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   作者:久陆   简介:   阴沟里虔诚的疯批野狗攻x阳光底下气场两米八的狗主人受   朝岸宁x栖南   栖南跟李凌赫结婚七年,还是没逃过七年之痒,李凌赫出轨了   真可笑,七年比不上七天   栖南在小三楼下等了一夜,第二天看着甜蜜相拥的两人一起下楼   第三者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   栖南:果然呢,男人的劣根性,都喜欢年轻新鲜的   栖南摊牌离婚,李凌赫哭着抱住栖南求原谅:“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爱你。”   栖南只觉得恶心:“离婚,你这样的爱,我可要不起。”   -   -   那个一直躲在阴沟里只敢远远偷窥的朝岸宁,知道栖南身上的西装是几时买的,知道栖南尾椎骨上的刺青形状,也知道栖南被背叛了   朝岸宁从阴沟里蹦出来,捧着一束红玫瑰,笑得人畜无害:南哥,好久不见。   栖南看着那个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边喊南哥,后来失踪了很多年他也找了很多年,现在已经长成大人的疯小孩儿,上前揪了一片花瓣用手捻碎,然后大步离开   栖南离婚的那天夜里,朝岸宁也用手捻碎了栖南眼角的眼泪:南哥,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你看看我吧……   年下/狗血/换攻/人设不完美   ******   预收新文CP1613383《潮湿乐园》,求收藏呀宝子们,感谢感谢 第01章 一咬一口浪,一闻都是香   “大雨夜,是个捉奸的好日子……”   栖南脱了身上被雨淋湿的外套抖了抖,随手把湿衣服扔进旁边的脏衣篓里,一进门就跟李凌赫说了这么一嘴。   李凌赫听到这句话,后背一僵,本来想去门口抱抱栖南,两条腿瞬间就迈不动了,但很快又稳住情绪,假装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这么晚了,你刚刚去哪儿了?”   “帮林木捉奸去了,妈的,”栖南骂了一句,“他男朋友出轨,他拎着把菜刀就去了,我把他菜刀夺走,怕他出事就一直跟着他,然后就跟他男朋友还有小三儿打了一架,还进了派出所,才处理完,我脸还疼着呢。”   李凌赫听完松了口气,又走到栖南身前,手指拖着栖南的下巴转了转:“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嘶……”栖南的伤在下巴底下,正面看不见,他一巴掌拍掉李凌赫掐着他下巴的手,皱着眉说,“别掐我,越掐越疼。”   两个人离得近,栖南闻到了李凌赫身上很冲鼻子的酒味跟酒精也压不住的香水味,他皱着鼻子又凑近李凌赫肩膀上闻了闻,黑眼仁里有些不满。   “你喝了多少酒?浑身酒味儿,还有香水味儿,不是说出差吗?”   “有香水味吗?”李凌赫揪着自己衣领贴在鼻子上闻了闻,又随口解释了一句,“出差取消了,有个应酬,桌上什么人都有,就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味儿。”   李凌赫想抱抱栖南,但栖南嫌他身上酒味臭,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让他赶紧去洗澡。   栖南回了卧室,坐在沙发上又给林木打了个电话。   林木接得很快,听声音应该是还在哭,栖南先问:“好点了没?别哭了,一个出轨男,踹了就是,有什么好哭的。”   “南哥我没事儿,”林木抽抽噎噎,“确实没什么好哭的,我今晚应该拿刀直接捅了那两个贱男人。”   栖南听得额头直跳,恨不得隔着手机抽他两巴掌:“说了一宿你没听懂是不是,犯得着为这种出轨的贱人赔上自己一生吗?不值当。”   “南哥,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林木声音带着哭腔和不甘。   栖南恨铁不成钢:“三年怎么了,就当喂了狗,你今年才25,怕什么?”   林木缓了两秒钟,最后叹了口气:“南哥,我真羡慕你跟凌赫哥,你们俩结婚那么多年,感情还那么好。”   栖南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没接这句话茬儿,又安慰了林木几句就挂了电话。   李凌赫放在茶桌上的手机亮了,他的手机调在静音上,所以没有声音,栖南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备注是“小吴”。   电话没人接自动挂断,没一会儿李凌赫手机屏幕又亮了,栖南又看了一眼,还是“小吴”。   屏幕亮到第三遍还是小吴的时候,栖南直接拿起来接了。   没等栖南说话,先传过来几声掺了两斤半糖精的少年音:“凌赫哥,你到家了吧,睡了吗?”   栖南被那两声齁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的说话也能这么腻人,好像在糖罐子里腌了半年,从里到外都泡透了劣质又瘆人的甜。   “他在洗澡,”栖南眉心直跳,他用大拇指压了压,“你是?”   那头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不是李凌赫,有十几秒都没说话,等他再开口,声音里的糖精已经减半,带上了惶恐跟颤音:“是……是嫂子吧?”   “有事就说。”栖南挑挑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嫂子,我没事没事,就是凌赫哥今天晚上喝多了,我想打电话问问他到家了没,”那头的少年干笑两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嫂子在家就好,那我……那我们就放心了。”   李凌赫从浴室出来,栖南刚挂电话,他看栖南手里拿的是他的手机,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去看栖南的脸色。   栖南眼皮往下垂着,手指随意地搭在沙发上一下下点着,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   “谁的电话?”李凌赫假装不在意地问。   “小吴给你打电话了。”栖南抬起头,嘴角往上勾着在笑,但眼睛里没有笑意。   