点进去一看，是那个叫“你别哥”的短视频回复他了。
　　“你好”。
　　霍展颜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当中抽离出来，他盯着“你好”这两个字，有点不知所措，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钟里，这个名叫“你别哥”的账号已经回关他的了，对方是个急性子，再次给他发来了消息。
　　“你谁啊？”
　　不光是个急性子，光凭文字，都能感觉到这个人语气很冲，和他视频里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的，霍展颜将“你别哥”账号下的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从日常工作，到海上的景色，再到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这些内容，足以让霍展颜这个躺在病床上，双腿残废的人为之神往。
　　霍展颜点进“你别哥”的主页，今天新上传的视频自己反复观看了好多遍，男人的皮肤算不上特别黑，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匀称的肌肉显得格外健美，头发短短的，从水里钻出的那一瞬间，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是个长相英俊又充满野性的男人。
　　短暂的迟疑后，对方的消息又过来了，还一连发了好几条。
　　“你是不是卖茶叶的？”
　　“是不是又想哄我买东西？”
　　“我告诉你！哥不会上你的当！”
　　“这就拉黑你！”
　　原本霍展颜心里很乱，不想回复的，但对方来了这么一句，他一着急，生怕这人给他拉黑。
　　“不是。”
　　“我就是看了你的视频。”
　　“很羡慕你。”
　　聊天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一直闪烁，霍展颜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出现被拉黑的小红点，几秒钟过后，那边给了他回复。
　　“这有啥好羡慕的，不就是跑个船吗？”
　　态度明显好转，虽然防备心很重，但是很容易相信人。
　　霍展颜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脑子里想起男人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出男人说这话时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
　　自己当然羡慕，他连健全的身体都没有，更何谈像男人一样到世界各地去开阔眼界呢？
　　“我去不了，当然羡慕。”
　　对方的情商显然是有点低的，大大咧咧地回复，“跑船有局限性，才是不能哪儿都能去，来旅游的话，这地方确实还行。”
　　霍展颜能料到对方是这种性格，直白道：“我出了点意外，现在还在病床上，哪儿都去不了，所以，请你不要拉黑我。”
　　现在的自己，除了这个叫“你别哥”的账号外，没有其他的途径，获得这么鲜活，这么充满生命力的视频。
　　吴别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抹了把脑门，又反复读了几遍对方发来的消息。
　　短短几个字，弄得吴别还挺内疚的，他赶忙给人回复，“嗐，你要不是卖茶叶的，我肯定不拉黑你啊，这样好了，以后哥多发点，你天天都能看了。”
　　对方倒是回复得快，“谢谢你。”
　　大话刚说出去，吴别这才想起来他没流量了，人家谢谢都说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其实自己的视频点击量一直不是很高，保持在百来个赞左右，难得有人这么感兴趣，吴别也来劲儿了，“这有啥好谢的，不就是几个视频嘛。”
　　“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多大点事啊。”这人客气得吴别直抠脑袋，他反复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又反复退出来，他猛然发现，这人虽然主页空空的，但是IP地址就是他老家啊。
　　这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吴别兴冲冲的，“诶，我俩是老乡，我也是这个地方的，还有几个月我就能回来了，说不定我们还见过呢。”
　　背井离乡的，看到老乡格外亲切，吴别完全放下了防备。
　　对方回他，“应该是没有，我也才回来养病，之前在外地读大学。”
　　还是大学生啊。
　　吴别有点感慨，对方说他出了意外在养病，这样好的年纪，躺在病床上，确实是糟蹋了。
　　吴别是个大直男，不怎么会安慰人，他信誓旦旦跟对方保证道：“你放心好了，只要哥还在海上一天，保准每天都给你拍！”
　　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是霍展颜看过吴别所有的视频，吴别的声音，吴别的样子，全都记在他脑海里，他能想象出吴别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表情。
　　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霍展颜着迷，他像是个变态一样，疯狂偷窥着吴别的一切，他喜欢吴别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和阳光，是他现在求而不得的。
　　霍展颜下载了吴别的视频，逐帧细看，又从视频中截取了稍微清晰点的照片，他用指尖戳了戳照片中的吴别，只碰到了冰凉的屏幕，到底不是真人，只是隔着互联网的网友。
　　船停在港口，货没有卸完，实在没什么事做，平时吴别还有个伴儿，现在连陈显都走了，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别提有多没劲了。
　　早饭还没好，几个水手正在洗锈，吴别站在船头，眼看着海风吹动着海面，平静的海面泛起层层涟漪，咸湿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多嗅几口，吴别烟瘾犯了，从兜里摸出香烟，背着风点了好一阵才将烟点燃。
　　出来这么久，兜里的烟都成了外国牌子，吴别猛吸了一口，这味道跟国产的还是不一样，他说不上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可能是有点想家了。
　　哪怕他还是单身一人，家里也没人盼着他回去，他还是惦记那片土生土长的土地。
　　确实出来太久了，自己也应该回去了。
　　“呜呜”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吴别的思绪，他叼着烟，顺手摸出了手机，一看是短视频的消息提示。
　　“早啊，哥。”海鸥头像旁的消息数量提示是“1”。
　　吴别被烟熏得有点睁不开眼，风还一个劲儿地猛往他脸上扑，他实在没办法，拿下嘴里的香烟。
　　这声“哥”喊得吴别心里美滋滋的，又是这……男的女的？
　　正当吴别拿不准的时候，对方又发了一张小猫咪眨眼睛的表情，女的吧，大男的谁会发这种图片。
　　“早早早，你国内现在几点啊？怎么这个点儿给我发消息？”
　　“骨头有点疼，睡不着。”
　　吴别的余光扫到了上面那张小猫咪的表情包，他很容易将这个表情包跟女大学生联想在一起，一个出了意外，只能躺在病床上的女大学生，多半还没个说话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互联网上，跟自己这个陌生人聊这么多。
　　还怪让人怜爱的。


第3章 
　　出来这些日子，船上的厨子有点黔驴技穷，做出来的饭菜大家也吃腻了，众人一合计，索性上岸杀馆子去，正好厨房的食材也所剩无几，顺道能补充一下食材。
　　几个年轻点的水手早就按捺不住了，冲在人群的最前头，吴别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摇头，幼稚，自己早就过了他们这么毛毛躁躁的年纪，现在稳重得很，看到任何东西都能波澜不惊。
　　“张师傅，我跟你一块儿去买食材吧。”吴别转头跟厨师说道，人都跑了，一船人要吃的食材可不少，厨师一个人肯定弄不回来，他们一行三人，除了吴别和张师傅，还有张师傅的小帮厨。
　　这镇子的生活配套设施还算齐全，食材也丰富，但多为鱼虾海鲜类，长年累月在船上工作生活，吃过最多的肉类就是鱼肉，吴别看到难免有点倒胃口。
　　他跟张师傅都不会外语，只有小帮厨勉强能跟当地人交流，肢体语言加上面部表情，隐约能猜到小帮厨砍好价了。
　　“哥，给钱吧。”
　　厨师在掏钱，吴别盯着摊位上那条五彩斑斓的鱼走神，还挺好看的，很多深海鱼都好看，肉质也异常鲜美，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新鲜，吃多了也就那样，可他还是拿出了手机将这条鱼拍了下来。
　　刚拍完照，流量提示短信又来了，这回真是屎干尿尽，一点不剩，吴别眉头紧蹙，还说给那谁发视频呢。
　　“别哥，你跟我师傅先去找他们吧，我把东西送回去就来。”
　　吴别胳膊一伸，一把揽住了小帮厨的肩膀，“我跟你一块儿，张师傅，你先去吧，东西多，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小帮厨个子小小的，细胳膊细腿，被吴别一攀，整个人都缩在了吴别的胳肢窝下，他有点蒙，又见吴别冲他挑了挑眉。
　　“行吧，那我就先过去了。”
　　等人张师傅一走，吴别拽着小帮厨径直朝着小店走去，小帮厨手里拖着小推车，险些跟不上吴别的脚步。
　　“别哥，要去哪儿啊？”
　　“帮我买张电话卡，我要流量多的那种的。”吴别指着小店墙上的电话卡广告说道。
　　小帮厨稳住了身形，干他们这行的，流量不够用是常事，船行驶在海上的时候还好，反正都没有网，卫星流量谁都用不起，大家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船一旦靠岸了，一个个的，都得把之前拉下的补上。
　　“要不你再在这儿下几部电影，不然电话卡的流量也不够用啊。”
　　吴别摆摆手，“我不用手机下电影，有电脑呢。”
　　自己买电话卡是为了满足粉丝的愿望，像他这么宠粉的视频博主已经很少了。
　　在小帮厨的帮助下，吴别斥巨资买下了电话卡，他乐滋滋装到手机上。
　　小帮厨见状，猜到吴别就是为了买电话卡才留下来的，“别哥，卡买好了，你也去吃饭吧，我自己拖回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自己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不差这点儿时间，走，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小帮厨瞳孔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别。
　　“嘶……你……”吴别盯着小帮厨上下打量，这小子来了有一段时间了，脸还挺眼熟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叫什么来着？”
　　“谭弋！”谭弋很激动，他在船上属于是底层得不能再底层的存在，平时都待在厨房，跟那些水手都说不上话的，没人带他玩，别人都称呼他为“喂”，难得会有人主动问他的名字。
　　“谭弋？谭弋！行。”吴别一招手，“走吧。”
　　回到船上，几个留守的水手正在打磨昨天敲的锈，等打磨完了就得上漆了。
　　吴别能帮自己把东西送回来，谭弋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别哥，要不你先去吧，我还得把食材拿进厨房。”
　　回都回来了，吴别也不着急，“你弄吧，你弄完再说。”
　　这架势是要等自己，谭弋差点感动到落泪，马不停蹄地收拾小推车上的食材。
　　船上人多数去聚餐了，吴别懒得换衣服，也就没有帮忙刷漆，慢慢悠悠地走到船尾去抽烟，刚点着烟，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视频软件的消息提醒，这个点儿，吴别估摸着女大学生该醒了，点开APP一看，果然是海鸥头像的消息。
　　“早啊哥哥。”
　　这一句“哥哥”叫得吴别心花怒放的，虽然船上的人也总是别哥别哥地称呼自己，但是那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喊声“别哥”都像是带着汗臭味，这女大学生可不一样啊，肯定是白白净净的，光想想都不够吴别美的。
　　吴别顺手将刚才在摊子上拍的深海鱼发给“女大学生”看，“你还挺会找时间，给你看看刚刚拍的鱼。”
　　“好看，哥哥是你钓的吗？真厉害。”
　　吴别被夸得有点晕头转向了，嘴角死活下不来，库库给人打字回复，就怕回慢了。
　　“这刚在摊子上看到的，不过我们平时也钓鱼，钓上来的，跟这也差不多。”
　　“比这好看的都有呢，回头钓到了给你看。”
　　女大学生挺会聊天，主动挑起话题，丝毫不会冷场，“哥哥才从外面回来吗？”
　　“对呀，船上没什么食材了，跟厨师一块儿去买了点，刚回来。”
　　“才买食材回来，是不是还没吃饭啊？”
　　吴别嘴里叼着烟，手腕靠在栏杆上，被烟熏得眯起眼睛，都得先把“女大学生”的消息给回了。
　　“把食材送回来，等会儿出去吃。”吴别话赶话，顺嘴问了一句，“你吃了没？”
　　聊天界面“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跳个不停，吴别眼巴巴地看着，直到对方回了个“没呢”。
　　“嘶。”吴别一看时间，这个点儿也应该吃饭了啊，那边的消息又来了。
　　“给我送饭的阿姨今天早上没来，可能是忘了吧。”
　　“你一个人在医院啊？你家里人呢？”吴别拿下嘴里的烟后就忘了再抽，活生生让海风给抽完了。
　　“我家里人比较忙，平时都是阿姨来送饭。”
　　看着这段文字，吴别有些恍惚，俨然将对方脑补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女大学生。
　　生病住院了都没人管，再怎么忙，也得抽出时间来看看孩子啊，就算是找护工也得找个靠谱，连饭都忘了送，也不虐待病人吗？
　　“23-08床，谁的外卖。”
　　霍展颜侧了一下脑袋，“我的。”
　　今早护工给他发了消息请假，到了午饭的点儿，他只能自己点外卖，他现在这样子吃东西有些困难，看着打包得严严实实的外卖盒，懒得忍着疼痛起身折腾，转头又给“你别哥”发了消息。
　　“我点了外卖。”
　　那边回复得挺及时的，“那就好。”
　　很快又给自己发了几张照片，有蓝天，有大海，还有船头的救生艇，可惜没有“别哥”的自拍。
　　“别哥”是个话篓子，噼里啪啦给霍展颜打了一堆过来，“这是我们平时逃生演练用的救生艇，小皮艇，看着小，还是能坐不少人的，看到那个船头没有，平时哥就在那儿。”
　　光是那个高度，就能想象出景色有多壮阔。
　　“对了，要不咱加个微信吧，总用这个聊挺麻烦的。”
　　霍展颜一顿，没想到对方能这么主动，“可以吗？”
　　“这有啥不可以的啊。”
　　这句话后面跟着一串数字，霍展颜没有多犹豫，赶忙切到了微信界面，号码输入进去后，就是对方的账户。
　　吴别。
　　像是真名。
　　霍展颜飞快发送了好友申请，那边也很快通过，加上好友的第一时间，他点进吴别的头像，贪婪地浏览着吴别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照片比视频软件上的清晰很多，吴别赤裸着上身，刺眼的阳光照在他健美的身体上，他笑得很灿烂。
　　霍展颜看吴别的朋友圈看得太入迷了，以至于吴别连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没有看到。
　　“是你吧？”
　　“咋不说话啊？”
　　“嗯嗯？”
　　吴别是有点小失望的，加上女大学生的微信后，他兴致勃勃地点进对方的朋友圈，结果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哥哥，你朋友圈有好多照片是视频软件上没发过的。”
　　吴别是个分享欲极强的人，朋友圈嘚瑟完了，还得去视频软件上嘚瑟，所以他到处发，发得特别多，有的时候会忘记哪里发过，哪里没发。
　　听到女大学生这么说，他也点进自己的朋友圈看了一眼，谁知道先看到了陈显发的照片，正跟沈计雪旅游呢，脸都笑烂了，真恶心。
　　“哥哥？我刚没回你，你生气了？”
　　吴别确实是生气了，不过不是生女大学生的气，“没呢，我生我哥们儿的气，重色轻友的东西，丢我在船上，现在跟他家那小子旅游呢。”
　　“你哥们儿的对象是男的？”女大学生就是女大学生，总能抓住吴别话里的关键点。
　　吴别一愣，虽然陈显跟沈计雪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快能猜出来。
　　他立马跟这对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狗男男划清界限，生怕是女大学生也觉得他不正常。
　　“我不是啊，哥是纯爷们，只喜欢女人。”自己可跟陈显和沈计雪破坏自然界生育规律的同性恋可不一样，千万别误会。
　　但对方的反应很古怪，“哦。”
　　明明话挺多的，突然来个“哦”，弄得吴别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瞥了一眼“女大学生”的微信名，seagull，又是英文，自己看不懂。
　　“对了，我叫吴别，我怎么称呼你啊？”
　　总不能老是你呀你的吧，多生分啊。
　　“展颜。”
　　展颜，一听就是个大美女的名字。


第4章 
　　“别哥，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谭弋在从甲板找到船头，从一楼找到四楼，总算在救生艇旁边找到了吴别。
　　吴别正聊得上头，咧着的嘴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哎呀”一声，有点不想走，毕竟只是一顿饭而已。
　　“别哥？”谭弋这小子在船上学会了看人脸色，他隐约觉得吴别不太想去，但他又想不到吴别不想去的原因，试探道，“别哥，你是不是不想去？”
　　吴别抠着脑门，他确实是不想去，“要不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谭弋一听，脸色明显一顿，随后干笑一声，“别哥你要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正好厨房还有事情要忙。”
　　“等等。”正当谭弋转身时，吴别把人叫住，他知道，谭弋在他们船上没什么存在感，自己要是不跟他一起去吃饭，估计连位子都没有人给他腾。
　　他余光扫了谭弋一眼，谭艺眼巴巴的，想要去的欲望已经呼之欲出，上岸去换换口味，对于谭弋来说机会难得，况且人家刚才帮自己买电话卡，这人情得还的。
　　“别哥？”
　　“一块儿吧。”吴别冲前方抬了下下巴，他没有抬头，专注给展颜发消息，“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先吃饭，我得下船一趟，晚点再跟你聊。”
　　那边的消息跟查岗似的，“你要去哪儿啊？”
　　吴别也没觉得越界，大大方方告诉对方，“你吃饭，我也吃饭呗，厨子都下船聚餐了，船上没人做饭，出去吃。”
　　“我还想跟哥哥多聊一会儿呢。”
　　吴别觉得脸颊有点痒痒，伸手一抓，忍不住想笑，下意识努了努嘴，怎么这么黏糊啊？
　　不等吴别回消息，展颜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哥哥吃饭要紧，先去吃饭吧，你回来了一定要找我。”
　　这下吴别不止觉得脸颊痒，他脖子、脑袋、耳朵，浑身上下跟蚂蚁爬一样，恨不得跳起来嘚瑟。
　　“别哥？你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谭弋站早就走上了甲板，谁知道吴别在身后慢慢悠悠地看手机，边看还边笑，笑得特别开心。
　　“嗯嗯，回来就找你，你乖乖吃饭吧。”
　　吴别飞快回复完消息，揣上手机，快步朝着谭弋走去，“不该打听的少打听，你不是要吃饭嘛，走吧。”
　　跟自己的狂热粉丝聊天呢。
　　霍展颜原是没什么胃口的，他也懒得动，但是吴别的叮嘱，让他多看了外卖两眼，他躺在病床上，想伸手去够外卖的袋子，关节又开始微微泛疼，险些将袋子扯到地上。
　　一只纤细雪白的手顺手接住，霍展颜看向手的主人，一个眉眼间跟他有几分相似的漂亮女人站在了他跟前。
　　霍展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躺好，不跟女人对视。
　　女人先是扶正外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霍展颜，良久才缓缓开口，“哑巴了？连你妈都不知道喊？”
　　霍展颜呼吸的动作很大，能清楚看到他胸口的起伏，柳菲见他不肯跟自己对视，特地绕了一圈，走到他跟前。
　　眼前的阳光被彻底挡住，霍展颜抬起眼皮对上他妈妈的眼睛。
　　“我都听你爸说了，早就让你不要玩……”
　　霍展颜无助闭上眼睛，他已经懒得解释。
　　“你不想听？你不想听你别躺在病床上！”柳菲蹙着眉头，“你非要让父母担心吗？”
　　听到这话，霍展颜这才肯睁开眼，他审视着柳菲的脸，“你俩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我做完手术你不才回来吗？”
　　柳菲哽住，“我又不是医生，我就算赶回来，除了在抢救室外干着急，还能干什么？你脱离危险你爸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而且就算我不在，你爸也在啊。”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忙你的工作，百忙之中才抽出空闲时间来看看我还活着没。”霍展颜的目光锁定在柳菲脸上，语气冷淡道，“他也不比你好多少，他留在这儿，只不过是刚好要给霍展婷办转学手续，我只是顺带的。”
　　柳菲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妹妹比你小，这你都要计较？”
　　霍展颜怔怔看了他妈许久，自己是跟霍展婷计较吗？他上面有个成年的大哥，下面有个在读中学的妹妹，父母常年忙于工作，鲜少照顾到自己，作为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很容易被忽略掉，好像既没有缺自己的吃，又没有缺自己的穿，只是情感上分不出那么多到自己的头上，自己根本就不是跟霍展婷计较，只是跟父母生气罢了。
　　也不知道柳菲是不是觉得自己没理，她没有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态度缓和了不少。
　　“我跟你爸商量了，你现在在恢复期，我们找了家不错的私人医院，我跟他都忙，像是今天这种情况，阿姨请假，没人照顾你，私人医院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你觉得呢？”
　　霍展颜明白，换个条件好的私人医院，父母有充足的理由不来看自己。
　　“随便。”在哪儿都一样。
　　见霍展颜松口，柳菲鼓励维持慈母的形象，“正好今天我没事，在这儿陪你……”
　　话还没说完，柳菲的手机就响了，霍展颜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柳菲躲开他的目光，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说了两句话后，柳菲面露难色，霍展颜难得“善解人意”一回，“不用说了，我都懂，工作要紧，慢走，妈妈。”
　　“小颜。”
　　霍展颜将被子盖过了头顶，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柳菲在他床前站了一阵，不多时，他便听到柳菲离开的脚步声，他没有掀开被子，就着黑暗强迫自己入睡。
　　一群大老粗找了个酒馆，一喝就是一下午，吴别知道自己的酒量，原来有陈显在，他能放肆喝，现在他很克制，只想到微醺的状态，奈何有人追着他灌，硬是给他喝得满脸通红。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几人前脚刚踏上甲板，天色骤变，远处的天空乌云汇聚，一副黑云压城的样子。
　　“怕是要下暴雨了。”水头嚎了一嗓子，水手们酒劲儿都醒了大半，“赶紧的，该收拾得收拾。”
　　吴别也没闲着，跟上水手的脚步开始干活，东西还没收拾完，豆大的雨点从天空往下砸，砸在甲板上噼里啪啦作响，众人手脚更加麻利些，很快，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大家全身湿透了，酒也跟着醒了。
　　其余的事情交给水手，吴别猫进船头，回房间冲了个澡，这一通下来，酒味散了，瞌睡醒了，脑子格外清晰。
　　吴别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桌子前，猛地伸展着身体，发出惬意的呻吟声，“哎呀，舒服。”
　　拿出手机，吴别下意识点进了微信，自己跟展颜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喝酒之前。
　　好几个小时都不给自己发消息，还说想跟自己多聊会儿呢，吴别忍不住抱怨。
　　“咚咚”两声，有人来敲门，隔着门板，传来微弱的声音，“别哥，张师傅煮了姜汤，出来喝点。”
　　“行，马上就来。”
　　吴别下来得晚，食堂都是人，他端了碗姜汤走出了船舱。
　　雨还在哗哗地下，海面乌泱泱的，看得人瘆得慌，巨浪翻滚，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一切吞没，要不是看惯了这场面，还真会觉得害怕。
　　一口姜汤下肚后，有一股热流才腹部蹿了起来，吴别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他放下碗，给展颜发了消息。
　　“我们这儿下雨了，大得不得了。”
　　一秒，两秒，三秒……
　　微信界面始终没有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展颜没看手机，她不是躺在医院吗？一个在医院的人，又没别的事情可做……
　　自己是不是又被骗了啊？他吴别就长得这么好骗吗？
　　吴别不服气，连给展颜发了好几条消息，可那边始终没有反应。
　　展颜连朋友圈都不发，这微信一看就是小号，不会真的是骗子吧？骗自己什么呢？难道现在卖茶叶的前摇都这么长了？
　　妈的！
　　吴别一气之下点进展颜的头像，手指停留在删除好友上，“滴”的一声，手机顶端跳出了展颜的消息。
　　“哥哥，我刚醒。”
　　吴别的手抖了抖，转头他点进跟展颜的聊天界面，酒精在热姜汤的作用下开始发酵，他脑子一热，按下了语音通话，可惜那边挂得很果断。
　　“哥哥，病房有其他的病人在睡觉。”
　　骗子！
　　吴别不信，展颜大可以出去跟自己说两句，“出去接呗。”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一直在跳动，吴别就想看看这个骗子能编出什么花来，谁知一张扎针头的手的图片出现在自己视线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净，背景则是医院病床雪白的床单。
　　展颜很有耐心地跟吴别解释，“我输着液呢。”
　　吴别愣了一下，整个人内疚得不行，真在医院？
　　“你是不是怕我骗你啊，我没骗你哥哥，我真的在医院。”
　　被戳中心事的吴别更加难堪，他就是喝多了，才会跟展颜较真。
　　展颜体贴得要命，“下回吧，下回我跟哥哥开语音。”


第5章 
　　在霍展颜看不到的地方，吴别在疯狂摸脑袋，那股冲动的劲儿下去后，他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凭什么打语音过去质问，人家凭什么跟自己解释那么多，展颜一个女大学生，比自己小那么多，自己多冒昧啊。
　　小那么多？
　　吴别有些恍惚，他只知道展颜是女大学生，具体多大，他还不清楚，他也不是想窥探展颜的隐私，就是十几岁，和二十出头，在感觉上是不一样的。
　　他怕吓着展颜，忙打字过去，“不好意思啊，你知道网上老有骗子，我也不是说你是骗子，嗐，是哥莽撞了。”
　　展颜依旧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我知道，网上骗子很多，哥哥有防备心是好的，我都明白，我绝对不会骗哥哥的。”
　　怎么光是看展颜打字都觉得舒服呢，吴别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惬意地靠着船舱，海风夹着雨水，吹到人的脸上格外冰凉，不过吴别觉得这温度刚刚好，刚好给他脸上降降火。
　　“雨下得好大啊哥哥。”展颜刚看到吴别给他发的照片，电闪雷鸣中的海洋不似平日那般平静祥和，像是一只凶狠的怪物，光是看着都觉得可怕，“你们这样不会有危险吧？”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海难只要发生，生还的概率很小，这样的场面，吴别他们已经见怪不怪，怕也没用，更何况现在在岸边靠着，危险系数不大。
　　“习惯了，海上都这样，天气变化也大。”
　　吴别想起展颜说他刚醒，随口问道：“你吃饭了没？这个点儿也该吃晚饭了吧？”
　　想着展颜说她护工请假，那晚饭肯定又得她自己解决，她躺在病床上， 还扎着针，这样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解决？
　　很快，展颜的消息发来，“没呢，躺着没动，我也不是很饿，我不想吃。”
　　“那怎么行呢？”吴别有点急了，生病在医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吃饭都指望不上，“像今天这种情况，你就应该跟你父母说，好歹让他们来照顾你一天。”
　　“我妈妈来过了，但是她工作忙，只待了一会儿就又走了。”
　　“他们要把我送到郊外的私人医院。”
　　“离得远。”
　　这不是小可怜是什么？光是这几行字，吴别已经开始为展颜打抱不平，“你父母怎么回事啊？他们不管你？”
　　“他们忙嘛，而且我还有个在读中学的妹妹，他们没空管我，我一个人在医院，护工也只是负责我的生活，没人跟我说话，我在手机上看到了你的视频，看了很多，没忍住，才给你发消息的。”
　　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管被抛弃在医院的可怜小姑娘，没人理她，忍受病痛折磨的夜晚，只能靠看自己的视频度过。
　　吴别怜爱了，“你到底什么病啊？”
　　他又怕小姑娘脸皮薄，不好开口，补充道：“你不方便说也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车祸，捡了半条命回来，现在站不起来了。”
　　吴别吓一跳，一时间分别不出对方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他以为顶多就是点小毛病，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谁能想到这么严重呢？
　　“医生说我的腿要像以前一样正常行走，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还得看恢复得怎么样。”
　　“你都这样了你爸妈还不来多陪陪你？”吴别义愤填膺。
　　“他们要工作，还要照顾我妹妹，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只有我还喘气，那我的事情就不算最紧急的。”
　　吴别气不过，他又是个不会安慰人的，“计划生育管不了你家了吗？没时间还生那么多？”
　　说完他又觉得话说过了，刚想解释，展颜给他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过来，看样子是没因为自己口无遮拦生气。
　　私人医院，是自己想的那种吧，单独的病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私人医院，那你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嗯。”展颜倒是想得开，“给哥哥发消息，就不怕打扰到别人了。”
　　吴别愤愤不平，这当父母的真够狠心，他飞快给展颜打字，拍着胸脯跟展颜保证，“以后你要想找人聊天，你随时给我发，二十四小时待命，我保准回你，你要想要什么东西，你告诉我，回头我托人给你带回来。”
　　“谢谢哥哥，我什么都不要，你回我消息就行了。”
　　什么都不图，冲他这个人来的。
　　转院手续倒是办得快，转院那天，除了霍展颜的大哥霍展行没来外，其他人都到场了。
　　“你妹妹特意请假，就是为了来陪你转院。”柳菲想拉近兄妹俩的关系，忍不住帮霍展婷说好话。
　　可霍展颜不领情，冷不丁道：“又不是出院，大张旗鼓的干什么？”
　　霍展婷一个性格内向的小姑娘，被她二哥一挤兑，抿着嘴唇，脸颊涨红，小姑娘不怎么长肉，细胳膊细腿的，双手紧紧揪着衣角。
　　“你能不能对你妹妹态度好一点？你……”
　　霍展颜一跟父母说话，全身气血都在翻涌，每一寸骨头都隐隐作痛，“能别浪费时间吗？要转院就赶紧转，我怕我死在路上。”
　　这家私人医院的位置比较偏，好在环境不错，只要钱到位，有人二十四小时看护。
　　父母在病房外跟医生交涉，偌大的病房里只有霍展颜跟他不怎么亲近的妹妹。
　　小姑娘还是脸皮薄，被霍展颜下了面子，欲言又止，好半天都鼓不起勇气开口说话，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怯生生开口。
　　“二哥……我周末可以出校……爸妈要是不来的话，我可以来看你的。”
　　霍展颜斜眼睨了霍展婷一眼，拜他们父母所赐，他们三兄妹的感情都不算深厚，见面后甚至还有见外。
　　其实自己一开始还挺欢喜有个妹妹的，至少在孤独的童年，算是有个陪伴，但是父母对待女儿总是比儿子要细致一些，霍展颜越长大越不平衡，特别是到了叛逆的年纪，跟父母的隔阂越来越大，很多矛盾升级，连同亲妹妹也看不顺眼，理智上知道跟霍展婷没关系，但是情感上做不到。
　　他家里条件不错，不缺他吃，不缺他穿，在外人看来，不知道他闹什么别扭，他好像很矫情，好像很在意摸不到看不着的亲情，好像他很缺爱似的。
　　“二哥……”见霍展颜不说话，霍展婷轻声试探。
　　霍展颜淡漠转过头，“别来。”
　　拒绝得这么果断，霍展婷僵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正当她再开口的时候，霍展颜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着霍展颜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脸上的表情缓和不少，刚做完检查的他抬胳膊都费力，还坚持打字，嘴角也不知不觉勾起。
　　看了什么？还是在跟谁聊天？
　　二哥从高中开始玩摩托车，几乎和自己没再好好说过话，自己也很少看到他笑。
　　等到父母办完住院手续，霍展颜便说自己累了，他始终看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柳菲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霍展颜好好休息。
　　“到医院了？手续啥的都办好了？”
　　吴别一早就听展颜说她今天要换医院，虽然私人医院护理服务好，但是对于她这样的病人来说，转院也是够折腾的，也不知道展颜吃不吃得消。
　　先发来的竟然是几张照片，吴别点开一看，这病房看着跟酒店套房似的，确实不错，他的视线停在了床铺上。
　　展颜应该是躺在床上的，盖着被子，隐约能看到腿的轮廓。
　　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这小姑娘腿挺长啊，个子估计挺高挑。
　　吴别低头看了眼自己，幸好他也不算矮，好歹也180呢。
　　“展颜，你多高啊，得有一米七吧？”女孩嘛，一米七视觉效果就挺高的了，吴别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霍展颜没有正面回答他，“怎么了？长得太高的话你就不跟我聊了？”
　　吴别承认，自己是有点死要面子，但是还不至于展颜长得高，自己就不搭理她了，“谁说的，长得高也好，高挑点多好啊。”
　　“其实我声音也不是很好听，样子也不怎么好看，现在还站不起来，哥哥，你会嫌弃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吴别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啥好看不好看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说啥呢，哥是那种人？”
　　“哥哥，你现在忙吗？我给你打语音。”
　　打语音这事吴别一直记着，但他不好主动跟展颜提起，他怕展颜觉得他多急性，多猥琐似的，这会儿展颜主动提起，他措手不及，有点没准备好。
　　“我声音不是很好听，我怕你会失望。”
　　吴别哪儿听得展颜这么妄自菲薄，“又不是人人都是播音员，有声就行。”
　　霍展颜看到吴别的回答忍俊不禁，他点开前几天在直播间买的变声器，这玩意儿他没正经试过，直播间宣传效果挺好的，也不知道实际上会是怎么样。
　　他只能给吴别先打打预防针，他知道吴别大大咧咧的，不会计较这些，但是他计较，自己已经在欺骗吴别，所以他想尽力让自己完美一些。


第6章 
　　这暴雨阵仗还挺大，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不说，还连着好几个打雷闪电，漆黑的天空被银白色的闪电撕开一道道口子，海水波涛汹涌，大海的怒吼看着格外狰狞。
　　冷风吹拂在吴别的身上，他顿时打了个寒战，赶紧将碗里剩下的那点姜汤喝完，他一抹嘴，正准备起身进船舱，微信的语音提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头像和备注让吴别一屁股又坐回到长椅上，他飞快眨着眼睛，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
　　展颜？
　　真的是展颜，是展颜主动给他打的语音。
　　吴别赶忙松开汤碗，拼命吞咽着唾沫，又清了清嗓子，啊啊啊了几声，确定自己的声音没毛病，刚按下接通，语音请求却中断了。
　　“我！”吴别差点跳起来，早知道不这么磨叽了，难得人家女孩主动，万一展颜多想，以为是自己不想接，那不是误会大了吗？
　　吴别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脑子没有多想，手指先不受控制地给人回拨过去。
　　急促的音乐听得吴别心都揪紧了，“嘟”的一声，语音被接通，吴别只觉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猛地往下坠，短暂的沉默后，他隐约听到了那边布料摩擦的声音。
　　“喂？”吴别梗着脖子，他总觉得自己的声音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弄得他特别不自然，特别扭捏，“展颜？”
　　语音那边没有人回应，吴别赶紧看了一眼屏幕，语音没有被挂断，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生气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吴别这个话篓子，竟然舌头打结，语无伦次，“那个……展颜……我刚刚……不是……我不是不想接……我是……是……”
　　“别哥。”清冷的女声从手机那头传出。
　　吴别一怔，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刚才的姜汤在他身体里发挥作用，热流从腹部流动到四肢，他脑门都渗出一层细汗来。
　　大概是没听到吴别的回应，展颜又喊了他一声，这回显得更加拘谨，更加小心，“别哥？”
　　“啊？！”吴别骤然惊醒，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在呢！在呢！”
　　跟大海上的狂风暴雨相比，展颜那头安静得多，吴别甚至能听到她时不时发出的气音。
　　“别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我声音很难听？吓到你了？”
　　吴别忙站起身来，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他平时话挺多的，怎么关键时候像是被人摘了声带呢？
　　“没有啊！没有！”吴别极力否认，怕展颜误会，他甚至他说了两遍以示强调，“我就……我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就是……”吴别绞尽脑汁，“我没想到你……声音这么成熟……”
　　他一直以为展颜是个清纯女大学生，但是听声音像是知性的大姐姐。
　　“跟你想象中不一样，不好听，所以你不喜欢是吗？”
　　“不不不！”吴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是……有点意外，没有不好听，好听！好听！”
　　霍展颜暗自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有点担心，这变声器的效果没有视频里吹得那么厉害，看吴别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听出异样来。
　　果然打字跟语音是两码事，在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起，霍展颜也难得有些拘谨，平时打字挺能跟吴别聊的，这个时候反倒有点张不开嘴。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格外清晰，他压低了声音，尽量让吴别觉得自己柔弱一点，“雷声这么大啊？”
　　“是挺大的，天都黑了，以为暴雨下不了多久的，没想到越下越大，是不是吓到你了？”
　　霍展颜半夜开车经过墓地都不怕，这个点雷声有什么可吓到他的，但是吴别这么问，他自然顺着吴别的话接下去，“嗯，声音有点大。”
　　那边吴别一听那还得了，忙开口道：“那我回房间跟你聊，我们房间隔音好，肯定听不到雷声的。”
　　霍展颜刚答应“好”，便听到了吴别的脚步声，一进船舱还有嚯嚯的风声，他呼吸也变得急促些，很快“咚咚咚”的又像是在上楼梯。
　　吴别在还一个劲儿地安慰他，“很快的。”
　　等到吴别的步子慢下来后，各种背景音确实小了不少，吴别的喘息声反而更清晰。
　　“到了。”吴别深吸一口气，又听到他关门的声音，这一下子，电话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是不是声音小了很多？”
　　“嗯，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吴别笑着喘粗气，蹬了拖鞋扑到床上，还强撑着他大老爷们的面子，“也没两步路。”
　　自己这边安静后，听展颜那边的动静就更加清楚，吴别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总不能老让人家女孩主动。
　　“这会儿在干嘛呢？”问完他觉得自己真是多嘴问这一句，人家站不起来，还能干嘛？
　　展颜倒是没有嫌弃吴别说废话，“医生来给我做过检查，这会儿我一个人躺着。”
　　“嘿嘿，你躺着，我现在也躺着，我俩都躺着，嘿嘿。”
　　吴别越笑越觉得尴尬，忍不住扇了自己两嘴巴子，是没话能说呢？他什么时候嘴笨成这样，跟陈显似的。
　　“哎呀，我就是……”吴别哀嚎一声，他说不出来是因为啥。
　　幸好展颜没有怪他，还特别体贴地问道：“别哥，你是不是紧张？”
　　吴别还想在展颜面前维持自己高大的形象呢，他也不是不会说话的人，怎么弄成这样？
　　“你跟我打字的时候挺健谈的。”
　　展颜说话的调调让吴别觉得很舒服，她声音有点低，但吐字清晰，很快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这不头一回跟你语音嘛。”
　　展颜坦率道：“我也紧张，我怕你不喜欢，回头就不理我了。”
　　先前两人打字聊，文字的力量略显单薄，很多时候是感觉不到对方的语气的，这会儿打上语音了，吴别能听出展颜有些“自卑”的情绪。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吴别觉得，小姑娘还是太孤单，家里兄弟姐妹多，被父母忽略，性格上难免会格外敏感，他能理解，“我能不理你？不理你还整天给你拍照片？”
　　“哥哥，你人真好。”
　　语言的力量是强大的，吴别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展颜的声音虽然不够少女，但是不疾不徐的，犹如春风拂面，听得吴别心里痒飕飕的。
　　吴别咧着嘴，干笑一声，“我这人就这样……”
　　“那你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只要有粉丝跟你聊天，你就会回，还会主动跟她们交换联系方式？你人这么好，别人要是找你，你也不好不理人吧？”
　　“怎么可能！”吴别就差把微信的好友列表截图发给展颜以示清白。
　　展颜缓缓开口，“可是你一开始还问我是不是卖茶叶的。”
　　吴别忙不迭从床上爬了起来，为自证清白，连语气都变得正经不少，“我一开始发视频的时候，确实有人来私聊我，我这个人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但是起码的礼貌还是有的，我看出她们心怀不轨之后，我立马！当机立断！就把她们给删了，我后来长记性了，我不加了，过了这么久，你真我是头一个加上好友的，不信你看。”
　　说着，吴别飞快录屏给展颜发过去，又怕展颜不信，差点没赌咒发誓，“你看我平时天都不怎么聊。”
　　展颜故作随意问道：“也不跟你对象聊吗？”
　　吴别是有点紧张，但在展颜这个小姑娘面前，他还不至于是个青涩的小年轻，展颜的试探他能感觉到。
　　他有些无奈，“你故意拿我开心呢，我要是有对象，还能整天跟别的女孩聊天？”
　　“那我这么问你生气了？”
　　吴别就听不得展颜这副委屈巴巴的语气，“我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展颜倒是不怯场，“我只是想问清楚嘛，别哥你这么好，怎么会没对象？她们也没眼光了吧。”
　　给吴别夸得有点飘飘然了，也不是没女人对他示好，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只不过他职业的特殊性，人家一听说他是跑船的，现在还在跑海船，好几年不归家，态度立马冷淡不少。
　　他这人呢，就是别人热情一点，他脸皮也厚，但是别人有意疏远，他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老在外面，感情就会淡，长久不了的。”
　　吴别也不怪别人，毕竟他自己清楚，干他们这一行的，处对象结婚本身就是件难事，例子他也见了不少，只能说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不这样觉得，我觉得开船挺好的呀。”展颜音调提高了不少，好似有些兴奋，“我觉得你很自由，视频里很帅，我看了你的视频都好喜欢，你人也好，哪儿哪儿都好。”
　　吴别脸都笑僵了，他有这么好吗？自己帅是可能有一点点帅的，但是展颜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弄得他这个厚脸皮都有点害臊。
　　他抓住脑门，谦虚道：“也……也没有吧……”
　　“有，你特别好。”


第7章 
　　你要说吴别不好，他能想出八百个理由来反驳你，但是你要像霍展颜这么变着法地夸他，他晕头转向，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哎呀，你这个……你真是……”
　　霍展颜特别诚恳，“我说的都是实话，哥哥你不信我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信你吗？”自己也就一般帅吧，主要这海上的太阳毒辣，他晒黑了点，有男子气概，小姑娘迷上自己也实属正常，“还没人这么夸过我呢。”
　　“难道哥哥以前的女朋友都没有夸过你吗？你总不能没谈过女朋友吧？”
　　女朋友倒不至于没有谈过，只是像展颜这么能夸的，吴别还是头一次遇到，“她们没你嘴甜。”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下来，吴别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语音没有断啊，展颜怎么不说话？
　　“怎么啦？怎么没声了？”吴别心说自己夸展颜来着，她怎么连话都不肯说了。
　　他这个大直男哪儿知道，霍展颜只是试探他而已。
　　片刻，电话那头终于传来霍展颜幽怨的声音，“哥哥，你谈过恋爱？”
　　毕竟吴别这个大直男，直来直往的，情商不怎么高，这种事情，但凡换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都知道打哈哈糊弄过去，吴别还能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可见他感情方面挺迟钝，不像是有过女朋友的样子。
　　吴别还沉浸在展颜甜言蜜语的夸奖之中，有点没品过味儿来，还理所当然道：“那肯定啊，哥都三十岁了，没谈过恋爱像话吗？”
　　只不过异地恋这玩意儿有诅咒的，谈着谈着就分开了，最后还落得一个耽误人家姑娘青春的罪名。
　　谁知道展颜气鼓鼓道：“我都没有谈过呢。”
　　这要是个稍微不正经的男人，估计就接着展颜的话说下去，占展颜的便宜，顺水推舟，问展颜要不要跟自己谈。
　　吴别连主动给展颜打语音都觉得冒昧，更别说让他说这么没有分寸的话，在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展颜年纪小，就算大学生，也沾了学生两个字，跟学生调情，也下流了一点。
　　自己还不知道展颜多大，吴别下意识问道：“展颜，你多大了？”
　　展颜没有遮掩，大方告诉吴别，“十八。”
　　想过展颜年纪小，但没想到会这么小，吴别琢磨着，怎么都得有二十，这十八，自己都大她一轮了。
　　就算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也够下流的，自己就不应该跟这么小的小姑娘腻腻歪歪地聊这么多。
　　“哥哥？”展颜大概是察觉到了吴别的异常，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吴别难得说话会过脑子，努力措辞，“你才十八岁，你知道我大你一轮吗？”
　　这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俩这么黏黏糊糊的不太好。
　　“可是我成年了啊。”
　　成年了难道就能无所顾忌吗？展颜可以说她成年了，有和任何人交往的自由，但自己三十来岁，总不能理所当然，厚颜无耻地逗人家小姑娘吧？
　　吴别几次沉默，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展颜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哥哥，你觉得我年龄太小，你不想理我了吗？我一个人在医院，父母忙，同学也离得远，没人跟我说话，连你也不想跟我说话吗？”
　　展颜一口一个哥哥，硬是给吴别心都叫乱了，就算不应该有那么荒唐的想法，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医院，自己就当她是妹妹也行啊，平时说几句话哄哄她怎么了？他吴别要是思想不抛锚，展颜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他？
　　“怎么又说这种话了？都答应你的，陪你说话，给你拍照，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即便是吴别这么说，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顿时正经了不少，至少他是不再冲着展颜傻乐。
　　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两人都挺难受的，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吴别连忙道：“有人敲门。”
　　他以为展颜会挂语音，没想到语音没有中断，显然是要等自己，他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开门。
　　门一打开，谭弋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盘盐焗龙虾，他笑着跟吴别道：“别哥，刚在酒馆都顾着喝酒，回来又忙活了一阵，大家都饿了，我师父做了盐焗龙虾，我看你不在食堂，去晚了就没了，所以我特意给你拿过来。”
　　吴别这会儿因为“女大学生”的事情正焦头烂额呢，谭弋的出现总算是让自己缓了口气。
　　“谢谢啊，有心了。”
　　送走了谭弋，吴别又得回去面对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大学生”，他刚拿起电话，展颜多半是听到了他的动静，闷闷道：“哥哥，你还是觉得跟你船上的人有话说对吗？”
　　吴别哪能没听出展颜话里的醋味，他也跟脑抽似的，解释道：“他就一男孩儿，这不人家好意嘛，给我拿东西吃。”
　　解释是吴别的本能，解释完他又觉得多余。
　　这通电话因为医生检查被迫中断，原本高高兴兴的两人，最后都弄得挺不愉快的。
　　吴别看着手机上那个海鸥头像走神，忍不住叹气，这叫自己以后怎么面对展颜呢，说句不要脸的话，两人连上语音的瞬间，自己连他俩孩子在哪儿上学都想好了。
　　现在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吴别狠狠塞了一口龙虾，愁人！
　　“感觉怎么样？”医生照例询问霍展颜的病情。
　　霍展颜别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有些不耐烦，“死不了。”
　　私人医院除了环境远胜公立医院外，服务态度也是一流的，医生不光不为霍展颜傲慢的态度生气，还能带着笑容，和蔼地进行检查。
　　“注意休息，有什么需要按铃就是了，值班护士随时都在。”
　　病房门关上后，霍展颜这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他绷着的脸逐渐放松，表情也从不耐烦转变成了懊恼。
　　这下好了，吴别明显是把自己当小孩，有些畏首畏尾的，早知道就骗吴别说自己二十了。
　　还有刚电话里的那是谁啊？根据霍展颜对吴别的了解和研究，除了那个高频率出现吴别视频的陈显外，他没发现还有谁跟吴别走得近啊，那个陈显已经下船，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有人跟吴别亲近起来了？
　　他倒不担心吴别喜欢女人，反正船上一个女人都没有，他一个gay，自然对男人充满敌意，毕竟那艘船上全是男人。
　　紧接着，霍展颜明显感觉吴别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有分寸了不少，而且老是那种长辈教育小辈的口吻，要他听话，要他好好配合治疗。
　　霍展颜心都在滴血，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部分货卖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准备起航去下一个港口。”船长正在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吴别是投资人，现在在船上没有职位，属于是啥都干一点，正听得认真，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多少能猜到是展颜，犹豫片刻，还是掏出手机瞥了一眼。
　　一张照片，和好几条文字消息。
　　“哥哥，太疼了。”
　　照片上是展颜的手背，这小姑娘的手骨结过分分明，皮肤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手背上那几个针眼格外醒目，还青了一块儿。
　　“怎么搞的？”吴别耷拉着脑袋，飞快回复展颜的消息。
　　“护士是新来的，说我血管太细，扎针老扎不进去。”
　　这不遭罪嘛，吴别看着可怜，替展颜愤愤不平，“这还私立医院呢，怎么技术不到家的护士都直接上岗啊？”
　　他又赶忙在网上搜了解决办法，“我看网上说过了二十四小时热敷，你问问医生能不能热敷，能的话晚上让护工给你弄弄。”
　　这父母要是不管的话，就算是私立医院，也会受欺负的。
　　吴别正担心呢，突然跳出来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条，他盯着语音条心里痒痒，这开会呢，自己又没戴耳机，可要是不知道展颜说了什么，他浑身难受。
　　他想起还有语音转文字的功能，刚点上去，手指一抖，文字没有转出来，展颜的声音先传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这几天我跟你说什么你都教育我，也不关心我一个人在医院怎么样了，我手背疼死了，昨天晚上我这边也下暴雨，打了好久的雷，我都不敢给你打语音，我怕你会不耐烦……”
　　会议室的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吴别，吴别手忙脚乱地去关手机，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大家都听到了一个御姐音跟吴别诉苦呢。
　　“谁呀别哥？”
　　“谈恋爱了啊？”
　　“谁家的妹子？我们认不认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吴别噌地站了起来，想要逃离现场，几个水手快他一步，直接将他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除了上岸，在船上能听到女人的声音别提有多新鲜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八卦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就算自己没有谈上，也得听听别人的，过过耳瘾。
　　吴别难得有些害臊，“什么啊？别胡说八道啊，就是个小女孩，还在读大学呢。”
　　“女大学生！”众人异口同声，淫荡的眼神仿佛看到吴别跟女大学生做过什么一样。
　　吴别被盯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奋力挣开桎梏，落荒而逃。


第8章 
　　心理上接受不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但是生理上吴别完全招架不住，你说一个小姑娘整天给你发消息撒娇，动不动就是治疗太疼了，夜里太黑了，没人陪她，多久没看到家人了这些内容，你让吴别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怎么能视而不见。
　　每天早上一睁眼，醒来一看手机，就是展颜的短信消息，吴别这边刚给她回个早，界面上立马跳出展颜发来的语音申请。
　　吴别抹了把脸，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随后按下接通键，“喂？”
　　“哥哥你起了？”
　　一大早就能听到这么腻歪的声音，吴别顿时觉得骨头都酥了，十八岁十八岁，他反复在内心强调，面上还得故作镇定，“嗯，怎么这么早啊？”
　　“今天一早做了复查，医生说，等我情况好一点后，就可以做康复治疗了。”
　　吴别趿拉着拖鞋往厕所走，一边听展颜说话，一边洗漱，早上太阳不大，水冰冰凉凉的，泼到脸上神清气爽，他顿时精神了不少，听展颜絮絮叨叨说完，他才接过话。
　　“你听话点，配合治疗。”
　　大概是态度太官方，展颜很受伤，“你只想对我说这句话吗？我每天输液都好难受，你还对我这么冷淡。”
　　给吴别说得愧疚不已，他哪儿敢搭话，只能生硬地岔开话题，“今天我们要出航，到了海上，就没有信号，什么时候到还说不准呢，我要是没回你，你记得早点睡。”
　　“去哪儿啊？”
　　“去瑟堡。”
　　霍展颜听说过这个地方，好像是个水都，“好玩吗？”
　　“哥是去工作的。”吴别又补充道，“挺好玩的，以后有机会，等你康复了，可以来看看。”
　　“你带我去吗？”
　　隔着手机，吴别还是听出了展颜的委屈，他没有告诉展颜，船一旦起航，不是一两天就能靠岸，卫星信号的流量花起来跟吸毒差不多，能用得倾家荡产，那点流量顶多是实在有急事才拿出来用用，是没法像现在一样打着语音，发着图片聊天的。
　　也好，时间久一点不联系，又只是网友，小姑娘对自己没了兴趣，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在海上航行了小半个月，吴别跟着三副做一样的事情，每天八小时开船，和四轨负责全船消防，实在闲得没事，还会跟着水手干点洗锈刷漆的工作，只是要是有事做，也就不算是难受。
　　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橘黄的落日几乎和海平面持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淹没进海水中，海天相接的地方，淡蓝的海水和橘色的天空分界线明显，景色格外迷人。
　　吴别瞥了一眼屏幕，好家伙，雷达上显示的船只还不少。
　　“今晚能到吗？”一旁的同事随口问道。
　　这算是提醒吴别了，今晚要是能到，手机就能联上网。
　　吴别朝着同事顶胯，“你帮我拍两张照片。”
　　“怎么这么臭美啊，一天拍八百张。”
　　最近总能看到吴别拍照，下雨拍，出太阳拍，连刷漆都要拍，知道吴别在发短视频，也算是为他们航运公司做宣传，但这也拍得太多了。
　　镜头正冲着吴别，吴别连忙制止，“不是拍我，拍外面。”
　　同事咔咔拍了两张，想看看效果，顺手点进吴别的相册，里头全是最近拍的风景。
　　“别哥你转性了？”
　　吴别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同事解释道：“你先前不老是自拍吗？怎么最近不自拍了，全是风景照。”
　　同事说着，还往上继续翻，吴别制止道：“诶诶诶！别乱翻啊，拍完给我放回兜里。”
　　先前那是自恋发短视频平台的，最近这些是答应展颜拍的。
　　吴别心里有些惆怅，他已经做好被展颜遗忘的准备，毕竟过了半个月，他俩一点联系都没有，他不指望展颜还能惦记他，不惦记也好，省得自己活在罪恶感中。
　　即便是找到正当理由安慰自己，吴别心里也没觉得好受，就这么半个月，展颜就把他忘了，那他是不是太没有魅力了？
　　横竖都不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换班的时候吴别听三副顺嘴说了一句今晚能到，但估计得很晚，吴别小跑着下楼梯，楼道里只有他自己，隐约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自己的卫星流量早在半个月前就用光，现在在海上，连文字都不出去，吴别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网络，跟展颜说一声，不就是烧点钱嘛。
　　思来想去，吴别还是忍住了，自己在乎的不是钱，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月，别等人家不在乎了，自己还黏黏糊糊的，到时候反倒还说不清。
　　这个点儿已经不是饭点，食堂也没啥吃的，先前在岸上买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吴别只剩下最后一桶泡面，他将就吃一口，酒足饭饱，吴别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大概是晚上就能靠岸，吴别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一靠岸他就醒了，本能地想要起身来看看，可水手们已经忙活完，一个个的嚷嚷着累，忙着回房间休息，只留下几个值班的和吴别。
　　吴别睡了一下午，海风吹拂到脸上，这会儿他正清醒，他从船尾走到甲板，又在船头站了一阵。
　　货轮进港时动静惊天动地，一旦停靠稳妥后，港口又恢复了平静，此时的瑟堡像是熟睡的婴儿，格外恬静。
　　吴别环视了一圈，几个值班的水手分散开来，背对着自己站在各个角落，这架势明显是跟人打电话报平安。
　　这种场面很常见，有点岁数的，就跟老婆孩子，年轻的，就跟父母对象打，自从父母去世，他吴别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这么通过电话。
　　有点寂寞。
　　你说打给陈显吧，陈显这个点儿肯定都睡了，而且还是跟沈计雪那小子一起，他光是想想都糟心。
　　打给……
　　吴别的手下意识伸进兜里摸手机，空荡荡的，他出来得匆忙，手机忘拿了，现在有网，自己是不是能看到展颜的消息？
　　吴别飞快朝着船尾跑去，他脚步急促，很想知道展颜给他发了什么，万一……万一展颜什么都没发呢？或者说……展颜见自己没有回她，她生气了，一气之下，就没再联系自己，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越分析吴别觉得越没底气，他连脚步都放慢了不少，默默走到房间门口，扶着门把手墨迹好半天才开门进去。
　　船舱和甲板上的温差有点大，房间里多少有点闷，吴别背靠着门板没有上前，视线却一直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
　　手机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儿，好像不曾有消息进来过，展颜到底发没发呢，自己不就是想跟她保持点距离嘛，没发也挺好的，她要是发了，那发的会是什么？
　　莫大的好奇心驱使着吴别走向桌子，越靠近，他越紧张，心脏也跟着莫名其妙加速跳动，吴别抬起胳膊，手指轻点在手机屏幕上，屏幕亮起的瞬间，界面因为进来的消息卡屏了。
　　“这么多？”吴别一把抓起手机，手忙脚乱地解锁。
　　一开始都是简单的问候，询问自己靠岸了吗，没有得到回复后，展颜的消息逐渐变得委屈起来，中间不乏夹杂着语音申请，都自己都没有收到。
　　“你真不理我了？”
　　“我去看了你的视频号，也没有更新，你是躲着呢，还是没有靠岸？”
　　大概又过了一周时间，可能是一直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展颜又坚持早晚问候，经常还会发治疗的情况，跟自己抱怨膝盖疼。
　　吴别一条一条翻阅，每次看到展颜喊“哥哥”，他胸口就跟压了块儿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干没什么这么锲而不舍呢，自己都这么过分不回她，她怎么不知道生气不再联系自己呢。
　　最近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发的，“哥哥，早啊。”
　　吴别也顾不上现在国内是几点钟，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展颜这个病人休息，他没有多想，直接发送了语音请求。
　　直到急促的铃声结束，语音都没被接通，吴别悬着的心揪得更紧了，他好像能体会展颜给他打语音没人接的感觉，有点希望，但是又看不到希望。
　　吴别不死心，又打了一遍，等待接通的时候，还切到聊天界面，噼里啪啦给展颜发文字。
　　“刚到。”
　　吴别为自己狡辩，“不是不回你消息，之前没有网，收不到你的消息。”
　　“你睡了吗？”
　　聊天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一闪而过，吴别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如果不是微信出了问题，那展颜一定看到了自己的消息，她为什么不接语音呢？
　　“展颜，你在是吗？”
　　“为什么不接？”
　　“你生气了？”
　　吴别急得汗都差点出来了，他原地转了一圈，展颜不接语音，他也无计可施，只能着急地抠了抠屁股。
　　“你接啊，算我求你了。”
　　语音申请的铃声一点都不好听，急促又刺耳，跟催命似的，眼看着时间到了，语音又会被挂断，忽然嘟的一声，界面上出现计时，语音也跟着被接通。
　　“喂？展颜？”
　　吴别喊第一声的时候，展颜没有回答他，他是个急性子，气急败坏地坐到床上，“展颜？怎么不说话啊？”
　　“喂……”


第9章 
　　短短半个月，吴别再听到展颜的声音时，他莫名觉得很愧疚，展颜应该是一直在等自己的消息。
　　展颜的声音闷闷的，自己这么晚把她叫醒，她还愿意不计前嫌接语音。
　　“这么晚，你都睡了吧？”吴别抓着脸颊，绞尽脑汁挑起话题。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展颜没睡醒，吴别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嗯。”
　　“我也是……刚到，在海上一直没有网……”吴别七上八下的，无比忐忑，他又想到起航前，自己跟展颜交代过，没网不能及时回复她的消息，她应该能理解吧？
　　电话那头静得吓人，偶尔能听到展颜翻身的声音，可翻身过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嗯。”
　　吴别哪儿受得了这个，他这人性子直来直往，如果展颜又哭又闹的，热闹点，他还能厚着脸皮解释，展颜不咸不淡的语气，他反而觉得心虚。
　　“你是不是生气了？”吴别着急忙慌为自己找补，“我们的船真的是刚靠岸，你要不信的话，明天早上我给你拍航海日志给你看，开船之前我跟你说过，到了海上就没信号了，真的。”
　　语音那头依旧安静，吴别屏住呼吸，仔细听展颜的动静，他能听到展颜轻微的呼吸声。
　　“展颜……”
　　良久，吴别终于憋不住了，又喊了展颜一声，这回他明显听到展颜深呼吸的声音。
　　“你根本就是不想理我。”展颜笃定的语气，像是亲眼看到一般，“海上没信号是真的，你跟我提前交代过也是真的，你故意躲着我也是真的。”
　　霍展颜当然知道海上没有信号，吴别不可能像之前一样，第一时间回复自己的消息，但是一条文字消息能用多少卫星流量呢？就算是不够用了，吴别回复他一句，哪怕只有一句，又能花吴别多少钱，又或者说，在吴别心目中，自己根本不配他花这个钱。
　　吴别被戳着心事，难堪地张着嘴，原来展颜什么都知道，也是，都什么年代了，真想要联系，总会有办法的，自己就是……就是……
　　他确实是想躲着展颜，他以为时间一久，展颜就会把他给忘了，他不想伤小姑娘的心，只能让展颜主动疏远他。
　　可是他预估错误，在看到展颜消息的那刻，他空荡荡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填满。
　　展颜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事无巨细，即便是两人离着千山万水，吴别也有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有个人能等着自己，盼着自己的感觉真的不赖，在一瞬间，吴别甚至想抛去道德的约束，不去想展颜到底多大了。
　　“我……没有……”吴别还想狡辩。
　　“胆小鬼。”展颜气哼哼地骂道，“我以为你是那种敢爱敢恨的人，没想到你是一个懦夫，你老是拿我年纪小当借口，既不肯完完全全疏离我，又想坚守你内心所谓的道德底线，你什么都要我主动，你一点责任都没有，你是大好人，是我不知羞耻，对你死缠烂打。”
　　吴别被骂蒙了，不是展颜骂得有多难听，是展颜说得一点没错，他心虚到不敢反驳，这么说来，他确实懦弱，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他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面对事情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人，嘴上说着道貌岸然的责任，心里想的又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展颜……”
　　“你这么怕我，是不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你不是很坚定吗？这么坚定，怎么畏首畏尾的，你不该任何事情都撼动不了你的内心吗？”
　　吴别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怼得说不出来话，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对不起。”
　　“你承认你躲着我了？”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吴别总不能继续否认，“我躲着你，就是因为我没自信。”
　　他怕展颜看出他虚伪的本质，只是嘴上冠冕堂皇，心里还是龌龊不堪的。
　　刚还跟小炮仗似的展颜，一下子没了盛气凌人的气势，说话也不利索起来，“这……这次算了，下次！下次你还这样！”
　　吴别还竖起耳朵想听她的下文，可展颜似乎没想好自己的下。
　　吴别哪儿知道，该心虚的不是他，该是霍展颜自己，自己喜欢吴别，主动搭讪吴别，在吴别面前装女人，要不是有女人这个捏造的身份，就吴别这大直男的脾气，早就把自己骂走了。
　　霍展颜哪儿敢真的跟吴别放狠话呢，这些日子没有收到吴别的消息，他眼巴巴的，他不敢生气，只有担心和害怕，他害怕吴别感觉出端倪，又或者害怕吴别真想跟自己划清界限，各种可能他都设想过。
　　他接受不了被吴别无视，所以他才一个劲儿地给吴别发消息，他也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当下这一刻，他想听吴别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吴别难得能软着声音说话，他觉得哄小姑娘就得这样，“我拍了很多视频和照片，我发给你看。”
　　这半个月里，虽然吴别心里有过纠结，甚至也下过狠心不联系展颜，但是他还是信守承诺，拍了很多视频和照片，一边想着两人不要联系了，一边又期盼靠岸的时候能跟展颜分享。
　　不少照片都是驾驶舱的位置拍到的，视野辽阔，景色壮观，霍展颜一张张翻看，问道：“你们在船上都干吗啊？”
　　他想了解吴别，了解吴别的方方面面，从工作到生活，再到吴别这个人。
　　“我啊？因为是从单位辞职后，跟朋友一起单干，我们船上另外有聘员工，我现在没有实在职位。”
　　展颜随口问道：“当老板啊？”
　　“差不多吧。”吴别羞涩地抓着有些扎手的头发，“我以前就干三副，我现在没事做，还是帮三副干活，除了负责全船的消防以外，轮流跟人换班航行。”
　　“老板还要自己干活。”
　　吴别嘿嘿一笑，“也不是什么大老板，而且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干点活能打发时间呢。”
　　吴别和陈显一样，没什么架子，很容易跟下头的人打成一片，像他们这种工人出身，并不会将干活视为吃亏，有事干，吃饱饭。
　　“我也是从水手开始干的，以前事情多，甲板的水手下完货还得扫舱呢，现在这点儿活都不算活。”
　　展颜喜欢听吴别说这些，这样的话，他就更了解吴别一些，照片都翻到底了，全都是风景照，他忍不住问道：“就这些吗？”
　　“对啊，都发给你了，这还少啊？”
　　少当然是不少的，只不过拍了这么多的视频和照片，没有一个有吴别的身影，明明吴别先前发短视频的时候很喜欢发自拍。
　　“你没发短视频吗？”
　　吴别特别骄傲地回答，“我靠岸立马就发给你了，哪儿有时间上传视频。”
　　“可是你先前的视频照片出镜率很高的，这些里面都没有。”
　　吴别总算是听明白了，“你想看哥的照片？”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直白，一点都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吴别在相册里翻了一阵，他最近还真没有自拍，先前买的那些都发过，展颜肯定也看过。
　　“那怎么办啊？我最近还真没有拍。”此时的吴别正靠着胳膊躺在床上，手机熄灭后，他在漆黑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帅脸，他对别的自信，对他的长相更自信，他脑子一抽，来了句，“没有新鲜的，要不哥跟你开视频？每一张都是动态的，还是你没见过的。”
　　说完也没听到展颜的回应，吴别心脏一沉，原本吊儿郎当的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脑子里不断回想刚才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猥琐吓着展颜了？
　　“展颜？我逗你的。”像展颜这样敏感的小女生根本不禁逗，吴别正想随便找个借口翻篇，展颜又不紧不慢开口了。
　　“我跟你说过，我长得不好看，而且我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只会更不好看，我怕你看了会失望。”
　　吴别哪儿听得展颜这么自卑，“你怎么又来了？哥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能只注重外表？而且你怎么样都好看。”
　　这句话估计是夸到展颜心坎儿上了，吴别听到她轻笑的声音，只不过展颜又冷不丁开口。
　　“可是你视频账号里的喜欢，全是跳擦边舞的大胸美女。”
　　吴别一愣，手忙脚乱地点开视频软件，好嘛，自己的“喜欢”一打开，清一色的全是美女。
　　嘶，吴别暗自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就不点赞了。
　　“这个……这个就是……俊男靓女任谁都会多看几眼的，欣赏，欣赏而已，我又没有私下去找这些女主播要联系方式。”吴别觉得自己一个单身汉最多看看，比较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看看没有罪吧。
　　“俊男靓女？”展颜的重点总是那么奇怪，“那怎么没看到你给男的点赞？”
　　自己又不是陈显，又不喜欢男的，给男的点赞干什么，他又不是变态。
　　吴别脱口而出，“我给男的点赞干嘛？我又不喜欢男的。”


第10章 
　　吴别的每张照片，每条视频，说话的语气和行为方式，无不彰显他就是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不然霍展颜也不会装女人接近他，但在知道吴别最好的朋友是gay后，他又好像看到一点希望。
　　“是吗？那你朋友怎么喜欢？”霍展颜试探道，照理来说，像吴别这样的钢铁直男，是接受不了同性恋的朋友的，除非吴别他口是心非。
　　先前是没人诉苦，给陈显面子，如今展颜能主动问起，吴别恨不得跟她聊到天亮。
　　“你不说这事还好，你都不知道，气死我了，我朋友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先前明明是个喜欢女人的大好男儿，结果遇上姓沈的这小子。”吴别觉得自己很客观，既然让展颜评理，他绝不添油加醋，他又补充道，“虽然，我朋友先前是被女人骗了，但是姓沈的趁虚而入，也不是什么好鸟，也不知道他给我朋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我朋友什么都依着他。”
　　吴别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痛心疾首，“你都不知道，我朋友……我朋友他……”
　　说到一半，吴别想起多年前噩梦一般的画面，他眼前一黑，扶着床沿才没背过气去，算了，不说了，给陈显一点面子，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在自己脆弱纯洁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吴别觉得自己脏了，眼睛脏了，心也脏了，他义愤填膺道：“所以我发誓，以后的同性恋，我见一个打一个！”
　　他慷慨激昂一通，自己都觉得热血沸腾，但展颜给他的反应却很平静，是不是吓到展颜了？在女孩子面前喊打喊杀的确实不太文明，他也算是个有素质的人。
　　“展颜？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语音那边，展颜依旧很沉默，吴别确信，自己就是吓到展颜了，“我不是说你啊，你别害怕，我说同性恋呢，而且我平时不打人，我是热心市民，我还做好事呢。”
　　展颜还是不说话，吴别彻底急了，“我真的开玩笑的，算了，我连同性恋都不打了，我真的不打人，我就嘴上说说，展颜？”
　　是自己骗了吴别，霍展颜哪儿敢生气呢，他不说话只是心虚，更害怕吴别听出他的心虚，他再清楚不过吴别是个直男，听到吴别说这些话他也不意外，只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受伤，他只求以后吴别打他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展颜？”
　　再次听到吴别呼唤自己的名字时，霍展颜回过神，“我在。”
　　“你怎么不说话啊？”吴别小心试探，展颜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走神，不像是生气。
　　“没……”霍展颜的否认很没有说服，所以他生硬地岔开话题，“下次吧，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再视频。”
　　刚还以为展颜生气了，转头又答应自己视频，吴别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他确实不纠结展颜长得美丑，但是对展颜的好奇心又是难以抑制的。
　　吴别欣喜若狂，在床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恨不得把被子都拱到地上，但还得维持表面的镇定，不能让展颜看笑话，误会他是毛毛躁躁的黄毛小子，他克制住笑意。
　　“真的？你过生日？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想平时喜欢什么？告诉我，我当生日礼物送你了。”
　　可惜，吴别那股子兴奋劲儿还是透过手机传到了霍展颜耳朵里，霍展颜被他的笑声感染，“我喜欢的？”
　　“对呀。”吴别兴冲冲道，他想想啊，小姑娘无非喜欢一些好看的小物件，正好自己在国外，看到顺眼直接买给她，自己还不知道展颜喜欢什么呢，“你喜欢什么？平时也没听你说过。”
　　“摩托车。”
　　就在吴别琢磨是香水还是包的时候，展颜冷不丁开口说了句“摩托车”。
　　“啊？”吴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喜欢摩托车？你会骑吗你就喜欢？”
　　别的女孩会不会霍展颜不知道，但是他是真的会，他反问吴别，“你瞧不起人啊？”
　　“我……”吴别忍不住笑出声，“也不是瞧不起人，就是有点意外。”
　　“跟你想象中不一样？”
　　吴别坦然承认，确实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不一样。”
　　霍展颜有点好奇，在吴别心目中，自己是怎么样的？
　　“怎么不一样？”
　　吴别“嘶”了一声，飞快翻阅他跟展颜的聊天记录，展颜给他发的照片不多，只有一张输液的，照片里能看到展颜骨结鲜明的手背，和被子下双腿模糊的轮廓。
　　他一直觉得展颜是个身材高挑，且偏瘦的女孩子，她才十八岁，声音成熟，长相稚嫩，照她现在躺在床上的情况，多半还带着点儿病气，不管怎样，都无非将她和摩托车联想到一起。
　　“我还以为你挺文静的。”吴别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出车祸是因为开摩托车吗？”
　　电话里的展颜沉默了片刻，随后似乎有点不高兴，“怎么连你也这么问？我那天骑着摩托车出门是不假，但是我是下车后才被车撞的，而且我也是为了帮人，你这想，我父母也这样想，我跟他们解释了好多次，他们根本不听，我知道你们都对我有偏见。”
　　吴别是头一回听展颜车祸事故的完整版，将摩托车和车祸联系起来是很正常的反应，但展颜这么激动，还是因为她父母不信任她，所以她敏感。
　　“摩托车好啊，谁说小女孩不能喜欢摩托车了？”吴别话锋一转，“以后要是我俩见面了，你还能载我。”
　　展颜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喃喃道：“可是我现在骑不了了。”
　　说起展颜的情况，吴别先前也没有跟她深入探讨过，但他能感觉到展颜多少有点灰心，除了痊愈的可能只有四成外，他父母对他的态度也够让人寒心的。
　　“展颜，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肯定能治的，你别这么抗拒，积极一点做康复训练。”吴别又补充道，“就算最后的效果不佳也没事，其实我骑摩托车也挺厉害的，我可以载你。”
　　“吴别。”展颜忽然郑重其事喊了吴别的名字，平时都是哥哥、哥哥地叫，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吴别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猛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话，说被人叫全名，不是要被揍，就是要被表白。
　　吴别嗓子一紧，一咽唾沫，喉咙生疼，“啊？”
　　“没什么。”
　　吴别没头没脑的，又松了口气，他吧唧了两下嘴，只觉得嘴里寡淡。
　　瑟堡作为水上城市旅游业发达，吴别他们靠岸的第二天，船上船员就按捺不住了，只要没事就结伴出游。
　　“谭弋，你要没事的话，你陪我去街上看看。”
　　被吴别点到名字的谭弋此时正在厨房削土豆，他茫然地指了一下自己，“我吗？”
　　货都已经卸下来了，其他船员老往岸上跑，吃饭的人也不多，吴别点头，“是啊，反正也没几个人在船上吃饭。”
　　谭弋偷摸着看了他师傅一眼，张师傅知道平时没人带谭弋玩，这会儿老板开口，他大手一挥，“去呗，别整天待在厨房，这点土豆已经够了。”
　　谭弋笑得合不拢嘴，快速换衣服，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吴别上街。
　　吴别特意带上谭弋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己待会儿还要买东西，这小子会外语，比自己跟人瞎比画方便。
　　“别哥，我们去哪儿啊？”
　　水上城市里的交通除了小艇方便外，也就是摩托实用一点，能快速穿梭在城市的小巷子里。
　　吴别打算租摩托，刚想付钱，谭弋一脸为难开口道：“别哥，我不会骑车。”
　　吴别有些嫌弃地打量着谭弋，展颜那小丫头都会骑呢，谭弋一个大小伙子还不会，真没出息。
　　“算了，你坐我后面。”
　　谭弋刚坐到吴别身后，摩托呜的一声起步，吴别熟门熟路的，甚至连导航都不需要，很快就朝着城市的中心驶去。
　　摩托速度很快，谭弋刚上岸，有点不适应，忍住想吐的冲动，好几次都想叫吴别慢点，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摩托猛地停在了一家小店门口。
　　“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吴别长腿一伸，跳下车来，见谭弋脸色惨白，他无奈摇头，“摩托车都能晕车？”
　　胃里的翻涌逐渐平静，谭弋没吐出来，他小声嘀咕，“是你开得太快了。”
　　吴别没接他的话，指着店铺道：“走吧，我买东西，你帮我砍砍价。”
　　不是吴别小气，是当地人看你是外地人，语言不通，把你当冤大头一样宰。
　　谭弋抬头看了眼招牌，卖摩托车配件的，他们在船上啊，买什么摩托车配件，可他没问，感慨道：“别哥，路你挺熟啊。”
　　“开船的能不记得路吗？又不是第一回来了。”吴别环视了一圈店里，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一双粉色的摩托手套上，他看了眼吊牌，果然没有价格，再看看老板表情，肯定张口又是个惊掉人下巴的数字，他转头冲谭弋使了个眼色，谭弋心领神会。
　　果然，带着翻译出门方便得多，手套很快被吴别收入囊中。
　　从店里出来，谭弋站在摩托车旁，忍不住问道：“别哥，你给谁买呢？”
　　粉色的，总不能是吴别自己用吧。
　　吴别懒得解释那么多，如果说是给展颜买的，谭弋肯定会问东问西的，上回手机外放的教训他已经吸取了。
　　“我自己买啊。”
　　“啊？”谭弋一脸错愕，还真是给自己买啊，没看出来，吴别看着挺糙的一男的，喜好还挺少女，居然喜欢粉色。


第11章 
　　快递来得巧，霍展颜生日当天早上，他就收到了消息，他自己下不了床，只能麻烦护工帮忙。
　　人护工给霍展颜将快递拿上来了也没打算走，扭捏地杵在一旁，明显是有话要说。
　　“有事？”念在人家帮自己拿快递的份儿上，霍展颜主动开口询问。
　　护工这才说道：“那个小颜，我儿子今天生日，晚上我能不能请个假，我现在帮你擦身子，晚上就麻烦你自己点个外卖。”
　　年轻人的恢复能力很强，霍展颜现在不跟之前一样不能离人，点个外卖啥的，他自己完全能行的。
　　霍展颜原本眼巴巴地看着快递，心里还催促着护工快点离开，这会儿心里空落落的，明明自己跟护工儿子一天的生日，护工请假都得提前回去准备，谁还记得他的生日呢？
　　见霍展颜表情不太好，护工也知道自己请假挺过分的，刚想改口，霍展颜不带感情道：“嗯，早点回去吧，祝你儿子生日快乐。”
　　也祝自己生日快乐。
　　护工欣喜若狂，毕竟霍展颜平时对谁都拉着个脸，不到逼不得已，连话都不肯多说，自己照顾他也是小心翼翼的，没想到今天请假这事，他能轻易让自己离开。
　　“谢谢啊，谢谢你啊小颜。”
　　等霍展颜吃完饭，护工仔仔细细给他擦了身子，临走前见他还看着没有打开的快递，护工忍不住问道：“小颜，快递是不是要打开，要不要我帮忙？”
　　霍展颜胳膊一伸，将东西拿到了一旁，又是平时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还拿后背对着人家，“不用。”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护工也不好勉强，麻溜地收拾东西。
　　“那我先走了，小颜你明天想吃什么，晚点给我发消息就成。”
　　霍展颜没有回应，护工叹了口气，随后离开了病房。
　　等到护工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霍展颜这才转头张望，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他靠着手肘艰难坐起身来，两个包裹，他脸色越拆越难看。
　　第一个包裹开拆是他蕾丝边的上衣，因为没有他的尺码，他找了个好几家大码店，才找到一件像样的，虽然看着质量不咋地，但是勉强能穿，特别是透过镜头，吴别应该看不出来问题。
　　可第二个包裹是假发，霍展颜特意挑了直男最喜欢的黑长直，就是这么简单的假发款式，经过快递的摧残和蹂躏变得跟雷劈了似的，这是黑长直，他要是戴这玩意儿跟吴别视频，吴别可能会误会他是颗海胆。
　　霍展颜怒火中烧，找店家理论，“这跟你们图片展示的一样吗？你们虚假宣传啊！”
　　“抱歉亲亲，您可以拿吹风机吹一下，或者我们可以给您补发新的。”
　　自己又不是干美容美发的，哪儿会吹造型，就算让他们补发，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霍展颜还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柔弱中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二哥？”
　　霍展颜猛地回头，对上霍展婷错愕惊恐的目光，他完全来不及藏，女装和假发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病床上。
　　“你来干嘛！？”霍展颜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地缝让他钻，他色厉内荏地提高声音，从气势上吓唬住霍展婷。
　　霍展婷被他吼得一哆嗦，垂下眼睛都不敢跟他对视，好半天才嗫嚅着声音道：“今天你生日……我请假来看你……”
　　霍展颜这才注意到霍展婷手里的蛋糕盒子，盒子透明的，不大，里面装着一小块儿慕斯蛋糕。
　　刚大吼大叫，霍展颜全身血液加速流动，雪白的皮肤都透着红润，他耳边嗡嗡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霍展婷知道她二哥的，逞强又要面子，自己不要大惊小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行了。
　　“我进来了。”
　　霍展婷礼貌性问了一句，见霍展颜还在哼哧哼哧生气，也没说拒绝话，她顺手关上房门，慢慢走进房间，将蛋糕盒子放到了床头柜上，小心拆开后，又推到霍展颜面前。
　　“要插蜡烛吗？”
　　霍展颜觉得自己有点贫血，眼睛都花了，良久盯着蛋糕没说话，最后硬生生憋出一句，“你知道我几岁吗就插蜡烛。”
　　“十九啦。”霍展婷回道，拿出准备好的蜡烛给霍展颜点上，“给你唱生日歌吧。”
　　也不等霍展颜答应，她自顾自唱了起来，小女孩的音色干净空灵，能将人躁动的内心抚平，霍展颜竟然安安静静听他妹妹唱完。
　　“吃吧。”
　　那块儿蛋糕很小，完全不够两个人分，霍展颜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呢？”
　　“我不吃甜的，我减肥。”
　　霍展婷细胳膊细腿的，风大一点都能把她刮走，她还减肥。
　　打从出事故进医院，霍展颜很久没闻到奶油的味道，他原本不喜欢这口的，还是赏脸吃了点。
　　病房里很安静，兄妹俩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等到霍展颜吃得差不多了，霍展婷才轻声开口。
　　“假发要打理才行。”
　　霍展颜吃蛋糕的手一顿，叉子都快捏断了，他想解释，他不是那种喜欢女装的变态，但是他又觉得跟自己这个妹妹没什么好解释的。
　　好在霍展婷也没有要多问的意思，起身走出病房，过了一阵后，手上拿着梳子和吹风机回来了。
　　她善解人意，主动跟霍展颜解释，“跟护士站借的。”
　　霍展婷的动作很熟练，在霍展颜印象里，他妹妹是个在父母规划的道路里，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不像是能干美容美发的。
　　“你打算辍学开理发店了？”霍展颜问话都得阴阳怪气，“那你爸妈肯定不会答应的。”
　　霍展婷也不跟他计较，“我跟我同学一起玩cosplay，得自己打理假发才行。”
　　自己对霍展婷的事情并不感兴趣，霍展颜故作冷漠道：“哦，你爸妈居然能让你玩这些不三不四的。”
　　“他们不让。”吹风机骤停，房间静得可怕，霍展婷将假发递给霍展颜，“我是偷偷玩的，我跟你一样。”
　　霍展颜怔愣住，没明白霍展婷的意思，但霍展婷已经将假发塞到他手里，准备离开。
　　“蛋糕已经吃了，我要回去了，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再不回去，老师会给爸妈打电话的。”
　　原来真是特意请假来给自己过生日的。
　　“生日快乐二哥。”
　　霍展颜想回应霍展婷一声的，可他怎么都张不开口，手里的假发还带着余温，他揉了揉发丝，现在的假发跟一开始的海胆简直两模两样。
　　还是有人记得他生日的……
　　“叮”的一声，微信提示音打断了霍展颜的思绪，他点进去一看，是吴别。
　　“生日快乐。”
　　“今天你爸妈来陪你了吗？”
　　“吃蛋糕了没？”
　　吴别一发就是三条，霍展颜嘴角忍不住勾起，还是有人记得的，别人就算不记得，吴别肯定会记得的。
　　“没有。”霍展颜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的，果不其然，下一秒，吴别的语音申请就发过来了。
　　霍展颜打开变声器，随后接起了语音，“哥哥。”
　　“你父母怎么这样啊？今天都不来看你！让你一个人在医院？不会连个电话都没有吧？”
　　霍展颜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他可不算撒谎啊，他父母确实没来，确实也没给他打电话，他现在确实也是一个人在医院。
　　“而且我的护工请假了，给她儿子过生日去了。”
　　这不是戳吴别心窝子吗？凭什么别人就有人陪着过生日，展颜就没有，别人有的，他的展颜也得有。
　　“你给我个地址，我给你订个生日蛋糕，你要吃不了，你就请医生护士吃。”吴别觉得不妥，“我还是直接给你转钱吧。”
　　毕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找展颜要地址不太好，人家小姑娘也是需要隐私的，说完，吴别直接给展颜转了两千块钱。
　　这年头，纯爱不如纯金。
　　虽然展颜在私人医院，但是她给吴别的感觉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吴别估摸着她也没多少钱，给钱比什么都实在，让展颜去买点她喜欢的蛋糕，总比自己挑半天不符合她口味的好。
　　男人转钱的速度，决定了他爱你的程度。
　　钱霍展颜没有着急收，他换了衣服，戴上假发，又点开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里自己摆弄着假发，直到完全看不出破绽来，他按下床头的自动窗帘的开关，窗帘缓缓关上，房间里也跟着暗了下来。
　　“赶紧把钱收了啊。”吴别有点焦灼，他生怕展颜不收，他又怕展颜有负担，“反正也没多少，你自己买生日蛋糕。”
　　“哥哥。”
　　展颜这声“哥哥”直接把吴别叫哑声了，他“啊”了一声，总觉得展颜有话要说。
　　“我说我生日的时候，我们视频，你不记得了？”
　　吴别当然记得，这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嘛，没等吴别说话，屏幕中间跳出来个视频请求。
　　来了来了！
　　吴别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手都在哆嗦，他猛地扇了自己手背两巴掌，这才冷静下来，他屏住呼吸，心一横，直接点了接受。
　　“咚”的一声，吴别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他脑子一下子像是卡壳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嗓子眼儿，他整个人如同从云端坠落。
　　人呢？怎么乌漆墨黑的，国内现在天黑了吗？