栖南又不是傻子,这么晚了给李凌赫打电话,还用那种声儿说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   “公司里新签了几个模特,”李凌赫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又随手把手机放下,“晚上都在一块儿喝酒,小吴老往我身上蹭,我都快烦死了,身上那味儿,说话的时候一点儿男人样都没有,我该给老张提一提了,别什么人都往公司里签……”   李凌赫说得很坦诚,脸上的无奈跟厌烦也不像是假的,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他跟电话里那个小吴是真的没什么,那个小孩儿是单方面往他身上贴。   李凌赫真正怕给他打电话的另有其人,因为李凌赫只挑了真的那部分说,所以才让人分不出真假。   栖南也能看出来,电话里那小孩儿是单向的,别的不说,李凌赫的审美不是那一挂的,他就是半夜接到这种电话,觉得恶心膈应。   李凌赫有个模特经纪公司,这两年越做越大,签约的小模特也越来越多,前两年就有朋友提醒过栖南,让他把李凌赫看紧一点儿,别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还给栖南发了不少李凌赫公司刚签约的几个年轻的男模特。   能进这一行的,身材长相都没得挑,各个儿都是最漂亮张扬的年纪。   朋友的原话是,李凌赫这种要脸有脸,要钱有钱的男人,在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人惦记着,根本没人在乎他结没结婚,哪怕李凌赫他光明磊落,能稳住自己,但也架不住那些为了上位跟资源不择手段的,生生往人西装裤上扑的人。   再说了,男人都喜欢年轻新鲜的,花红柳绿看多了,李凌赫一次能经得住诱惑,保不准以后呢?   栖南知道,朋友也是为了他好,但他总是笑笑说他心里有数,说李凌赫不是那样的人。   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跟李凌赫在一起,更不会跟他结婚。   朋友偶尔叹气:“你别以为自己是个敞亮人,你有数,你专情,你磊落,然后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人心隔肚皮,哪怕是枕边人。”   在栖南看来,跟他领了结婚证的那个枕边人,从来都不应该是用眼睛看的,也不是用绳子来捆着的。   如果对方真想干点儿什么,他看不住,也捆不住,更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如果婚姻走到了那一步,也就到头了。   栖南不喜欢生活浑水一样,还要用脚尖小心翼翼试探着点着水面往前走,如果婚姻里的两个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要提防这个最基本的忠诚原则,连枕边人都要猜来猜去,那这种日子也没必要过了,栖南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李凌赫真有事儿,他只会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栖南自己不会做违规的事,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选择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也不会那么做。   栖南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往李凌赫身上扑的,他跟李凌赫结婚七年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过日子嘛,难免磕磕绊绊,人都说七年之痒嘛。   他们这两年也迷茫过,也会有矛盾,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冷战过,但栖南觉得那些都不是事儿,只要过后说开了就行。   就比如去年他跟李凌赫最忙的那段时间,两个人也吵得最厉害,冷战了两个多月。   他在外地拍外景,李凌赫也在外地出差。   栖南出外景回来那天,想要主动缓和下关系,拎着自己包的饺子去了李凌赫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门外看见个小男孩儿被李凌赫推出了办公室,李凌赫气得不行,还冲着那个小男孩儿喊了好几声滚滚滚。   那小男孩儿吓得脸都白了,慌忙系着解开的衬衫扣子,连滚带爬就跑了,都没注意到走廊外面的他。   李凌赫在走廊上看到栖南,急得脸红脖子粗,围着他要解释给他听,说是那小男孩儿主动凑上来的,一进他办公室就脱衣服,但他连根手指头都没让他碰到。   栖南看着李凌赫结结巴巴想解释的模样就想笑,他只把手里的饺子递给他:“赶紧吃,要不凉了。”   李凌赫一手拎着饺子,一手牵着栖南回了家。   栖南对李凌赫是信任的,但栖南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性,人是会变的,感情是会淡的,只有现实里的诱惑不停,只有人的欲望会不断膨胀扩大。   栖南坐在沙发上,仰头打量着眼前跟自己结婚那么多年的男人。   朋友说的没错,李凌赫34了,身材保持得极好,要脸有脸,要钱有钱,身上有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特有的成熟跟魅力,会吸引一些人很正常。   李凌赫坐在栖南身边,趴在栖南脖子上想亲他:“我们很久没做了,想你了。”   不知道怎么的,栖南又想起了刚刚从李凌赫身上闻到的那丝丝不明显的被酒精盖住的香水味,所以李凌赫刚一亲到他脖子,栖南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推开李凌赫。   “怎么了?”李凌赫想去拉栖南的手,但没够着,他有些紧张栖南现在抗拒的反应。   栖南转身往浴室里走:“身上被雨淋了,不舒服,我去洗个澡,待会儿还有照片需要处理下,你先睡。”   李凌赫看着栖南的后背,咽了下口水,说了声好,又提醒他别忙到太晚。--   栖南脱了衣服站在水池前,用冷水快速洗了把脸,镜子里青年那张挂满了水珠的脸帅得极其张扬,浓黑的眉眼像水墨画里笔触锋利的山谷,高高低低精致的每一笔都不多不少。   栖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赤着脚走到花洒下,他又想起电话里那通娇滴滴的声音,膈应得他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栖南想,他今年33了,已经不年轻了,倒不是栖南非要跟李凌赫公司里的那些小模特对比些什么,他们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对比性,他只是感慨下时间过得真快。   哪怕十几年前,栖南最嫩茬儿的时候也不是娇滴滴一掐一汪水的那种类型,栖南也嫩过,年轻过,也水过,但绝不是无声泉眼细细流,他是奔腾翻滚一望无边,一掐一个高高的浪头都能把人淹死的海洋。   这么多年了,锋利的山谷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把他脸上的尖锐软化了几分,波涛汹涌的海洋也多了一丝平和从容,让人更加忍不住想要沉浮其中。   栖南在水流下转身,露出了他的另外一面。   修长性感的脖颈往下,是常年锻炼保持的紧致线条,肌肉有形有棱,而镜子里最显眼的,还是栖南身后那片从后腰一直延伸到尾椎骨的纹身。   那是一片互相缠绕的,火红的藤蔓玫瑰,玫瑰的根像是扎在栖南身体里,直接从他张扬的血肉里汲取了养分,所以才能生长得跟栖南一样茂盛火艳。   温热的水流淌过那片玫瑰,花瓣上挂着一串儿冒着热气的水珠。   栖南才是一咬一口浪,一闻都是香,但得看能不能咬得动,因为栖南一直都是韧的。   野玫瑰还一身的刺……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先看好文案哦,南哥是受喜欢的宝子们求个收藏海星评论,鞠躬鞠躬,感谢感谢…… 第02章 小王八羔子   栖南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李凌赫早就睡着了,栖南直接去了书房,但他坐在椅子上,笔记本电脑开了半天都没动一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窗上哔哩啪啦的雨点声听得栖南心里烦躁。   烟瘾犯了,栖南摸出烟盒打火机,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咬着,先去开了窗户。   前两天还热腾腾的夏末暑气被这一场雨就浇没了,窗户一开,潮湿粘稠的雨腥味儿钻了栖南满鼻子,又顺着喉咙往肺里涌,堵得他呼吸发闷。   栖南不喜欢雨天,一直都不怎么喜欢。   栖南坐回椅子上,一点着火就眯着眼狠狠抽了两口烟,难以忽视的焦糊辛辣把他肺里的雨腥味儿扫荡了个干净,稍微好受了一点。   烟抽了一半,烟灰掉在鼠标键盘上,栖南往后撤了撤椅子,用手擦了擦键盘,等他擦好烟灰一抬头,电脑桌面被一张放大的证件照占满,他的眼睛也被那张照片占满了。   栖南从小就爱拍照,小学就有了自己的相机,以前街坊邻居平时拍个照片都爱找他,屏幕上就是一个少年的入学证件照,也是栖南拍的。   纯蓝底色拖着一个穿着白黑校服的酷少年,少年是很久很久之前跟在栖南屁股后边不停绕的邻居小弟,他们是在一个大杂院儿里长大的,少年头发剃得很短,眼尾微微下垂,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稚嫩的脸上也带着往上顶着冲着的攻击性。   但是栖南知道,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黑亮黑亮的,还会露出两颗不算太齐的小虎牙,天天扒着他胳膊,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地喊他南哥南哥南哥……   别看证件照里的人干干净净,私底下就是个黑不溜秋的泥巴小孩儿,整天上房掀瓦,爬树掏土,后来长大一点儿才好多了。   栖南盯着照片里的少年看久了,隔着屏幕好像都闻到了泥巴小孩儿身上那股跳动在清晨草叶露珠上的泥巴味儿,就连窗外飘进来的雨腥气都不那么难忍受了。   栖南咬着烟头忘了抽,烟灰跟火星掉在手背上,疼得他嘶了口气,拍掉手背上的烟灰,他心里还想着照片里的少年。   栖南余光瞄到笔记本电脑最下面的时间日期,才想起来自己忘掉的到底是什么事,今天是那个小崽子的生日。   只是小崽子十六岁后,栖南就再没见过他,因为手背疼,栖南一时忘了他今天是过几岁生日,心里默默数了数。   27了,早就不是小崽子了。   栖南冷笑一声,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夹烟的手啪地一下狠狠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又用力抽了口烟,烟雾缭绕后栖南的脸是模糊的,咬着烟头的那声含糊粗粝的低骂倒是清晰。   “朝岸宁,你个小王八羔子……”   栖南嘴里的那个邻居小弟,泥巴小孩儿,小王八羔子,早就长成了大人。   此刻西装革履,一身考究精致的派头,正穿梭在港城最豪华娱乐场的宴会厅里,一群人正围着给他这个新贵敬酒。   “朝总,生日快乐。”   “朝总真是年轻有为,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以后新禾娱乐,还得看朝总啊,可别忘了老哥。”   “最近有个项目,不知道朝总有没有兴趣?”   朝岸宁穿梭其中,应对得游刃有余,不管谁来找他,他都是一副谦逊温和的笑脸。   这场生日宴是三叔给他准备的,又不仅仅是生日宴,晚上三叔已经宣布,让朝岸宁彻底接管新禾娱乐。   朝岸宁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他必须出场。   来参加宴会的,除了一些商业跟人情上的邀请,也有一些是闻着味儿想要来爬杆儿献身的,使出浑身解数挤到朝岸宁跟前,搔首弄姿扭腰拉胯:“朝总生日快乐,敬您。”   “谢谢。”   想献身的男人是个很漂亮的青年,是在电视上的熟面孔,听说最近得罪了金主,所以被冷藏了。   习惯了高处的人怎么能甘心重新躺回地下,自然会想办法另攀高枝儿,朝岸宁就是他另选的高枝儿。   “这是我的名片。”男人掏出名片。   朝岸宁接过名片,随手递给旁边跟着的助理唐吉。   青年看他一直在笑,以为自己有戏,又上前一步:“朝总,您什么时候有空。”   朝岸宁笑着的眼睛里挑起两分尖利,直刺青年脸上,还笑着说:“什么时候都没空。”   这些往朝岸宁跟前儿凑的,都是想要攀关系或者攀他这个人的,但比起八方奉承吹嘘的,那些角落里的嘲讽声只多不少。   那些走下坡路的世家二世祖们,在墙角或者柱子角落后边,悄么声地飞出酸了吧唧的三言两语。   “一个在地下拳场打黑拳出身的小混混,一朝飞上枝头,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就是,真以为自己身上贴了金片就是尊金佛了,脱了衣服,还是趴在阴沟里舔食儿的野狗,怎么都改不了他身上那股子低贱本性。”   “回头你扔根骨头,看他这个野狗还追着跑不跑。”   一阵哄笑声中,又有人冷嘲热讽:“人家姓朝,有个好三叔嘛。”   “哎?你们听说了没,过段时间姓朝的还要跟邵家公子联姻呢。”   “他们两家联姻的事确定了吗?”   “我听我哥说的,他们两家长辈都在商量了。”……   哪怕那些嘲讽隔着千山万水,也总能钻进朝岸宁的耳朵里,这些话他听得太多了,曾经当着面的,指着他鼻子,甚至是踩着他脸的。   这些背地里的又算得了什么?不疼又不痒的,朝岸宁不在意。   宴会一结束,朝岸宁就迫不及待带着助理往外走,一晚上的假笑,他的脸皮都要僵了,一迈出宴会大门,朝岸宁就用力摁了摁自己的下巴跟嘴角,冷着脸扯下勒脖子的领带。   唐吉一看朝岸宁的表情就知道,朝岸宁的心情不好,接过他扯下来的领带问:“朝哥,我们现在去拳馆吗?”   “去,打一会儿拳,发发身上的汗。”朝岸宁声音很沉,跟他的脸色一样。   他又脱了西装外套,这次唐吉没伸手去接,他知道西装内口袋里有他朝哥宝贝的东西,不会让他碰。   朝岸宁快步往台阶下走,一个醉醺醺的胖男人领着身边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往上走。   他们一上一下,胖男人不小心撞到了朝岸宁肩膀,朝岸宁搭在臂弯里的西装掉在台阶上,从里衣口袋掉出个破旧的黑钱包。   胖男人瞅了朝岸宁一眼,又瞅了瞅地上的衣服跟破钱包,如果他没喝多,他应该能看出他撞的人并不好惹,偏偏他从地上的旧钱包先入为主了。   钱包一看就是劣质的皮革,四个角的黑漆都已经磨破起了毛边,钱夹里一张发黄的照片露出一角。   哪一辈子的款式了?谁家好人一身昂贵西装,口袋里会揣这种破玩意儿?   胖子又看了眼朝岸宁的脸,一等一的好皮相,身上穿着名牌西装,出入这种高端场所,却用地上那种烂东西。   不用想,肯定是靠着皮相来捞的。   胖男人往台阶上啐了口唾沫,带着身边的人继续往上走,抬腿迈上去的时候,还一脚踩在了钱包上,嘴里还骂着:“呸,死卖屁股的东西,恶心……”   唐吉一听就急了,冲上去要去揍人,被朝岸宁伸手拦住,训斥他:“唐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别冲动,不要那么暴躁嘛。”   唐吉弯腰要去捡钱包,朝岸宁先捡了起来,用手拍掉钱包上面的脚印,又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把钱包里露出一角的照片往里塞了塞,确定照片收好了,才把钱包揣进西装裤口袋里,然后才抬头看了眼胖男人快看不见的背影。   上车之后,朝岸宁没让唐吉开车,他们的车一直停在酒店门口。   “朝哥?我们一会儿还去不去拳馆了?”唐吉回头问。   “不去了,待会儿用别的东西练拳。”   朝岸宁坐在后排座椅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懒懒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曲着手指握成拳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儿。   他有的是耐心。   唐吉一直透过车窗玻璃盯着酒店大门,他知道,朝岸宁这是脾气上来了,他心里的火没撒出去,今晚是不会走的。   朝岸宁又掏出钱包,摊在腿上,抽出钱夹里的照片来看。   照片里的栖南22岁,笑得很有感染力,就像雨过天晴后的山谷里挂了满当当的鲜艳彩虹,朝岸宁每次看,都会忍不住跟着照片里的栖南一起笑。   栖南的笑像针安定剂,朝岸宁只要看一眼,就能快速平复好自己的脾气,压住身体里无处安放的混乱因子。   但今天晚上看一眼不够平复,所以朝岸宁得把刚刚的火发出来才行。   照片已经很多年了,边角早就发黄,照片上栖南白衬衫胸口的位置上沾了几滴血,是朝岸宁的血,后来沾在照片上的,经年累月,血迹已经变成了红褐色。   朝岸宁习惯性用拇指去蹭,但他蹭不掉。   心里的火更大了。   刚刚撞到朝岸宁的胖男人终于出来了,唐吉跟了朝岸宁好几年,朝岸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胖男人没打车,一个人顺着路边一直往前走,过了三条街,又斜着拐了两个路口,最后钻进一个小胡同。   朝岸宁在港城的大小街巷都跑过,知道那一片的小胡同是什么地方,这男的是想去找找乐子。   朝岸宁让唐吉在车上等他,他直接在路口下了车,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点了根烟放进嘴里,慢悠悠一口一口抽着。   朝岸宁吐了口烟雾说:“爷爷来跟你玩点好玩儿的东西。”   走在前面的胖男人因为喝了不少酒,脚步发虚,朝岸宁慢慢走着就能跟上,拇指食指夹着烟头,摁在巷子边的墙皮上往前划着擦灭,随手把烟头扔向胖男人。   “操,谁他妈扔我……”   胖男人感觉后脑勺崩了个东西,捂着头低骂一声,回头的瞬间,朝岸宁就冲上去,左手一把揪住胖男人的后背领,把他的脸朝墙用力掼到墙上,右手爆了青筋的拳头一下下砸在男人的肚子上。   一个在地下拳场走出来的人,他的拳头是拳拳到肉的,胖男人成了人形沙包,一开始胖男人还能扯着嗓子嚎出声,后来除了闷哼,什么声音都吐不出来了。   “有没有人教过你,撞了人要说对不起……”   朝岸宁连看都没看男人一眼,眼睛一直盯着巷口那头正在翻垃圾桶的大黑野狗,因为过于平静,所以看不出里面的戾气,甚至还很无奈,心里想着,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还要人来教呢?   “对……不……起……”男人忍着疼,直后悔刚刚的事,咬着舌尖吐出三个字。   唐吉不敢真在车里等着,他怕朝岸宁收不住自己的拳头,把人打出事,下车就快步追到胡同里。   朝岸宁已经停手了,胖男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哎呦直叫。   朝岸宁往后退了两步,仰头对着巷口上方低沉的夜幕,喉结顺着黑夜鼓动着,然后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他刚刚打人打到发麻的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摸了摸钱夹里的照片,想象着照片里栖南脸上的温度,心里的委屈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看着还趴在地上的男人,又小声嘟囔着提醒自己。   “南哥说过不让我打架的,既然你已经道歉了,我就不能再打你了,南哥喜欢乖乖仔……”   【作者有话说】   南哥(生气):小王八羔子小朝(委屈):我是乖乖仔下一章两个人就浅浅见一面 第03章 忍不住想掐碎他   (一更)   朝岸宁从栖南身边消失时才十六岁,朝岸宁是失踪的。   栖南找了他很多年,光电线杆子上的寻人启事就一张接一张贴了好几年。   他报过警,上过寻亲网,发过悬赏寻人,也因为着急得到朝岸宁消息,被人骗过钱,他用了自己能用的所有方法,但都没用,他就是找不到朝岸宁。   没了爸妈,一个16岁的小孩儿能去哪里?栖南不知道。   栖南曾经想过,是不是小孩儿没了,死了,要不然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但栖南心里又有很强烈的预感,那小子不可能死,朝岸宁生命力旺着呢。   只要人没死,栖南就一直找。   直到三年前,栖南听港城的朋友说,他要找的人可能就在港城。   栖南这三年去过很多次港城,但都没见过朝岸宁哪怕一次,他甚至都拿到了朝岸宁现在的手机号码,朝岸宁也没接过他电话,没回过他的信息。   后来栖南也想明白了,他这么死气白赖地找,是朝岸宁压根儿就不愿意见他,甚至是故意躲着他。   他们两个人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多前,栖南知道朝岸宁故意躲他,所以搞了次突袭,直接拿到了朝岸宁入住的酒店房号。   他让服务生替他敲门,说是客房服务,他都听见拧门把手的声音了,他甚至从门缝里看见了笔挺的黑色西装裤缝,还有垂在裤缝上的一只男人手。   只是那手,已经不再是栖南记忆里那个活泼小崽子的手。   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手,变得更修长,满满的力量,指甲很短,微微蜷着,手背的青色血管清清楚楚。   栖南刚要说话,门“啪”地一声重新合上,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了,栖南甚至觉得刚刚的那一眼都是他的臆想。   栖南在房门外敲了半夜,心疼地喊着小朝,小宁,后来又气得骂他小兔崽子,小王八犊子。   他知道朝岸宁听见了,他知道朝岸宁就在房间里,但朝岸宁不给他开门,无论他说什么,里面的人都不答他。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朝岸宁就是不愿意见他。   栖南第二天早上买了张机票回了家,现在他也不强求了,知道那个小王八羔子还活着就行。   姥姥跟他说过,这世上人跟人的缘分呢,不管是亲情,友情,兄弟情,或者是爱情,可能都是定量的,有的人跟你缘分深,你们就能一直到老,有的人跟你缘分浅,再遗憾也就只能陪你一阵子,那一阵子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头儿了。   朝岸宁走了,在栖南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了,长大后就跟他没了缘分,就不再是追着他屁股后边,一步不离,嘴里还喊着“南哥你永远是我南哥,我永远是你小弟”的忠诚小崽儿了。   今天是小崽儿生日,栖南还是找出手机里港城的那个号码,给他发了句“生日快乐,平平安安”。   这条生日快乐是栖南得到朝岸宁手机号码之后发给他的第三条生日祝福,除了他单方面的信息,什么回复都没有。   栖南后半夜直接在书房的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李凌赫把他叫起来的。   “怎么不回房睡?”李凌赫蹲在床边叫他。   栖南衣服都没脱,迷迷瞪瞪睁开眼揉了揉,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掀开毛毯下了床。   “你处理了一宿照片?我看看,都弄的什么照片,这么没日没夜的。”   李凌赫走到电脑桌前,栖南的电脑一直没关机,李凌赫也知道栖南的电脑密码,打开后电脑屏幕上还是那张放大的少年证件照。   李凌赫看到屏幕上的少年,瞪着眼愣了好几秒钟,扭头冷着脸看栖南,没好气地说:“栖南,你说晚上处理照片,就是处理朝岸宁的照片?怪不得你昨晚不愿意呢,敢情心里想着别人呢。”   本来栖南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被李凌赫这么一说,清醒了不少,头顶的血管突突直跳,吼了一声:“你别大清早的没事找事儿,朝岸宁在我这儿,跟我亲弟弟方言在我心里是一样的。”   李凌赫冷笑:“你拿朝岸宁当弟弟,朝岸宁可不一定拿你当哥。”   栖南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他不想大清早就跟李凌赫掰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们两个人这两年因为朝岸宁的事没少吵架。   说起来,当年他跟李凌赫最后会在一起,也是因为朝岸宁。   栖南上大学的第二年,李凌赫就一直在追他,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处在暧昧拉扯阶段。   朝岸宁失踪的那一年,李凌赫不遗余力帮栖南一起找人,一有线索就跟着他一起往外地跑,李凌赫怕栖南情绪不好,一个人在外面找人会出事,所以没日没夜跟着他,也是在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才会升温,最后才会在一起,然后结婚。   明明没结婚之前,李凌赫还愿意帮栖南找朝岸宁,但是结婚之后,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个节点就变了,李凌赫一提到朝岸宁就跟被烧了毛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满身怨气。   栖南也知道,李凌赫一直都觉得他跟朝岸宁有点儿什么,李凌赫总说,他没见过哪个兄弟俩关系能好成那样的。   栖南只觉得他这个想法太荒唐荒谬了,朝岸宁从小就黏人,这是事实,他走哪朝岸宁跟他到哪,但他比朝岸宁大那么多,朝岸宁失踪那年也才16岁,还是个毛头小子,个头儿才到他下巴,只会抱着他胳膊耍赖,还天天幼稚到踮着脚蹦起来跟他比身高。   他是畜生吗?对一个刚16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   他只当朝岸宁是小弟,跟他弟弟方言一样的弟弟。   