第12章 
　　那片漆黑的屏幕中，吴别没看到展颜出镜，而是在右下角看到了自己的傻样，虽然展颜看过自己的视频和照片，平时对自己的长相也是相当自信，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吴别莫名其妙开始没信心。
　　“展颜？”吴别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他没有催促展颜，不想给展颜压力，他原先说话都不经过脑子的，现在一句话得在嘴里反复琢磨，再三斟酌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咋没看到你人？”
　　“别哥。”展颜的声音闷闷的，漆黑的画面中有影子一闪而过，他像是躲在被子里在跟吴别说话。
　　这声“别哥”比平时的调调还要低，有点黏黏糊糊的，听得吴别嗓子眼儿都紧了，他本能地咽了咽唾沫，画面里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结上下滑动的动作。
　　真丢人！
　　吴别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打语音的时候展颜看不到也就算了，这会儿开着视频呢，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展颜眼皮子底下，自己就不能矜持一点，给人家女孩子留个好印象吗？
　　“你是不是紧张啊？”躲在黑暗里的展颜反客为主。
　　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很被动，吴别干笑一声，他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一点，故作镇定道：“你都躲着不出镜，还说我紧张？”
　　展颜那边传来的翻身的声音，衣服的布料跟床单摩擦在一起，发出暧昧的响动。
　　“我长得不好看，我怕你不喜欢。”
　　吴别一听，嘴比脑子快一步，“三头六臂啊？”
　　展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那倒没有。”
　　今天是展颜的生日，吴别也不想她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如果她没有准备好，自己也不强迫她。
　　“没事，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俩就这样聊就行了，等你哪天觉得能让我看看你了，你再出镜就是。”
　　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时机了，霍展颜忙拒绝，“我没有不好意思，你等等。”
　　这声“你等等”让吴别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咬着牙死死盯着屏幕，屏幕上的黑影移动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黑影停了下来。
　　“我开灯了。”
　　吴别收紧来了拳头，想回应展颜一声的，但他嗓子里又干又涩，毫无征兆地，一道微弱的黄光亮起，画面里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昏黄的暖色调灯光笼罩在少女的脸上，一张姣好的面容上略带病气，瀑布似的黑发垂到了胸前，齐刘海遮住了本就不大的脸蛋，少女的眼神清纯又干净，透过镜头，刚好跟吴别对上，让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别哥……”
　　“啊？啊！”吴别差点没立正站起来。
　　展颜见他反应这么大，问道：“我是不是很怪，不好看，吓到你了？”
　　吴别一张嘴被自己的唾沫呛了气嗓，咳得惊天动地，给展颜吓一跳。
　　“别哥，你没事吧？”
　　吴别疯狂摆手，好半天才顺过气来，画面里，他咳得脖子粗了，也脸红了，再看看展颜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他真是……丢人现眼。
　　“怎么了？”展颜的眼神有点躲闪，“是不是跟想象中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就像当初刚听到展颜的声音一样，在吴别的想象中，展颜应该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女生，但是无论是声音，和长相，都和自己的想象背道而驰，展颜的声音成熟，五官立体，连长相都显得格外英气，长得很抓人眼球，看一眼便能牢牢记在心上，那种好看有些不真实，跟电视上的混血儿差不多。
　　大概是吴别不说话，展颜彻底没了信心，“不好看是吗？”
　　“没有！”吴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展颜这样的都叫不好看的话，那就没有长得好看的人了，现在的大美女都这么自卑吗？他笃定，“好看！”
　　展颜抿着下唇，嘴角有微微的笑意，湿漉漉的双眼时不时会抬起偷瞄镜头一眼，意识到吴别在看她，她又会迅速地躲开。
　　“那个……”吴别额头都要抓烂了，憋出一句脱裤子放屁的问题，“今天你生日哈？”
　　展颜也不嫌他没话找话，老实回应，“嗯。”
　　“你爸妈也没来……”吴别的脑子离家出走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展颜一脸受伤地冲镜头点头，吴别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完了，说点什么好呢？
　　问她吃了没？还是问她国内现在几点了？
　　就在吴别焦头烂额的时候，展颜主动开口道：“你不是说给我买了礼物吗？”
　　“啊！对对对！”吴别的声音有些兴奋，下一秒，镜头一晃，吴别从画面里消失，只剩下乳白的天花板。
　　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过后，吴别喘着粗气将他的大脸杵到了镜头前，“你看。”
　　一双粉色的机车手套出现在视线里。
　　“你不是说你喜欢骑摩托车嘛，我就想着送你一副手套，等回头我托人给你寄回去。”
　　霍展颜的眼睛眨了眨，修长的睫毛一上一下的，吴别老是忍不住偷看，他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那睫毛要是扫在手心里，一定痒飕飕的。
　　“是不是不喜欢？”
　　霍展颜摇头，这个颜色，很符合直男对女生的刻板印象，吴别很用心，很投其所好。
　　“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什么水晶项链之类的。”霍展颜对吴别这样的直男也有独属于他的刻板印象。
　　吴别一开始确实打算送饰品的，但是想到展颜当时聊起摩托车的语气，他知道，展颜父母都不支持，自己总得想办法鼓励鼓励她。
　　“谢谢，我很喜欢，只是我现在用不到。”
　　小姑娘眼眸一垂，看得吴别心肝俱颤，“现在用不到，以后能用到，先前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好了，你还要骑摩托车载我的。”
　　“嗯。”展颜总算跟抬头跟吴别好好对视一阵，她别了别耳边的长发，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
　　吴别觉得自己也不是那种下流的色狼，怎么这眼睛不听使唤，直勾勾地看着人家，眨都不带眨的。
　　“哥哥。”平时光是听展颜喊声“哥哥”都要命，现在还得直面她这张漂亮脸蛋，吴别晕头转向的，吸气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他不会是晕船了吧。
　　“啊？”
　　展颜眼神湿润，“过了今天我就是十九了。”
　　吴别现在只剩下一个空脑袋，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十九好啊，十九年轻。”
　　“你之前说我十八太小了，现在我十九，十九不小了。”
　　吴别只觉得展颜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自己的耳朵，可自己就是无法立马做出反应，只能下意识附和，“是啊，是啊。”
　　“你答应了？”
　　展颜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多看几眼，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吴别茫然地“啊”了一声，“什么？”
　　他就知道，吴别压根儿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霍展颜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装作受伤的模样，重复一遍。
　　“我说我十九了，不是十八岁的小孩了。”
　　这话说的，跟一个五岁大的小孩说自己不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吴别缺失的脑干终于归位，他也慢慢品出味儿来了。
　　“我……”当初只是听着展颜的声音，自己拒绝起来都很困难，现在看着展颜这张脸，吴别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啊？”
　　这哪儿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这……吴别语塞。
　　展颜可怜巴巴地看了吴别一眼，“还是说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但是你不好意思说，怕伤我自尊。”
　　“没有！”吴别激动得差点破音。
　　“那就是你认识了其他人，比我好，是外国人吗？”
　　吴别从床上爬了起来，胸口的衣服乱七八糟，“怎么可能！哥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展颜歪了一下脑袋，“那没有其他人，你对我也没有不满意，我现在也不是十八岁，那是为什么呢？”
　　这步步紧逼的，给吴别直接逼到了墙角。
　　“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吗？”
　　也对，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一句不喜欢就足够了，只要自己承认，承认不喜欢展颜，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吴别张了张嘴，喉结像是在嗓子里划船，死活发不出声音来，他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展颜哪儿哪儿他都喜欢。
　　“吴别……”展颜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撒娇，连看吴别的眼神都变得黏腻起来。
　　她真的不自信吗？吴别觉得展颜应该很清楚她自己的长相，也很清楚她的优势，这跟持靓行凶有什么区别。
　　吴别哪儿受得了这个，展颜这长相，给他都看自卑了，“我……我……我哪儿能不满意，我是怕你对我不满意。”
　　展颜气鼓鼓的，“你明知道是我主动加的你，是我主动跟你说话的，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就是想听我说这些是吗？”
　　吴别极力克制笑意，嘴都歪了，他也不是逼着展颜表白，但是亲耳听到，心里也美得不行。
　　“你冷静一下。”自己也冷静一下，要不是两人没待在一起，吴别这会儿真想按住展颜的脑袋，“要不你再想想？”


第13章 
　　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要吴别自己松口，如果是他霍展颜逼着吴别妥协，那就没有意思了。
　　霍展颜明白，吴别是觉得他年纪小，即便是十九岁，吴别依旧不能理所当然地跟他在一起。
　　见展颜不说话，吴别心里七上八下，他觉得他自己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一个大美人三番两次跟他示好，他还端上了？但是总不能看人家长得漂亮，就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哎呀，他真是左右为难。
　　“不高兴了？”吴别试探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展颜的脸上，生怕漏看展颜任何一个表情。
　　霍展颜还不至于生气，但吴别这么问，自己自然要矫情一点，他深吸一口气，装作受伤的模样。
　　“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就不高兴啊？我哪儿那么大的脸？”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分明就是在怨自己不识抬举，吴别被展颜给逗笑了，他倒是想顺坡下驴，直接答应，但是他是真的想让展颜想清楚，他怕展颜只是脑子一热，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
　　吴别没有把话题故意往刚才的事情上引，不动声色问道：“我刚就想问来着，你那儿怎么这么暗？国内天还没黑吧？”
　　展颜也是个聪明人，不再对吴别穷追不舍的，想给吴别一点时间。
　　“我怕你嫌我不好看，所以先把窗帘拉上，你就看不清楚了。”
　　吴别知道展颜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真是恨得牙痒痒，很想掐展颜的脸，这脸蛋看着就软。
　　“你呀。”
　　霍展颜不再揪着不放，他还没好好看看吴别给他的手套呢，“我的手套呢，我还没好好看看呢。”
　　吴别一听，立马将镜头对准了手套，这粉色是黑粉配色，粉色的部分其实没有黑色多，但是足够抢眼。
　　光是看视频里，霍展颜觉着手套的尺寸有些小，“看着有点小。”
　　“怎么可能！”吴别说着就要试戴给展颜看，他捣鼓半天，手掌还有半截儿是露在外面的，但他信誓旦旦，“只是我手大，你戴绝对不小。”
　　吴别把自己当女生呢，这么想也正常，霍展颜还故意装傻，“你怎么知道我的手就比你的小？”
　　“那我肯定知道啊，你细胳膊细腿儿的……”
　　吴别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他想起展颜先前给他发过的照片，再看看现在镜头里的人，越发确定展颜个子肯定高挑，可就算她再高，一个小姑娘的骨结总不会比他这个大男人还粗。
　　“你一个小女生的手能有多大？肯定没我大的。”
　　霍展颜歪了一下脑袋，“那可不一定。”
　　这小丫头平时挺乖，心气儿还挺高，吴别觉得有趣，“那我俩比比？”
　　忽然，展颜抬起手腕，将手凑到了镜头前，隔着手机，压根儿看不出具体的大小来，展颜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但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确实比一般女生要大一点，但吴别坚信，再大也不可能有自己大。
　　“看着也不大啊。”
　　比手大小本身就有些暧昧，吴别努力克制住自己胡说八道的嘴，可展颜这丫头不受他控制，张嘴就来。
　　“别哥，你的手这么大的话，是不是刚好能抓住我的手？”
　　吴别嘴角的笑容在快要压不住的时候，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子，以作掩饰，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答的话，吴别怕他一张嘴就开黄腔，不答的话，在展颜面前又太被动。
　　“别哥，你掌心有茧子。”展颜眼尖，这点细节都能注意到。
　　吴别听闻将掌心朝上对着镜头，解释道：“我们都是从最底层的水手做起的，干的都是体力活，有茧子不是很正常，跟你细皮嫩肉的没法比。”
　　“你怎么知道我细皮嫩肉的？我之前骑摩托车还风吹日晒呢。”
　　那能一样吗？不是看吴别瞧不起展颜，他们在船上是正儿八经地干活，皮肤几乎是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展颜骑摩托车那是出去玩，肯定又是防晒霜，又是头盔，捂得严严实实的。
　　吴别顺着展颜的话道：“那我俩再比比？”
　　他胳膊往镜头下一，手掌大小看不真切，但是肤色对比还是挺明显的，展颜不知道比他白了几个度。
　　“你们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小白脸啊？”现在电视上的男明星，一个个油头粉面的，看着雌雄莫辨，吴别估计就是小女生爱这一款。
　　自己确实不太容易晒黑，即便是夏天晒过后，到了冬天自然会白回来，跟吴别完全比不了。
　　霍展颜一脸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又不喜欢，我喜欢别哥你这样的，有男子气概。”
　　这话把吴别夸得心神荡漾，一口一个喜欢，换了谁都受不了啊。
　　吴别的厚脸皮在展颜面前毫无作用，脸都笑僵了，也憋不出一句话来，余光这才瞥到展颜的衣服，白色的上衣不是病号服，为了跟自己视频特意换的？
　　“衣服特地换的？”
　　吴别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展颜老实承认了，“对呀。”
　　这小姑娘直白得让吴别招架不住，怎么连迂回都没有的，直截了当就承认了？
　　“我怕你对我印象不好，让护工帮我换的。”
　　更让吴别招架不住的都来了，想着展颜只能躺在病床上，干什么都不方便，为了跟自己视频，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吴别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穿着黑色的老头汗衫，跟展颜比起来，自己这也太随便了，“那完了，我这一点都不重视。”
　　“没有啊，你这样刚刚好。”霍展颜真没有硬夸，黑色的紧身背心穿在吴别身上恰到好处，能看到他肩膀的肌肉，就连他颈部的青筋都显得格外性感。
　　“以后别这么麻烦了，你本来就不方便，哪儿不好看啊，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披麻袋都好看。”
　　展颜别在耳后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下来，“我们以后还能视频吗？”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展颜真会抓自己话里的重点，以后都视频吴别当然是求之不得。
　　“不就是视频嘛，又不是叫我从屏幕里钻出来，你想找我的时候随时找。”
　　吴别刚说完大话，展颜轻声问道：“那你会从屏幕里钻出来吗？”
　　吴别一愣，对上展颜殷切的眼神，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涌入他脑子里，他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你说真的？”
　　一直挺坦率的展颜，忽然在这个问题上变得捏捏起来，他垂下眼睛，不再跟吴别对视，随后摇了摇头。
　　吴别张了张嘴，他以为照展颜的性格，二话不说，会直接承认。
　　这是……不想跟自己见面？也对，毕竟他俩现在也不是那啥关系，吴别很矛盾，可在一起和想见展颜似乎又不冲突。
　　“你还没给我唱生日歌呢。”霍展颜怕吴别追问，也怕吴别真答应回来见他，他还不敢见吴别。
　　吴别回过神，一脸勉强，“我别的都还行，就是唱歌跑调。”
　　吴别一向是自信心爆棚，难得听他谦虚一回，看来是真跑调。
　　“生日歌都跑调啊。”
　　不好说，吴别不记得唱生日歌到底跑不跑调了，但他不想扫展颜的兴。
　　“我有首歌肯定不跑调。”
　　“哪首？”
　　“《水手》！你听吗？”
　　霍展颜不挑，“好啊。”
　　话音刚落，画面的吴别扬起下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忽然开始，又忽然结束，霍展颜猝不及防，他以为吴别至少会酝酿一下，没想到他开口直接就是副歌，而且是用喊，还只会这两句。
　　“怎么样？”喊太用力，吴别有点缺氧。
　　见吴别一脸自信，霍展颜实在没有忍住，“其实……这里两句也有点跑调……”
　　“不会吧？”吴别大惊，这可是他最有把握的一首歌，他觉得他自己唱得可好了，他试图为自己解释，“这可是我的成名曲，这首歌，在我们船上，谁都唱不过我。”
　　霍展颜憋着笑意，一想到吴别船上都是跟他一样粗糙的男人，“你们船上唱歌是比谁的嗓门大吗？”
　　吴别被说得不自信了，“你笑话我？”
　　霍展颜闭着眼摇头，可他笑得太开心，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吴别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展颜高兴就行，“算了，你笑吧。”
　　太久没有人跟像现在这样视频，吴别有点得意忘形，他跟霍展颜展示了一下他散装外语，“My further responsibility is to assure the navigational safety，咋样？”
　　“厉害。”乍一听以为是方言呢，霍展颜还是一脸真诚地夸奖。
　　吴别嘿嘿一笑，“哎呀，我知道，我发音不标准，我就会这一句，还是听别人说的。”
　　“那也很厉害。”
　　不说别的，光是吴别这自信的劲儿，一般人都学不来。
　　不管展颜是真心夸奖，还是昧着良心逗自己开心，吴别都挺高兴的，他夸下海口跟展颜许诺了很多。
　　瑟堡沙滩上的沙子是星星状的，吴别跟霍展颜说回头要给他带一瓶，海上的日出和日落都很美，吴别说等有机会起个大早让霍展颜看看。


第14章 
　　吴别现在处于一种有情饮水饱的状态，好几个同事敲门叫他下去吃饭，都被他打发了。
　　“你们吃吧，别等我了。”
　　霍展颜关切道：“哥哥，要不你先吃饭吧。”
　　“我不饿。”吴别一脸坚定，拒绝得很果断。
　　要不是两人聊了大半天，霍展颜差点信了吴别的话，吴别不去吃饭，他也不勉强，毕竟他也舍不得挂视频。
　　吴别这边的人倒是好打发，但是霍展颜在医院，医生护士一敲门，霍展颜不可能叫人走开，他没病吧，所以医生敲门要进来的时候，霍展颜为难开口。
　　“哥哥，医生要来查房。”
　　自己能不吃饭，但不能耽误展颜治疗，即便是吴别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得逞强大度，“那先挂了，你治疗要紧，正好我去吃个饭。”
　　话说到这儿，吴别才后知后觉，自己光顾着跟人家视频，展颜也没吃饭啊，“你还没吃饭吧？你晚饭怎么解决啊？”
　　“医院有食堂的，可以点餐。”
　　“那就好。”吴别正好看到聊天界面上的红包还没收，自己没法陪着展颜过生日，连生日礼物也没有按时送到，“钱你收了吧，你在医院肯定要用钱的，就当是你生日我请你吃饭。”
　　不管展颜家里条件怎么样，吴别一想到小姑娘孤零零地待在医院，就忍不住把她幻想得很凄惨，两千也不多，但是晚上吃顿晚饭肯定够的。
　　怕展颜推辞，吴别催促道：“快点收，医生还等着呢。”
　　霍展颜摇头，“我不要，回头你误会我是卖茶叶的。”
　　门外医生已经敲了第二次房门，吴别在视频里听得清清楚楚，他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在这儿等着他呢，挺记仇啊，一开始的一句话能记到现在。
　　吴别心一横，“你是卖茶叶的我也认了，赶紧把钱收了，人家医生等着的。”
　　经过吴别再三催促，霍展颜才不情不愿地点了查收，吴别松了口气，“那我挂了啊。”
　　“嗯。”
　　不知道是展颜故意的，还是吴别想多了，总觉得这声“嗯”有点黏糊，弄得吴别视频还没挂断，就开始牵肠挂肚。
　　“要不你挂？我看着你挂。”
　　为了挂个视频，两人又磨叽了一阵，最后是霍展颜主动挂断的，毕竟他害怕医生会喊他名字，让吴别听出端倪来。
　　伴随着“嘟”的一声，视频被挂断，吴别按下锁屏，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他笑得怎么这么难看？刚刚跟展颜视频的时候，自己不会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吧？
　　吴别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镜子，对着镜子一顿摆弄自己的表情，帅还是帅的，就是不知道对着展颜的时候有没有傻笑。
　　“啧”，吴别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里美滋滋的，有股牛劲儿没地方发泄，这会儿又不能给展颜发消息，他思来想去，点开了陈显的微信。
　　吴别先看了看陈显的朋友圈，陈显上一条朋友圈还是在图尔库拍的，他二话不说，直接给陈显弹了语音申请。
　　语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吴别火急火燎地质问，“怎么这么磨叽？接个语音这么费劲？”
　　完全就不是刚才跟展颜视频时候那副做作的嘴脸，这会儿过分嚣张。
　　好在陈显这人脾气好，不光不生气，还笑着回答，“怎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还在瑟堡呢？”
　　吴别心情好，话比平时还多，陈显说什么他嘴皮子都痒痒，想要还嘴，“怎么？给你打电话还要姓沈的那小子批准？”
　　陈显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人，沈计雪就坐在他身边，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他已经习惯，习惯了这两人不对付，要是叫沈计雪听到，两人估计又得打嘴仗。
　　可沈计雪眼尖啊，陈显一动，他转头直勾勾地看着陈显，陈显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认命打开了免提。
　　“算了，不说姓沈的了，扫兴。”吴别那边还不知道陈显外放，跟他好兄弟掏心掏肺，“我吧，哎呀，我就……”
　　陈显听得都快便秘了，吴别犹犹豫豫的，但是语气兴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好像遇上了开心的事情。
　　“遇上什么好事了？”
　　吴别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是好事？”
　　果然，自己跟认识展颜，就是天大的好事，但是面对陈显，他还得假装矜持，故作为难。
　　“其实就是有个小姑娘喜欢我。”
　　说完，在陈显看不到的地方，吴别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心里美翻了天，面上还得维持一副“他这么有魅力，被小姑娘喜欢也是人之常情”的态度。
　　陈显颇为意外，本能跟沈计雪对视一眼，沈计雪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问。
　　“什么时候的事啊？哪个小姑娘？你人不是还在瑟堡吗？不会是外国人吧？”
　　不怪展颜在自己面前没自信，连陈显也会这么想，自己这么帅，吸引一两个外国小姑娘情有可原。
　　“那倒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陈显面前提起展颜，吴别还有点难为情，“网上认识的，她看了我的视频，她主动加的我。”
　　看吧，这就是哥的人格魅力。
　　电话里沉默了，吴别一肚子的话正愁没人说，陈显不接茬，他有点着急，“啧，你怎么不说话啊。”
　　陈显说话含蓄，“网上认识的……怕是不靠谱吧？”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骗子，但是她是认真的，她老跟我打电话，长得可漂亮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她小小年纪，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躺着。”
　　说到这儿，吴别有些心疼，恨自己没在国内。
　　越听越像是骗子，连陈显这样的老实人都觉得不靠谱，“你看过她照片了？”
　　“我跟她视频了啊。”如果只是照片吴别还可能怀疑对方是骗子，但是视频怎么能作假呢，敢真人出镜的，肯定不会是骗子。
　　陈显没想到两人发展这么快，这就视频上了，“你说她小，多小啊，你别找上未成年啊。”
　　现在的互联网发展这么快，不少未成年在网上交友，他们不懂事也就算了，吴别总不能乱来。
　　吴别就听不得陈显这副教育的口吻，他陈显找个小他十岁的沈计雪就行，他吴别找个十八岁的女大学就不行？
　　“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她成年了！她今天刚过完十九岁的生日。”
　　比沈计雪还小，陈显再次语塞，不管怎么说，他觉得吴别跟这个十九岁少女的故事很魔幻，怎么听怎么像电信诈骗。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沈计雪用口型提示他，他立马心领神会，“你是不是又给钱了？”
　　处于兴奋状态的吴别一下子噤声，他这种人没底气就是最好的回答，陈显恨铁不成钢，“你真又给钱了？！”
　　“我……不是说了嘛，她今天生日，又一个人在医院，我让她买蛋糕啊。”吴别觉得给钱合情合理嘛。
　　“你给了多少？”
　　吴别支支吾吾，“二……二千……”
　　估计是他自己也觉得离谱，两千觉得多，想撒谎说两百说不出口，硬生生憋成了“二千”。
　　“两千？！什么蛋糕要两千？”
　　陈显那副笃定展颜是骗子的语气让吴别听着不舒服，他立马为展颜辩驳，“不是她找我要的，是我自己给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时，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花钱买茶叶的事情还不让你长记性？”
　　除了沈计雪还能有谁，一想到自己像少男怀春似的跟陈显唧唧歪歪半天，吴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良久，吴别回过神，他骂了声娘，质问陈显，“这小子在旁边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陈显很无辜，“阿雪说得对，我觉得网上的人不可靠。”
　　这不戳吴别肺管子吗？直接给他干破防了，他看沈计雪还像是骗子呢，当初死赖在陈显家不肯走，还骗吃骗喝，后来还骗人，凭什么他俩就是真爱，自己的展颜就是骗子？他俩就是看不得自己有对象！
　　“你俩放屁，你俩都没见过她，凭什么诋毁她，谁都可能是骗子，她绝对不会。”
　　十八岁……十九岁的女大学生纯洁无瑕，怎么可能会骗人！
　　吴别正在气头上，“呸，狗男男，我挂了。”
　　“诶！”陈显还没来得及说话，语音已经被挂断，他还是不放心，试图给吴别打过去，被沈计雪拦了下来。
　　“你现在打给他没用，他被洗脑了，正是上头的时候，回头还骂你信不信？”
　　吴别这人平时挺机灵的，特别是自己跟陈显在一起后，他对男人的防备心几乎是到达了顶峰，对男的就没有好脸色。
　　但是女人骗他，一骗一个准，甚至不需要多高明的骗术，多跟他说几天话他就晕头转向，他迟早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沈计雪又补充道：“过两天再打给他，反正他在那边也没带多少钱，顶死天也就几千，再多了他也没地方能兑换货币。”


第15章 
　　由于吴别先前被骗过好多次，为了保险起见，他现在出船身上都没多少流动资金，绝大多数的现金换成了外币，网上银行存款也不多，大头的钱存在他记不住账号，也没有绑手机银行的银行卡上，卡还放在了家里。
　　即便是这样，陈显还是有些担心，“可我就是担心，连吴别身上那点儿钱也被骗走。”
　　沈计雪耸耸肩，花钱买教训，最合适吴别这样的人，“那也没办法，他那么大的人，总不能让船长把他的钱都收走，反正是在船上，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就算那点钱被骗了，吴别也不会流落街头，被骗了正好，省得他网上的没聊明白，回头又认识外国人。”
　　像吴别这样的钢铁直男，没钱是最恼火的事情，没钱寸步难行，因为他的大男子主义不允许他拉下脸皮花女人的钱。
　　“好了。”沈计雪眉头紧蹙，明显有些不高兴，“陪我看电影的，吴别一个电话，电影都不知道演到哪儿了。”
　　可陈显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起身就要往吴别家里走，“我去银行看看，看看他动了卡里的钱没有。”
　　沈计雪的脸色不是一星半点的难看，离着这么远，吴别都能给自己找事情。
　　吴别醒来的时候，手机上已经接到了展颜的消息，先是一条“早安”，随后告诉吴别他今天要做全身检查。
　　“我才醒，回来给我发消息。”聊天界面没有任何变化，吴别猜测展颜还没忙完，揣上手机，跳下床，换了身衣服开始洗漱。
　　昨晚就没吃东西，洗漱完后，吴别饥肠辘辘，趿拉着拖鞋出去觅食。
　　薄荷味的牙膏遇上迎面而来的海风，吴别深吸了一口，从鼻腔凉到了天灵盖，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个点儿不算早，厨房只有两个凉透的鸡蛋，吴别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张师傅，他有些烦躁地抓着脑袋，起晚了饭都吃不上。
　　就在吴别纠结是不是拿这两个鸡蛋对付一口的时候，一个小心翼翼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别哥？”
　　吴别一回头，是谭弋，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朝谭弋招手，“你师父呢？有吃的没？”
　　“晚上不是要走嘛，我师父买食材去了，我没跟着去。”谭弋绕过吴别，从冰柜里拿出了肉馅儿和发好的面团，“早上吃的包子，食材都还有，我现在给你包。”
　　一听说有包子，吴别心情大好，一屁股坐回到餐厅的桌子前，他敲了鸡蛋先垫一口，有一搭没一搭跟谭弋说着话，“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我分内的事情。”
　　谭弋的声音有些拘谨，吴别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操作台前的谭弋。
　　围裙的带子紧紧系在谭弋的后背，勾勒出腰身的轮廓，谭弋本来就瘦，这样看着身材更加纤细。
　　吴别扒完蛋壳，将一整个鸡蛋直接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怎么没跟着去啊？”
　　“吃早饭的时候我没看到你人，猜你肯定还没起来，我跟我师父都走了的话，你肯定吃不上饭，我就没有跟着我师父一块儿。”
　　谭弋说话的时候包包子的动作没有停，只是耷拉着脑袋，白皙的后颈好像红了一块儿。
　　连塞两个鸡蛋进嘴里，吴别噎得慌，他压根儿没太注意谭弋的反应，满世界找水给自己喝，等鸡蛋咽下去，他才没心没肺说了声“谢谢”。
　　谭弋用余光打量着吴别的动静，见吴别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能老实包包子，他干活动作利索，一笼包子很快就上锅了。
　　简单寒暄后，吴别跟谭弋什么话说，想着自己等就行了，不浪费谭弋时间，“蒸多久啊？我自己看着，你忙你的去吧。”
　　“我现在没事做，刚刚在上面看水手刷漆，没人跟我说话，我才下来的。”
　　要吴别不说话，比杀了他还难，人家谭弋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赶人家走，只能没话找话说。
　　“怎么想着来船上工作啊？”
　　谭弋抠着操作台的边缘，“我觉得在海上很自由，而且……能存下钱。”
　　这倒是实在话，吴别话赶话，“你又会外语，你干嘛不直接考证上船呢，从水手干起，慢慢升上去，也不是当厨子不好，就是当厨子一直都是厨子，就算是出师了，还是厨子，连工资都不会涨的。”
　　谭弋一转头，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力气没人家大，干体力活会拖人后腿。”
　　那倒是，厨子多少还是个技术工，底层的水手纯出卖体力的，谭弋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估计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干体力活吃力。
　　“我刚在甲板上看那几个大哥干活，他们都嫌我碍事。”谭弋抿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谭弋给吴别的感觉很奇怪，谭弋话少，在船上没有朋友，说话轻声细语，非要吴别说的话，有点娘儿们兮兮的，他这样的性格，在船上多少会被排挤。
　　别说是那些五大三粗的水手，就连吴别自己，都不太喜欢跟这种男的交往，拖泥带水的，不够利落，要不是谭弋帮过自己的忙，除了有点腻歪外没别的毛病，自己估计也跟他说不上话。
　　看谭弋年纪挺小的，吴别秉着过来人的原则想要安慰他两句，可他兜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一看备注，是展颜的消息。
　　“哥哥，我回来了。”
　　“我的主治医生给我确定了恢复方案，所以时间久了一点。”
　　有外人在，吴别不好打语音，只能巴巴给展颜打字，“那不挺好，你乖点配合治疗。”
　　展颜好像很沮丧，“可是我根本就站不起来嘛，刚刚还摔倒了。”
　　“摔到哪儿没？”
　　展颜那边发来一张照片，吴别放大照片，反复仔细观察照片里这只白皙的胳膊，硬是没有找到问题，但是他知道展颜在跟他撒娇，他还昧着良心回道：“好像是红了一点，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还好吧，也不是很疼。”
　　“检查要抽血的，我饿了一早上。”
　　吴别心疼死了，“啊？这会儿还没吃吗？点个外卖吧。”
　　“护工来了，正在吃。”
　　吴别差点没把他微信里仅存的那点儿钱转给展颜，“我也准备吃早饭了。”
　　“怎么这么晚？你们那边现在才早上吗？”
　　那还不是昨天晚上两人腻腻歪歪聊到大半夜，导致今早自己起晚了呗。
　　谭弋等了半天，以为吴别看完手机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他捏着手机就没有抬过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宠溺。
　　是谁的消息吗？对象？吴别不是单身吗？
　　眼看着包子出锅，谭弋盛好端到吴别面前，吴别咧嘴很敷衍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谭弋有点失望，刚想干自己的事情，吴别忽然开口把他叫住。
　　“欸，谭弋，有没有干净的玻璃瓶？”
　　谭弋不知道吴别想干什么，但是吴别这么问，他一门心思地想要满足吴别的愿望。
　　“装罐头的玻璃瓶行吗？你要的话，我洗干净拿给你。”
　　吴别“嘶”了一声，抓着脸颊，“那沾水了吧？会不会有味儿啊？”
　　“我多洗几遍，擦干净了给你，你着急要吗？”
　　今晚就得走，虽然是去瑟堡的另一个港口，但是那边的港口离沙滩远，这边的沙质也更好。
　　“要不你把瓶子给我，我自己洗。”
　　听起来很急，谭弋连忙道：“我现在帮你弄吧。”
　　说罢，谭弋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将剩下的半个罐头全倒了出来，反复清洗玻璃瓶，直到一点儿味儿都没有，用纸擦干水渍不说，还拿吹风机吹了好一阵，确定完全干燥后，马不停蹄地跑回厨房。
　　吴别正好吃完包子，看到谭弋手里的玻璃瓶眼睛都亮了，“谢了啊。”
　　“别哥，你要瓶子干嘛？”谭弋边问，边本能地跟上吴别的脚步。
　　吴别下船，谭弋也跟着下船，走上沙滩，吴别找了干净背光的地方坐下，捧了两捧沙子放进玻璃瓶里。
　　“你装这个干什么啊？”
　　吴别抓起一把沙子，招手让谭弋过来看，“你看，瑟堡沙滩的沙子里面有星星。”
　　太阳毒辣，吴别体温很高，谭弋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吴别炙热的呼吸，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凑近吴别的手掌，吴别小臂上青筋鼓起，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到了性感的地步。
　　噗通噗通的，是心跳声。
　　“看到了吧。”吴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和得意，笑容也格外灿烂。
　　谭弋没有看到星星，但是阳光刺眼，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只能笨拙地点头。
　　吴别觉得光是沙子太单调，想找几个好看的贝壳放进去。
　　谭弋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进去，忍不住跟在吴别的身边。
　　“别哥，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吴别不相信别人的审美，毕竟他才是最了解展颜的人，“我自己找。”
　　原先觉得沙子里有星星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能哄到展颜，那可太稀奇了。


第16章 
　　按照自己的审美摆弄好贝壳，吴别满意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起身就要往货轮的方向走去。
　　谭弋见状，疾步着跟在吴别身后，“别哥，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趁着还没有开船，接下来肯定是要跟着自己的亲亲展颜视频聊天啊。
　　这么私密的事情是不能跟别人讲的，吴别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没事的话就回房间看电影呗。”
　　吴别腿长步子大，他走得又急，谭弋疾步改小跑才勉强跟上。
　　“别哥，你最近都不怎么上甲板上来玩。”谭弋记得，吴别先前老爱在甲板上待着，钓鱼、跳水、游泳，又或是帮水手干活，现在自己几乎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吴别还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也不知道展颜喜不喜欢，随口道：“啊？太晒了，就在房间看电影呗。”
　　“那我能跟你一起吗？”
　　“啊？”吴别一只脚踩在舷梯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谭弋仰着头，刺眼的阳光晃着他的眼睛，他看不清逆光站着的吴别的表情，太阳晒得他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唾沫，喉咙被唾沫刮得生疼。
　　“我……没有电脑……手机流量也用完了……”谭弋小心翼翼地咬着口腔内壁，“没人理我。”
　　船上的人，上到船长，下到水手，除了自己的师父，也就吴别愿意跟自己说几句话，谭弋知道，大概是自己太娘了，在这条全是男人的船上，备受排挤，男人多的地方，大家都崇尚力量，对着自己别说是好脸色，只是嘴上奚落，已经算是抬举自己了。
　　吴别是个例外，他好像跟那些男的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性格风风火火，但又比他们好说话，比他们有同情心。
　　如果自己主动一点，求求吴别的话，跟他的关系是不是会更近一些？
　　头顶的目光让谭弋默默低下了头，他不敢跟吴别对视，像是怕被吴别看穿他的心事一样，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打起了退堂鼓，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非得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良久，谭弋头晕目眩，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倒，吴别冷不丁开口，“你跟我来。”
　　谭弋欣喜地抬起脑袋，吴别已经走上了舷梯，他加快脚步，拼命去追。
　　进了船舱，穿堂风将燥热吹散，谭弋几次抬头去看吴别的背影，莫名觉得很安心，他忍不住踩着吴别踩过的位置，步步紧跟。
　　直到两人走到吴别卧室门口，吴别低沉的声音响起，“你等下啊。”
　　谭弋有点蒙，不知道吴别的等一下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吴别从房间里出来，一把将笔记本塞进了谭弋的怀里。
　　谭弋下意识去接，他无措地捧着笔记本，“别……别哥……”
　　“你拿你房间去看，D盘。”吴别一挥手，“走吧。”
　　“可是……”谭弋还想说什么，这发展不对啊，他以为吴别对他是有恻隐之心的。
　　吴别“啧”了一声，俨然有点不耐烦，他俩关系还没好到能一起看电影的地步吧，而且自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看电影啊，多个谭弋，那还怎么跟展颜视频？
　　不等谭弋磨叽，吴别二话不说关上房门，没再管门外的谭弋，转头对着玻璃瓶“咔咔”一通乱拍，精挑细选了两张自己稍微满意点的照片给展颜发了过去。
　　“我刚刚下船去装的，咋样好看吗？”
　　展颜回他，“这就是你说的有星星的沙子？看不出来啊，也没什么特别的。”
　　照片当然看不出来，吴别现在是有点东西，巴不得给展颜双手奉上，他对展颜可有耐心得多。
　　“那是像素太低，你要是看实物的话，真的能看到星星。”吴别试探道，“要不视频给你看？”
　　霍展颜看了眼还在一旁忙碌的护工，假发的事情已经很难解释了，自己要是当着她的面女装，估计没法收场。
　　他也跟吴别视频，可是条件不允许，不只是有护工，医生和护士偶尔也会进来，又是大白天的，他实在是怕吴别发现自己的破绽。
　　“晚上吧哥哥，白天不太方便。”
　　吴别倒是能理解，毕竟展颜是在养病，理智上理解，但被拒绝后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他故意逗展颜，“晚上我可不方便。”
　　“你要干嘛呀？”霍展颜想，吴别在船上，晚上又没有别的活动，总不能下船去喝酒吧？
　　吴别故意吊他胃口，“你这么想知道啊？你求求我，求求我就告诉你。”
　　以为展颜多少会端着点，没想到她张口就服软，“求求你了，哥哥。”
　　这么大大方方的，吴别放到舍不得逗她，“今晚要开船。”
　　“啊？”
　　光看文字都能感觉到展颜的失望，吴别勾着嘴唇憋笑，补充道：“到瑟堡另一个港口，今晚就能到，但是估计有点晚。”
　　“哦。”
　　听到吴别这么说，展颜这才松口气。
　　“舍不得哥是吧？刚刚是不是害怕我又在海上大半个月联系不上？”吴别都快得意忘形了。
　　那边展颜的消息不紧不慢发来，“对呀，你在海上想联系我就联系我，不想搭理我的时候，连我一条消息都不回。”
　　嘶。
　　吴别倒吸一口凉气，刚还夸展颜大方呢，怎么这么记仇啊，都多久的事情了，还翻旧账。
　　但是小姑娘要哄的，吴别放低了姿态，“我保证，这回绝对不会不回你消息，我花钱买卫星流量都得给你报平安。”
　　果然，记仇归记仇，哄还是好哄的，三言两语，展颜服服帖帖的。
　　“对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瑟堡的日出很美吗，另一个港口的视线是最好的。”
　　展颜回道：“那我晚上等你。”
　　就算还没等，就展颜这一句话，吴别心里美得不行，可他还是回复展颜，“别等。”
　　熬夜伤身体，展颜还在养伤，得好好休息。
　　吴别又道：“正好你晚上早点睡，等你醒的时候，我这边也差不多天亮，正好看日出，你别熬夜，我听网上说小姑娘熬夜不好。”
　　“你也熬夜啊，我想陪你啊。”
　　吴别幸福得头昏脑胀，完全找不到北，打字的手都在发抖，“我能一样吗？我这是工作，你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休息。”
　　等到护工离开后，霍展颜主动给吴别打了语音，声音确实比苍白的文字更有吸引力，它能清晰地传达对方的情绪。
　　下午，吴别门外陆陆续续有脚步声，他估摸着应该是在做开船前的准备，他也不好继续再跟展颜腻歪。
　　“在做出港前的准备，我得出去看看。”
　　“哦。”展颜的情绪不高，他俩正是黏糊的时候，即便只是分别几个小时，只是睡一觉的事情，依旧让人难舍难分。
　　这声“哦”像是拉着丝儿的，像是黏在了吴别心上，这不电话还没挂，自己已经惦记上了。
　　“啧，怎么又不高兴了？”
　　展颜拖长了声音，“哥哥。”
　　“啊？”
　　展颜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就喊喊你，你挂吧。”
　　吴别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屏住呼吸，就等着展颜的下文呢，结果她来一句没什么，硬是让自己这心里空荡荡的。
　　两人“你挂”来“我挂”去，十分钟过去，吴别还没有走出房间，还是有人来敲吴别的门，才硬生生将他俩打断。
　　“别哥，我们上岸去买点泡面零食，你看你要不要？”
　　同事都在忙，自己跟这儿谈情说爱，吴别愧疚不已，他捂着手机，小声跟展颜道别，“我真得出去看看了，你挂。”
　　展颜这回没跟他耍赖，说了声“一路平安”，随后挂断了语音。
　　“嘟”一声忙音过后，吴别长吁一口气，真是甜蜜的负担，他努动嘴唇，活动着笑得僵硬的脸颊，刻意用大嗓门回应门外的人。
　　“来了！”
　　见吴别出来，有笑着开口道：“别哥，要什么？我去买就是了。”
　　想着马上就会靠岸，吴别只叫他们帮忙带了饮料和香烟，其他等过天自己上岸去买也行。
　　几个水手刚要结伴离开，谭弋抱着笔记本就朝这边来了，“别哥，你的电脑。”
　　吴别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他接过电脑，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不看了？”
　　“嗯，谢谢。”
　　这里人多，几个水手的眼神总黏在谭弋身上，让他很不舒服，他和吴别说不上几句话，只能离开。
　　等人走后，其中一人㨃了㨃吴别的腰，“别哥，你什么时候跟谭弋这小子走这么近了？”
　　“没有吧？”吴别私以为，除了陈显和船上几个老同事外，其他的同事，他都一视同仁啊。
　　又有人嗤笑一声，笑声中好像有点不怀好意，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谭弋这小子，娘儿们唧唧的。”
　　原来不止自己这么认为，但是吴别觉得他对谭弋的评价很客观，不带有感情色彩，可说话的水手，话里话外都是那种让人听了不太舒服的轻蔑。
　　“你说他是不是那个什么？同性恋！”
　　吴别脸色一垮，他不在意谭弋是不是同性恋，但是他对同性恋三个字敏感，总能让他想到不想想起的人。


第17章 
　　说话的水手自认为声音够低，可他们这些干粗活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谭弋其实刚拐过墙角，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
　　谭弋忍住回头去看吴别表情的冲动，他确实是同性恋，自己的性向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像那几个水手说的那样，他不够男人，说话轻声细语的，没什么底气，做事也他们粗犷，跟船上的人没法打成一片。
　　但是自己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自己上船的初衷，只是为了挣钱，他们那种口气，好像觉得自己是冲着船上的男人来的，这种排挤和奚落，谭弋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可他人微言轻，下意识朝着态度稍微友善，同时在船上能说上话的吴别靠近。
　　他承认，他确实对吴别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很朦胧，至少这种朦胧的感觉是美好的，他不想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打破这份美好，让吴别也疏远自己。
　　“闲得没事做了？”吴别老烦“同性恋”这三个字了，他提都不想提，故作不耐烦，将凑热闹的人都赶走，“马上出港，还杵在这儿， 看来你们的事情还是少太少。”
　　众人一听，谁还管谭弋是不是同性恋，立马作鸟兽散。
　　这一忙活起来，时间过得飞快，吴别都是忙里偷闲，趁着还没开船，拍了几张照片给展颜发过去，眼看着瑟堡这边太阳西垂，吴别叮嘱展颜早点休息。
　　“今晚早点睡，马上开船了，等到了回你消息。”
　　发完消息不久，吴别便听到了锚链声和汽笛声，他揣上手机，朝着船头小跑过去。
　　今晚吴别没有掌舵，有同事看着，秉着就算没事也不能离岗的原则，他窝在一旁的沙发上，几次摸出手机，都想要打开流量看看展颜给自己发了消息没，想想还是忍住了，不仅怕自己看到展颜的消息，完全没有干其他事情的心情，还怕自己打扰到展颜休息。
　　“吴别，还没谈对象呢？”
　　说话的是吴别前单位的同事，比吴别还要长十来岁，吴别都得喊对方一声哥。
　　先前认识的朋友也好，同事也好，基本上都结了婚，动作快点的，连孩子都在打酱油了。
　　老大哥打开了话匣子，“好像就你和陈显还单着，陈显人家也是结了离，你这一直没有成过，得抓紧点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吴别脑子里浮现出了展颜的样子，他这种单身太久的人，对谈对象，对结婚的渴望，超出了一般人。
　　“要不我让你嫂子帮你介绍一个？”
　　吴别噌地坐起身来，“别别别！”
　　老大哥以为吴别是抗拒相亲，立马跟他说起谈对象的好处，“你别这么快拒绝啊，你看，要是谈了对象，船靠了岸还有个打电话的人，平时还有个念想，出门在外，家里有你嫂子帮忙看着，稍微放心点。”
　　吴别靠在沙发上幻想，要是他跟展颜结婚了，他俩先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展颜还小呢，自己先带着展颜出来玩一趟，对，先陪着展颜把腿治好，这小姑娘在医院肯定憋坏了，等到她能站起来，自己再带她出来玩。
　　“想什么呢？”老大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都不见吴别有回应，一回头，吴别仰着脸靠在沙发上，表情惬意中带着点羞涩，不知道在美什么。
　　吴别做梦的时候被逮个正着，尴尬得又是搓脸，又是舔嘴唇的，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
　　“没什么。”
　　“我刚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吴别站起来身来，在驾驶室里来回踱步，“我不要啊。”
　　“你别拒绝得这么果断啊，你连姑娘面都没见呢。”
　　自己能不拒绝果断一点？万一被展颜知道，误会了怎么办？自己可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他吴别专一得很。
　　吴别生怕被人撼动他革命的决心，眼看着要靠岸了，他叫了别人来替他的班，一个人溜出了船舱。
　　瑟堡的两个港口离得也不是很远，但是他们船大，所以花的时间比较长。
　　远远的，就能看到港口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下聚满蜉蝣，吴别手揣着兜里，一步步朝着船尾走去，在椅子前他左右观察，找了个视线最好的位置坐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等船靠岸刚刚好。
　　离岸越近的时候，汽笛声也越来越响，值班的水手已经在锚链旁边就位，吴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后又从兜里拿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
　　尼古丁刺激着吴别的神经，他瞌睡醒了不少，等到船一靠岸，原本有些吵闹的甲板上逐渐安静下来。
　　吴别叼着烟，一秒钟恨不得看三遍手机时间，他想让展颜多睡会儿，又不想展颜错过早上的日出。
　　海风吹拂，平静的海面泛起层层涟漪，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
　　吴别盯着远处的海平面出神，漆黑一片，日出还遥遥无期。
　　“叮”的一声，微信视频申请提示音响起，“展颜”的名字让吴别手上一抖，烟灰簌簌落下，散落一地，他又惊又喜，飞快接通了视频。
　　手机画面里出现展颜的脸时，吴别瞌睡都醒了大半，可他这臭德行，还得装腔作势质问展颜。
　　“不是说等我给你打电话吗？让你好好睡觉的。”
　　展颜眼神都比平时迷糊不少，漆黑的秀发有些散乱，一看就是刚睡醒，一张口声音黏糊糊的，“我猜你肯定掐着点儿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定好闹钟，醒了陪你一起等，其实我这边天都亮了。”
　　像是怕吴别不信，霍展颜将手机调成了后置摄像头，对准窗户，镂空的窗帘被光线照得灰白，确实已经天亮了。
　　“我想跟你一起等。”
　　正是四下无人，万籁俱寂的时候，吴别叼着烟有些失神，在展颜调回到前置摄像头的瞬间，他透过玄白的烟雾，看到展颜模糊的脸，这一瞬间，他觉得展颜美好到不太真实。
　　吴别抬手想要触摸画面里的人，指尖只碰到了温热的手机屏幕，他想要见展颜的心在这一刻尤为迫切。
　　“怎么啦？”霍展颜试探性问道。
　　吴别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平时的吴别话很多，总是跟自己嬉皮笑脸的，这会儿怎么变得严肃起来？
　　霍展颜刚醒，他怕他自己状态不好，假发有些乱糟糟的，他怕吴别看出破绽来，他只能将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露出一双眼睛跟吴别对视。
　　吴别只是笑着看着他，语气难得温柔地说了句“没什么”。
　　霍展颜心口的位置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下坠了坠，先前都是自己撩拨吴别，他太懂这种感觉，意义不明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语气，也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喊喊对方的名字。
　　“现在还有星星，给你看看？”
　　镜头忽然一晃，吴别站了起来，这个角度，霍展颜刚好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喉结。
　　看到吴别的第一眼，自己就被他身上的感觉所吸引，视频里那种充满野性又毫不做作的男人，一个眼神，一次呼吸，对于霍展颜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镜头晃得厉害，直到吴别走到栏杆边，手机画面一转，前置摄像头对准了天空。
　　这么远的距离，连路灯的光线都不太明显，除了一片黑暗，压根儿看不到什么东西。
　　可当吴别问霍展颜看不看得到的时候，霍展颜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得到。”
　　吴别凑到镜头前，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跟霍展颜视线相接时，霍展颜笑得更加开心了些。
　　“真的能看到？”
　　“真的。”霍展颜无比真诚。
　　吴别眉眼都弯了，“好看吗？”
　　吴别放大的脸占据了大半个镜头，霍展颜的目光从始至终只停留在他脸上。
　　“好看。”
　　吴别乐了，要说展颜哄自己开心吧，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好看，要说她认真吧，她的视线压根儿没看向天上。
　　“吴别。”
　　“啊？”吴别现在的姿势很别扭，很费劲，他研究着该换个位置，没太在意被展颜直呼其名。
　　“我不想看星星了。”霍展颜短暂停顿了一秒，没给吴别反应的时间，“我想看你。”
　　自己跟吴别分开也没几个小时，但霍展颜迫切地想要把这几个小时补回来。
　　手指间的香烟烧尽，吴别感觉到微微灼烧感，他下意识松开手指，烟头顺势掉在他脚边，飞溅起来的烟灰飘到脚背上，火辣辣的，他却无暇顾及。
　　他很想像平时一样，切回镜头，然后吊儿郎当地问展颜一句“有这么想哥吗”，可他问不出口，也没有勇气切换镜头。
　　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他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他觉得他真没出息，被十九岁小女孩的一句话弄得措手不及。
　　海风吹到吴别的身上他快没了知觉，全身跟麻痹似的，他动了动不太灵敏的舌头，嘴里一点儿味儿都没有，他说不出话来，无论是触觉还是听觉都比平时迟钝了不少。
　　他想他肯定是完蛋了。


第18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平时的吴别对自己的长相很是自信，这个时候他竟然扭捏起来了，他有种被展颜调戏的错觉。
　　吴别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他后背靠着栏杆，将手机调回了前置摄像头，他这个人赫然出现在了画面里。
　　“你们小姑娘才叫好看，哥这样的是帅。”
　　“嗯，别哥，你长得真帅。”在夸奖吴别的方面，展颜比吴别本人脸皮还厚，还能夸得出口。
　　吴别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嘶，你怎么都不反驳的？”
　　“可是我就是觉得你帅啊。”展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对自己的长相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更喜欢吴别的放荡不羁，“长得帅，身材也好，腿也长。”
　　吴别勾着嘴角，“你专门哄我开心呢？”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霍展颜在镜头前动了动，甚至想要坐起身来证明自己的真诚，“我可喜欢看你跳水游泳的视频了，看了好多遍。”
　　听着展颜诉说对自己的爱慕，吴别的大男子主义确实被极大地满足到，他整个人都飘飘然。
　　“吴别。”
　　一听展颜叫自己的名字，吴别的心脏就会猛地往下坠落，失重感让他心跳加速。
　　“啊？”连吴别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回应展颜的声音是颤抖的。
　　“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吗？”
　　吴别用手指触碰着画面里的人，这一刻，他迫切地希望展颜就在他身边，“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霍展颜实话实说，自己和吴别很黏糊，但是又没有更进一步，或许还是因为年龄差距的缘故，吴别很克制。
　　年龄的问题只是吴别的借口，他的层层防线，早在展颜一次次直白大胆的表白中溃不成军。
　　“我要还把你当小孩的话，我干什么天天跟你打电话，大晚上不睡觉，我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哄孩子吗？”吴别声音低沉，难得有些正经，有些语重心长，“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其实，吴别不想把选择权全交给展颜，全都让展颜选择，他置身事外，以后的对错，都要展颜承担。
　　吴别往后一靠，手肘架在栏杆上，他认真地看着展颜，“我有跟你说，这次返航后，我就不跟着船出来了，以后都在家吗？你现在还有时间考虑，等到我们见面，你再给我答复。”
　　画面里的展颜腮帮子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吴别特意停顿一下，可没等到展颜开口。
　　“又或者说，你只想在网上跟我联系，并不想见面。”
　　“没有！”展颜飞快否认，他怎么会不想跟吴别见面呢，他只是……
　　吴别了然，展颜现在医院，小姑娘爱美，肯定不希望两人见面的时候她太狼狈。
　　“展颜，你腿的问题你别太消极，我不信现在的医学不能让你站起来，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还不能走路，我陪着你复健。”
　　站不起来只是一方面……
　　霍展颜嘴唇嚅动，抬着眼皮，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别，“吴别，万一……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万一我跟你想象中不一样，万一我骗了你，你会跟我生气吗？”
　　“你骗我什么？其实你不喜欢我？是吗？”
　　霍展颜拼命摇头，“当然不是！”
　　吴别极力克制自己的笑，他摸出香烟点上，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他记得有个名人说过，能原谅女人的谎言的，才是男人。
　　“你都喜欢我了，我心甘情愿被你骗。”
　　霍展颜错愕地对上吴别的眼睛，吴别在笑，看笑容看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会感动得要掉眼泪吧？你这会儿哭，哥可什么都做不了了。”
　　霍展颜抿着嘴唇微笑，岂止是感动，他恨不得……吴别，你这么好，自己怎么舍得放手呢？
　　霍展颜清楚坦白的后果，他只想跟吴别继续沉溺在他编织的梦里。
　　“诶！”背后逐渐亮了起来，吴别回头，语气中满是兴奋，他激动地指着远处的天，“展颜，快日出了！”
　　海天一线处，微弱的黄光撕开了笼罩在海上的黑暗，海上日出的景色确实壮阔，但是吴别早就看腻了，他享受的，不过是跟展颜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日出稍纵即逝，吴别熬了一晚上，霍展颜催促他去休息，“哥哥，今天要是没事的话，你快去睡觉吧。”
　　一说到睡觉，吴别下意识打了个哈欠，挂了电话后，他飞快跑回房间，冲过澡后，惬意地躺到床上，稍微精神了一点，他又给展颜发了消息。
　　“躺下了。”
　　没想到展颜的语音申请跳了出来，怎么跟块儿年糕一样，刚挂了视频，这会儿电话又打来了。
　　吴别佯装不耐烦，“不是让我睡觉吗？”
　　“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靠，自己哪儿享受过这么黏糊的待遇，吴别心里爽翻了天，嘴上还死不承认，“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可是我就是这么黏人，想看你的脸，想听你的声音。”
　　周遭环境安静，一翻身能听到衣服和床单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暧昧得跟一个被窝似的，被展颜这么撩拨，吴别有点沉不住气。
　　“展颜！”吴别觉得，两个字的名字就是腻歪，喊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自己明明想吓唬展颜的，“你故意的？你是觉得我俩现在离得远，你敢跟我打打嘴仗，回头等我回去了，你别不认账，到时候我不管你是三头六臂，还是站不起来，要你跟我处对象的时候，你别说我欺负你。”
　　霍展颜可会顺水推舟了，他顺着吴别的意思，“那你别欺负我，我比你小，你让着我点。”
　　“我还不够让着你吗？我对我自己都没这么好的耐心。”
　　霍展颜胆子大得离谱，“那对别人呢？”
　　自己是喜欢女人，单身太久想处对象，但也不是来者不拒的。
　　吴别将薄毯拉过头顶，用最狠的语气说出最被动的话，“哪儿还有别人啊？你整天对着我哥哥长，哥哥短的，我哪儿来这么多妹妹。”
　　“我可没有说哥哥短。”
　　吴别张了张嘴，好半晌没发出声音来，展颜声音性感成熟，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别提有多欲了。
　　“我没跟你开黄腔，你还敢调戏我？”吴别小心谨慎，生怕嘴上没个分寸吓到展颜，他不想说些不着调的话让展颜难堪，展颜倒好，她倒反天罡，“谁教你的啊？”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个十九岁的清纯少女，不是完完全全的懵懂无知，懂那么一点，刚好能拨动吴别的心弦。
　　少女温柔知性的笑容萦绕在吴别耳边，吴别耳根子都热了，自己怎么能这么被动，这么没出息。
　　他恶狠狠道：“等我俩见面的时候你别打退堂鼓。”
　　霍展颜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他怕吴别休息不好，等会儿船上又有事情。
　　“那我不说了，睡觉吧哥哥，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听着展颜微弱的呼吸声，仿佛人就躺在自己身边，吴别伸了伸胳膊，什么都没捞到，心里空落落的。
　　电话里逐渐安静下来，吴别的呼吸变重了一些，霍展颜低声喊他，“哥哥？吴别……”
　　大概是在梦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吴别哼哼唧唧的，霍展颜听得心里痒痒，胆大包天关了变声器。
　　“吴别。”
　　吴别睡得很沉，偶尔发出的声音对于霍展颜而言都是一种恩赐，他都甘之如饴，他难以自持，缩进了被子里。
　　良久，霍展颜喘着粗气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回味着这种让他全身战栗的无上快感。
　　“吴别。”霍展颜嗓子哑了，他听到吴别沉睡时发出的哼鸣声，好像还不够，他想要拥抱吴别。
　　窗外的阳光正好，阳光刺眼，霍展颜看了一阵，眼睛很酸，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一片湿润。
　　吴别不知道，自己才是下流的那个，谁都不会只甘心于网恋，他想跟吴别见面，他想触碰真实的吴别，他想跟吴别上床。
　　这些想法，自己根本就不敢告诉吴别，他怕把他的吴别吓跑了。
　　霍展颜擦掉手上的东西，随手将卫生纸扔进了垃圾桶，他得快点好起来，至少挨打的时候，能抗揍一点，吴别想跑的时候，自己能追得上。
　　吴别做了个梦，梦里他宛如置身于水面，起起伏伏的，耳边全是展颜的声音，但那声音时不时有些陌生，陌生得像是男人，但是梦里人的脸又跟展颜长得一模一样，他哪儿顾得上那么多，魂都被展颜勾走了。
　　一觉醒来，吴别第一时间拿过手机，看到早就挂断的语音，他暗暗松了口气，默默收拾起床单来。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么流氓啊？得亏只是个梦，不然展颜不知道会怎么看自己，简直禽兽不如！
　　但是那个梦吧……怎么就只是个梦呢？吴别又有点遗憾，他偷摸着回味，面部表情跟不受控制一样，嘴角完全不听他使唤。
　　下流！下流！


第19章 
　　最近的康复训练霍展颜配合得要命，也不跟医生顶嘴了，老老实实干饭，问过医生后，还在网上买了俩哑铃，他现在能坐起身来，平时坐在轮椅上，没事的就练练。
　　“恢复挺好的。”主治医生看过霍展颜的片子忍不住感慨道，他们干私人医院的，病人就是上帝，这些有钱脾气又古怪的病人，不光要治疗他们身体上的病痛，还得呵护他们病态扭曲的内心。
　　霍展颜就是个不怎么配合的叛逆期少年，刚来的时候，不管医生护士怎么跟他叮嘱，他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嘴脸，好像身体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一样，现在突然转了性，医生在心里喊了声谢天谢地。
　　“我站起来的机会还是只有百分之四十吗？”霍展颜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他伪装得并不好，眼神光在闪烁，他在意得不行。
　　主治医生语重心长，“你知道的，任何手术的成功率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先前我们也只是用数据说话，你现在恢复良好，只会越来越好，心态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医生依旧回答得模棱两可，但是霍展颜的内心还是有被安慰到，有希望比什么都强。
　　被推回病房后，霍展颜便叫护工回去了，这些日子上肢力量恢复了不少，他自理不是问题，他也不想房间里多个人，打扰他跟吴别打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手机屏幕上已经有吴别的消息提醒。
　　瑟堡的另一个港口离城市中心稍微有点远，周围的配套设施不齐全，娱乐设施就更不用说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等待下货的日子多少有点无聊。
　　别人无聊，吴别不无聊，岸边有信号，有流量能跟展颜视频语音，他巴不得在岸边靠一辈子……一辈子还是算了，还是早点返航为好，他怕展颜等着急了。
　　他刚给展颜发了消息，但没有得到回复，只能趴在床上，对着手机望眼欲穿，他的展颜在干啥呢？难道是检查结果不理想？
　　手机“叮”的一声，屏幕的灯光映照在吴别的瞳孔上，他飞快打开手机，是展颜的消息。
　　“哥哥，我刚从主治医生那儿回来。”
　　吴别来不及打字，直接给展颜发送了视频申请，在视频接通的瞬间，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角度帅，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下颌线。
　　“咋样？医生咋说？”
　　见吴别这么上心，霍展颜故意吞吞吐吐的，故意惹得吴别担心，“嗯……”
　　“嗯什么啊？是不是好还是不好？”吴别观察着展颜的表情，他试探道，“是不太好吗？”
　　可自己觉得展颜最近的气色好了不少，人都精神了不少，病气也少了许多。
　　吴别这人护短，就连生病这种事情，他都不会觉得是展颜恢复能力差，他只会质疑医院的治疗水平。
　　“是不是这家私人医院技术不行？要不给你爸妈说一声换家医院。”
　　看病嘛，换医院换医生是正常的，医生水平参差不齐，不换哪儿来的希望，当初沈计雪看眼睛不是也辗转好几个医院？
　　吴别转念一想，展颜父母对她不上心，展颜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
　　“你别担心钱的问题，你爸妈要是不同意，钱我来出……算了，我叫我朋友帮忙联系靠谱的医院。”
　　吴别说风就是雨，霍展颜哪儿敢继续逗他，“别哥，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
　　“真的？”吴别眯着眼睛，审视着展颜的脸，他俩越相处，他越了解展颜，这丫头只是看着乖巧，实际上调皮捣蛋，张嘴就来，“你故意的？就是想看我为你着急。”
　　霍展颜被点破也不尴尬，嘴唇微微撅起，“我是故意的，又没别人会担心我，我只能让你担心担心我。”
　　“嘶。”这话说的，吴别是有气都没地方发作，这么可怜，吴别不光气消了，还得反过来安慰展颜，“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哥不是每天都关心你？”
　　离得这么远，吴别除了口头上的关心什么都做不了，他突然理解陈显那种兢兢业业的人，在看到沈计雪来找他的时候，能毅然决然放下工作做法，他想回去了。
　　动动嘴皮子多简单的事情，吴别舍不得敷衍展颜，他想展颜需要自己的时候，他能在展颜身边。
　　霍展颜不知道吴别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吴别是关心他的，跟吴别撒撒娇就够了，他不想吴别为难。
　　“今天还是下货吗？没事情要做吗？”
　　吴别没好意思跟展颜说，先前他在船上没搞过特殊，三副该做什么，他尽职尽责，但自从跟展颜腻歪上后，自己的空闲时间都在跟展颜视频语音，没空再干别的。
　　人呐，真的没办法一心二用。
　　“这不一心都在你身上，我连航海日志都没写过了。”
　　吴别在视频里风风火火，唱歌跑调，这么粗犷的一个人，干得了那么细致的活吗？霍展颜很好奇，好奇吴别的所有，他是没见过的，他见过的，他都充满了兴趣。
　　“那我想看看你以前写的。”
　　吴别对展颜有求必应，二话不说，坐到书桌前，翻出之前写的航海日志来。
　　该说不说，吴别的字还像模像样的，日志内容详细，还挺粗中有细的。
　　“我们那会儿可都可抠着脑袋自己想，哪儿像现在能上网查。”吴别也是从水手一步步往上升的，给人打工的时候，也是船长怎么安排，他们就得怎么做，就算写日志不是自己的工作，也得硬着头皮干下来。
　　霍展颜好奇日志的内容，吴别耐心十足，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还他讲解里头的内容。
　　“你都不知道，才来的水手没有经验，放锚的时候操作有误，锚链摩擦起火不说，还差点掉进海里，那东西掉进海里，打一辈子的工都赔不起。”
　　霍展颜喜欢听吴别讲关于船上的事情，不只是霍展颜对自由生活的向往，更因为吴别在这个时候最自信，他眼睛里闪着光的。
　　“怎么连打扫卧室都写？”
　　毕竟自己肚子里没啥墨水，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写进去凑字数啊，就算内容不行，态度端正。
　　吴别厚着脸皮笑道：“为什么不能写？我打扫干净了我为什么不能写？”
　　说到这儿，吴别举着手机站起身来，镜头围着宿舍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厕所。
　　“我可爱干净了，我们船上就我房间的厕所最干净，我可跟他们不一样。”吴别逮着机会就在展颜面前表扬自己，贬低别人。
　　两人正嘻嘻哈哈呢，有人来敲吴别的房门，隔着门板外头的水手大吼大叫，“别哥，出来玩啊，船长把他在瓦尔迪维亚买的怀表拿出来当奖品了，你不参加？”
　　房门嚯的一声被吴别拉开，他举着手机走出房间，“玩什么啊？钓鱼我可不来。”
　　有那功夫钓鱼，还不如跟展颜视频呢。
　　“游泳，你长项，看谁最快。”
　　耳机传来展颜的声音，“别哥，你游泳这么厉害？我想看。”
　　那是当然，他吴别干什么不厉害，而且展颜都这么问了，吴别自己要在她面前为自己撑起场子，哪怕现在问他是不是他们船上尿得最远的，吴别都得绷着脸面回答是。
　　吴别一挥手，示意水手他们先去去，等人走后，他不紧不慢回答展颜，“你哥我干什么不厉害？倒不是爱表现，主要是船长那块表是个老物件，特别好看，你们小姑娘看了肯定喜欢，你等着，我赢回来给你，回头跟你生日礼物，还有瑟堡的沙一块儿寄给你。”
　　“好。”不管吴别能不能赢，霍展颜就是喜欢听他自信爆棚的语气。
　　吴别一路小跑着下楼，甲板上早就聚了不少人，他挤到人堆里，听说还要签字报名，正想说整得还挺正规，报名处填写名字的同事让他先交五百报名费。
　　难怪船长舍得把怀表拿出来当奖品，居然这么黑！要不是展颜想看自己的英姿，吴别才不花这个冤枉钱，他掏出五百纸币拍到桌子上。
　　“吴别，给我写上。”
　　参加的人越多，大家起哄越起劲，吴别捂着耳机麦跟展颜说话，“我得找个人帮我录视频，拍好了发给你。”
　　“嗯！”展颜乖巧回应，“哥哥加油。”
　　有展颜打气，吴别热血沸腾的，他想找个人帮他拍视频，发给展颜的视频，一定要找个靠谱的人，他有点想念陈显了，船上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点都指望不上。
　　不五大三粗的？除了陈显，吴别第一个想到了谭弋，他环视一圈，没看到谭弋人影，人呢？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眼看着比赛开始也不见谭弋出现，吴别没办法，将手机交到老同事手里，他再三叮嘱，“好好拍，拍我就行了，把我拍帅点。”
　　裁判已经在喊各就各位了，吴别脱下背心和短裤随手一扔，“321”的倒数结束，吴别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水里，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之下，他像是一条灵活的鱼，朝着远处的浮标游去。
　　游泳对于吴别来说跟呼吸一样简单，拿第一更是犹如探囊取物，他第一个折返回来，听到了船上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比起名次，吴别更在意他在镜头的样子，他连水都没拧干急匆匆地跑上了甲板。
　　他夺过手机，检查同事给他拍的视频，拍得一般，主要是人帅，肯定给展颜迷得神魂颠倒的。


第20章 
　　奖也拿了，视频也拍了，吴别原是想猫回自己房间继续跟展颜视频的，被几个眼尖的同事逮到。
　　“别哥你去哪儿啊？船长说了，晚点去酒馆喝酒的。”
　　先前这种集体活动，吴别是非常乐意参加的，但现在纯纯是浪费他谈情说爱的时间，可连船长都发话了，刚才的报名费就是大家团建的费用，在船上船长的权力最大，大家都得听他的，连吴别也不例外。
　　吴别还想挣扎一下，“那都去了，谁来守船呢，我看大家都想去，这样吧，你们去，我留下来看家。”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啊。”船长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人群之外一个年轻人身上，“秦墨冲，小秦主动申请留守在船上。”
　　吴别顺着船长的视线看向那个叫秦墨冲的年轻人，他对秦墨冲有印象，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合伙人的儿子，是今年才来他们船上的，听说是读书不太行，老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读完高中就被他爸爸发配到船上来了。
　　别说是私人生意，就算是公家单位也有裙带关系，秦墨冲这种情况很常见，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
　　按照辈分，秦墨冲得喊吴别一声叔叔，为了融入集体，秦墨冲没把吴别叫那么老，“别哥，你们去吧，我留在船上就行。”
　　秦墨冲个子高大，长相硬朗英俊，跟人说话时，脸上还挂着痞里痞气的笑容。
　　你倒是善解人意，吴别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自己压根儿就不想去，这下没了借口，不去也得去。
　　吴别嘀咕道：“谁计划得上岸上去喝酒啊？”
　　“晚上会放烟火，去凑凑热闹啊。”说话的人冲吴别抛了个暧昧的眼神，“肯定会有很多漂亮妹子出来的。”
　　吴别现在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骂骂咧咧道：“外国话都听不懂，还想着泡外国妞。”
　　船长已经招呼其他人下船，吴别掉在队伍的最后，他蹙着眉头跟展颜发消息。
　　“看看，哥说第一就第一，厉害吧啊？”
　　吴别为了证明不是自我吹嘘，附带了游泳第一的视频，和怀表的照片。
　　展颜捧场，“哥哥真厉害。”
　　被展颜夸两句，吴别心里总算是好受点，“他们闹着要去酒馆，我是不想去的，但是被人架着，非去不可。”
　　“那也没办法啊，都是同事，总不能不合群，你去吧。”
　　看看，看看他的展颜有多体贴，吴别别提有多舒坦了，立马跟展颜报备。
　　“他们去酒馆，纯粹是去艳遇，但是我不是，我坐会儿就走，今天晚上有场烟火表演，待会儿开视频给你看。”吴别又担心时间太晚，耽误展颜睡觉，“如果太晚了你就先睡，哥拍给你看。”
　　光顾着跟展颜打字，吴别落后队伍一大截儿，他垂眼看向人群，看到跟水头走在一起的张师傅，张师傅都在谭弋居然不在。
　　吴别下意识回头，秦墨冲还站在甲板上没有进船舱，两人视线交汇时，秦墨冲朝吴别抬了抬下巴。
　　管他呢，吴别懒得想那么多，转身小跑着下了舷梯。
　　进了酒馆，吴别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他知道他自己的酒量，喝了几杯，找准时机借口上厕所，进了厕所就不肯出去。
　　吴别坐在马桶盖上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有点纠结要不要给展颜打视频，说不定人家这个点儿都睡了，犹豫再三，吴别还是没有忍住。
　　视频的提示音没响两声，嘟的一声后，漆黑的屏幕上出现了展颜的脸。
　　“还是没睡！”吴别“兴师问罪”，“不是让你别熬夜，要注意休息吗？”
　　展颜侧躺着对着镜头，她笑道：“可是你跟我约好了呀，我今晚要是等不到你的视频肯定睡不着的。”
　　吴别很矛盾，他既想展颜能好好休息，又想跟展颜打视频。
　　“哥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喝了很多酒吗？”
　　吴别摸着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头一顿观察，自己的酒量确实不行，但是他没想到能这么上脸，这么明显，展颜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不想喝的，他们非得灌我，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还得喝。”
　　看这周围的环境，不像是在船上，吴别估计还没有回去。
　　“你在哪儿呢？”
　　吴别举着手机照了一圈，刚想说话，厕所门被拍得哐哐作响，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在喊吴别。
　　“别哥！你掉厕所里了？”
　　吴别大惊，听这动静他们多半是喝多了，这要是出去，估计今晚自己别想跑，他冲电话里的展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一旁的窗户。
　　霍展颜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镜头一晃，画面漆黑，还能听到敲门声和大吼大叫的声音，半分钟后，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小，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和喘息声。
　　画面一直黑着，但是声音却没有断，霍展颜静静等待，等到吴别那边的背景音越来越小。
　　下一秒，漆黑的画面终于有了光亮，吴别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镜头里，他身后的背景已经换成了户外。
　　“我从厕所窗户翻出来了。”吴别长吁一口气，“等着急了吧？”
　　“其实也不急。”
　　霍展颜没有说谎，能听到吴别的动静，他就不着急，他甚至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不知道吴别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画面里，每一秒都值得期待。
　　“现在要去哪儿呢？”霍展颜问道。
　　话音刚落，一道亮光划破远处的天空，紧接着一声不算太大的爆炸声，绚丽的烟花在夜空瞬间炸开。
　　吴别瞧着这距离不太对啊，这放烟花的位置像是港口的方向，“怎么像是在港口放的？妈的，我们船上这些人，指望不上一点，明明离我们船那么近，非得来街上。”
　　他一摸口袋，摩托车的钥匙也不在他这儿，总不能走回去吧！
　　“怎么了？”
　　“摩托车钥匙不在我这儿，哎呀，早知道先把车钥匙偷过来了。”
　　霍展颜自己就是摩托车的，安全这块儿他很注意，提醒道：“你喝酒了，就算有钥匙也不能开车。”
　　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在展颜面前必须遵纪守法，吴别看了眼对街的租赁小店，“摩托车不能骑，自行车总可以吧？”
　　一辆自行车穿梭在漆黑的小道上，吴别生怕追不上烟火燃放，脚下蹬得飞快，任由夜风吹乱他的头发。
　　“展颜你快看，能看到吗？”
　　石子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镜头晃动得厉害，一个个模糊的光斑出现在画面里，霍展颜听到了吴别兴奋激动的声音，他也跟着热血沸腾。
　　“嗯！”
　　“我估计应该是在港口右边的空地上。”风声很大，吴别扯着嗓门跟展颜说话，也吹不散萦绕在身边的燥热，酒精在身体里发酵后，吴别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加速流动，他更加兴奋，兴奋到难以自控。
　　下一道烟花升天的时候，镜头里的亮光更加明显，吴别大声道：“我感觉应该要到了！”
　　霍展颜自己骑摩托车都没有这么热血过，仿佛他就在吴别身边，他俩追逐的也不只是烟花而已。
　　“吴别，骑慢点。”
　　自驾车猛地停在原地，镜头剧烈抖动起来，霍展颜看得眼睛都花了，“怎么了？”
　　吴别调回前置摄像头，“人好多啊，现在都挤不进去了。”
　　“这个位置也挺好，刚刚能看到的。”
　　那怎么行啊，既然答应带展颜来看，肯定得找个最好的位置，吴别说了声“等等”，镜头又漆黑一片。
　　沉重的呼吸声和摩擦声过后，手机画面再次亮了起来，霍展颜看到了吴别的下巴，和顺着他下巴流向脖子的汗水。
　　“你猜哥在哪儿？”吴别垂眼看向手机，瞳孔发亮，几分得意，几分激动。
　　不管在哪儿，霍展颜已经觉得喉咙发痒，他能感觉到吴别的体温，能想象出从吴别身上散发出的活力，如果说先前的吴别多少有一点自己臆想的成分，那这一刻的吴别真实到自己好像能够触碰。
　　“你在哪儿？”
　　吴别晃了一下手机，镜头很高，“我在树上！这个位置好，展颜，这个位置看得最清楚。”
　　像是为了替吴别证明一样，镜头里画面格外清晰，霍展颜都能看到火星下坠的轨迹。
　　一想到吴别费尽心思哄自己开心，霍展颜的心脏狂跳，什么看星星，看日出，看烟花，霍展颜以前觉得老蠢了，要是学校有那个男的有这么土掉渣的方式追人，他背地里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别人，可现在偏偏是吴别，他双标得要命，哪儿土了？明明很用心。
　　“哥哥。”
　　烟花绽放的声音很大，吴别得贴到手机上才能听到展颜的声音，“嗯？怎么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吴别就是知道展颜在医院闷坏了，才会想方设法地让她看看，这么可怜，听到吴别心口一阵酸胀，他想说等展颜好了，自己就带她到处走走。
　　可话到了嘴边，吴别又变了卦，“等我回去，你想干啥我都带你去干。”
　　不是非得等展颜好起来，好起来还遥遥无期，但只要自己想带她出来，随时都行。
　　“吴别。”
　　展颜的声音很低，听得吴别心脏往下坠，又是这种感觉，又是直呼其名。
　　“你亲我一下吧。”
　　“啊？”
　　轰轰轰，三炮烟花上天，吴别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声音都劈叉了，他确信他没听错，展颜这丫头也太大胆了！她怎么能跟男的提这种要求，她不知道这世界上的坏人很多吗？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这……怎么亲啊……”吴别嘴跟脑子分家了，舌头还有点打结，他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电话里忽然传来“啵”的一声，特别清脆，还有展颜轻浅的呼吸声。
　　“这样亲。”