一大早不欢而散,李凌赫早饭都没吃就气哄哄摔门走了,开车去了公司,栖南也没了胃口,直接去了自己工作室。   没过俩小时,李凌赫主动给栖南发信息:“小南别生气了,我早上不清醒,以后我们别再因为朝岸宁吵架了。”   每次提朝岸宁炸毛的是他,炸完毛过后认错的也是他。   栖南懒得回李凌赫这种没边儿的癫疯醋,没回他消息。   李凌赫又不停给他发信息,还给他订了束花,让人直接送到了栖南办公室。   他们这些年,吵架的次数不少,基本上有人服软认错,吵到这里就可以了,再继续吵下去没有意义,只会伤感情。   栖南下午提前两个小时从工作室开车离开,直接去了李凌赫公司,想晚上跟他一起吃顿饭。   婚姻里,一方低头了,另一方最好是顺坡下驴,要不然日子过不长。   李凌赫在开会,李凌赫助理直接把栖南带去了李凌赫办公室,让他在办公室先等一等。   栖南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一直没等到李凌赫,困得他直打哈欠,他昨晚就没休息好,闭眼眯着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   等不到李凌赫,栖南直接进了李凌赫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躺在床上睡了。   睡着前,栖南隐约闻到枕头上沾着一股他不常闻到的男士香水味,很清淡雅致的中性调调,闻起来更有活力。   栖南太困,睡着前脑子里迷迷糊糊想,李凌赫最近换香水了?--   栖南是被不小的说话声吵醒的,撑着胳膊坐起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休息室门开着一条缝,漏进来一缕光,外面的谈话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李凌赫的模特经纪公司老板有两个,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合伙人张全,栖南一听就是张全的声音,张全是个老烟枪,烟嗓又粗又厚,难听得很。   “凌赫,这几个模特的照片你看一下。”   李凌赫点了根烟抽,随口说:“你放那吧,我待会儿看看。”   “有几个长得很带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就……”   张全坐在李凌赫办公桌对面,二郎腿高高地翘着,所以栖南打着哈欠从休息室出来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见了,吓得他赶紧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咬住,吞回肚子里。   他是万万没想到,栖南会从休息室里出来,幸好他刚刚那句话没说完,后半句话可万万不能让栖南听到。   李凌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栖南,手里的烟抖了抖,烟灰落了一桌。   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侧了侧身,冲着栖南讨好地笑:“小南,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好几个小时了,睡了一觉。”栖南笑着回答,走到李凌赫办公桌边,一抬屁股直接坐在办公桌上,伸手捏起桌上的几个简历表。   除了简历表上的证件照,每份简历上还用别针夹着一张大的单人照,栖南随手翻了翻,照片上的都是男模特,年龄在18到25岁之间。   年轻,帅气,漂亮,有活力。   栖南看看嬉皮笑脸一脸色气的张全,又看看故作冷静的李凌赫,皮笑肉不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知道的以为你们在选员工,选模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在选妃呢。”   “你别听老张瞎说,他天天嘴上没门儿。”李凌赫说着,狠狠剜了张全一眼,恨不得把他嘴缝上才好,办公桌下的腿还忍不住踹了张全一下。   张全捂着腿,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自己先扇了自己一巴掌,笑着打幌子:“是啊,你也知道我这人,嘴上没门儿,天天就爱打个嘴炮儿,栖南你可别往心里去。”   栖南没听张全说什么,深深地看着李凌赫的眼睛,他很怕看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偏偏李凌赫的视线是虚的,不太敢跟他对视,两秒钟后就看向别的地方,抽了张纸巾擦办公桌上的烟灰。   栖南吊着的那口气泄了干净,心里乱,把手里的简历扔在桌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晚上的饭,他已经没心情跟李凌赫一起吃了。(二更)   这些年栖南从来不过问李凌赫公司里的事,他知道这行水深,沾着娱乐圈,李凌赫公司里不少模特最后都走了影视路线,这里面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儿也多。   所以这些年他跟李凌赫都是各忙各的,在工作上,谁都不掺和谁。   栖南一直以为,只要李凌赫是干净的就行了。   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跟李凌赫之间现在的认知在产生偏差,以前如果听说身边的朋友或者认识的谁谁谁出轨了,栖南只觉得没劲透了,李凌赫现在偶尔会说,男人嘛,就那样,再正常不过。   听到李凌赫这么说,栖南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复杂,还很失望,李凌赫知道栖南心里想什么,赶紧改口给自己找补一句,说自己只是看得多了,看烦了,还再三保证,他自己绝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有一点,栖南非常不喜欢李凌赫公司的合伙人张全,张全比他们大几岁,按理他应该喊一声张哥,但张全就是个色胚子,公司里不少小模特都被他沾过,有主动贴上去的,也有他通过资源诱惑得到的。   这些破事儿,哪怕栖南不主动打听,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个一一二二三三。   栖南提醒过李凌赫,张全人品不行,早晚会惹出事儿,但李凌赫总是打着哈哈说,张全就是色点儿,其他没毛病,而且张全业务能力强,很多资源都是张全拉来的,两个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能说散伙就散伙。--   栖南开着车往工作室走,越想越深,方向逐渐偏离他曾经的自以为是,信任的口子拉开了一条缝,越想也越心烦。   路上李凌赫给栖南打了两个电话,栖南都没接,他想抽烟了,路上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包烟,一出便利店就给自己点了根。   栖南没着急走,越过车边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杨树下,看着虚虚的夜空慢慢抽着烟。   下了一夜大雨,空气还都是潮的,坑洼的地面上还积着水,脚底的路面质感变得很沉,栖南用脚尖踢着路边湿漉漉的小石子。   他还在想刚刚李凌赫办公室里的事,哪怕张全没说完,栖南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所以膈应的感觉又上来了。   街上的汽笛声把栖南飘忽虚浮的视线生生拽到马路对面,栖南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直直对上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   过往车辆在栖南眼前拉出一道道虚影,只有那辆车一直实实地定在栖南眼睛里。   栖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辆车里的人在看他,但他又能感觉到,那个视线没有恶意。   黑色商务车后排坐着的朝岸宁,眼睛一眨不眨,透过车窗射向马路对面正在抽烟的栖南,眼里的贪婪小小的车厢都兜不住。   朝岸宁的视线在栖南脸上化出了形,有了实感,谁都拦不住,也斩不断。   一点点感受着栖南,有点扎手的头发,有点凉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有形好看的唇……   这些都在朝岸宁梦里无数次体会过,只不过梦里不需要隔着这么远,是他一抬手就能够得着,一睁眼就能看得见的距离。   栖南也一直在看那辆车,他已经确定,车里的人就在看他,任谁被人偷窥的感觉都不会舒服,哪怕是没有恶意的偷窥。   他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烟,烟雾拖拽着潮湿的空气,压着栖南舌尖,这样的烟不好抽。   朝岸宁看栖南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皱着眉,嘴里不自觉就嘀咕一句:“你的烟瘾怎么越来越重了,这不好。”   栖南不是个会干耗的人,既然知道车里的人在看他,那他就去看看,手指捏着烟屁股,左右看着来往车辆,快速穿过马路奔向那辆车。   就在栖南再迈两步就要碰到那辆车时,黑色商务车突然启动了,然后加速往前开,冲过有积水的路面,喷溅起一片带泥的水点子。   栖南站在路边,看着车尾快速消失在街口,一拐弯就不见了,只记住了尾号688的本地车牌。   也是在汽车突然加速的那一刻,栖南脑子里蹦出一个模糊人影——他好像知道车里偷看他的人是谁了。   在前面开车的唐吉从后视镜看出朝岸宁的眼睛有些失神,慢慢踩下刹车降了车速,好让他朝哥再多看一会儿,但路边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朝哥,你既然这么放不下栖先生,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朝岸宁今天本来还有其他安排,原本没打算来,昨晚他在巷子里揍了那个胖男人之后,他的火还是没撒干净,又去拳馆打了半宿拳,直到收到那个号码给他发的“生日快乐,平平安安”。   朝岸宁停了手,摘了拳套,汗水顺着眼皮淌进眼睛里,杀得他眼睛通红。   他最后是捧着手机里的“生日快乐”睡着的,梦里还在抱怨——栖南,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生日呢,算你有心,我很大度,记在本子上的账给你划掉两笔。   唐吉又叹气:“朝哥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抢回来呢?”   朝岸宁一直盯着后视镜,盯到眼睛发酸:“南哥从来都不是我的,谈什么抢回来?而且,我现在还不敢见他,唐吉,你不知道,我是怕啊……”   朝岸宁的声音气音偏重,无奈也多,唐吉不解了:“朝哥你怕什么?”   朝岸宁眼睛酸到发疼,眨了下眼变得更干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当然是怕忍不住犯错啊唐吉,我不能在南哥身上犯错……”   那些他想对栖南犯的错,太多太多了,还都生在潮湿地带,窝在阴暗里,见不得亮堂天日,他只能自己偷偷往死里摁一摁那些忍不住。   比如,他忍不住想扒了栖南,忍不住想把他关起来,忍不住想咬破他的脖子,忍不住想弄哭他,忍不住想掐碎他……   掐碎的碎片,都是他的,谁都别想来分。   【作者有话说】   隔着车窗的见也算见哈?(狗头小朝举着大喇叭喊:南哥请注意,南哥请注意,南哥请注意,我已经不是16岁的小孩儿了今晚长长,求海星求海星,鞠躬,感谢~ 第04章 他怎么敢背叛南哥?   朝岸宁跟唐吉说他怕在栖南身上犯错,心里沉得像捆了千斤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羽毛一样没有分量。   那是因为他在心里把那些错误想了太多太多遍,太多遍后并没有稀释那些冲动,而是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他可以犯错,但绝不允许自己在栖南身上犯错。   栖南应该是幸福的,就应该是抬头朝露伸手阳。   栖南已经跟李凌赫结婚了,但朝岸宁也再也做不成栖南的小弟,他不愿意做他小弟。   朝岸宁想东想西,唐吉出声问他:“朝哥,三叔催了,我们今天晚上还回去吗?晚上十一点还有机票。”   窗外的斑驳光影滑动在朝岸宁脸上,他扭头看着外面不停倒退的路灯说:“今晚不回去,去兰亭那边的房子吧。”   唐吉说了声好,路口打了转向灯。   朝岸宁给三叔打去电话,他还没开口说话,电话那头三叔先噼里啪啦把他好一顿骂。   朝岸宁这些年被骂习惯了,笑着听着,握着手机离自己耳朵远了一点,停在能听见一点声音的距离上。   三分钟后,确定那头暴脾气的三叔骂完了,朝岸宁嬉皮笑脸说:“三叔,你这么大火气,脾气这么暴,景叔是怎么忍得了你这么多年的。”