第21章 
　　吴别没想到展颜竟然还带一本正经地解说，他沸腾的血液终于冲上脸颊，整个脑袋都热烘烘的，他一呼吸就能嗅到浓烈的酒味。
　　“展颜！”吴别大声呵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语气中带着笑意，他还得在展颜面前故作生气，“谁教你的？你是不是跟别的男的也这样？”
　　霍展颜忽然朝镜头前靠近，可惜吴别没有看到，只听到他的声音大了许多。
　　“哥哥，我只跟你这样，我又不喜欢别人。”
　　无论听展颜说多少遍喜欢，吴别都没法免疫，都没法做到面不改色，他举着手机不敢换姿势，生怕展颜看到他没出息的表情。
　　“我不信。”吴别一脚踩在树干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信就没男生喜欢你，除非你们学校的男生都瞎了眼！”
　　喜欢自然是有人喜欢的，霍展颜从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男的女的都有，但是都没他看得上的。
　　“他们喜欢我，难道我就得喜欢他们吗？我喜欢比我大的，成熟，稳重，有责任心。”
　　吴别骨头都快被夸酥了，他脚下软绵绵的，差点一个没踩稳，从树上掉下去，他想起展颜说过没谈过恋爱，吴别心里更加荡漾，这跟捡到宝没区别。
　　可不能让别人惦记上，吴别严肃叮嘱道：“你可不许跟别的男的这么说话。”
　　展颜可能顺着吴别了，极大满足吴别的大男子主义。
　　“我就跟你这样行吗？”
　　行啊，那怎么不行啊！吴别巴不得，一开始他以为展颜是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情窦初开，懵懵懂懂，但展颜总是能给他惊喜，这张白纸好像懂那么一点，大胆直白，还敢调戏自己，吴别的保护欲逐渐转化成征服欲，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展颜，好像对他更具有吸引力。
　　吴别还继续装模作样，“这世界上的坏人很多，坏男人就更多了，本来就图谋不轨，你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这样。”
　　“我知道啊。”霍展颜赞同吴别的话，这世界上坏人太多了，图谋不轨的坏男人就更多，“你又不会欺负我。”
　　净给自己戴高帽子，吴别想当个好人，但是又不想被展颜拿捏，自己就是太惯着展颜，在展颜面前太好说话，所以这丫头才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欺负你，我也是男的，男的都好色，特别是我这种常年在外，远离城市，经常接触不到女人的男人，尤其坏。”
　　展颜柔声问道：“那你也会欺负我吗？”
　　“你都敢主动叫我亲你，还会害怕我会欺负你吗？”
　　“你不会。”展颜轻笑，“那你亲不亲我啊？”
　　这笑声听得吴别心里火烧火燎的，好像展颜笃定他不敢一样，吴别这暴脾气哪儿受得了这个，他不得在展颜面前证明一下自己？
　　“我只亲我媳妇儿。”
　　以为能让展颜这小丫头吃瘪，吴别刚想嘚瑟，只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不紧不慢道：“那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没亲过你的前任吗？”
　　吴别一顿，被堵得哑口无言，展颜穷追不舍，情绪一下子跌落下来，像是很受伤，“你都亲过别人了是吗？”
　　那他妈谈对象不亲嘴干什么呢？不亲嘴才是耍流氓！
　　吴别语塞，“我……”
　　“那她们每一个都是你媳妇儿吗？”
　　吴别没想到他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展颜记性太好，又太能翻旧账，自己说过一遍的话，她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都是我媳妇儿的话，我忙得过来吗？”
　　电话里能听到展颜故意拖长的呼吸声，吴别心尖儿上像是被羽毛反复扫过，痒飕飕的，他想找个地方跟展颜说悄悄话，正巧烟花也放完了，聚集在空地上的人也渐渐散去，吴别跳下树来，远离人群，走向船的方向。
　　吴别腿长步子大，很快走到了海边，他没着急上船，蹬了拖鞋，光脚踩在沙滩上，享受着脚下的余温，静谧的海岸，和电话里展颜时不时发出的动静，这么安静，他终于能看着展颜说话，他这才注意到，展颜凑得很近。
　　“怎么不说话了啊？”
　　展颜眨了眨眼睛，一脸清纯无辜，一张嘴吴别根本招架不住，“你亲都亲过好多人了，我刚刚可是初吻。”
　　别把自己说得跟个变态似的好吗？听起来像是他吴别会在大街上随机挑选幸运路人接吻一样，他哪儿有那么下流。
　　而且！刚刚那算什么初吻，展颜是亲到他嘴上了吗？顶多是亲到手机屏幕上了，便宜手机屏幕占了，责任就是他吴别的。
　　但是……但是是初吻的话，吴别嘴角有点抽搐，心里乐颠了，原来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菜鸡，又菜又爱在自己面前逞强，怎么这么可爱，吴别更爱了。
　　“你亲到我了吗？就算我头上，刚刚这不算数啊，给你记着，回头找你补回来。”
　　吴别盯着画面里的人，他心里不平衡，展颜这丫头也太游刃有余的，这都不脸红的，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跟自己对视，吴别心一横，猛地凑到镜头前吻了一下。
　　镜头骤然一黑，“mua”的一声，霍展颜完全没有防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吴别放大的脸。
　　大概是吴别太激动，吻得太用力，嘴唇都撞红了，他也会害羞，小麦色的肤色肉眼看见的加深了一个度，他故作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刚可说了，我只亲我媳妇儿的。”
　　霍展颜掌心都在发烫，在吴别看不到的地方，他用手指戳了戳吴别嘴唇的位置，即便是隔着屏幕，他依旧能想象到吴别的嘴唇该有多软。
　　“可是你刚刚说不算。”霍展颜声音哑了，“你都没亲到我。”
　　“你都说是你的初吻了，怎么不算？回头给你补上总行了吧？”
　　吴别脸笑僵了，嘴也笑僵了，展颜这张嘴真的太厉害了，得堵上才行。
　　“你默认当我媳妇儿了？”
　　画面里，展颜抬眼瞥了吴别一看，眼神淡淡的，但莫名有点娇嗔，看得吴别抓耳挠腮的，有个地方莫名痒痒，但是他想抓又抓不到，像是痒在不一样的维度。
　　难得能让展颜吃瘪，吴别逮到机会，乘胜追击，“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啊？”
　　展颜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羞赧闪躲变得有些悲伤，吴别看愣了，正想说话，展颜缓缓开口。
　　“吴别，我是真的喜欢你，是认真的。”
　　吴别当然知道展颜是认真的，他也是认真的，他只是没想到展颜会一本正经地跟他表白，这么正经，他的态度也收敛许多。
　　“都叫你给我当媳妇儿了我还不认真吗？是不是要拿到结婚证才算真啊？”
　　展颜垂下眼睛，“吴别，你一直喜欢我行吗？不管我做了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行也得行啊，展颜这副喜欢自己喜欢得要命，偏偏说到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她又害羞的样子，吴别简直我见犹怜。
　　酒精在吴别身体里彻底发酵后，他整个人晕乎乎的，对准镜头一顿猛亲。
　　“你都是我媳妇儿了，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啊，你给我卖了都行。”吴别冲着镜头一挑眉，“嗯？媳妇儿？”
　　展颜的嘴唇动了动，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他没有反驳吴别的称呼。
　　“答应了，不许反悔啊！”
　　吴别一把抄起地上的拖鞋，兴奋得直接跳了起来，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上了舷梯，到了甲板都没消停下来。
　　“哇吼！”
　　静谧的黑夜中，吴别的叫声尤为清晰，霍展颜压着嘴角的笑意，“别哥，你声音太大了。”
　　“声音大又怎么了？处对象我还得藏着掖着吗？”吴别有些可惜，可惜船上没人。
　　不管是自己叫展颜“媳妇儿”，又或者要跟展颜“处对象”这些要求，展颜从不反驳，除了害羞默认外，吴别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等我回来咱俩就……不！从现在开始你就跟我处上了，要是别人问起，你都得说你有对象了。”
　　展颜点漆似的眸子透着亮，“那别人问你，你也这么回答吗？”
　　“肯定啊！有对象了勿扰，别说是别的女人了，母蚊子我都会保持距离的。”
　　吴别几句话哄得霍展颜眉开眼笑的，他不敢去设想以后的事情，在这一刻，他是认真的，吴别也是认真的，就算是做梦，他也不要这个时候醒来。
　　吴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不行，他没话都要找话说，顺着甲板给展颜一通介绍，从船尾绕到了船头，随后又绕进船舱。
　　“从这儿进去就是我们的房间了，哥的房间在楼上，你见过的。”吴别站在过道尽头，“哥现在带你回房间。”
　　吴别上楼梯的时候镜头很晃，看得人头昏眼花。
　　“这再上一层就是水手的宿舍！”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求饶，“不要！求你了，你放开我！”
　　这声音不大，但是船上的环境封闭安静，连视频里的霍展颜都听到了。
　　“什么情况？”吴别觉得这声音耳熟，下意识加快脚步跑上楼，跑到一半就听到了关门声，等他跑到水手宿舍这层时，楼道里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影。
　　吴别茫然地看着展颜，“听错了？”


第22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道里静悄悄的，似乎刚才的声音的确是自己的幻听，吴别耸耸肩，飞快朝着楼上跑去。
　　房间的隔音效果格外好，关上房门的瞬间，别提有多安心了，这种环境，吴别就想跟展颜说说话，虽说自己没喝多少酒，但是酒馆的环境糟心，他不冲个澡难受。
　　“我洗个澡去，回来再打给你。”吴别又怕展颜累了，“你要困了的话就直接睡，不用等我。”
　　“去吧，我等你。”果然，展颜哪儿舍得轻易放弃跟自己视频的机会。
　　“那你挂吧。”
　　视频中断的一瞬间，霍展颜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没了，他很害怕，这种感觉不真实，因为一切都是他骗来的，他知道告诉吴别的后果，他不敢设想，吴别知道真相后得多讨厌他。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联系吴别，看到吴别开心，他也开心，就算是骗的，就算是如履薄冰，他也乐在其中。
　　他点开吴别之前发来的视频和照片，画面里，吴别笑得很开心，吴别是喜欢他的，不管他霍展颜是男是女，吴别喜欢的明明就是他这个人。
　　可是……
　　霍展颜很清楚，吴别喜欢的是展颜这个身份下的自己，他连他自己的都会嫉妒，他嫉妒得发疯，如果自己是以男人的身份跟吴别相处，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霍展颜在想，他到底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做才能在不失去吴别的同时，跟吴别坦白真相。
　　留给他纠结的时间没有太久，吴别的视频申请又发了过来，霍展颜整理了一番镜头里的自己，随后笑着接通视频。
　　“想我没？”吴别头发都被打湿了，在船上这些日子，他也没功夫理发，头发长长了不少，发梢沾过水后成了一束一束的。
　　展颜也不正面回答他，“你洗澡连十分钟都没有。”
　　“十分钟都没有又怎么了？”现在的吴别正在兴头上，哪怕跟展颜分开一分一秒，他都觉得无比煎熬，“就算只分开一秒也得想啊。”
　　“那你想我了吗？”展颜反问道。
　　吴别脸皮挺厚，加上喝了点酒后原本就大的胆子更肥了些，问这些话丝毫不会脸红。
　　“我当然想了啊，我现在都想。”
　　展颜的眼神湿漉漉的，看得人心神俱颤，他还装作不懂的样子，“现在有什么好想的？”
　　“我想见你呗，跟你见面。”吴别脱口而出。
　　谁会只满足于视频呢？一开始两人明明只是文字聊天，听到彼此的声音后，又想看对方的样子，视频上后又想见面，想天天在一起，想能牵到对方的手，想不用隔着手机亲吻，想……
　　人是贪心的，永远得不到满足，永远得寸进尺。
　　“要不他妈的我直接下船吧。”吴别有点忍不住了，反正陈显都下船了，而且现在大家都熟门熟路的，有自己没自己都一样的。
　　霍展颜吓一跳，“不行！”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下意识地反应，吴别一顿，自己先前提过一次，展颜当时也是拒绝得很果断，那会儿的理由是她还在医院，那现在呢，两人都在一起了，总不能还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为……为什么啊？”
　　自己还没有告诉吴别真相，没有跟吴别说清楚，哪儿敢现在跟他见面呢。
　　霍展颜怕吴别误会，脑子转得飞快，“你不是说了嘛，返航之后就留在家里了，这是你最后一次跟船，我不想因为我俩的事情，给你职业生涯留下遗憾。”
　　哪儿有啥遗憾不遗憾的，但是展颜一提醒，吴别这才反应过来，也对，这次回去后就算有机会回到船上，自己都不会以船员的身份上船，这次航行意义对他而言确实是特殊的。
　　吴别温柔地看着手机屏幕，他没想到展颜能这么细心，能为自己想到这么多，也是，自己可不是陈显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他吴别肯定是要两头兼顾，他和展颜日子还长着，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你别生我气。”霍展颜知道，自己三番两次拒绝见面，换了谁都会不高兴的。
　　吴别手撑着脑袋，冲镜头递了个眼神，“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也不能不高兴。”
　　吴别乐了，展颜给他的感觉很矛盾，展颜很喜欢他，也愿意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也不排斥见面，但是总是犹犹豫豫的。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霸道的，又拖着不肯见面，我又不能生气，也不能不高兴。”
　　听吴别的语气确实没有不高兴，他对自己很大方，很容忍。
　　就是因为吴别这么骄纵自己，自己才敢一而再再而三跟他提要求。
　　“不行吗？”
　　吴别捏着手机滚到枕头上，“行啊，有什么不行，我最听我媳妇儿的话了，我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谢谢老公。”
　　吴别正嬉皮笑脸，笑容顿时凝固在他脸上，他噌地坐起身来，头发上的水都甩在了屏幕上，瞪大眼睛，鼻孔也跟着放大。
　　“什么？”
　　展颜躲开他的目光，可能是害羞，刻意翻了个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不紧不慢开口，“你没听到算了。”
　　吴别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寝室的房高有限，踩地上还不用算矮，踩床上吴别直接磕到脑袋，他“哎呀”一声，顾不上疼。
　　“什么我没听到？我听到了！”吴别大声嚷嚷。
　　霍展颜将被子遮住脸，露出一双眼睛，“你听到了还问什么。”
　　自己那是疑惑吗？自己那是震惊！那是讶异！
　　“我听你喊我老公了。”吴别从床上跳到地上，原地转了一圈，又重新坐回到床上，“你再喊一遍。”
　　展颜歪了一下脑袋，跟吴别装傻，“你听错了。”
　　“绝对没有！”吴别都不知道该勾哪边嘴角好，“你绝对喊了！你肯定喊了！”
　　这丫头胆子太大了！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撩拨自己？好像她就算是喊了，自己也拿她没有办法一样，被她吃得死死的。
　　一想到这儿，吴别心里又惊又喜，又急又气，怎么这么……勾人呢？
　　吴别故作凶狠地对上展颜的眼睛，展颜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居然理直气壮跟自己对视，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娇俏。
　　“我要睡觉了。”展颜也不等吴别说话，主动开口。
　　吴别直接给气笑了，好好好，她就是故意的，“你故意的？”
　　展颜很无辜，“哥哥，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又来这套，又会撩拨人，又会示弱，偏偏吴别就吃展颜这招。
　　“你都说你要睡觉了，我还能拦着你不让你睡吗？”吴别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要不是今晚太兴奋，展颜早就该休息的，“睡吧。”
　　听到吴别这么说，展颜终于肯定从被子里钻出来，“我知道，你让着我嘛。”
　　还算展颜这丫头有点良心，知道是自己让着她。
　　“那我挂了。”
　　吴别刚想回答，视频画面里突然一黑，“啵”的一声亲吻，不等吴别反应过来，视频已经被挂断。
　　犹豫片刻，吴别还是没有将视频回拨过去，他全身失重般往被子上一倒，整个人都陷进被子里，亲吻声如犹在耳，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颊的位置，明明没挨到，脸颊却是滚烫的。
　　展颜又亲他了。
　　“呜”的一声，吴别脑子像是有水壶烧开了一壶水，他蜷缩成一团，他心里在大叫，克制的笑容逐渐不受控制。
　　操！
　　吴别大骂一句脏话，纵身一跃，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直接打了一套军体拳。
　　操操操！
　　他吴别也谈对象了！
　　天大的好消息，自己一定要跟所有人分享，吴别飞快拨通陈显的电话，响了两声后，他有点急了，结果对方没接不说，还给他挂了。
　　“嘶！反了天了！陈显居然会挂我的电话。”吴别不信邪，再次按下陈显的电话，这回倒是没被挂断，对方已经关机，“敢关机！”
　　吴别心情好，不跟陈显计较，骚扰陈显不成，他又想着跟船上的人分享，他趿拉着拖鞋，火急火燎地拉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过道，这才想起来大家都在外面喝酒。
　　“淦！”吴别骂道，自己这一腔热血，居然无处释放，只能再次折回房间。
　　吴别舍不得打扰展颜，陈显又不接招，他只能在床上翻跟头消耗精力，硬是给床单造得乱七八糟，他这才有点困意。
　　“展颜……”吴别困意绵绵，精力消耗后，酒劲也上来了，喊着展颜的名字便沉沉睡了过去。
　　陈显家。
　　陈显刚从浴室出来，脖子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流向一处暧昧的红痕。
　　“我刚好像听到我的电话响了，谁打来的？”
　　沈计雪最近有职称考试，跟陈显办完事的功夫，他都能抽空看两眼书，他翻动书页的动作自然，甚至头都没抬，“推销电话。”
　　陈显愕然，“这么晚了还有推销电话。”挺敬业啊现在的人。
　　沈计雪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书放到床头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道：“该休息了。”


第23章 
　　静谧的房间，熟悉的环境，吴别睁眼盯着天花板，靠着他对自己生物钟的了解，他估摸着应该是早上八点左右，他拿过手机，时间不多不少，正正好八点，一条早安消息让他为之一振，是展颜发来的。
　　昨晚的种种像是幻灯片一样在吴别脑子里播放，他带着展颜去看烟花了，他跟展颜“亲嘴”了，展颜答应跟他在一起，最最重要的，还叫他老公来着。
　　老公？
　　吴别眯着眼睛回味着这个称呼，都怪展颜这丫头叫得那么突然，事后说什么都不肯叫第二次，吴别总觉得记忆很模糊，很不真实，像是做梦一般，可又切切实实发生。
　　“早啊媳妇儿，吃早饭没。”
　　吴别憋着嗓子，厚着脸皮，给展颜发了条语音过去，也不知道展颜是不是没看到，连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都没显示。
　　“干啥去了？”吴别小声嘟囔，展颜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视频和语音申请，也不是语音条。
　　“早啊哥哥。”
　　文字苍白，但是吴别能想象出展颜的语气，这会儿不叫老公了？他明白的，小姑娘矜持，这种称呼不会总挂在嘴边。
　　“是不是不方便。”吴别这人看着粗犷，实则心细，从平时展颜主动的程度来说，今早没有立马打视频，说明她那边肯定不方便。
　　果然，展颜给他回了个“嗯”，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我爸妈来了。”
　　难得啊，吴别对展颜的父母有偏见，总觉得他们亏待了展颜，但是能来看展颜也是好事，他安慰道：“那我晚点再找你，你跟你爸妈先聊。”
　　柳菲跟她老公在认真听霍展颜的体检报告，年轻人的恢复惊人，霍展颜的体检结果不错。
　　“照病人积极的态度来看，想要站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柳菲甚是意外，“先前不是说小颜不肯配合吗？”
　　先前医院方面也比较苦恼，霍展颜好像在用拒绝治疗的方式来获得父母的关注，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展颜积极配合治疗，对自己的情况也逐渐上心起来。
　　“之前是不太配合，情绪很消极，但是最近情况好转不少。”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好消息，送走了医生，柳菲看霍展颜的眼神都欣慰不少。
　　“小颜，你终于长大了，知道不该任性妄为的。”
　　霍展颜懒得跟他们解释，手伸到枕头下碰了碰自己的假发，他在担心，照这种压法，他的假发还能不能见人。
　　父母语重心长地表示了自己的关心，甚至跟霍展颜说起他的学业和以后的工作。
　　“毕业之后你跟你大哥一样，来公司帮爸妈的忙就最好了。”
　　霍展颜没说话，他从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经父母一提醒，自己确实该早做打算，他要跟吴别在一起的，现在还在医院没办法，等自己能站起来后，读完大学后，该做什么工作养活自己跟吴别呢？
　　自己擅长的，自己喜欢的，摩托车吗？
　　“你就没什么想跟爸妈说的？”大概是意识到霍展颜一直没有说过话，柳菲只能主动询问他。
　　工作的事情还没琢磨明白，霍展颜回过神，眼神里不带有一丝情绪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柳菲：“……”
　　话不投机，柳菲夫妇在病房也没有待太久，临走前还深深看了霍展颜一眼，她想不通，霍展颜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们渐行渐远的。
　　吴别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简直神清气爽，他惬意地哼着歌下楼吃早饭，这个点儿食堂居然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水手在吃饭。
　　“人呢？”吴别随便盛了碗白粥和咸菜，随后凑了上去。
　　回话的水手打了个哈欠，“我们算回来得早的，好些昨天晚上玩了通宵，等吃完饭，叫人起来换班，没事的话我们也去睡回笼觉了。”
　　好家伙，一个个的，居然玩了这么久，船长也是，居然不知道以身作则，净起反面教材的作用，还得是他吴别，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这船上没他都不行。
　　吴别扒了两口白粥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环视了一圈，食堂过分安静，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谭弋！谭弋呢？从昨天就没看到谭弋的人。
　　昨晚张师傅也跟着出去的，如果说绝大多数人都玩了通宵，张师傅肯定也难逃魔爪，那早饭谁来做的，除了谭弋还能有谁？可谭弋人呢？
　　吴别又想起昨晚在楼道里听到的叫声，那分明就是谭弋的声音，他在跟谁说话，遇上什么事了？
　　“早饭谁做的？”
　　水手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吴别的问题还要反应几秒，“谭弋呗，张师傅也是早上才回来的。”
　　“谭弋人呢？”
　　水手摇头，“不知道，来的时候只有早饭，没看到谭弋的人影。”
　　吃过早饭，吴别还没接到展颜的消息，几个值班的水手在甲板上打盹，绝大多数人又在自己的房间，吴别无所事事，只能站在船头吹海风，拍视频。
　　错过了日出，这个点儿的海景也是不错的，深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海水泛起层层涟漪，像是不规则的水晶。
　　“拍给展颜看。”吴别习惯性拍照记录，咔咔咔，他一连拍了好几张，打算挑一张好看的留下，两人争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松开我。”是谭弋？
　　吴别现在对谭弋的声音老敏感了，大概是老是听到声音，一直没看到人的缘故。
　　怎么又是这句，吴别一脸困惑，谭弋说的是谁，怀着这样的疑问，吴别顺着声源走去。
　　“这又没别人，你装什么啊？不是你自己爬我的床吗？怎么下床就不认人了？”
　　这低沉有力的男声有些吊儿郎当，甚至语气不如声音那么成熟，很幼稚，同样也耳熟。
　　船上这么多人，吴别很难一下子将声音和人对上号，到底是谁呢……
　　“根本……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你颠倒黑白，我是走错房间才……”
　　那男声戏谑道：“你上船时间比我还久吧？走错房间？你怎么不找个更加蹩脚的理由，你娘儿们唧唧的，本来就是同性恋啊，你们同性恋不就是喜欢男人？你不应该偷着乐吗？都他妈做过了，做的时候你不是这种态度，事后你装什么三贞九烈？”
　　同性恋！？
　　这么炸裂的对话，让吴别脑子一阵阵嗡鸣，这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同性恋啊？同性恋统治全世界？
　　“我没有我没有！你少胡说八道！呜……”谭弋极力解释，但是他像是被堵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声短暂的呜咽。
　　两人的动静越来越清晰，吴别下意识放轻了步子，在拐角处，一对密不可分的人影映照在皮艇上。
　　吴别小心翼翼地顺着影子往前偷看，谭弋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压在栏杆上亲吻。
　　这男的看着眼熟，吴别歪着脑袋打量，在看清男的侧脸时，他怔愣住了，这不是秦墨冲吗？
　　“呜呜……”谭弋挣扎着想要推开秦墨冲，秦墨冲力气很大，纹丝不动。
　　吴别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他捂住胸口，连退好几步，退到两人看不到的地方。
　　“哎呀。”吴别轻声哀嚎，他清澈的眼睛，幼小的心灵，一次次被同性恋伤害，他恨死同性恋了。


第24章 
　　海风吹拂，吴别一个人站在栏杆处发呆，夹在两指中间的香烟慢慢烧尽，烟灰簌簌往下落，忽然，手机提示音响起，他这才从同性恋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吴别拿出手机一看，是展颜的视频申请，他受伤的心灵急需安抚，他有些委屈地接起了视频。
　　“喂。”
　　展颜瞧着吴别脸色不太对，关切道：“哥哥，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
　　以自己对吴别的了解，吴别铁打的身体素质，早上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都好好的，生病的可能性很低。
　　吴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有发出声音，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同性恋毕竟是谭弋的事情，自己对别人的性取向不好评论，但是他受到了惊吓这是事实。
　　“哎。”吴别长叹一声，语气和表情都是无尽的惆怅，“展颜你说，世界上的同性恋怎么会这么多？”
　　听到吴别的问题后，脸色骤变的是霍展颜，他咽了咽唾沫，艰难开口，“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吴别听着展颜的语气不太对，一看手机，展颜表情凝重，吴别立马误会了。
　　“我不是同性恋啊，我不是说我自己，展颜你别误会！”
　　吴别飞快跟同性恋划清界限，像是生怕被缠上一样。
　　“我说别人呢，别人！先是我好兄弟。”说到陈显，吴别简直是痛心疾首，明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儿，一起尿过尿，一起洗过澡，一起看过片儿，好好的老实人，转眼间被沈计雪那个臭小子给拐走，陈显这个不争气的，还是……还是……
　　吴别不敢再想，他好不容易淡忘了之前噩梦一样的画面。
　　“现在又有一个……不对！是两个。”吴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船上有脏东西，又或者说是因为大家太久没有接触女人，变异了！”
　　吴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察觉到展颜没有作声，他继续道：“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喜欢，为什么要喜欢男人？男人又臭又硬的，有什么好喜欢的，两个在一起真的不会打起来吗？太可怕了。”
　　说到这儿，吴别忽然想起沈计雪和谭弋，这两人都还挺小姑娘的，可能他们天生就喜欢有男气概的人一点。
　　说了半天，吴别总算发现展颜没有说话，他低头一看，视频还开着，展颜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
　　怎么这副表情啊？自己也没说什么啊？难道是自己刚才表情太凶狠，语气太严厉，还是言辞太激烈，吴别努力回想，可他觉得他自己已经够克制了。
　　“没什么。”展颜垂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道，“万一有男的喜欢你怎么办？”
　　吴别的眼睛睁得浑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展颜，你别吓我！”
　　自己是长得挺帅的，被人看上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被男的看上也太……
　　“万一呢，我只是说万一。”
　　也不知道展颜今天怎么了，揪着同性恋的话题不放，吴别抓着脑袋，在展颜面前，他多少文明一点，收敛一点，不会喊打喊杀的。
　　“别人要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又不喜欢男的。”吴别嘿嘿一笑，他看着展颜就高兴，一脸谄媚道，“我就喜欢你。”
　　吴别的表白没有起到他预料中的效果，展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她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船上的谁啊？”
　　吴别随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就是帮我砍价买手套的帮厨，前几天有人跟我说他是同性恋我还没当回事呢。”
　　“他跟你关系好吗？”
　　吴别眉头紧蹙，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船上能跟自己关系称之为好的都是老同事，“就那样吧，主要是他也是才上船不久的，性格内向，跟船上的大老粗玩不到一块儿去，跟我话会稍微多点。”
　　明明挺正常的，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展颜冷不丁重复着吴别的话，“跟你话会稍微多点？”
　　吴别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多想，“嗐，你知道的，船上都是男的，大家说话做事都挺粗鲁的，那小帮厨呢性格内敛，胆子又小，别人说他两句，他肯定就不敢社交了，我比较好说话嘛。”
　　或许是gay的知觉，霍展颜觉得吴别口中的小帮厨之所以会跟吴别话多一点， 原因不止吴别说得那么简单。
　　自己是gay，太懂gay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像吴别这样的，无论是1还是0，都会对他充满兴趣。
　　吴别在同性恋这件事上反应这么强烈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在货轮那样全是男人的大环境下，吴别恐同不算坏事，至少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有gay对吴别有非分之想。
　　但下了船呢？等到他俩见面的时候呢？吴别会像对其他gay一样对他吗？讨厌自己，排斥自己，甚至因为自己欺骗更加厌恶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吴别觉得每次跟展颜料到同性恋的话题时，气氛都会很微妙，展颜每次都不太开心。
　　“算了，不说这个了。”展颜果然是自己的镇静剂，吴别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走到角落的长椅上坐下，“你爸妈走了？”
　　“走了。”
　　吴别有些埋怨，“这么长时间不来，怎么不说多待一会儿？”
　　虽说自己每天陪着展颜视频，但是吴别觉得展颜还是太孤独，自己始终没有陪在她身边，在医院养病的人是很脆弱的，最需要家人陪伴。
　　霍展颜张口就来，“他们有事要忙，能来看我一眼就不错了。”
　　自己可怜一点，吴别就会更心疼自己一点，等到真相大白那天，吴别能不能看在他可怜的分上，少讨厌他一点呢。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心疼，吴别不指望展颜的父母，“等哥回来了，天天来医院陪你。”
　　吴别很烦这样，动动嘴皮子，实际上什么都不了，没有实际行动就是画大饼，他不是那种人。
　　“有没有想要的礼物？”吴别怕展颜不好意思，把微信里头最后那点钱全转了过去，“你自己买吧，你在国内，现在国内的快递也方便，买了给你送到医院去，要是钱不够你再跟我说，我想办法换点。”
　　霍展颜看着收款提示很不是滋味，“吴别，你怎么这么老土？”
　　怎么老转钱呢？虽然自己不缺钱，但是吴别下意识转钱的动作，还是让霍展颜百感交集，他是认真的，吴别也是认真的。
　　吴别被展颜话给逗笑了，“哥三十岁的人了，还能多新鲜？我人都没在你身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叫你多喝热水吧？”
　　虽说吴觉得他的心态跟同龄人比起来年轻得多，但跟展颜比，毕竟相差十来岁，他们这代人的想法就这样，喜欢的就舍得，钱这块儿根本就不在乎。
　　你要让吴别对着展颜一个小姑娘空口说白话，就叫展颜好好休息，记得吃饭，他做不出来，连钱都舍不得花，那也太廉价了。
　　“你上次给我的钱都还没用。”
　　钱都给展颜了，她要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情，吴别不会去干涉，不会说展颜不用，自己不给。
　　“总有要用的时候，收着吧，你要不收，一整天都有提示，不然我老以为是你给我发的消息，兴冲冲点进来，又失望而归。”
　　连劝自己收钱都一套一套的，霍展颜点了收款，嘟囔道：“你怎么这么会哄人啊？”
　　“什么叫哄人啊？这都是肺腑之言，不然怎么能脱口而出？老公对你好吧？”吴别不是想在嘴上占展颜的便宜，他是想看看展颜害羞的样子。
　　可展颜呢，大大方方地点头，硬是把吴别给整难为情了，毕竟他没啥经验，还是头一次给人当老公。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阵，昨晚通宵的人也陆陆续续起床，船上的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不下雨的时候，大家得洗锈刷漆，下大雨的时候，还有船舱内清洁的工作。
　　吴别忙惯了，不好意思当甩手掌柜，只能跟他的展颜暂时先说再见，“待会儿打给你。”
　　视频挂断的瞬间，吴别心里空落落的，许久不谈恋爱的他，居然有点情窦初开的感觉，分开一小会儿都会觉得牵肠挂肚。
　　“哎。”吴别唉声叹气，正好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余额。
　　不行，男人没钱可不行，与其背井离乡地找人换钱，不如让陈显直接给自己转账，他二话不说，给陈显发了消息。
　　“显儿，给我转点钱。”
　　那边回得老快，“没有。”
　　吴别捏着手机，这口气，明显不是陈显，操了，肯定是沈计雪那小子，吴别猛地想起昨晚被挂电话，多半也是沈计雪。
　　“把手机还给陈显！”
　　“沈计雪！”
　　第二天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手机上显示自己已经被陈显拉黑了，吴别这个暴脾气，立马打国际长途回去质问。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还是陈显的声音，“喂？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敢问怎么了？你问问姓沈，他敢拿你的号拉黑我？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微信号你都做不了主！”
　　陈显估计也没想到沈计雪会拉黑吴别，他有点埋怨地喊了沈计雪一声，“阿雪？”
　　只听到沈计雪不紧不慢道：“他让你给他转钱呢，你说他钱用哪儿了？”
　　陈显一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俨然忘记吴别被拉黑的事情。
　　“吴别，你别在网上乱搞，网上很多骗子的，你知不知道现在电信诈骗……”
　　不等陈显把话说完，吴别气冲冲地挂了电话，他懒得跟陈显这个航运公司之耻废话。


第25章 
　　在瑟堡停靠两次，船上的货物全都卸下来了，到下一个港口上货后，吴别他们的船也准备返航。
　　“回去基本上不停靠，得在朗科恩把物资补齐。”吴别一边采购，一边跟展颜语音，“我得多买点，你都不知道，上次在海上耽误的时间太长，我就剩一瓶可乐，跟同事买包方便面，他收我五百，王八蛋。”
　　霍展颜安静听着，眼看着吴别就要返程，他还没有做好跟吴别坦白的准备，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吴别自说自话好一阵，渐渐察觉展颜安静得厉害，“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不是我多心，只是我返航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霍展颜立马否认，吴别很兴奋，他不会懂自己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吴别我……”霍展颜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只是有点紧张……”
　　吴别嗤笑一声，“这有啥紧张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而且返航也不是马上就能到的，也要将近两个月呢，两个月的时间还不够你做好心理准备的吗？”
　　两个月，时间确实不算短，好像是上天特意给自己留的机会。
　　“就是老在海上的话，信号肯定不太好，但是我每天都会给你发消息报平安，有信号绝对给你打视频。”
　　两人从认识到熟悉，从一开始的文字聊天，到后来的语音，再到现在的视频，每天的联系几乎是没有断过，吴别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要分开这么久，还没开船，他已经茶饭不思了。
　　“愁死我了，天天看不到你，不得想死我？”吴别买了一堆东西排队等着付款，闲得无聊翻了一下相册，好家伙，他相册里全是他自己的视频和照片，唯一几张展颜的，还是他俩视频的截图。
　　他吴别居然没有对象的照片，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要不你拍几张照片给我，我在船上的时候也能睹物思人。”
　　展颜从不在这种事情上扭捏，“好。”
　　“有什么事你就发消息给我，对了，要是要钱的话……”
　　“吴别。”展颜开口打断吴别的话，“我不要钱，而且你不要交代这么多，你说了会每天给我报平安的，这样就够了。”
　　这海上不比陆地，上一秒风平浪静，下一秒惊涛骇浪是常事，吴别常年在海上，难免会考虑得多一些，说多了展颜会担心。
　　“好好好，不说了，肯定顺利返航。”
　　这小镇上的生活配套设施落后，连商店的收银机器都是老古董，加上收银员工作态度消极，吴别排了好一阵队伍都不见往前走的，他索性再去买点东西。
　　“我都没给你买特产呢，我看看有什么东西。”
　　吴别他们的船停靠的城市都不算繁华，没什么旅游景区，特产这类东西也少，像这种小店也只有当地的一些零食，吃的东西估计送不到展颜手上，吴别半路就给吃完了，吴别找了好一阵，在货架上找到一只手工的木质灯架。
　　这小东西精致小巧，吴别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展颜会喜欢。
　　“我选了样东西送你。”
　　“什么？”
　　“等你收到不就知道了。”
　　吴别在想，展颜现在老是一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害怕，有盏小夜灯肯定会方便一点，要是现在能送到展颜手里就更好了，毕竟这两个月自己晚上不能陪着她。
　　“这么神秘啊？”
　　吴别笑了笑，刚将小夜灯放进篮子里，隔着一排货架的位置，传来熟悉的声音。
　　“快点，你怎么这么磨叽，推个购物车都推不好？”
　　吴别顺着货架的缝隙张望，见谭弋一脸幽怨地推着购物车， 他身边还有个男人，那男的很高，吴别歪着脑袋，找了好几个角度，才看清男人的脸，是秦墨冲。
　　只见秦墨冲扫了一堆零食和饮料进购物车里，谭弋跟个小跟班一样追在他身后，零食区逛得差不多后，两人又走向了另一排货架。
　　秦墨冲仗着周围都是外国人，说话一点都不顾忌，“买不买避孕套啊？”
　　谭弋被他问得一愣，点头也不好，摇头也不好。
　　“你怎么不说话啊？虽然是我用，但是受益者是你。”秦墨冲故意让谭弋难堪，拿起一盒避孕套在谭弋面前晃悠，“都是外文看不懂，听说你外文挺好的，这上面什么意思？”
　　谭弋羞愤得脸颊通红，他恨不得跟秦墨冲拼了，可他打不过秦墨冲，最多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够了没有？”
　　“你不说算了。”秦墨冲随手将避孕套放回货架，转身就要走。
　　谭弋犹豫片刻，认命地拿了两盒，就跟秦墨冲说的那样，不用难受的是自己。
　　眼看着两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吴别一想到他俩那啥了，不由打个哆嗦，提着篮子赶紧离开。
　　同性恋都干柴烈火了，他跟他的展颜还在绿色网恋，吴别真不知道自己是羡慕，还是唾弃。
　　回到港口，货已经基本装好，船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吴别刚把东西放到房间，便收到了展颜的自拍。
　　照片里，展颜还特意换了身衣服，看到展颜的照片吴别很感慨，他倒不是跟个色狼一样对展颜的照片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感慨展颜看着精神了不少，之前太瘦，现在总算是长了点肉。
　　吴别将展颜的照片设置成了手机背景，截了图发给展颜，随后又给展颜发了视频申请。
　　“照片我设成手机背景，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我媳妇儿。”
　　展颜不抬杠的时候，看吴别的眼神总是黏糊糊的，“是不是要准备开船了？”
　　吴别点头，“最后再看一眼，等忙起来就没时间了。”
　　“那你亲我一下再挂吧。”
　　吴别简直求之不得，别说是一下，他差点没给镜头亲烂，一连“啵”了好几下，“挂了，记得吃饭。”
　　一连几天的航向都很正常，吴别跟和展颜保证的一样，每天都会给展颜发消息报平安，甚至在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会跟展颜视频，虽然视频总是中断，但是两人好歹能磕磕绊绊见上一面，可在第十天早上，吴别他们的船航行在纳亚海域时遇上了台风。
　　驾驶舱的警报响个没完，大家聚在一起，无心顾及其他，经过船长的研究决定，台风是躲不掉的，只能正面抗台。
　　从挡风玻璃看出去的海面呈暗黑色，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巨浪高度能达到十米，一层甲板被海水完全淹没，所有人都退回到生活舱内，暂停了一切甲板上的工作。
　　吴别跟船十多年，大大小小的风浪经过无数次，即便如此，这般恶劣的天气，依旧让他倒一口凉气。
　　这样的海况，不管会不会水，一旦出现事故，都没有生还的机会。
　　驾驶室由船长守着，其他人被通知回到房间，吴别也不例外。
　　房间里的东西早就因为船体的动荡散落一地，吴别没有收拾，往床上一躺摸出手机，不管有没有信号，他都给展颜发了消息。
　　“运气不太好，遇上台风了。”
　　“看气象台的天气预报说晚上风力会更大。”
　　吴别的房间有扇窗户，他原本想像平时一样，拍点视频发给展颜，就算现在发不出，等脱离险情后，也能给展颜看看。
　　可吴别刚想起身，像是巨浪撞到船体，整艘船剧烈颠簸，他一个翻身，直接滚到了地上，地上的东西被晃得到处都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吴别心里咯噔一下，他抓住床沿，重新躺回到床上。
　　“宝贝，你给我发个地址吧，我真怕我到最后连你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
　　消息始终没有发出去，吴别没有关流量，被晃荡起来的台灯差点砸到他脸上，他将手机一扔，一把抱住了台灯。
　　航海是一件需要勇气和魄力的事业，吴别觉得，他不是一个运气差的人，能在现在这个年纪遇上展颜足以证明他运气不错，他抚摸着台灯的架子，他们的船肯定能平安无事穿越纳亚海域的。
　　吴别暗暗发誓，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跟展颜见面，跟展颜好好讲讲这次航海的经历，然后留下来，跟展颜结婚，两人好好在一起，陪着展颜治好腿，等展颜上完大学，他俩过够二人世界后，再生他十个八个小孩。


第26章 
　　霍展颜在医院摔了一跤。
　　霍家父母接到医院电话时，霍展婷也正好放假在家休息，听到二哥在复健训练的时候情绪激动，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放心不下，跟着父母一起来了医院。
　　“小颜最近很配合康复训练，恢复情况也挺好的，今天照常训练，原本好好的，休息的时候他看了一会儿手机，情绪激动起来，谁都拉不住他，结果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医生正在跟爸妈交流二哥的病情，霍展婷听了一阵，默默从医生办公室退了出来，独自走向霍展颜所在的病房。
　　隔着病房的玻璃窗，霍展婷朝里张望，霍展颜此时坐在床上，额头和手肘都用纱布包扎起来，他面朝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霍展婷犹豫片刻敲响了房门，预料之内没有听到霍展颜的回应，她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二哥，你怎么了？”
　　之前霍展颜生日自己来过一次，霍展婷觉得，她二哥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情绪激动一定是有原因的。
　　“医生不是说你恢复很好吗？”霍展婷想不到原因，既然霍展颜愿意配合治疗，恢复情况也良好，还能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他的心情呢，“二哥？”
　　霍展婷焦急的声音终于将霍展颜的思绪拉回，霍展颜定定地看着她，好一阵，霍展颜焦急的情绪才显现出来。
　　“我得出去。”
　　霍展婷被她二哥眼里的哀求吓一跳，“为什么？”
　　霍展颜已经两天没有接到吴别的消息，船航行在海面上，联系不上是正常的，先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霍展颜猜测，或许是海上的信号太差，又或者吴别他们遇上了非常棘手的问题，他分身乏术，没法联系自己，不管是哪种可能，霍展颜都寝食难安，直到他今天在练习刷到纳亚海域台风的消息。
　　纳亚海域辽阔，吴别他们的船不是非得穿过台风中心，霍展颜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既然没有正面遇上台风的话，吴别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呢？
　　正当霍展颜想要开口，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他的父母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
　　“你怎么这么不让我们省心啊？身体是你自己的，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来跟父母赌气吗？”
　　“也就是你今天摔得不重，真要再摔出个好歹来，你这一辈子躺在病床上，我看你怎么办。”
　　霍展颜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揪着被子的衣角，心烦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仍旧是父母喋喋不休的声音。
　　“小颜，父母哪里亏待你了吗？你总是这副不耐烦的样子。”
　　好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父母开始翻起霍展颜从出事到现在的旧账。
　　“上次特地来看你，你也爱答不理，丝毫不领情，你还想父母怎么做？”
　　霍展颜觉得真是受够了，每次都是这样，自己遇上事情，作为父母从来不追问原因，只是一个劲儿地跟自己发泄情绪，一个劲儿地埋怨。
　　他突然意识到，他不可能让父母帮忙，他得冷静下来，得自己想办法。
　　“能走了太激动不行吗？”霍展颜想尽快将他的父母轰走，“又没摔得怎么样，是医院大惊小怪。”
　　霍展婷错愕地看着她二哥，显然不相信二哥的说法，正好她二哥也在看她，那种眼神，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等到父母说要离开，霍展婷跟着他们走到电梯口，电梯到的时候，她没有跟着下去。
　　“爸妈，我想上厕所，你们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霍展婷飞快折回了病房，她二哥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明显是在等她回来。
　　“二哥，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这回霍展颜不跟他妹妹矫情了，他发了个吴别公司的地址到霍展婷手机上，“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去这家航运公司找找，找一个叫陈显的人，只要有他的联系方式就行了。”
　　霍展颜不是没打过航运公司的电话，只不过什么都没问出来，他想让工作人员联系一下陈显的，可人家问他有没有预约，没有预约也不肯帮他接陈显的线。
　　自己现在的情况，想要亲自去航运公司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帮上自己忙的，可能也就只有霍展婷。
　　霍展婷也没问为什么，回了声“知道了”，随后便离开了病房。
　　霍展颜摸出手机，尝试给吴别打语音和视频，统统没人接，他又给吴别发了消息。
　　“别哥，你安全吗？”
　　船长已经连续值守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跟公司联系上，报完平安，实在扛不住了，叫来吴别顶班。
　　为了顺利穿过风浪，吴别他们的船已经降速好几次，船内的摇晃感并不强烈。
　　一层甲板水淹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有水手在加班加点地进行必要的甲板作业。
　　此时吴别时刻留意着海况，驾驶台内有任何问题都得第一时间处理，他不是不想在联系上公司的时候让陈显帮忙通知一下展颜，只是情况比较紧急，船上有那么多人，他不能搞特殊，现在该做的是确保船上每一个人的安全，等顺利返航，自己再跟展颜解释。
　　“嗯？”吴别透过挡风玻璃，集装箱旁边站了个脑袋上缠着纱布的人，他越看越觉得眼熟，等那人跟其他水手忙完一起上来，他这才看清是秦墨冲。
　　吴别赶紧拉开一侧的窗户，指着秦墨冲道：“你脑袋怎么回事？”
　　“东西倒下来砸了一下。”秦墨冲说得很含糊，看他脑袋上这纱布包扎的手法也挺烂，不像是船医给处理的。
　　“受伤了就别出来啊。”
　　秦墨冲倒不是很在意，“我的班，我想着我没什么事就出来帮忙呗。”
　　毕竟是大老板的儿子，这要是在船上出了事故，谁负得起责任。
　　“谁给你包的啊，包成这副德行。”
　　秦墨冲还没开口，跟在他后面的水手接过话，“谭弋给他弄的，让他去找船医他又不去。”
　　说到谭弋，秦墨冲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吴别的表情就更加复杂，别人不知道秦墨冲跟谭弋的关系，他知道啊，他摆摆手，催促道：“赶紧进去吧，没什么事别出来，找船医搁你重新包一下。”
　　霍展婷当天下午就弄到了陈显的联系方式，直接发给了霍展颜。
　　“他们公司没有预约也不让上，员工栏上有这个叫陈显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不知道能不能打通，你打了试试。”
　　霍展颜难得客气一回， “谢谢。”
　　“二哥，这人是谁啊？”
　　可惜霍展颜现在没空跟霍展婷解释，“有机会再给你说吧。”
　　看着这一串号码，霍展颜没有多犹豫便打了过去，虽然自己从没有跟陈显说过话，但是从吴别先前的视频里，能看得出他是个老实沉稳的男人，跟吴别的关系也是最铁的，现在的他肯定比自己更清楚吴别的情况。
　　电话响了没两声，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响起，“您好，请问是哪位？”
　　“陈显吗？”
　　听到霍展颜喊出自己的名字，陈显明显愣了一下，确定号码是陌生号码后，又才开口。
　　“我是，请问您是？”
　　“我想一下，你们公司从瑟堡回来的船有消息吗？船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人安全吗？”
　　一连几个问题，陈显毫无准备，“您是哪位？”
　　早上才收到吴别他们发来的信号，确定船上的人员目前安全，陈显不知道打电话的这人打听这事干什么。
　　霍展颜没有自我介绍，他迟疑片刻，“你能不能告诉吴别怎么样了？”
　　吴别？
　　陈显满腹疑问，想要问个究竟，电话里的人又道：“我只想知道他安不安全。”
　　对方的语气太强硬，如果只是关心吴别，陈显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吴别没事。”
　　那人像是松了口气，陈显想追问对方的来历，但对方挂电话的速度飞快。
　　“谢谢，打扰了。”
　　“诶！”陈显来不及说话，电话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声音，再打过去对方硬是不肯接。
　　沈计雪从厨房出来，见陈显一脸愁容地看着手机，“怎么了？谁的电话？公司有事？”
　　“不是。”陈显摇头，“刚刚有个打电话来问吴别怎么样了。”
　　沈计雪也一脸困惑，他想起吴别的那个网恋对象，“谁啊？女的？”
　　“男的，听声音还挺年轻的。”
　　男的？那就不该是网恋对象，男的，还是陈显不认识的，他俩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虽说吴别他们暂时安全，但没有离开台风中心，就还有潜在的危险，陈显很担心。
　　“阿雪，我先去公司了，晚上我要是没回来，你一个人记得吃晚饭。”
　　暂时能知道吴别没事霍展颜也稍微松口气，可不代表吴别完全安全，他现在能做就只有等待。
　　“叮”的一声，微信的提示音响起，霍展颜整个人一激灵，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有种感觉，是吴别的消息，他赶忙拿出手机，吴别的名字叫他欣喜若狂。
　　“宝贝，你给我发个地址吧，我真怕我到最后连你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
　　这条消息没头没尾，霍展颜却能想象出吴别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给自己发的，他脑子没法思考，先回复了吴别。


第27章 
　　发完地址过后，霍展颜又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吴别，你们怎么样了？”
　　“现在有信号了吗？”
　　“是已经穿过台风中心了吗？”
　　吴别的微信跟死一般寂静，霍展颜不死心，尝试着给吴别打语音和视频，直到语音和视频被挂断，他也没得到吴别的回复。
　　霍展颜的心脏猛地往下坠，这条消息到底是好不容易有信号后，吴别发给自己的，还是说吴别遇上什么危险，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霍展颜捏紧了手机，不敢继续往下想。
　　今天的海况还算正常，货轮的速度降下来后受风浪的影响较小，大家在生活舱内能正常工作生活。
　　吴别替船长顶了大半天的班，熬了十来个小时总算是轮到他休息，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他只能趁现在睡一觉，一觉醒来，玻璃外的一小片天空还是黑色，看了手机才知道已经是傍晚。
　　之前神经都是紧绷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吴别肚子咕咕叫，他想吃口热的，翻出先前在瑟堡买的泡面，慢慢悠悠地下厨房去找开水。
　　过了饭点儿，厨房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幸好开水有现成的，吴别泡上泡面后，找了个角落坐下，实在闲来无事，他摸出手机，手机信号一直闪烁，时而有时而无，什么都刷不出来。
　　“哎。”吴别叹了口气，点开展颜的微信头像，他俩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船遇上台风，他给展颜发的最后那几条消息上面，可他惊喜地发现，其中有一条是发出去的，其他几条前面都有小红点，唯独那条询问展颜地址的消息是发送成功的。
　　可惜自己这边信号不好，也没有展颜的回复，不知道她到底看没看到。
　　吴别放下手机，用叉子将碗里的泡面搅散，正准备开吃，从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这两天面包我都吃腻了，你给我弄点好的。”
　　这个声音吴别太熟了，是秦墨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的缘故，原本自己跟秦墨冲不算太熟的，但是自从知道他跟谭弋是那种关系后，就对他的声音格外敏锐，既然秦墨冲在的话，那跟他一起的是不是……
　　“我师父说了现在情况特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靠岸，食材紧张，过了饭点儿，不让我随便动厨房的东西。”
　　果然是谭弋。
　　秦墨冲不服，“吃饭的时候我当班呢，那是能随便离岗的？你师父你师父，就知道你师父，你师父有没有人性，我可是为了全船的安全牺牲自己吃饭的时间。”
　　厨房又不是自己说了算，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厨，谭弋觉得很冤枉。
　　秦墨冲又指着自己的脑袋，“而且我脑袋砸伤了可是为了救你，不然你早就被晃得滚出船舱了。”
　　哪有秦墨冲说得那么夸张，谭弋不敢反驳，毕竟秦墨冲确实是为了帮他才受伤的，谭弋没话说，从冰柜拿出现成的食材。
　　吴别想走的，因为他隐约能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少儿不宜的事情，但是他偏偏找了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墙壁，旁边还有柜子作为掩体，自己想要离开，势必会引起两人的注意。
　　没等吴别纠结好该用什么路线离开时，从灶台方向又传来了谭弋的声音。
　　“你别弄。”谭弋的声音很压抑很克制，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但是又不敢太反抗秦墨冲。
　　秦墨冲吊儿郎当道：“又没别人，大家都在房间休息，没人会来的，你做你的，我摸我的，我又不打扰你，你不会硬了吧。”
　　轰的一声，吴别觉得他脑子里有什么动作炸裂开来，很快谭弋的声音从隐忍矜持变得黏腻起来。
　　草！
　　吴别在心里破口大骂，什么叫这没人啊，他不算人吗？他是不是跟同性恋犯冲啊？那个秦墨冲，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才多大啊，嘴里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下去。
　　“再不靠岸的话，避孕套都要用完了。”
　　谭弋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别说了。”
　　不管听到什么爆炸的话题，吴别都波澜不惊，他像是一只失去梦想的猴子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心里百感交集，他愤怒！他恶心！同时又羡慕，凭什么！凭什么秦墨冲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在船上过着令人羡慕的神仙生活，他吴别呢？跟和尚没有区别。
　　“不是有炸好的鸡蛋嘛，给我放一个。”
　　秦墨冲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吴别，吴别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泡好的泡面，他秦墨冲还能吃上鸡蛋，自己却落得个只能吃泡面的下场。
　　他要杀了这些不知羞耻的同性恋！
　　吴别只敢在心里嚷嚷，他抹不开面子，硬是等到两人卿卿我我结束，端着热好的饭菜离开厨房，他才有喘息的机会。
　　打开泡面盒的盖儿，汤都有些凉了，吴别含着狠意将所有的面塞进了嘴里，随后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吴别瞌睡都醒了，他站在二层甲板抽烟，顺便缓口气。
　　看到别人这么亲热，他愈发想他的展颜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展颜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腿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自己。
　　吴别习惯性摸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到信号出来了一格，“叮”的一声，跳出一条微信消息，展颜的名字差点没让吴别叫出来。
　　xx医院，信息显示不完整，吴别哆嗦着解锁，手指跟不听使唤一样，好不容易打开手机，“哐”的一下，一个巨浪撞向船身，原本还算平稳的货轮剧烈摇晃，吴别手上一松，手机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卧槽！”吴别手忙脚乱地去捡，刚弯腰，脚下完全站不稳，差一点额头朝地磕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双手撑在了地上。
　　船还在继续摇晃，倾斜角度过大，一些没有固定的东西，包括吴别的手机，顺着甲板往船边缘滑动。
　　“别！别！啊！”吴别伸长胳膊试图去勾地上的手机，几次想要站起身来，都因为海浪的颠簸不得不抓紧旁边的扶手，眼睁睁地看见手机滑下甲板的边缘，船体晃动，轻而易举地掉向大海。
　　吴别连滚带爬的，还妄想反抗大自然，硬是被颠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磕到膝盖才老实下来。
　　“草！啊！”
　　吴别撕心裂肺的声音引来船上的其他人，货轮也在这个时候逐渐稳定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别一路爬到栏杆边，他像是失去了说话能力的哑巴，冲着海面一个劲儿比画，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想从栏杆翻下去。
　　“诶！”大家被吴别吓一跳，几个人拥上前，七手八脚把吴别给抬了下来。
　　“谁掉下去了！”
　　众人被吓得不轻，纷纷趴到栏杆旁，暗黑的海水还在翻涌，除了海水，什么都看不到。
　　吴别惨叫一声，脸颊涨得通红，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我的手机！”
　　听到吴别说是手机，虚惊一场，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手机啊，那也没办法了。”
　　别说是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没有风浪，手机掉进海里，也别指望能找回来。
　　吴别霍地站起身来，一路狂奔进了船舱，在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找出纸笔，飞快记下医院的名字。
　　他真想大哭一场，明明刚刚都有信号，说不定自己可以回复展颜的消息，这下好了，手机丢了，电话卡也丢了，就算船航行到有信号的地方，自己不记得展颜的微信账号，就算弄到了手机和电话卡也联系不上她。
　　“这手这手！”吴别狠狠扇了自己手背两下，“怎么连个手机都拿不住！”
　　“别哥？”从门口传来疑惑的声音。
　　吴别一转头，是谭弋跟秦墨冲站在门口。
　　“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谭弋解释道，甲板上的人群已经散了，他听到他们在说吴别怎么样，所以来看看，没想到一到门口就看到吴别在自己打自己，“你没事吧？”
　　吴别眉头紧蹙，双眼猩红，急得满头大汗，表情极其不耐烦，他的视线正好落在谭弋脖子上，暧昧的红痕格外醒目。
　　“别哥？”谭弋一脸关切。
　　吴别又侧目瞥了一眼谭弋身后的秦墨冲，一股嫉妒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同性恋，特别是在他们船上的同性恋。
　　船上不许搞同性恋！
　　谭弋被吴别眼里的怒火吓一跳，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吴别会这么生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秦墨冲的胸口才停下来。
　　一只强有力的手搭在谭弋的肩膀上，秦墨冲按住他，不让他再退。
　　秦墨冲很识相，“别哥应该没事，我们走吧，别打扰他。”
　　“啊……哦……”谭弋迟疑着，回头看了吴别几眼，还是跟着秦墨冲离开了，还没走远，就听到了吴别痛苦的哀嚎声。
　　“啊！”
　　谭弋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抓紧了秦墨冲的衣角，他有些担心，吴别真的没事吗？


第28章 
　　顶风顶浪，几乎是很难控制船舶的方向，货轮在海面的速度甚至没有人走得快，好不容易驶出了吹风区，暗涌带来的威胁也不容小觑。
　　船上的食材快要告罄，偏偏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吴别他们船上的供电系统竟然出现了故障。
　　在靠着备用发电机组的供电下，吴别他们的船终于驶离了危险地带，货轮行驶在久违的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没有超过二十度的摇晃和八九米的巨浪，莫名有些不真实。
　　船长吩咐船进翁达港修整和补给物资，远远看着陆地，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下来，吴别想起自己掉进海里的手机，他得联系展颜才行，怎么联系呢？
　　自己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卡，就算是现在上岸去买手机和电话卡，也没法登录之前的微信账号，让陈显帮忙补办电话卡不现实，身份证在自己身上。
　　自己不知道展颜的电话，也不记得展颜的微信账号，别的账号……
　　吴别猛然想起，展颜一开始是用视频账号跟自己聊天的。
　　“视频账号！视频账号！”吴别默念着，环视了一圈，刚好看到从楼上下来的谭弋，秦墨冲跟牛皮糖似的跟在他身后。
　　吴别现在也顾不上排挤同性恋，朝着谭弋一招手，“谭弋，把你手机借我用用。”
　　谭弋虽有不解，但还是老实将手机解锁递给了吴别。
　　“你有那个视频APP吧？”船上的人应该都有，公司要求的，还要求他们每次出船都得发视频，吴别轻车熟路地点开APP，正打算登录自己的账号，输入账号之后，跳出了短信验证的提示。
　　没事，没事。
　　吴别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直接用谭弋的账号，搜索到自己的账号，他兴冲冲地想要点开粉丝列表，结果跳出一行隐私设置的提示，他点不开。
　　“啊！”吴别大叫，他几乎快要不认识中文了，自己什么时候开过这个什么隐私设置，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还是不死心，一直点，一直点，恨不得把屏幕戳烂，直击好友列表，一旁的谭弋和秦墨冲看不下去后提醒他。
　　“别哥，这是打不开的，你怎么了？”
　　怎么会打不开啊，吴别难以置信，他又细细回想，好像是因为之前被骗过，还有骗子顺着他的好友列表来私聊欺骗船上其他的同事，所以自己就关了。
　　操了！
　　这下好了，谁都没防到，只防到了自己。
　　看吴别这架势，明显是在找人嘛，知道吴别的手机掉进海里，秦墨冲又道：“别哥，你要不看看评论区。”
　　这倒是提醒吴别了，他满怀期待地点进评论区，他的评论区评论不算太多，一下子能拉到底，可他翻来覆去，恨不得将所有的视频都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那个海鸥头像的账号。
　　好像……展颜从来没有在视频下留过言，她第一次找自己，两人是直接私聊的。
　　啊！
　　“没有吗？”谭弋见吴别脸色铁青，小心翼翼问道，“别哥，你不记得对方的ID吗？”
　　ID？
　　吴别一脸茫然，他想破了脑袋，硬是想不起展颜ID的任何一个字，seagull这个英文单词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不对啊，这是展颜的微信名字，展颜的视频账号名字是乱码，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吐槽过。
　　操啊！
　　吴别只觉得心口一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前骤然变黑，脚下一个没站稳，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别哥！”谭弋被吴别惨白的脸色吓得不轻，“你没事吧？”
　　吴别拂开谭弋的手，无力地靠在墙上，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老天爷一定要这样捉弄他吗？
　　“我要下船……”吴别脚步虚浮，在船舱跌跌撞撞。
　　谭弋追在他身后试图阻拦，“别哥，船还没靠岸呢？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不舒服先找船医看看。”
　　吴别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船医肯定是医不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行，他要见展颜，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到。
　　吴别像是没有听到谭弋的话，步履蹒跚地折回了自己的房间，谭弋还想追上去，被秦墨冲一把拉了回来。
　　“别去添乱，别哥比我们有经验，他自己心里有数。”
　　吴别回到房间就是一通收拾，自己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的东西都是其次，主要得把给展颜的礼物带回去。
　　看着满满一箱子，吴别还算是满意，没等他高兴，他又想起他没有手机，得到岸上去买个现成的暂时用着，还得买张卡，自己又不会说外语，还得叫人帮忙的。
　　谭弋？
　　吴别一想到谭弋，拔腿就往外跑，在甲板上给人找到了，谭弋这小子正坐在一旁看秦墨冲敲锈。
　　“谭弋。”吴别一招呼，谭弋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过来了，秦墨冲锈也不敲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两人的方向。
　　吴别被秦墨冲盯得浑身不自在，可他一心想着展颜，完全没有品过味儿来。
　　“你待会儿上岸的话，陪我去买部手机和电话卡呗。”
　　谭弋想着如果只要是买手机和电话卡的话，吴别不用特意跑一趟，自己帮他带回来就是了，翁达港这地方穷，很多手机几乎都是从我们国内进口的，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型号，吴别估计是要最贵的。
　　“我帮你带回来就是了，你不用专门跑一趟的。”
　　吴别摆手，“我买了手机我得走了，我搭飞机回国。”
　　“啊？”谭弋惊呼一声，语气中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别哥，你要下船啊？”
　　“嗯，我有事，我还得跟船长说一声，待会儿你下船的时候记得叫我。”吴别没心没肺的，压根儿没听出谭弋语气里的不舍，马不停蹄地找船长去了。
　　现在货轮已经驶离台风中心，完全脱离危险，吴别这个时候想要下船问题不大。
　　船长揶揄道：“自费都要回去啊，谁在家里等你啊你又没老婆。”
　　船上谁不知道，吴别单身汉一个，别说是媳妇儿，连个对象都没有，这么着急回去肯定有猫腻。
　　吴别真想给船上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看看，谁说他没老婆！他马上就有了，他回去他就有老婆了！
　　但吴别他这人沉得住气，他在外人面前不嘚瑟，回头自己把展颜带到这些人面前来，让他们眼前一亮，羡慕去吧。
　　“少管。”跟船长请好假，吴别接着回去收拾他的东西，没什么可收拾后，他美滋滋地躺在船上。
　　哎呀，本以为是自己倒霉，遇上台风耽误回去的时间，手机丢了，完全联系不上展颜，没想到柳暗花明，他是因祸得福啊，这下可以提早回去。
　　也不知道展颜现在在干什么，要是能给这丫头说一声就好了，省得她一直担心。
　　不过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去，到时候直奔医院，给展颜一个惊喜，展颜一定会喜极而泣，扑到自己怀里失声痛哭，自己安慰她，他俩顺理成章在一起，要是再亲个嘴就最好了。
　　吴别越想越美，嘴角死活下不来，连丢失手机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别哥。”一阵敲门声打断吴别的思绪，是谭弋的声音。
　　吴别现在干劲十足，双腿一蹬，抓起箱子坐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去开门，“来了来了。”
　　“走吧。”谭弋说了一句话后，很快转身朝前走。
　　吴别正处于兴奋的状态，几步上前，跟谭弋并排，嘴里念叨个不停，“麻烦你了，这回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路上注意安全，听你师傅的话，回头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谭弋轻声回应，吴别听着有点不对劲，余光一扫，谭弋眼睛红了，哭了？大男的哭什么啊？
　　想到这儿，吴别这才发现秦墨冲那牛皮糖居然没跟着来，什么情况？
　　吴别连女的都不会哄，更别说男的，男的他压根儿不屑哄，有什么事过不去，男儿有泪不轻弹，遇上事儿就哭哭啼啼的，也太孬种了。
　　但是自己求着谭弋帮忙，安慰的话就算说不出口，吴别也不会落井下石，谭弋反正就是这性子，也有可能是真遇上委屈的事了，他一拍谭弋的肩膀。
　　“船上的人呢都挺糙的，粗心得很，真要说了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心大，说的话转头就忘了，有时候也不是诚心的。”
　　谭弋垂着脑袋，死死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哭腔来，“嗯。”
　　这几句安慰的话已经是吴别的极限，谭弋正不开心呢，他也不能像个傻登儿一样乐呵，渐渐收敛起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吴别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俩，等他回头张望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翁达港这地方确实穷，找了好几个小店才弄到手机和电话卡，这里还没有机场，得坐上大巴车到另一个区才行，吴别在谭弋的帮助下买了车票，换了些现金。
　　上车前，吴别跟谭弋道谢，“我让陈显把钱给你，谢谢了啊谭弋。”
　　谭弋小声说了句“不客气”，硬是等到大巴开走，他才离开。


第29章 
　　就算从陈显那儿知道吴别他们的船暂时安全，霍展颜仍旧没有放弃给吴别消息，他不光发了消息，每天还是会尝试给吴别打视频和语音，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别哥，你们怎么样了？”
　　“我看新闻说纳亚海域的台风向西转移，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安全了。”
　　霍展颜一直留意着国际新闻，如果不是始终没有看到有海难的消息，就算有陈显的保证，他也是没办法坐得住的。
　　“吴别，我很担心你，你要是能看到消息，记得回复我。”
　　霍展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道：“你可能遇上各种我没法预料的情况，如果没办法回复我消息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放下手机，霍展颜垂眼看向自己的双腿，他从没有这么无助过，好像除了祈祷，什么都做不了，他怎么这么没用。
　　“小颜。”敲门打断了霍展颜的思绪，护士推门而入，“今晚你爸妈要接你回去，给你做一下常规检查。”
　　今天是大哥生日，霍家父母见霍展颜状态还可以，打算接他回去给他大哥庆生。
　　霍展颜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意见，耳边是护士喋喋不休的声音，在提醒他小心膝盖，注意不要用腿过度，他满脑子都是吴别，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来接霍展颜的是他妹妹和他妈妈，柳菲想简单帮霍展颜收拾点东西，从枕头旁翻出一顶假发。
　　“这是什么啊？”
　　霍展颜盯着假发好半天才回过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刚想抢过来，但是他跟他妈妈之间有点距离，险些摔倒，还是霍展婷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把假发才从妈妈手里拿了过来，又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二哥给我买的。”
　　话题一下子从霍展颜这儿转到了霍展婷身上，柳菲诧异，“你让你二哥买这个干嘛？”
　　在柳菲眼里，霍展婷是个乖巧安分的孩子，不会玩些乱七八糟的。
　　霍展婷一脸镇定，“偶尔想换个发型，我不会带到学校去，所有放在二哥的。”
　　那假发看着很规矩，黑长直，让人完全挑不出来毛病，柳菲总觉得哪儿不对，但是又找不到不对的点，只能勉强接受霍展婷的说法。
　　霍展婷镇定自若的模样，丝毫没有说谎的慌张，她还理直气壮催促道：“妈妈，我们快点收拾吧，二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能看到兄妹俩的关系有所缓和，柳菲倍感欣慰，加上霍展颜确实很久没有回家，她愈发觉得愧疚，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霍展颜身上。
　　从医院到家四十来分钟，进了大铁门后，车速逐渐放缓，一座三层小洋楼逐渐映入眼帘，霍展颜从车窗的缝隙瞥了一眼他家的房子，他确实许久没有回来了，院子里的绿植都是他没见过的。
　　车刚停稳，车上的人还没下车，家门便从里面打开，从门里出来的除了霍父外，还有好长时间没见过的大哥霍展行。
　　霍展行从后备厢拿出轮椅，随后径直走到后座的位置，拉开车门，朝着霍展颜使了个眼色。
　　“自己能下来？”
　　霍展颜还有点在状况外，没懂他大哥这句话的意思，没想到霍展行见他迟疑，会错了意，弯腰钻进车里，作势要将霍展颜抱出来。
　　高大的身躯骤然向自己靠近，霍展颜吓得往后一缩，一把按住他大哥的肩头，“我自己来。”
　　霍展行被他这副别扭的样子给逗笑了，起身退后几步，给他让出位置来。
　　是大哥的生日宴也是家宴，席间的气氛还算融洽，主要是霍展颜心不在焉的，也心情开口搭话。
　　但是在他爸爸点他名的时候，他就不能继续装聋作哑。
　　“小颜，等你腿伤好了，就得回学校上课了，大学时间也快，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霍展颜不是没想过以后的打算，但是他的梦想在他父母心目中一文不值，准确点说，除了他大哥这样的工作，剩下的都是不务正业，所以他索性胡说八道。
　　“开摩托车。”
　　不提摩托车还父慈子孝，一提摩托车鸡飞狗跳，霍父脸色大变，“你还提你的摩托车，你命都差点没了！我说了你那辆破摩托车不许再骑，回头我叫人给你处理了！”
　　霍展颜就知道，不出三句话，他爸原形毕露，先前的样子都是装的，他刚想开口，他大哥不紧不慢道：“交通事故鉴定不是下来了嘛，跟小颜的摩托车没关系，人家见义勇为呢。”
　　这一打岔，霍父没再继续下去，霍展颜吃了两口便说饱了，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房间。
　　霍展颜躺在床上琢磨着要再给陈显打个电话，但是这回肯定没有上回好套话了，上次是出其不意，这回再打过去，陈显一定会追问自己是谁，他还没做好跟吴别坦白的准备呢。
　　“叩叩”从门外传来敲门声。
　　霍展颜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他以为自己不出声，外面的人就会识相离开，没想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小颜，是大哥。”
　　烦，又来一个帮父母说教的。
　　霍展颜面朝窗户抱着胳膊，没想到他大哥径直绕到他跟前，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知道你没睡，来，起来，我们聊聊。”
　　霍展颜很抗拒，本身兄弟俩的年龄差距就不小，越长大，他越觉得他大哥是跟父母是一伙的。
　　霍展行兀自坐到霍展颜身边，“前段时间公司太忙，实在抽不开身，我也是前几天才从国外回来。”
　　连话术都跟爸妈是一样的，果然是亲儿子，霍展颜没说话，冷脸跟他大哥对视。
　　“我知道你肯定不领情，觉得我不近人情，再忙也应该回来看你一眼，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就是这么残酷，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呢，那么多人指望着我吃饭，你没事，我自然不会浪费那个时间回来做些无用的事情。”
　　霍展行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冷血，但是他也是习惯父母的教育方式，最后成为父母那样的人。
　　“你放心好了，你的摩托车肯定会安然无恙的。”霍展行一拍大腿，“喜欢摩托车，这样吧，等你大学毕业，到时候你想法没变的话，大哥资助你，就算爸妈不同意，大哥给钱。”
　　霍展颜警惕地审视着他大哥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端倪来，“这么好说话？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电视剧演的那种，把我培养成不学无术的人，然后顺利独占霍家的一切。”
　　霍展行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扶了一把眼镜，惊叹霍展颜的想象力，双手一摊，“那你来吧，你现在就可以来公司，我立马卸任，以后就是你掌管霍家的一切。”
　　神经病。
　　霍展颜白了他大哥一眼，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他才不来，他看不上霍家的一切。
　　“那我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让你跟展婷自由一点，爸妈不让你骑摩托车你就受不了了，真要你来公司，那你不得被逼疯？”
　　想到自己没赶上霍展颜的生日，也没去医院看望霍展颜，霍展行心里有些愧疚。
　　“大哥给你补上一份儿生日礼物吧，想要什么？”
　　霍展行原本都打算叫助理帮忙看一辆性能最好的摩托车了，结果霍展颜缓缓开口。
　　“你现在能帮我查一个人吗？看看他现在在哪儿，安不安全。”
　　“啊？”霍展行十分诧异，但是这点儿小愿望，他还是乐意帮弟弟实现的，“谁呀？”
　　霍展颜说了一个航运公司的名字，又粗略地解释了一下吴别他们的船的情况。
　　“航运……嘶，看着有点眼熟啊。”霍展行像是想起了什么，豁然开朗，“这不是秦总投资的一家公司吗？上回在酒桌上还听人说他特意把他小儿子送上船历练历练，我们还当笑话听呢。”
　　霍展颜瞪大了眼睛，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大哥还真有办法。
　　“我帮你问问。”
　　霍展行没有秦家小儿子的电话，只能联系秦总，寒暄了两句便直奔主题。
　　“船倒是没事，路上耽搁了，吴别嘛，我听说他有事下船了。”秦总啧了一声，“为什么下船啊，那我得问问。”
　　漫长的几分钟过后，秦总给霍展行回信，说是吴别手机丢了，其他的不知道。
　　刚看完消息，秦总给霍展行回了电话，满怀歉意道：“我那个儿子，问他两句就发脾气，连他老子的电话都敢挂，这会儿电话又打不通，估计是海上没信号了。”
　　跟秦总道了谢，霍展行挂断电话，饶有兴趣地看着霍展颜，“帮你问了啊，你打听这个干嘛？”
　　霍展颜不搭理他大哥，将被子盖过头顶，“行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秦墨冲恨不得把房间的东西都给砸了，接到他老子的电话，没想到他爹第一句问候的不是他，而是吴别。
　　本来自己跟谭弋就因为吴别吵架冷战就烦，现在还敢来打听吴别的事情，别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他也不说！


第30章 
　　翁达港穷，它隔壁的圣洛伦索也不见得发达到哪儿去，吴别坐着早该报废淘汰的大巴车，摇摇晃晃到圣洛伦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他不得不在靠近机场附近的位置，找一家旅馆住下来。
　　要不是常年在外漂泊，吴别有一定的应变能力，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一般人还真的难以应付，他连比划带猜，终于在一家差强人意的旅馆住下。
　　窗户外就是灯红酒绿的酒馆，吴别奔波了一天，别提有多疲惫，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展颜，他又觉得这种疲惫是值得的。
　　正当吴别酝酿睡意的时候，从隔壁房间传来了暧昧的响动，这是旅馆，也正常，吴别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人叫得越来越欢，吴别越听越觉得古怪。
　　是两个男的！
　　黑暗中，吴别猛地睁开双眼，对着漆黑的房间无力地骂了句“操”。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他恨同性恋！
　　隔壁折腾了大半宿，到了后半夜才消停，吴别第二天差点没听到闹钟，在出门前他还遇上隔壁的狗男男，原是他对同性恋有刻板印象了，这两货居然长得都这么壮，也不知道是他俩谁叫得那么浪。
　　吴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拖着行李离开这间噩梦般的旅馆。
　　圣洛伦索没有直达国内的飞机，还得到提科机场去换机，吴别在临上飞机前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视频账号，他用新账号在旧账号下留言。
　　“展颜，哥的手机丢了，你别着急。”不管展颜能不能看到，这是吴别唯一能做的了。
　　历经六个多小时的飞行，一觉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在祖国的土地，吴别眯着眼睛朝着窗户看去，蓝天白云，好像是家的味道。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吴别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机场出来，他直奔旁边的电信营业站点。
　　“麻烦你一下，我的卡丢了，现在给我补办一张新的。”
　　工作人员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能办理新的电话卡，补办您得带着您的证件到营业厅去办理。”
　　“这么麻烦？”吴别看了一眼最近的营业大厅，距离这儿得有四十来分钟的车程，比到家还远。
　　吴别没办法，补办旧卡的事情只能暂时搁一搁，跟站点买了张新卡。
　　那张外国卡流量少得可怜，昨晚自己在圣洛伦索都不敢多用，生怕流量耗尽后跟世界断联，看着这张流量充足的新卡，吴别不禁感叹，还是家里好。
　　吴别没有多耽搁，跟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家的方向，还好他早有准备，身上还剩一点现金，不至于连车费都付不起。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片小区门口，吴别提着行李，兴冲冲地走进小区，他还没通知陈显自己已经回来了。
　　因为陈显自从跟沈计雪那小子在一起后，事无巨细，什么都会告诉沈计雪，已经没有了属于他两兄弟之间的秘密。
　　要是被沈计雪知道自己大老远回来网恋奔现，背地里不知道该怎么编排自己，他就要等跟展颜见了面，等一切都沉安落定，让沈计雪和陈显没话说，才会跟他们坦白。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吴别跟陈显特意买的一层楼，离得近，平时也方便，他今天不怕遇上他俩，毕竟以他对陈显和沈计雪的了解，这个点儿，他俩还在上班呢。
　　电梯停在了七层，这楼层是陈显特意为沈计雪选的，七上八下，为的就是一个好兆头，陈显这个航运公司之耻，连封建迷信都得迁就沈计雪。
　　吴别下了电梯，蹑手蹑脚地走到陈显家门口，贴着防盗门偷听了一会儿，静悄悄的，如他所料，家里没人。
　　既然家里没人，吴别进家门的动作嚣张了几分，他推开家门，飞快打开水电气，把行李扔到一旁，径直冲进了浴室。
　　遇上台风的时候情况比较紧急，哪儿时间管理个人卫生，旅馆的条件也很一般，吴别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自己见展颜一定得干干净净的。
　　浴室的玻璃被镀上一层厚厚的白雾，吴别用手抹了一下，镜子里是他英俊帅气的脸庞。
　　“就是头发有点长。”吴别喃喃自语，连洗澡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是剪头发，“找个理发店剪个头吧。”
　　男人还是得利利索索的才好看，头发这么长跟野人似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吴别扯过毛巾，认真擦点身上的水渍，他赤身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他最满意的衣服和裤子穿上，带上他给展颜买的东西，拿上银行卡，直奔楼下的理发店。
　　自打搬过来后，吴别在家里的时间比较短，跟小区外面的商铺也不是很熟，现在的理发店一个个装修得富丽堂皇，他进去有点找不到方向，人家洗头小哥跟他介绍一堆价格，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们总监是手艺最好的，当然收费也是最贵的。”
　　一听手艺最好，吴别也不在乎价格有多贵，“就他就他。”
　　结果推个头发收了吴别一百五，他还乐呵呵地给，总监看他人傻钱多，随口问道：“这是要去约会啊？”
　　“见对象。”吴别骄傲，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干练帅气，展颜看了肯定喜欢。
　　从理发店出来，头发一推，吴别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开阔了不少，他琢磨着第一次见展颜，不能就带这一堆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开车朝着商场去了。
　　吴别还没纠结好买啥好，一进商场大门，一楼就是各大金店，要不买项链吧，小女生肯定喜欢首饰的。
　　导购小姐见吴别犹犹豫豫，主动上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几大展柜的首饰看得吴别眼花缭乱，他也不懂这些，抹了一把嘴，“你们这儿有送小姑娘的项链吗？”
　　一水的黄金，别提有多耀眼，吴别看着迟迟选不下手，总觉得黄金有点不符合展颜的年龄，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右手边的展柜。
　　导购小姐很有眼力劲，立马将吴别看中的项链拿出来展示，“这是铂金的材质，吊坠是海鸥。”
　　海鸥啊，吴别正愁不知道买什么款，展颜的头像不就是海鸥吗？
　　见吴别很喜欢，导购小姐还是很实在，“这是设计师款，所以价格比同等重量的足金饰品还要贵一点，黄金会更保值一些。”
　　吴别懂的，他们这种品牌金店，有不少品牌溢价，卖的就是设计，可他现在不管什么保不保值，只要展颜喜欢就行。
　　“不用，就这个，你给我包起来，包好看一点。”
　　吴别这么爽快，导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顺嘴问了一句，“送女朋友的？”
　　女朋友？
　　这三个字听得吴别嘴角翘起，“对呀。”
　　“那你女朋友肯定会喜欢的。”导购又指着对面的花店，“要不要买束花啊？”
　　该说不说，人家还是会做生意，三言两语哄得吴别心甘情愿进花店消费，不光买了一大束鲜花，还买了一盒价格不菲的进口巧克力，想他吴别才从国外回来，那边的东西先前自己都不屑一顾的，没想到回到老家居然还因为这种东西走不动道。
　　该买的都买了，吴别心满意足离开商场，回到地下停车场，他坐在车里，翻出了医院的地址。
　　吴别觉得他和展颜的缘分不浅，展颜肯定给他发了不少消息，别的他都没收到，偏偏就收到这条，虽然手机丢了，但是自己还是能找到她，这不是天赐良缘是什么？
　　这家私人医院位置有点偏，跨区不说，还在半山腰上，吴别看到医院大楼的瞬间，他莫名紧张起来，手脚也不自觉哆嗦，要不是医院停车场的车不多，他差点连库都进不去。
　　熄火过后，吴别没有马上下车，他死死握住方向盘，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真没出息，这马上要见面了，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而且自己跟展颜又不是没见过，视频多少回了，熟门熟路的，没什么好紧张。
　　吴别重重吐出一口气，拿上展颜的礼物，强装镇定下了车。
　　私人医院环境好，患者比较少，多少有点冷清，进了医院大门，吴别好半天没找到工作人员，还是靠着指引牌找到了骨科的楼层。
　　“五楼。”吴别嘴里絮絮叨叨，他一个人进电梯，趁着没人，靠着电梯金属的反光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帅的帅的，呼……”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五楼，一楼没有工作人员，五楼倒是有护士站，吴别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他嗓门挺大的，忽然之间，他语气温柔了不少。
　　“请问，展颜在哪间病房？”
　　护士愣了一下，“展颜？”
　　吴别怕对方不记得展颜的名字，解释道：“她腿因为车祸受伤了，来你们这儿静养的。”
　　“哦！霍展颜是吧？”
　　“啊？”这下换吴别怔愣住，霍吗？
　　护士指了一下走廊尽头的方向，“0511，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这问的，吴别都没空纠结霍这个姓，他有点不好意思，腼腆道：“朋友。”
　　“那麻烦您登个记。”
　　吴别签了字，提着东西慢慢朝0511走去，越靠近，他步子越慢，在静谧的走廊里，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震耳欲聋，那颗不安分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跶出来。
　　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吴别觉得他心跳太快，呼吸都乱了，他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一段距离，他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见到展颜第一眼自己要用什么表情，要说什么话，可抬手敲门的瞬间，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冲到了嗓子眼，一股窒息感迎面扑来，他脑子跟宕机了一般，完全无法思考。


第31章 
　　霍展颜一大早就闹着要回医院，一是因为他大哥一直追问他吴别是谁，二是他现在的情况住在家里没有住在医院方便。
　　“我送你吧。”霍展行刚开口，手机便响了起来，助理通知他有个临时的线上会议，需要他参加一下。
　　这种情况霍展颜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垂眼看向地上的行李箱，“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霍展行也不跟他客气，“那叫司机送你，让展婷跟你一块儿，让她送你。”
　　一来一回挺麻烦的，霍展颜原是想拒绝，没想到霍展婷已经准备好守在他的房间门口了，只要小姑娘自己不嫌麻烦，霍展颜也没有拒绝他妹妹的理由。
　　等佣人将霍展颜的东西搬上后备厢的功夫，霍展行趴在车窗上跟弟弟妹妹说话。
　　“把你二哥安全送回医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展婷。”
　　霍展婷一本正经地点头，表情庄重又神圣，就差嘴上回答霍展行“保证完成任务”了。
　　霍家父母今天不在家，跟霍展行道别后，私家车缓缓驶离了小洋房，等到彻底看不到霍展行的人影，霍展婷冷不丁开口。
　　“二哥，你是在找人吗？是上次让我帮你找的人吗？”
　　自己只让霍展婷帮忙去航运公司要陈显的电话，细节上没有细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霍展颜狐疑，“谁给你说的？”
　　“大哥，大哥还问我知不知道。”
　　果然，霍展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霍展行哪儿有一点当大哥的样子，也太八卦了。
　　“你别理他，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
　　霍展婷看了霍展颜一阵，见他理直气壮，也就没有再过多追问。
　　兄妹俩还是没什么话说，但是独处起来的气氛比之前好了不少，就算没人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霍展颜看了会儿手机，依旧没有吴别的微信消息，他习惯性点进吴别的视频账号，这账号已经很久不更新了，里头的内容霍展颜看过无数次。
　　“嗯？”霍展颜看着视频评论数走神，最新的这条视频下的留言是不是比之前多了一条？他点进去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展颜，哥的手机丢了，你别着急。”
　　这是吴别留给自己的消息，看评论时间是昨天，那至少到昨天为止，吴别都是安全的。
　　霍展颜悬着的心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他赶紧点开那个账号的私聊，不是好友，只能发一条消息，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跟吴别说，现在只能长话短说。
　　“别哥，你吓死我了，你看到消息记得回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霍展颜眼巴巴地看着聊天界面，可始终没有得到吴别的回复。
　　没关系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吴别是安全的，而且他俩现在已经联系上了，只要吴别看到他的消息，肯定会打给他的。
　　“二哥？怎么这么高兴？”霍展婷早就注意到她二哥表情，一开始还无精打采的，看过手机后像是换了一个人，眉梢眼角都带着兴奋和笑意。
　　霍展颜不承认，但是嘴角的笑容和脸上的轻松是无法掩饰的，“没有啊。”
　　算了，霍展婷在心里摇摇头，她都懒得拆穿她二哥。
　　四十分钟的车程过后，私家车驶进了私人医院的停车场内，霍展颜放下车窗，视线下意识看向了那辆银灰色的奥迪车上。
　　每天进出这家私人医院的私家车其实很少，在这儿上班的医生护士也很低调，很少会有人开这么骚包的车，霍展颜基本上能肯定这辆车以前没来过这儿。
　　可他没有多想，毕竟是私人医院，总会有新病人的，有眼生的私家车停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怎么了？”霍展婷都下车了，见她二哥还盯着一旁的车走神。
　　霍展颜摇头，他的东西不多，进了医院大门就是电梯，他跟展婷两个人上去就行了，不想叫上司机。
　　“麻烦您等会儿吧，展婷一会儿就下来。”
　　展婷帮忙拖着行李箱，霍展颜能自己走，进了电梯，霍展婷问道：“护工阿姨今天没有请假吧？”
　　“说是晚上再来。”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电梯的上升，霍展颜觉得失重感越来越强，强到心脏都在跟着往下坠，这种感觉很不舒服，短短的五层楼，他竟然会觉得闷，好不容易电梯停在了五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缓了口气，他余光一瞥，护士站这个点儿居然没人。
　　吴别鼓起十二分勇气敲门，敲了两回，都没听到里头的动静，他心想是不是展颜不方便下床，毕竟人家还躺在病床上，双腿还在恢复期。
　　一想到这种可能，吴别觉得也挺合理的，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门把手，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他推开，透过门缝，他朝里张望，病床上铺得平平整整，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诶？”吴别站起身子，推门而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的地板上，消毒水被炙热的阳光加热后味道更加明显，房间里一片宁静，只有窗外的鸟在鸣叫，“人呢？”
　　静悄悄的，像是有股力量压在吴别的嗓子眼儿，他环视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有人影，最后看到了枕头旁有个古怪又眼熟的东西。
　　“假发？”吴别盯着那顶假发走神，他总觉得这顶假发他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想不起在哪儿看过。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下一秒，一个娇俏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是刚刚在护士站的护士。
　　“不好意思啊先生，展颜昨天被他家里人接回去了，还没送回来呢。”
　　刚还声如擂鼓的心脏顿时失去的活力，吴别有种从天上坠入深渊的落差感，要不是他身体素质够好，还真经不起这样的起起落落。
　　怎么会这么不凑巧啊，刚好撞上展颜回家的日子，吴别在心里嘟囔，可他转念一想，展颜太过孤单，有家人的陪伴是最好的，她那对不把她当回事的父母能想她也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他今天回不回来，要不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护士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说好是惊喜的，通知展颜的话，那还算什么惊喜，而且自己现在还联系不上展颜呢，还有自己手上这堆东西怎么办？留在这儿，不是告诉展颜自己来过，带走的话是不是又太傻了？
　　吴别纠结来纠结去，忽然又听到了那个护士的声音，只是这回不是跟自己说话。
　　“霍展颜？你回来了，正好有人找你。”
　　霍……霍展颜？又是霍展颜？
　　吴别的疑惑完全被兴奋和激动给覆盖，下意识走出了病房，在离自己的不远的位置，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吴别的视线里。
　　卧槽！
　　吴别瞠目结舌，想要摸出手机来给展颜发消息，展颜跟她哥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的！
　　可是……吴别摸手机的动作一滞，再次抬头，脸上的震惊逐渐凝固，他仔细打量不远处的男人，男人也在看他，男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成错愕，嘴唇翕张，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吴别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假发，再看男人的时候，他总算想起那顶假发为什么眼熟了。
　　“诶！先生，霍展颜回来了。”
　　护士的声音将吴别拉回现实，他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他不知所措，本能想要逃走，可他手里一堆东西，让他有点找不准方向，原地转了一圈，脚步趔趄地朝霍展颜的方向走去。
　　在看到吴别的瞬间，霍展颜的心脏仿佛不再往下坠了，完了，他死到临头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他还想着再找机会，慢慢跟吴别坦白的，怎么会……
　　在吴别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拉住了吴别的手腕，“吴别，我……”
　　他想解释的，可是他能怎么解释呢？他比谁都清楚，他和吴别是从他的谎言开始的，他并不是无心的，他就是刻意为之，蓄意接近，他就是骗了吴别。
　　手腕的温度，和男人陌生的声音，加上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一股无名之火从吴别的胸腔直冲天灵盖。
　　哗的一声，吴别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一把扣住霍展颜的手腕，将人拽进了病房。
　　病房门被吴别反锁的瞬间，他听到外面的人着急的呼喊声，“你干什么啊？”
　　“吴别，你生气……唔……”
　　霍展颜话没说完，吴别的拳头猛然挥出，划破空气，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霍展颜毫无防备，连退几步，撞到了床沿，脸上的剧痛差点让他眼前一黑，咬着牙才强忍下来。
　　吴别表情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呼吸因为暴怒变得急促沉重，胸痛剧烈起伏着，喉咙深处发出野兽一样低吼的声音，手掌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瞳孔中的熊熊烈火仿佛能将霍展颜吞噬。
　　“你他妈耍我很有意思是吧！”吴别怒骂一句脏话，冲上来将人按在床上，照着霍展颜的脸又是两拳。
　　霍展颜没躲，白皙的脸颊迅速红了一片，很快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第32章 
　　鲜红的血液刺激着吴别的神经，他非但没有停手，打到后面完全乱了章法，一拳砸到霍展颜的太阳穴，霍展颜顿时头晕眼花。
　　“装女人骗我很好玩是吧？”
　　“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操你妈！”
　　霍展颜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吴别眼里的恨意看得他心惊，他一张口先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表情也变得痛苦不堪。
　　“吴别，我是……骗了你……但是我没有耍你，我是真的……”
　　霍展颜话没说完，病房门被霍展婷叫来的保安暴力撞开，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将吴别从霍展颜身上拉开，吴别现在是一头盛怒之下的野兽，两个保安根本拉不住他，他几乎要挣开桎梏，再次朝霍展颜扑去。
　　这场面把工作人员都吓到了，护士见霍展颜嘴角鲜血直流，赶忙叫同事来给霍展颜处理伤口。
　　一旁的霍展婷见她二哥伤得这么厉害，捏紧了拳头，跟医护人员说道：“报警。”
　　霍展颜的腿突然疼得厉害，他还是扶着扶手强迫自己站起来，他用手背蹭了蹭嘴角，鲜血在他脸颊拉了好长一道痕迹，他轻咳了一声，“不准报警，松开他。”
　　保安有些犹豫，毕竟动手男人还气焰嚣张，蠢蠢欲动，霍展颜伤得又那么重，万一出了事，医院可是要负责的。
　　霍展颜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重复道：“松开他！”
　　看这架势应该是认识，保安这才松开了吴别，为了吴别不继续伤人，保安挡在吴别和霍展颜中间，将两人隔开。
　　吴别双眼充血，脖颈青筋暴起，捏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他环视了一圈，病房里的人个个都视他为洪水猛兽，他没法拿霍展颜怎么样。
　　“行，算我倒霉。”吴别整理好衣服，径直走出病房，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了房门上的病人信息，霍展颜，男。
　　好，是自己被恋爱冲昏了头脑，但凡自己理智一点，能早一点看到信息上的性别，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吴别！吴别你别走！”霍展颜大喊道，他想追上去的，可双腿发抖得厉害，完全不听他使唤，他越是挣扎，保安和医护越是拉着他不放。
　　护士焦急道：“霍展颜你在流血，别动了！”
　　“吴别！”霍展颜声嘶力竭，想要吴别回头看他一眼。
　　可吴别很是决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吴别！”霍展颜绝望的声音划破空气，双手无助地抓了抓空气，不再反抗，像是只破败的娃娃一样跌坐在床上。
　　“二哥？”霍展婷不知道刚才的男人是谁，但是她二哥的状态不太对，“你没事吧？”
　　怎么办？怎么办！
　　霍展颜拂开霍展婷的手，他从没有这么无助过，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从走廊传来了保洁的声音，霍展颜余光瞥到地上的东西，他强撑着不适下床，在门口他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礼物。
　　“别扫。”霍展颜几乎是哀求着，他缓缓走上前，扶着一旁的长椅，单膝跪在地上，手颤抖着去捡地上的东西。
　　盖子摔开的怀表，这是吴别游泳给自己赢回来的，粉红色的手套，这盏手工的灯架，应该就是吴别口中，神神秘秘的礼物，还好……还好装沙子的玻璃瓶掉在了鲜花上，瓶子保存完整，沙子也没有撒出来，埋在沙子里的贝壳若隐若现，鲜花就没那么幸运，花瓣七零八落的。
　　霍展颜妄想将掉落的花瓣复原，他手刚触碰到包装，里头的花瓣掉得更加厉害，还有一只丝绒质地的盒子也跟着掉了出来。
　　这东西从没听吴别提起过，霍展颜迟疑了一下，捡起盒子小心打开，一条海鸥吊坠出现在眼前。
　　霍展颜莫名觉得心酸，他知道吴别是真的喜欢自己编造出来的那个叫展颜的女大学生，他知道吴别为了今天的见面做了很多准备，但是都被他搞砸了，吴别一定很难受，一定恨死他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该怎么办？
　　“二哥……”霍展婷见她二哥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她想把人给扶起来，“我帮你捡就是了，你先进去，你别乱动，不然伤口又在渗血。”
　　霍展颜原本想拒绝的，一抬胳膊，眼前一黑，顺间没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
　　吓得一直很稳重的霍展婷慌了神，破天荒地大喊起来，“二哥！二哥！医生我二哥晕倒了！”
　　等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霍展颜抬上担架，霍展婷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没有跟上去，而是选择将这对她二哥视若珍宝的玩意儿全都捡起来。
　　吴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下山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己小区的地下车库。
　　车库昏暗，奥迪车没有开阅读灯，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驾驶座上，良久，方向盘被重重锤了一拳，一声怒骂响起。
　　“操！”
　　连吴别自己都没发现，他声音在发抖，他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心的汗水将方向盘套打湿。
　　他怎么这么可笑啊，整天对着个男人嘘寒问暖的，想到自己中途下船，几经波折才回国，满怀期待地找到医院来，他以为是惊喜呢，没想到是惊吓。
　　霍展颜肯定在背后笑话他吧，他霍展颜肯定觉得很有成就感，看着自己丑态百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滑稽的猴子，是小丑！
　　吴别在车里呆了很久，最后浑浑噩噩地下了车，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回到自己家里。
　　还未收拾的行李横在路中间，吴别一脚将其踢开，径直走向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了所有的啤酒，坐会到客厅的地上。
　　吴别咬开啤酒盖，麦芽的香气刺激着吴别的嗅觉，他端起瓶子猛灌了一口，只是一口他便觉得有些反胃。
　　想他吴别兢兢业业小半辈子，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想找个女人好好在一起，他真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他想起跟展颜的种种，好像一切都是泡沫幻影，连他的手机都丢了，他俩的聊天记录也没了，好像展颜这个人，从始至终就是假的，就是不存在的，是他臆想出来的，他想怨都不知道该怨谁。
　　自己真可怜。
　　啤酒味道让吴别很难受，他蜷缩着身子往地上一躺，眼神空洞地盯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盼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自己在盼什么，跟做了一场梦似的，都是镜花水月。
　　吴别眨了眨眼睛，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熟悉的，久违的，他伸手想去触碰，还没触碰到，那人影更加清晰，是霍展颜的脸。
　　吴别如遭雷劈，他将手里的瓶子往前一滚，没什么力气，瓶子并没有滚太远，他嘴里骂骂咧咧了一句，“滚……”
　　船驶离危险海域后，陈显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回肚子里，最近下班时间比较准时，还能接上沈计雪一块儿回家。
　　“我刚接到船长的电话说吴别下船了，他手机丢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听着陈显的埋怨，沈计雪指着车库里那辆奥迪说道：“应该是到家了，之前是倒进去的，现在是直接开进去的。”
　　陈显顺着沈计雪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吴别的车换了方向停放。
　　“他有这么急吗？怎么会停成这样？”
　　沈计雪淡淡道：“心许忙着回来跟他的网络对象见面呢。”
　　车子刚好停稳，熄火过后，陈显跟沈计雪一前一后下车，确定奥迪车上没人，又朝着电梯走去。
　　电梯前的公共区域看不出来端倪来，陈显带着沈计雪上前去敲门，敲了一阵也没人回应，陈显只能输密码开门，门一打开，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地上全是酒瓶，酒也撒了出来，吴别喝得烂醉躺在酒瓶中间。
　　“吴别？”陈显惊呼，赶忙上前，将吴别从地上弄到了沙发上。
　　吴别这人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没什么事他不会主动喝酒的，他不是刚下船吗？遇上什么事了，能让他喝着么多酒？
　　“吴别？”
　　陈显轻拍着吴别的脸颊，试图将人叫醒，吴别的脸颊滚烫不说，浑浑噩噩的，还不耐烦地打掉陈显的手，嘴里断断续续道：“滚……滚开……”
　　“吃炸药了？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
　　沈计雪拦住陈显，“醉成这样，你叫不醒他的，让他睡吧，睡醒了，酒也醒了。”
　　陈显放心不下，“阿雪，我帮吴别收拾一下，你先过去吧。”
　　说完，陈显便撩起袖子，打开窗户，拾起地上的酒瓶。
　　沈计雪自然不会放陈显一个人，他从陈显手里夺过拖把，没好气道：“我来，你看着吴别吧。”
　　他俩一个负责打扫，一个负责给吴别擦脸，硬是忙了个把小时，才将吴别家的酒气驱散。


第33章 
　　这边刚收拾干净，吴别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圈，本能地朝着厕所走去，陈显还没来得及跟上去，已经听到从厕所传来哕天哕地的声音。
　　“等他吐完再说吧。”沈计雪拉住陈显，不让陈显进去，他俩等了一阵，等到厕所水声响起，吴别摇摇晃晃从里头走出来。
　　也不知道吴别是清醒的，还是就没醒，他双眼无神地盯着陈显和沈计雪看了一阵，然后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回来了。”
　　陈显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话该自己问吴别吧，他上前拉了吴别一把，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干嘛去了喝成这样？”
　　吴别大手抹了一把脸，眼神因为酒精的缘故有些迷离，看什么都不太聚焦，跟陈显说话也顾左右而言他。
　　“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计雪算是看出来了，吴别确实是喝大了，但是脑子还算是清醒，有些话他不愿意说，即便是喝多了也很克制。
　　想从一个酒蒙子嘴里套话也不是那么容易，沈计雪冲陈显使了个眼色，“行了，看吴别这样子酒还没醒，让他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吴别咂巴着嘴巴，破天荒地没有跟沈计雪抬杠，陈显也意识到吴别不说实话，只能暂时不再追问。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跟阿雪过去了，有什么事情你记得叫我们。”
　　吴别面朝窗户坐在沙发上，陈显跟他说话，他故作随意地挥了挥手，等到关门声传来，吴别脸上的笑容凝固，瞳孔里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他是喝多了，可是他喝醉了也不断片，吐完了脑子就清醒了，什么都记得，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记得自己怎么兴高采烈地上街买东西，记得怎么满怀欣喜地开车去医院，记得在医院发现展颜是个男的时候的狼狈样子。
　　吴别很恍惚，他明明昨天都还在国外，前几天还在抗台，还在幻想跟展颜见面后的场面，还在因为手机丢了联系不上展颜而着急，短短半天时间，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不通，也不想再想，起身冲了个澡，冲散了身上的酒气，将房间的窗帘全都拉上，在漆黑的环境下，强迫自己入睡。
　　再醒来时，吴别眼前一片黑暗，他不记得他做了什么梦，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想起自己所在的位置，他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很难从一点亮光中分辨出具体时间，可外头静得吓人，时间肯定不会太早。
　　睡了一觉后，吴别的脑子无比的清醒，他被男人耍了，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是够抽象的，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欣然接受。
　　他心里空荡荡的，可笑可悲可怜都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可要他像十八九岁的小年轻一样，失恋就陷入颓废，他也做不到，他不知道这种难受的情绪要持续多久，但他还要继续正常生活，明天早上醒来，自己还得若无其事地干自己的事情。
　　算了。
　　吴别翻了个身，合上眼睛，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吴别习惯了船上的作息时间，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睡眼惺忪的陈显开门。
　　“诶？你怎么起来了，我还准备叫你。”
　　吴别白了陈显一眼，自己能跟他比，他单身汉早起早睡。
　　陈显把吴别招呼进来，“你进来吃早饭吧，吃完我们一块儿走。”
　　吴别原是想拒绝的，但是电梯门刚好在这个时候打开，沈计雪提着买好的早饭从里面走了出来。
　　“别站着了，赶紧进来吃饭。”
　　吴别被陈显和沈计雪前后夹击，只能硬着头皮进屋，放到平时，他绝对会嘴欠跟沈计雪打嘴仗，今天他没有心情，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吃早饭，他魂不守舍的，压根儿没注意陈显和沈计雪探究的目光。
　　陈显几次想开口，沈计雪都在跟他使眼色，他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
　　吃过早饭，陈显先送沈计雪去单位，随后驱车朝公司去，这会儿只有他跟吴别两个人，他旁敲侧击。
　　“怎么没精打采的？”
　　吴别听到陈显的声音才回头，他看着陈显的侧脸，没有回答陈显的问题，反问道：“陈显，岸上生活有意思吗？”
　　像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船上的人，刚到陆地上生活是很不适应的。
　　“怎么这么问啊？”陈显轻笑一声，“难道你想继续在船上待着？”
　　“如果没有沈计雪，你会这么早下船吗？”
　　刚好在等红绿灯，陈显停好车，转头跟吴别对视，“没有阿雪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早下船，不管是海上还是陆地，都有利有弊，只不过我们习惯了海上的生活，怎么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想继续待在船上，我觉得上岸挺没意思的，我又不像你，家里没别人，我愿意留在船上。”
　　陈显怔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啊？从船长到水手，虽然大家嘴里说着不适应陆地上的生活，但是有机会下船的话，谁又愿意一辈子在海上漂泊呢，吴别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兴致勃勃的。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吴别平静否认，他不觉得被霍展颜骗能算得上件事，他不想耿耿于怀，不想斤斤计较，“让我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我真的做不到，我觉得还是船上自由一点，干了十几年了，闭着眼睛都知道一天该干什么。”
　　陈显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吴别，显然是对他的话保持怀疑。
　　吴别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说真的，岸上不适合我。”
　　“你不想成家，不想结婚了？”
　　吴别瞳孔里的光好像晃了晃，“这种事情顺其自然的，又不能强求，而且我总不能为了结婚，连梦想都不要了吧。”
　　“我怎么感觉你点我？”
　　吴别嗤笑一声，“你现在的梦想是沈计雪，根本就不在船上，我不一样，我还是想要自由。”
　　陈显还想说话，吴别伸了个夸张的懒腰，加上绿灯了，他只能踩油门开车。
　　本以为吴别只是一句玩笑话，陈显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下午就跟公司申请继续上船。
　　可惜吴别没上成，出去的船还没回来，回来的船还在路上，最快回来的是吴别先前跟的那条船，最快也要两个月。
　　吴别有些烦躁，“就没别的船了？”
　　安排跟船人员的工作人员调侃道：“我们公司有多少条船您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您才回来，用不着这么急吧，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啊。”
　　只有着急挣钱的水手才会无休上船，吴别又不缺钱，真不知道他这么急性干什么。
　　“而且先前不是说您不上船了，都没安排您的位置。”
　　吴别不在乎什么位置不位置的，他可以不做三副，只要让他上船就行，“我上船做水手啊。”
　　哪有跟打工人抢饭碗的道理。
　　“那也得优先安排其他水手啊，人家都是指望着工资养活一家老小的。”
　　吴别急了，“我不要工资，你让上船就行。”
　　“您上去旅游啊？旅游您换个船。”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吴别别耽误他们工作，“现在钱多难挣啊，您别为难打工人了。”
　　吴别还想反驳来着，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现在没船在家里，说得再多也是惘然。
　　刚回到办公室，陈显就来敲门，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吴别，“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这种事情用得着开玩笑吗？”
　　“不是。”陈显关上办公室的门，“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事喝酒？你肯定遇上事儿了是不是？”
　　“想喝就喝呗，喝酒还得打报告？我就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陈显没想到吴别的嘴能这么严实，自己怎么问，他都闭口不答。
　　“二哥？你怎么样啊？”
　　见到霍展颜醒来，霍展婷第一时间叫来了医生，霍展颜除了一点皮外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得霍展婷胆战心惊。
　　霍展颜起身都觉得天旋地转，他抓住霍展婷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没跟家里人说吧？”
　　霍展婷摇头，照霍展颜对那个男人的态度，他受伤的事情肯定是不想被家里人知道的。
　　“医院那边呢？”
　　“我跟他们打好招呼了，你在医院出了事，他们就算是告诉了我爸妈，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只要他们不说，我们就不追究。”
　　霍展颜松了口气，虽然爸妈可能不会当回事，但是他不想吴别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这顿揍是他应得的，他早就预料到了，他不怪吴别，吴别没做错任何事情。
　　霍展颜的手在床上抓了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焦急地四下张望，什么都没看到。
　　“哥，你是不是在找这些？”霍展婷拉开旁边的柜子，吴别带来的东西都完完整整放在里头，“鲜花的花瓣都掉了，我把几株好点的放在了花瓶里。”
　　顺着霍展婷手指的方向，几朵生命力顽强的鲜花还在绽放着。


第34章 
　　轻微的脑震荡不算特别严重，霍展颜只是休息了两天便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脸上还有不少瘀青，看一眼就知道他挨过打。
　　可他没工夫顾及这些，他又试着给吴别发了很多的微信消息，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想通过吴别最新的视频号联系吴别，可是吴别没有回过他，他俩也不是好友，发过第一条消息之后，他就不能再主动给吴别发消息。
　　“别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别不理我。”霍展颜捏着手机不知所措，明明吴别已经回国了，他俩反倒还渐行渐远，霍展颜的手指停留在陈显的电话号码上，要不要再给陈显打一次呢？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霍展颜脑子里一闪而过，以他对吴别的了解，吴别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俩的事情，包括吴别最亲近的陈显也不行，他不想再被吴别讨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让吴别难堪。
　　吴别已经回国，就算自己不知道他家里的地址，也知道公司的地址，自己想要找到吴别的人，也不是一件难事，难就难在要吴别愿意见自己，见到自己还不生气。
　　如果是之前的展颜，在吴别在这儿就好使多了，吴别甚至不会跟展颜置气，可现在的自己是霍展颜，不光是个男的，还是个在吴别心中戏弄了他的男同性恋。
　　“哎。”霍展颜长叹一声，枕头下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他忙不迭拿出来，一看备注是大哥，他热情少了一半，明知道不会是吴别，但是自己还心存侥幸。
　　“喂？”
　　“喂？”霍展行故意学霍展颜没精打采，死气沉沉的语气，“你什么语气？接到大哥的电话就这种态度？”
　　霍展颜没心情跟他抬杠，“干嘛？没事我挂了，我得休息。”
　　“你挂了你会后悔的。”
　　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边为情所困，一边好奇心爆棚，霍展颜犹豫了一下。
　　见霍展颜没有挂电话，霍展行这才悠悠道：“虽然之前让你要生日礼物，你只让我帮你找人，但是哥还是给你一个机会，叫人给你买了辆最新款的摩托车，过两天我得出差，车钥匙放在展婷那儿了，等你好了，她会给你的，但是不许飙车，注意安全。”
　　要不是自己还在因为吴别的事情发恼，霍展颜听到他大哥送的这份生日礼物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
　　“怎么？不喜欢？”
　　刚才还拒人千里之外的霍展颜一下子泄了气，“没有，谢谢大哥。”
　　“不高兴什么？”霍展行听着语气不对，但是好像又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了？”
　　霍展颜走投无路了，他确实需要找人说说，“假如，我说假如，假如我有一个朋友，他惹一个人生气了，那个人很生气，特别生气，可能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会怎么办呢？”
　　这问题问得暧昧，听着像是霍展颜谈恋爱了，但是难得霍展颜能主动询问自己的意见，霍展行也没有取笑他。
　　“那得看你自己什么态度呢，是想和好呢，还是说老死不相往来？”
　　霍展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大哥用的主语是“你”，迫不及待回答道：“当然是想和好啊！”
　　“那就先让对方消气，然后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既然想和好，你的姿态肯定要放低一点的，不要在乎面子。”
　　霍展颜也完全顺着他大哥的话，“我没有在乎我自己的面子，但是他不理我，他是真的很生气，他现在肯定恨死我，讨厌死我了。”
　　什么人啊？能让他弟弟这么卑微，想想霍展颜从小到大桃花运还挺好的，自打上学，喜欢他的人不少，有些人还追到家里来过，可霍展颜这小子油盐不进，谁都看不上似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霍展颜吃瘪。
　　“你都说他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还在乎被他讨厌吗？你是愿意被他讨厌呢，还是愿意被他遗忘呢？”
　　霍展颜醍醐灌顶，他宁愿缠着吴别一辈子，被吴别讨厌，也不愿意轻易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吴别跟别人在一起。
　　电话里头很安静，霍展颜像是在思考一样，霍展行开玩笑道：“怎么？被人甩了？”
　　不算吧，霍展颜不承认，毕竟吴别只是打了他一顿，没有跟他说过分手。
　　霍展颜死鸭子嘴硬，“没有，他只是生气了。”
　　“谁呀？”
　　霍展颜猛地反应过来，他大哥在套他的话，“没谁，你不是要出差嘛，路上小心。”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霍展颜不反驳，“挂了。”
　　上不了船，吴别只能每天老老实实上班，跟其他员工一样到点儿打卡，即便是没有事做，也至少得在办公室坐到下午两三点。
　　吴别其实不太清楚坐办公室该干什么，没人给他安排工作，他只能随便找个电影来看看。
　　明明节奏很快的动作电影，吴别总是走神打瞌睡，还是敲门声将他惊醒。
　　“进。”
　　办公室的门一推开，陈显探头探脑的，“你还不去补办电话卡吗？”
　　吴别睡得有点迷糊，他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就……新号码暂时用着呗。”
　　“那你微信也不上，不知道你新号码的人都找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照着吴别的性子，真想把以前的电话卡给注销了，得亏了现在什么东西都绑定的电话号码，各种软件，银行卡，会员卡，连生活缴费都跟电话号码绑定，他实在嫌麻烦，只能将这件事先拖着，但是以前的微信和视频账号他是真不想要了。
　　“你把我的新号码给他们呗，回头我再申请个新的微信账号，过两天，过两天我再去补办。”
　　反常，吴别太反常了，可自己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
　　陈显问道：“我现在要去接阿雪，你跟我一块儿吗？”
　　吴别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我为什么要跟你一块儿啊？我才不去接沈计雪那小子。”
　　“接了他一起回家啊。”
　　“我不去，我待会儿自己回家。”吴别知道，陈显肯定察觉了什么，所以不管去哪儿都想捎上自己，他还不至于做傻事，他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他烦情侣，更烦同性恋。
　　五点的样子，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听不到人声后吴别觉得太过冷清，待着也没意思，拿上他的车钥匙下班回家。
　　不少人都回家了，车库没停多少车，地下车库灯光也不好，看啥都乌漆墨黑的，吴别老远就看到自己车前盖上被放了什么东西。
　　操！不会有人划他车吧，他已经够倒霉了……
　　吴别小跑着上前，走进了才发现是一束花，花下还压着一封信。
　　他心倒是不悬着，只是内心一片死寂，他懒得看信里的内容，抓起鲜花和信封就打算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结果刚触碰到花，也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奇怪开关，一个熟悉又诡异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
　　什么逼动静，给吴别吓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没飞出去。
　　他定睛一看，一个红色的提示灯在里头闪耀，是一个一碰就会叫的录音器，对方多半是算准了自己不会看信的内容，所以才留了后招。
　　吴别深吸一口气，“出来。”
　　黑暗的地下车库只有微弱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吴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比一开始要重了不少。
　　“出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一根柱子旁，即便是光线不好，隔得也稍微有点距离，吴别还是认出对方是霍展颜，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吴别……”霍展颜一说话，头顶的声控灯正好亮了，可惜照明效果不是很好，暗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刘海遮挡着大部分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来给你道歉。”
　　“你怎么找到我车的？”吴别有点烦，如果霍展颜敢调查他的隐私，他一定会让霍展颜好看。
　　霍展颜连忙解释，“那天我在医院停车场见过这辆车，因为是陌生车辆，我有点印象，所以……”
　　吴别松了口气，顺手将鲜花和信封放到了一旁垃圾桶盖上，“用不着，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看这样子，霍展颜的伤应该是好了，他是好了，吴别怕自己气不过再揍他一顿。
　　霍展颜站着没动，原本在看到吴别之前，自己在心里演习过很多遍，可面对吴别冷漠的态度时，他才知道多难开口。
　　“你让我把话说完行吗？我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马上得回医院了。”霍展颜央求道，见吴别没有说话，他才继续道：“我是有心骗你的，我跟你道歉，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看到你第一个视频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除了性别这件事外，其他的事情我都没有说谎，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所以才装女生接近你，我没有耍你，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是真心的。”
　　空旷的地下车库许久才彻底安静下来，霍展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紧咬着牙关，等待着吴别的审判。
　　良久，吴别平静又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霍展颜的心如同坠入冰窖，“不管什么理由，你绝对不会原谅我是吗？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是吗？”
　　“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不喜欢男的。”


第35章 
　　地下停车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连声控灯也一盏盏熄灭，只剩下两个漆黑的身影在无声对峙。
　　良久，吴别实在不想跟霍展颜浪费时间，率先开了口，“你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吧，东西你拿走。”
　　说完，吴别冲着垃圾桶的方向指了一下，随后潇洒转身上了车，引擎的轰鸣再次唤醒昏暗的声控灯，灯光下的霍展颜没有挪动位置，目光一直盯着吴别的方向，可惜吴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一脚油门，奥迪车很快驶出了停车场。
　　霍展颜下意识跟着追了两步，走到垃圾桶旁，他抚摸着花瓣上的水珠，也不知道是不是鲜花不新鲜，又或者是花店保养不得当，一会儿的工夫，这花好像有些枯萎了。
　　肯定是花不好。
　　霍展颜打开垃圾桶盖子，顺手将花塞了进去，没让吴别看上，真没用。
　　他真没跟吴别说谎，他真的只有三个小时，如果超过时间，下回想要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霍展颜绕到柱子后，大哥送他的摩托车就停在这里，虽然他腿伤还没好，但是他跟霍展婷要了钥匙，要不是自己骑车，三个小时上山下山根本来不及。
　　车窗紧闭的车里静得有些压抑，吴别心里沉甸甸的，别提有多喘不上气来了。
　　他没想过再见到霍展颜，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跟霍展颜见面，在他心目中，不管霍展颜是不是戏弄他，都欺骗了他的感情，不是说霍展颜喜欢他，他就能接受之前的欺骗。
　　这回见到霍展颜，吴别的情绪依旧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想，他跟霍展颜说得够清楚了，霍展颜喜欢他也好，捉弄他也罢，他俩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
　　自己再老老实实等两个月，等到船回来，再跟着出海，在船上待个一年半载，再糟心的事情也会被时间冲淡的。
　　虽然吴别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他当天晚上还是失眠了，后半夜睡着了也老是做梦，会梦到在船上的情形，整个人浮浮沉沉的，睡得很不踏实，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也起晚了。
　　吴别一睁眼，隐约看到窗帘布后的阳光，他察觉时间不太对劲，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十点半。
　　“操！”
　　虽说自己的是老板，不用卡着点打卡，也没人来查自己的考勤，但吴别在船上有组织有纪律习惯了，到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即便是没有人管着，迟到这么久他也会有负罪感。
　　吴别从床上一跃而起，冲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又随便跟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简单收拾完就往外跑，在路过陈显家门口时，他气不打一处来，陈显这货今早怎么不叫自己？
　　有气也得当面质问，吴别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公司，还没来得及找陈显兴师问罪呢，被前台的小姑娘给叫住了。
　　“吴总。”
　　吴别迟到心虚，小动作格外多，又是吸鼻子，又是摸额头的，余光还瞥到了前台上放的一束鲜花，他没话找话，“花挺好看的。”
　　小姑娘一脸古怪地看了吴别，又看了看花，解释道：“这是有人送您的花。”
　　吴别怔愣住了，脑子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是他还是画蛇添足地问道：“谁啊？谁送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前台指了指鲜花里头的卡片，“里头有张卡，您看看有没有落款吧。”
　　吴别想要拿卡片的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想起昨天下班在停车场的经历，他生怕自己又碰到什么东西，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不看看吗？”前台见他犹犹豫豫，提醒道。
　　吴别小心翼翼抱起鲜花，跟前台赔笑，“我拿进去看。”
　　“这么神秘啊？”前台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斜着眼睛睨着吴别，眼神又好奇，又邪恶，“谁送的啊？不会是哪个追求者吧？”
　　“没有的事。”吴别矢口否认，迅速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好办公室的门后，吴别谨慎地打量起眼前的鲜花，将里里外外的都检查了个遍，确定只有一张卡片后，他还是不放心，翘着兰花指将卡片拎了起来，手悬在半空片刻，没有听到声音，他这才松了口气，打开卡片一看，又是一句“对不起”。
　　没有落款，但是吴别已经猜到送花的人是谁了，霍展颜他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吴别随手将卡片扔到了茶几上，拿这束花没办法，索性不再多管，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会视频打发打发时间。
　　结果午饭时间还没到，前台的电话打了进来，“吴总，有您的花，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吴别感觉自己屁股都没坐热，又从老板椅上弹射起步，他冲出办公室，几个没事做的工作人员已经围在前天周围，对着这束花八卦起来。
　　“早上才送了一束，这会儿又一束，肯定是同一个人吧？”
　　“我们吴总走桃花运了？”
　　“你们猜猜是谁？”
　　前台冲着几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吴别来了，几人齐齐回头，看到吴别的瞬间，脸上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有个嗓门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扯着嗓子喊道：“吴总，您的花在这儿！”
　　吴别顿时汗毛竖立，恨不得找东西把这人的嘴给塞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抱起鲜花就打算离开，却被几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
　　“吴总，送您花的人是谁啊？”
　　“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吧？”
　　有人反驳，“肯定不会，我们公司的人，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有这精力追人的，肯定是女大学生。”
　　该说不说，猜得确实准，只不过不是“女”大学生。
　　“真的假的？”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当事人在这儿，这些人都能凭借别人的一两句揣测，脑补出一场女追男的恋爱故事。
　　“吴总不简单，是我们公司仅存的钻石王老五。”
　　想来也是，几个合伙人都比吴别年纪大，结婚结得早的，孩子都在上初中了，哪怕是陈显，也是结了又离，而且人家背地里还有个沈计雪，真正意义上的单身汉只有吴别。
　　吴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闪开，少在这里造谣。”
　　“诶！你们说，这小姑娘今天还会不会送？”
　　“不好说，人家这么主动，吴总哪儿招架得住。”
　　吴别觉得又冤又气，女大学生，他这辈子都不会妄想这种好事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女大学生，有也只能臭男人伪装而成的。
　　他冷着脸，斩钉截铁道：“我告诉你们，不会再送了。”
　　说完，他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抱着鲜花回到了办公室，两束鲜花并排放在茶几上，除了颜色不同，品种是一样的，连卡片都是一样的，连卡片上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又是“对不起”。
　　吴别抱着胳膊靠着办公室，苦大仇深地面对桌上的鲜花，霍展颜到底想干吗？他可不想霍展颜闹到他公司来，他俩那点儿破事弄得人尽皆知。
　　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吴别没再接到前台的电话，陈显敲门来叫他吃午饭，他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又因为鲜花的事情忘了质问陈显，这会儿他算是找到宣泄口了。
　　“走啊，去食堂吃饭。”陈显刚也听到工作人员在说吴别收到鲜花的事情，他一脸单纯道，“谁给你送花了？”
　　这不是撞枪口了吗？
　　“你早上为什么不叫我啊？害得我睡过头。”
　　陈显很无辜，“不是你说的不叫你嘛，你嫌等阿雪吃饭太久，你说要一个人开车来。”
　　吴别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拒绝了陈显的早饭邀请，但是！他胡搅蛮缠，这也不是陈显不叫他的理由。
　　陈显看到了桌上的鲜花，“诶？怎么还送了两束，谁啊？”
　　“什么谁啊谁啊？”吴别起身，推着陈显往外走，“送错了，不是要吃饭嘛，赶紧下去。”
　　前脚吴别才说送错了，吃完饭回来，前台又多了一束花，前台小姑娘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操！
　　吴别在心里大叫，他恨不得把他霍展颜脑子劈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你不是说送错了吗？”陈显疑惑。
　　可吴别完全不管陈显的疑惑，冲前台问道：“送花的人呢？”
　　“好像是花店的人送的，送完人家肯定走了啊。”
　　吴别抓耳挠腮，原地转了一圈，不是霍展颜自己送的，那还好，霍展颜心里还有点分寸，没有故意来公司示威，他得把霍展颜揪出来，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可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啊？真是操蛋！明明不想联系他，现在又不得不联系，这小子简直是找死。
　　吴别猛然想起，他俩之前不是用微信联系的？想要用之前的微信，就得补办电话卡，登上微信号，就会看到了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烦。
　　吴别抓起鲜花疾步走回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又看到吴别从办公室里出来。
　　“诶？你要去哪儿啊？”陈显连忙把人叫住。
　　吴别咬牙切齿，拳头都捏紧了，“补办电话卡！”


第36章 
　　没想到兜兜转转，吴别还是得驱车到所谓的营业大厅补办电话卡，补办电话的手续也不麻烦，将证件交给工作人员，配合工作人员进行验证就可以。
　　“先生，您的电话卡补办好了。”
　　吴别说了声“谢谢”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电话，他犹豫再三，始终没有勇气将卡插到电话里。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先生。”工作人员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主动询问道。
　　吴别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又跟工作人员借了取卡针，插好电话卡后，等待几秒钟，手机信号旁便显示出另一张卡的图标，打开副卡流量后，再登录各种软件就轻而易举。
　　再输入好验证码后，吴别的手指迟迟按不下确定键，他不敢想象，这要是按下去，他会看到什么，可能会看到他和霍展颜以前的聊天记录，也会看到手机丢失后霍展颜给他发的消息，总之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吴别一脸便秘的样子，多半是不会用，又不好意思开口。
　　“先生，要不我帮您弄吧，是要登录微信吗？”
　　别人一催，吴别便有些手忙脚乱，他忙将验证码输入进去，看着旋转的圆圈，吴别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下一秒，界面上又出现了验证。
　　“诶？”
　　工作人员解释道：“您这是新手机吧，得好友验证，您把这个验证码发给您的微信好友。”
　　本来都屏住呼吸，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结果又出岔子，吴别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他硬着头皮给人发信息，叫他们帮忙验证，微信登录进去的时候，他毫无准备，眼看着一条条未读消息往外蹦，其中被置顶的霍展颜的消息最为醒目。
　　工作人员笑着将手机递给吴别，打趣道：“您多久没有登录微信了，居然有这么多的消息。”
　　吴别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以示回应，没有多说什么，拿着手机往营业大厅外走，这个点儿到处都是人，吴别生怕自己失态，找了个没人角落。
　　还好是新手机，信息再多也不至于太卡，吴别的心脏也不会一上一下的超负荷，他粗略浏览了一下其他人的消息，多半是工作上的事情，自己早在回到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回复了对方，除了陈显的消息，剩下的也就只有霍展颜的了。
　　即便是不点进去，最后一条未读消息还是能够看到，是霍展颜的道歉。
　　“吴别，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吴别这些日子听得太多，他有些免疫，手指一抖，点进了两人的聊天界面。
　　吴别停顿片刻，还是滑动界面往上翻，除了道歉的消息，再往上翻就是担心自己在船上的情况，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熟悉，跟当初和展颜的口气一模一样。
　　只是划着划着，历史消息突然就没了，吴别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新手机，没有以前的记录。
　　那一瞬间吴别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一边觉得也好，丢了也清静，自己也不用面对过去，另一边心里又沉甸甸的，好像天注定，展颜是假的，他跟展颜的过往也是假的，不留一丝痕迹。
　　吴别想起自己补办电话卡的原因，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拖泥带水，二话不说拨通了霍展颜的语音，那边倒是接得很快。
　　“喂！吴别！”霍展颜的声音中是难以掩藏的欣喜。
　　明明是同一个微信账号，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如此陌生，霍展颜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别哥，你重新补办了电话卡？”霍展颜欣喜若狂。
　　吴别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深吸一口气，“你有完没完？我昨天跟你说得不够清楚吗？你他妈想干什么？”
　　霍展颜有一点失望，但还不至于被吴别吓到，吴别打电话来兴师问罪，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花你收到了？”
　　霍展颜那边的背景嘈杂，可吴别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在意。
　　“我让你别送你那个破花了，你要是不明白的话，我再说一遍，你和你那个破花，以后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概是说话过分用力，吴别说完这一大段话竟然会觉得有些气短，他呼吸急促了，气血也在瞬间涌上了脸颊，从耳根到脖子都在隐隐发烫。
　　电话短暂沉默，良久，霍展颜哑着声音道：“吴别，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发脾气的，也不会跟我说那么重的话。”
　　霍展颜还敢提以前，吴别恨不得把他从电话里扯出来再揍一顿。
　　也不等吴别说话，霍展颜极其冷静道：“我不能答应你。”
　　吴别这个暴脾气，火气一下子直冲脑门，“你他妈想干什么？”
　　“我要是不出现，你迟早有一天会把我忘了的，我想你能原谅我。”
　　吴别咬牙切齿，后槽牙都恨不得咬碎了，“你！做！梦！”
　　说完吴别气冲冲地挂了语音，他火冒三丈地盯着手机屏幕，点开霍展颜的头像，直接拉黑删除。
　　他不管霍展颜想做什么，反正他吴别，是不想跟霍展颜有一丁点儿的联系。
　　补办卡后，吴别又开着车回公司，刚从电梯下来，又看到前台多了一束花，看着这束花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吴总，又有您的花。”前台小姑娘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吴别捏着车钥匙朝那束花一指，“帮我扔了，还有我办公室的，如果后面还有花送来你直接帮我拒收。”
　　“啊？”前台很是诧异，吴别平时很好说话，没有老板架子，对谁都笑嘻嘻的，尤其女的，难得看他脸色能这么难看，前台不好再开玩笑，小声道，“都扔了会不会有点可惜。”
　　“你想要你留着吧。”吴别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不多时，前台带着保洁阿姨来敲门，前台指着桌上的花吩咐道：“阿姨，这些都搬走。”
　　说这话时，前台还特意用余光留意着吴别的表情，吴别一脸淡漠地看着电脑，看来是铁了心要扔。
　　等到保洁和前台都出去，吴别这才侧目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桌上还残留着水渍，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些个细枝末节都在提醒吴别，是霍展颜留下的痕迹。
　　心烦。
　　轰隆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窗外的天空乌泱泱一片，这阵仗像是要下大暴雨啊。
　　本来心情就烦，天气这么闷就更烦了，吴别愈发觉得陆地上不适合自己，在船上的时候什么极端天气没见过，下雨活更多，风风火火的，也没觉得压抑啊。
　　吴别想随便找点事做分分心，从书架里拿了本三角帆船的驾驶说明出来看，教学类的书籍文字枯燥冗长，吴别花了点心思才看进去。
　　“啪嗒”，哗哗啦啦的水声打断了吴别看书的动作，他一抬头，豆大的雨珠打在落地窗上，雨珠很快汇聚成了流水，顺着窗户玻璃往下流淌，他连忙起身走到窗边，一层水雾笼罩在城市上空，雨水在飞速朝地面砸去。
　　“这么大。”吴别嘟囔一句，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他们公司只打上班卡，下班不打卡，这么大的雨估计很多人都在计划着提前回家。
　　没等吴别出去看，有人来敲门。
　　“进。”
　　陈显扶着门把手，“你要一起吗？”
　　吴别刚想说一起，结果陈显又补上一句，“陪我去接阿雪下班，他替他们领导出去开会，这会儿开完了直接回家。”
　　“不去。”吴别心想，自己就算是被雨冲走，也不跟着陈显去接沈计雪下班。
　　陈显显然是知道答案的，他也没说什么，叮嘱道：“那你早点回吧，晚上过来吃晚饭，弄火锅。”
　　吴别一挥手，示意陈显赶紧走，陈显走就算了还不关门，吴别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要不他也回家算了。
　　人群说散就散，吴别还在墨迹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已经消失，等他跑出去查看，只剩下几个加班的。
　　“真是！无组织无纪律，那我也走。”
　　这会儿打搭电梯有个好处，该走的都走了，没走的还在加班，吴别不用跟别人挤，他优哉游哉下了电梯，地下停车场比平时还要黑，幽暗的声控灯此时也格外微弱，加上有两个接触不良，灯光时隐时现，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交的物业费都喂了狗。”吴别骂骂咧咧道，他按了一下车钥匙，车前灯闪烁两下，他很快上了车，车前灯一打，整个地下停车场亮了不少。
　　吴别发动了车子没有着急起步，他烟瘾犯了，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吸第一口的时候，玄白的烟雾挡住了视线，暗处像是有影子一闪而过。
　　“嗯？”吴别眯着眼睛张望，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除了私家车，没其他的人。
　　眼花了？吴别懒得去管，抽完烟后，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发动车子快速驶出停车场，引擎声音大，雨声也大，吴别开了一段，吵得受不了，关上了车窗。


第37章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没有车的，吴别真的觉得自己会被雨水给冲走，雨刮器已经开到了最大档，可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还是聚成了水流，大片大片地往下淌。
　　一下雨，路上的车辆都变得多了起来，吴别走走停停，平时十来分钟的车程，硬是因为大暴雨走了四十来分钟。
　　等红绿灯的空隙，吴别想将车窗放下来缓口气，只是车窗下到一半，雨水争先恐后地往车里钻。
　　“妈的，都吹进车里来了。”吴别拍着腿上的雨水骂道，视线扫到后视镜，朦胧烟雨中，一辆摩托车挤在川流不息的轿车队伍中。
　　不是吴别敏感，是看到摩托车他总会想到一个他不想想起的人，他睨着后视镜，视线忍不住打量着摩托车上的人。
　　从头盔到骑行服，骑手捂得严严实实的，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男的，一定是男的，吴别在心里喊道，只有他自己不心存妄想，就不会再被人欺骗，管他是男是女，跟他吴别又没多大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吴别总觉得骑手也在看着自己。
　　啧……
　　吴别眉头紧蹙，忍不住重新将对方审视，是霍展颜的几率很小，但不代表完全没有。
　　“嘀”的一声，急促的喇叭声打断了吴别的动作，吴别抬头看了眼信号灯，已经是绿灯了，他不得不发动车子离开，他关上车窗时，又偷瞄了一眼骑手的方向，堵在摩托车前头的私家车太多，这个红绿灯摩托车肯定过不了，不管他是不是霍展颜都无所谓了。
　　一旦想通后，吴别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顺手打开车载音响，一首老歌响起，他沉重的心情很快就放松下来。
　　吴别前脚回到家，陈显跟沈计雪后脚就跟了上来，他们手里还提了不少食材。
　　“你们怎么这么快？”
　　陈显顺手将袋子递到沈计雪手里，自己上前去开门，“都叫你跟我一块儿了，公司出来那条路本来就车多，下雨天还遇上下班高峰期，肯定堵啊。”
　　门“嘀”的一声被打开，吴别倒是自觉，直接跟在陈显他们后面进了屋。
　　“坐会儿吧，很快就好。”陈显脱了外套，系上围裙，提着东西径直走向厨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留吴别跟沈计雪在客厅独处。
　　吴别还是跟以前一样，跟进自己家似的，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个自己喜欢的节目，往双人沙发上一躺，完全不管沈计雪看不看。
　　一个嘻嘻哈哈的、叽叽喳喳的小品，听着挺闹挺，吴别时不时发出短促的笑声，似乎有些没心没肺的。
　　一直等到广告时间，沈计雪才找到开口的机会，“你是不是被人甩了？”
　　吴别怔愣了一下，意识到沈计雪是在跟他说话，他诧异的同时，又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反驳道：“谁他妈跟你说的，我都没恋过，哪儿来的失恋？”
　　“你先前说的网上那个女大学生呢？”
　　吴别面不改色，但是心脏狂跳不止，“都说了是网上的，你们知道不靠谱，难道我会不知道？”
　　沈计雪默不作声地审视着吴别的侧脸，像是想从吴别的脸上找出他说谎的痕迹。
　　吴别感觉自己后背汗如雨下，该说不说，沈计雪这小子观察力惊人，敏锐又细心，自己表情稍微不自然一点，都会被他看出破绽来。
　　半晌，沈计雪收回他的目光，语气平淡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你特意提前回来，看起来不正常，陈显会担心。”
　　这话说得吴别竟然有一丝愧疚，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呢，沈计雪又是平时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我就说了你肯定不是网恋被人骗，都叫陈显不要瞎操心了。”
　　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动，沈计雪这小子果然没憋好屁，他哪儿是关心自己啊，他纯粹是等着看笑话。
　　吴别干笑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嘴仗没有打起来，陈显从厨房出来，说是家里没有香油不够了，得下去买。
　　“我去吧。”
　　沈计雪刚想起身，被陈显制止，“你别去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嘛，我去就行了。”
　　真没出息，吴别在心里暗暗批评陈显，既然沈计雪都不去，他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他甚至还叫住陈显。
　　“那你帮我带包利群。”
　　陈显回了个“好”，摘下围裙，穿上外套，拿着雨伞便出了门。
　　有工作还杵在客厅，不知道把客厅让给有需要的人吗？吴别狠狠盯着沈计雪。
　　沈计雪这回倒是识相，“那你慢慢看，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吴别目送沈计雪离开，在心里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说得好像谁稀罕他在这儿一样。
　　这雨恨不得把天都要下塌了，霍展颜冒雨骑着摩托车围着小区转了两圈，他确定吴别的车是开进了这片小区的停车场，只是自己想要进去有点麻烦，前后门都有门禁，停车场也有保安，这种小区霍展颜最清楚，说不出具体的门牌号和房主姓名，人家是不会随便放他进去的。
　　而且他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显得鬼鬼祟祟，门卫肯定会起疑，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雨水打湿了霍展颜衣服，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从侧门出来个熟悉的面孔，那人打着伞，行色匆匆，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很快跑进了一旁的生活超市。
　　陈显。
　　霍展颜赶紧将摩托车停好，站在公车站牌下伺机而动，等到陈显买完东西出来，他找准时间，等陈显一进去，他连忙追上去。
　　门卫一见是陌生面孔，立马从保安亭里探出脑袋，“您找哪位啊？”
　　“陈显，刚刚进去的那个。”
　　刚刚进去的那个确实是陈显，门卫见对方长得人模人样的，不像是骗子，边打开门禁，边问道：“亲戚啊？”
　　“嗯，他跟吴别叫我来吃饭。”
　　连吴别都认识，门卫估摸着对方没有说谎，“伞也不打一把，这么大的雨，都淋湿了，赶紧进去吧。”
　　“谢谢。”霍展颜朝着门卫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还装模作样地喊了声“陈显”随后小跑着上前。
　　陈显大概是听到了一点声音，回头张望，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冒雨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跑近了才发现是个高高大大，长相漂亮的男孩，只是自己跟他不认识。
　　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放慢了脚步，陈显礼以为对方是小区的业主，礼貌性笑了笑，客套道：“怎么不打把伞啊？”
　　“出门的时候太着急，没有带。”男孩声音低沉，和他稚嫩明媚长相有些违和。
　　走了两步，发现男孩还在身边，陈显老好人，主动邀请对方进来躲雨，“我七栋的，你哪栋的？我送你过去吧。”
　　男孩也没跟陈显客气，“我也七栋的。”
　　“这么巧啊，以前没见过你，才搬来的？”既然是一栋的，以后就是邻居了，陈显自然想着要跟人家打好关系，“我叫陈显，你怎么称呼。”
　　“霍展颜。”
　　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当霍展颜靠近时，陈显心下一惊，自己的个子不算矮了，好歹也一米八，霍展颜一靠近还比自己高出一截儿，现在的小孩都吃什么长大的，能长这么高。
　　七栋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还没等霍展颜高兴，一进电梯，他脑子嗡的一下，刷卡按楼层，现在的楼房小区怎么这么麻烦了。
　　被蒙在鼓里的陈显摸出卡按楼层，随后让出位置来给霍展颜，霍展颜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正在合计该怎么编瞎话，陈显忽然自言自语。
　　“完了，烟忘了给吴别买。”陈显一脸歉意地看着霍展颜，“我还有东西没买，你先上去吧。”
　　霍展颜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点点头，跟陈显说了句慢走，电梯门缓缓合上，他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电梯很快停了下来，霍展颜看着两扇门有点犯难了，他猜吴别跟陈显住在一层楼的几率很大，但是他没法猜到吴别会在哪扇门背后。
　　霍展颜稍稍走近，隔着门板，他听到了电视机的声音。
　　死就死吧，敲了再说，霍展颜抬起胳膊，敲了一下门，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自己开啊。”是吴别。
　　吴别纳了闷了，陈显为什么不自己开门，非要锲而不舍地敲门，在听到第二声敲门声时，吴别无奈起身。
　　“手断了？”吴别的声音随着开门声戛然而止，他瞳孔放大，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操！霍展颜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难道下班那会那个骑手真的是他，那也不对啊，就算他找到了小区，也没法进来才是。
　　电梯上升的声和卧室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吴别的血压也随着电梯层数增多随之升高，偏偏这个时候还听到了沈计雪的声音。
　　“是不是陈显回来了？”
　　吴别一个激灵，拽着霍展颜冲进了隔壁，在关门的瞬间，他好像听到陈显在说话。
　　“诶？门怎么开着啊？”
　　家里没开灯，一片黑暗，吴别将霍展颜死死按在门板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出声。
　　借着窗外的点点灯光，霍展颜隐约能看清吴别震惊又生气的表情，他额头青筋暴起，呼吸加剧，还微微出了汗。


第38章 
　　霍展颜下意识吞咽着唾沫，不受控制地抬起胳膊，用手触碰了一下吴别的喉结。
　　吴别怒目圆睁，飞快收回按在霍展颜身上的手，他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他用口型恐吓霍展颜，你！找！死！
　　只是一瞬间，指腹下的尖锐一扫而过，淡淡的体温还残留在霍展颜的指尖，他忍不住轻轻摩挲手指。
　　他确实是找死，他明知道吴别有多讨厌男的，多讨厌同性恋，多讨厌他霍展颜，他一丁点的越矩都是在挑战吴别的耐心，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难以自控。
　　一个先前只能在手机屏幕里看到人，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吴别的声音，吴别的呼吸，吴别的心跳，吴别的怒和气，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是那么生动，这叫自己如何不想靠近他。
　　一个盛怒之下的吴别，霍展颜非但没有敬而远之，反倒莫名生出一股子兴奋来，他知道吴别可能控制不住又会揍他，可那又怎么样呢？吴别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不再困在屏幕里的数据，是真人，就这一个理由，足以让他热血沸腾。
　　背后的防盗门突然被敲了一下，陈显的声音也愈发清晰起来，他像是在跟别人说话。
　　“吴别呢？”
　　“刚还在客厅看电视，谁知道呢，我听到敲门还以为是你回来了。”那人声音淡淡的，嘟囔道，“我明明还听到吴别说话的声音。”
　　“吴别！”陈显又敲了两下门，不见有人回应，作势要开门进来。
　　在指纹锁“滴”的一声响起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吴别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忙扯着嗓子回应。
　　“啊？怎么了？”
　　一听到吴别的声音，陈显开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什么怎么了？马上吃饭，你干嘛去了？”
　　吴别每次用力说话，整个人绷得很紧，脖子上的青筋都会鼓起来，那种力量感让霍展颜几乎挪不开眼睛。
　　炙热的目光游移在自己身上，吴别本能摸了一下脖子，在霍展颜眼里，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连吴别手背上的经脉都透着性感。
　　吴别拳头硬了，他真想一拳干死这不知死活的同性恋，他还敢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上回打没挨够是吧？
　　“吴别？你干嘛去了？”
　　陈显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别没空跟霍展颜计较，四下看了一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霍展颜指了一下沙发上的充电器。
　　吴别气归气，现成的借口他不用白不用，“我手机没电了，过来充电……我马上就来……”
　　“哦，那你半天不说话，充完赶紧过来吃饭了。”
　　吴别屏住呼吸，外头没了动静，他总算松了口气，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压着声音，怒不可遏地瞪着霍展颜。
　　“你怎么进来的？”
　　霍展颜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陈显放他进来的。
　　吴别一挥手，他也不在乎霍展颜是怎么进来的，“算了，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给我赶紧走。”
　　霍展颜抿着嘴唇，沉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吴别像是没有听到霍展颜的问题，警告道：“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要再这样，我还会揍你，我说到做到。”
　　说完，吴别果断拉开家门，他刚踏出去一步，立马又缩了回来，飞快关上了门，操，陈显他们怎么不关门啊？
　　谁知道沈计雪这会儿在没在客厅，万一出去，被他逮个正着，以后不得被沈计雪给挤兑死。
　　“吴别。”霍展颜可怜巴巴地站在吴别身后，他不知道吴别为什么又折了回来，总归不会是回心转意。
　　吴别思来想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待会儿我过去，关门之后你再走，你动静小点，别让人听到。”
　　吴别一脸严肃，硬是把霍展颜私闯民宅，描述成了瓜田李下。
　　“你听到没有！”吴别厉声质问。
　　霍展颜也不会回答，默不作声地跟他对视。
　　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烦人，吴别用手指点了点霍展颜，这么简单的作战计划，想必霍展颜应该听懂了。
　　吴别推了霍展颜一把，掌心先碰到了霍展颜濡湿的骑行装，骑行装被雨水浸湿，冰冷冰冷的，但是霍展颜的体温好像又挺高，隔着濡湿的布料都能传递到吴别的手心。
　　吴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蹑手蹑脚地开门，他先探出脑袋张望，外面没人，随后又用眼神警告霍展颜，出去后他并没有将门关严实，露了一点缝隙，外头的灯光刚好能钻进来。
　　到隔壁后，吴别第一时间关上了门，此时陈显跟沈计雪已经将电磁炉和食材摆到了茶几上，就等着吴别过来。
　　“你要再不来，我又准备过去叫你了，充个电你耽误这么久，再说了，我这儿又不是没有充电宝。”陈显将油碟往吴别手里一塞，“来吃。”
　　吴别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没听到隔壁的动静，可他转念一想，如果他都听到了动静，那陈显和沈计雪也会发现，自己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霍展颜那小子也该识相点离开。
　　“喝不喝点？”陈显拿出一罐啤酒，“滋啦”一声打开。
　　沈计雪冷不丁来了一句，“给他倒半杯，免得他待会儿耍酒疯。”
　　吴别本来还心不在焉的，但听到沈计雪阴阳怪气的语气，立马回了神，“你以为你自己酒量很好吗？不是也是半杯倒？给我开一罐！”
　　喝个啤酒而已，这么一点小事两人都得打嘴仗，陈显耐着性子道：“你先把这半杯喝着呗，喝完再开。”
　　“你什么意思啊？”吴别横了陈显一眼，一把抓过他手里的一整罐，“喝你一罐啤酒你唧唧歪歪的。”
　　明知道吴别是个炮仗，沈计雪非得故意呛他，他俩针锋相对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接下来吃饭跟打仗一样，两人什么都要抢，陈显趁着吴别捞菜的时候，顺走了剩下半罐啤酒，就像沈计雪说的那样，吴别要是这一罐全喝下去，包耍酒疯的，半罐的状态刚刚好，兴奋，但是没有醉。
　　吴别酒量不好，沈计雪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吃完，都有点上脸了，幸好没有喝一整罐，不然两人肯定又会唱歌。
　　陈显叹了口气，“阿雪，你进去休息吧，吴别你回你自己家去，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
　　看到沈计雪腻腻歪歪的，要陪陈显一起收拾，吴别恶心，回就回，他还不稀罕待在这里。
　　吴别骂骂咧咧往自己走，在看到家门开了一条缝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推门，好像有什么东西抵着门板的。
　　“诶？”吴别眯着眼睛，不明所以，猛地又推了两把门。
　　“咚”的一下，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抵在门后的东西像是被挪开了，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
　　吴别进屋关门，一开灯，地上躺了个人。
　　“嗯？”
　　吴别吓一跳，但是他没醉，很快又镇定下来，特别是看清楚霍展颜的脸后，他气鼓鼓地蹲下身来。
　　“你小子怎么还没走啊？”吴别一巴掌拍到霍展颜的肩头，霍展颜整个人一歪，平躺在了地上，“喂！”
　　这他妈的不是碰瓷吧？
　　吴别眉头紧蹙，用力搡了霍展颜两下，霍展颜闷哼一声，那张精致的脸上表情有些痛苦。
　　“你干什么啊？”
　　吴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揪住霍展颜的领口，凭着一股子蛮力将失去意识的人从地上揪了起来，让霍展颜靠在墙壁上。
　　可霍展颜浑浑噩噩的，始终没有睁开眼，吴别这急性子，他以为霍展颜跟他装死呢，哐哐给了霍展颜两耳刮子，差点没给人重新扇回地上。
　　“嘶，这么烫？”吴别醉眼迷离地看着自己掌心，自己也没多用力啊，打出火来了？
　　这两巴掌硬是给霍展颜扇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白里泛着红血丝，看向吴别的时候，双眼像是镀了一层水雾，脸颊又烫又疼，他还有点没搞清状况，看到吴别，下意识撒娇。
　　“吴别……我好像发烧了。”
　　“怎么不烧死你？”同性恋的话，吴别一个字都不信，他又想去揪霍展颜的领口，手背蹭到了滚烫的脸颊，确实挺烧的。
　　吴别双手一松，霍展颜后脑勺在墙上磕得“咚”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
　　吴别狐疑地看着地上娇弱的霍展颜，犹豫一下，伸手摸到了霍展颜的额头，跟火烧似的。
　　他赶忙缩回手，视线扫到了地上的水渍，霍展颜躺过的地方，地板都躺出了一个印子，他浑身湿透了，难怪会这么烫。
　　看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霍展颜，吴别脑子顿时清醒了，要不报警吧，或者给霍展颜叫个救护车，但是那么大动静，肯定会被陈显和沈计雪知道的。
　　让霍展颜自己走？他都醒了，大不了自己帮他叫辆车，他自己滚回医院去。
　　“我给你叫辆车，你自己回医院去。”
　　霍展颜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的摩托车还在你们小区门口。”
　　“那你就骑你的摩托车回去！”
　　霍展颜点漆似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别哥我现在这样子骑不了摩托车，而且我腿还没好全。”
　　吴别嘴角抽搐，“那你想怎么样？你想死在我家里？死都要拉上我垫背？”
　　霍展颜脑袋晕乎乎的，还得强撑起身，他抓住吴别的裤腿，央求道：“我明天早上再走行不行？求你了。”


第39章 
　　吴别脑子清醒得很，他扯开霍展颜的手，无情道：“滚哈。”
　　霍展颜知道想要留下来没那么容易，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吴别，别提有多可怜了。
　　“那我要怎么办呢？我自己走不了，要不然你帮我叫救护车吧，或者你报警。”
　　他算是看出来了，吴别很怕被隔壁的人知道自己缠上了他，不管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动静都太大了，吴别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你想得美，自己爬。”吴别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不是说你只有三个小时吗？”
　　死同性恋，嘴里没一句实话。
　　霍展颜吸了吸鼻子，呼吸都是热的，“今天请假了，我说我要回家，你明知道我现在走不了，我的车还在你家小区门口，我走了它怎么办？”
　　吴别现在是又亢奋又有点困，他只能思考霍展颜当下说的话，“我不管，你要死也死出去。”
　　霍展颜垂下眼睛，修长的睫毛下只看得到一片阴影，“我真的这么罪无可恕吗？我只是喜欢你。”
　　这话说得可怜，对男人铁石心肠且恐同的吴别也一愣，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硬是被霍展颜这句话给控住了。
　　见吴别不说话，霍展颜继续装可怜，“我知道我不该骗你，但是我要是不骗你，一点儿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儿，吴别那被酒精腐蚀的脑子总算开始运转，他蹲到霍展颜跟前，一把揪住霍展颜的领口，“所以你就装女人骗我是吗？我早晚跟你发消息，像个傻逼一样讨你欢心，你是不是很得意？死同性恋，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赢了？”
　　“我没觉得我自己赢了，我每天都如履薄冰，既想你回来，又怕你回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遇上台风的时候，我每天都很担心，吴别，你告诉我，如果我不装女的，一个男的跟你表白，你会搭理我吗？”
　　这道题无解，正如或霍展颜所说，如果他不是女的，自己压根儿不会跟他频繁联系，他吴别不可能跟男人搞暧昧，偏偏霍展颜钻了这个漏洞，在他面前装女人，让自己先对他有了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一旦付出就没法说收回就收回，所以吴别每每看到这个欺骗自己感情的人，心里都非常复杂，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不甘心。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我是真心的，吴别。”
　　吴别觉得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他和霍展颜的事情算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原谅了又能怎么样，霍展颜能把他的“展颜”还给他吗？
　　“吴别……”
　　霍展颜的眼神和跟吴别视频的时候别无二致，吴别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走神，好像是“展颜”在求他一样。
　　霍展颜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是他感觉到了吴别的动摇，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放弃。
　　“吴别，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就只是喜欢你。”
　　温热的手掌再次触及吴别的脚踝，真实的体温，让吴别恍惚，他几乎要窈陷在霍展颜的双眼里，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你又不是女的，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能赔我一个对象吗？”
　　霍展颜怔愣住，手里的吴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溜走，他眼睁睁地看着吴别进了卧室，他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可是下一秒，吴别拿了套运动服出来。
　　“去浴室冲个热水澡，毛巾在浴室柜子里，然后把衣服换了。”吴别冷着脸将衣裤扔到霍展颜的脚边，随后又将感冒药和矿泉水放到茶几上，“让你在客厅呆一晚上，你要是敢有什么想法，我就把你从窗户丢下去，还有，明天早上天不亮就麻烦你滚。”
　　说完，吴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他反锁了房门，在房间的浴室冲了个澡，原本有些晕乎乎的，总算是恢复了理智。
　　吴别关了花洒，站在洗手池前，隔着朦胧的白雾，看到镜子上自己模糊的影子，他不该让霍展颜留下来。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出尔反尔，转头又将人撵出去。
　　算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吴别的思绪，他下意识蹙眉，除了霍展颜，不可能会有别人来敲门，他扯过一旁的浴巾擦干水渍，随后将浴巾裹在了腰间，走到门口停了下来，隔着门板回应霍展颜。
　　“干什么！”
　　冲完热水澡出来，又喝了吴别给的药，霍展颜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他看着吴别紧闭的房门，他知道，吴别今晚是不会再出来了。
　　可是他有很多话想跟吴别说，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少，有没有下次都说不一定，霍展颜不想错过现在的机会，他鼓起勇气，走上前敲响了吴别的门。
　　“干什么！”
　　吴别的不耐烦在霍展颜的预料之中，霍展颜没有觉得尴尬，反倒因为自己足够了解吴别，莫名生出暧昧的感觉。
　　“你睡了吗？”
　　“废鸡巴话，大半夜不睡觉，难道准备偷人？”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说个屁，你少得寸进尺。”
　　霍展颜盘腿坐到地上，他只是稍微精神点，烧还是没有完全退，坐着跟吴别说话省力。
　　“我知道你不想开门，我们隔着门说吧。”
　　里面没有回应，毕竟吴别不开门，他隔着门板，又不能堵上霍展颜的嘴。
　　霍展颜深吸一口气，想想该从哪儿开始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视频就被你吸引，可是我觉得那不是见色起意，吴别你懂吗？这世界上有很多好看的人，但是你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鲜活，充满的生机和力量，特别是跟你认识后，你又印证了我的想法，我每次看到你，都会不自觉变得高兴起来，我胸口会发紧，会热血澎湃，其实我无数次都想告诉你我是男的，但是我知道跟你坦白的后果，所以我不敢，我一直都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你接受起来容易一点的机会，只是你回来得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装女的骗你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房间里一片静谧，仿佛是霍展颜在对着门板自言自语，他不知道吴别有没有再听，只能继续道：“你拉黑了我，视频号也不更新了，你断掉了我所有能联系你的方式，我除了找上门来，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死缠烂打，像牛皮糖一样很难看，但是要我就这么放弃我做不到。”
　　霍展颜抬头看向房门，关得死死的，就跟吴别紧闭的心扉一样，他干笑一声，“说了你可能不信，你真的是我的初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展颜意识到吴别不会给他回应，他扶着地板起身，故作轻松，“我说完了，睡觉去了，晚安。”
　　门外，霍展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听不到，吴别缓缓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扯下腰间的浴巾，转身走到衣柜前找睡衣。
　　吴别只是没有作声，可是霍展颜的话他都听完了，他耿耿于怀的，是他的感情是真的，霍展颜的感情也是真的，他俩视频语音的每一个日子是真的，但是欺骗也是真的。
　　说什么自己是他的初恋，好笑，难道自己还得对这个处男负责吗？那谁来对他负责？谁来对他错付的感情负责！
　　吴别套上睡衣，心情沉重地滚到床上，黑暗中，他张开手掌抓了抓空气，霍展颜说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他吴别又何尝不是真心喜欢“展颜”呢？
　　这一夜，吴别睡得不是很踏实，大概是心里有事，他很早就醒了，拿过手机一看，早上七点。
　　也不知道霍展颜这小子走了没有，吴别麻利起床，开门出去，正好遇上从厕所洗漱出来的霍展颜。
　　一大早的，吴别睡眼惺忪，衣衫凌乱地跟霍展颜打了个照面，多少有点暧昧。
　　“你醒了，哥。”
　　霍展颜发梢还滴着水，加上可怜巴巴的眼神，像只落水的小狗，吴别挪开视线，装作没看到。
　　吴别不闻不问，霍展颜也不尴尬，主动道：“我退烧了，多亏了你的药。”
　　“退烧了就赶紧滚。”
　　一大早脾气就这么冲，吴别的额头上的经脉又起来了，霍展颜很想伸手摸一下，可他不敢，吴别看着有起床气，这会儿敢动手动脚的，保不准吴别让他断手断脚。
　　“你要去上班吗？我送你吧，骑我的摩托车。”
　　吴别讥笑道：“今天周末，骑着你的烂摩托赶紧走。”
　　什么烂摩托，自己那可是最新款。
　　“微信你不想加我没关系，短视频号能继续更新吗？”
　　都不在船上，吴别没什么好拍的，可他懒得跟霍展颜解释，“说完了吗？你可以走了。”
　　“衣服呢？”
　　“不要了，带上你自己的破衣服一起走。”
　　真无情，霍展颜以为还能借着还衣服的机会再跟吴别见面呢。
　　“那我走了。”霍展颜没有关门，等电梯的时候频频回头。
　　刚等来电梯，霍展颜还没来得及关门，陈显家的门忽然打开，出来的不是陈显，是个年轻漂亮的陌生男人。


第40章 
　　沈计雪一脸平静地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视线从电梯的男孩转到了隔壁门里吴别的身上，气氛顿时有点古怪。
　　吴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己躲躲藏藏一晚上，一大早被沈计雪抓个现行，那不是太亏了嘛？他得说点什么，把沈计雪给糊弄过去。
　　就算是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但他跟陈显住一起，霍展颜不难猜出他就是吴别吐槽已久，陈显的恋人。吴别不想别人知道他俩的事情，平时他好像就跟陈显的恋人不对付，肯定最不想被他抓到把柄。
　　霍展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来回看了吴别和男人一眼，“你们不上吗？”
　　吴别脑子有点宕机了，他不知道霍展颜想干什么。
　　又听霍展颜冷不丁嘟囔一句，“不上还按。”
　　吴别生锈的脑子总算在这个时候开始运作，他接过霍展颜的话，“上的！上的！”
　　说着，吴别趿拉着拖鞋小跑着进了电梯，深吸一口气，转头理直气壮地冲沈计雪道：“你不上吗？”
　　沈计雪总觉得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儿古怪，瞥了吴别一眼，默不作声地进了电梯。
　　逼仄的电梯里，霍展颜和吴别靠墙各站一个角，沈计雪杵在中间背对着他俩，这男孩面生，沈计雪想了半天，确定是没见过的。
　　就在这时，男孩忽然开口，“你们住一层啊？”
　　吴别汗流浃背，不知道霍展颜又想作什么妖，他恶狠狠地瞪了霍展颜一眼，眼神示意他安分一点。
　　沈计雪出于礼貌，转过身来，“嗯。”
　　男孩冲沈计雪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伸手道：“我住楼上，才搬来的，叫霍展颜。”
　　操！
　　吴别在心里尖叫，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他能不能闭嘴！需要他画蛇添足地说这些？
　　沈计雪不动声色将人上下一打量，随即伸手跟人握手，“沈计雪。”
　　霍展颜是胆大包天，跟沈计雪握完手后，又朝吴别伸出了手，吴别现在是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当着沈计雪的面，他还得装模作样。
　　“吴别。”
　　霍展颜捏着吴别的手没有第一时间放开，指腹终于如愿以偿摩挲到了吴别手背上的青筋，吴别的手有点粗糙，骨节分明，捏着没什么肉感，一看平时经常做一些体力活。
　　“你们一起下楼吃早饭啊？”
　　自来熟啊，想着是新邻居，沈计雪还是礼貌地回应人家，“我下楼买早餐。”说完他还看着吴别，也有点好大周末，吴别一大早下楼干什么。
　　吴别恨不得掐死霍展颜这小子，想挣扎从霍展颜手里挣扎出来，在沈计雪眼皮子底下，动作又不敢太明显，还得笑脸相迎。
　　“我下楼买烟。”
　　沈计雪有点嫌弃，“昨晚上陈显不是才给你买了一包？烟瘾这么大，陈显就是被你带坏的。”
　　“你有病吗你？船上的男的，几个不抽烟的。”
　　熬夜开夜船，不抽烟提神就会打瞌睡，船上年纪大的基本上都是老烟枪，一天随随便便两包烟起步。
　　都这个时候了，果然只有跟沈计雪抬杠，才会让吴别镇定下来。
　　眼看着电梯停在了一楼，霍展颜总算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吴别的手，偏门值班的门卫已经换了人，霍展颜走出大门的时候松了口气。
　　“那我先去买早餐了。”沈计雪手指着远处一家早餐铺子客气道。
　　霍展颜还热情地冲他道别，“拜拜。”
　　沈计雪也懒得跟吴别废话，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吴别轻蔑的声音，“嘁。”
　　等沈计雪走远，吴别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大树下，完全看不到沈计雪的背影，这才火冒三丈跟霍展颜发脾气。
　　“你他妈有病啊，胡言乱语什么啊？”
　　霍展颜不觉得自己哪句话是乱说啊，每一个细节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给沈计雪一种自己就是楼上新邻居的错觉，自己这不是在帮吴别吗？
　　“我不这样说，万一他不信呢。”
　　吴别虽然火大，但是确实想不到更好的说辞，放松过后，他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汗，遇上霍展颜就没什么好事，遇上沈计雪更是倒霉。
　　“你赶紧滚吧。”吴别实在没有精力再应付霍展颜，他在隔壁的便利店买了烟，便打算回去睡回笼觉。
　　动不动就让自己滚，霍展颜很受伤，他试探道：“我真的不能来找你了吗？”
　　“你还敢来我家，我绝对会揍你，到时候别说是下大暴雨，你发烧，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你腿断了，爬也得从我家爬出去。”
　　丢下这句无情的话，吴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侧门。
　　霍展颜痴痴地看着吴别的背影，自己不能进吴别的家而已，要是进自己家，吴别肯定没话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保安亭，走上前跟人门外打听。
　　“请问，七栋七楼以上还有房子售出吗？”
　　人家门卫就是做这个生意的，立马跟霍展颜聊了起来，可一听房价要四五百万，霍展颜一下子蔫儿了，他现在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总不能跟他大哥要吧。
　　“有租房吗？”
　　一下子从买房变成了租房，门卫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耐心跟霍展颜解释，“租房也有，七栋九楼，但是租房的不建议您租矮层这边的房子，贵，高层的话便宜不少。”
　　“租的话要多少？”
　　“得一万七一个月呢。”
　　一个月才一万七，就算是租一年，跟四五百万比也便宜很多，不用找大哥，这钱他自己都能拿出来，霍展颜觉得不贵，性价比还高，主要是离吴别近，他赶紧跟门卫留了联系方式。
　　只是租房子的事情刚谈妥，霍展颜还没有找机会搬进去，他得到了一个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他可以出院了。
　　出院这天，柳菲特意带着霍展婷来接霍展颜，在车上，柳菲温柔地询问霍展颜的意见。
　　“小颜，你是想休息一段时间，等下学期开学再去上课，还是说直接休学一年。”
　　自己学校不在这边，现在离开意味着和吴别分开，自己和他可能性就更小，但学校那边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霍展颜不想继续拖着，他就是想既要又要。
　　“不用休息了，我现在就可以回学校。”
　　霍展颜在想，现在的交通这么发达，从学校回来无论是飞机还是高铁，都要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他想，每个周末都能来见吴别，事在人为。
　　柳菲有些意外，但是既然霍展颜已经决定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好，下周一我就叫人安排。”
　　霍展颜不想拖拖拉拉，“后天吧，明天我去处理点事，处理完了就走。”
　　虽然吴别拉黑自己的微信，视频账号也不再更新，但是霍展颜发现，视频账号互关没有删除，作为吴别的好友，他能看到吴别视频账号的在线情况。
　　霍展颜在想，或许是吴别忘记了，又或许是吴别给他留了余地，他不敢把吴别逼得太紧，所以只是安安静静躺在吴别的好友列表里，每天看到吴别上线，他就已经很开心了，从来不敢发消息打扰，他怕他一发消息，吴别连他最后的路都给断了。
　　今晚，吴别也是老时间在线，霍展颜犹豫许久，打算给吴别发消息，他很纠结，到底是一次性发完呢，还是一条一条地发。
　　一次性发完，一篇几百字的小作文，他怕吴别看都不看就给他拉黑了，一条一条地发，他又怕吴别嫌他烦，没说到重点又给他拉黑了。
　　反正不管怎样，自己的结局好像都是被吴别拉黑，既然这样，霍展颜也不再犹豫。
　　“吴别。”
　　“我出院了。”
　　聊天界面“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闪烁，始终不见吴别的回复，霍展颜忽然很紧张，他赶忙又给吴别发了消息。
　　“你先别生气，我想跟你告别，后天我就得去学校了。”
　　吴别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手机视频，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流量不够用，哪儿敢这么放肆刷，现在用上WiFi了，反倒觉得视频没啥意思。
　　连续几个美女视频翻过去后，大数据不再给吴别推美女，全都是海员的视频，在船上工作就是这样，出海的时候想家，回到岸上又觉得还是船上有意思。
　　尤其是这趟回来，特别没意思，吴别翻了个身，消息那一栏忽然显示了一条未读，没等他点进去看，未读的数字跳成了“2”。
　　这应该不是点赞，毕竟自己很久没有发视频了，吴别心脏往下坠了坠，点开消息一看，果然是霍展颜，霍展颜说他出院了。
　　要不自己就装没看到吧。
　　吴别退出消息界面，随后又点了进来，犹豫着要不要把霍展颜的视频账号也拉黑，想想拉黑也没用，毕竟视频账号不是微信号，霍展颜能换个账号继续关注自己。
　　这时，霍展颜的消息又进来了，“你先别生气，我想跟你告别，后天我就得去学校了。”
　　算是好消息，那他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吴别松了口气，他回复了霍展颜，“那恭喜你。”
　　“对方正在输入”闪个不停，就在吴别失去耐心的时候，霍展颜的消息再次跳了出来。
　　“我们明天能见个面吗？就当是你送送我。”
　　“你答应我的，你说回来就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好不好，吴别。”
　　霍展颜这小子打字太快，吴别一个字没回复，他能打一堆。
　　吴别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枕着胳膊假寐，没两秒钟又猛地睁开眼睛，骂道：“神经病。”


第41章 
　　下午四点四十，手机吴别手里飞快打转，平时这个点儿，他已经下班回家了，此时的他非常焦灼，因为昨天晚上，霍展颜那小子自作主张，说今天下午要来公司停车场接他。
　　当时吴别没有搭理他，事后又觉得不妥，如果自己一走了之，吴别担心霍展颜会找上公司其他人打听自己的去向，如果自己不走的话，好像又答应了他的请求。
　　所以，吴别纠结再三，决定先在公司等着，如果霍展颜那小子真的来了，自己也好应付，到时候想办法把他赶走。
　　两人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吴别还得打开短视频软件等待霍展颜的消息，他也不能直接问霍展颜什么时候到，弄得好像他很期待一样。
　　在电脑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五点整时，短视频软件的消息也终于进来了，是霍展颜。
　　“吴别，我到你们公司停车场了。”
　　当初就不该让霍展颜知道自己公司的名字，这下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不管去哪儿都能被他找到。
　　吴别手上的动作一顿，关闭电脑拿上车钥匙，阔步走出办公室，最近是淡季公司比较闲，工作人员下班也比较早，自己这个时间点儿出来，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等吴别下到停车场时，他车旁边已经停了辆眼熟的摩托车，摩托车上的人还装逼地戴着头盔，见到他来，这才摘下头盔。
　　“吴别！”霍展颜个子高，腿长，几步直冲到吴别面前，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耀眼得叫人不忍直视。
　　吴别有点受不了一个男人跟自己这么腻歪，这么亲昵，他抬胳膊挡了一下，“我可没答应你，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是你昨天也没有拒绝我啊。”霍展颜抿着嘴唇，无辜地看着吴别，他以为，吴别的不拒绝就是默认，就算吴别拒绝了，他也会厚着脸皮来的。
　　“厕所也没贴着禁止吃屎呢，你怎么不吃？”
　　屎又不会说话，但吴别会，霍展颜在心里反驳，面上还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吴别。
　　“可是我明天就走了，你以后想我烦你，都不一定有机会。”
　　这话把吴别听笑了，“我有病啊我想你烦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要动不动就往我家跑，往我公司跑，你跟我算什么关系啊？你老来找我。”
　　一点自知之明的都没有，这个欺骗人感情的同性恋。
　　“怎么没有关系？”霍展颜不服气，“你又没说分手。”
　　我分你爹！
　　脏话就在吴别舌尖打转，他恼羞成怒，“我他妈又没跟你在一起过，跟你分屁个手？”
　　霍展颜不敢跟吴别对视，眼珠子到处乱瞟，“怎么没有，还是你自己说的，你叫我别后悔。”
　　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吴别四下张望，想找个趁手的工具揍霍展颜一顿，“你活得不耐烦了？你他妈还敢提？”
　　可吴别作案工具没找到，忽然传来电梯到地下车库的声音，他正在气头上，没有反应过来，霍展颜反应快，拉住他的手腕，两人迅速躲到一旁的柱子后。
　　几个刚下班的同事说说笑笑各自上了车，等到车开出车库，吴别一把推开霍展颜，刚想开口，一阵引擎的轰鸣，又有车开进车库，两人又缩回了柱子后。
　　他爷爷的！为什么自己要跟这个死同性恋弄得跟偷情一样？
　　“你赶紧……”
　　吴别话没说完，被霍展颜按住头顶，在巨大力量下，他被迫跟霍展颜一起蹲下，一道车前灯正好打在他俩刚站在的柱子上端。
　　操了。
　　霍展颜做了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我俩换个说话的地方吧，好不好？”
　　吴别很想说不好，他跟霍展颜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今天这些车好像跟他作对一样，他还没开口，又开进来一辆，他俩跟做蹲起似的，上上下下。
　　霍展颜见机从箱子里拿出了另一只头盔，吴别一咬牙，只能夺过戴上。
　　霍展颜欣喜若狂，生怕吴别反悔，飞快跨上摩托车坐好。
　　看到霍展颜笑得这么开心，吴别觉得这车坐了不会有什么好事，偏偏这个时候又听到了车的声音，吴别来不及思考，也跟着跨了上去。
　　摩托车起步很快，和刚进来的私家车擦肩而过，吴别见不得人呢，戴着头盔都得把头扭到另一边，压根儿没注意到是陈显的车。
　　“嗯？”副驾的沈计雪将车窗放下来一半，等他探出头的时候，摩托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显正找车位，听到沈计雪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那辆摩托车，好像在哪儿见过。”沈计雪垂下眼眸，有点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车上的人也有点眼熟。”
　　陈显刚好停好车，没多想，“可能是公司谁的摩托车吧，诶，吴别车还在，没走啊，正好我们东西拿了，叫他一起。”
　　沈计雪没说话，但是他能确定，不是陈显他们公司谁的摩托车，算了，不重要。
　　吴别以为，他俩顶多找个咖啡厅坐坐，但霍展颜越开越远，朝着郊区的方向去了。
　　“你他妈人贩子啊？”吴别一把拨开挡风眼罩，朝霍展颜吼道，“你到底要把我拉到哪儿去？”
　　迎着风，还有头盔挡着，霍展颜得大声回应吴别才行，“你还怕我把你卖了吗？”
　　吴别这暴脾气，最受不了别人用激将法，特别这人还是霍展颜，“我会怕你？”
　　“那你坐好。”
　　反正已经上了贼车，现在也下不去，吴别懒得折腾。
　　出了郊区，摩托车直奔山上，现在发展快，山路也是平坦的油柏路，摩托车爬上去毫不费力，靠山一侧沿路还有不少果树。
　　吴别已经不想费口舌问去哪儿了，如果霍展颜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他绝对原地抄起石头砸他脑门上。
　　吴别正东想西想呢，余光瞥到了霍展颜手上戴的手套，那粉黑的配色，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送给霍展颜的礼物。
　　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霍展颜的侧脸，头盔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看到霍展颜脖子上戴着的两条链子，一条是船长那儿拿来的怀表，另一条是自己回来给他买的项链。
　　什么玩意儿，他以为他自己是圣诞树吗？怎么不把那盏台灯也挂身上？跟有病似的。
　　开了好一阵，摩托车最后停在了山顶，摘下头盔那刻，吴别眉头紧蹙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么偏僻，霍展颜是打算求爱不成改谋杀？
　　“你有病啊？说个话需要跑这么远？”
　　霍展颜充耳不闻，“你饿了没？”
　　“饿了，现在在山上找东西生啃吗？”吴别夹枪带棒的。
　　霍展颜指着不远处一家带院子的农家乐道：“我们去那儿吃吧。”
　　吴别是真饿了，只能跟着霍展颜走，刚到农家乐，霍展颜应该是安排好的，人家饭菜都准备好了，他们坐下没多久便开始上菜。
　　都是些家常小菜，卖相一般，吃着格外香。
　　“你不是说你们在海上老是吃海鲜都吃腻了，你回来了应该想吃点农家菜一点，这里是我爸妈他们夏天纳凉的地方，我来过一次，饭菜还行，就想着带你来。”
　　饭菜确实合吴别胃口，以至于霍展颜说他的，吴别吃自己的。
　　“别废话了，你到底想干嘛？”
　　肯定有条件，不然不会大老远地把自己挟持过来，就为了吃顿饭。
　　“想你陪我过生日。”
　　“你生日不是过了吗？”吴别表情复杂，难道说霍展颜这小子连生日都是骗他的。
　　霍展颜很高兴，吴别还记得他的生日，“我知道过了，但是当时你不在，你就当回来补给我。”
　　不是，这种要求霍展颜是怎么理直气壮向自己提的，他吴别凭什么给他啊？
　　“你说带我看日出的，这里不是国外，看不了瑟堡的日出，只能你陪我放放烟花当补偿了。”
　　吴别气笑了，“我欠你的？我要陪你。”
　　“反正你没车也下不去。”霍展颜嘟囔道。
　　吴别不怒反笑，他不吃威胁这套，不紧不慢拿出手机，“我叫个车上来能倾家荡产啊？”
　　霍展颜见状，飞快将吴别的手机夺了过来。
　　“你干嘛呀，让你陪我放回烟花都不行，我明天就得回学校，烦也只能烦你最后一天。”
　　“手机，还我。”吴别朝霍展颜伸手，霍展颜垮着脸将手机还给了他，又听吴别道，“赶紧放，放完把我送回去，明天滚回你学校去，别再来烦我。”
　　霍展颜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吴别好像给他机会，又挺绝情的，动不动就让他滚，是不是真的很烦他啊？
　　转凉后天黑得快，两人吃过饭天色便灰蒙蒙的，霍展颜准备的东西不少，除了烟花还有生日蛋糕呢。
　　吴别从兜里摸出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有些嫌弃道：“大老远就为了放这玩意儿？我以为你少说得准备个礼花弹。”
　　“那东西不让放，容易着火，仙女棒安全。”霍展颜半天没找着打火机，只能跟吴别求助，“没有打火机。”
　　吴别啧了一声，猛地抽了一口香烟，烟头迅速烧得猩红，他靠近霍展颜手里的仙女棒，霍展颜也朝他靠近，用手挡住一侧的风，火苗燎着的瞬间，银灰色的火花在棒尖跳跃。


第42章 
　　山上的风很大，霍展颜挡着风的手根本不敢放开，他急忙跟吴别说道：“再多拿几根出来。”
　　吴别也被他急切的情绪所感染，忙将香烟叼在嘴里，从盒子里抽出几根仙女棒，从霍展颜手里借火，手上的仙女棒全被点燃，他俩周遭一下子亮了不少。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吴别的脸上，此时他正叼着香烟，被烟雾熏得眯着眼睛，霍展颜怔怔地看着他。
　　察觉到霍展颜的目光，吴别瞥了他一眼，有点口齿不清道：“看啥？”
　　“吴别。”霍展颜郑重其事地喊着吴别的名字，“你给我唱生日歌吧。”
　　平时自个儿没事嚎两嗓子就算了，这么正儿八经叫吴别唱歌，他还有点张不开嘴，一是他唱歌跑调，二是他为什么要给霍展颜唱歌啊，霍展颜他到底有没有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揍霍展颜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他这小子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啊？
　　“唱个屁唱，有什么好唱的。”
　　霍展颜不依不饶，“答应给我过生日的，你连生日歌都不给唱，怎么能叫给我过生日呢？”
　　吴别很想跟霍展颜重申一遍，自己没有答应过他任何事，是他擅作主张，把自己这个大好青年掳到荒郊野外来的。
　　霍展颜嘴唇微微翘起，像是在跟吴别撒娇，“你之前就给我唱的。”
　　山风拂动，火光摇曳，阴影掠过霍展颜的脸，吴别熟悉的脸现在近在咫尺，说不恍惚是骗人的。
　　“展颜”这个身份是假的，但霍展颜这个人是确实真的，他说话语气，面部神态，肢体动作，都跟“展颜”如出一辙，吴别总会在他的身上看到“展颜”的样子，又或者说“展颜”本身就是霍展颜。
　　既然是“展颜”，那在吴别这儿就会拥有特权，吴别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还是一样的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开始，猝不及防结束，霍展颜甚至都没有准备好，吴别已经唱完了。
　　霍展颜的反应跟之前是一样的，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只是这回他笑得比较放肆，不像上次那么遮遮掩掩。
　　“笑个屁啊。”唱歌不是自己的强项，吴别知道他肯定跑调了，像他这样的厚脸皮，被人笑话也没不好意思的，只是这人是霍展颜，他多少有点难为情，“行了吧？就你屁事最多。”
　　霍展颜嘟囔道：“我还没许愿呢。”
　　正好手里的烟花燃完了，吴别四下看了一眼，找了块儿大石头将蛋糕放下。
　　“赶紧的吧，弄完赶紧下山。”吴别掸了掸手里的烟灰，瞭望着山顶的景色，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起了灯光，散落在绵延的群山中，山上不光景色不错，连空气都很清新，偶尔来一次也挺好的，下次公司团建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吴别七想八想的时候，裤腿被人拽了一把，他低头一看，霍展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石头旁。
　　“你能不能别站着？你陪我过生日好歹装装样子，我许愿的时候你别走神啊。”
　　是他吴别许愿，还是霍展颜许愿，又不是他吴别过生日，他为什么不能走神？
　　“你事儿怎么这么多啊？”吴别受不了霍展颜唧唧歪歪的，为了堵上霍展颜的嘴，他只能勉为其难蹲下来。
　　巴掌大的蛋糕上面插了一个“19”的蜡烛，霍展颜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许愿，十九岁了，还是小孩，吴别在想，自己真没必要跟一个小孩较劲，这是最后一回了，等霍展颜回了学校，他俩桥归桥，路归路。
　　良久，霍展颜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照着他瞳孔发亮，点漆似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吴别。
　　“你不问问我的生日愿望吗？然后说帮我实现之类的。”
　　单看这张脸，吴别总会有不忍心，但是霍展颜只要一张嘴，自己的幻想就会破灭。
　　吴别轻蔑一笑，“你想得美，我对你的愿望不感兴趣。”
　　霍展颜眼神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噘着嘴，“你之前明明挺浪漫的，现在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吴别作势要将最后那一点烟蒂给踩，被霍展颜拦了下来。
　　霍展颜又拿出了一根仙女棒，用烟头点燃后，将其凑到吴别跟前，自说自话，“你不问我也告诉你我许了什么愿。”
　　“我没兴趣听。”吴别翻了一下装生日蛋糕的袋子，大概是这蛋糕太小，蛋糕店没给配刀，只配了两根叉子，吴别就着小叉子刮了一点儿奶油塞进嘴里，还行，不算太甜。
　　就算吴别表现得满不在意，霍展颜还是得告诉他，“我许愿想你能喜欢我一点。”
　　吴别正歪着脑袋专心吃生日蛋糕，听到霍展颜这么说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滞，表情凝固，眼里的情绪稍纵即逝，他深吸一口气，将叉子插在了蛋糕上，回头对上霍展颜那双充满期许的眼睛。
　　“没人跟你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霍展颜一脸认真，“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吴别一把扯下霍展颜揣在兜里的手套，霍展颜忙不迭去拦，没拦住不说，又让吴别扯开了领口，露出那两条摇摇晃晃的项链。
　　“手套你戴着小了你没发现啊，还有这是女士项链，这块儿怀表也不是送你的，你再跟我整这些煽情的，小心我揍你。”
　　霍展颜捂着领口，戒备地看着吴别，“就是送我的，我就是展颜，你不想承认也没用，你就是跟我谈恋爱，你不说分手，我俩就没分！”
　　给吴别气得，恨不得把蛋糕直接扣霍展颜脸上，他指着霍展颜，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是在跟我生气呢？还是要跟我分手？”
　　这问题没法回答，不管怎么回答，答案都好像证实了他跟霍展颜有关。
　　吴别冷着脸起身，用脚尖踢了一脚霍展颜的运动鞋，“下山了。”
　　吴别能答应来陪自己过生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自己再跟他唧唧歪歪的话，他真的会翻脸的。
　　霍展颜见好就收，回了声“好”，开始乖乖收拾地上的垃圾。
　　吴别站到一旁，将目光落在了霍展颜的摩托车上，这看着是新款，车身的车漆都是崭新的。
　　男的嘛，看到车就走不动路，吴别大手一挥，拍到了坐垫上。
　　等霍展颜将东西全收进箱子里，吴别冷不丁开口道：“下山我来骑。”
　　霍展颜有些怀疑地看着吴别，“你能行吗？”
　　吴别就听不得霍展颜质疑的口气，什么叫他能行吗？他吴别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我背着大人偷摸骑摩托车的时候，你刚学会走路。”
　　瞧不起谁呢？
　　霍展颜小声嘀咕，“我学走路起步可没那么晚。”
　　“什么？”
　　霍展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兜里摸出摩托车钥匙递给吴别，他知道吴别会骑，只是山路颠簸，他还是担心嘛，忍不住小声提醒，“那你骑慢点。”
　　吴别接过钥匙，从容地跨座位，发动引擎。
　　“你要安心坐你就上车，不然你就待在这儿吧。”
　　这到底是谁的车啊，霍展颜只敢在心里质问，还是乖乖坐到吴别身后。
　　看着吴别的后背，其实自己一点儿都不排斥坐后面，还是吴别的后面。
　　霍展颜悄悄朝吴别靠近，他隔着头盔问吴别，“我能抱你吗？”
　　“啊？”摩托车刚好起步，吴别没有听清，他看到后视镜里霍展颜在摇头，他也懒得管了。
　　光听这引擎的轰鸣，就知道这摩托车的价格不便宜，轮胎抓地力强，但还是有些颠簸。
　　摇摇晃晃间，后面的霍展颜随着重力滑到了吴别的后背，一双胳膊也抱住了吴别的腰，吴别一心专注下坡，完全没有在意腰上收紧的力量。
　　一段长下坡后，终于迎来了平路，摩托车随之加速，像是一只穿行在山间的猎豹，夜风在耳边呼啸，那种自由和畅快，跟在海上是不一样，这是速度带来的极限快感，刺激人的神经，一直保持兴奋。
　　霍展颜撩起他跟吴别的挡风镜，大声问吴别，“好玩吗哥？”
　　吴别也不正面回答，但是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很高兴，“谁给你买的车？”
　　“我哥！”
　　这小子，又骗人，吴别心想，霍展颜不是爹不疼，娘不爱吗？都有人给他买这么贵的摩托车了？同性恋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
　　风库库往头盔里灌，霍展颜在帮吴别放下挡风镜的时候说了句，“吴别，你别把我忘了。”
　　风声很大，霍展颜的声音不大，他不知道吴别有没有听到，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吴别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有听到，他有些失落地替吴别放下挡风镜。
　　挡风镜关上后，头盔外各种声音都小了许多，但吴别觉得自己心跳声却声如擂鼓，还有他吞咽唾沫的声音，和加速的呼吸声，都变得震耳欲聋。


第43章 
　　回去的路总是要比来时好走得多，花的时间自然也比来时少，不管霍展颜怎么在心里祈祷，周遭的景色，还是从群山变成了高楼大厦，眼看着到了吴别公司楼下，他们注定是要分别的。
　　“吱呀”一声，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地下停车场的声控灯随之亮起，阴暗潮湿的停车场内，能嗅到轮胎因摩擦产生的焦味。
　　摩托车停好大概半分钟过去，吴别因为车速而加速跳动的心脏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拍了拍箍在他腰间的胳膊。
　　“差不多得了，抱够了赶紧松开。”
　　骑车的时候自己懒得说霍展颜，这小子一点都不自觉，到目的地了还抱着不放。
　　霍展颜缓缓松开吴别，他在心里默念道，怎么会抱够呢，根本抱不够，两人只能文字聊天的时候，他就盼着能说上话，等能语音的时候，他又奢望看到吴别的脸，后来跟吴别视频上，他又得寸进尺地想要见面，如今见到了，也抱到了，但是欲壑难填，哪有那么容易满足？
　　胳膊上还残留着吴别的体温，霍展颜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耷拉着脑袋，低声问道：“我是不是要走了？”
　　净说些废话。
　　吴别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语气平淡，不带什么情绪，“不然呢？滚回去上课吧。”
　　“吴别。”霍展颜捏紧手腕，用力的位置迅速白了一片，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手机能给我借一下吗？”
　　吴别心想着这小子手机没电，没有多想，将手机解锁递了过去，就瞧见霍展颜飞快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一阵短促的铃声响起。
　　不是他的手机响了，是霍展颜的。
　　霍展颜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冲吴别摇了摇手机，“我有你电话号码了。”
　　吴别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看着霍展颜，霍展颜又道：“我把我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大不了我不给你发消息，你就让我翻翻你的朋友圈都行。”
　　其实拉黑人这种做法，吴别觉得挺弱智的，要不是之前气急了，他不屑这么做，好友列表多一个霍展颜也不会怎么样，不管霍展颜给不给他发消息，他都有不回消息的权力。
　　霍展颜见吴别没说话，应该是默许了，他将手机还给了吴别，又道：“刚刚我拍得的片你要吗？”
　　吴别想说不要的，但是霍展颜这小子动作太快，不等吴别拒绝，聊天界面跳出来十几张照片。
　　这么多照片里两人没有一张合照，多数拍的是烟花和蛋糕，唯一一张两人手上拿着烟花，还拍到了鞋，能看出这是两个人在山上过生日的合照。
　　“你什么时候偷拍的？”吴别完全想不起来霍展颜什么时候拍过照，这小子偷拍的技术简直炉火纯青，“杨利伟上太空才拍五张照片，你一下子整了这么多。”
　　这些照片都是霍展颜大大方方拍的，吴别心不在焉的，老是催他，所以才没留意。
　　“吴别，我是不是要走了？”
　　霍展颜的声音听着蔫蔫儿的，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山上的活力。
　　不光是他要走了，自己跟他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该翻篇了，以后就算是再遇到，他俩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吴别心里沉甸甸的，他长吁一口气，故作轻松，冲霍展颜挑眉，“不然呢？滚回去读书吧你。”
　　不管吴别是真轻松，还是假轻松，霍展颜心里都不是滋味，他很想问问吴别，他有没有一点机会，哪怕是一丁点儿，可他又怕从吴别那张嘴里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要霍展颜先走不可能，吴别得拿出一个果断的态度来，他先上了自己的车，发动车子，放下车窗，原本想挤兑霍展颜两句，可霍展颜眼巴巴地看着他，所有的舍不得在这一刻呼之欲出。
　　“走了。”吴别舔了舔嘴唇，毫不拖泥带水，一脚油门直接起步，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还面朝他这个方向的霍展颜，叹了口气，挥挥手大声道，“生日快乐！”
　　“吴……”
　　车子驶出停车场，霍展颜的人和他的声音同时消失在了吴别的接受范围内，吴别重重呼出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没有霍展颜碍手碍脚的，吴别很快便到了家，刚下电梯，陈显家的门跟着打开。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显是听到电梯的声音特意开门出来看看的，“我下回了趟公司，你车明明停在车库的，没看到你人，你去哪儿了？”
　　吴别抓着脑袋在想怎么糊弄过去，“下楼买烟去了，可能正好错过了呗。”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吴别脑袋都要扣烂了，“吃饭呗，吃饭吃太晚了。”
　　陈显狐疑地将吴别上下一打量，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他总觉吴别遮遮掩掩的。
　　生怕陈显继续追问，吴别赶忙找了个借口溜进门，“没事了吧，没事我困了，先进去睡觉了啊。”
　　吴别跑得飞快，完全不给陈显说话的机会，防盗门关得“砰”的一声，他好像还听到了沈计雪的声音。
　　“怎么了？站在外面干什么？”
　　吴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陈显好糊弄，沈计雪那小子是个人精，他怕被沈计雪看出端倪来。
　　幸好陈显什么都没说，“没啥，听到电梯的声音，吴别回来了，出来看看，进去吧。”
　　隔壁传来的关门声，吴别呼出一口气，他蹬了皮鞋，一边解开衬衣的扣子，一边朝着卧室走去，脱下来的衣服丢了一地，他随便找了条短裤进了浴室。
　　站在淋浴下，吴别任由洗澡水从头顶流下，盖住他的双眼，甚至有些呛到了鼻子里，实在有些难受，他才往前站了一步。
　　这件操蛋的事情，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接受，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吴别自诩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不想再揪着不放，就这样吧。
　　洗完澡，吴别只穿了条四角短裤出来，擦头发的时候，他顺手看了眼手机，手机没接到任何消息，霍展颜信守承诺，没有打扰他，他也没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问霍展颜有没有安全到家，不联系就是他俩最好的选择。
　　吴别点开他跟霍展颜的聊天界面，里面全是霍展颜刚刚发来的照片，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将那张照到烟花和他俩鞋子的照片存了下来。
　　“二哥，我送你去机场。”霍展婷站在车前不让霍展颜关门，怀里还抱着霍展颜最小的那只行李包。
　　霍展颜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你下午还得回学校上课，一来一回耽误时间，送到这儿就行了。”
　　见小姑娘还闷闷不乐的，霍展颜勾勾手，霍展婷凑近后，他小声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记得随时叫人帮我去打扫一下房子，有空的话帮我过去看看。”
　　霍展婷是家里唯一一个知道她二哥在市里租了一套房子的人，她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你周末要是回来的话会过去住的，我会叫人收拾出来的，台灯我也会拿过去的。”
　　当初在医院，那个打人的人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被她二哥好好收藏着，项链带在了身上，带不走的，二哥想放到租的房子里，霍展婷没问过她二哥为什么租房子，她只把她二哥交代的事情做好。
　　霍展颜戳了戳霍展婷的额头，“进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还是犟，非得看着霍展颜离开，霍展颜没法，只能让司机开车，等车子快要驶出大门的时候，他又钻出车窗跟妹妹挥手道别。
　　坐回后座，霍展颜摸出手机，他很想给吴别发消息，告诉吴别自己出发了，可他不能发，他得忍住。
　　吴别的微信是霍展颜的置顶，点进吴别的头像，两人的聊天背景是吴别的照片，还是吴别自己都没见过的一张照片。
　　是昨天拍的，霍展颜说谎了，他所有发给吴别的照片，都是明目张胆地拍的，唯独这张不是，这张是吴别站在石头旁抽烟时自己偷拍的。
　　当时正好有风，玄白的烟雾被吹得四散，吴别一手还拿着烟花，他被烟雾熏得下意识想要躲，蹙着眉头侧了一下身子。
　　就这么一个动作，被霍展颜飞快捕捉了下来，画面里的人松弛随性，他喜欢这样的吴别喜欢到发疯。
　　霍展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像是生怕惊动了吴别一样，格外小心翼翼。
　　自己这一走，看似缓和了他跟吴别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自己又回到了起点，跟吴别之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好像认识，好像又是陌生人。
　　吴别不喜欢自己，也不讨厌自己，日子一久，根本不会记得一个叫霍展颜的人。
　　他不能淡出吴别的视线，但是死缠烂打，也要讲方法，吴别是个钢铁直男，现在联系他，不光毫无作用，可能还会适得其反，他想再等等，所以他得先克制自己找吴别的冲动。
　　在上飞机前，霍展颜最后看了眼这座城市。
　　吴别，我俩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第44章 
　　小半个月，不知道是霍展颜学业繁忙，还是他遵守承诺，还是他玩心大，吴别既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吴别的工作很闲，偶尔点进霍展颜的朋友圈，发现他什么都没更新，他俩之间的联系好像就这么断了。
　　其实也挺好的，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吴别就能彻底忘记他跟霍展颜之间的事情，可他现在还在戒断期，没有人死缠烂打了，他心里还空落落的。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吴别的思绪，一抬头，是秦锋站在门口，“吴老弟。”
　　“老秦？”吴别起身将人迎了进来，秦锋也就是秦墨冲的老子，他产业比较多，航运公司这边一周也就来个一次，难得能见到他一回，“怎么有空过来？”
　　秦锋回道：“正好在附近见了个人，晚上有啥安排？”
　　说起来挺丢人的，吴别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在船上，唯一一个陈显吧，还老跟沈计雪凑到一块儿，船没回来，自己上了岸也没怎么出去玩过，平时老老实实来公司，到点儿就下班回家，哪儿有什么安排。
　　“回家睡觉呗。”
　　秦锋朝着吴别做了个喝酒的动作，“正好我晚上有个局，跟几个朋友喝点，打牌打发打发时间。”
　　吴别想拒绝的，秦锋的朋友都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不喜欢这样的聚会。
　　但秦锋像是看出吴别在想什么，“我听说你又想上船？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老惦记着上船干什么啊，那船上过的都是和尚的生活，你安心留在岸上不好吗？就今晚，大哥带你去玩玩。”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有头有脸的，我都不认识，平时不是张哥他们陪你去吗？”
　　秦锋抬了抬手，说起老张他一脸嫌弃，“老张在外头应酬，他老婆一晚上能给他打八百个电话，别提多扫兴了，结了婚的就这点不好，单身就你跟陈显，陈显这人腼腆，没你吃得开。”
　　吴别还是不太想去，秦锋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脸色一顿，“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大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吴别也不好再拒绝，“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拒绝，就当是去认识几个朋友。”
　　秦锋一听喜笑颜开，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那行，你先忙，我还有个会，一会儿我叫人来接你。”
　　“别这么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就是。”
　　“那回头我叫人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秦锋轻拍着吴别的肩膀，“千万别放大哥鸽子啊。”
　　说动吴别，秦锋很是高兴，这回的局有霍展行，先前霍展行打听过吴别，听着明显是认识的，不管为什么，多了吴别和霍展行这层关系，以后生意上的往来会更加顺利一些。
　　“哟，被退学了？”霍展行意外地看着出现在楼梯拐角的霍展颜。
　　霍展颜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不盼着自己好，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大哥。
　　“你会不会说话？我周末回家一趟都不行？”
　　“行！当然行。”霍展行笑着上前揽住霍展颜的肩膀，“先前死活不会回家，现在周末还知道回来，长大了。”
　　霍展颜推开架在他的肩上的胳膊，自己落下太多的功课，不得不认真补习一段时间，好不容易闲下来，租房的事情都办妥，所以他特意回来看看。
　　“可惜了，我晚上有应酬，不在家吃饭。”
　　霍展颜不说话，霍展行啧啧两声，“白眼狼，连嘴上关心一下你大哥都不会吗？”
　　如果不顺着霍展行的意思，他能叽叽歪歪好长一段时间，霍展颜跟例行公事一样，“去哪儿？”
　　“汀石。”
　　汀石是一家私人会所，会员制的，大哥一般跟生意上的几个朋友会过去消遣。
　　“哦。”霍展颜不感兴趣。
　　“哦？这么敷衍？”霍展行还想逗逗霍展颜来着，可惜手机响了，他接起手机说了几句，匆匆挂断后又跟霍展颜说道，“爸妈不在家，明天，明天我带你跟展婷出去吃。”
　　霍展颜不稀罕，毕竟自己回来也不是为了跟大哥吃饭的，他摆摆手，示意霍展行赶紧走。
　　等大哥一走，霍展颜回到房间，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车钥匙，这个点儿时间比较尴尬，不知道吴别还在没在公司。
　　霍展颜点开吴别的朋友圈，吴别今天依旧没有发任何内容，虽然自己没有主动联系过吴别，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吴别的动态。
　　怎么跟吴别开口呢，是直接问吴别在哪儿吗？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还是跟吴别说自己回来了，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见面？可万一吴别不答应呢？想想之前每次见面，都是自己上门去堵人，霍展颜没有把握，在没看到逮到吴别人的时候，吴别还会不会见他。
　　就在霍展颜犹豫不决时，手指胡乱点到了吴别的头像，他戳了戳对方的消息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我！”霍展颜举起手机，他还没准备好呢，偏偏这不是文字消息，他还无法撤回，要不要跟吴别说自己点错了，还是趁这个机会直接约吴别出来。
　　没等霍展颜纠结好，聊天屏幕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提示，吴别的回复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只不过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等来了一个冷漠的“？”。
　　文字的表达方式多少有点苍白无力，霍展颜无法从贫瘠的文字当中感受到吴别的情绪，他说不准吴别是什么意思，也感觉不到吴别到底有没有一点想念他。
　　吴别的车刚开进汀石的停车场，手机在副驾驶震动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秦锋的消息，停好车后，他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霍展颜的消息。
　　看着没有备注，但是熟悉的英文名字，吴别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很意外，心空也闷闷的，像是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堵在了那里。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明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能彻底忘掉之前的事情，可是霍展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又跳入自己的视线。
　　霍展颜发了什么，吴别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儿，可能是久违的问候，可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可能……
　　但当吴别点进消息一看时，居然是对方戳了自己一下的头像，这算什么意思？他莫名有点火大，硬邦邦地给人回复了一个“？”。
　　车子熄火后，吴别没有着急下车，他继续坐在车上等待霍展颜的回复，良久，那边的消息才过来。
　　“你还在公司吗？”
　　一个大胆荒唐的想法在吴别脑子里一闪而过，霍展颜可能回来了，但是他不是在隔壁省上学吗？虽然现在交通发达，回来一趟不是什么难事，花不了什么时间，但是特意跑一趟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为了……
　　打住，吴别将自作多情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他不在乎霍展颜为什么回来，他不想知道，也不想深究。
　　“你忘了你自己说什么了吗？不给我发消息。”
　　霍展颜当然没忘，可说不给吴别发消息只是缓兵之计，难道自己还真能不发？
　　他跟吴别装可怜，“是我的消息打扰到你了吗？”
　　吴别跟吃了炸药一样，“当然。”
　　可霍展颜不能分辨吴别说的是气话，还是说真的，“你在忙什么？”
　　“忙着约会。”
　　霍展颜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吴别说的是真的，那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他很害怕，自己短暂离开一段时间，吴别身边会有新人。
　　他强压着心里的不安，“我不信。”
　　吴别气笑了，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他拿着手机对准江景拍了一张，随后发给霍展颜，还不可一世地发了条消息。
　　“我用得着骗你吗？”
　　霍展颜赶忙点开照片，他将照片放大再放大，这是露天停车场的，这个角度的江景很眼熟，像是在汀石附近拍的。
　　吴别也在汀石，他去哪儿干什么？
　　想想吴别一个大直男，平时也得应酬，大哥去汀石干什么，吴别也会干什么，身边是不是有女人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霍展颜心里难受得要命，他想给吴别打电话，想要质问吴别，可他不敢，他怕把吴别惹急眼了，再次他关进小黑屋，那真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之前的都白干。
　　他知道吴别喜欢女人，一定要是女人吗？吴别就那么喜欢女人吗？
　　霍展颜霍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一把拉开柜门，里头放着他从医院带回来的一些东西，他从最里头翻出那顶有点乱糟糟的假发。
　　不就是女人吗？霍展颜恶狠狠地想，吴别身边不许有别的女人！
　　霍展颜拿着假发，飞快敲响了霍展婷的房门。
　　“二……二哥？”霍展婷正写作业呢，一开房门，见霍展颜怒气冲冲地拿着顶假发出现在自己房门口，“你怎么了？”
　　霍展颜斩钉截铁，“展婷，我现在要条裙子，黑色的，我能穿下的！”
　　“啊？”


第45章 
　　揣上电话后，吴别果断下车，对霍展颜的无名之火还没发泄完，进汀石大门的时候，他险些跟人迎面撞上。
　　“不好意思。”吴别双手作揖，赶紧跟人道歉。
　　那人下意识扶了一把吴别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事。”
　　吴别闻声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时，他顿时一顿，这张脸，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无比的眼熟。
　　男人见吴别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倒冲吴别挑了挑眉。
　　“怎么了先生？”
　　吴别往后退了一步，给男人让出道来，“没事，请。”
　　男人笑笑，也没跟吴别客气，点头示意过后便阔步朝里走去。
　　吴别是第一次来这儿，有点摸不准方向，就近找了个服务生询问包房的位置，只是刚说了个房号，原本走远的男人又折了回来。
　　“这么巧，我俩一个房间。”男人朝着吴别伸出手，“霍展行，怎么称呼？”
　　吴别错愕地看着霍展行，他惊奇的不是两人同一个房间，而是霍展行的名字和样貌，不会这么巧吧，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怎么了？”霍展行饶有兴趣地看着吴别复杂的表情，今天来的人他几乎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是陌生面孔。
　　吴别回过神，赶紧跟人握手，“吴别。”
　　吴—别—
　　霍展行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他记得这人的名字，霍展颜当初非要自己帮忙打听来着，这也太巧了。
　　“诶？怎么都站在门口啊？”秦锋笑呵呵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一把揽过吴别的肩膀，冲霍展行说道，“霍总，这是我们航运公司的合伙人，吴别，平时他都在船上，这是头一次跟我出来见这些个朋友。”
　　说话间，秦锋留意着霍展行的表情，他不知道霍展行跟吴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看霍展行的反应，很明显对吴别很有兴趣，至于认不认识还不好说，但是有兴趣就行，有兴趣吴别今天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吴别，这是霍展行，霍总。”
　　对方带着笑意打量的目光让吴别有些不舒服，碍于秦锋的面子，他还是忍了下来，“霍总刚刚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秦锋招呼两人进包房，“认识过就好，进去吧，大家还等着吃饭呢，吃完咱们打几局。”
　　来都来了，吴别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扭扭捏捏的，跟在秦锋和霍展行身后进了包房。
　　包房里小半桌人呢，见到霍展行，一个个立马起身，这架势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这种场合吴别原是想做个边缘人物的，没想到霍展行跟人寒暄一通后，主动帮大家介绍自己。
　　“这是吴别，老秦那边的合伙人。”
　　霍展行亲自介绍的人，大家当然要给面子认识一下，他笑着看着吴别硬着头皮跟人一个个问好。
　　等入席的时候，吴别又被安排到坐在霍展行身边，别人敬酒他装傻，但是霍展行的好像总不会落下他，等到一轮过后，霍展行又点吴别的名字。
　　“吴先生，我们两个喝一杯？”
　　别的东西吴别没有怕的，但是喝酒这件事情他真的比较怂，在场这些个人，自己要是跟他们一人一杯，喝到第二个人的时候，可能就开始耍酒疯。
　　吴别尽量表情温和一点，跟霍展行碰了一杯，“客气了，霍总。”
　　小半口酒入喉，辛辣刺激的味道让吴别猛地反应过来，这是白酒，他根本用不着半杯。
　　霍展行也不是有心要为难吴别，见吴别表情凝重，脸颊迅速红了一片，多半是不怎么会喝酒，随即开口道：“跟我喝喝就行了，其他大哥没这么讲究。”
　　听到霍展行这么说，吴别暗暗松口气，有霍展行帮他说话，自然没有人故意刁难他。
　　可坐下来没多久，吴别便觉得有团火从腹部烧到了天灵感，他整张脸都在发烫，整个人晕乎乎的，他看东西都重影，盯了好久才看清酒的包装盒上写的53度，要命。
　　酒过三巡后，吴别再起身离开位子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他看了一眼包房的厕所，天杀的，不知道谁在里面，他只能让服务员带他去外面的厕所。
　　一进到厕所的隔间，酒劲儿一下子上头，吴别赶忙揭开马桶盖，扶着墙就吐了起来。
　　“二哥，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霍展颜撩了撩垂在胸口的长发，蹙着眉头反问道：“不好看吗？是不是很怪？”
　　霍展婷摇头，“挺好看的。”
　　按霍展颜的意思，自己找人弄了套二哥能穿下的礼服，高跟鞋不太好找，毕竟很少有女的是45码的大脚，但即便是难找，二哥想要的，霍展婷还是竭尽全力帮忙。
　　霍展颜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你确定直男喜欢这种妆面？”
　　照二哥要求，要又纯又欲天然系大美女妆感，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直男眼里什么都没化，在自己这种懂行的人眼里，这就是全妆，妥妥的绿茶，男绿茶也是绿茶。
　　“嗯。”霍展婷直勾勾地看着她二哥的脸，虽然不知道二哥要干嘛去，但是二哥这样确实挺好看的，“好看。”
　　好看就行。
　　霍展颜一看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这样子又不能骑车，他怕把裙子坐开线，“展婷，你给我叫车没？”
　　“出租车在门口等着的。”
　　“那我先走了。”霍展颜抓起包，跌跌撞撞往外跑。
　　司机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走人，洋房门忽然打开，从里头出来个个子高挑的黑长直大美女，司机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等“美女”在后排落座，司机殷切问道：“美女，去哪儿？”
　　“汀石。”
　　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司机以为自己见鬼了，惊恐地四下寻找声音的主人，谁？谁在说话？
　　霍展颜不知道司机在找什么，“走啊。”
　　司机错愕地看着霍展颜，表情复杂，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请您系好安全带。”
　　去的路上，霍展颜试着给吴别发消息，吴别没有拉黑他，只是一直没有回复，两人聊天界面甚至都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他的消息，吴别多半是没有看到。
　　至于为什么会没有看到呢，霍展颜大胆猜测，是不是有别人在吴别身边，让他应接不暇呢？
　　霍展颜越想越气，下车的时候甩了张一百的，人司机在后面喊找零他都充耳不闻。
　　汀石这地方霍展颜只来过一回，也不知道吴别在哪个包房，他只能把服务生招呼过来。
　　“请问一下，吴别在哪个包房你知道吗？”
　　霍展颜身上淡淡的清檀香气让人很着迷，同作为女生的服务生嗅到后都忍不住脸红，只是在听到霍展颜声音的瞬间，服务生瞳孔放大，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刚才那种声音是从这个大美女喉咙里发出来的吗？
　　见服务生呆呆傻傻不太聪明的样子，霍展颜以为，对方要不是不方便透露房间号，要不是不知道，他刚想要自己去找，服务生又开口了。
　　“那位先生好像还在厕所。”服务生对吴别有印象，吴别跟霍展行在汀石大门口站着说了会儿话，自己又是服务他们包房的，也是自己带吴别去的厕所。
　　“哪个厕所？”
　　服务生小心翼翼指着不远处的厕所，小声道：“男厕所，您可能不太方便进去，要不要……”
　　没等服务生说完，霍展颜已经提着裙子，小跑着奔向厕所去了，他还没有将高跟鞋驯服，这一小截儿路都跑得东倒西歪。
　　到了厕所门口，霍展颜也不管厕所里有没有其他人，破门而入，“吴别！”
　　吴别虚脱地坐在马桶盖上，喝白酒喝吐的感觉不好受，反复吐了几次后，他觉得那点儿白酒好像倒灌进了他的大脑，他呼吸一口全是白酒味儿。
　　如果他喝得多吐成这样情有可原，可他只喝了半口啊，说出去都怕被人笑话。
　　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从脸上烧到了四肢，吴别现在又燥又急，但是他还没醉到神志不清，他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操，自己待会儿该怎么回去呢，是叫代驾呢，还是给陈显打电话？
　　吴别还没纠结清楚，一道熟悉的声音划破宁静。
　　“吴别！”
　　声音很耳熟，而且越来越近，吴别想回应来着，可他一用力，胃里又开始不舒服。
　　“唔……”
　　吴别靠着墙壁痛苦地哼鸣了一声，下一秒，厕所门从外面被一把推开，一个身穿长裙的长发“美女”出现在了男厕所。
　　“嗯？”
　　吴别眯着眼睛，觉得这“美女”越看越眼熟，忍不住脱口而出，“展颜？”
　　刺鼻的酒气让霍展颜忍不住皱眉，他一步上前，将吴别从里面拉了出来，随后将其带到洗手池边。
　　“怎么喝这么多酒？”
　　吴别表情有点抽搐，“就喝了一口、半口……”
　　“你明知道你自己酒量不好，还来喝酒。”霍展颜打开水龙头，“洗洗。”
　　在霍展颜的搀扶下，吴别凑到水龙头下漱口洗脸，冰凉的冷水刺激着吴别的神经，总算没那么晕乎了，他猛地一抬头，甩了霍展颜一身水。
　　“小心。”霍展颜没有怪他，语气里反倒是担心。
　　吴别嘿嘿一笑，一个趔趄撞进霍展颜怀里，双手捧住霍展颜的脸颊，兴奋道：“展颜？！”


第46章 
　　霍展颜本来就高，加上这双高跟鞋，吴别站他面前都得仰视，此时的吴别跟没长骨头一样，东倒西歪的，幸好霍展颜搂着，他才不至于往地上缩。
　　“怎么了？”
　　吴别那双不安分的手捏着霍展颜的脸颊揉搓，他像是脚底安了弹簧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上蹦跶，他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展颜的脸怎么都看不清楚。
　　“怎么看不清啊……展颜……”
　　霍展颜迁就吴别，弯下腰好让吴别看清楚，他刚想说话，厕所外有人在喊吴别的名字，下一秒厕所门一响，有人进来了。
　　“吴别？吴别你怎么样了啊？”吴别离席太久，秦锋亲自出来找人，听服务员说吴别在厕所，他这才进来看看的，谁知道刚进男厕所，看到吴别跟个大美女抱在一起，“呃……”
　　四十来岁的秦锋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一个大美女搂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的画面他还是头一次见。
　　“你是？”
　　霍展颜动了动嗓子，想起刚才那些人的反应，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妹子，说话声音不能太粗犷了，可他又没有变声器，夹也夹不出来，他眼珠子一动，单手箍住吴别的腰，将人搂在了怀里，又摸出手机打字给秦锋看。
　　“吴别对象。”
　　秦锋有点老花，加上喝了酒，看了半天才看清，“你是吴别对象啊？”
　　没听吴别说过啊，但看这架势，两人确实是认识的。
　　秦锋觉得打字的交流方式挺费劲，他冲着脖子比划了一下，“你不能说话吗？”
　　霍展颜又噼里啪啦打字，“嗓子坏了，最近不能说话。”
　　“哦，这样啊。”秦锋点点头，他也有点喝懵了，完全忘了吴别这“对象”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只见“大美女”又在哐哐打字，“吴别喝多了，我要带他回去。”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吴别酒量不行，秦锋看他这样子，继续待下去也没必要，“我叫人送你们吧。”
　　“大美女”一抬手，做了个拒绝的动作，秦锋有点呆滞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见“大美女”胳膊一伸，脱下高跟鞋，随后将醉得跟滩烂泥似的吴别扛到了肩上，步履平稳地走出了男厕所。
　　秦锋瞪大了眼睛，这漂亮丫头真有劲儿啊。
　　霍展行从包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黑长直大美女扛着吴别走出汀石的大门，这背影他看着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儿看过，只能冲一旁表情复杂的秦锋问道。
　　“那谁啊？”
　　“吴别对象。”秦锋回过神，“我还是头一次见吴别的对象，先前都没听吴别说过，长得可漂亮了。”
　　可能美女都是大差不差的，霍展行感叹一句，“那女孩个子挺高啊。”
　　“确实高，看着比吴别还高点，关键是力气还大，没想到吴别喜欢这型的，难怪他之前找不到对象，的确不好找，你看到她肩膀上的腱子肉没，给吴别一拳，吴别估计当场能晕过去。”
　　凭着吴别一开始给自己拍得照片，霍展颜很快找到吴别停车的位置，他从吴别兜里摸出了车钥匙，刚打开车门，吴别忽然挣扎起来。
　　“唔……”
　　“别动。”霍展颜按住吴别的胳膊，将高跟鞋放到副驾驶，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人塞进后座，他刚想起身，胳膊上一紧，被吴别一把搂住，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到了吴别身上。
　　“展颜！展颜，你声音怎么变这么粗了……”
　　吴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因为醉酒，他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双手捧住霍展颜的腮帮子用力，给人脸都捏变形了。
　　“你怎么来了啊展颜啊！”
　　吴别的语气很委屈，哼哼唧唧的，霍展颜没有着急起身，手肘撑在椅子上，一手扶住了吴别的手背。
　　“你怎么来了啊……宝贝……”吴别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两句。
　　霍展颜动了动喉结，压低声音回应他，“我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吴别跟多动症犯了似的，老是想起身，但是车里位置就那么大点，他跟霍展颜挤在一起已经很勉强了，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扑腾，他只能不断梗起脖子，努力往霍展颜面前凑，“想死我了，媳妇……”
　　霍展颜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吴别这么称呼自己，哪怕他知道是假的，知道吴别心目中的“展颜”另有其人，他心酸的同时还是觉得高兴。
　　“你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我没命回来见你……等台风一过，船一靠岸……我就马不停蹄地搭飞机回来……惊不惊喜？”
　　霍展颜在想，如果他是女生，那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吴别的时候，这些话他就能听到，他让吴别等了这么久，他真的好可恶。
　　“惊喜。”
　　吴别笑着攀住霍展颜的肩膀，“我给你买了礼物。”
　　“我收到了，都很喜欢。”霍展颜从领子掏出项链，“我一直都戴着的，其他东西我也好好收起来的。”
　　吴别不停眨着眼睛，终于看清了自己给展颜买的项链，“我一看到这条项链就想到了你，真合适，好看！”
　　吴别嘴里强调着“好看”，大手从霍展颜的脖子逐渐抚摸到了脸颊，“真……好看。”
　　霍展颜用脸颊蹭了蹭吴别的掌心，声音低沉又充满了哀伤，“吴别，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自己是霍展颜吗？又或者说，霍展颜就是展颜，吴别他清楚这一点吗？
　　“我当然知道！”吴别斩钉截铁，“你是我媳妇儿啊，我老婆！展颜！”
　　霍展颜摩挲着吴别的手背，他终于如愿摸到了吴别手背鼓起的青筋，没有反抗的吴别，会主动跟自己亲近的吴别。
　　他知道他自己是卑劣的，吴别现在神志不清，自己是趁人之危，可他还是不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老公。”
　　一听展颜喊“老公”，吴别还不自觉跟着笑，关切道：“宝贝儿你腿好了吗？”
　　都这样了，吴别还惦记展颜的腿。
　　霍展颜“嗯”了一声，吴别笑得比霍展颜还高兴，“那你能骑摩托车了，真好。”
　　“骑摩托车载你。”
　　吴别眉头紧蹙，摸了摸展颜垂在自己胸口的头发后五官又舒展开来，“男的坐后面也太不爷们儿了……但是你载我的话我还是愿意坐的……”
　　“那让你坐前面。”
　　“那你得搂着我。”吴别想想都美。
　　“像现在这样搂着吗？”
　　说话间，霍展颜圈住了吴别的腰，两人抱得更紧了些，吴别差点撞到他脸上。
　　在吴别扶稳后，他凑近看霍展颜的脸，视线始终停留在霍展颜嘴唇上。
　　“嘴怎么这么红啊？”
　　“化妆了。”
　　吴别没看出来，只觉得展颜的嘴唇看着很软，看得他口干舌燥，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殷红的舌尖看得霍展颜血脉偾张，他强压着内心的躁动，“老公，你亲我一下吧。”
　　吴别猛地捂住霍展颜的嘴，他说话都有些哆嗦，但还在义正言辞地批评展颜，“你不准……这样跟男的说话……你都不知道，男的都不正经……”
　　像展颜这样的小姑娘，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太多了，她还敢这么说话，不是让那些男的有机可乘吗？
　　吴别不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他是真心喜欢“展颜”，怕“展颜”被人欺负。
　　“不许了啊。”吴别一只手指压在霍展颜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霍展颜捏住吴别手把玩，忍不住咬了一口吴别的指尖，“我不跟别的男人这么说话，你亲不亲我？”
　　不知道为什么，吴别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是展颜初吻的念头，哪怕展颜再怎么主动，他还是不想吓着对方。
　　吴别起身的动作摇摇晃晃，还得霍展颜托着他的后背，他双手抚着霍展颜的脸，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展颜的下巴。
　　他刚想躺回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抱了起来，他整个人跨坐到展颜身上，没等他有反应，后脑勺被按住，柔软的嘴唇直接撞了上来。
　　吴别一开始有点懵，直到被展颜的舌尖撬开嘴唇才后知后觉，可展颜含住他的下唇后不再有动作，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别心下一横，他回来不就是为了跟展颜处对象的吗？处对象不亲不抱的，不就是在耍流氓？人家小姑娘这么主动，他装什么大尾巴狼？亲都亲了，自己会负责的，他抱住展颜的后背，加深了这个吻，将主动权拿回到自己手上。
　　暧昧的亲吻声在逼仄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吴别只教一遍，展颜学得很快，化被动为主动，不多时就能跟吴别有来有回。
　　等到两人都吻得气喘吁吁，霍展颜这才渐渐松开吴别，吴别被展颜这热情的架势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他用手指将蹭到展颜脸颊上的口红擦掉。
　　“给我宝贝儿……妆都蹭花了……”
　　小姑娘都爱美，展颜特地化妆来见自己，肯定是想漂漂亮亮的。
　　“明天我陪你去买新的……”
　　自己哪儿还有明天啊，霍展颜觉得自己像灰姑娘，可他比灰姑娘幸运一点，灰姑娘只能跟王子待到午夜十二点，他还能等到天亮。


第47章 
　　奥迪车里，吴别抱着霍展颜有一下没一下地接着吻，唇瓣贴在一起几乎难舍难分，霍展颜被淡淡的酒气熏得面红耳赤，他好像也有点醉了。
　　“吴别，我很想你。”霍展颜按住吴别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擦。
　　吴别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滑动在霍展颜的脸颊一侧，他心疼坏了，跟展颜保证道：“哥以后都不走了，哪儿都不去了，等你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你父母会答应把你嫁给我吗？一时半会儿不答应也没关系，我肯定想办法让他们答应。”
　　霍展颜听得动容，这一刻，他无比希望他是“展颜”，如果他是“展颜”的话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可他偏偏不是，他只能霸占“展颜”的身份，才能听到吴别的表白。
　　“吴别，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说到结婚吴别就来劲儿，酒精麻痹着他的舌头和神经，他说话都说不清楚，但是想跟展颜结婚的心情却是那样的鲜明强烈。
　　“结婚！我吴别这辈子……就一定要把你娶到手……然后我们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天天在一起……”
　　霍展颜轻笑一声，自己真的太过分了，不光骗了吴别，还让吴别的愿望落空，难怪吴别会这么讨厌他。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没办法，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喜欢吴别，没办法克制自己不来找吴别，他宁愿吴别怪他怨他，他不想看到吴别身边有其他的人。
　　“吴别，我爱你。”
　　原本傻乐的吴别表情逐渐凝固，定定地看着霍展颜，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
　　霍展颜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
　　“我也爱你。”吴别搂住霍展颜的肩膀，两人重新吻在一起。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霍展颜起身抬头，一道车前灯透过挡风玻璃直射他的眼睛，是有车进来找停车位，他低头看了眼吴别，吴别已经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霍展颜叹了口气，脱了外套给吴别盖上，随后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后，缓缓驶出了汀石的停车场。
　　躺在后座的人睡觉并不安分，时不时嘴里念叨几句梦话，“展颜……去哪儿了……”
　　霍展颜透过后视镜看向吴别的眼神里藏着悲伤，小半个月没见而已，他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他要怎么办才好？
　　吴别的车直接进小区的地下车库，都不需要跟门卫打招呼，霍展颜在里头绕了一圈，才找到吴别的停车位，停好车后，他又架着吴别下车。
　　此时的吴别已经睡得天昏地暗，加上醉酒，他跟滩烂泥没什么区别，所有的重量都靠霍展颜支撑，人跟货可不一样，一百斤的人失去意识，可比一百来斤的货重得多，霍展颜直接用扛的。
　　这个点儿把吴别送回家，肯定会惊动隔壁的陈显，霍展颜进了电梯，从包里摸出电梯卡，随后按下了九层。
　　租房一直都是展婷在帮忙打理，这是租下来这么久后，霍展颜第一次回来，家门一打开，家里联网的电器一个一个亮起，客厅也瞬间亮堂了起来，这房子在吴别楼上两层，跟吴别家的格局一模一样。
　　霍展颜把人扛进了房间，他自己穿着一身裙子行动实在不方便，打算进浴室冲个澡，换了衣服再来给吴别收拾收拾。
　　展婷是个做事仔细的人，家里的东西都备得很齐全，霍展颜简单冲了个澡出来，还在衣柜里找到了吴别之前借给他穿的运动服，等他折回房间，吴别已经踢了被子，西裤纽扣被解开，上衣也撩起来一截儿，露出了裤头和紧实的腹部。
　　看这架势，霍展颜估摸着应该是吴别睡着难受，想要自己脱衣服，脱到一半又睡着了。
　　霍展颜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打了盆水出来，脱了吴别的衣裤，给吴别好好擦擦，他来来回回换了三次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吴别身上的酒气总算没有那么浓烈。
　　“吴别。”
　　霍展颜坐到床边，暖色的床头照在吴别的脸上，自己哪儿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吴别，这样毫无防备，任人拿捏的吴别。
　　睡梦中的吴别像是听到了霍展颜的声音，轻哼了一声，顺势翻了个身，大剌剌地平躺在床上。
　　先前看过吴别的视频和照片，霍展颜对吴别身上的肌肉并不陌生，只是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他忍不住伸手戳碰，放松后的肌肉是柔软的，就像此刻的酣睡的吴别一样，没有任何攻击力。
　　“吴别。”
　　霍展颜不是在试探吴别是不是睡死了，他只是在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大手顺着吴别的胸肌移动到了脖子，掌心轻轻按压着凸起的喉结，虎口托住吴别的下巴。
　　温热的体温，和跳动的脉搏，一个有血有肉鲜活的吴别，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霍展颜俯身轻吻着吴别的脸颊，再是嘴唇，然后是下巴，最后是脖子，他的嘴唇敏锐地察觉到了吴别脖子上的青筋，他很想咬下去，想要在吴别身上留下印记，在牙关收紧的瞬间，他两腮用力，狠狠地吮了一口。
　　听到吴别吃痛地轻哼，霍展颜这才将人松开，可他不敢起身，哪怕房间里只有睡着的吴别和他自己，他都无法面对他自己的卑劣，他可耻地有反应了。
　　加速流动的血液像是冲进了霍展颜的大脑，他整个人又兴奋又晕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等了很久，身体的亢奋依旧没有减弱，他转头看向吴别垂在一旁的手。
　　良久，暧昧躁动的气氛充斥着整个房间，霍展颜单腿跪在床边，不敢看吴别的脸，喘着粗气收拾着吴别手上的东西，等收拾完后，他脚踩到地上，差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还是扶着床头才勉强站稳。
　　低头就是吴别的睡颜，霍展颜又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吴别的嘴唇，他不能再跟吴别待在一个房间，他控制不住的，对于他而言，吴别只是呼吸，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霍展颜赶忙帮吴别穿好衣服，随后端着水盆落荒而逃，他找了隔壁的房间躺下，他无法设想明天早上起来，吴别会记得多少，面对自己的时候，吴别又会是什么表情，可他感念当下，只是这一晚，就足够他回味一辈子。
　　昏暗的房间内，吴别捂着脑袋哼鸣，“嗯……展颜……我梦到跟你亲嘴了……”
　　自言自语后，房间里短暂安静了几秒，随后吴别爆发出苍白无力的苦笑。
　　他觉得很好笑，他自己比较可笑，哪儿来的展颜啊，他真的是喝多了，单身太久真的会出幻觉。
　　在床上躺到四肢能活动后，吴别闭着眼睛起床，凭着记忆先进厕所撒了个尿，又跟洗漱台前掬了捧冷水泼到脸上，被酒精腐蚀的脑子总算开始运作，身体的各项机能也逐渐恢复正常，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周遭的装修有点陌生，吴别手扶到镜子边缘，他的目光很快被脖子上的红痕给吸引，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展颜，你怎么来了？”
　　“老公……”
　　“老公你亲我一下吧。”
　　昨晚的一些片段在吴别脑子里反复播放，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长着一张女人的脸，那张模糊又熟悉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霍展颜？不可能吧？怎么可能？霍展颜那小子还在隔壁省上大学呢，就算是飞……
　　从客厅传来一阵响动，吴别浑身像是被电击一般忍不住战栗，不可能……
　　吴别飞快跑出浴室，拉开房门，过道上的灯亮着，没人……是自己幻听了吗？
　　不等吴别松口气，响声再次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吴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小跑着上前，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霍展颜。
　　听到脚步声后，原本面对煎蛋很犯难的霍展颜停下了手里的活，他一转身，眼里的诧异稍纵即逝，很快一脸坦然地跟吴别问好，“早，你醒了。”
　　吴别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从哪儿问题，“你怎么会在我家？”
　　霍展颜没有纠正吴别的说法，解释道：“你昨晚喝醉了，我带你回来的。”
　　吴别头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余光扫了沙发上的假发和长裙，他像是被雷劈了一道，所以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他做梦。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他怎么敢穿着女装招摇过市？怎么穿女装骗自己？自己怎么能跟一个男人接吻？
　　吴别的表情复杂，说不来到底是震惊还是气愤，总归是不好看的，霍展颜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出去！”吴别一步上前，一把揪住霍展颜的领口，他不想记起，也不想听霍展颜再提，高举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他呼吸急促，重复道，“从我家出去！”
　　霍展颜抿了抿嘴唇，声音小得可怜，“这是我家，你家在楼下。”
　　吴别惊恐抬头，打量四周后，他像是被人按住了脖子，想骂人又找不到立场，所有的脏话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他转身折回房间，抄起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第48章 
　　进了电梯，吴别手忙脚乱地摸出电梯卡，飞快按下7层的按键，短短两层楼的距离，他失重感特别强烈，在电梯到达7层的时候，他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像是猛地砸在了地上，险些让他招架不住。
　　电梯门缓缓打开，吴别忽然意识到这个点儿可能遇上陈显和沈计雪，他不由屏住呼吸，从撕开的门缝朝外张望，确认门外空无一人，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
　　吴别不敢多耽搁，赶紧上前开门，关上家门的一瞬间，他死死靠着门板，这种天气，硬是他后背紧张出了一层细汗。
　　怎么会这样？
　　吴别无力地闭上眼睛，他就算是喝昏了头，也不该跟霍展颜亲嘴啊？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算霍展颜长得雌雄莫辨，隔着手机自己没法分辨也就算了，站在自己面前还能不知道是男是女吗？
　　还有霍展颜刚刚什么意思？
　　吴别霍地睁开眼睛，什么叫那是他家？他搬到自己楼上来了？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一股怒火直冲吴别的天灵盖，他今天一定要把霍展颜的头给拧下来，不然这小子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
　　吴别火冒三丈地拉开家门，按电梯的手都格外用力，等搭上电梯，在按楼层的时候，吴别蒙了，他没有霍展颜家里的电梯卡，根本上不了9楼。
　　操！
　　现在的小区，到底是防贼，还是在变相禁止邻里间往来！
　　自己上不去，吴别只能叫霍展颜滚下来，他刚伸手去摸手机，兜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操！操！
　　他的手机是不是落在霍展颜家里了！
　　操！
　　吴别气得恨不得原地跳脚，他怎么这么倒霉啊！他找谁说理去！
　　就在吴别杵在电梯里不上不下的时候，隔壁陈显家的门突然打开，陈显和沈计雪那架势是要出门，见到吴别的瞬间，三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沈计雪先反应过来。
　　“你提着套衣服准备去哪儿啊？”
　　吴别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借给霍展颜的运动服，手里提着是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西装，他这身打扮，不管编什么理由都显得很古怪。
　　陈显也在这时接过话，“你又要出门吗？昨天晚上还说等你吃夜宵呢，也不知道你几点回来的。”
　　自己现在是该出门，还是该回家呢？
　　吴别咽了咽唾沫，脑子在飞速运转，好不容易找了个听起来像话的理由，“昨天晚上喝多了，吐得衣服上到处都是，我想拿下去干洗呢。”
　　“那正好一起下去吧。”说罢，陈显和沈计雪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吴别痛苦地别过脸，只能硬着头皮跟两人下楼。
　　沈计雪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吴别的穿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他总觉得吴别这套运动服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见过的，但是吴别上班不会穿这种款式的衣服，而且据他了解，这套衣服应该是被吴别压箱底了，那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呢？
　　“看什么？”哪怕是心虚，吴别还是忍不住跟沈计雪抬杠，只有声音大一点，才能让他镇定一些。
　　沈计雪瘪瘪嘴，“穿得真恶心。”
　　吴别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运动服配的皮鞋，确实挺恶心的，但是他哪儿能承认。
　　“你才恶心。”
　　小学生打嘴仗，陈显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好了，你俩都少说一句，吴别，我跟阿雪去买菜，中午过来吃午饭。”
　　看在午饭的面子上，吴别不跟沈计雪一般见识，电梯一到一楼，他正准备嚣张走出去，结果在一楼大厅的沙发那儿，看到霍展颜。
　　“走啊。”陈显差点撞上吴别的后脑勺，哪有走着走着就停下来的。
　　吴别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这小子怎么会下楼来的？正好霍展颜也看到了他，他用眼神警告霍展颜，不准胡言乱语。
　　“诶？这不是……”陈显一时间想不起霍展颜的名字。
　　倒是一旁沈计雪提醒了他，“霍展颜，住我们楼上的，你见过？”
　　“对对对！上回下大雨正好跟他碰上。”
　　霍展颜从容起身，很自然地跟几人打招呼，那镇定的模样，真像是偶遇，“你们一起出门啊？”
　　“出门买菜，吴别拿衣服去干洗，你呢？”
　　霍展颜目光很快扫过吴别，垂下眼皮，“我等人呢。”
　　寒暄几句过后，陈显和沈计雪着急去买菜，便催促吴别离开，跟霍展颜招呼了一声，“那你慢慢等，我们就先走了。”
　　吴别脑子嗡嗡的，上回下大雨的时候陈显就见过霍展颜，霍展颜那小子真的太无法无天了，他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接近陈显他们。
　　跟着陈显他们走出侧门，吴别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陈显见他魂不守舍，叮嘱道：“那我们先走了，中午吃饭的事情你别忘了。”
　　吴别胡乱点头，等到陈显他们走远，他立马掉头回头，一进七栋的大楼，霍展颜果然还没走，吴别将手上东西一扔，疾步冲到霍展颜跟前，一把将人按倒在了沙发上，拳头直接砸在霍展颜的脸颊。
　　霍展颜被打得脑袋一歪，脸颊一侧迅速红了一块儿，嘴角也渗出了血，早上没有挨打他还有点意外，这会儿拳头砸到脸上他莫名觉得轻松了。
　　见红后，吴别抬着的手没有再落下来，他剧烈起伏的后背也渐渐放松，看霍展颜的眼神也没那么凶狠。
　　霍展颜抬着眼皮，点漆似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消气了？”
　　“我先前没跟你说清楚吗？我让你别缠着我，你还敢背地里招惹我朋友？还敢来我家楼上租房子，你真的是活腻了。”
　　霍展颜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深吸一口气，坦率道：“那我跟你道歉，上回确实是借着你朋友的名义，才能进到你们小区来的，但是我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你，他也不知道我们认识，至于在你家楼上租房子，你喜欢‘展颜’的时候，不也是没钱都会换钱给她吗？我喜欢你，我想接近你，不是很正常？”
　　吴别被霍展颜这套恋爱理论打得措手不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揪住霍展颜的衣领，“我他妈警告你，你不要再在说我面前这些话，搬走！”
　　“为什么？”
　　吴别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什么为什么？我让你搬走，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吴别。”霍展颜郑重其事喊着吴别的名字，“你是不是怕了？”
　　吴别这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激将法，他嗤笑一声，有些好笑地看着霍展颜，“我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会怕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
　　“你怕你喜欢上我。”
　　短短七个字，每个字都触及吴别的底线，他恨不得跳起来再给霍展颜几拳，“你以为你是同性恋，全世界都得是同性恋，你们同性恋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
　　霍展颜看向吴别的目光格外坚定，“或者说，你已经有点喜欢我了，有点舍不得我，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吴别气笑了，“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我有什么可舍不得？我巴不得你……”
　　没等吴别说完话，霍展颜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屏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吴别眼前。
　　霍展颜质问道：“那你为什么用我上次拍的照片当手机壁纸呢？”
　　虽然照片上没有人出镜，但是这是霍展颜拍的，他自然认得，这就是他跟吴别在山顶放烟花的那次。
　　原本火冒三丈的吴别张了张嘴，硬是没有发出声音，脖子上的青筋更加明显。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就是‘展颜’，和你聊天的是我，和你语音的是我，和你视频的是我，和你谈恋爱的还是我，我原本也很后悔骗你，很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你有一点点动摇，都算给我希望，你让我看到希望，我就不可能知难而退，我就是喜欢你。”
　　早上没跟霍展颜动手，是因为吴别除了羞愤，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因为他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说不清到底是谁起的头，但是他确实给了霍展颜回应，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酒后神志不清，还是酒后放大了情绪，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管是哪种想法，吴别都无法接受，他一把夺过霍展颜手里的手机，冷着脸道：“就算全世界女人死绝，我都不会是同性恋，你死了这条心吧。”
　　撂下这句狠话后，吴别捡起地上的衣服，径直上了电梯，留霍展颜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
　　霍展颜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上的血，他差一点儿就死心了，可是吴别是你不够心狠。
　　回来的路上经过干洗店，沈计雪鬼使神差地拉着陈显进去，随口跟老板问道：“请问，刚刚有人拿西装过来干洗吗？”
　　老板摇摇头，“一早上还没开张呢。”
　　“谢谢。”沈计雪又拽着陈显出了干洗店。
　　陈显不明所以，“怎么啦？”
　　沈计雪想起自己是在哪儿看过那套运动服了，是在霍展颜身上，特别巧的是，也是在电梯里遇到了霍展颜，每次都有吴别在场，但是每次他俩都表现得不认识。
　　“怎么不说话啊？”陈显见沈计雪若有所思。
　　沈计雪耸耸肩，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吴别跟霍展颜怪怪的。


第49章 
　　一进电梯，吴别有点绷不住了，他抽出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又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那张照片当手机壁纸，如果说非要解释，可能是觉得霍展颜拍得还行，照片刚好没有露脸，就算被人看到，除了他跟霍展颜之外，没人知道照片上的两人是谁。
　　可偏偏就有这么巧，偏偏就被霍展颜这小子逮个正着，老天爷，一定要这么耍自己吗？
　　对上电梯上的玻璃，吴别正好在里头看到自己的模样，他穿得确实有点滑稽，脖子上的吻痕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操！
　　吴别赶忙凑上前，反复揉搓，除了脖子上红了一块儿外，吻痕的痕迹完全没有减淡。
　　这要是被沈计雪看到，他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一下电梯，吴别飞快冲进家门，直奔浴室，在花洒下反反复复搓了好几次，搓到小麦色的皮肤有点发红，他这才肯放过自己。
　　还没等吴别擦干水渍穿衣服，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过一看，是陈显发来的消息，说是他俩已经回来了，叫自己看着时间过去吃饭。
　　吴别放下手机，摸了一把镜子上的水雾，自己的狼狈一览无余，他的手不自觉触碰到了嘴唇，跟霍展颜接吻的感觉已经模糊，他也不记得哪一次是自己主动，哪一次是霍展颜主动。
　　他的手又慢慢挪到了脖子上的红痕，吻痕的颜色很深，他完全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要命。
　　吴别不敢往深了想，扯过架子上的毛巾，胡乱擦干身上的水珠，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领子稍微高一点的短袖给自己套上。
　　从自己家里出来，吴别发现隔壁的大门敞开着，没等他上前，从里头传来了交谈声，那声音越听越耳熟。
　　“我就是周末回来住两天，平时都在隔壁上大学。”
　　霍展颜？！
　　吴别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从后脑勺给他来了一闷棍，他完全来不及思考，冲进陈显家，见霍展颜红着嘴角跟沈计雪正聊得起劲，自己的出现，他一点都不意外，表情毫无波澜。
　　大概是自己的动静太大，沈计雪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后面有鬼在追你吗？”
　　吴别脑子都不转了，他难得没跟沈计雪打嘴仗，麻木的舌头在口腔里打转，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们……”
　　正巧这个时候陈显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跟吴别解释道：“我刚跟阿雪回来，见小霍还在一楼大厅待着，一问才知道他是一个人住，就叫他一块儿吃饭。”
　　吴别的表情黑了白，白了又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拽着陈显走到一旁，压着声音和火气道：“这他妈的都不认识你往家里领，你心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要不是搬到了一梯两户的电梯房，先前在筒子楼，也会招呼邻居来家里吃饭的。
　　“这不是邻居嘛，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吴别真想把陈显脑子劈开好好研究研究，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那他妈能一样吗？以前筒子楼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现在他是陌生人。”
　　先前自己网恋的时候陈显不是挺警惕，挺有防范意识的吗？怎么现在又跟小脑萎缩了似的，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多来往几次不就熟了？”陈显解释道，“问了才知道，他现在一个人住，大学生估计也不会做饭，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而且他好像跟他对象吵架了，你看看他那脸被打的，怪可怜的。”
　　他可怜？谁来可怜自己？他是活该！
　　人都在客厅里，即便是声音再小也能听到，沈计雪趁机接过话，“你对象下手也太狠了，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原本沈计雪是冲着霍展颜说的，说到最后，他忽然叫了吴别的名字，“吴别，你说是不是？”
　　吴别嘴角抽搐，总觉得沈计雪的眼神暧昧，意有所指，但面上还得强装镇定，强颜欢笑，点了点头。
　　陈显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还跟沈计雪一唱一和，“对呀，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动手打人啊。”
　　霍展颜垂下眼睛，充满愧疚道：“也不怪他，都是我，是我骗了他，所以他才跟我生气的。”
　　毕竟是霍展颜的对象，霍展颜都舍不得说对方坏话，陈显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当和事佬。
　　“小霍，擦了药就赶紧过来吃饭吧，吴别，帮忙拿一下碗筷。”
　　算霍展颜运气好，陈显今天做的都是几道清淡的菜，他有点伤口也能吃。
　　霍展颜这小子嘴甜，夸得陈显心花怒放，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看陈显看得比什么都紧的沈计雪，今天居然对霍展颜没有防备。
　　“原来你们是做航运生意的啊？开船出海很好玩吧？”
　　连跟当初勾搭自己的话术都一样，霍展颜这小子，果然没有看着那么单纯，这套说辞对于大龄男性来说很受用，霍展颜脸蛋精致，漂亮的双眼中投射出向往憧憬的神色，确实很能唬人。
　　就连陈显这种老实人，也毫无招架之力，越说越起劲。
　　平时有人跟陈显说这么多，沈计雪早就吃干醋了，今天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不光不打断，偶尔还能搭上一两句话，对霍展颜的态度特别友好。
　　吴别在心里咆哮，沈计雪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个时候就该骂霍展颜啊，骂得他狗血淋头，顺势再将霍展颜轰出去才对，沈计雪今天到底怎么了？
　　就在吴别咬着筷子瞎捉摸的时候，霍展颜忽然点他的名字，“别哥，怎么不说话啊？”
　　吴别嘴上一哆嗦，差点没有咬到舌头，他咬着牙，笑得有些勉强，“听着呢。”
　　自己真是小看了霍展颜，他不光演技好，胆子也大，不然当初也不敢装女的骗了自己那么久。
　　“我下午就得回学校了。”霍展颜忽然掏出手机，“平时家里没人，我想跟你们留个联系方式，要是家里有什么事的话，还得麻烦你们照应一下。”
　　吴别原是想装作没听到的，但是霍展颜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像是就在等着跟他交换手机号码，在陈显和沈计雪的注视下，他硬着头皮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手机刚响，沈计雪忽然伸手，吓得吴别一把夺过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几人错愕地看着吴别，不知道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沈计雪也故作吃惊，顺手拿过了放在吴别手边的餐巾纸，“你干什么？餐巾纸你也要抢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吴别舌头跟打结了一样，硬是憋不出来一个字，接下来的这顿饭，他味同嚼蜡，时时刻刻提防着霍展颜胡言乱语不说，还得分心出来回应他们几句。
　　一顿饭吃下，吴别碗里的米饭还剩大半碗，陈显见状问道：“怎么剩了这么多？”
　　“昨天晚上喝多了，还没饿。”
　　饭也吃了，人也都认识了，霍展颜主动开口道：“我周一还得上课，这周学校的事情比较多，想提前回去，我就不打扰了。”
　　吴别一听，赶忙起身，“我送送你吧，顺便下楼买烟。”
　　“谢谢哥。”霍展颜没在怕的，冲着吴别开朗一笑。
　　既然吴别去送霍展颜，陈显也就没有凑热闹，“那小霍慢走啊，以后有时间常来玩。”
　　防盗门一关上，吴别嘴角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霍展颜快他一步，将人一把拉进了电梯，摸出电梯卡后按下了九楼的按键。
　　“你他妈找死，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霍展颜顺手将电梯卡塞到吴别兜里，又捏着吴别的手指在自己门锁上录下了指纹。
　　吴别被他这一套操作给整得不知道该从哪儿骂起，“你有病？”
　　“我真的要回学校，我只有周末有时间，我没骗你，所以我把电梯卡和指纹锁都给你。”
　　这关他吴别什么事？
　　“跟我有屁关系？”
　　霍展颜自说自话，“我平时没空，是我妹妹叫人来打扫的，虽然是叫得家政，但是我妹妹作为中学生学业还是挺紧的，我不想她分心，你帮我吧。”
　　那理直气壮的语气活像是吴别欠他的，必须得答应他一样。
　　“关我屁事！不行你就把房子退了。”
　　“你刚刚不是答应了吗？”
　　那是自己想答应的吗？霍展颜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那种情况下不答应能行吗？
　　霍展颜抠着衣角，装作一副不懂成年人社交礼仪的模样，“反正你都答应了。”
　　“嘶。”
　　吴别四下看了一圈，他恨不得当即抄起地上的垃圾桶砸到霍展颜脑袋上。
　　霍展颜赶忙道：“我没有跟你朋友他们说我俩的关系，我只想以后遇到了，就不用躲躲藏藏的。”
　　“我俩什么关系啊？”吴别火冒三丈地反问，“麻烦你搞清楚，我跟你屁关系没有。”
　　霍展颜一脸受伤地看着他，“我单方面喜欢你的关系。”
　　吴别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操了，如果非要反驳的话，反倒显得他跟霍展颜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不反驳的话，吴别又觉得憋屈。
　　陈显出来擦桌子正好看到沈计雪打开门站在门口，“阿雪，你干什么呢？”
　　沈计雪一脸微妙地看着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9”，他敢笃定，吴别跟霍展颜认识，至于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现在还不好说。
　　他转头跟陈显笑笑，“没什么。”


第50章 
　　霍展颜没有说谎，他是真的着急赶回学校，从租房小区出来，他打了车直接回家拿东西，展婷正在房间跟家教补课，在楼梯拐角处，他碰上了正要出门的霍展行。
　　“嘶，你脸怎么回事？”霍展行昨天喝了点酒，取消了今天早上的会议，到下午才准备去公司，没想到撞见回家的霍展颜。
　　霍展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忘了他脸上挂彩的事情，胡乱找了个借口，“骑车摔的。”
　　“我不是叫你小心点吗？上回进医院的事情还没吸取教训？”
　　也就是为了吴别撒谎，不然霍展颜高低跟他大哥争辩几句，“知道了知道了。”
　　“你还不耐烦？摩托车那玩意儿确实不太安全，你要真想玩车，回头我叫人给你换一辆。”
　　“不换。”霍展颜敷衍道，“以后再说吧，我今天要回学校。”
　　霍展行看着霍展颜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扯着嗓子道：“你就回来一天，结果还在外面留宿，你是想家了吗？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话问完的时候，霍展颜已经不见了踪影，霍展行骂骂咧咧下楼，连饭都懒得吃，打算开车出门，一进车库，霍展颜的那辆摩托车停在车库最里头的位置。
　　外面这么多车堵着，霍展颜是怎么把摩托车骑出去的？他压根儿就没骑车，跟自己说瞎话呢。
　　霍展行转念一想，这小子是不是跟人抢对象被人打了，所以才不好意思直说，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自己？
　　算了，孩子大了，恋爱还能不让人谈了？想着自己弟弟搞对象，总不能让女方花钱，霍展行又叫助理给霍展颜的卡打了一笔钱。
　　银行进账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霍展颜刚好站在霍展婷的房间门口，他茫然地看着那串数字，又到发零用钱的日子了吗？
　　这一打岔，霍展颜也打消了打断展婷上课的想法，收拾好东西，给展婷发了条消息。
　　“展婷，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帮二哥在租房里多准备些水培的绿植，我回学校了。”
　　从窗外传来了车子的引擎声，霍展婷看了眼手机后，立马起身，刚好看到她二哥坐进了出租车里。
　　“诶？婷婷，我们还在上课。”正讲得起劲的女大学生推了一下她滑到鼻尖的眼镜，懵逼地看着突然起身的霍展婷。
　　霍展婷摆摆手，“今天到这儿吧，我要出门办事。”
　　女大学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总觉得时间不到就走人不太好，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时间还没到。”
　　一周就一次，这家人给的补课费不少，自己不能拿钱不办事啊，现在有钱人家的小姐也太我行我素了，尤其是霍展婷，人看着不大，行为举止格外老成。
　　霍展婷根本不听她说了什么，自顾自道：“我要出门，顺道叫司机送你回学校。”
　　女大学生的时间原本是计算好的，给霍展婷补完课，半小时走到山下的公交车站，正好赶得上公交，这个点儿下山的话，公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自己打车回去不太划算，她完全拒绝不了霍展婷要送她回去的建议。
　　“那……那好吧……”
　　这一路上，女大学生一直在跟霍展婷商量周天将落下的课程补回来的事，霍展婷被她吵得不行，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
　　“不用。”霍展婷果断拒绝，示意司机开车门，随后又跟女大学生道，“到了，你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老板不答应，女大学生也没办法，抿着嘴唇，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她刚下车，私家车飞速从她身边开走。
　　看着远去的私家车，女大学生惶恐，“不会是嫌自己讲得不好吧？”
　　二哥交代自己的事情，霍展婷从不拖到第二天，亲自去花卉市场挑了一堆水培植物，又叫人现在搬到租房那边去。
　　到了小区后，霍展婷让司机在门口等着，自己跟着花卉市场的工人上楼。
　　霍展颜家的电梯卡在吴别兜里已经小半天了，他每每将手伸进兜里的时候都觉得烫手，霍展颜凭什么硬塞给自己，自己又为什么要收啊？
　　“不行。”
　　吴别猛地起身，他不能被霍展颜牵着鼻子走，不能霍展颜说什么就是什么，楼上的房子，跟他吴别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就把电梯卡放到楼上去。
　　吴别也没耽搁，轻手轻脚地跑进了电梯，按下直达九层的按键，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明知道这层另一套房子没人住，他还是怕被人知道自己进了霍展颜家这件事。
　　用了无数次的指纹锁，这一刻是那么的陌生，在听到“滴”的一声开门时，吴别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拉住门扳手，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只是来还东西的，把电梯卡放下就立马离开。
　　做好了心理建设，吴别缓缓拉开霍展颜家的大门，先前来过一次，可当时太混乱，太匆忙，自己并没有太留意家里的装修。
　　九楼这房子被买有段时间了，好像房主一直在外地，基本上不怎么回来，所以一直闲置着，看这家里的家具很多都是全新的，应该是霍展颜来了之后自己置办的。
　　这小子也就是家里有点闲钱，租房子换家具都不带心疼的，就这房租一般的大学生都拿不出来，他们船上工作好多年的水手都拿不到这么高的月薪，霍展颜倒好，他说租就租，租完还拿来空着，一点都不心疼钱。
　　他爷爷的，当初自己还心疼他孤身一人在医院，生怕他没钱用，说不定人家兜里的钱比自己还多，看着自己转的那点零钱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偷笑。
　　吴别越想越气，余光瞥到了沙发旁的灯架，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从瑟堡给霍展颜带回来的礼物。
　　他记得那天他叮铃咣当一身去医院，就是为了见展颜，在知道被骗后，他很生气，他已经想不起来他把那么多东西扔哪儿了，原来霍展颜说的收好了，是真的收好了。
　　偶然看到这些礼物，吴别脑子里还是会闪过在船上跟展颜语音视频的画面，这些画面甚至会和霍展颜的脸重合，不管自己承不承认，展颜就是霍展颜本人。
　　从背后忽然传来电梯的声音，吴别还在伤春悲秋呢，完全在状况之外，一转头，见一个眼熟的小姑娘带着一大群大老爷们儿下了电梯。
　　几人面面相觑，那些个男的手里都搬着绿植，为首的男人冲小姑娘问道：“是这家吗？”
　　小姑娘点点头，给工人们让出位置，目光始终停留在吴别身上。
　　这双眼睛……
　　吴别思来想去，总算是想起在哪儿见过，跟霍展颜很像，那天在医院，这个小丫头也在，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她是霍展颜的妹妹。
　　霍展婷当然记得这个当着她面把二哥暴打一顿的男人，她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充满戒备和警惕，但她陡然反应过来，男人能出现在租房里，肯定是二哥给的电梯卡和指纹锁，一切的不悦渐渐化成了迷茫。
　　“你是吴别吧。”霍展婷主动开口。
　　吴别一挑眉，有点意外，同时也点无力，他跟霍展颜那点破事居然被这个黄毛丫头知道了。
　　“你是霍展颜的妹妹。”
　　“霍展婷。”
　　霍展婷跟霍展颜长得又像又不像，眼睛像，别的地方不太像，性格就更不像了，小小年纪还冷冰冰的，小姑娘的长相估计会更像爸爸一点，不过也是个美人坯子。
　　吴别也不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从兜里摸出电梯卡，“霍展婷？正好，这电梯卡记得替我还给你哥。”
　　霍展婷站着没动，完全没有将卡接过去的意思。
　　吴别一脸困惑，“拿着啊。”
　　“不行。”霍展婷摇头，“我二哥给你的，我不能替他收回来，你真要还，就自己还给他。”
　　虽然自己对吴别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二哥来这儿租房子就是为了他，自己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能把二哥的事情搅黄了。
　　等绿植放好后，霍展婷带着人就要下楼，吴别捏着电梯卡又追了上去，在逼仄的电梯里，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好悬没超重。
　　当着这么多人，吴别挺不好意思说他跟霍展颜那点破事的，压低了声音跟霍展婷说道：“他非要塞给我的，他现在又去学校了，我上哪儿去还给他啊，你不是他妹妹吗？你还给他正好。”
　　“不要。”霍展婷果断拒绝，“我二哥专门为你租的房子，电梯卡他给你的，你就拿着。”
　　这话说的，好像是霍展颜包养了自己，特意为自己租了个房子，金屋藏娇一样，一旁的几个工人看吴别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什么为了我？”吴别舌头打结，这丫头不会说话就别说，“你让他把房子退了。”
　　“我二哥又不会听我的话，他为你租的，你自己跟他说吧。”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霍展婷带着一群男人浩浩荡荡出了七栋大门，其中还有人时不时回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吴别。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吴别这才回过神，骂骂咧咧道：“我……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让人火大。”


第51章 
　　吴别算是一脸懵逼地回到家，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热，霍展颜的消息便发来了，他俩许久没有微信往来，看到“seagull”的名字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点进微信消息，霍展颜先是发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随后附上了文字，“别哥，我妹妹给我送了几盆绿植，家里没人的时候，你帮我换一下水吧。”
　　说到霍展婷自己就来气，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难怪他俩是兄妹呢，理直气壮的语气真叫人火大。
　　吴别二话不说，拨通了霍展颜的语音，大概是霍展颜守着手机在等待自己的回复，接通语音也格外迅速。
　　像是没料到吴别会主动联系自己，霍展颜语气中的兴奋几乎溢出手机，“别哥！”
　　哥！哥！哥！哥个毛！
　　吴别一肚子火，听到霍展颜的声音后，这把火烧得更旺了，“你是我哥！你租的那房子跟我有鸡毛关系啊？你这么能耐你叫你妹回来给你伺候你那些绿植啊！”
　　反正自从身份败露后，吴别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挺恶劣，霍展颜听惯了吴别发脾气的语气，他也不害怕，放低了姿态，跟吴别撒娇。
　　“我妹妹是中学生，她一周能过去一趟就不错了，水培的绿植要经常换水的，她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她特意给我买的，花了不少钱呢，我总不能浪费我妹妹的心意吧。”
　　还搞道德绑架这套，吴别冷嗤一声，“你这么有钱，雇个人来给你换水啊。”
　　“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我家。”
　　一句话，把吴别堵得哑口无言，再顺着霍展颜的意思说下去，这话就说得暧昧了，可自己总不能接受这烂摊子。
　　吴别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霍展颜，我知道你家有钱，但是你还在上学，始终花的是你爸妈的钱，你用不着把你爸妈的钱花到我一个大男人身上。”
　　吴别知道霍展颜是真的喜欢他，所以他也难得能一本正经教育霍展颜几句，他觉得，霍展颜作为大学生，应该懂点事的。
　　电话那头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霍展颜不紧不慢开口，“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霍展颜明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吴别非但没有觉得松口气，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呃……”吴别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霍展颜又开了口，“那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还是你帮我换水吧。”
　　吴别脑子里乱糟糟的，霍展颜态度又很腻歪，一想到那些绿植不便宜，没人打理很容易枯萎，他头脑一热，应了下来。
　　这一答应下来吴别就后悔了，霍展颜这小子跟人形电子闹钟一样，每天到点儿就给他发消息。
　　“别哥，今天别忘了换水。”
　　吴别刚下班回家洗了个澡出来，就接到了霍展颜的消息，他冷漠地回了个“哦”，穿上外套还没走出家门，又收到了霍展颜的回复。
　　“拍给我看看吧。”
　　这小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吴别极其不耐烦地揣上手机，跟做贼似的上了电梯，等到了九层后，他迅速开门进入霍展颜家里。
　　吴别熟门熟路地抱着绿植进入浴室换水，霍展颜这小子一点都不消停，非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视频。
　　“你非得在这个时候给我打视频吗？！”吴别飞快接起视频，顺手将手机放到了水池旁。
　　这视角看到最多的地方就是天花板，吴别只在镜头前露出一个紧蹙的眉头，但霍展颜依旧满足。
　　“别哥，我以为你不方便拍照呢。”
　　吴别转头横了镜头一眼，这小子在说什么屁话，“难道我不方便拍照片，就方便接视频了吗？”
　　本来就是随口找的一个借口而已，霍展颜没反驳，他贪婪地盯着吴别的眼睛，自己的视线太过灼热，连低头忙碌的吴别都感应到了，当吴别转头看向手机时，霍展颜赶忙开口。
　　“我听我妹妹说，水龙头里出来的是碱性水，得静置一个晚上才适合养花呢。”
　　吴别手上一顿，眉头皱得更深，“这么麻烦？你怎么不早说？”
　　想到这些玩意儿都精贵，吴别有点担心，会不会就这么被自己给养死了。
　　“我都说了我不懂这些，都叫你雇个专业的人来了。”
　　霍展颜只是话赶话，“我就随便一说，这么娇生惯养的话，也活不久，真要是养死了，回头我叫我妹妹换几盆容易活的。”
　　吴别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劲，自己凭什么还得帮霍展颜养花？
　　不等吴别开口，霍展颜冷不丁喊了吴别一声，“别哥。”
　　“干嘛？”吴别挺烦霍展颜的，霍展颜爱撒娇，特别腻歪，以前跟自己视频的时候开变声器，女孩跟自己这么说话，吴别觉得身心舒畅，一男的跟自己这么黏黏糊糊的，他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这周末你有空吗？”
　　“没空。”吴别不假思索，他不用猜都知道，这小子估计又想回来跟自己见面，“我说了，你少在我身上打主意，你就算回来，我也不会见你的。”
　　霍展颜耸耸肩，解释道：“我没说要回来，最近学校活动多，我还挺忙的。”
　　哼，霍展颜最好是忙，忙到没空整天给自己打电话监督浇花。
　　“这周末我参加了公路自行车赛，你来看我呗。”
　　吴别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展颜到底明不明白，他俩啥关系都没有，自己躲他都来不及，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叫自己周末赶去另一个城市看他。
　　人无语到一定程度是会笑出声的，吴别嗤笑一声。
　　“我把你脑子打坏了吗？”
　　霍展颜装作听不懂吴别的阴阳怪气，他垂着眼睛，修长的睫毛下只剩一片阴影，“别的参赛选手都有亲友来观赛的。”
　　“你也可以叫你的亲友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出车祸住院我爸妈都没来看过我几次，我大哥更不会来，他工作忙，我妹妹倒是愿意来，但是她现在的学业那么重，哪儿来的时间。”
　　合着就他吴别闲来无事呗，就算自己工作比较清闲，那也不是去观赛的理由，他为什么要去观赛啊，他就纳了闷了。
　　“叫你同学去。”
　　“我室友他们会去，但是那不一样，我就想你来。”
　　吴别不想听霍展颜说这些，“我来你奶奶家个二舅，你脑子进水了是吧？你在我家楼上租个房子，还得我来帮你浇花，弄得我每天跟做贼一样，完事儿了现在还要我去隔壁省看你比赛，我让你把房子退了，别净给我找事。”
　　“那你当面把电梯卡还给我。”霍展颜不怕死地跟吴别提要求，还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故意激吴别，“就跟我见个面你都不敢，你就这么怕我？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才不敢面对我？”
　　吴别气极反笑，“你小子真的是属陀螺的，欠抽，你给我等着，周五我把电梯卡塞到你嗓子眼儿里。”
　　从九楼下来，吴别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好像又着了霍展颜那小子的道，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周末去观赛的事情。
　　“操！”吴别骂骂咧咧，自己这暴脾气，怎么每次都控不住，每次都往霍展颜下的套里钻呢？
　　行，自己都当是去还电梯卡，等电梯卡还了，自己也少一些破事。
　　吴别刚要抬手解指纹锁，隔壁的门先从里头被推开，陈显和沈计雪一块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吴别这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在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已经下了电梯。
　　“又出去啊？”陈显随口问道，“对了，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不等陈显把话说完，吴别抬手拒绝，自己已经答应了霍展颜周末观赛，虽然自己并不情愿跟霍展颜见面，但是也不想当陈显和沈计雪的电灯泡。
　　“不去。”说完，吴别飞快躲进了自家门后。
　　看着紧闭的防盗门，陈显一脸错愕，“拒绝得这么干脆？都不听听我们的目的地，不想知道有哪些人参加吗？”
　　沈计雪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符号，吴别又是从楼上下来的，他淡淡道：“说不定你们前单位的那几个老同事白忙活一场，吴别现在对相亲不感兴趣。”
　　“不可能吧？他不是老嚷嚷着要找对象吗？有女人在场，他会不想去？”经沈计雪一提醒，陈显想起公司现在传得吴别的八卦，“上回不是有人送吴别花吗？他不会背着我们跟哪个女人处对象了吧？”
　　沈计雪瘪瘪嘴，“谁知道呢。”
　　谁知道是男是女呢，还真不好说，吴别有多讨厌同性恋，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但要是吴别真跟男的不清不楚的，那就有意思了。
　　“你还别说，前几天我遇到老秦，他也在跟我打听吴别对象的事情，他说什么吴别那个对象长得可漂亮了，个子又高，比吴别都还高，我当时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我没听吴别提起过啊。”
　　沈计雪勾起嘴角，无风不起浪，不会真的这么有意思吧？
　　“兴许吴别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第52章 
　　“哥，你出发了吗？”
　　对于自己要不要去隔壁省找霍展颜这事，吴别一直很纠结，到了周五下班的时候，他还没有决定好，在看到霍展颜的消息那刻，吴别有些烦躁。
　　在霍展颜这儿，自己完全没有要信守承诺的道理，而且他当时也不算是答应了霍展颜的要求，最多只能算是气急了撂狠话罢了。现在这个年头，连说狠话都得负责了吗？
　　等自己冷静下来细想一阵后，吴别愈发觉得没有去的理由，他明明知道的，去了就会跟霍展颜见面，他不该对霍展颜心软的。
　　大概是没有等到吴别的回复，霍展颜迫不及待地又给吴别打了电话，吴别一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一串熟悉的数字，下意识按下了挂断键，生怕霍展颜的电话又来了，飞快地回复微信。
　　“不来。”
　　回了消息后，吴别挺怕霍展颜唧唧歪歪个没完，非要缠着自己过去，没想到聊天界面“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只是闪烁了几下，霍展颜没有发消息过来。
　　吴别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以霍展颜牛皮糖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吴别不光是意外，心里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算了，这样也好，吴别顺手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座上，随后发动车子下班回家。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末，陈显跟沈计雪不在家，吴别隐约记得他俩要去爬山，还邀请了自己，被自己果断拒绝，虽然工作日自己也没干什么实事，但是吴别还是觉得挺累，周末就应该躺在家里好好休息。
　　这陆地上的活真不是人干的，先前自己在船上的时候也没觉得累啊。
　　现在外卖行业发达，在家就能吃上商业中心才有卖的饭菜，吴别酒量不好，不打算喝酒，开了一瓶凉茶，随便找个电视节目下饭。
　　在船上什么都惦记，连电视广告都觉得好看，真回到家后，挑挑拣拣，什么节目都觉得无聊。
　　电视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吴别眉头紧蹙地看着电视，他忍不住抱怨，明明是黄金时段，这么难看的电视是怎么排上档期的？
　　还有这外卖也是，外卖评分那么高，自己对它心存期待，结果味道也就那样。
　　吴别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机屏幕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出有没有进来过信息，他犹豫一下，装作很随意的模样拿过手机。
　　屏幕上空空如也，什么消息都没有。
　　OK！
　　行！
　　吴别瘪了瘪嘴，冷漠地扔了手机，起身回房间冲澡，挺好，周末就应该安静睡大觉，冲完澡的吴别直接往床上一躺，他沾枕头就着的，省得东想西想，等自己一觉起来，那个什么破公路自行车赛肯定都结束了。
　　小区地处位置偏僻，一到夜里，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吴别好像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睡不着，可是始终不肯睁开眼睛。
　　他在想霍展颜为什么不回消息，是不是看到自己的答复后彻底失望，那霍展颜终于不用缠着他了，他也清静了，那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前几天霍展颜不是还厚着脸皮要自己过去看他比赛，怎么几天的工夫，就变卦了呢？
　　也就是年轻人吧，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楼上的房子是不是也该退了？退了也好，自己以后不用再操心那十几盆破盆栽，也不用每天晚上都跟做贼一样。
　　烦！
　　吴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是他一直睡得不是很踏实，像是做了梦，又像是没做梦，一睁眼，家里漆黑一片，从窗帘缝隙中露出来的天空是灰蒙蒙的。
　　什么时候了？
　　吴别睡蒙了，在枕头下没有摸到手机，他这才想起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来着。
　　“操。”
　　吴别不情不愿起身，在厕所撒了个尿，打着哈欠往客厅走，找到手机后，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早上五点。
　　“五点。”
　　一整晚了，霍展颜还是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吴别刚睡醒，起床气大得要命，心里越琢磨越不舒服。
　　霍展颜这小子他闹什么别扭啊？他凭什么跟自己闹别扭？凭什么跟自己甩脸色？他还敢已读不回了？
　　操！
　　他怎么敢的？
　　吴别这火气直接冲醒了他的睡意，点开各大公共交通的卖票软件，好像是因为公路自行车赛的缘故，车票飞机票高铁票都已售空，要不是隔壁省没有水路，吴别高低得看看有没有船票。
　　没票没关系，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吴别飞快洗漱，临走前特意上楼上给花浇了水，随后搭电梯下车库，他在导航上看了一下，自驾去隔壁省也就四个小时左右。
　　这个点儿高速都比平时要通畅，吴别上高速时天都还没亮，路上偶尔遇上一辆大货车，到达隔壁省的时间比预计还早了十来分钟。
　　下了高速，吴别靠边停车，点开跟霍展颜的聊天界面，用词纠结半天，最后纡尊降贵给霍展颜发了条消息。
　　“给我发个定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辆辆私家车咻咻开过吴别车旁，微信始终没有动静，甚至连“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没有。
　　操！
　　霍展颜他真行啊，连自己的消息都懒得看。
　　吴别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想打电话过去把霍展颜臭骂一顿，余光睨到了马路旁的公路自行车赛广告。
　　“XX路，全程220公里，这么远……”吴别嘟囔了一声，顺手点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赛事，这一搜才知道，人家早上七点就开始了。
　　刚刚还在骂人的吴别有点没了底气，他在网上找到这次公路自行车赛的路线，“两个小时应该到这个站了。”
　　确定好导航后，吴别一脚油门朝着目的地驶去，什么狗屎自行车赛天不亮就开始，扰民了算谁的？
　　因为这比赛，很多道路机动车都不给通行的，吴别对这边又不熟，绕了好几次道，等他到达原本计划的站点时已经晚了，吴别没办法，索性将导航定在了稍微远一点的站点。
　　“我还不信了，我四个轮子的还跑不过你们两个轮子的。”
　　许下豪言壮语的吴别二话不说，加大油门继续行驶，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吴别倒是没有迟到。
　　等吴别停好车，时间还算富裕，跑到比赛路段应该是够的，吴别没有多耽搁，举着手机跟着导航指引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吴别看到了铁马护栏旁的围观群众熙熙攘攘，他拼命往人群最前面挤，举着横幅加油的人不耐烦道：“选手都还没到呢，你挤什么啊？”
　　一听这话，吴别松了口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没到啊？那还好。”免得自己又得开着车追。
　　也就是天儿转凉了，这样的比赛不用顶着大太阳，不然谁愿意来看？吴别盯着来车的方向，空荡荡的，一辆自行车都没看到。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们过来了。”
　　周遭的人群开始骚动，大家一起往前跑，吴别也本能地随波逐流。
　　不多时，队伍最前头的那辆自行车从吴别面前飞快驶过，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一个个穿得差不多的骑行服，又是头盔，又是眼罩的，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谁认得出来啊？”
　　正当吴别抱怨的时候，一辆自行车磕到石头，连车带选手径直摔到吴别面前，那选手疼得当即蜷缩成一团，在地上动弹不得，鲜血顺着他的膝盖往下淌，看着都觉得疼。
　　直到医护人员上前将伤员抬走，吴别这才缓过劲儿来，他随手抓了个人问道：“这比赛要骑多久啊？”
　　“两百多公里，专业的都得骑六个小时，业余比赛，少说也得八九个小时。”
　　八九个小时？！连续开车开八九个小时都够呛，双腿硬蹬八九个小时人受得了吗？况且霍展颜那小子腿还受过伤，他腿好全了吗？就来参加这种比赛。
　　这么多辆自行车过去，也没看到霍展颜的人影，他不会在前面的时候就出现事故，退出比赛了吧？
　　就在吴别七上八下的时候，一辆自行车经过他身边时明显减速，他抬头一看，霍展颜一脸欣喜地看着他。
　　“别哥！”
　　吴别吓一跳，他看了眼霍展颜的双腿，他很想叫霍展颜别比了，可看到霍展颜脸上的笑容和汗水，他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哥哥哥！哥什么哥！你要下蛋啊，别人都超过你了，赶紧往前骑啊。”吴别一边骂，一边跟着自行车跑。
　　豆大的汗珠顺着霍展颜的鼻梁往下流淌，划过下颚，流向青筋暴起的脖子，最后流进领口，浸湿了衣服，少年大汗淋漓的模样，看得吴别心口颤了颤。
　　“你去终点站等我。”霍展颜冲吴别一笑，最后看了吴别一眼，才恋恋不舍地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吴别跟着自行车追了几步，彻底看不到霍展颜的身影后，他转头往停车场跑，开车朝着霍展颜说的终点站驶去。


第53章 
　　机动车完全驶离主干道，根本看不到比赛的情况，吴别只能打开手机听听直播，可是他又不记得霍展颜是几号，照刚才的情形，霍展颜应该是在第一梯队，凭着手机直播，吴别只能大概估算霍展颜的位置。
　　即便是吴别不熟悉路线，四个轮子的车始终比人力蹬的车要快，照着导航提供的方向，不多时，吴别已经开到了郊区，他余光扫了一眼中控上的地图，终点站居然在山上。
　　机动车也就算了，自行车骑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还得骑行这么大一段上坡，参赛选手估计得累垮。
　　吴别不免有些担心，骂骂咧咧道：“霍展颜这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吧？明明腿受过伤，还来参加强度这么高的运动。”
　　山路开了有二十来分钟，一到山顶，终点站早就有工作人员和群众守着了，原本这山上就是风景区，周末来爬山旅游的人就不少，加上自行车比赛，山上的私家车就更多了，吴别硬是在停车场绕了十来分钟才找到车位。
　　下车后，吴别围着周围转了一圈，该说不说，虽然路程有点远，但是这山上的风景确实不错，空气格外清新，难怪有这么多游客。
　　照预估的时间来看，霍展颜还得有小半天时间才到，吴别来得匆忙，路上连水都没喝一口，他这人说什么都不能亏待了自己，就算是等，他也得找个地方坐着，边吃边等。
　　景区就是景区，一碗面都得四十，吴别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听到窗外有声音，他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确定不是有选手上来后，又低头继续吃面。
　　一碗面条下肚，吴别顿时来了瞌睡，饭馆人多，他只能折回车上打盹儿，临睡前，他打着哈欠给霍展颜发消息。
　　“到了给我打电话。”
　　昨天晚上睡不着，现在外面闹得跟天塌了似的，吴别放下驾驶座的椅背便睡死过去，窗外的噪音反倒起了助眠的效果。
　　“比赛的选手还没来吗？”
　　陈显和沈计雪一行人徒步上了山，他们昨天晚上就到达了隔壁省，行李也先一步寄到了酒店，昨晚在城市里休息一晚后，今早吃过早饭，大家便朝着山顶前进。
　　有人接话道：“看这样子应该是还没到，我看介绍说得八九个小时呢，正好我们修整一下，洗个澡休息休息，晚上吃完饭就能看节目了。”
　　“哎，你说吴别怎么就不肯来呢，这多好的机会啊，不在一个单位后，大家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
　　“就是就是，我老婆还说给他介绍对象呢，这姑娘可是我们精挑细选的，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不错，吴别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这些个大哥年纪比陈显大了不少，手机只会用来刷视频回消息，酒店住房的问题还得沈计雪来操心，沈计雪在查看酒店房号一直没有说话。
　　“诶？小沈，我们是几号房间来着？”
　　沈计雪正想回答，抬头时瞥见远处的一辆私家车有点眼熟，只是光靠着车顶不能完全确定，而且现在的车都大同小异，就算是同一个车型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沈？”见沈计雪走神，有人又催促道。
　　沈计雪回过神，心想没这么巧吧，算了。
　　“我刚刚把大家的房号都发到群里了，现在去办理入住吧。”
　　“还得是年轻人，我们人到中年，已经接受不了新鲜事物了，连定个酒店都订不明白。”
　　大家都着急回房间，沈计雪也不好单凭“觉得像”就断定那是吴别车，只能先跟着大部队进了酒店。
　　吴别再一次被窗外的声音吵醒，他睡得天昏地暗，有点不知道时间，眯着眼睛到处找手机，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是15点整。
　　“嗯……”
　　吴别睡迷糊了，脑子里算半天都没算清楚八个小时的比赛得持续到下午几点，倒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个衣着红色骑行服的骑手率先冲过终点线，拿着横幅的人也紧接着围了上去，广播里持续播报着冲线选手的号码。
　　“操！”吴别手忙脚乱地穿着鞋，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啊？”
　　这第一名甩了后面选手不少距离，那边都庆祝完了，第二名的身影才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吴别伸长了脖子张望，仔细打量着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选手，摘下护目镜后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完全没有看到霍展颜的影子。
　　“这小子不会真受伤了吧？”吴别赶紧找了工作人员询问，人家表示暂时中途虽然有几个选手因各种原因退赛，但是暂时还没有接到有谁受了很严重伤的消息。
　　这总算是让吴别稍微放心下来，他盯着自行车来的方向，忍不住嘀咕，“霍展颜不会真这么菜吧？连第二梯队都没进？那还比个毛啊？丢人现眼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辆自行车从自己身边经过，参赛选手明显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吴别下意识跟他对视，是霍展颜。
　　刚还骂骂咧咧的吴别，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终点线跑去，可他动作没有旁的人快，又是工作人员，又是霍展颜的同学，一下子将霍展颜团团围住，吴别挤不上去，莫名有点失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霍展颜从看到吴别的那刻起，目光就没从吴别身上挪开过，他摘下护目镜，飞快在成绩上登记签字，面对同学热情地迎接，他只是简单说了句“谢谢”，随后拨开人群，加快脚步冲到吴别跟前。
　　“别哥！”
　　霍展颜走路都带着风的，他全身上下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又疲惫又狼狈，可眸子锃亮，吴别甚至能在里头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嗅到了霍展颜身上的汗味，还有少年独有的青春活力，他忘了他该说什么，他被霍展颜拽着跟几个同学打了招呼，随后又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蹬车蹬了八九个小时，超人双腿都得打颤，霍展颜也不是铁人，这会儿累得不行，可他又不能马上坐下，吴别只能陪着他在外围慢慢散步。
　　“怎么样？我厉害吧？”
　　挺厉害的，别的不说，至少耐力这块儿，年轻人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但吴别嘴硬，讥讽道：“厉害个毛啊，要是我上，我肯定拿个第一回来。”
　　霍展颜不觉得吴别在说大话，以吴别的性格，就连船上举办的游泳友谊赛他都得争第一，吴别真要来参加的话，成绩说不定真的比自己好。
　　他就喜欢吴别身上这股劲儿，充满了生命力的劲儿，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我腿才刚好嘛。”霍展颜跟吴别撒娇，“而且第一梯队的那几个，都是有经验的选手，人家参加过好多赛事，比我专业多了。”
　　不提还好，一提腿的事情吴别就来气。
　　“你还知道你腿刚好吗？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决定你未来人生不得不参加的大事，你打算蹬这一回直接把自己蹬成残疾吗？”
　　哪有那么严重啊，在吴别看不到的地方，霍展颜除了学习，每天都在锻炼身体，这样的运动强度他身体完全受得了，他没有跟吴别解释，只是突然停下脚步，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吴别。
　　吴别被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看什么！”
　　“你在担心我吗？”霍展颜微微欠身，那张漂亮脸蛋凑到了吴别眼前。
　　吴别往后退了一步，“我有病我担心你……”
　　“我以为你不来了。”霍展颜委屈巴巴地跟吴别对视，修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一上一下。
　　吴别看得心里痒飕飕的，但面上还得逞强，“我本来就不想来……”
　　“可是你还是来了，吴别，你是担心我的吧？”
　　“放屁！”吴别别过脸，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是想把电梯卡还你，是你一直没回我消息。”
　　霍展颜不依不饶，追着吴别的眼神，非得把脸㨃到吴别视线里，“我不回你消息你着急了？所以特意赶过来？你想我了？”
　　“我想你奶奶个……”
　　“我想你了。”霍展颜完全不给吴别骂人的机会，“我没回你消息是怕你有事所以不来，又怕你真的嫌我烦，所以我才没有逼着你来，我本来想着，你要是不过来的话，等比赛结束我就回去找你的，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吴别被这一套组合拳给打懵了，半晌没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眼神飘忽，不敢跟霍展颜对视，霍展颜非得跟他较劲儿，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乱瞟。
　　“嗯？别哥？唔……”
　　也不知道吴别看到了啥，他大手一伸，按住霍展颜的脑袋，两人顺势滚到了地上，还找了一旁的私家车做掩体。
　　“怎么了？”霍展颜不明所以。
　　吴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操！沈计雪跟陈显怎么在这儿？他们说的爬山是爬这座山？”
　　听到沈计雪和陈显的名字，霍展颜挣扎着想要起身看看，但是吴别劲儿大得可怕，自己的脑袋被他死死按在胸口。
　　“你他妈别动了，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可是他们就算发现了我也没事啊，我本来就在这边上学，来参加比赛也很正常。”
　　“不行！”吴别压着嗓子大吼，沈计雪是个人精，霍展颜脑子不好，万一胡说八道露馅了，被沈计雪看出啥来，自己还要不要脸了，“你他妈也老实待着。”
　　吴别一心留意着沈计雪和陈显的动向，压根儿没注意到霍展颜悄悄搂住他的腰，还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待着就待着，正好被吴别抱着好好歇会儿。


第54章 
　　吴别边抱着霍展颜的脑袋，边躲开沈计雪一行人的视线，等到他们彻底走远后，他重重吁出一口气，一低头，霍展颜正一脸陶醉地依偎在他的胸口。
　　“操！”吴别一把推开霍展颜，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劈叉，“恶不恶心啊你？”
　　霍展颜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是吴别主动抱得自己，怎么转头又成了他恶心，可是吴别能主动“投怀送抱”他已经很满足，也就不跟吴别计较太多。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啊？”
　　吴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下山啊。”
　　霍展颜指着沈计雪他们离开的方向，“这个方向是机动车下山的方向，你现在开车下去，肯定会被他们认出来的。”
　　其实被认出来不要紧，大不了自己油门一踩，光速离开，就怕等自己一走，沈计雪又跟霍展颜撞上。
　　“你呢？比完赛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吴别居然能关心自己的行程，霍展颜摘下头盔，他头发长长了，被汗水打湿的长发黏粘在一起，成了一束一束的。
　　“晚上还有表演节目，我跟我同学他们约好了，明天再下山。”
　　那不冤家路窄吗？这景区才多大啊？霍展颜铁定能跟沈计雪他们遇上，沈计雪要是知道自己来过，指不定会怎么想，可自己又不能命令霍展颜下山。
　　吴别怨怼地瞪了霍展颜一眼，霍展颜拨开额前的头发，提议道：“别哥，反正你现在也不能下山，不如先等等。”
　　也对，自己得看着霍展颜，省得他跟沈计雪遇上后胡言乱语，而且有自己在，能有效杜绝他跟沈计雪见面。
　　见吴别不说话，霍展颜当他是默许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同学的电话，报了位置后，很快有两个女人结伴找了过来。
　　“霍展颜，我们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女大学生青春张扬年轻漂亮有活力，要是原来，吴别高低跟人说上几句话，顺道再请人家吃饭，现在的他对“女大学生”已经有了阴影。
　　“我把报名证件给你们，要是待会儿需要领东西，你们帮我领取一下，我想先回房间冲个澡。”
　　女大学生接过证件，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刚刚我们看过排名，你的名次有奖励的，到时候领了拿给你。”
　　见站在一旁的吴别一直不说话，女大学生出于礼貌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
　　“那正好啊，晚上一起吃饭看节目吧。”
　　人家这么热情，吴别挺不好意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等人走后，他才开口跟霍展颜说道：“你使唤你同学还挺顺手的？自己回房间休息，好意思让女生在这儿帮你等。”
　　就算是gay，对女生也太没礼貌了吧，哪有霍展颜这样使唤人的？
　　霍展颜抿着嘴唇，在吴别这儿，女生就是比男生好使，女生就是有优势，“你怎么这么想我？她们是志愿者，就算运动员走了，她们都得留到最后的。”
　　“哦。”吴别搔了搔脸颊，就算是冤枉了霍展颜，他也不会道歉的。
　　霍展颜也不跟吴别计较，抓着吴别就要往酒店大堂走，吴别定在原地不肯离开。
　　“你干什么？你要洗澡自己回去洗啊，你拉上我干嘛？”
　　霍展颜朝着沈计雪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你留在外面不是很危险，随时都有遇上沈计雪他们的可能。”
　　这倒也是，只要在户外，不管在哪个位置都有遇到沈计雪他们的可能，也就是房间里最为安全，吴别上下将霍展颜一扫，算了，虽然是下下策，但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休息这大半天，两人回到房间后，霍展颜已经平复下来，双腿也不怎么抖了。
　　吴别见他在翻找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我先上个厕所。”
　　等吴别从厕所出来后，霍展颜叫他随便坐，拿着东西就进了浴室。
　　跟霍展颜一起进酒店房间，吴别多少是有点膈应的，等到浴室的水声响起，吴别这才挪着步子往里走。
　　刚在外面他就发现了，这酒店挺大，里头的装修以原木风为主，霍展颜这间房是大床房，房间面积不算大，还有一扇正对着山谷的落地窗，从窗户看出去，绵延的群山很是壮阔，风景真的没得说。
　　因为是大床房的缘故，浴室装修得有些暧昧，磨砂玻璃隐约能看到人的轮廓，吴别转过头他对男人的身体不感兴趣，可哗哗的流水声还是让他心烦意乱。
　　吴别推开透气窗，拉过摇椅坐到落地窗前，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前，先抽了张纸巾擦点手上的水渍，尼古丁的味道在他舌尖蔓延，垂眼看向深不见底的峡谷，心头好像更加沉重。
　　怎么就稀里糊涂来了隔壁省，怎么就稀里糊涂跟霍展颜进了房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在改变着。
　　良久，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吹风机的声音又响起，吴别默默听着，手里的香烟已经抽了第三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别身边暗了下来，一转头，霍展颜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霍展颜头发确实长了不少，吹得大半干后，被他拿皮筋扎了个半马尾，房间温度还行，他穿着的单薄的内搭和休闲裤，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橘子香，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吴别下意识坐起身，霍展颜却忽然在他跟前蹲下，他只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烟灰簌簌往下落，霍展颜从吴别手里拿过香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他看到烟灰缸里头的烟头，语气平静又略带埋怨道：“你怎么抽这么多烟，现在又没让你熬夜开船。”
　　淡淡的湿气萦绕在吴别的身边，霍展颜凑得太近了，他很想叫霍展颜离他远点，可霍展颜蹲在他跟前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真的很像虔诚的小狗，就算是不喜欢，也对讨好自己的小狗没办法说出难听的话来。
　　“吴别，今晚别走了吧，等明天早上跟我一起下山。”
　　自己又不是来这儿旅游的，吴别这才想起来找霍展颜的目的，他从兜里掏出电梯卡，“啪”的一声甩到霍展颜的脸上。
　　“卡还你了，你家里那点破花别指望我。”
　　霍展颜闭了闭眼睛，他拿过卡捏在手里把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有病我留在这儿？我等会儿就走。”
　　“我不是说这个。”霍展颜仰头跟吴别对视，“你是不是想我了？怕我不回你，所以才来找我的？我已经跟你说我想你了，你好歹也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吴别哂笑，俯视着霍展颜的眼睛，“想我的人太多了，你要排队。”
　　跟他吴别比自信，霍展颜还是嫩了一点。
　　但霍展颜脸皮也厚，他跟吴别耍赖似的，“你让我插队吧吴别，我肯定比他们都想。”
　　有那么一瞬间，吴别是失神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急促的微信视频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吴别别过脸，从兜里掏出手机，他像是怕霍展颜看出他的心慌，没有多想便接起了视频，当视频里出现陈显和老同事的脸时，他错愕地看向微信备注，是陈显发来的视频申请。
　　靠？！
　　“吴别！你为什么不来！”有人夺过了陈显的手机，将大脸凑到镜头前，喝得醉醺醺的，说话也有点大舌头。
　　吴别冲霍展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冲镜头尴尬一笑，尽量将手机往下拿一点，“下次……下次我一定来。”
　　又有人抢过手机，还拿出一张照片在镜头前晃悠，“你没来亏大了，我老婆说要介绍个姑娘给你，你看着长得多标致，你看了肯定喜欢。”
　　镜头晃得厉害，照片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就算是看清了，吴别也没啥兴趣。
　　可没等吴别说话，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吴别的手，吴别来不及反应，被霍展颜直接按倒在了躺椅上，下一秒，吴别嘴唇上一热，灵活的舌头从他的唇缝中钻了进去，勾住他的舌尖纠缠一阵。
　　“唔……”吴别死死攥着手机，生怕镜头拍到什么不该拍的画面，他单手试图挣扎，完全不是霍展颜的对手。
　　霍展颜顺着躺椅摇晃的弧度顺势压到吴别身上，一手扣住吴别的后脑勺，狠狠地加重了这个吻，光吻，光嘬还不够，霍展颜跟狗附体了似的，非得用咬的。
　　嘴唇上传来轻微刺痛，吴别在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后，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抵着霍展颜的胸口猛地一推，捏紧的拳头一拳打在霍展颜脸颊上。
　　霍展颜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在他面前。
　　手机那头的人太久没看到吴别出镜，有人大声问道：“吴别？人呢？”
　　“刚什么声音啊？你在哪儿呢？”
　　“我这儿有事，后面再联系。”吴别迅速挂了视频，怒不可遏地蹭了蹭嘴唇，手背上出现一道颜色很淡的血痕，见红的瞬间，吴别脾气也上来了，他指着霍展颜怒骂，“你他妈想死啊！”
　　霍展颜直勾勾地盯着吴别的手指，吴别没反应过来霍展颜要干什么，只见霍展颜俯身上前，粉嫩的舌尖舔舐着他手背上的血痕，他怜爱地抚摸着他的手指。
　　“哥，手打疼了没有？”霍展颜还把脸贴到吴别的手背上，眼神暧昧，“我把这半边脸也给你打一拳？”
　　湿润的触感让吴别汗毛竖立，霍展颜眼里的欲望也看得他心惊，他差点没跳起来，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脖子也粗了，脖子上的青筋愈发明显，气急败坏道：“操！你跟我玩变态的是吧？”


第55章 
　　霍展颜揉了揉被打的脸颊，他仰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吴别，看似可怜巴巴，实则理直气壮，“别哥，你怎么能让别人给你介绍对象？”
　　多新鲜啊，他吴别好歹也是个有钱有颜的黄金单身汉，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难道他还得为了霍展颜守身如玉吗？霍展颜他凭什么？
　　吴别真想把霍展颜脑干扯出来看看，看看里头是什么结构，虽然自己暂时没有找对象的想法，但是霍展颜敢用强吻的方式挑衅他，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难道我跟人搞对象，还得经你批准？”
　　霍展颜一脸受伤地看着他，“你跟我生气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吴别正在气头上，口无遮拦，他推开霍展颜的手，“你搞错了，不管我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你都没有机会。”
　　说完，吴别立即起身，想要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脑子进水了才会来霍展颜的房间。
　　他自己是男的，还不知道男的什么德行？进了酒店房间，还能全身而退？Gay也是男的，脑子里想的也都是些下三路的事情。
　　“别哥！吴别！你别走！”
　　吴别怀着一腔火气，完全不顾霍展颜的阻拦，霍地拉开房门，他原本铁青的脸色一僵，门口站着刚才见过的两个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被吴别的脸色吓一跳，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开口说话，“我们……是来叫你们去吃饭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吴别的嗓子眼儿，他怕被人看出他俩的异样，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干瘪的笑容，自己总不能把对着霍展颜的火气，发泄到别人身上。
　　霍展颜哪儿肯放吴别离开，接过女同学的话，“嗯，走吧，我们跟你们一起下去。”
　　吴别恶狠狠地瞪着霍展颜，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胡说八道，霍展颜装作没有看到，堂而皇之地拉着吴别跟在同学身后。
　　吴别几次想要挣扎，都被霍展颜牢牢捏住手腕，当着外人的面，吴别真不好跟霍展颜翻脸，只能硬着头皮去了餐厅。
　　原本是饭点，吴别挺担心遇上沈计雪他们，幸好霍展颜跟他同学订的是包房。
　　包房门一开，里面两张桌子已经坐了不少人，一个个都是年轻的面孔，吴别稍稍顿了一下，但吃个饭而已，他还不至于这么扭捏，特别是在霍展颜把他介绍给在座的同学后，这一个个大学生一口一个“哥”的，喊得吴别有点不好意思，人家还热情邀请吴别去看表演。
　　全都是小孩，吴别哪儿好意思让他们付钱，吃饭和看表演的花费他全报销了，给这些个大学生高兴坏了，差点没有把他供起来。
　　跟霍展颜生气归生气，晚饭吴别还是得老老实实吃的，跟大学生吃饭还挺热闹，一顿饭下来，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
　　吃了晚饭，吴别被众人簇拥着去排队看表演，浩浩荡荡一行人已经招摇了，吴别哪儿敢拒绝，生怕自己动静太大引得沈计雪和陈显的注意。
　　吴别大方让出位置让其他大学生站他前面，没想到霍展颜挤到他身后站着，人太多几乎是人挤人，霍展颜像是将吴别拦在怀里一样，他的胸膛紧贴着吴别的后背不说，嘴唇时不时会擦过吴别的耳朵。
　　吴别暗暗捏紧了拳头，真他妈想回头再给霍展颜一拳，他几次用眼神警告霍展颜，霍展颜都视如无睹，这小子真的是得寸进尺。
　　“您的票拿好。”
　　刚过了检票处，吴别拿着票根寻找自己的位置，看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他差点蹲下去。
　　“操！沈计雪怎么阴魂不散啊？”
　　一股力量拽住他的胳膊，耳边是霍展颜的声音，“你这个时候往地上钻，等会儿会发生踩踏事故的。”
　　吴别虽然不想搭理霍展颜，但是霍展颜说得有道理。
　　“跟我走。”霍展颜说完，拉着吴别朝人群左手边走去，挤出人群后，是一条小道，小道尽头的一扇破破烂烂的铁门虚掩着，旁边还挂着不太醒目的警示牌，“禁止出入”。
　　出了小门嘈杂的音乐声减小，光线也没那么充足，夜色一片朦胧，这会儿看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我们出表演的场馆了，但是这场子很大，得绕一个圈才能回到酒店正门。”
　　远离了人群，吴别哪儿领霍展颜的情，他过河拆桥，直接甩开了霍展颜的手。
　　霍展颜阔步追了上去，“小心，这边还没完全开发，还有猎户会来打猎，一般不让游客过来的。”
　　吴别只想快点离开，霍展颜越是殷勤，他越是想要逃避，压根儿没注意到脚下，他脚踩到湿润的草坪上，隐约觉得不是实心的，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往下坠。
　　“哇！”吴别惨叫一声，手腕像是被谁拉一把，很快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抱住，预期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吴别有点晕乎，手掌下软绵绵的，他一低头，霍展颜给他当肉垫疼得龇牙咧嘴的。
　　“嘶。”
　　吴别赶忙从霍展颜身上下来，慌忙查看霍展颜摔得怎么样了，“你摔到哪儿了？”
　　霍展颜指了指他的腿，月色下，能看到他的运动裤被尖锐的东西划开一条口子，小腿上的划痕隐隐泛着血红。
　　哪儿都能受伤，但吴别看到霍展颜的腿受伤一下子就炸了，“你傻逼啊，你跟着掉下来干什么？”
　　“那我越叫你，你越跑，你要不走那么快的话，就不会掉下来了。”
　　真是欠了霍展颜的，吴别愈发觉得心烦，他抬头看了眼洞口，这洞不是特别深，估计是拿来捕获一些小动物的。
　　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打猎？
　　“先上去再说。”
　　吴别找好落脚点，两三下就翻出了洞口，随后他冲洞里的霍展颜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陷阱虽然不深，但是垂直用力也挺困难，好在吴别手劲儿大，硬生生给霍展颜拉了上来，两人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遇上你就他妈没有好事，你自己回房间吧，我要下山了。”吴别已经气不过来了，起身就打算离开，裤腿忽然被霍展颜拽住。
　　“哥，我脚好像扭到了。”
　　吴别余光扫到霍展颜裸露在外面的小腿，那口子说是不深，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血库库往外流。
　　“操！怎么流这么多血？”
　　霍展颜眉头紧蹙，皮外伤而已，但是他脚是真的扭到了。
　　“你先送我回房间，我房间有自行车赛备用的医药箱。”霍展颜怕吴别过于无情，“我可是为了拉你才掉下去的。”
　　“我他妈要你拉？”
　　拖后腿的东西，吴别嘴上骂骂咧咧的，还是在霍展颜跟前蹲了下来。
　　霍展颜也没跟他客气，搂住他的脖子，直接扑到他背上。
　　这场馆确实大，吴别背着霍展颜走了十来分钟才走回酒店大门，这个点儿绝大多数游客都去看表演了，酒店都没什么人。
　　在进电梯的时候，吴别背着霍展颜掂了掂，霍展颜看到了他鬓角的汗水。
　　“哥，累不累？”
　　吴别很想挤兑霍展颜两句的，可抬头看到电梯反光里霍展颜爱恋的眼神和腿上的伤口，他懒得跟霍展颜生气。
　　“闭嘴吧你。”
　　回到房间，两人都挺狼狈，霍展颜闹着要洗澡，吴别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泥，不冲一下确实不行。
　　霍展颜还算老实，吴别给他搬了把椅子进去后，他自己冲了个澡，等穿好衣服才喊吴别进来帮忙。
　　吴别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西裤皱皱巴巴的，弄得很脏。
　　霍展颜被吴别抱着放到了床上，他指着地上的行李，“我包里有换洗的衣服，你冲个澡了换一下吧。”
　　此时的吴别没了脾气，他也懒得跟霍展颜拉扯，翻出衣服，进了浴室，很快冲完澡出来，霍展颜还巴巴地坐在床上。
　　“药箱呢？”吴别问道。
　　霍展颜抬头看向前方的柜子，一条毛巾直接飞到他脸上，他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又听到吴别的声音，“把头发擦干。”
　　原本有些静谧的房间内突然响起杀猪般的叫声，吴别一巴掌扇到霍展颜的好腿上，“别动！”
　　霍展颜在床上扭得跟条鱼似的，“啊！你别弄了。”
　　“你鬼叫什么啊？”吴别举着酒精，“伤口不消毒处理，你等着发炎吧。”
　　“你就是报复我。”
　　“我这能怪我吗？你箱子里只有酒精没有碘附。”吴别嘴上为自己辩解，心里却在窃喜，他就是报复，怎么地，霍展颜能把他怎么样，“你也太娇气了，这点疼就哭天抢地的。”
　　霍展颜红着眼睛，额前的头发顺势垂了下来，“我就是怕疼啊。”
　　吴别想趁此机会嘲讽霍展颜两句的，但是一抬头，霍展颜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往下滴落了两颗，他想起霍展颜做康复训练那会儿，给他发消息老实抱怨疼，估计是真的怕得疼吧。
　　跟一个小孩较劲真挺没意思的。
　　“行了。”吴别放下酒精就想起身，又被霍展颜一把拽了回来，“干什么啊？”
　　霍展颜翻开吴别的手掌，吴别手掌也红了一块儿，“没破皮，但是撞到了是不是？”
　　这点儿伤要不是霍展颜提醒，吴别都没注意，吴别抽回手，不是很在乎，“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霍展颜不让他乱动，从药箱里翻出扭伤喷雾，“没有伤口，喷了药也不会刺激，你别动了。”
　　说是不刺激，喷雾接触皮肤还是有冰凉的感觉，吴别看着霍展颜一脸认真的模样，有火也发不出来了，他指着霍展颜的脚踝。
　　“给你自己脚上也喷点。”
　　参加比赛没受伤，看个节目两人都摔得跟狗似的。
　　喷完药，房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吴别估摸着自己要走的，霍展颜冷不丁开口，“你晚上留下来吗？”
　　这话说的，吴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别说得这么暧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什么。
　　“我……”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打断了吴别的话，两人齐齐看向窗户，大雨一点前摇都没有的，哗哗往下落。
　　“这么大的雨你别走了。”
　　吴别没作声，用房间的电话打到前台想要订一间房间，谁知道人家告诉他因为比赛的缘故，房间早就爆满了。
　　霍展颜在一旁听得真真的，等吴别挂了电话，他拍拍床铺，“你睡床好了，我去睡躺椅。”
　　“用不着，我上车上去睡。”
　　“晚上山里很冷，你要是开空调，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的。”霍展颜跟吴别摆完事实又开始装可怜，“我不就亲了你一下吗？你用得着一晚上都给我脸色看吗？”
　　自己不提霍展颜还敢提？吴别看他的眼神更加凶狠。
　　霍展颜向来是认错态度良好，但是总是“他错了，下次还敢”，他小声嘟囔道：“那可是我的初吻，用得着这么不领情吗？”
　　吴别直接气笑，“你要不要脸啊？你不会每天睁开眼你的初吻又刷新了吧？又不是没亲过，你哪儿来这么多初吻？”
　　“你还知道我们上次亲过啊？我以为你都忘了，你不是说你只亲你媳妇吗？”
　　原来霍展颜这小子在这儿等着自己的，吴别这暴脾气哪儿受得了在霍展颜面前占下风，“你要我记得什么？记得你吻技很烂，还要我记得对你这个处男负责吗？”
　　“你不想对我负责还跟我说想跟我结婚！”
　　吴别的眼神里陡然闪过一丝狠戾，他一把掐住霍展颜的脖子，将人硬生生按到在枕头上，他手上还没有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已经鼓了起来。
　　他确实是破防了，气急攻心了，他清楚地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他心理上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已经警告过霍展颜很多次了，偏偏霍展颜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顶着这张他又爱又恨的脸在他面前晃悠。
　　不管他承不承认都好，霍展颜就是展颜，可他吴别怎么能接受自己喜欢上男人。
　　脖子上的手没有收紧，吴别的眼睛却涨得通红，霍展颜看得心头一惊，他敢在吴别面前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清楚吴别喜欢他，他知道他伤了吴别的心，不管吴别怎么对他，他都全部接受。
　　吴别知道自己下不去手，他懒得跟霍展颜白费力气，想要尽快逃离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还没起身，霍展颜胳膊一伸，按住他的后脑勺，他整个人随着重力往下，嘴唇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这小子！
　　吴别火冒三丈，连打带踹，有一脚甚至都踢到霍展颜伤口上，霍展颜说什么都不松开，他牛劲儿也上来了，忍着疼一个翻身将吴别压到了身下。
　　吴别抬手要打他，他握住吴别的手腕攀到自己的脖子上，吴别刚抬腿要踹他，他屈起膝盖压到吴别的大腿上，一通连消带打，硬生生给吴别按住了。
　　“吴别，你不是嫌我吻技太烂吗？你教我吧，教到你满意为止。”霍展颜趴在吴别耳边，声音沙哑。
　　吴别侧头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我教你爷爷！”
　　“我爷爷已经死了很久了，你只能教我。”霍展颜对上吴别的目光，轻轻吻了一下吴别的脸颊，吴别一顿，没想到他来这么一下，“连你也教不会吗？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我就更不知道了。”
　　吻吴别的脸颊，吴别没有反抗，霍展颜又大着胆子触碰吴别的嘴唇，“吴别，你教教我。”
　　他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吴别伤心，他也不好受，就像吴别说那样，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男，他黔驴技穷了。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一直没有挪开，霍展颜和吴别贴得很近，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在吴别看到霍展颜无辜的眼睛，微微发抖的嘴唇，和嘴角旁的唾液时，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恨和怨，还有他难以启齿的爱，都在这一刻冲上了脑门，他扣住霍展颜的后脑勺，动作极其粗鲁地吻了上去。
　　舌尖纠缠的瞬间，霍展颜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可他来不及多想，很快跟吴别抱在一起滚作一团。
　　这个吻包含的东西很多，吴别吻得很深，也吻得很狠，他咬人比霍展颜还狠心，就算是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霍展颜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吴别很后悔自己的举动，但是他知道已经没法反悔了，疯了。
　　良久，房间里暧昧的亲吻声结束，吴别侧躺在床上看着落地窗，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腰，霍展颜整个人贴了上来。
　　“吴别。”
　　“松开。”吴别掰开霍展颜的手，起身进了浴室。
　　冷水冲刷在吴别的脸上，他脑子很乱，冷水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他转头看向磨砂玻璃，自己真不该留在岸上的。


第56章 
　　等吴别从浴室出来，霍展颜已经没心没肺地在床上睡着了，几乎齐肩的头发散落开来，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姣好的容颜，也不知道他是比赛太累，还是真的对自己毫无防备。
　　吴别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隔得老远背对着霍展颜躺下，毕竟在一张床上，对方的心跳和体温都近在咫尺，很难让人忽视，吴别翻来覆去许久，最后是听着窗外的雨声入睡的。
　　清晨，吴别在温热的怀抱中醒来，他眼神空洞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来的霍展颜，明明空了大半张床，霍展颜非得跟他挤在一起。
　　湿热的呼吸扫过吴别的后颈，他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推开霍展颜，从床上跳了下来，不停地用手抹着后颈上的湿润。
　　“嗯？”霍展颜睡得正香，被吴别粗鲁的动作给惊醒，他爬起身来，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对上吴别嫌弃的眼神时，他这才想起昨晚的一切。
　　他跟吴别接吻了，是吴别主动的，虽然吴别没对那个吻做任何说明，但是自己跟吴别的关系总算是更进一步，至少吴别开始渐渐接受他。
　　“醒了就赶紧起来。”吴别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想着趁着时间还早，早点下山，尽量不跟沈计雪他们碰面，可他的外套啥的脏兮兮的，根本没法穿。
　　霍展颜倒是听话，没有赖床直接起身，见吴别正对着外套发愁，他从行李里翻出一件自己的连帽外衫，“穿我的吧，现在天冷，只穿一件肯定不行。”
　　一件橙色的夹层外套，吴别很多年没穿过这么年轻，这么鲜艳的颜色了，这气温由不得吴别犹豫，他接过给自己套上。
　　两人挤在不大的洗手池前洗漱，霍展颜没睡醒又特别爱挤人，刷牙的时候闭着眼睛贴着吴别站。
　　吴别的拳头捏了又捏，有时候真不是他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是霍展颜这小子真的太欠儿了。
　　“你是不是没长骨头？”
　　霍展颜洗了把脸后才清醒一点，“我没睡醒，我坐你的车下山吧，东西有点多。”
　　东西确实有点多，出来比个赛，也就两天一夜而已，霍展颜的行李多到跟逃难似的。
　　“出来过个夜，你带这么多套衣服，不知道还以为你搬家。”
　　霍展颜正是臭美的年纪，怎么说都是出来玩，肯定会带几套衣服，“幸好我多带了几套衣服，不然你都没衣服穿。”
　　吴别懒得搭理霍展颜，等霍展颜收拾完行李，吴别又陪着他去拿自行车，吴别啥东西都没带，霍展颜的东西塞满了他的后备箱。
　　“下山去吃饭吧，我听说这酒店的早餐一般，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早茶店。”
　　山上风大，吴别逆着风点烟，火机的火都被风吹灭好几次，他不耐烦地戴上帽子，用手挡住火苗后，撕拉一声，香烟总算是被点燃了，他吸了一口后，脑子清醒了不少，缓缓呼出一口白烟。
　　“我他妈过来一趟，过路费，油费，请你同学吃饭，看表演，现在还得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吴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一把，霍展颜捏住他帽子的两侧，忽然将脸凑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识举起双手，将香烟举到烫不到霍展颜的位置。
　　“我看到陈显和沈计雪他们出来了。”
　　吴别想回头去看，霍展颜扯着他的帽子不让他回头，“你别动，他们在上车了。”
　　这一拉，两人的鼻尖撞到了一起，嘴唇也轻轻摩擦着，霍展颜抬眸盯着吴别的双眼，他修长的睫毛上下扫动，吴别觉得痒飕飕的，想退又不敢退，忽然，他嘴唇上一软，霍展颜不打招呼地吻了上来。
　　从远处传来导游的声音，扩音器的信号不怎么好，电流声吱哇乱叫。
　　“大家的行李不要落下了，实在忘了，只能让酒店帮忙邮寄哦。”
　　舌尖交织在一起，吴别很快听到了霍展颜沉重的呼吸声，喜欢搞强吻这套，这小子又沉不住气，真没出息，三两下的就气喘吁吁，捏着自己帽子的手越收越紧，吻得完全没有章法，最后跟小狗一样，用舌头在吴别嘴里乱舔。
　　旅游大巴的引擎声逐渐远去，吴别动了动舌头，一口咬住霍展颜的下唇，霍展颜吃痛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吴别。
　　“你怎么咬人啊？”
　　吴别一把扯下帽子，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上的口水，手里的香烟也烧了大半，他蹙着眉头，将烟头按灭在了垃圾桶上，转身坐进了驾驶座。
　　“诶？”霍展颜生怕被吴别丢下，也赶紧钻进了副驾驶。
　　“地址。”
　　“啊？”霍展颜正系安全带呢，没反应过来吴别说什么。
　　吴别“啧”了一声，“早茶店地址啊。”
　　霍展颜茫然的脸庞逐渐浮现出笑容，赶忙给吴别报了地址，他有点得意忘形了，“这个店在商业中心，吃完饭我们去逛逛吧。”
　　吴别没说话，不反对就是默许了，霍展颜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下山只有一条路，吴别很快就追上了沈计雪他们搭乘的旅游车，在看到旅游车的车尾时，他犹豫了一刻，后面的车恰巧在疯狂按喇叭，他心一横，脚踩油门直接超车。
　　“喝不喝点水？”陈显拧开矿泉水递给沈计雪。
　　沈计雪靠窗坐着，他不光晕船，还有点晕车，只是晕车的程度没有那么严重，他摇摇头，刚想说话，看到飞快行驶过去的奥迪车，整个人随即坐起身来，又是这辆车。
　　“怎么了？”陈显以为他想吐，立马拿来了塑料袋，“是不是想吐？”
　　沈计雪有点近视，那车开得很快，车牌他也没大看清楚，车型和车牌都很眼熟，不会真是吴别吧？他眼珠子一转，“我记得霍展颜是不是在这边上大学啊？”
　　陈显记性哪有沈计雪好，但是沈计雪一提，他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吧，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看这个自行车比赛有很多大学生参加，突然想到了他。”沈计雪又随口说道：“你说吴别没跟我们出来，现在在干嘛？”
　　“在家睡觉呗，这个点儿还这么早。”
　　沈计雪接过陈显手里的矿泉水，笑眯眯道：“你要不给他打个视频看看？毕竟我们都出来了，他一个人在家，就当是问问情况嘛。”
　　虽然陈显觉得沈计雪要自己给吴别打视频的举动不单单只是问问这么简单，但是他还是照做了，视频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很快吴别发来了文字。
　　“干嘛？在睡觉。”
　　陈显跟沈计雪展示手机上的文字，“看吧，我说了他在睡觉。”
　　沈计雪含住矿泉水的瓶口笑而不语，分明就是在说谎，真要是在家睡觉，吴别不会勤快到挂断视频给陈显打字回复。
　　“那就不打扰他睡觉了。”
　　“陈显回的什么？”吴别侧了一下脑袋，眼睛还注视着前方，他总觉得陈显这个时间给自己发视频没那么简单。
　　“他说问问，回来给你带特产。”
　　是自己想多了吗？吴别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强迫自己不去乱想，沈计雪那小子哪有那么神啊，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下了山之后，进市区就快多了，周末商场人还挺多，他俩到的时间刚刚好，早茶店都不用排队的。
　　刚坐下，霍展颜拿出手机把服务生招呼过来，“你好，我团了这个券怎么用啊？”
　　吴别倒茶水的手一顿，他刚只是说着玩的，霍展颜不会当真要给他省钱吧。
　　“我没用过团购券。”霍展颜解释道。
　　服务生态度挺好，耐着性子帮霍展颜验券，还提供了帮忙写好评打卡送餐前小食的服务。
　　等人服务生走后，吴别才缓缓开口，“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了，不在乎这一顿哈。”
　　“这顿我给，你不是说我追你别用家里的钱，这是我昨天比赛的奖金，但是只有三百，只够买团购券。”
　　吴别抬眼对上霍展颜那双无辜又认真的眼睛，舌头在他口腔里打转，可他好半天也没有想好说什么，霍展颜他愿意请就请吧。
　　这家店看着不怎么样，味道确实还可以，看来霍展颜是做了功课的。
　　“嗯……吴别，你明天再回去吧，星期天再回去，多待一天。”
　　吴别嘴唇紧闭地看着霍展颜，霍展颜觉得吴别变得好说话起来，放到之前，早就果断拒绝自己。
　　早茶吃完，霍展颜非要拉吴别逛逛，其实他也不知道逛什么，毕竟这是他头一次跟人约会，他只能借鉴别人的约会流程，人家小情侣进精品店，他也拉着吴别进精品店。
　　人家小姑娘拉着对象逛发卡区，他也拉着吴别逛发卡区，逛得他自己都心虚，幸好吴别没有说什么，还拿过有两个小球的发卡在霍展颜的马尾上比画了一下。
　　“干什么？”霍展颜按住自己的脑袋。
　　吴别一摊手，“我以为你有这种爱好呢，你不买还拉我过来逛。”
　　旁边的小情侣已经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起霍展颜来，霍展颜有点不好意思，他拽着吴别走到了另一排货架前，跑马灯情侣手机吊坠迅速引起了他的注意。
　　包装上的产品说明挺牛逼的，大概是这对情侣手机吊坠按下按键后，两人的跑马灯都会亮起，而且有效距离能高达几百米。
　　“买这个吧，挂手机上，以后我一捏你就知道我来了。”霍展颜眼睛发光，完全走不动道。
　　这么弱智的东西，也就是能骗骗霍展颜，吴别撒开霍展颜的手，“不要。”
　　自己要是用这种东西，被沈计雪看到后，不得被笑话死？
　　霍展颜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激动到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三十五，只要三十五，我奖金只剩二十八了，你买吧，你买了我们用。”
　　“你神经病啊？”吴别看霍展颜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不光要挂这么弱智的东西，还得他自己付钱。
　　从精品店出来，霍展颜兴奋地跟吴别展示两个手机上的手机吊坠，“我让工作人员给我们安好了，我们试试。”
　　吴别一把夺过手机，他很烦，因为他还是为这个弱智东西付钱了。
　　“别哥！”霍展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了五楼，他趴在栏杆上，冲吴别挥手，“试试。”
　　吴别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隔这么远，蓝牙耳机都不一定有信号，也就是能骗骗霍展颜这种傻子。
　　“滴滴滴”劣质的电流声伴随着七彩的光效响起，经过吴别身旁的路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
　　吴别被这死动静吓一跳，手忙脚乱地在挂件上寻找关闭的按键，可他按霍展颜也按，这玩意儿闪得更凶。
　　“行了！别按了！”吴别丢不起这个人，压着声音冲霍展颜低吼。
　　霍展颜高兴坏了，一路小跑着下了电梯，“真的可以！以后我一按你就知道我来了！”
　　吴别觉得自己被人当猴子在围观，他拨开人群，涨红着脸飞快逃离，低声骂道：“跟有病一样。”


第57章 
　　在霍展颜强烈要求下，吴别在他学校附近的酒店订了个房间，拿到房卡后，霍展颜跟在吴别身后小声嘀咕，“嗯……要不我还是先花我家里的钱吧……”
　　他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吴别留在这边，还得吴别自己出钱开房，哪有他这样追人的？
　　吴别都懒得理他，自己就是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霍展颜真的听进去了，霍展颜年纪太小，不管是花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奖金，还是花他的生活费，吴别都拉不下脸。
　　他俩在外面逛到吃完晚饭才来酒店，进了房间，吴别随手将外套往床上一扔，一回头，霍展颜跟个保镖一样站在他身后。
　　“你不回学校？”吴别上下将霍展颜一扫。
　　霍展颜被问懵了，他让吴别留下来，就是为了有多点时间跟吴别待在一起，如果晚上回学校的话，那吴别留下来就没意义，可他俩的关系刚缓解一点，昨天那种情况比较特殊，今天自己非要留下来是不是太冒昧一点？
　　见霍展颜绷着腮帮子不说话，吴别只当他是死皮赖脸不肯走，算了，昨晚就在一个房间，也不差今晚这回了。
　　“随便你。”吴别撂下这句话后便拿上东西进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霍展颜倒是没像昨天一样睡着，“滚去洗澡，洗完给你腿上擦药。”
　　腿上那点儿伤完全不影响霍展颜行动，他今天跟没事人一样走了一天，但是吴别要给他上药，他立马屁颠屁颠进了浴室。
　　很快，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来，吴别拿起手机坐到了床上，余光一扫，看到了那件橙色的外套，今天也没有去买衣服，只能穿回去，等洗了之后再还给霍展颜。
　　一股子心烦袭上吴别的心头，他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怎么会这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还霍展颜电梯卡的，结果现在越来越复杂，吴别垂眼看向手机下端的挂件，感情的事情果然很容易感情用事。
　　“滴滴”两声，微信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吴别的思绪，是陈显的消息。
　　“你不在家吗？”
　　吴别还没来得及回消息，陈显又打来了语音，吴别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霍展颜还在洗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接起了语音。
　　“喂？吴别，你晚上回来吗？”
　　吴别下意识起身走到窗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你跟沈计雪回去了？”
　　“下午就到了，看你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打电话问问，我熬了鸡汤，要不要给你留点？”
　　浴室的水声停了，很快又有开门的声音，吴别回头看了一眼，霍展颜裸着上半身，裹着浴巾出来，他见吴别在打电话，很识相地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子旁，在包里翻找东西。
　　还未擦干的水珠挂在霍展颜的胸口，腰间的浴巾有些透光，他迎着光站着，吴别都能看到浴巾后若隐若现的轮廓。
　　这小子……比看着结实有料。
　　“喂？吴别？”
　　电话里陈显在喊“吴别”名字，霍展颜好奇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吴别打量的目光，吴别有些慌乱地别过脸，躲开了霍展颜的视线。
　　“啊？不留了，在外面玩，挂了。”
　　等吴别匆匆挂了语音，霍展颜这才敢开口说话，“是陈显啊？”
　　吴别抄起床上的衣服甩到霍展颜的脸上，“把衣服穿上，什么条件你裸着出来。”
　　“我找我的内裤。”霍展颜嘟囔道，他终于在包里翻到了干净的内裤，进浴室换上之后才出来，擦完药后，他很自觉地躺到了床上。
　　吴别真想一脚把霍展颜踹下去，他觉得很憋屈，霍展颜躺得太理所当然，自己要是扭捏显得太吃亏，这房间是他吴别出钱开的！
　　“滚一边去。”吴别掀开被子，霍展颜老实给他挪了位置，他刚躺下，霍展颜又厚着脸皮靠了上来。
　　“吴别。”
　　背后的体温和湿润的呼吸让吴别一个激灵，特别是在床上，霍展颜用这种调调喊他的名字，让他很不自在，他飞快翻身，伸出胳膊，按住霍展颜的脑袋往后推。
　　“你他妈，别凑这么近！”
　　霍展颜抱住吴别的手没有松手，“我就是想问你，我以后能来找你吗？”
　　“我要说不行的话，你就不来了吗？”吴别还能不知道霍展颜的，他知道自己的公司，知道自己家，他甚至还在自己家楼上租了房子，他非要来自己能拦得住？
　　当然不行！
　　“你还是让我来找你吧。”
　　霍展颜说得倒是含蓄，他把玩着吴别的手指，玩着玩着，居然张嘴咬了一口，吴别本能反应，一拳打到霍展颜脸颊上。
　　“嘶”霍展颜吃痛惊呼，松开吴别的手，捂着脸蜷缩成了一团。
　　吴别有点怕自己下手太狠了，掰开霍展颜的手想要看个究竟，“你有病啊？好好的，咬人干什么？”
　　霍展颜红着眼睛看向吴别，他可怜巴巴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真的，不是做梦。”
　　“那你咬你自己啊。”
　　吴别翻身背对着霍展颜，懒得再搭理他，昨天开了一天的车，今天又走了一天，明天还得一早开车回去，自己得早点睡觉。
　　霍展颜跟狗皮膏药一样，吴别贴着床沿睡了，他还得追上来，吴别索性一脚给他踹到床中间，自己也睡了过去，他愿意贴就贴，自己不能再被他挤到床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霍展颜没有赖床，跟着吴别一起起床。
　　“衣服我回头还你。”
　　霍展颜正刷牙呢，听到吴别的声音，他随口“嗯”了一声，空着的手习惯性揣进兜里，摸到了吴别还他的电梯卡。
　　“吴别。”霍展颜飞快洗漱完，跑出浴室，吴别正站在窗边看手机，他上前揽住吴别的腰，顺手将电梯卡放进吴别的兜里，“电梯卡你还是拿着吧。”
　　很多东西都本末倒置了，不差一个电梯卡，吴别没拒绝，转过头，“收拾完了没有，收拾完了退房。”
　　霍展颜东西多，吴别把人送到了宿舍楼下，这会儿人来人往，霍展颜舍不得吴别，除了眼巴巴看着，也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走了。”吴别倒是潇洒，一挥手就发动了车子，人多他开得不快，快要过拐角的时候，挂在手机上的挂件闪烁起来，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霍展颜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这玩意儿，到底是离多远才会没有信号？
　　手机挂件很快给了吴别答案，拐过拐角后，开到霍展颜他们食堂门口，这东西就不再有动静。
　　吴别不太确定是没信号，还是霍展颜没按了，他眼神有些飘忽，最后飞快按了一下按钮，挂件闪烁几下就停了下来，看来是没信号了，不然霍展颜那小子肯定会按个没完来回应自己。
　　分隔两地，吴别要上班，霍展颜要上学，见面是比较困难的，但是霍展颜的消息没断过，每天晚上躺床上必跟吴别视频。
　　“有点像你在船上跟我打视频的时候。”霍展颜在学校附近也租了房子，为了能跟吴别视频，最近他都不怎么回宿舍住。
　　吴别没搭腔，手机放到一旁，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视频里只有他家的天花板。
　　“你们有年假吗？我们寒假出去玩吧？你之前还说带我去瑟堡玩的呢。”
　　看不到吴别人，但是吴别能听到霍展颜的声音，他冷不丁回答道：“你有钱吗就出去玩？”
　　要一个还在读大学，连工作都没有的大学生赚钱确实有点难度，霍展颜跟吴别耍赖，“每个月我攒下的生活费不就是我的钱，肯定够的。”
　　怕吴别笑话自己，霍展颜非常刻意地岔开话题，“你给花浇水没？”
　　“你得付我工资。”终于忙完的吴别总算是关了电脑，出现在手机镜头里，“我每天下班回来，还得收拾你那些破花，让你妹妹别送了，那阳台上都堆满了。”
　　怎么能说是破花呢，那一小盆兰花都不少钱呢，霍展颜有点不高兴，“你在忙什么啊？忙大半天了，我听好像在打字，你在用电脑吗？”
　　吴别脸色一顿，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看镜头，“我又不是闲人，我要工作的，我们大小也是个公司，也是有事情啊。”
　　提到工作，霍展颜想问吴别一个问题很久了，他支支吾吾半天。
　　“你想说什么？”
　　“吴别，你还会上船吗？”虽然吴别提过这次回来后，他就留在岸上了，但是霍展颜还是想亲口听吴别再说一次，“我不是干涉你的工作，我就是问问。”
　　但是如果还是想上船，霍展颜也会支持，因为他知道，船上的生活是自由的，他喜欢吴别自由的样子，他不会要求吴别为他放弃自己的事业，就像他自己无法放弃摩托车一样。
　　视频短暂地安静了几秒，吴别深吸了一口气，不太自然开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霍展颜怔愣一下，吴别的态度很怪，可他又说不上来哪儿奇怪，“吴别……”
　　“你周末回不回来？”
　　难得吴别会主动询问自己的动向，霍展颜这个没出息的很快从失落中抽离出来，“回！我周五就回来！我到时候去你公司接你。”
　　“我开车去公司的。”吴别补充道，“找个地方吃饭吧，去吃饭的地方等我。”


第58章 
　　霍展颜跟吴别腻腻歪歪半天后，两人便挂断了视频，吴别转头看向窗户，房间里开了暖气，窗户玻璃镀上了一层白霜，马上就是新历新年了，往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国外，船经过的地方大多数气温较高，回国过冬天，自己竟然有些不抗寒，到了需要开暖气的地步。
　　人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变。
　　吴别又回过头，将视线停留在了电脑屏幕上，刚刚他接到工作群消息，他先前待过的那艘船已经回来了。照吴别估计，船回来顶多修整一周时间，安排好人员后，又得接着出航。
　　对于没有家庭的人来说，什么时候出航都无所谓，也不在乎是不是特殊的节日，吴别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在家里过年了，今年也应该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
　　有船回来，公司少不了团建聚餐，吴别和陈显虽然是中途下船，但是也算是船上的一员，这种聚会他们肯定会参加。
　　下午四点多，吴别开车带着陈显前往聚餐地点，幸好出来得早，还不到下班时间，路上畅通无阻，他俩到的时候，包房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连秦墨冲和谭弋都来了。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其他人一口一个“哥”地叫了起来，船长和水头一瞧见他俩出现，立马招呼，“来了！来来来！坐这边。”
　　吴别和陈显入席后，今天聚餐的人也算是全都到齐了，船长叫人上菜。
　　“没叫海鲜，大家在船上海鲜都吃腻了，吃点接地气的中餐，尝尝这个地锅鸡，听说是走地鸡，肉嫩味香。”
　　全都是男的，都干的是粗活，一个个嗓门大得离谱，几杯酒下肚，很快就闹腾起来，有人追着吴别敬酒，陈显已经帮他挡了不少，他好歹得喝两口意思一下。
　　“一口啊，你们也知道我不能喝。”吴别别的事情争强好胜，喝酒这件事上他直接认怂，喝酒坏事。
　　只是浅尝了一口，白酒的辛辣一直在吴别的喉咙里打转，他刚坐下，耳边响起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
　　“别哥。”
　　吴别一转头，谭弋端着杯子走到了吴别身边，看这阵仗又是敬酒，吴别哀嚎一声，谭弋马上解释道：“我这个是橙汁，我们喝橙汁就行。”
　　橙汁好，还是谭弋斯文，不像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动不动就要喝酒。
　　吴别刚想说话，秦墨冲也凑了上来，“那我也跟别哥喝一杯，别哥你不能喝的话就喝橙汁吧。”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不好，学着跟人拼酒。
　　吴别脸都黑了，又不想在后辈面前太丢脸，逞强道：“酒就酒吧，但是我最多只能喝半口。”
　　又硬着头皮喝了小半口，吴别已经觉得胃里烧起来，要命。
　　刚坐吴别隔壁的人早就端着酒杯满场跑，谭弋正好坐下，“别哥，之前在船上谢谢你的照顾。”
　　“这么客气干嘛。”
　　自打谭弋坐下，秦墨冲就跟门神一样杵在吴别旁边，额头上汗都被他盯出来了，秦墨冲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要不你也坐下。”吴别拉过一旁的椅子，示意秦墨冲别站着了，“咋样啊？我下船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穿过台风区后，海况一切正常，航行也很顺利，没发生什么大事，更何况，真要有情况，公司早就接到消息了，吴别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谭弋脸色微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什么，在船上不就那样，平安就万事大吉。”秦墨冲淡淡道。
　　也是这个道理，吴别抠着脑袋绞尽脑汁想找话题，也不知道他俩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又不好多问，毕竟得装成不知情他俩关系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忽然发问，“别哥！你这么着急下船，你媳妇找到没啊？”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别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带着喇叭广而告之，现在还能给自己留一点脸面。
　　陈显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吴别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哪有什么媳妇啊？”
　　“那你那么着急下船？我们都还以为你着急相亲呢，就等着这回回来喝你的喜酒。”
　　吴别正想否认，哪个挨千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别哥，不是个女大学生吗？她还给你发语音呢？不是她吗？”
　　妈的，平时没见这些个人记性这么好，一到八卦的时候，记得门清。
　　“啧。”吴别故作不耐烦，“瞎说八道什么啊，我真要结婚，喜酒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大家都有点喝大了，既然吴别不结婚，这事儿很快就翻了篇，只有陈显还看着吴别。
　　女大学生？
　　陈显看吴别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打量，他原本以为“女大学生”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吴别只是一时兴起，可知道的人这么多，而且吴别遮遮掩掩的，更加可疑。
　　吴别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借口尿遁从包房里出来，撒个尿后，吴别觉得酒精开始发酵，他晕乎乎地站在洗手池前，冷水冲过他的手掌，他享受着身体短暂的降温。
　　“吴别？”陈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一出声，给吴别吓一激灵。
　　吴别捂住胸口，任由湿漉漉的手打湿衣服，“你吓我一跳，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啊？”
　　“你跟那个女大学生怎么回事？”
　　吴别没想到陈显这么直接，他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没什么女大学生，没怎么回事。”
　　“你是谈恋爱了，还是被人甩了？”
　　“没有，我没有被人甩。”
　　吴别语气坚定，陈显甚至没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破绽，两人对视一阵后，吴别率先开口，“怎么连你都这么八卦了，真有什么事情，我还能不告诉你？”
　　“我只是觉得，你这次回来不太高兴。”
　　有这么明显吗？
　　吴别扯了扯嘴角，陈显心细，自己不坚定一点，他一定会多想，“难道敲锣打鼓，又唱又跳的才算高兴吗？你想多了没什么事。”
　　陈显没有继续追问，不是他觉得吴别没事，他感觉到吴别不想说。
　　即便是吴别很克制，这种场合，他还是喝醉了，聚会结束后，陈显任劳任怨给人弄回了家，不想吴别脏兮兮地躺在床上，他还给人好好擦了一遍。
　　“怎么喝这么多，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沈计雪在说吴别，也在说陈显，陈显酒量好，没醉，但是身上的酒味比吴别还冲。
　　“没办法，人多嘛，怎么都得喝的。”陈显替吴别捻好被子，低声跟沈计雪说道，“你还记得吴别之前说的那个女大学生吗？我之前还以为那件事就那么过去了，今天再问吴别，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问他是被甩了，还是恋爱了，他说没有，其实我没好意思问，我想问他是不是又被人骗了。”
　　女大学生，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沈计雪一拍陈显的肩膀，“可能是谈恋爱了，又不好跟我们开口。”
　　“啊？”陈显不解，“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沈计雪大胆猜测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女大学生”变成了“男大学生”，吴别才难以启齿的。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嘛，走啦，回去睡觉。”
　　“滴滴滴滴”，手机铃声打破房间的宁静，吴别痛苦地伸出手去摸手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接通电话。
　　“喂？”
　　醉醺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霍展颜刚停好摩托车，叹了口气，“你喝酒了？”
　　“展颜！”
　　吴别这么兴奋，一听就是醉得不轻。
　　霍展颜叹了口气，“怎么喝这么多啊？”
　　“高兴！”
　　霍展颜拿着头盔往电梯方向走，“那有件更高兴的事情你要不要听？我回来了。”
　　吴别听闻，抬头在漆黑的房间张望，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展颜的人影。
　　“哪儿呢？”
　　“你按一下电梯试试。”
　　喝了酒的吴别比平时听霍展颜话多了，站都站不稳，还坚持起身，跌跌撞撞地开门出去，在门口一个劲儿地按电梯，电梯门一直不打开，还能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
　　“啧！”
　　“别哥，你小点声，不然吵到陈显他们了。”霍展颜轻声提醒。
　　电梯缓缓上升，屏幕上的数字也在不断变化，终于在七层的时候停了下来，电梯门一打开，吴别正光着脚站在门口，身后的防盗门都没有关。
　　霍展颜一步上前关了防盗门，转身扛起烂醉如泥的吴别进了电梯，迅速回到九楼。
　　“当当！惊喜吗？”霍展颜放下吴别后，兴奋地举起双手。
　　吴别一个趔趄撞进霍展颜怀里，双手捧住霍展颜的脸颊，仔细辨认，“展颜！”
　　霍展颜被扑得往后退了几步，靠到墙壁后，紧紧将人搂住，吴别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是不浓烈，很醉人很好闻，他用额头抵着吴别的额头，嘴唇若即若离地纠缠在一起。
　　“我没给你打视频你都不担心的，原来是在喝酒呢？”
　　听到霍展颜埋怨的语气，吴别往前一拱，粗声粗气道：“展颜，亲一个！”


第59章 
　　陌生的房间，温热的体温，沉重的呼吸，吴别是被胸口的重量活生生地压醒的，他颔首看向趴在他胸口的人，熟悉又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吴别痛苦地捂住额头，别人喝醉了睡一觉过后什么都不记得，他就算醉得不省人事，还能记得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和霍展颜……不算是互帮互助吧，他单方面帮了霍展颜一把。
　　吴别一闭上眼睛，耳边全是昨天晚上他口无遮拦跟霍展颜说过的话。
　　“展颜，亲一个！”
　　“展颜，你怎么也长这个啊？”
　　“展颜，我帮你。”
　　啊！
　　喝酒坏事！喝酒坏事！
　　也就是男的喝醉了硬不起来，不然他俩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吴别很懊恼，不敢再往下细想。
　　“别哥……”胸口的人忽然醒了，他搂住吴别腰，将脸埋在吴别的胸口狠狠蹭了两下。
　　皮肤摩擦的瞬间，吴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顺势坐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推开霍展颜，为了掩饰尴尬，他抬手捏着鼻梁。
　　“你不用上课吗？”
　　霍展颜还迷迷糊糊的，很快又黏了上去，“我期末啊。”
　　“那你期末还往我这儿跑，你不用考试啊。”
　　闻言，霍展颜坐起身来，被子顺势滑落，露出他雪白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他揉着眼睛解释道：“期末已经不用上课了，我还有小半个月才考试呢，等考试的时候再回去就行了，大学都这样啊。”
　　霍展颜胸口的红痕格外醒目，吴别都看愣了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又没读过大学，我哪儿知道。”
　　昨天晚上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更亲近了，霍展颜哪儿计较那么多，他腻腻歪歪地靠在吴别胳膊想要继续睡回笼觉。
　　吴别垂眼看着霍展颜，推开他也不好，不推开也不好，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刚才说的话，吴别猛地坐直了身体。
　　“你的意思是，你要在这边待小半个月？”
　　这一惊一乍的，霍展颜也跟着坐了起来，他瞌睡也醒了，“对呀，怎么？你不想我待在这边吗？”
　　也没有啥想不想的，主要是霍展颜这么黏人，估计天天都要跟自己腻在一起。
　　“你不用上课，但是我要上班。”吴别顾左右而言他。
　　霍展颜理所当然道：“圣诞节诶，你们也要上班吗？”
　　别说是圣诞节，就算是法定节假日也不关吴别的事啊，况且圣诞节又不放假。
　　“过什么洋节？”
　　“可是我都计划好了。”想到吴别要上班，霍展颜还挺“善解人意”地重新规划了一下圣诞节约会计划，“那这样好了，你白天上班，下班之后就陪我吃饭、看电影、参加骑行队……”
　　吴别一听，厉声打断，“等等！等等！谁让你安排的，你问过我意见吗？”
　　“你下班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我就不能安安稳稳下班，非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吗？”
　　活力四射的大学生哪儿懂上班人的痛苦，霍展颜面露为难，“那怎么办啊？而且我都交了骑行队的报名费了，你要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出去约会呗。”
　　什么叫自己没有别的事情啊？照霍展颜这样安排，他每天下班都得陪着霍展颜逛这逛那，还不单单只是圣诞节一天。
　　见吴别不说话，霍展颜抢在他前头开，“那今天等你下班后，我们去外面吃，到时候我来接你。”
　　要不是上班快要迟到了，吴别高低得跟霍展颜再掰扯两句，连续几天下班，霍展颜都在吴别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等他，他俩等着人都走光了，才偷偷摸摸地上车，圣诞节这天也不例外。
　　圣诞节这天，吴别公司的年轻人早早地请了假，吴别看了手机，霍展颜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这小子。”
　　吴别真怕霍展颜老在停车场晃悠被人看到，他心一横，索性也早退，刚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好遇上来敲他办公室门的小姑娘。
　　“别哥，这几天事情多，我忘了跟你说，明天早上七点，船在老地方出发。”
　　吴别一顿，他自己申请的上船，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当中，只是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的心脏还是不自觉地往下坠了坠。
　　“现在这个时间点发船，又不能在家过年了。”
　　吴别当然知道，等船回来又是一年夏天，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的。
　　“别哥，你要出去吗？”
　　吴别回过神，朝着小姑娘扯出一个笑容，“嗯，先走了。”
　　谁也不能保证那个时候他跟霍展颜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无法对霍展颜承诺以后，当下他能做的，只能赴约。
　　从电梯出来，霍展颜还是躲在老位置，他听到电梯的声音，便从柱子后探头探脑的，见着是吴别，他就差飞扑上去。
　　“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要参加骑行队的活动嘛，你怎么还开车来啊？”霍展颜一眼就认出了吴别的车。
　　“我早上上班习惯了，回头让陈显给我开回去”吴别看向霍展颜的摩托车，“你们骑行队是摩托车活动？我还以为自行车呢。”
　　霍展颜跨上摩托车，将另一顶头盔递给吴别，“自行车得骑到大半夜，上来吧，我们去出发的地点集合。”
　　吴别接过头盔站着不动，霍展颜拨开护目镜，“怎么了？”
　　“让我坐前面，我这人不喜欢坐别人后面。”他吴别就是争强好胜，不甘心落于人后，而且大男的坐后面，也太不爷们儿了。
　　霍展颜双手撑在摩托车上往后一坐，吴别屁股刚坐上来，腿还没来得及跨过去，霍展颜忽然凑上前，双手握住把套，将吴别拥在了怀里。
　　这坐姿着实有些娇羞，吴别脸上一热，恨不得回头邦邦给霍展颜两拳，“你有病啊？”
　　“你就说你在没在前面吧？”
　　吴别一手肘怼到霍展颜胸口，霍展颜吃痛一声，老实往后坐了一截儿，他不嫌后面的位置不够爷们儿，他牢牢搂住吴别的腰。
　　“让你骑，走吧，滨江路。”
　　两人到达滨江路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摩托车等着了，这是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骑手之间不是很熟悉，大家想要的，只是一个热闹的气氛，为了不影响路况，摩托车是分批次走的，目的地是另一个区。
　　“我来骑，你歇会儿，你很少看江边的景色吧，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路灯又提前亮起的时候风景是最美的，很有意思的。”
　　常年在国外，吴别确实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的景色，经霍展颜一提醒，他这才发现滨江路修得这么漂亮了，有些地方明明不久前还是未开发的土地，不知不觉中什么都修好了。
　　冷风顺着敞开的护目镜往头盔里灌，一辆辆摩托车从身边开过，吴别回过神，惊觉他跟霍展颜已经落在了最后。
　　“这是比赛吗？”吴别扯着嗓子问霍展颜。
　　霍展颜侧头道：“反正有奖励。”
　　有奖励那不就是比赛性质，吴别急切地拍打着霍展颜的肩膀，“往前开，都掉最后了，超到第一个去。”
　　腰上被一股力量狠狠抱住，霍展颜莫名觉得热血振奋，他忍不住听从吴别的命令，一拧油门把套摩托车很快超过了前面的车。
　　江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温暖的灯光，在摩托车队伍的车流中，霍展颜和吴别的车犹如一道闪电穿梭而过，尽管头盔隔断了外界的声音，引擎的轰鸣依旧在耳边呼啸，与心跳的节奏融为一体。
　　此刻，霍展颜与吴别仿佛身处自己的小宇宙之中，与外界隔绝开来，路人和车辆都被他们甩在身后，只留下风声和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他们的心跳律动随着车速加快而愈发激烈，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到达目的地时霍展颜没有停车，加速又往前继续开，吴别回头去看那些停在原地的摩托车，“是不是开过了？”
　　霍展颜没有说话，在绕个两个大弯后，摩托车终于停了下来，两人摘下头盔下车，迎面而来是凛冽的江风，不远处，还能看到摩托车大部队车前灯的灯光。
　　“我想和你单独待会儿。”摩托车熄火后，霍展颜将吴别堵在摩托车前。
　　吴别顺势往摩托车上一靠，接受着霍展颜侵入他的亲密范围内，“那跑第一的奖励去哪儿领。”
　　“参与的都有奖励，两张电影票。”
　　江风吹乱了霍展颜的头发，额前的碎发潦草地挡住了他灵动的眼睛，吴别看得有些出神，顺着霍展颜的话问道：“你报名花了多少钱？”
　　“三百！”
　　吴别嗤笑一声，“还是你会做生意。”
　　三百块钱能看多少场电影了？也值当为了这个奖励花三百的报名费。
　　“这不是生意。”霍展颜纠正道，“我只想带你体验在摩托车上的感觉，有这么多人一起，但是这段时间又只属于我们俩。”
　　心脏下坠的感觉愈发明显，吴别嘴唇轻轻颤动，“霍展颜……”
　　“嗯？”霍展颜一挑眉，微微欠身，等待吴别的下文。
　　很多话在吴别的喉咙里打转，吞咽唾沫都刮得他嗓子生疼，始终没法开口，他伸手托住霍展颜的下巴，低头吻了过去。
　　远处的摩托车车队忽然闹腾了起来，车灯也闪烁个没完，吴别和霍展颜游离在热闹之外，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吻毕，吴别温柔地看着霍展颜的脸，“回家。”


第60章 
　　两人重新坐回摩托车上，在经过摩托车队时，霍展颜停了下来，跟队长索要了电影票，队长叫人把电影票的取票码发给了霍展颜。
　　“下面还有别的活动呢，你们不去了吗？”
　　吴别叫自己回家，霍展颜整个人晕乎乎的，如坠云端，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跟吴别回家，“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大家萍水相逢，没人追问他俩离开的理由，互相道别后，霍展颜再次发动了摩托车，他瞥了一眼油表，拨开护目镜，他们逆着风开，说话得很大声才行，“我们得找个地方加油，不然明天去看电影的时候没油了。”
　　明天……
　　幸好有头盔挡着，霍展颜看不到吴别暗自垂下了眼睛，霍展颜只当吴别没有听清，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我们得去加油。”
　　吴别回过神，整理好情绪后推开护目镜，“往前开吧，快要上高速的路口有家加油站，去那儿吧。”
　　“好！”
　　风把吴别的声音吹得很远，霍展颜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拧了一把油门把套，摩托车在蜿蜒的滨江路上驰骋。
　　老远就看到了加油站的灯光亮着，到了加油站门口，吴别拍拍霍展颜的肩膀，“把我放这儿吧，我到前面去抽烟。”
　　“行，加完来接你。”
　　吴别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这是一条直路，他多往前走了一截儿，随后在路边的树下蹲下，他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打火机，黄灿灿的火苗燎着香烟，烟丝烧着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猩红的火光像是黑夜中的星星，微弱且顽强。
　　吴别抽了一口香烟，隔着玄白的烟雾，他注视着远处加油站里霍展颜的身影，这个点儿没什么车，霍展颜将车停到加油枪旁，很快有工作人员上来帮忙，他东张西望了一阵，不知道在找什么，紧接着消失在吴别的视线。
　　吴别烟抽到一半，胳膊举在半空，伸长脖子，正准备起身去找霍展颜，又见霍展颜举着两瓶饮料跑了出来，他还冲吴别的方向挥舞着手臂。
　　“神经病。”吴别骂骂咧咧别过脸，赶紧原地蹲下，继续抽烟。
　　眼看着霍展颜付了钱，跨上摩托车朝着吴别这边过来，吴别懒懒散散没有起身，等到摩托车彻底停在他面前。
　　“走吧。”霍展颜个子高，腿也长，今天的黑色工装服衬得他格外帅气。
　　吴别掸了掸烟灰，“还没抽完。”
　　“怎么这么慢啊？”明明这么帅，摘了头盔下车跟吴别说话却腻腻歪歪的，他蹲到吴别面前，正巧吴别呼出的烟扑到了他脸上，“咳咳……”
　　吴别立马扇动着面前的烟雾，将手里的香烟拿远了一点，“你又抽不了烟，离远点。”
　　十九岁正是叛逆的年龄，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霍展颜就是要逞强，他一把捏住吴别的下巴，想从吴别嘴里夺一口香烟的味道，那种呛人的气味已经很淡了，他只尝到了吴别柔软的舌头，吴别也很配合他，舌尖迅速纠缠在了一起。
　　头顶的大树正好遮挡住了路灯的灯光，两人在一片阴影当中尽情激吻，霍展颜先败下阵来，他气喘吁吁，有点舍不得，他不服气，他怎么还是学不会用鼻子呼吸呢？
　　“有完没完？还回不回去了？”吴别顺手将香烟按灭在了地上，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霍展颜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让你骑，我坐后面。”
　　吴别顺着霍展颜的手劲起身，长腿一伸，先跨坐上摩托车，霍展颜紧跟其后，又巴巴地抱住了吴别的腰，同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很快又揣进兜里。
　　“谁啊？”吴别还想着要不要等霍展颜打完电话。
　　“电信诈骗，走吧。”
　　“那好像是……小颜……”助理推了一下眼镜，声音似乎不太敢确定。
　　霍展行关上车窗玻璃，不只是霍展颜呢，另一个他也见过，吴别，难怪自己那个对谁都不感兴趣的弟弟，会忽然打听这个叫吴别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事情？展颜怎么会跟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老板？现在怎么办？”
　　霍展行没说话，谁能想到他大半夜从隔壁省开完会回来，会在下高速的时候撞见自己亲弟弟跟个男人在路边接吻呢。
　　他摸出手机，给霍展颜发了消息，“在哪儿呢？期末考试这么忙？不回家？”
　　发完消息后，霍展行将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摩托车，霍展颜刚好跨上摩托车，他只是淡淡看了眼手机，连消息都懒得回又揣回兜里，很快，摩托车驶离了自己的视线。
　　这小子！
　　对自己的消息视而不见，居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霍展行气得血压都高了，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跟助理吩咐道：“你先去查一下这个……吴别……他俩这样多久了，回家！”
　　进了小区电梯，霍展颜又把吴别挤到角落亲吻，吴别今晚太能迁就他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甚至还一脸平静地提醒他按电梯。
　　“电梯都没按。”
　　霍展颜刷了电梯卡，直接按下九楼的按键，到现在都跟吴别躲躲藏藏的，生怕被陈显和沈计雪发现，今晚应该会发生一些事情吧，霍展颜在想，过了今晚，他跟吴别能不能光明正大一点。
　　冲完澡出来，吴别没拒绝跟霍展颜进房间，两人不止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吴别也帮过霍展颜，但是今晚没有酒精作祟，吴别的脑子无比清醒，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该停下来，可在看到霍展颜蹲在他跟前时，他被情感冲昏了头脑。
　　霍展颜的手攀在吴别的腰上，只需要一点点力量，就能脱下吴别的裤子，“上次你帮我，这回我帮你了。”
　　就算是放纵，也只放纵这一次了。
　　吴别声音沙哑，“你想怎么帮我？”
　　霍展颜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他蹭了蹭吴别的大腿，“那你不能打我。”
　　下一秒，温暖柔软的口腔包裹着吴别的全部，夜还很长，他俩仿佛融为了一体，共同呼吸着夜的空气，聆听着夜的声音。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霍展颜伸出胳膊，手掌向上抓了抓，他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一转头，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床铺。
　　吴别……人呢？
　　“吴别？”霍展颜坐起身来，揉着他有些凌乱的长发，昨天晚上他笨拙地用嘴帮了吴别一次，闭上眼睛，他还记得吴别当时表情。
　　他觉得他做得并不是很好，但是吴别还是很享受，吴别甚至比平时还要温柔，他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发间，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颤动……
　　霍展颜喉咙里又干又涩，他不敢继续往下想，静坐在床上，没听到吴别的回应，他只能起身往客厅走。
　　“吴别。”
　　家里静得吓人，霍展颜光脚踩在地板上，每一步脚步声都伴随着他的心跳，客厅没人，吴别呢？
　　霍展颜茫然地环视着家里，透过落地窗玻璃的眼光有些刺眼，他不得不转头，余光扫到了鞋柜上的电梯卡，他忍不住快步上前，看清是自己给吴别的那张后，他脑子嗡的一下。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说不定吴别只是回七楼的时候忘了拿，自己拿给他就是了。
　　霍展颜想要下楼去找吴别，他这才意识到他没有七楼的电梯卡，心脏剧烈跳动，他莫名觉得不安。
　　强迫自己镇定后，霍展颜又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刚想给吴别打电话，手机屏幕上是吴别的微信消息。
　　噗通噗通。
　　声如擂鼓的心跳几乎让霍展颜窒息，他咽了咽唾沫，点进了微信界面。
　　“别来找我了。”
　　短短几个字，让霍展颜如遭雷劈，他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他俩不是渐入佳境吗？吴别昨天明明很温柔，他俩明明都……
　　霍展颜不信，他试图给吴别打视频，视频直到被挂断也没人接起，他不死心，转而拨打吴别的号码，冷漠的女声告诉他吴别已经关机。
　　不可能！吴别不是说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在家，还是在公司？不管他在哪儿，自己都得把他找出来。
　　霍展颜翻出了陈显的号码，吴别不喜欢自己接近他的朋友，霍展颜之后再也没有打过陈显的电话，现在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
　　“喂？您好，哪位？”
　　“陈显，我是霍展颜，你能帮我按下七楼电梯吗？”
　　陈显显然很懵，不知道霍展颜是从哪儿知道他的号码的，但他还是照做了。
　　半分钟过后，霍展颜神色匆忙地跑出电梯，见到陈显和沈计雪第一句话就是，“吴别呢？”
　　“吴别？在……在家吧？我不知道啊……”昨天圣诞节，陈显跟沈计雪约会呢，连吴别什么时候回家的都不知道。
　　陈显的话给了霍展颜希望，但敲门没人开，陈显指纹解锁后，家里空荡荡的，沙发上还有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架，霍展颜绷着腮帮子，径直冲进卧室，衣柜门一拉开，好几处悬挂衣服的位置都空了，吴别收拾了行李。
　　陈显被霍展颜这动静给吓到了，带着沈计雪也跟了进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在公司，我问问吧。”
　　霍展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眼巴巴地看着陈显拨打电话，打给吴别的时候是关机，陈显冲他尴尬一笑，又拨通了公司的电话。
　　片刻后，陈显脸色复杂地转过头，“吴别今早跟着船出海了。”
　　霍展颜眼里一片黯淡，嘴唇微微颤动，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胸口在剧烈起伏。
　　陈显碎碎念，“他怎么没说啊，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回事，小霍，你找吴别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沈计雪扯了扯陈显的袖子，又冲他轻轻摇头。
　　霍展颜心口震动得厉害，他有点呼吸不上的感觉，艰难跟陈显说话，“对不起……不是……谢谢……”
　　走出吴别家时，霍展颜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他全身僵硬出现电梯前，一个可悲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吴别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


第61章 
　　“小霍这是怎么了？”等到电梯门关上后，陈显不解地嘀咕道，“虽然吴别这事来得突然，事先谁也不知道，但是他跟吴别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知道陈显是真的老实，很多事情都不会随便揣测，沈计雪叹了口气。
　　“你不是跟我说吴别这次回来好像不太高兴，你担心他被女大学生甩了吗？”
　　“对呀。”陈显拼命点头，但是这女大学生跟霍展颜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计雪看了眼楼层显示器，电梯已经停在了九楼，“你想想，吴别先前对那个女大学生兴致勃勃的，但是这次回来后，他只字不提，肯定是跟这女大学生发生了难以启齿的事情，以吴别逞强好胜死要面子的性格，会是什么事情呢？”
　　“被……女大学生甩了？”陈显还是太单纯，没往别的地方想。
　　“吴别跟你也算是没有秘密，先前什么没跟你说过，就算是被女大学生给抛弃了，还不至于没办法跟你开口吧。”沈计雪继续道，“能让吴别在你面前都有秘密，说明比被女人甩还要严重。”
　　陈显表情凝重，显然是有点猜到了，但是他觉得不可思议。
　　沈计雪指了指楼上，“你还记得霍展颜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吗？是吴别回国之后，有一会我开门出来，见到吴别和霍展颜一个在电梯里面，一个在电梯外面，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多想，后来去隔壁省，我瞧见一辆特别眼熟的奥迪，那次在山上的酒店，吴别也在那儿，他和谁在一起呢，刚好霍展颜就在隔壁省上大学，可以说是巧合，但是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很难让人不怀疑。”
　　“可是吴别他不喜欢男人啊。”
　　不光不喜欢男人，尤其对男同性恋格外嫌弃，要不是他俩是多年铁哥们儿，还不知道受吴别多少白眼呢。
　　“就是因为吴别不喜欢男人，所以他跟霍展颜的事情，他谁也不敢说。”见陈显还将信将疑的，沈计雪拿出了另一个证据，“你还记得，先前吴别他们的船遇上台风，你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询问吴别的情况吗？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想想应该是霍展颜，不然他哪儿来的你的号码？”
　　陈显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沈计雪分析得有道理，“那……他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计雪耸耸肩，“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很明显，霍展颜并不知道吴别会一走了之，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吴别不喜欢男人，把霍展颜给耍了。”
　　“不会的。”陈显眉头紧蹙，沈计雪前面推理的自己都认同，唯独不认同吴别把人耍了，“吴别是一个很潇洒的人，肯定有别的原因让他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的。
　　霍展颜一个人枯坐在客厅里，他努力回忆跟吴别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其实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是他强行将电梯卡塞到吴别手里，他到现在都没有吴别家的门禁，吴别也从来没有跟人公开过他俩的关系，他以为只是时候没到，以为只是需要时间改变。
　　难道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吗？
　　可是……眼神和心跳也能伪装的吗？他能感觉到吴别对他是有感觉的，不管这层感觉是不是有“展颜”的滤镜，和他经历这一切的，不都是自己吗？
　　吴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到底是逃避，还是真的厌弃自己？
　　霍展颜想问清楚，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算被拒绝，他也要听吴别亲口说。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霍展颜一把将其抓了过来，在看到备注是大哥时，他的心脏又瞬间坠入谷底，犹豫片刻后，还是接通了大哥的电话。
　　“喂？”
　　听着霍展颜无精打采的声音，霍展行兴师问罪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我看你摩托车都没在车库里，你是不是回来？回来了好歹也回趟家啊，老在外面晃悠算怎么回事？”
　　大哥忽然打电话来，总不能就为了这么点事，但霍展颜现在已经没有心情思考别的，随口应下，“今天就回来。”
　　霍展行完全没料到霍展颜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他还以为多少要周旋几次，他顺势放缓了态度，“那我叫司机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回来。”
　　一个小时后，霍展颜便骑车回了自己家，刚进家门，大哥已经在一楼等候已久，霍展颜喊了人，作势就要上楼。
　　“站着，回到家你立马躲到房间里去你什么意思啊？”
　　父母不在家，展婷还在学校上课，阿姨躲得远远的，客厅只有兄弟俩在对峙。
　　霍展颜定在原地，没有转身，随口道：“我上楼复习。”
　　霍展行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你复习？你编也编一个可信度高点的理由啊，你跟那个航运公司的吴别是怎么回事？”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吴别今天上船了，这小子这态度明显是被人甩了，他现在能有心思复习？
　　霍展颜猛地转身，一脸愤怒地瞪着他大哥，“你调查我？”
　　“你是我弟弟，我有权知道你事情，你在外面乱七八糟地搞些男男关系，我还没跟你兴师问罪呢，你还来质问我？”霍展行一步上前，“吴别今天早上就跟着船走了，看你这样就是被人耍了啊，你喜欢男的也就算了，还喜欢一个三十岁的，你知道三十岁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人家吃过的盐，你吃过饭都多，你以为他是傻的吗？下岗潮来临之前，人家就跟朋友弄了自己的船队，不光走得比你快一步，还比不少同龄人快一步，你跟谁玩不好跟他玩，他玩你不跟逗小狗一样？”
　　霍展颜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跟你没关系，而且他不是想象中那种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我说的我要回房间复习也不是敷衍你，吴别这个人任何竞技性质的活动他都要争第一，所以我绝对不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我的期末考试，不然他会看不起我的。”
　　走了两步后，霍展颜又折了回来，“是我骗他在先，只是我做得还不够真诚，没能打动他，他还没原谅我罢了。”
　　掰弯直男本来件很缺德的事情，吴别有迟疑有退缩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不就是现在网上说个什么……恋爱脑吗？”霍展行气笑了，他真不知道那个吴别有什么魔力，能让他这个弟弟这么上头。
　　客厅里短暂安静了几秒，霍展颜没有大声反驳，他看他大哥的眼神甚至带着点怜悯。
　　“你又没喜欢过谁，你怎么会懂这种感觉，我很清醒，比你们这种自诩清醒的局外人更清醒，但是我还是不能自拔，我喜欢他我为他干什么都心甘情愿，你有过这种感觉，你有喜欢的人吗？”
　　霍展颜几个问题把霍展行问蒙了，霍展颜呼出一口气，“你体会不了那种愿意为心爱的人付出的感觉”
　　喜欢就是清醒的沉沦，更何况，吴别自己是人生低谷的阳光，在医院每一个孤寂的夜晚，都是靠着他的陪伴，自己才慢慢熬过来的。
　　说完，霍展颜头也不回头地上了楼，他没跟他大哥说大话，他是真的要复习，吴别现在刚出海，自己想找也找不到，给自己留的这点儿时间也刚刚好应付期末。
　　货轮行驶在国内的海域，吴别站在二层甲板的角落抽烟，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呼喊他，“别哥！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躲在这儿？你弄个手机吧，不然在船上都联系不上你。”
　　圣诞节第二天早上，吴别放下电梯卡，回到自己家，收拾好行李出发时，天都还没亮，他给霍展颜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后，拆了电话卡，他原本是想重新弄张电话卡的，但是他害怕现在的大数据，他怕他刷手机的瞬间，会刷到唤起他回忆的人，他想隔绝一切外界消息，安安稳稳度过这八个月。
　　吴别踩灭了烟头，没有在意水手的话，问道：“怎么了？”
　　“显哥的电话都打到我们这儿来了，他叫你接电话。”
　　躲是躲不过的，就算不联系霍展颜，陈显自己总不能不联系，吴别长吁一口气，从水手那儿接过电话，说了声“谢谢”，又绕到了另一边。
　　“喂？陈显？”
　　“你终于肯听我的电话了？你怎么回事啊？”陈显这样的好脾气，难得会跟人急眼。
　　吴别已经猜到陈显他们知道自己跟霍展颜的事情了，霍展颜就住楼上，发现自己不见，肯定会想方设法去七楼，被陈显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霍展颜是不是什么都跟你说了？没错，就是他说的那样。”
　　电话那头的陈显一阵沉默，“他什么都没说。”
　　吴别一滞，这小子嘴这么严实吗？被自己这么耍，他不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但是我猜到了，吴别，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逃避都只是暂时的，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猜到还是沈计雪猜到啊？这下好了，能被他笑话一辈子。”吴别故作轻松，“算了，他愿意笑就笑吧，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你让我暂时避避风头吧。”


第62章 
　　考完最后一科考试，霍展颜收拾完东西坐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这些日子，他每天忙于复习，除了晚上会给吴别发条微信外，没再做其他任何事情。
　　今天不用等到晚上，霍展颜摸出手机，点开了跟吴别的微信聊天界面。
　　“我考完了。”
　　霍展颜手指轻轻滑动着聊天记录，自打吴别离开后，他将他每天的生活分享给吴别，却再也没接到吴别的回应，不过应该庆幸的是，吴别没有拉黑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能理解为吴别只是逃避，并不是真正地厌恶自己，那么他还有一丝希望的。
　　“我可以来找你了吗？”
　　霍展颜打下这段文字后又很快删除，他怕吴别看到这条消息，又怕吴别看不到，不管怎么样，他不想继续隔着手机跟吴别交流，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他都想亲耳听吴别说。
　　除了陈显外，霍展颜不知道怎么样通过其他方式知道吴别的下落，到达隔壁省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租房给陈显打电话。
　　在电话接通前，霍展颜打了很多遍腹稿，该怎么表达才能套出吴别他们船航行的路线，又不暴露他跟吴别的关系，但在听到电话里年轻男人的声音时，霍展颜语塞了，接电话的不是陈显，自己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沈计雪。
　　“喂？”沈计雪没听到电话的声音，试探道，“小霍吧？”
　　霍展颜心一横，“嗯。”
　　“你在家？”沈计雪又补充道，“你有什么事情下楼来说吧，我给你按电梯。”
　　看这情况，陈显和沈计雪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再遮遮掩掩也无济于事，霍展颜坦然答应，搭上电梯下了七楼。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沈计雪已站在家门口等候，见着霍展颜时，他示意霍展颜进门说话。
　　“陈显在睡午觉，所以我帮他接了电话。”沈计雪招呼道，“坐啊，喝什么？”
　　霍展颜道谢后说了句“不用麻烦了”，沈计雪也没跟他客气，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陈显在休息呢，要我帮你叫他吗？”
　　霍展颜盯着沈计雪的脸看了几秒钟，他拿不准沈计雪对他的态度，沈计雪主动叫他下来，是想帮他，还是别的？
　　“请问，吴别有联系过你们吗？”
　　沈计雪说是要去叫陈显，压根儿就没起身，听到霍展颜的问题，他微笑着沉默了一阵，不紧不慢开口。
　　“吴别跟陈显穿一条裤子长大，照理来说，他要是故意躲着你，我们也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的。”
　　那就是联系过。
　　霍展颜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至少吴别还没到谁都不联系的地步，“我知道。”
　　话音刚落，从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阿雪？来客人了？”
　　陈显打着哈欠出来，见到霍展颜坐在客厅时，他瞪大了眼睛，很是意外。
　　“小霍？你怎么来了？”
　　陈显有些犯难，他知道霍展颜来的目的，可吴别现在不肯见他，自己也不好告诉他吴别的联系方式。
　　“正好陈显醒了，陈显你说是吧，我们不能替吴别做决定，他要去哪儿，要干嘛，作为他的朋友，我们得尊重他。”
　　陈显不知道为什么沈计雪今天会帮吴别说话，他下意识点头。
　　霍展颜明白了，看来他还是得自己想办法，他不为难陈显，也不想因为自己让陈显跟吴别吵架。
　　“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
　　霍展颜起身还未走到门口，沈计雪又开口道：“小霍，听说你喜欢摩托车，还有小半个月，桑坦德有一场业余摩托车比赛，你应该很感兴趣，比完赛从桑坦德出发，圣马里港，森德兰的风景都还挺不错的。”
　　霍展颜一顿，看向沈计雪的同时瞳孔都闪着光，他抑制着内心的喜悦，“谢谢。”
　　防盗门关上那刻，陈显语气中带着埋怨喊沈计雪的名字，“阿雪，你怎么能告诉他船的航线。”
　　“吴别行为上躲着不见，言语上有叮嘱你不要跟霍展颜说吗？”
　　这……确实没有。
　　“你当初跟姜英离婚的时候，不也是脑子一片混乱，是吴别忙前忙后，帮你把人找出来的吗？很多时候是旁观者清，而且我们没替他做决定，吴别一个大男人，他真要不愿意见，真的烦霍展颜，霍展颜还能用强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见一面后，两个人都彻底死心，逃避是没有用的。”
　　陈显无法反驳，虽然跟霍展颜透露吴别的行踪他觉得对不起吴别，但是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别烦恼，什么都不做。
　　“好啦，我们都知道吴别不是那种人，他已经冷静大半个月了，相信他很多事情都想清楚了，霍展颜这个时间出现在他面前，正好解决所有的事情。”
　　沈计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陈显完全被他说服，“你说得也对。”
　　沈计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说得当然对了，以吴别的战斗力，跟霍展颜打起来不说是完全压制，但也绝对不会让霍展颜占一丁点儿便宜。
　　就因为他俩的事情，陈显最近念叨个没完，甚至冒出要上船陪吴别一段时间的想法，他得赶紧把陈显这种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感情事情当然是留给霍展颜和吴别自己烦恼啊。
　　“别哥，我听水手说大概还有三天到桑坦德。”谭弋端着刚做好的海鲜馅儿包子给吴别尝尝，他也在这趟船上，加上有了几次跟船经验，这回师父把厨房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做，他终于有资格随便动用厨房的食材。
　　吴别说了声“谢谢”，随手拿过一个包子一口咬下，是剁碎的虾肉馅儿，可能是在海上待的时间太长，总觉得有股子咸腥的海水味。
　　这趟秦墨冲那小子没跟着来，听说是他爸爸把他扣在家里，要求他在家过年来着，他跟他爸闹了好一阵也没用，船不走，他爸不放他出门。
　　没了秦墨冲，谭弋有点黏着自己，吴别也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染上了同性恋的气息，谭弋觉得自己是他的同类，不然谭弋他为什么主动跟自己亲近，但是吃人嘴短，而且谭弋不是一个话多人，就当是找了个闲来无事聊天的伴儿吧。
　　“别哥，桑坦德好像马上要举行摩托车比赛。”
　　提到摩托车，吴别吃包子的动作一顿，味蕾尝到了虾肉里咸到发苦的味道。
　　“怎么了？”谭弋见吴别表情不太好看，又不说话，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包子不怎么好吃啊？”
　　吴别随便嚼了两口包子便很快咽下，“还行，就是有点咸。”
　　谭弋一个劲儿地道歉，吴别也没什么心情安慰他，敷衍了两句，借口回房间休息，很快钻进了生活舱。
　　回到房间后，吴别坐在桌子前发呆，没有手机，他也不用网络，为了打发时间，他破天荒将职业技能书拿出来翻了一遍，他心平气和度过一段平淡的时光，但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想到霍展颜时，还是会心情低落。
　　他说不上来，这种低落是为什么，可能是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网恋感到悲哀，也有可能是抗拒自己喜欢上了男人，还有可能是因为圣诞节第二天的不辞而别。
　　吴别犹豫再三，缓缓拉开抽屉，他的手机就这么静静躺在里面，因为没有充电，早就不能开机了。
　　吴别将手机拿了出来，手机挂件摇晃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试着去捏挂件上的开关，手机没电，但是这个三十五块钱的非主流挂件依旧顽强。
　　艳俗的跑马灯伴随着滋哇乱叫的音乐，只是亮了一阵，响了一阵后，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这么远的距离，霍展颜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吴别再按，挂件再次闪烁，他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反反复复按了很多次，直到音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留下了痕迹，即便是不按后，耳边还回荡着那种声音。
　　挂件电池的续航能力比吴别想象中还要持久，完全没有没电的迹象，先前买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幼稚玩意儿质量这么好。
　　心烦。
　　三天的时间既漫长，又短暂，在看到第一个港口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海面上，刚下夜班的人都瞬间精神了。
　　“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吧，下午还有个摩托车比赛，晚上还能在酒馆喝点。”
　　大海是自由的，但是人对陆地的向往是本能驱使。
　　吴别也刚下夜班，他不想上岸，一心想回房间睡回笼觉，等他一觉睡醒，正巧碰上大家准备上岸。
　　谭弋找了吴别半天，总算看到了吴别的人影，他跑上前，“别哥，你要上岸吗？”
　　不管有没有吴别一起，谭弋想要上岸，都是跟着大部队的，但是有吴别在场，他会更有安全感。
　　这时，有人上前一把揽住吴别的肩膀，“走吧别哥，船上待得快发霉了，好歹也下船走走。”
　　见吴别被人拽走，谭弋也赶紧小跑着跟上，吴别没带电话，自己要是走丢了的话，连打给谁都不知道。


第63章 
　　一顿饭吃完，刚到傍晚，吴别已经吃了无数次喝酒的亏，这次他学乖了不少，说一小口啤酒，就一小口，酒精刺激着他的脸颊微微发烫，他的意识清醒，整个人格外精神。
　　“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看比赛吧，要是去晚了的话，肯定挤不进去的。”
　　吴别心想一个破摩托车比赛，还是业余赛能有多少围观群众啊，他还是小看了这个沿海小城市居民无聊的程度，远远朝起点看去，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谭弋体贴解释道：“听说是无规则业余赛，奖金丰厚，所有参赛的选手很多，观众就更多了。”
　　竞技比赛本就存在风险，无规则比赛，还有奖金的加持，加大了比赛的危险性。
　　有人指着对街的车行道：“你们谁想参加，那边还能租车呢。”
　　“得了吧你们，别回头奖金没拿到，自己得付医药费不说，还得赔别人的车。”吴别忍不住泼他们的冷水，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后，他提醒道，“这么多人，都跟紧点，弄丢了可没人来找，到时候自己打车去港口。”
　　很快，大家嘻嘻哈哈地混进了外国人的队伍，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吴别脸都黑了，他左顾右盼，硬是没找到大家的身影。
　　“一个个嘴上答应得好，结果转个身就不见了，连谭弋那小子都走丢了！”
　　吴别骂骂咧咧，他完全没想过是他自己走丢了，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挤出人群，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给谭弋他们打电话，结果一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不用手机很久了。
　　“操！”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要自己打车回港口的人，正当吴别气得直骂人的时候，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整个人一僵，定睛想要看清楚，那个眼熟的人影早就不见了踪影。
　　不可能是的……
　　吴别心里犯嘀咕，这么远的地方，霍展颜不可能找来的，再说了，他就算是想找来，他也不知道位置啊。
　　肯定是因为这场摩托车赛，看到摩托车，自己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一股没由来的烦躁袭上心头。
　　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到霍展颜，接踵而至的是心情低落，吴别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潜意识里还惦记着霍展颜。
　　一想到这些，吴别心里更烦，他对这场摩托车赛的兴趣不高，索性早点打车回去算了，他刚转身，差点跟人迎头撞上，一个戴着头盔身材高大的男人堵在他跟前。
　　“不好意思……”吴别的语言系统都没来得及装换成蹩脚的外语。
　　那人倒是挺随和，还好心扶了他一把，一抬手表示没关系。
　　吴别眉头紧蹙，隔着护目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他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
　　不会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霍展颜没有追过来的理由，自己都那么对他了，他怎么可能还追过来呢？
　　两人僵持了片刻，男人没有走开的意思，吴别也盯着他不放，就在吴别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想要撩开对方护目镜看一眼时，广播里响起了完全听不懂的外语。
　　男人很快有了反应，朝着吴别点点头，转身朝着出发点走去，吴别一滞，也飞快跟了上去，可人实在太多，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男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霍展颜来这里的可能性很小，喜欢摩托车的男人一抓一大把，跟霍展颜身材差不多的男人也不是没有，而且骑行服一穿，头盔一戴，谁看得出来他是人是鬼，不一定就是霍展颜的。
　　可是无论吴别怎么给自己心理安慰，他还是舍不得离开，直到大量摩托车在起点集合，他总算在众多参赛者里找到了那人的身影。
　　“听说是无规则业余赛，奖金丰厚，所有参赛的选手很多，观众就更多了”，谭弋的话萦绕在吴别耳边，他有点担心，如果真的是霍展颜的话，万一比赛途中出了事故，霍展颜曾经受过伤的腿会不会受影响？
　　没等吴别做出反应，已经听到了出发的枪声，有还没来得及起步的摩托车，被人一脚踹翻在了地上，等那人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被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吴别心脏一坠，他的视线下意识追寻着男人的身影，那人不慌不忙，等堵在前面的车走得差不多了，才拧紧油门出发。
　　刺耳的引擎声刺激着吴别的听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男人也在看他，那种感觉很熟悉，跟自己在自行车比赛现场，自己找到霍展颜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吴别想追来着，可是他哪儿跑得过摩托车，正好酒馆门口有一块全损画质的屏幕在对赛事进行直播。
　　只有两三架无人机跟着，画质不光模糊，还抖动得厉害，解说也完全听不懂，偏偏这个时候，谭弋也没在旁边。
　　忽然，大家惊呼一声，画面中一个身穿黑色骑行服的男人跟着摩托车一起摔到了地上，连人带车滑行十多米远，险些被后面赶上来的摩托车给撞上，那人疼得蜷缩在地上，好半天也不见有救援上去帮忙。
　　这么模糊的画质，人人黑色的骑行服都胡成一个样式，吴别心都揪起来了，他拔腿就往摩托车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去看比赛的缘故，路上连出租车都没有，吴别跑了一阵，渐渐停下了脚步。
　　他现在的样子挺滑稽，挺搞笑的，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他连男人的脸都没看到，怎么就能确定那是霍展颜，直播画面糊得都快看不清了，他怎么就能确定摔倒的是刚刚见过的男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霍展颜又怎么样了？
　　吴别抬眼环视了一圈，这里离港口很近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缓缓朝着港口走去，走了十来分钟，总算是看到了他们的船，船上只留了几个水手看家，有人跟吴别打招呼，他也只是简单敷衍一句，很快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货轮停靠在岸边，海浪幅度较小，吴别躲在房间完全感受不到船体的晃动，静谧的夜晚将各种声音都放大了，包括他的心跳，他霍地拉开面前的抽屉，拿出里头的手机。
　　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是他表情难看的脸庞，其实，自己只需要给手机充上电，就能看到未读来信，里头说不定就有霍展颜的消息，自己从而能判断出霍展颜到底有没有来。
　　可吴别没有那个勇气，他捏着手机良久，最后只是懦弱地捏了捏手机上的挂件，走马灯乱闪，音乐也难听得要命，这声音比吴别学生时期用的磁带音效还差。
　　光污染和吵得人心烦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闹腾了起来，吴别以为是短路，重新将手机放回抽屉里，懒得再管，直接躺到了床上。
　　他闭着眼睛假寐，音乐声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这挂件是不是坏了，怎么叫个没完？
　　黑暗中，吴别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抽屉，他短暂静止了两秒，随后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拉开抽屉，音乐声骤然变得清楚起来，跑马灯也格外刺眼。
　　不是他按的，也不是短路……
　　吴别抓起手机跑出房间，脚步飞快下到甲板，他趴在栏杆上，屏住呼吸寻找着，心跳剧烈跳动，让他完全没办法镇定下来。
　　海风吹拂海面，浪花声由远及近，室外夜灯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只有光源正下方昏黄一片，港口那一片小丛林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夏虫在叫个不停。
　　没人……
　　吴别心口一紧，真是他想多了，他手指僵硬地去捏手机上的挂件，从靠近货轮的下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一低头，五光十色的跑马灯在黑夜中格外醒目，比那不堪一击的夜灯夺目多了。
　　一个模糊的人影被跑马灯笼罩，吴别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咽了咽唾沫，沉声道：“霍展颜？”
　　那道身影听到吴别的声音没有回应，他应该又捏了手机挂件，吴别手上的挂件闪得更凶了。
　　吴别脑子一片空白，他本能地扶着舷梯往下走，越靠近黑影，他步子越缓慢，最后停在了离黑影几米远的距离，在跑马灯的映照下，他看到了戴着黑影头上的头盔。
　　这一刻，吴别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被他猜中了，可他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胸口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挂件的音乐不合时宜地响起，跑马灯不断闪烁，把人的脸色照得又青又红的，晃得人眼睛疼。
　　吴别的舌头在空腔里蠕动着，有酸涩的唾液不断从喉咙深处涌出，又被他强硬地咽了回去，他几次想要说话，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捏紧了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
　　“别按了，霍展颜。”
　　戴着头盔的人手上一顿，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脑袋也耷拉了下来，顶着头盔，吴别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丧气。


第64章 
　　夜风吹拂着海面，月光下的浪花波光粼粼，聚集在夜灯下的蜉蝣被风吹乱了阵型，微弱的灯光因为接触不良不断闪烁，岸边两人的身影也时隐时现。
　　“你来干什么？”吴别站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他额前的头发正好挡住了他的表情。
　　戴着头盔的人一动不动，仿佛屹立在黑暗中的雕像，烦躁、不安、心虚，各种情绪充斥着吴别的大脑，霍展颜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吴别觉得，他已经做得够绝了，两人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跟霍展颜断崖式分开，霍展颜肯定会接受不了，肯定会彻底对自己死心，等八个月过后，他俩桥归桥，路归路，这事就真的翻篇了，可为什么？为什么霍展颜还会出现在这儿呢？
　　“你没看出来我在耍你吗？”
　　霍展颜当然知道吴别是有心这么做的，在没有见到吴别之前，他内心是忐忑的，他害怕见不到吴别，更害怕吴别不愿意见他。
　　但见到吴别的瞬间，他内心又是有怨，吴别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两人重逢，他完全看不清吴别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听清吴别冰冷疏离的语气，仿佛在埋怨他的到来，他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手机挂件上。
　　可听到吴别熟悉的声音，委屈骤然涌上霍展颜的心头，他又有什么立场跟吴别甩脸色呢？
　　吴别是个急性子，越是让他没底的事情，他越是急躁，“你不说话算什么意思？把你那破头盔给我摘了！”
　　良久，才从头盔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你这回气消了吗？”
　　“什么？”吴别没有反应过来。
　　黑影终于动了动，抬手摘下头盔，海风吹动着被汗水打湿的马尾，霍展颜这张熟悉脸总算是出现在吴别的眼前，明明一切都在吴别的意料之中，他的心脏还是有种下落的错觉。
　　可能是戴太久头盔缺氧，霍展颜的眼眶都憋红了，整个人汗涔涔的，胸口的起伏随着呼吸变得有些剧烈。
　　“我骗了你一回，你现在骗了我一回，现在你消气了吗？”
　　其实欺骗吴别这件事上，霍展颜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弥补，他是喜欢吴别，喜欢得无可救药，可这跟无辜的吴别又有什么关系，他伤害了一个直男，又不是他单方面的喜欢就能抵消这种伤害的，他的喜欢，可能对于吴别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负担。
　　“我先前骗你，你生我气，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这回你骗我，我们能不能算扯平了？”
　　一开始意识到吴别不辞而别，霍展颜更多的是痛苦，冷静处理完期末考试后，他又感到庆幸，他愧疚的内心得到了些许救赎。
　　霍展颜心跳得很快，每开口说一个字，他都得鼓起莫大的勇气，“之前我骗你的事，你能原谅我了吗？”
　　静谧的港口，海浪声稍微大点就会淹没人声，吴别手心出了很多汗，一股无力感，让他头晕目眩。
　　这跟他设想中不太一样，霍展颜不应该生气吗？他被自己耍了，被自己骗了，他俩头天晚上还那么要好，第二天早上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在他眼里，他只把这些当作自己没有消气吗？
　　“你听不懂吗？我……”
　　霍展颜抢在他吴别前头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是想要硬着你喜欢男人，只是我喜欢你，我想争取一下，争取让你也喜欢我。”
　　“怎么？你不是男人？”
　　“我只是想我能在你那儿特别一点。”
　　面对吴别的冷嘲热讽，霍展颜坦率得要命。
　　那种心堵的感觉压得吴别快要无法呼吸，他自问他不是同性恋，但凡换成其他男的，可能见面那天，已经跟对方打得不可开交，以后会老死不相往来，根本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吴别比谁都清楚，他不是没有消气，而是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接受了霍展颜，他吴别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他怎么能是同性恋呢？他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过，就算天下女人死绝了，他吴别都不会是同性恋。
　　吴别疾步上前，一把揪住霍展颜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他，自己不想这样的，自己想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方及时止损。
　　湿热的呼吸扫到霍展颜的脸上，他余光瞥到吴别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放松，吴别眼神里的光也有些闪烁，他一把握住吴别的手腕。
　　“吴别，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上我了，喜欢作为男人的我？”
　　霍展颜知道，吴别每次喝醉喊的都不是他，是他自欺欺人，总觉得他就是“展颜”，每次吴别叫“展颜”的名字，都是在提醒他，吴别还没有真正地接受他。
　　“吴别，我心甘情愿被你骗，我只想知道，你跟我接吻的时候，知道我是霍展颜吗？”
　　话音刚落，霍展颜觉得领子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前拉扯，他下意识扶住了吴别的胳膊，嘴唇上一软，眼前是吴别放大的脸。
　　明明该在国内准备过年的霍展颜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的跟前，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追到自己跟前，说了这些莫名其妙表白的话，要说吴别不动容是骗人的。
　　他这人喝酒一杯倒，可怕是脑子无比清醒，无论是醉的时候，还是酒醒之后，他都知道对方是霍展颜，是男人，可他还是忍不住沉沦。
　　他很想把霍展颜暴打一顿，然后丢出自己的世界，可是他的身体永远比他脑子要诚实。
　　耳边是哗哗的海浪声，霍展颜怔愣住，很快意识到吴别在吻他，他欣喜若狂，生怕吴别退缩，手上的头盔“啪”的一下砸在沙滩上，双手紧紧搂住了吴别的后背。
　　吴别的吻很暴躁，很狠厉，他像是发泄一般撕咬，他确实生气，他生气霍展颜出现在他面前，他生气霍展颜非要喜欢他，他也气他自己喜欢霍展颜。
　　海浪随着海风翻滚，吴别跟霍展颜也像是溺水之人，把彼此当作浮木紧紧相拥，啃咬也逐渐变成了吮吸，两人吻累了，唇瓣还似有似无地贴在一起。
　　从远处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霍展颜抬着眼皮一扫，发现这一行人是冲着船的方向来的，多半是吴别的同事，吴别最不喜欢自己出现在他同事面前，他下意识想要躲起来。
　　大概是吴别察觉到霍展颜的意图，他大手捏住霍展颜的脖子，霍展颜顿时动弹不得，强忍着喉结被按住的窒息，继续跟吴别在黑暗中拥吻。
　　“还让我们别走丢了，别哥自己先不见了人影。”
　　“电话也不带，人都联系不上。”
　　“你还怕他一个大男人能走丢了啊？”
　　“我们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啊？”
　　“谭弋那小子好像也丢了。”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嘻嘻哈哈的，谁都没留意到靠近岸边的阴影处，有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抱在一起。
　　吴别听得眉头紧蹙，等大家都上了甲板，他这才轻轻推开霍展颜，“谭弋他不知道路。”
　　刚刚有人吴别都不在乎了，霍展颜哪儿肯放他离开，一把将人重新拽回怀里，额头抵着吴别的额头，“你别走，他不会找不到路的。”
　　带着央求的语调听得吴别心尖儿痒飕飕的，他还是强撑着理智反问霍展颜，“你什么意思？谭弋又没来过这儿。”
　　“现在有人跟他在一起，秦墨冲。”见吴别一脸茫然，霍展颜可怜巴巴地看着吴别，“我只知道你们停靠的每个港口，本来只是让我哥帮忙问问秦老板有没有具体的时间，秦墨冲说只要我带他出来，他就帮我，他陪我在这儿等了一周了，我又没你们船上的人联系方式，只有他帮我联系。”
　　“操……”一想到秦墨冲跟谭弋的关系，吴别再找过去确实有点不合适，说不定还会打扰到人家。
　　霍展颜怕吴别不高兴，从马丁靴里扯出了骑行裤，小腿上血迹已经凝固，只有一片暗黑色，“而且我刚骑车摔了。”
　　吴别早把直播画面的事情抛之脑后，结果霍展颜这小子是真摔了，他抬起霍展颜的脚，试图看清伤口，裤子磨到伤口处，疼得霍展颜直哼哼。
　　“怎么不摔死你啊？你不要命了去参加那种比赛，上回出车祸都不长记性。”
　　霍展颜唇峰微微翘起，“我上次不是因为骑车出的车祸，这回我也没想认真比，但是我参加的话，你肯定能看到我，你还是担心我的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吴别一下子泄了气，连骂霍展颜的力气都没有，把人伏扶到一旁的礁石上坐着后，他跟霍展颜说道：“等着。”
　　吴别飞快跑上了货轮，没几分钟后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瓶碘附。
　　“除了这儿还有没有别的伤？”
　　霍展颜又将手套解开，手腕的位置也有点磨破了。
　　“涂完药找个医院看看。”
　　“就是破了点皮，不严重的。”
　　看着确实都是些皮外伤，霍展颜真要摔得厉害，也没力气骑到这儿来了。
　　“以后没必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让我看到的。”
　　“最后一回了。”霍展颜跟吴别保证，他贪婪地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吴别，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吴别，上次我没有问你，这次我想问清楚，你刚刚亲我，是接受跟我在一起了对吗？”
　　吴别垂着眼睛给霍展颜上药，他能感受到霍展颜灼热的视线，唾液在嗓子里滚了一遍又一遍。
　　“我要是说不是呢？”
　　霍展颜语气很平静，“不管你说是，还是不是，我都会追你到下一个港口。”
　　“你是狗皮膏药吗？”
　　虽然自己内疚骗了吴别，但是从没有后悔过，霍展颜一脸真诚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吴别耳边嗡嗡的，舌头有些麻木，后背的渗出的细汗已经打湿了短袖，“那你跟吧。”


第65章 
　　说完这些，吴别刚好给霍展颜擦完药，他一起身，还没站稳，霍展颜径直扑到他怀里，死死搂住了他的腰。
　　海风没有将人身上的汗水完全吹干，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些黏糊糊的，炽热的体温，跳动的心脏，剧烈的呼吸，都因为近距离的拥抱变得格外清晰。
　　霍展颜情绪激动，他一张口，甚至有点哽咽，“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
　　反悔有用吗？这小子从国内追到国外，就算他吴别躲到外太空去，霍展颜都得搭火箭把自己找出来。
　　吴别的腹部被霍展颜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他轻轻推了推霍展颜的脑袋，“自己回旅馆去。”
　　霍展颜没有撒手，仰头看着吴别，“这么快就赶我走啊。”
　　“大晚上的你还想干嘛？你总不能留在船上吧？船上也没多余的房间让你住。”
　　那影响多不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带到船上都不好，好歹也是工作场地，更何况宿舍的单人床小得可怜，自己一个人睡都够呛，加个霍展颜，他俩得叠起来才挤得下。
　　霍展颜也不是非要留在船上，刚才那么多人，吴别都没放开自己，他不需要吴别再用别的方式证明什么。
　　“我腿都受伤了，你送我回去吧。”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这么晚了，又是在国外，吴别确实有点不放心，他叹了口气，“起来吧。”
　　霍展颜一听，喜笑颜开，起身挽住吴别的胳膊，整个人跟没长骨头一样，将所有重量都压到了吴别身上，吴别差点没被他挤下海。
　　“啧，你自己走啊！”
　　霍展颜没脸没皮的，“我腿疼，手掌也疼，你背我吧。”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吴别嘴上这么说，也没见他推开霍展颜。
　　霍展颜还不要命地跟吴别撒娇，他冲吴别展示手上的伤口，“哥哥，我说得真的，你看。”
　　“住嘴！”
　　吴别不想听霍展颜唧唧歪歪的，一把甩开霍展颜，原地蹲下，霍展颜笑着扑到吴别背上，吴别背着他起身的时候，他悠闲地晃着双腿。
　　“哥哥你真好。”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扔这儿。”吴别背着人掂了掂，“车停哪儿了？”
　　霍展颜抿着嘴唇，无辜地看着吴别的侧脸，吴别有点火大，“说话啊！”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嘛，我停港口外面了。”
　　顺着霍展颜手指的方向，吴别找到了停在路灯下的摩托车，这摩托车不是霍展颜平时骑的那辆，车身还有新的刮痕，一看就是刚比赛留下来的，吴别估摸着这应该是跟店里租的。
　　吴别给人放到了摩托车后座，“车你租的？”
　　霍展颜老实点头，“嗯。”
　　“回头你自己赔啊。”吴别朝着霍展颜伸手，“钥匙。”
　　等吴别坐上来，霍展颜立马搂住人家的腰，“你帮我赔吧，我出来找你，钱没带够，这地方又小，我都不知道去哪儿兑换外币。”
　　这大少爷钱不是挺多吗？那么贵的摩托车说买就买，那么贵的房子说租就租，吴别有点不信。
　　“你还有没钱的时候？”
　　“本来是够的，但是带上秦墨冲就不够了，他被他爸爸关在家里，卡也被他爸停了，只能用我的。”
　　吴别都把这茬给忘了，没钱都敢出远门，年纪小胆子果然虎。
　　“你要是没等到我，你打算带着他去要饭吗？”
　　真要是没等到吴别，霍展颜肯定得找个地方换外币，可是哪儿来那么多如果，他等到了，他一直都很走运。
　　港口到旅馆十来分钟的车程，毕竟地方不大，最好的旅馆环境也就一般，暧昧的灯光笼罩着旅馆的过道，怎么看怎么像是涩情场所。
　　霍展颜正磨磨唧唧开门，从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出来个彪形大汉，大汉个子不算高，但是长得壮实，经过两人身后时，用猥琐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这世界上的男同性恋也太多了！
　　吴别哪儿受得了这个，他蹙着眉头，一脸不悦地回瞪了回去，那大汉非但没有被激怒，肥硕的大手竟然飞快在吴别屁股上摸了一下。
　　“操！”
　　吴别当即跳了起来，没等他反手给大汉一拳，很快听到大汉的惨叫。
　　“啊！”
　　下一秒，霍展颜面露凶光已经把人放倒在了地上，大汉的脸颊一侧挨了一拳已经肿起来了。
　　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试图挣扎，霍展颜力气比他都大，说了几句吴别听不懂的外语后，大汉顿时老实了，落荒而逃。
　　“我操！这也太恶心了，死同性恋！”吴别满脸嫌弃地擦刚才大汉摸过的地方，就算什么印子都没留下，他还是觉得膈应，“简直厚颜无耻，跟随地发qing的禽兽差不多的完蛋玩意儿！”
　　霍展颜关上门后，抿着嘴唇有点不高兴，“你是不是连我一起骂的？”
　　吴别懒得搭理他，自己对同性恋一视同仁！
　　“这儿这么危险，你晚上留下来陪我吧。”
　　治安确实一点都不好，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占人便宜，吴别转念一想，霍展颜这小子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那狠劲儿，给人一拳就干倒在了地上。
　　“你装什么柔弱啊？你刚才给人一拳干翻在地上不是挺厉害吗？”
　　照霍展颜刚才那一下，当初自己打他的时候，他真要还手，他俩肯定两败俱伤。
　　吴别越说，霍展颜越来劲，他抬起胳膊，向吴别展示自己红了一片的手背，“我没有，你看都打红了。”
　　这才打红了，那死胖子脸都肿了，霍展颜怎么好意思的？
　　“你留在这儿陪我，反正你们船又不马上走，也没人规定你们晚上必须得回船上睡啊。”霍展颜上前拉住吴别的手，“求你了。”
　　吴别被他晃得头晕目眩，“哎呀，滚去洗澡，一身汗味，你洗完我还得洗呢。”
　　霍展颜高兴坏了，从包里两套换洗的衣服，“你先洗吧。”
　　吴别也懒得跟他客气，冲了个澡很快出来，这小子居然拖了椅子坐在浴室门口等，两人差点没有撞上。
　　“你有病啊！”
　　这不是怕吴别跑了嘛，霍展颜也不生气，进浴室前反复叮嘱吴别不准走，洗到一半霍展颜又忽然拉开浴室门确定吴别的存在，被吴别一枕头给砸回去了。
　　“有病！”
　　吴别已经懒得跟霍展颜生气，走到窗边点了支烟败败火，刚抽没两口，浴室的水声就停了，他一回头，霍展颜裸着上半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你拿着衣服进去你不穿，非得耍流氓？”
　　霍展颜比之前更壮了些，那白花花的胸肌，看着手感就很好。
　　“我怕你走了嘛，你帮我重新上药吧。”
　　霍展颜自觉坐到床上，等吴别拿着碘附坐到床边，他长腿一伸，直接将脚搭在吴别大腿上。
　　“你刚跟那个死变态说什么呢？”
　　碘附没什么刺激性，霍展颜刚洗完澡，一身清爽，他惬意地晃了晃脚尖，“吓唬吓唬他。”
　　“你外语这么好，当初你家里怎么没把你送到国外来念书？”
　　虽然知道霍展颜在家里不受宠，但是他父母在钱这块儿上没亏待过他，花钱大手大脚的，出国留学对于霍展颜来说肯定不是难事。
　　霍展颜脸色凝重，“因为……我讨厌西餐，太难吃了。”
　　吴别张着嘴，以为能等个不得了的理由，谁知道霍展颜来这么一句，弄得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西餐确实不怎么好吃。”
　　霍展颜的脚尖不安分地蹬在吴别的腹部，说话也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他不要求吴别中途下船，但是他得知道吴别的行踪。
　　吴别这人不怕痒，勉强忍住霍展颜的性骚扰，“两三天吧。”
　　“哦。”霍展颜闷闷不乐，但脚上没停，脚蹭着蹭着，钻进了吴别的衣服里，脚尖轻轻踩着柔软的腹肌，“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了，我还以为你等你气消了，多少会看看手机的，结果你什么都没看。”
　　吴别没有说话，他也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不给手机充电，不跟外界联系，即便是这样，霍展颜还是能扰乱他平静的心。
　　“吴别，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房间里一片静谧，吴别放下手里的药瓶，目光如炬，盯着霍展颜看了良久，忽然，他一把按住衣服里的脚，起身把霍展颜放倒在了床上，随后恶狠狠地架在霍展颜身上。
　　“你别得寸进尺啊！”
　　这小子的脚都已经伸到了吴别的胸口，吴别再怎么不怕痒，也经不起这么撩拨。
　　霍展颜揽住吴别的脖子，将人往下一压，吴别瞬间感觉到了霍展颜㨃着他。
　　“操！”吴别有点臊得慌，但又扛不住霍展颜这么主动，“你自找的！”
　　他俩衣服都没来得及扒，听到从门外传来了说话声，这声音越听越耳熟。
　　谭弋沿着比赛起点的几个店铺找了好几圈，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人，他有点急了。
　　“找什么呢？”
　　谭弋闻声回头，见到秦墨冲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你……”
　　“这么吃惊啊？”秦墨冲一步上前，将人强硬地拖到路边的大树下，谎话随口就来，“你不知道吴别和船上的人换地方了吗？”
　　谭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秦墨冲捏着谭弋的脸颊，“算了，当我好心，我带你去。”
　　谭弋很想问秦墨冲是怎么来这儿，可秦墨冲不给他机会，连拖带拽地给人拉到了旅馆。
　　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发出咯咯的声响，谭弋前后张望，总觉得这个旅馆过分安静，吴别和船上的人不像在这儿。
　　“别哥他们真的在这儿吗？”谭弋怕走丢了，抓着他唯一认识的秦墨冲。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墨冲拉着人往房间里塞。
　　“等一下！”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吓得谭弋失声大叫，可秦墨冲根本不听什么等一下。
　　从隔壁房间传来异样的声音，吴别脸上的表情红了绿，绿了黑，“你他妈怎么不早说秦墨冲他们住隔壁。”
　　“我说了啊，我是跟秦墨冲一起出来的，他肯定住我旁边的。”
　　吴别恨不得给霍展颜一肘子，还在自己面前装无辜呢。
　　霍展颜拉着吴别的手往下，他贴到吴别耳边道：“老公，别管他们了，你帮帮我，我肯定叫得比你们船上的小厨师好听。”


第66章 七夕番外（跟正文无关）
　　航运公司幼儿园的操场边上，陈显正在安慰嚎啕大哭的吴别。
　　“吴别，你别哭了，这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角色吗？”
　　眼看着幼儿园毕业，幼儿园决定让大班的小朋友和小班的小朋友一起演话剧，吴别觉得，幼儿园毕业是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他一定要在毕业典礼的舞台上，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当他知道他们班的话剧节目是《白雪公主》时，他极力表现，为自己争取了王子这个角色，听说白雪公主的角色是由小班的小朋友参演，他原本期待了很久，该是个可爱的妹妹，没想到今天老师跟他说是个男孩。
　　“呜呜！你懂什么啊！”吴别失声痛哭，冲陈显大喊大叫，他一激动，鼻涕泡都出来了，“我那是想跟女生一起演！谁要跟男生一起啊，我还得亲他！”
　　陈显被吴别吼得一愣一愣的，“老师不是说了嘛，只是脸碰脸。”
　　脸碰脸也不行啊。
　　吴别恶狠狠地瞪着陈显，“你到底是谁兄弟啊！你这么喜欢亲男生，你怎么不来演！”
　　陈显老实巴交地抠了抠后脑勺，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我有角色，我演的巫婆。”
　　“呜呜……哈哈哈……呜呜……哈哈……”吴别又哭又笑，黄狗飙尿，一时间知不知道是自己要亲男生更让他悲伤，还是陈显演巫婆更加好笑。
　　陈显脸皮薄，被笑得有点难为情，“你别闹别扭了，回去排练，我搭档还在等我呢。”
　　“你演个巫婆能有什么搭档？”
　　幼儿园小朋友多，但是一个节目需要的角色较少，为了让更多的小朋友都参与进去，老师们加入了不少原创角色，比如给巫婆填了一个助手。
　　“有啊，我有个助手。”
　　“男生女生？”吴别吸了吸鼻子。
　　“男生，也是小班的，叫沈计雪。”
　　这还差不多，幸好不只是自己这么倒霉。
　　即便是这样，吴别心里还是不是舒坦，他一把甩开陈显的手，用手背蹭掉眼泪。
　　“你回去吧，我要去小班会会那个叫霍展颜的小子。”
　　“你要干嘛啊？”
　　吴别斩钉截铁，“我得告诉他！白雪公主这个角色，不是他能驾驭的！我要让他知难而退！”
　　看这架势是去干仗去了，陈显哪儿放心啊，只能追上去看着吴别一点，两人到了小班门口，正好是点心时间，小朋友们都在教室里吃点心。
　　吴别抱着胳膊，自带大班小朋友的优越感，用睥睨一切的眼神扫视着低年级的小朋友，他也不认识霍展颜，只看到有个位置前围了乌泱泱一大片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只能随便找一个人问问。
　　“喂！你们班霍展颜在哪儿呢？”
　　被吴别点到名的小男孩胆子小，唯唯诺诺地指了一下人群的位置，吴别二话不说，冲着人群就去了，陈显也赶紧跟上。
　　两人还没走近，便听到一个谄媚的男声道：“展颜，我的点心给你吃。”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展颜，我妈妈给我带了酸奶，我拿给你。”
　　“展颜，上次你让我坐你家的大车，这个给你，就当是谢谢你的。”
　　吴别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霍展颜人缘这么好啊，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粗鲁地扒开人群，人群中间，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坐在座位上。
　　“你是谁啊？”
　　吴别一愣，想起自己找上门来的目的，他一拳打在霍展颜的课桌上，“你就是霍展颜？”
　　“哥哥你找我什么事？”霍展颜不怕他，冲他笑得特别甜。
　　笑什么笑，嬉皮笑脸的，自己要说的可是很严肃的事情。
　　吴别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是吴别，你！放学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后，吴别大摇大摆地走出小班教室，除了霍展颜外，其他小朋友一个个吓得不敢说话，等他走后，才有人小声嘀咕。
　　“展颜，他不会是想打人吧？”
　　“那怎么行啊？我们告老师吧！”
　　霍展颜不紧不慢，“那个哥哥不会打人吧，他说他是吴别，那就是跟我演话剧的哥哥，他肯定是放学找我排练呢。”
　　“真的吗展颜？他看着好凶。”
　　霍展颜冲说话的人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凶吗？可是我觉得他好帅啊。”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学，小班比大班先放学，霍展颜让司机等会儿，特意换好了衣服，在座位上等吴别来找来。
　　“快点。”吴别冲陈显催促道，“小班比我们早放学，我怕他跑了。”
　　他俩火急火燎地跑到小班教室门口，教室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小身影坐在位置上。
　　“嗯？”吴别愣了一下，后退一步，看了眼班级，就是这个班，他又仔细看了看座位上的人，是霍展颜，怎么换了身裙子，跟小姑娘似的。
　　这怎么办呀？自己不打女生，霍展颜这小子玩赖的。
　　“哥哥，你怎么不进来？”
　　吴别手插口袋，徘徊两步才往里走，他怕他不进去，霍展颜以为自己怕了他。
　　“你怎么穿成这样！”
　　霍展颜一脸无辜，“你不要让我等着你排练吗？所以我就换了衣服。”
　　排练？排什么练啊？自己是来找茬的！
　　陈显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啊？你还让他知难而退吗？”
　　吴别觉得挺憋屈的，但是又不能跟霍展颜动手，气哼哼道：“算了，走吧。”
　　谁知道霍展颜还敢主动追上前来，他拉住吴别的手指。
　　“哥哥去哪儿啊？”
　　指尖触感柔软，霍展颜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吴别吼道：“回家！”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走吧。”
　　“谁要跟你一块儿走。”
　　吴别甩开霍展颜的手，霍展颜也不哭，小跑着跟了上来。
　　吴别最近老实了，他身边多了霍展颜这个小尾巴，随时都能看到霍展颜对他跟前跟后的。
　　话剧的事情吴别也不闹了，因为霍展颜每天都穿裙子跟他排练。
　　演出当天化完妆，吴别揪着嘴盯了霍展颜好久，转头小声跟画得跟小老太太似的陈显说道：“霍展颜穿裙子还挺好看的。”


第67章 
　　“啊！”
　　霍展颜睡得正香，梦里都是跟吴别颠鸾倒凤的画面，谁知原本一脸陶醉的吴别突然变脸，一拳干在他的脸颊上，他惨叫一声，疼痛感太过真实，不像是梦，他缓缓睁开眼睛，吴别正恼羞成怒地架在他身上。
　　要不是吴别的胸口还有暧昧的痕迹，他这副模样，真的像是能生吞了霍展颜。
　　“好好的怎么打人啊？”霍展颜明知故问，揉了揉脸颊，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坐起身来。
　　“你他妈还敢问！”
　　吴别七窍生烟，他一闭上眼睛，都是昨天晚上的画面，他恨不得掐死霍展颜。
　　昨晚那气氛烘托到那儿，霍展颜又那么主动，他俩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别也没跟霍展颜扭捏，和霍展颜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不少。
　　霍展颜一会儿这儿手腕扭到了疼，一会儿小腿上的伤口，一口一个老公，叫得吴别心花怒放，自然格外迁就他。
　　两人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吴别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上面的那个，毕竟这事关男人的尊严，他可不是陈显，绝对不会成为男人中的耻辱。
　　“等等。”霍展颜忽然叫停，他捏着吴别的手指，低声道，“老公我怕疼。”
　　吴别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而且是他上人家，这不得好好哄哄，不然他也太不是东西了，他还挺喜欢霍展颜跟他撒娇的样子。
　　他胳膊一伸给人揽到怀里，“老公肯定轻点。”
　　霍展颜搂住吴别的脖子，“可是你真的会吗？”
　　这不戳吴别肺管子吗？什么叫他真的会吗？别的都能质疑，偏偏这种事情不行。
　　“你还不信我？我不会难道你会？”
　　“可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的，虽然你比我有经验，但是跟男人做，你也算是处男啊。”
　　吴别被霍展颜说蒙了，他确实没跟男人做过，男人跟女人也的确不一样，不然还叫什么同性恋。
　　“那你想怎么样？”
　　霍展颜趴在吴别的肩头，一笑眉眼弯弯的，“要不我们比比，看看谁技术好点？万一我技术好点呢？”
　　靠，霍展颜简直在吴别的雷区蹦迪。
　　“没有那种万一。”吴别斩钉截铁。
　　霍展颜也不反驳，“那我们比比啊，哥哥，你不会是怕输给我这个处男不敢比吧？”
　　无论何时，激将法在吴别这儿都是最管用的，他冷笑声，“哼！比就比！”
　　“我就知道，哥哥你不会这么计较的，你会让让我，让我先来得对吗？”
　　反正也不差这一下，吴别一个翻身躺到床上，大义凛然，“就让你先，别回头说我欺负你。”
　　看似很公平，但是霍展颜一旦开了头，吴别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合，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霍展颜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夜。
　　吴别恶狠狠扑了上去，还没把霍展颜怎么样，先自己了闪了腰，屁股也疼，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差点从霍展颜身上掉下去。
　　“嘶，操！”
　　霍展颜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大手不停地给吴别顺气，为了让吴别消气，霍展颜把脸凑了过去。
　　“老公，你打吧，打完你消消气。”
　　吴别疼得龇牙咧嘴的，他真的很想揍霍展颜一顿，但是霍展颜挺不要脸，一声“老公”叫得他下不去手。
　　霍展颜见状，立马顺坡下驴，他掰开吴别的手指，放到自己的脸颊上，“老公你不打吗？你不用心疼我的。”说完，主动用脸颊蹭了蹭吴别的手心。
　　吴别看着这张贱兮兮的漂亮脸蛋，“你他妈的，又跟我玩变态的是吧？”
　　“我是真心的。”
　　吴别咬牙切齿，“这件事你敢说出去你死定了！”
　　霍展颜信誓旦旦地点头，还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我绝对不说。”
　　确定霍展颜没有撒谎，吴别没力气再跟他颜置气，在旅馆的床上躺了大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霍展颜还是挺贴心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跑前跑后，嘘寒问暖。
　　中午两人面对旅馆提供的午餐时都沉默了，吴别养精蓄锐大半天，现在已经恢复了元气，他起身洗漱，换了衣服叫霍展颜出门。
　　“去哪儿啊？”
　　吴别看了眼桌上没动的面包，“找吃的去。”
　　隔壁房间房门紧闭，这旅馆的隔音效果说不好又还行，秦墨冲和谭弋进了房间之后，吴别就没再听到两人的声音了，也不知道是还没起，还是已经出门了，他懒得去敲门，毕竟秦墨冲是跟霍展颜一起来的，说不定已经知道自己跟霍展颜这点破事，见了面尴尬。
　　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中餐馆，吴别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心一横，让霍展颜往港口开。
　　“来港口干什么？”霍展颜有些不自信地将车停在了港口。
　　吴别先他一步下车，阔步上前，“吃饭啊，这个点儿刚好是午饭时间，别的地方没饭吃，船上肯定有。”
　　霍展颜受宠若惊，他停好车，快步跟上吴别的步伐，感动道：“你让我上船啊？”
　　大白天的上船意味着会被人看到，跟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又不一样了，想躲都没地方躲。
　　“你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你在这儿等，我吃饭打包给你。”
　　霍展颜抱住吴别的胳膊，一脸爱恋地靠了上去，“吴别，你居然让我见你的同事。”
　　“神经病。”吴别推开霍展颜的脑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都在一起了，虽然自己不会大张旗鼓地通知每一个人自己搞同性恋，但是他吴别还不至于让霍展颜躲躲藏藏的，陈显都能带，他有什么不能带的？
　　一上船，立马有人跟吴别打招呼，刚问了吴别昨天晚上哪儿去了，又看到跟在吴别身后的霍展颜。
　　“这是谁啊？”
　　“亲戚家的小孩，来这边旅游的。”
　　小孩就小孩，霍展颜也不挑，跟人一一问好，船上的男的都比粗糙，甚至都没有多问，真当他是吴别亲戚。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谭弋比别哥先回来，跟秦墨冲一块儿的，小秦不知道咋的，也来了桑坦德，也没听公司那边说啊，连房间都不够，他说是要跟谭弋挤一个房间。”
　　话音刚落，秦墨冲就从生活舱里出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吴别的错觉，秦墨冲看自己的眼神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了，甚至还多了些说不清的感觉。
　　吴别有些不自在，他搓了搓脖子，生怕被秦墨冲发现他已经成为航运之耻的证据。
　　“谭弋呢？不是跟你一块儿回来的吗？”
　　秦墨冲勾唇一笑，“昨晚没睡好，现在在补觉，别哥，你俩没吃饭吧，正好食堂有现成的。”
　　这倒是提醒了吴别，他扯了一把霍展颜的衣角，“走了，吃饭去。”
　　离了人群，吴别这才忍不住嘀咕，“秦墨冲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之前看到我都跟看到仇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哪儿得罪他了，结果今天笑得这么贱兮兮的。”
　　“可能他就是把你当仇人呢。”霍展颜随口接过话，吴别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谭弋对他有意思啊，难怪不明白秦墨冲为什么仇视他。
　　“什么？”吴别一回头，压低了声音质问，“你是不是跟秦墨冲说了什么？”
　　霍展颜无辜摇头，“没有啊，我怎么会把我们的事情跟别人讲呢。”
　　但是秦墨冲又不是傻的，自己就算不讲，他也能猜到一些。
　　也是，霍展颜不会这么没脑子的，吴别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懒得管别人的事情，“哎呀算了，管他呢，先吃饭再说。”
　　在桑坦德停留的这几天，吴别白天带着霍展颜回来蹭饭，晚上又跟霍展颜回旅馆，但货始终都有下完的那天。
　　霍展颜浮出水面，爬到一旁的礁石上歇会儿，他跟吴别游泳来了，他会游，只是没有吴别技术好。
　　“你们晚上就得走了是不是？”
　　吴别也跟着他上了岸，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嗯，但是也得晚饭过后。”
　　秦墨冲是船上的人，他可以跟船走，留霍展颜一个人在桑坦德。
　　“等会儿吃了饭，我给你换点钱，回头去把摩托车给人赔了。”吴别还是挺操心的，虽然霍展颜会外语，也不至于被欺负，但是毕竟是异国他乡，形单影只的，自己难免不放心，“要不你就别跟着船了，回去吧，反正马上也得过年了。”
　　船到下一个港口少说得半个月，这半个月两人只能手机联系。
　　“不要，我也就能陪你到下个港口，时间再长点我就得回去上学了，你还有小半年才回来呢。”
　　说得也是，自己要跑船，霍展颜要上课，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就这么点。
　　吴别又道：“你不是不喜欢西餐吗？我们船走了你上哪儿吃饭？”
　　为了见吴别，霍展颜忍了，不就是几顿饭吗？而且出了桑坦德，到了繁华点的地方肯定会有中餐的。
　　“那我为了见你，只能受点委屈，你都不安慰安慰我的吗？”
　　吴别被他委屈巴巴又理直气壮的语气给逗笑了，分别在即，得哄哄霍展颜，“行，你想我怎么安慰你？”
　　忽然，吴别手腕一紧，被霍展颜从礁石拽进了海里，两人相拥了钻出水面，霍展颜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抱着吴别掂了掂。
　　“这里没人，在这儿做，当补偿我。”
　　吴别当即就想挣扎，“操！你不是说下次换我来吗！”
　　“下次啊，这次我来，你不会反悔吧，你刚还说安慰我的！”霍展颜跟吴别玩文字游戏呢。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这次先把吴别骗到手。


第68章 
　　吴别预估的时间还挺准确，吃过晚饭，船长就通知大家发船了，吴别站在甲板上，看着站在岸上眼巴巴的霍展颜，一股子分别带来的心酸涌上心头。
　　“走吧。”
　　霍展颜摇头，“船走了我再走。”
　　十多年了，吴别早就习惯船来了走，走了回，但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可他没时间跟霍展颜腻腻歪歪的，挥了挥手，转身往驾驶舱走去，走到一半，手机上的挂件响了。
　　在空旷的海面上，挂件的音乐声很渺小，又是大白天，走马灯的光效也很微弱，但是足够让吴别发现，他忍住回头的冲动，按了按上面的开关回应霍展颜。
　　货轮出港声势浩大，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水花，霍展颜将手机揣回兜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船头驾驶舱的方向，他不确定吴别具体在哪个位置，但是下一个港口，他们肯定还能再见的。
　　“叮”的一声，微信消息的声音打断了霍展颜的思绪，他摸出手机一看，是吴别发来的消息。
　　“早点回旅馆，注意安全，好好休息，明早再出发。”
　　看到吴别的叮嘱，霍展颜嘴角慢慢挂上笑容，“知道了老公。”后面还跟着一张小猫咪的表情包。
　　微信聊天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好几下，霍展颜等了许久，才等到吴别的消息。
　　“行了，别站着了，慢点骑摩托车。”
　　“嗯嗯！”还是小猫咪表情。
　　吴别深吸一口气，嘴角都快压不下来了，整个人都忍不住想要抖腿，面上还得强装镇定。
　　“笑什么呢？吴别？”
　　有同事看到他对着手机笑得腻歪，忍不住八卦。
　　吴别揣上手机，“没有啊。”
　　同事压根儿不信吴别的鬼话，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还没有。
　　“谈恋爱了？”
　　吴别完全不受控制地勾唇，又是抓脑袋，又是原地踱步的，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干笑了两声。
　　“真谈恋爱了？”
　　“嘘！”吴别故作不耐烦，“低调点，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谈恋爱这个东西，那不是想谈就谈嘛，没见识。
　　在海上半个多月，吴别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过，有信号的时候跟霍展颜发发消息，然后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时时刻刻都注意到圣马里港的距离。
　　虽然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海况良好，但是吴别他们的船还是比预期要晚几天到，正好卡在农历新年的日子，吴别很庆幸，没留霍展颜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外国不过新年，但是他们船上有聚餐活动，霍展颜作为吴别“亲戚家的小孩”也能上船参加。
　　“来来来，小霍，喝点。”
　　船上这些人很热情，吴别喝不了多少，他们非得拉着霍展颜喝，喝了一口后，被吴别拦了下来。
　　“喝什么喝，他还是学生，给他喝可乐。”
　　怕大家追着霍展颜不放，吴别夺过酒杯，一饮而尽，“行了，这杯我帮他喝。”
　　霍展颜一边崇拜地看着吴别，一边有些担心，毕竟吴别是一杯倒。
　　果然这杯酒下肚后，吴别变得激动起来，非要起头唱歌，就他们船上的那音响设备一开，他第一个抢过话筒。
　　“喂喂！我给大家献唱一首《水手》，谢谢！”
　　音乐一响起，吴别的个人单曲变成了集体大合唱，霍展颜端着可乐，笑着看向吴别，原来吴别真是他们船上唱得最好的，其他人跑调都跑得没边了。
　　一曲毕，乱七八糟的歌声在港口久久回荡，简直是魔音贯耳，吴别干嚎了半天，脑袋有点缺氧，加上喝了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霍展颜怕他跌倒，看准时间一把将人扶住，叮嘱道：“小心点。”
　　“别哥的宿舍在三楼，最尽头的那间。”秦墨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霍展颜身边，低声说完后，还一脸暧昧地冲霍展颜挑了挑眉，“不用谢。”
　　自己喝了酒，不能骑摩托车带吴别走，晚上只能留下来，霍展颜大方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扛着吴别就进了生活舱。
　　吴别的宿舍并不难找，霍展颜当初跟吴别视频的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船上的房间排列也很有规律，他很快就找到了吴别的房间。
　　“钥匙呢？”霍展颜在吴别兜里掏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
　　吴别笑嘻嘻地看着他，跟变戏法似的摸出了钥匙，“嘿嘿，在这儿！”
　　霍展颜被吴别这副模样给逗笑了，让吴别站稳后，打开了房门，宿舍确实不大，房间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就把所有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那浴室小得可怜，一个人进去都有点勉强。
　　吴别见着床就往上躺，霍展颜拦不住他，只能由着他去，霍展颜又跟衣柜里翻出吴别的衣服，简单冲了个澡，随后打了盆水出来，任劳任怨地给吴别擦擦。
　　等霍展颜擦完又给吴别换了身衣服，原本睡得昏天暗地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把你弄醒了？”
　　床上的人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朝霍展颜招手，霍展颜顺手将水盆放到了一旁，单膝跪到了床边，“怎么了？”
　　吴别胳膊一伸，搂住了霍展颜的脖子，霍展颜顺势俯身，耳边听到了吴别的声音，“展颜……”
　　湿热的呼吸扫过霍展颜的脸颊，他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
　　事到如今，吴别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吗？他是酒后吐真言，其实他喜欢的还是“展颜”对吧？
　　霍展颜没想到，他会吃他自己的醋，他最大的情敌，原来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
　　就在霍展颜患得患失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他彻底压在了吴别身上，耳边再次响起了吴别的声音。
　　“霍展颜！亲一个……亲到我嘴上……”
　　霍展颜黯淡的瞳孔瞬间锃亮，吴别知道是他，是他霍展颜，不是展颜，不是吴别臆想中的女大学生。
　　他大手抚摸着吴别的侧脸，低头将人吻住，吻完还眷恋吴别的嘴唇，舍不得离开，架在吴别头顶，明知故问，“吴别，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别一听，双手托住霍展颜的脸颊，眯着眼睛主动靠近，“霍展颜！我看着你就来气！找打！你太找打了！”
　　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到霍展颜的面上，他故作委屈地蹭着吴别的手心，“我马上就得回国了，你就不想我，只想打我吗？”
　　吴别双手用力，抱住霍展颜的脑袋，从额头亲吻到眉眼，又从眉眼到鼻尖，最后游移在嘴唇附近，刚还语气强硬的人，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朝霍展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前言不搭后语，“错了……哥说错了，想你……想死我了……你回去，我还有半年呢，哥亲一个。”
　　说是亲一个，一个哪儿够啊，他俩亲得难舍难分，亲到缺氧才舍得放开彼此。
　　霍展颜用手指摩挲着吴别湿润的嘴唇，顺着唇缝捏住了吴别的舌尖，“老公，你在国外可不能始乱终弃啊，不能对别的女人示好，女人对你示好你也得拒绝。”
　　男的就算了，男的不用霍展颜提醒，吴别会主动跟男人划清界限。
　　吴别爬了起来，跪在床上对天发誓，“我肯定不会……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我只爱你一个，我发誓！”
　　刚说完，吴别东倒西歪，一头扎在床上，直接磕了一个，霍展颜吓一跳，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那你得让着我，不能凶我。”霍展颜借此机会占吴别的便宜。
　　让着自己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他吴别就不会对媳妇说一句重话，他信誓旦旦道：“我什么都让着你，我凶我自己都不会凶你。”
　　霍展颜得逞后，笑着伏到吴别的肩头，他刚冲完澡，头发也没来得及扎好，发梢扫过吴别的脸颊，弄得吴别痒飕飕的。
　　“那我们睡觉。”
　　“行！”
　　这种时候，霍展颜怎么会跟吴别盖着被子纯睡觉，这张单人小床，两人只能把彼此抱得更紧，才不会掉下床来。
　　第二天一早，宿醉带来了头痛，纵欲带来了腰痛，吴别脸都黑了，再看压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的人，想起昨天晚上霍展颜套他的话，他一把捏住霍展颜的鼻子，逼得霍展颜因为窒息艰难睁开眼睛。
　　“嗯……干嘛啊……一大早就欺负人……”霍展颜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试图躲避吴别的魔爪。
　　吴别正起床气呢，“你跟我装什么装啊？回回哄着骗着上我，你说话当放屁啊？”
　　霍展颜没翻身，只是一只手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吴别的胳膊，手指搔了搔吴别的手腕，“不是你说的，你什么都让着我，你凶你自己都不会凶我的，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吴别正要发作，霍展颜抢在他前面开口。
　　“这样好了，下次。”
　　吴别根本不信霍展颜，霍展颜起身凑到他耳边道：“下次我穿女装，穿裙子，这回你就消消气吧，好不好嘛老公。”
　　穿裙子的话……
　　吴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剧烈起伏的胸口逐渐平复下来，“再信你一回啊。”


第69章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吴别他们的船要再一次启航，霍展颜也得回国上学。
　　“明天几点的票？我送你去机场。”
　　吴别靠在床头，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霍展颜，这回他不让霍展颜一个人在岸上看着船离开，轮到他送霍展颜了。
　　“早上八点。”
　　霍展颜的行李不多，来的时候就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
　　见霍展颜怏怏不乐的，吴别知道他舍不得走，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可是是人就得上班上学，不能为了腻腻歪歪在一起，别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吧。
　　“回去了就别想着老往国外跑，一个是我们船到岸时间不确定，你一个小长假光在旅馆等我了，也怪累的，老实在家里待着吧，还有你那个摩托车……”要让霍展颜不骑摩托车吧，有点因噎废食，毕竟这是霍展颜的爱好，吴别叹了口气，“骑慢点，那些玩命的比赛就别参加了，安安稳稳把大学混毕业吧。”
　　霍展颜低头看着行李箱，也不说话，吴别估摸着这小子肯定是不想走，这会儿在生闷气呢。
　　“过来。”吴别坐起身来，拍了拍床铺的边缘，霍展颜这才舍得抬起脑袋，吴别猜得果然不错，脸都快拉到了地上，犹豫片刻才走到床边坐下。
　　别说是霍展颜，吴别自己也舍不得，但是舍不得也没用，就算自己下船回国，霍展颜还是得上学，他俩还是得异地，顶多也就是周末和其他的节假日在一起的时间会多一点，但是他不想这样，起码有始有终嘛，起码得先跑完这趟。
　　“来的时候就知道有走的这天，别不高兴了。”
　　霍展颜的视线不断扫视在吴别的脸上，忽然，他一把抱住吴别，问道：“吴别，我们是在谈恋爱了对吧，不是我回国之后，你又后悔了，几个月不见你又把我忘了。”
　　吴别用手指按住霍展颜的眉心，强迫霍展颜跟他对视，“我用不着以被你上为代价，来戏弄你吧，那我损失也太大了。”
　　可能是上次的不辞而别给霍展颜留下了阴影，自己该给他应有的安全感的。
　　吴别蹙着眉头，“谈了，你可以出去乱说了，这样行了吗？”
　　原本满面愁容的霍展颜总算笑了，他抓着吴别的手保证道：“吴别，我都想好了，我毕业想弄一家汽修行，那个时候我就能自己赚钱了。”
　　赚钱哪儿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霍展颜从小到大没在钱上受过委屈，还不知道钱难挣，屎难吃，有家里兜底，创业试错成本高。
　　吴别不想打击霍展颜的积极性，就当是听乐子，“行，我等着。”
　　“等挣到钱了，我就跟你结婚。”
　　吴别正咧着个嘴乐了，不是他不想结，是没法结啊。
　　霍展颜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可以来国外登记，登记就是合法的了。”
　　好像是听新闻说过，不少国家同性恋能登记结婚，这事居然离自己已经这么近了吗？
　　“你怎么想这么远啊？”
　　霍展颜严肃道：“你是觉得我挣钱这件事远，还是我俩结婚的事情远呢？”
　　“都挺远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霍展颜这小子还在读书，不管是创业还是结婚，不都遥遥无期？
　　而且他俩的事情，霍展颜家里还不知道吧，吴别倒是无所谓，他孤家寡人一个人，没人能做得了他的主，霍展颜不一样啊，霍展颜再怎么不受父母重视，他还是有父母兄妹的。
　　但是霍展颜主动跟自己规划未来，吴别也不能打退堂鼓啊，他难得正经一回。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完大学，拿到大学毕业证，我不是说泼你冷水，结婚这件事情，确实太远了，你父母那关都没过呢，慢慢来。”
　　他俩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吴别说什么拿出应有的态度来，当霍展颜最坚实的后盾。
　　霍展颜这回倒是没有跟吴别犟，郑重其事道：“我知道，我肯定都会处理得好，不会让你为难。”
　　吴别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把气氛弄得这么严肃，把分别的愁绪推至顶峰，他俩只是生离，不是死别，几个月后，又得见面。
　　“来不来？”吴别朝着霍展颜张开双臂，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
　　霍展颜还沉浸在分离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俨然没有跟上吴别的节奏，“什么？”
　　“还能有什么？”吴别觉得霍展颜这小子跟他装傻，平时绞尽脑汁跟自己斗智斗勇，不就是为了床上那点儿事，今天自己这么主动，他又不明白了，“干不干？不干睡觉了。”
　　霍展颜依偎到吴别的胸肌上，“老公，你对我真好。”
　　圣马里港有个破破烂烂的机场，霍展颜登机前，还带走了吴别家的电梯卡，这一刻，霍展颜才真实体会到，他是跟他男朋友短暂分开了。
　　两人又过上了先前网恋一样的日子，两人互相分享自己的生活，每天都会找机会视频，现在的霍展颜躺在病床上，如今正常的大学生也算充实，他除了上课，时不时会参加各种比赛，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下，拿到名次和奖金。
　　“嘶，我先前没看出来啊，你花你家钱大手大脚的，现在大学生比赛几百块钱的奖金都不放过。”
　　特别是知道霍展颜租得那套房子一万七一个月后，吴别立马让他退了，他们这片儿租金确实贵，但是也没贵到这种地步，霍展颜没有租房经验，明显是被门卫吃回扣给坑了，他原是想让霍展颜找门卫理论，结果人家早就辞职不干了。
　　这小子，就这样还想创业做生意，以后还不知道得栽多少跟头，也就是玩摩托车这件事上霍展颜有点经验。
　　“不一样，这些钱我有用的。”
　　这话说得，好像有谁的钱是没用的一样。
　　五月，在森德兰下完最后一批货后，吴别他们的远洋货轮就得返航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能在八月左右回国，吴别这边倒是没有出意外，出意外的是霍展颜。
　　五一长假，霍展颜放假前就跟吴别说过他会回隔壁省，小长假第一天，他接到霍展颜的视频申请时是国内的凌晨。
　　“怎么这个点儿打视频？”吴别有些纳闷，这个点儿霍展颜不在家睡觉，怎么还在外面骑车呢，“你没回家吗？还在外面？”
　　摩托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镜头剧烈晃动，画面有些眼熟，吴别看了半天，这才发现是自家小区。
　　吴别心想霍展颜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才跑出来的，没等他开口，霍展颜冷不丁道：“吴别，我跟我爸妈说了我俩的事情。”
　　时间短暂停顿了两秒，吴别很快反应过来，耳边开始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他整个人像是无头苍蝇，有点找不到方向，不断将霍展颜的话在脑子里反复播放，才明白霍展颜的意思。
　　“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呢？”自己一点准备都没，而且说好慢慢来的，霍展颜这招出其不意，别说是霍展颜父母，就连他吴别都不知所措。
　　“跟我爸妈说，又不是跟你爸妈说，事先告诉你干嘛？”霍展颜理直气壮道，“我说过，我肯定都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
　　吴别心口堵得慌，他以为霍展颜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可他也太冲动了，这种事情要两个人一起面对的。
　　而且什么叫处理好，霍展颜他处理好了吗？他现在都被赶出家门了！
　　“你还有钱吗？”
　　霍展颜老实点头，“我大哥说要把我的卡停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我自己有存款。”
　　“吃饭了没？”
　　出来的时间这么尴尬，吴别估计霍展颜应该正是饭点儿的时间跟家里人坦白的，肯定没时间吃饭，果不其然，霍展颜又摇头。
　　“我叫楼下夜市给你送份宵夜，回家待着吧，哪儿都别去，吃完先睡觉休息，有什么事情等睡醒了再说。”
　　这会儿小区里没什么人，霍展颜走得有些急，他急促的呼吸通过手机传到了吴别的耳朵。
　　“吴别，你不会生气？”
　　“气什么？”
　　“气我自作主张。”
　　原来霍展颜还知道他是自作主张啊，可吴别没生气，他也没有正面回答，“吃了饭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吴别靠着栏杆盯着远处的海面，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让自己安宁。
　　海风吹拂在吴别的脸上，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吹动着手机挂件，他解开手机，看了眼今天的机票，他一拍栏杆，心一横，找船长请假去了。
　　两回了，都是回去的路上，吴别着急忙慌下船，船长实在不解。
　　“你着急回去结婚啊？这都返航了，你又不准备拿工资？”
　　吴别有些无奈，“差不多吧，回去跟他爸妈聊得好，说不定真就结婚了。”
　　“你真的假的？”
　　“真的，回头请你们喝喜酒。”
　　吴别简单收拾了一下，来不及跟船上的人一一道别，拿上行李直奔机场，回家！


第70章 
　　小长假正是出行高峰期，吴别落地时，机场人山人海，他来不及感叹出游的人多，也没时间倒时差，更无暇整理他刚回国的心情，打了车直奔家的方向。
　　路上多少有点拥堵，吴别谁都没通知，先前陈显就跟他说过，小长假会带着沈计雪出去旅游，这个点儿他俩估计早就到了目的地，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再联系陈显也不迟。
　　硬是比平时多开了二十来分钟，出租车好不容易停在了小区门口，吴别还没下车，已经有人等在车门口准备上了，他赶紧付了车费，拿上行李，马不停蹄地进小区，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喇叭声。
　　吴别原本是没太放在心上，一心往家里赶，但那声音很刺耳，按了好几次，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私家车后座车窗缓缓放下，一个算不上熟人的熟人对上吴别的视线。
　　霍展行。
　　如果说先前吴别还有些怀疑，他现在能完全确定，这就是霍展颜的大哥，哪有人名字这么像，长得也这么像的。
　　这个点儿找上门来，明显是来者不善，吴别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在霍展行示意他上车的时候，他没有多犹豫，阔步走到了私家车的后车门。
　　今年过年热得比较早，五月份的天气，气温已经快三十度，车上的冷气很足，霍展行穿西装外套加衬衣，他倒是抗冻，吴别穿个短袖，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显得有点滑稽。
　　霍展行示意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转头不紧不慢跟吴别开口，“这么巧，你不是在国外吗？”
　　真的很讨厌这些有钱人随随便便打听自己的行踪！
　　一个霍展颜就算了，现在连他大哥都对自己了若指掌，虽然他吴别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是不爽。
　　吴别皮笑肉不笑，“这句话该我说吧，霍老板，这是我家小区门口，我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倒是你，来这儿有何贵干？”
　　呵，攻击力还挺强。
　　“我来找我弟弟。”霍展行也不跟吴别绕圈子，吴别也不是霍展颜那样的黄毛小子，总不会什么都不知情，“他昨天晚上跟爸妈大吵一架，从家里跑了出来，吴先生应该是清楚他在哪儿吧？”
　　神经，都找到家门口了，还装什么高深莫测。
　　霍展行颔首看向挡风玻璃，“我听说，我弟弟在你家楼上租了套房子。”
　　没出息的东西，倒贴就算了，倒贴吴别还看不上，霍展行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弟弟追人都追到国外去了，追个男人这么费劲，难怪之前都没谈过恋爱，再看看吴别这反应，估计把霍展颜吃得死死的。
　　“前段时间我让他把房子退了。”吴别也不太赞同霍展颜用家里的钱来追自己，毕竟恋人的年纪太小，还在上学的年纪，钱这方面很容易被人拿捏，比如现在，霍展颜很被动的，他家随随便便就能用钱要挟他。
　　“所以他现在住你家是吗？”
　　吴别一顿，霍展行的重点在这儿吗？
　　看吴别的反应，霍展行有了答案，没用的东西，不光倒贴，还倒贴到人家家里去了。
　　霍展行抬手按住额头，“你给他打个电话，家里的电话他一律不接。”
　　吴别有些犹豫，霍展行瞥了他一眼，“你不会连电话都不敢打？害怕他跟我走吧？”
　　激将法在吴别这儿总是最管用的。
　　吴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冷嗤一声，摸出手机拨通了霍展颜的号码，还不忘跟霍展行放狠话，“你要带得走你尽管带走。”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接起，霍展颜黏黏糊糊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喂？吴别？怎么打电话啊？”
　　国际长途贵，他俩一向都是视频语音，吴别很少在国外给霍展颜打电话。
　　吴别朝霍展行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霍展行深吸一口气，脸都黑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吴别的电话他倒是接得快，对吴别说话的语气也是够恶心的，对他大哥就是各种不耐烦。
　　霍展行越想越气不过，一把夺过吴别的手机，不顾形象大吼道：“霍展颜！家里给你打电话你装死，你真的是翅膀硬了！”
　　刚还跟吴别腻腻歪歪的人，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下来，“你为什么跟吴别在一起？你跟他说什么了？你不许欺负他！你把手机还给他！”
　　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霍展行想对自己做什么，他吴别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任由人骑到自己头上拉屎，吴别觉得霍展颜的反应太过了，但是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他拿过霍展行手里的电话，眼神里有几分得意，像是在告诉霍展行，还得他来。
　　“我们马上上楼来了，你帮我按一下电梯。”
　　挂了电话，吴别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手机挂件跟随吴别手上的动作在空中划着圈，霍展行一眼就认出玩意儿跟霍展颜手机上的是一对。
　　“上楼坐坐？你在这儿等也等不到他的。”
　　霍展行怒极反笑，在心里骂了句，霍展颜这个赔钱东西，随后让司机先等等，自己跟着吴别进了小区。
　　电梯门一打开，霍展颜已经守在了门口，见到吴别的瞬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先把吴别拉到了他身后，疯狂按关门键，试图将他大哥关在电梯里。
　　可惜电梯门只需要伸伸手就能自己打开，霍展行黑着脸，“你想干什么？你打算用电梯门夹死我？”
　　霍展颜压根儿没听到霍展行的话，他拉着吴别，关切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三个多月吗？你中途下船，是不是又拿不到钱？其实你不用回来的。”
　　呵，霍展行冷笑，自己为霍家殚精竭虑，哪次谈生意都不容易，没见霍展颜心疼心疼自己？
　　当着霍展颜大哥的面拉拉扯扯还是挺不好，吴别按住霍展颜的手，无奈道：“你要不搞事情我就不用提前回来。”
　　“我没有，只是一点小事，你要是三个月之后再回来，我肯定都处理好了。”
　　没等吴别说话，霍展行走出电梯冷嘲热讽，“你要真的处理得好，就会另找时机跟爸妈坦白，等到你自力更生，谁都约束不了你的时候，反正爸妈对你也不咸不淡的。”
　　“你非得戳他肺管子吗？”吴别也有点上火了，怎么这三兄妹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其实他看出来了，霍展颜父母对他不上心不是霍展颜敏感多想，是真正的不上心，出柜这样的事，来找自己的不是霍展颜的父母，而是霍展行这个当大哥的。
　　见吴别这么护短，霍展行也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深呼吸了一口，看霍展颜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进屋说话吧。”吴别拍了拍霍展颜的手背以示安慰，霍展颜把不满憋回肚子里，接过吴别手里的行李，走在了最前面。
　　客厅落地窗前摆满了盆栽，全是霍展颜退租后，从楼上搬下来的，因为是租的房子，霍展颜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吴别送他的礼物外，也就剩展婷拿来的盆栽了。
　　霍展颜非得挨着吴别坐，面对他大哥的时候立马变了脸色，“你来干什么？”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不会叫人了？”
　　霍展颜上下打量着霍展行，确定他没有跟吴别说什么坏话，这才放缓了态度，“大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你觉得我来干什么？你昨天晚上撂下那么一句话就从家里跑出来，我不该来看看吗？”
　　吴别想给他俩说话的空间，起身道：“给你倒杯水。”说着进了厨房。
　　其实霍展颜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霍展行都不是很当回事，非要传宗接代还有他，再不济还能给展婷招个上门女婿，他家断不了根，但是还他还是代表父母来看看情况。
　　如果吴别这人只是跟霍展颜玩玩，他就棒打鸳鸳一回，可吴别一听说了霍展颜的事，立马从国外赶回来，他俩要是来真的，自己也没必要劝分，而且感情这种事情，这一刻轰轰烈烈的，下一刻说不定就不爱了，他俩愿意好就好，不需要任何人干扰，霍展行只是不爽霍展颜的态度。
　　有了对象忘了哥！
　　见吴别在厨房忙碌，霍展行压低了声音，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不分？”
　　“不。”
　　“总得有个理由吧？”
　　“喜欢能有什么理由？”霍展颜眉头紧蹙，一脸严肃，“如果非要说理由，吴别会特地为了我从国外回来。”
　　他承认他就是很缺爱，他很需要吴别这种明目张胆的偏袒，他喜欢吴别反复叮嘱他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吴别是在意他的，从吴别喜欢他的那刻起，他在吴别这儿就是特别的。
　　霍展行盯了霍展颜良久，缓缓吁出一口气，“其实爸妈就是那样的人，他们对我，跟对你是一样的，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求的不是感情，你太过执着于感情了，你想要要求一个五十几岁的人改变人生观念是很困难的事情，别再纠结这些本来就不存在的事情。”
　　霍展颜抬头间满是诧异，他一直觉得他大哥是个刀枪不入没什么感情的铁人，原来父母忽视他也是有感觉的。
　　“那我跟吴别……”
　　“我才不管你跟他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没用，你一个大男人还穿着女装招摇过市的，也就是当时我没认出来你，脸都被你丢光了。”
　　嗡的一声，霍展颜的脑子里像是有沸腾的水在翻滚，臊得他脸颊涨红，被大哥看到了！
　　见霍展颜破天荒地红了脸，霍展行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不好意思？我看你挺不要脸，脸皮挺厚的。”
　　“追喜欢的人还要什么脸。”霍展颜小声嘀咕，“你要是遇上了喜欢的人，说不定比我脸皮还厚。”
　　霍展行冷笑一声，“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瞎操心。”
　　从厨房传来了烧水的声音，霍展行低声说了句“走了”，也没跟吴别打招呼，起身离开了吴别家。
　　等吴别端着茶杯出来的时候，客厅只剩下霍展颜一个人，吴别四处张望，“你大哥呢？”
　　霍展颜上前接过吴别手里的茶杯放下，“他走了。”
　　“这就走了？”
　　还以为有场恶战呢，怎么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


第71章 
　　危机算是暂时解除，吴别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哈欠连天，睡意也跟着袭来，但霍展颜正处于兴奋的状态，拽着他问个没完。
　　“你怎么又中途下船啊！”
　　“吴别，你是听到我说我出柜，特意为我赶回来的吗？”
　　“其实你真的不用回来的，你应该事先跟我说一声。”
　　嘴上这么客气，霍展颜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吴别都懒得拆穿他。
　　“行了，能不能先让我冲个澡，睡个觉，倒个时差。”吴别按住霍展颜的脑袋，试图将霍展颜推开，此时的霍展颜就跟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热情奔放，怎么都推不开。
　　见到吴别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他这才控制情绪，“那你去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还是老样子，吴别进了浴室，霍展颜在浴室门口眼巴巴地守候。
　　吴别从浴室一出来，便看到霍展颜蹲在门口望眼欲穿，这小子什么毛病，怎么这么喜欢蹲门口，去澡堂别人肯定把他当变态。
　　“你消停点啊，我现在没精力跟你折腾。”
　　自己哪有那么禽兽，霍展颜小跑到床边，掀开毯子自己先躺下，随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我陪着你躺会儿。”
　　吴别定神看了霍展颜几秒，这张无辜单纯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下流之色，行，他愿意陪睡就陪吧，吴别也没跟他客气，往霍展颜怀里一滚。
　　温热的体温恰到好处，吴别闭上眼睛，呼吸声立马变得沉重起来。
　　“吴……”霍展颜还以为他多少能跟吴别说上两句话呢，没想到吴别真是沾枕头就着啊，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他替吴别捻好毯子，“睡吧睡吧。”
　　吴别还能听到霍展颜说话，还能感觉到霍展颜轻拍在他后背的手，这小子……哄孩子呢？
　　可是很快吴别的意识完全模糊，再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他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想起自己是在家里，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霍展颜已经不在旁边。
　　吴别闷哼一声，缓缓起身先进浴室洗了把脸，不紧不慢地往客厅走，“霍展颜？”
　　客厅没有开灯，微弱的光亮透过落地窗，将挂在绿植上的水珠照得晶莹剔透的，这样子是刚浇水不久。
　　吴别视线一转，看到趴在沙发上睡着的霍展颜，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没有打开的外卖。
　　“嗯？”霍展颜睡得并不沉，听到动静后，从睡梦中惊醒，抬头间，看到吴别向他走来，他赶忙起身，揉着眼睛，“你醒了，饿了没，我叫了外卖。”
　　吴别坐到霍展颜身边，顺手打开了沙发旁的小夜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霍展颜睡意蒙眬的脸庞，格外温馨。
　　“你叫了外卖就先吃呗，等我干嘛。”
　　“等你嘛，我本来说再等一会儿，你要是再不醒的话，我就去叫你，结果我睡着了。”霍展颜将脑袋靠在吴别的肩头，他没什么真实感，主要是吴别回来得太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没来得及惊喜吧，吴别又着急睡觉，等觉睡醒，自己人都是晕乎乎的，完全腾不出脑子想其他的。
　　“诶！”吴别耸了耸肩，让霍展颜抬头听他说话，“既然没事了，过两天我还是得回船上去。”
　　货轮会在港口停靠小半个月，自己就算陪霍展颜过完小长假再过去，时间上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原本以为霍展颜会抱怨个没完的，没想到这小子异常安静，反应两秒后，点头说“好”。
　　“哟，这么懂事了？”
　　霍展颜不停用额头摩擦吴别的肩膀，他一直都这么懂事，这点儿道理他还是懂的，吴别毕竟是在上班，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下船，如果他这个做老板的都不能以身作则，以后不是人人都会效仿，想上船就上，想下船就下，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吴别不回到船上，他这半年又白干，自己不能再拖吴别的后腿了。
　　“反正我这儿又没事，你还得工作啊。”
　　吴别掐着霍展颜的脸蛋，“过完小长假我再走，我回来的事你就别跟陈显他们说了。”
　　时间正正好，陈显他们回来的时候，自己刚好也离开了，省得再跟他们解释一遍。
　　况且自打自己跟霍展颜在一起，就再也没跟陈显和沈计雪碰面，陈显也就算了，沈计雪那小子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吴别想着能躲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霍展颜高兴坏了，他以为吴别明天就会走的，他俩又能多待几天，他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对了。”霍展颜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一打开，是两枚戒指，“给。”
　　吴别觉得自己是睡醒了的，但是在看到戒指的瞬间，脑子还是反应不过来，这算什么意思啊？霍展颜怎么就突然买了戒指，拿给自己的时机也这么随便。
　　霍展颜见吴别怔愣住，他主动握住吴别的手腕，将其中一枚给吴别套上，“刚刚好。”
　　握过无数次的手，霍展颜对吴别手指的尺寸了如指掌。
　　“我们结婚吧。”
　　“什么……我们结婚吧！”吴别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并且提高了好几个度，他手忙脚乱地抽回手，声音都有些发抖，“求婚也没有你这么随便的吧？而且你哪儿来的钱啊？”
　　霍展颜立马解释，“这个可不是我大哥给的零用钱，这是我自己参加比赛攒的，这个戒指也不是很贵，等我以后给你换贵的。”
　　操，原来霍展颜是为了买戒指，才参加那些个大学生比赛的。
　　吴别动了动手指，戒指的存在感很强，沉甸甸的，他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总之是乱七八糟，心脏也扑通扑通乱跳，说话也有点结巴。
　　“结……结什么婚，你书都没读完……”
　　霍展颜知道吴别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自己，自己确实大学没毕业，也没有工作，还得跟家里伸手，现在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值得吴别托付一生的人。
　　“等你毕业了再结。”吴别又冷不丁加上一句。
　　霍展颜瞪大了眼睛，反复将吴别的话在脑子里琢磨，他激动地捏住吴别的肩膀，“你答应了！”
　　不是老早就决定结婚吗？
　　第一次下船，不就是为了赴约，吴别那个时候就在想，陪着霍展颜治好了腿，等霍展颜大学毕业，他俩就结婚，他从来都没想过反悔。
　　只是吴别没想到，霍展颜动作会这么快，连戒指都买好了。
　　“你戒指都买好了，我还能反悔不成？”
　　霍展颜一个飞扑，直接将吴别按倒在沙发扶手上，“我还担心你不会答应，我怕我大哥跟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会犹豫。”
　　隔着胸腔，吴别还是感觉到霍展颜剧烈跳动的心脏，他也亦是如此。
　　他扶着霍展颜的腰，眼神温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霍展颜，“什么不该说的话？”
　　“万一……万一我大哥说什么给你一大笔钱让你离开我怎么办？”
　　吴别脸色一顿，无奈笑出声，“你小说看多了吧？”
　　“真的，万一他给你很多钱，非要你离开我。”
　　“多少钱？”
　　霍展颜双眼瞪得浑圆，他以为吴别会信誓旦旦地对他起誓，无论大哥说了什么，他都不会抛弃自己，他俩会永远在一起，没想到吴别的重点会在钱上面。
　　“你果然……你不该视金钱为粪土，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跟我分开吗？”
　　谁能视金钱为粪土啊？谁敢说这么装逼的话？
　　吴别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十几二十万就算了。”
　　这点儿钱自己还是拿得出来，买一个霍展颜够够的。
　　什么叫十几二十万就算了？难道多给一点，吴别就答应跟自己分开吗？
　　霍展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别，满脸的难以置信，“那万一是一两百万，一两千万，一两个亿呢！”
　　这小子对金钱到底有没有概念？
　　“你别往你脸上贴金了，你根本就不值一两个亿，你大哥缺心眼儿才会给我一两个亿让我离开你，你知道一两个亿是多少钱吗？一两个亿都够买我命了！都不用一两个亿，一两千万就够了！”
　　霍展颜很受伤，爱情怎么能拿金钱来衡量，“你的重点还是在钱上面！如果真的给你一两个亿，你肯定会离开我的！”
　　这不是找架吵吗？这种假设本身就不可能存在，简直是没事找事。
　　“你骗都不愿意骗我吗？”
　　吴别见霍展颜一脸认真，他继续逗他，“这样好了，你大哥真要给我一两个亿，钱我收下，然后跟你搞地下恋情。”
　　这样说霍展颜心里稍微好受点，也算是跟一两个亿平起平坐了，他俯身靠着吴别肩膀，“算了，你别收我大哥的钱，以后我挣到的都给你。”
　　吴别实在没忍住，笑得全身发抖，“行行行，那你先把你欠我的二十万先还了。”
　　要是没霍展颜的话，自己白捡二十万。
　　霍展颜一把拍到吴别的手心，随即紧紧将吴别捏住，十指相扣，“先欠着吧。”


第72章 
　　身上的人从肩头拱到了胸口，又从胸口拱到了吴别的脖子，吴别仰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插进霍展颜的发间，霍展颜的头发又长长了，平时扎着半马尾还没什么感觉，此时头发散开，已经及肩。
　　霍展颜伏在吴别的颈间亲吻，吴别的手指在霍展颜的发梢打着旋儿，直到微微刺痛传来，吴别这才轻轻推开霍展颜。
　　“别啃了。”吴别抬手蹭掉脖子上的口水，再让霍展颜啃下去，他俩肯定会啃到床上去的，“肚子饿了，弄点东西来吃。”
　　闻言，霍展颜这才舍得起身，他看了眼桌上已经凉透的外卖，“要不我用微波炉热热？”
　　这点儿外卖也不够他俩吃的，吴别点了点头，又拿出手机，打算再点其他的，“我看看还有别的吃的没有。”
　　回家就是好，连吃饭都变得方便起来，虽然船上吃现成的，但是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吴别早就吃腻了，他一口气点了好几家。
　　从厨房传来了微波炉运作的声音，嗡嗡的，声音不大，吴别冲霍展颜喊道：“冰箱里还有冰冻的饮料吗？给我拿一瓶。”
　　霍展颜巴巴地将拉罐放到吴别面前，连拉环都拉开的，吴别只需要动动嘴，直接喝。
　　“那我们小长假去哪儿玩啊？”
　　回来得匆忙，吴别压根儿没想过，汽水在嘴里翻滚，格外提神，“你想去哪儿？”
　　“你说走就得走，万一提前走的话，出去玩时间来不及，就在省内吧，但是现在去哪儿都人多。”霍展颜拿出手机翻了翻，“去游乐场吧，还有水上乐园，晚上还有音乐节。”
　　“啊？”吴别含着易拉罐的边缘，有些茫然地看着霍展颜。
　　游乐园这三个字对于吴别来说也太陌生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
　　霍展颜上前抱住吴别的胳膊，他怕吴别不去，“去吧，去吧，别人约会也会去游乐园的，我室友他们都带对象去游乐园。”
　　吴别很想提醒霍展颜，游乐园那种幼稚地方，是他们小孩才会去的，可他转念一想，如果霍展颜的对象是同龄人，他俩肯定也会去游乐园约会，不能说跟自己在一起，就剥夺他跟对象去游乐园约会的权利，去哪儿玩不是玩。
　　“随便，你想去就去吧。”
　　“真的！”霍展颜瞳孔发亮，他没想到吴别会这么好说话，“那我买张情侣套票，这是夜场，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半。”
　　至于这么高兴吗？吴别有点想笑，又有点得意，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满足一样。
　　好在吴别跑船，家里玩水的装备都齐全，不用特意去买，他俩翻箱倒柜地将明天要用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敲门声却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
　　霍展颜跟吴别面面相觑，两人脑子都有点没转过来。
　　“是外卖吗？”
　　“他怎么上来的？”
　　没等两人找到答案，又听到了指纹锁开锁的声音，他俩赶紧跑进客厅，推门进来的哪儿是什么外卖小哥，是陈显和沈计雪，陈显手里提着外卖，错愕地看着站在客厅的两人。
　　“吴别，你真回来了？”陈显顺手将外卖放在柜子上，“刚在楼下碰到外卖小哥，他说七楼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弄错了，一看订单还真是你的号码，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操！
　　吴别僵在原地，他还没做好面对陈显和沈计雪的准备，特别是沈计雪，他耳边嗡嗡的，完全听不进去陈显说了什么，视线不受控制地往沈计雪身上扫。
　　沈计雪站在陈显身后，歪着脑袋，嘴角微微勾起，一脸从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两人视线接触的瞬间，吴别确定他看到了沈计雪眼里的戏谑。
　　操！
　　吴别恨不得跳起来，他看到了！沈计雪他在笑什么！
　　“怎么不说话啊？”陈显纳闷地看着吴别，吴别绷着腮帮子，脸色复杂，眼神闪躲，像是下一秒会从家里冲出去。
　　还是霍展颜先反应过来，招呼陈显和沈计雪进来坐。
　　“别站着了，进来坐吧，你们不是出去旅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呀，陈显不是带着沈计雪旅游去了吗？他俩这个时候不该在目的地你侬我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显完全没意识到吴别和沈计雪的异样，解释道：“原本是打算带阿雪去旅游的，但是那边下大暴雨，路都封了，我俩就改了行程，去了阿雪老家，祭拜完他父母就回来了。”
　　谁能想到，这一回来，还能碰上吴别。
　　“都说我们了，吴别呢？吴别怎么回来了？”沈计雪冷不丁开口，视线始终锁定在吴别身上。
　　吴别和霍展颜在一起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吴别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你俩……”沈计雪故意用疑惑的眼神游移在两人之间，明知故问，“小霍怎么也来了？”
　　他语气暧昧，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眉眼微微上挑，无论怎么看都是在挑衅，都是在讥讽！
　　操！
　　吴别一下子就炸了，他梗着脖子，声音都比平时粗了不少，“怎么了？处对象不行吗？处对象还得跟组织打报告吗？哪条法律规定我们不能处对象！”
　　这一嗓子嚎出来，给陈显吓一跳，没人说不行啊，吴别突然喊什么？
　　沈计雪云淡风轻，完全没被吴别吓唬住，他神色如常，“啊，你们在处对象啊，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毕竟吴别对同性恋嗤之以鼻，深恶痛绝。”
　　阴阳怪气！绝对是阴阳怪气！
　　沈计雪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发现了还装不知情，他就是想看自己的热闹！
　　眼看吴别脸色涨红，霍展颜一步上前，挡在吴别身前，将来两人的视线隔开，沈计雪好歹也算是帮了自己，霍展颜两边都不想得罪。
　　“沈哥，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呢？”
　　“游-乐-场-”沈计雪将每个字都重读，这仿佛比吴别跟霍展颜谈恋爱还更让人好笑，“没想到吴别也会去小孩玩的地方。”
　　霍展颜已经感觉到吴别跳动的脉搏，他生怕战火升级，连忙开口，“嗯嗯，别哥迁就我嘛。”
　　陈显还游离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外，他觉得霍展颜的建议挺好，反正他跟沈计雪也没别的计划，难得能一起出行，出去玩就是玩的几个人，不在乎目的地的。
　　“那也行，我跟阿雪还没去过游乐园呢。”
　　听到陈显答应，霍展颜松了口气，“你们还没吃饭吧，跟我们一起吃点？我去拿厨房热好的外卖。”
　　陈显闲不下来，提起其他外卖，也跟着进了厨房，留下吴别跟沈计雪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呵。”沈计雪轻笑一声，率先打破虚假的平静，“女大学生。”
　　操！
　　果然！他就知道，沈计雪老早就发现了，他是不是觉得他自己料事如神啊？他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吴别，你恨毒了同性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喜欢男人呢。”
　　吴别抽了抽嘴角，他很被动，很难受，他从来没被沈计雪这么拿捏过，但是他没理都有辩三分。
　　“我跟你们不一样。”
　　“哦？”沈计雪漫不经心，吴别这副样子在他眼里完全是死鸭子嘴硬，“是吗？有什么不一样，天天说陈显是航运公司之耻，现在轮到自己了，就不一样了吗？”
　　吴别噌地站起身来，他拳头捏得紧邦邦的，狡辩道：“我能跟陈显一样？也就是陈显，被你吃得死死的，什么都听你的，我会跟他一样没出息？”
　　“哦？”沈计雪故意拖长了音节，表情调笑，轻蔑的视线将吴别上下一扫，“真的吗？”
　　吴别这样的大直男，很难心甘情愿被男人压，但是沈计雪私以为，霍展颜看吴别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有侵略性就会有侵略欲、攻占欲，他不信霍展颜在吴别面前会这么弱势，反倒是吴别，更像是逞强。
　　沈计雪俯身朝吴别靠近，他抬起眼眸，无框眼镜滑至鼻梁，他生怕刺激不到吴别，“吴别，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自欺欺人，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嗯？”
　　每一个字都精准踩在了吴别的痛点上，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眼白都涨得通红，“你放屁！”
　　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引来了霍展颜和陈显，客厅两人一个气定神闲，一脸无辜，一个火冒三丈，脸颊充血。
　　霍展颜就知道，不能让吴别跟沈计雪单独相处的，他上前拉住吴别，小声道：“别哥，你来帮忙端碗筷吧。”
　　“阿雪！”陈显脑袋疼，他不知道沈计雪又跟吴别在吵什么，总之他俩单独在一起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准备吃饭，你俩别闹了。”
　　这顿饭吃得并不消停，吴别跟沈计雪在饭桌上跟打架似的，谁也不让着谁。
　　可怜霍展颜这个被殃及的池鱼，吴别对他都没了好脸色，害得霍展颜只能牺牲色相，晚上穿了回裙子，才勉强平息吴别的怒火。


第73章 
　　昨晚被霍展颜女装冲昏了头脑，第二天起床，吴别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脖子上清晰可见的红痕，他揉搓了好久，怎么都搓不掉，一想到今天还得面对沈计雪，起床气上头的他直接给了霍展颜一拳。
　　霍展颜迷迷糊糊的，正靠着吴别刷牙，吴别一拳给他打立正了，他柔弱地捂住腮帮子，“好好的，怎么打人？”
　　“叫你别嘬别嘬，你非要嘬，不打你打谁啊！”吴别推开霍展颜，掬了几捧冷水泼到脸上，最后怒气冲冲地出了浴室。
　　等霍展颜洗漱完追出来的时候，正好见着吴别在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他撇开众多短袖，看上了一件高领的长袖。
　　“这么热的天，你穿高领长袖，小心捂出痱子来。”
　　比起捂出痱子，吴别更在乎脸面，不认识的人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笑话他的是沈计雪那小子，谁都能笑话他吴别，沈计雪不行！
　　但是回头看看窗外的阳光，还没出去已经能感觉到太阳的温度，确实挺热，吴别还死鸭子嘴硬，“你少管我。”
　　“我们是去玩水诶。”霍展颜提醒道，随后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粉色的坎肩背心和齐膝的工装短裤。
　　吴别的目光立马被那件粉得要命的背心吸引，霍展颜的衣服颜色总是这么鲜艳，都是小姑娘喜欢的颜色，他正想说霍展颜两句，但是短袖一套上，衬得霍展颜更白净了，还挺好看。
　　霍展颜又从衣柜里找出另一件白色的背心和淡蓝色的防晒衣，“别哥，你穿这个吧。”
　　防晒衣这种东西，吴别活了小半辈子都没用上，而且这个颜色，他笃定是霍展颜买的。
　　“你怎么老买颜色这么艳的衣服？”
　　“好看啊。”霍展颜怕吴别嫌弃，主动帮吴别脱了睡衣，套上背心，紧身背心显得吴别的腰身更细，肩头和胸部的肌肉更加明显，他从背后抱住吴别，“老公，你穿紧身衣特别性感。”
　　在吴别的直男印象中，性感这个词多少有点暧昧，是拿来形容女人的，他这样的厚脸皮，听到这样的赞美也会不好意思。
　　“真的？”
　　吴别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是霍展颜一夸他，他还是得意得瞳孔发亮。
　　“真的！”霍展颜将脑袋埋进吴别的颈窝狠狠吸了一口，手也不安分地捏到了吴别的胸口，要命，“怎么这么帅？”
　　霍展颜直接给吴别夸爽了，还一口一个老公的，让吴别完全忘记跟沈计雪斗气的事情，两个人在家腻腻歪歪，先前还不让嘬的地方，吴别现在只是嘴上拒绝一下，又由着霍展颜去了，直到陈显敲门叫他俩过去吃饭，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这会儿是哄好了，但是见着沈计雪的面之后，两人会不会掐起来，又另当别论，吴别跟沈计雪抬杠是小，吴别抬不过沈计雪，最后把气撒到自己头上是大。
　　霍展颜趁着吴别心情好，跟吴别讲条件，“老公，待会儿你就别跟沈哥吵了。”
　　一提沈计雪，吴别的好脸色顿时垮了下去，“我那是想跟他吵吗？他就是……”
　　“我知道，但是你大人有大量，忍一下。”霍展颜深谙哄直男之道，反正夸就完事了。
　　抱怨的话都到了嘴边，硬是被霍展颜戴了顶高帽，吴别咂巴着嘴，“算了，哥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嘴上说着心情好不计较，但是沈计雪和吴别就像是两只争地盘的野猫，只要眼神对上，硝烟四起，立马就要掐架，好在每次都被陈显和霍展颜给拦下来了。
　　毕竟是第一次跟陈显他们结伴出游，霍展颜在车上都还保持兴奋，他库库在手机上订了房间，“我订了房间，十点半闭园，太晚了，晚上我们在酒店休息吧。”
　　吴别无所谓，陈显也没意见，从上车就开始睡觉的沈计雪就由陈显代为同意了。
　　霍展颜看了眼沈计雪，“沈哥他这么晕车吗？待会儿会不会受不了？”
　　陈显没来过游乐园，还不知道这些游乐设施的强度，他私以为应该不会比让沈计雪坐车坐船更难受，毕竟那是户外，到地方了之后，陈显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简单。
　　男大学生，果然精力旺盛，选的都是些惊险刺激的项目，陈显和吴别倒是受得了，毕竟跟海上的风浪相比，水上乐园这些项目都是小儿科。
　　“玩那个！”霍展颜指着刚到山顶的激流勇进项目，话音刚落，橡皮艇从高处飞速而下，激起漫天的水花，还伴随着游客刺耳的尖叫声。
　　沈计雪的表情肉眼可见得僵住，陈显小声询问道：“要不我俩不去，一会儿找个没那么吓人的。”
　　花了钱的，沈计雪可不想这钱白花，而且吴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俩身后，听到陈显的话后，他贱嗖嗖地来了一句。
　　“沈计雪，你胆子还是这么小啊？你自己怕别连累陈显，你自己在下面等吧。”
　　沈计雪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吴别一眼，关吴别屁事，他抓着陈显的手腕，“不用，来都来了，试试呗，反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吴别抱着胳膊跟在他俩身后继续阴阳怪气，“别逞强，你坐车都费劲，不行你就坐那个。”
　　大家顺着吴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小朋友坐的摇摇车。
　　“唉，但是以你的状态，说不定坐那玩意儿也晕车。”
　　“可是男人总不能这么没用吧？”
　　吴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句接一句，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他算是报了昨天晚上的仇，但是陈显头都大了，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少说两句！
　　沈计雪脸都绿了，他花了大量的精力来克服心理恐惧，已经没有力气跟吴别打嘴仗，“我有说我不坐吗？”
　　避免战火升级，霍展颜赶紧拉着吴别到存储柜旁放东西，吴别边走，边摇头晃脑地模仿沈计雪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我有说我不坐吗？”
　　“别哥！你答应我不吵架的。”霍展颜顺手摘下两人身上容易丢失的小配件，连同背包一起放进了存储柜里。
　　被霍展颜一提醒，吴别这才想起自己的承诺，他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咳，没吵啊。”
　　今天是节假日，排队人特别多，他们光是等都等了快半个小时，船都停在了面前，陈显还是不放心。
　　“阿雪，你真的没事吗？要是不舒服，我们不上就行了。”
　　吴别就堵在身后的，沈计雪不行也得行，拉着陈显坐了上去。
　　在工作人员检查完大家的安全带，叮嘱完注意事项后，橡皮艇缓缓上升，上升到最高点时，橡皮艇停了下来。
　　吴别惬意地靠着椅背，贱兮兮地冲前排的沈计雪道：“现在想下去都下不去了，叫你逞能。”
　　沈计雪没有回头，从耳朵到脖子红了一片，还是一旁的陈显抓紧了他的手，他这才放松下来。
　　“没……”
　　陈显的“事”卡在了嘴里，橡皮艇骤然启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下坠，速度之快，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冲击力掀起巨大的水花，伴随着尖叫声，水花跟瓢泼大雨似的往所有人身上砸，穿过玻璃栈道后，橡皮艇的速度才减慢。
　　从船上下来，沈计雪脸色惨白，被陈显扶着坐到一旁的花坛处，霍展颜也没想到看着挺厉害的沈计雪，会这么怕高，他正想说要不要玩点不那么刺激的东西，吴别一开口，沈计雪又跟他杠上了。
　　吴别专挑看着吓人的，一轮下来，他倒是面不改色，沈计雪差点直接跪下。
　　“好了好了！”陈显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让沈计雪继续跟吴别抬杠，说什么都要陪着沈计雪休息一会儿。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光宗耀祖了，能看到沈计雪吃瘪，还吃得这么狠，吃得这么毫无还手之力，舒坦！
　　沈计雪恨不得爬起来跟吴别拼了，可他根本就爬不起来，只能靠在陈显的腿上，恶狠狠地瞪着吴别。
　　“霍展颜这小子买水买到哪儿去了。”吴别丝毫不虚，游刃有余，甚至意忘形，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的手指，空荡荡的，他低头一看，他的戒指呢？
　　刚还唧唧歪歪说个没完的吴别突然噤声，神色焦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陈显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戒指呢？”
　　“什么戒指啊？”陈显疑惑，吴别没有戴首饰的习惯，“没见过你戴什么戒指啊。”
　　吴别将手举在半空，眼睛瞪得浑圆，火星子都快从里头蹦出来了，他也不怕被沈计雪笑话，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怎可能啊，我早上还戴着的，我操，那是我结婚戒指！”
　　那戒指可是霍展颜靠着比赛一点点攒出来的，要是丢了话的怎么跟霍展颜交代？
　　吴别急得原地打转，他来回看了几眼人群，他们已经换了好几个游乐设施，自己甚至不知道去哪儿找。
　　“什么结婚戒指？”
　　“霍展颜送的！”吴别撒腿就想跑，他妄想在霍展颜回来之前将戒指找到，谁知道还没跑出去，手腕被人拉住，一回头，对上霍展颜茫然不解的脸。
　　“别哥你要去哪儿？”
　　吴别脸色难看得要命，眼神闪躲，不敢跟霍展颜坦白。
　　“别哥，你没事吧？”
　　幸好沈计雪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将自己戒指丢了的事情抖出来，吴别老实了，摇摇头，“找厕所。”
　　霍展颜将饮料递给陈显，“那我陪你去。”
　　吴别又不能拒绝，只能在霍展颜的陪同下，硬着头皮上了次厕所，霍展颜一直跟在身边，吴别没机会去找，接下来的行程，他安静了不少。
　　眼看天黑了，想要在偌大的游乐场里找到一枚小小的戒指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吴别越玩越心慌，连看霍展颜的勇气都没有。
　　沈计雪也缓过劲儿来了，吴别生怕他跟霍展颜说实话，但是奇怪的是沈计雪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情复杂地看了自己几眼。
　　挨到吃饭的时候，霍展颜觉得吴别心不在焉不说，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连语气都比平时温柔不少，他觉得太古怪了，没有忍住，问道：“别哥，你到底怎么了？”
　　那种做错事后小心翼翼的感觉让吴别备受煎熬，他对上霍展颜的眼睛，心一横，“这样吧，我们重新买一对戒指，你想买哪种你告诉我，我们明天就去商场。”
　　霍展颜听得云里雾里的，“为什么啊？”难道是自己送的那对吴别不喜欢？
　　嗓子不断冒出酸水来，吴别拼命咽着唾沫，余光不住地乱扫，最后一咬牙，跟霍展颜坦白，“好吧，我弄丢了，但是早上记得都还在手上的，可能是来的路上丢了？说不定在车上，要不我们先去车上找找，最怕丢水里了……”
　　没等吴别说话，霍展颜默不作声地起身，吴别吓一跳，以为他生气了，来不及跟陈显他们解释，飞快追了上去，霍展颜是冲着存储柜去的，这架势是要拿东西走人啊。
　　“诶，是我没保管好，我的错，但……但是你不能这么小气，非要走吧……我赔你一对，两对！”吴别冲着霍展颜比画，见霍展颜没松口，“你想要一模一样的是不是？那我们去你买的那家店，再买一对一样的，怎么样？”
　　霍展颜不吭声，继续在包里翻着，看这样子是不打算搭理自己，吴别难得伏低做小一回，“好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吗？”
　　霍展颜翻找东西的手一顿，终于肯转头看吴别一眼，他眨了眨眼睛，瞳孔里看不出情绪来，只是淡淡道：“真的吗？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我听你的。”吴别松了口气，有得商量就行。
　　霍展颜的手死死揣在背包里，郑重其事，“那你让我干一辈子，不能想着上我。”
　　操！
　　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
　　可自己理亏，就算霍展颜拿这件事要挟自己，跟自己谈条件，他吴别也没有掉脸子的理由。
　　吴别咬牙切齿，“行！”
　　霍展颜垂下眼皮，掩藏眼里的笑意，闷声闷气，“那我原谅你了。”
　　虽然得到了霍展颜的原谅，但是自己弄丢了戒指，吴别心里还是挺愧疚的，对霍展颜温柔不少。
　　吃完饭，吴别蹲在吸烟区抽烟，碰到从厕所出来的沈计雪，沈计雪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多半又是要嘲讽自己，吴别做好战斗的准备，没想到沈计雪冷不丁问道：“你俩要结婚？”
　　“啊？”吴别有点摸不着头脑，“对呀，等他大学毕业吧，怎么了？你想笑就笑吧。”
　　沈计雪没笑，说不上来是什么眼神，好像有点羡慕，又有点失望。
　　这边都是抽烟的，沈计雪受不住这烟味，没站多久便离开了，他前脚走，陈显后脚也跟厕所出来。
　　“看到阿雪没？”
　　吴别指了指站在远处有些落寞的沈计雪，“他吃错药了？我还以为他知道我要跟霍展颜结婚会嘲讽我两句呢。”
　　“哎。”陈显长叹一声，“阿雪他没说，但是他肯定也想结婚。”
　　吴别叼着烟，不明所以，“他想结就结呗，难道你还不肯啊？”他们家不是沈计雪说了算吗？沈计雪要想的话，陈显还能说不？
　　“他出国看我都申请了好几个月才批下来，结婚，想都别想。”
　　吴别一顿，自己都把这茬给忘了，他抖了抖手里烟灰，他这人也不会安慰人，为了以示安慰，他最多不跟沈计雪抬杠。
　　“别哥！”霍展颜站在毛绒玩具展示柜招呼吴别。
　　吴别丢了烟，跟陈显说了句，“叫我了。”随后快步走到霍展颜身边。
　　霍展颜指着最里头那个粉色的玩偶，“买来放你车上。”
　　这玩偶又像兔子又像猫的，吴别认不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本能想拒绝，什么弱智东西也要放他车上，“嘶……”
　　可一想到戒指丢了他很快改了口，“你想买就买吧。”
　　迁就霍展颜买东西，答应霍展颜所有的条件，晚上在酒店还得任由霍展颜搓圆捏扁，吴别很憋屈，但是又无计可施，谁叫自己不占理呢。
　　第二天一早，吴别比霍展颜先醒，洗漱完跟背包里找衣服呢，掏来掏去，摸到两个圆环状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这不是霍展颜送他的戒指吗？怎么会在这儿？
　　他思来想去，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戒指什么时候到霍展颜手上他不知道，但是霍展颜明显是知道戒指放在包里的，毕竟当时他冲着存储柜去的，在包里摸了一阵后，听到自己说什么都听他的，他便不找了。
　　这小子！
　　吴别怒火中烧，背包一扔，一把将还在熟睡的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霍展颜还在做梦呢，迷迷糊糊看到火冒三丈的吴别，他还不确定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别哥，怎么了？”
　　“怎么了？”吴别力气大得要命，一把将霍展颜的头按在枕头上，长腿一伸，直接骑到霍展颜腰上，“你找死啊！戒指明明在你包里！”
　　霍展颜猛然清醒，他抱着脑袋，左躲右闪，试图给自己解释，“我也没说戒指不在我这儿啊，是你自己以为丢了，你自己说什么都听我的！”
　　还敢跟自己狡辩，吴别抡起拳头就想揍人，但是霍展颜这小子属变态的，挨打他不痛不痒。
　　吴别回头一看，狠狠掐了一把霍展颜的裤裆，霍展颜像是岸上的鱼扑腾着身子，发出蛋碎的惨叫，很快缩成了一团。
　　“啊！”
　　吴别气哼哼地站起身来，忍不住又踹一脚霍展颜的屁股，他喘着粗气，“给你捏废了正好，以后我上你。”
　　这哪儿行啊？
　　霍展颜挣扎起身，抱着吴别的小腿，“不行，你昨天答应我的，我不管，你不许反悔。”
　　“你要不要脸？”吴别没法挣开霍展颜的桎梏，短裤都差点被扯下来。
　　霍展颜不要脸，他厚着脸皮拉开内裤给吴别展示，“掐肿了。”
　　这是掐肿了吗？能肿大几个号吗？这小子真属变态的，这样他都能兴奋。
　　见吴别走神，霍展颜捏住吴别的脚踝，一把将人扯倒，随后裹进被子，抱在怀里。
　　湿热的呼吸交换，霍展颜亲吻在吴别的脸颊上，他低声道：“我哪儿知道你这么紧张我送你的戒指，你真弄丢了也没关系的，反正我还会给你买，还会买很多。”
　　脸上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吴别用手挡住霍展颜的嘴，故作不耐烦，不让他再亲。
　　霍展颜亲不到吴别的脸也不气恼，他嘴唇游移在吴别的掌心，“吴别，你是不是很在乎我，很喜欢我？”
　　“我很想掐死你。”吴别放狠话。
　　霍展颜伸长脖子，“那你掐吧，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喉结在白皙的脖颈间上下滑动，吴别脑子里莫名冒出“性感”这个词，霍展颜确实欠，但也能欠他心坎儿上。
　　吴别没有憋住，笑着骂了句脏话，“操。”
　　霍展颜一听，不安分地扭动，“遵命老公！”
　　“不是……唔……”吴别的声音被淹没在亲吻当中，被子一盖，房间里只听到了喘息声和摩擦声。


第74章 
　　六月，霍展颜毕业的日子如期而至，吴别三月份回国后，就没再跟着船出海，他怕赶不上霍展颜的毕业典礼。
　　“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出来吧。”
　　吴别的车停在某中学门口，挂了电话，他伏在方向盘上朝车窗外张望，良久，一个个子高挑，长相跟霍展颜有六七分像的女生从学校大门走了出来。
　　“嘀”的一声，吴别按住喇叭引起女生注意，等女生看过了后，他越过副驾驶，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这边，展婷。”
　　霍展婷绷着一张漂亮脸蛋坐进副驾驶，虽然不习惯，但是还是叫了吴别一声“哥”，“别哥。”
　　她不喜欢吴别，第一次见吴别，就亲眼看到吴别揍了霍展颜一顿，这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怎么能打二哥呢？
　　可是二哥喜欢，二哥不光喜欢，还跟吴别在一起了，这样细细算来，他俩已经在一起三四年，马上二哥毕业，他俩就会去国外登记结婚。
　　只要是二哥喜欢的，霍展婷即便是不喜欢，也会成全二哥。
　　“跟你老师请好假了？”吴别打了转向灯，一脚油门，很快驶离了中学门口。
　　霍展婷轻声回应，“嗯。”
　　这小姑娘太高冷了，惜字如金，吴别这个话篓子，也是习惯了，自说自话也不觉得尴尬。
　　“我们过去时间刚刚好，你二哥下午才拍毕业照呢。”
　　霍展婷是唯一个参加霍展颜毕业典礼的霍家人，这小丫头嘴上不说，心里特别在乎霍展颜这个二哥。
　　“嗯。”
　　“你吃饭了没啊？上高速前我们先去吃饭？”
　　聒噪，吴别话这么多，二哥到底喜欢他什么？
　　霍展婷将脑袋转向车窗，“不饿。”
　　叛逆期，吴别懂的，小姑娘正是装逼的年纪，肯定觉得话少很酷。
　　“那买点东西在路上吃，过去要好几个……”
　　霍展婷眉头紧蹙，刚想打断吴别的话，吴别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接通后电话里传来了霍展颜的声音，霍展婷总算是肯转过头。
　　“别哥！你们出发了吗？”
　　霍展婷听着霍展颜的声音出神，二哥跟吴别说话的语气是不一样的，语调永远往上挑，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吴别开着扩音，“嗯，马上上高速了，展婷也在旁边呢，你跟她说两句。”
　　霍展婷还在神游，听到吴别点她的名，她无措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才跟她二哥打招呼，“二哥。”
　　“展婷，听别哥的话，路上让别哥开慢点。”
　　一句话提了两次吴别，二哥是真的喜欢吴别，霍展婷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从没见过二哥对任何人，任何事有这么上心过。
　　吴别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行了，怎么啰里吧嗦的，没事先挂了，等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因为照二哥的要求，自己得听吴别的话，所以霍展婷还是跟吴别去了超市买了点东西再上高速。
　　大概是自己话少，吴别一人说着没劲，没多久就开着音乐唱歌，吴别听得歌加DJ，又老又土，他爱跟唱，可是他唱歌跑调。
　　真不知道二哥喜欢他哪点儿。
　　煎熬了四个小时，总算是下了高速，离二哥越来越近，霍展婷也兴奋了起来。
　　吴别连导航都没用，轻车熟路地往大学的方向开去，他一定来了很多次，不然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给你二哥发个消息，说我们已经下高速，很快就到了。”
　　霍展婷不喜欢吴别，但是还是得听吴别安排，消息一发出去，立马就收到了二哥的回复，“好！”
　　光是从这个感叹号，霍展婷都能感觉到二哥高涨的情绪，她也本能地跟着高兴。
　　眼看着行驶到大学门口，还没下车，霍展婷已经看到了她二哥的身影，吴别还特意提醒了她一句，“你二哥站路边的，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哪儿傻了？
　　接下来就是陪着霍展颜拍照，吴别好像认识霍展颜班上的每一个人，他记性还不错，还都叫得出来名字，看来是真的来了很多次。
　　趁着大家看照片，吴别早就发觉霍展婷在看他，问道：“怎么了？”
　　“你经常来我二哥学校吗？”
　　吴别抬头认真思考了一下，“也不算是经常来吧，我得跑船啊，但是每次回国都会来，这些年也来了好几次。”
　　其实，自己并不了解二哥的生活，尤其是跟吴别比起来。
　　“你要不要跟你二哥合照啊？”吴别看似在询问霍展婷意见，实际上已经将霍展颜叫了过来，“你跟展婷拍一张。”
　　霍展婷抿着嘴唇，全身跟雕像一样绷得很紧，二哥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时，霍展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别这么紧张嘛，又不是考试。”吴别咔咔给他俩拍了好几张。
　　拍完过后，霍展颜自然地揽着霍展婷的肩膀往人群中走，他一开口，吓了霍展婷一跳。
　　“毕业旅行过后我就结婚了，到时候大家有时间的话，要来参加婚礼哦。”
　　霍展婷下意识看向吴别，吴别正对着手机挑选照片，没有任何反应。
　　“是跟别哥吗？”
　　“这么快就结婚啊？”
　　二哥同学们也并不反感，好像一早就知道二哥会跟吴别结婚。
　　霍展颜有点得意地晃晃脑袋，“对呀，之前就决定毕业就结婚的，对吧，别哥？”
　　“嗯，到时候让霍展颜请你们吧，人来了就行。”吴别没抬头，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反而是将手机递到了霍展婷面前，“你跟你二哥的合照我发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霍展婷忽然没那么讨厌吴别了，语气也不再那么硬邦邦的，“好。”
　　婚礼的钟声在次年六月的暖风中响起，婚礼场地在大哥提供的一个小岛上，现场的结婚照是二哥自己选的，那张他穿婚纱被吴别高高举起的照片放大后置于婚礼现场最为瞩目的位置。
　　来得最多的都是吴别朋友，和二哥同学，大家看到这张照片的反应都是调侃，吴别总是抠着脑袋，一边骂二哥脑子有问题，一边笑着迎接宾客。
　　霍展婷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吴别与二哥身上，人群之中，他们短暂分离后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对方。吴别在跟人说话时，二哥会偷偷走到吴别的身后，握吴别的手，吴别面不改色，手掌回握住了二哥的手。
　　吴别给予二哥的回应是积极且及时的，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耽搁，先前听二哥说吴别会为了他义无反顾地下船，霍展婷当时听没什么感觉，现在觉得任何时间能第一个出现在二哥面前的人，真的很酷。
　　结婚场地最多的花是青兰，霍展婷特意搜索了一下青兰的花语，是偏爱。
　　是吴别全部的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