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没大没小反天了,你在说谁脾气大呢。”   朝岸宁哈哈哈笑出声:“三叔脾气最好了,好三叔给我多放两天假,我出来散散心,过两天就回去。”   “散心?”三叔那头又开始炸,声音震天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哪了,你是不是又去看栖南了,不敢光明正大见他,只敢偷看是不是?”   “确实是偷偷看。”朝岸宁声音不自觉就降低了几分。   “怂包一个,”三叔又骂,“过两天你就滚回来跟邵华吃饭,必须来,邵华这些年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他脾气温顺,各方面跟你都合得来,你们的八字我也找人给看过,很合适,你难不成打算这一辈子打光棍儿?我是为了你好,你得往前看,往周围看,盯着一个已婚的栖南算什么?”   朝岸宁在心里反驳:三叔你当年不也是盯着已婚的景叔吗?但这话他可不敢当面说。   三叔说了一大堆,朝岸宁假装听不见,想糊弄过去:“三叔,这事儿我们再说吧,我才多大啊,着什么急。”   “27了,马上三十,马上四十,马上……”   “停停停,”朝岸宁笑着打断三叔,“您再说两句,我半截儿都该入土了。”   “小宁你少跟我贫,”三叔叹了口气,“再说了,三叔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是在给你铺路。”   那头三叔说完,为了氛围还咳嗽了两声,刚刚还气如洪钟声如雷,现在又变得气弱声嘶。   朝岸宁简直哭笑不得,这两年老头儿自己不想干了,想退休,想带着景叔环游世界,所以把他推上位,还动不动就拿自己身体说事儿,在他面前装着咳嗽个两三声。   不过这招也确实有效,朝岸宁这两年看得出来,三叔头发白了不少,所以三叔说什么,他都听着。   “三叔,我就住一晚,明天一定回去,但是跟邵华吃饭的事,我不去。”   “你回来之后再说。”--   这头栖南坐回车里,还盯着已经变空的马路对面,他刚刚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知道朝岸宁一定在那辆车里坐着,他想不通朝岸宁现在是什么意思,不愿意见他,但却偷偷看他?   栖南掏出手机,忽略掉李凌赫的几个未接电话,拨通了那个港城号码。   电话那头一开始一直在通话中,后来通了,跟以往一样,依旧没人接。   栖南气得把手机直接摔在副驾座椅上,心里骂他:朝岸宁,跟我装神弄鬼是不是,你要让我逮到了,把你狗腿打断,看你还敢往哪里躲……   栖南越想越急,也越气,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让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开着车,顺着那辆黑车消失的方向,在马路上一直漫无目的地转着。   他想要找那辆尾号688的车牌,但他几乎转了大半个城市,什么都没找到,半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开车回了家。   因为这个插曲,栖南都快忘了在李凌赫办公室里的不快,打开门,发现李凌赫做好了晚饭,在等他。   李凌赫听到开门声,笑眯眯着走到门口,接过栖南脱下来的衣服挂好,又给他拿了拖鞋。   “小南你刚刚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我担心死你了,吃饭了没,我还在等你呢。”   栖南换好拖鞋,站在玄关那看着李凌赫,又想起了办公室里的事,直截了当开口:“咱俩谈一谈。”   李凌赫揽着栖南胳膊,又想跟之前一样,把问题糊弄过去,揽着他胳膊,低头想去亲栖南。   李凌赫一靠近,栖南心里那些从李凌赫办公室里扎进去又延伸出来的厌烦一下子又提高了几分,抬起胳膊把李凌赫推开。   “怎么了?”李凌赫后退半步,笑脸没了。   “你先别转移重点,咱俩应该好好谈谈了。”   他们这几年,很多问题看似解决了,其实仔细想想,都是栖南自己觉得这些事不重要,所以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遇到点小摩擦小问题很正常,李凌赫插科打诨说几句好听的,问题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两年他跟李凌赫都很忙,李凌赫总出差,他总跑外地拍外景,能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多,所以栖南很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不会让吵架占据他们的全部生活,能过去的问题就让他过去,那些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的小矛盾,也不需要计较。   但今天被他直接撞上了,就像突然被人塞了口死苍蝇,虽然张全的话只开了个头,但他也明白张全想表达的意思。   最关键的,是李凌赫闪躲的暧昧态度,栖南心里既然已经扎了根刺,他就得把这根刺拔出来,问清楚,说明白。   “小南你别这么严肃,你想谈什么,你直接跟我说,”李凌赫心虚,他好听的话来得快,哄人是一把好手,“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栖南看他这么说了,直接开口:“你跟张全散伙。”   “不可能,”李凌赫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我们的工作互相不干涉,你拍你的照,我顾我的公司,在家里,是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栖南想起张全那张色欲熏心的脸,还有那一脸猥琐的表情,心里膈应。   “我这些年虽然不过问你公司的事,但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听过,我耳朵不是聋的,眼睛不是瞎的,你们现在这样,早晚会出问题,你以前不是也顶讨厌张全那一套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认同了?”   栖南以前忘了深究,如果一个人真的顶讨厌另一个人的做派,他们是合不到一起去的,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算他李凌赫干干净净,但他天天耳濡目染,把自己主动泡在大染缸里,再出来能成什么样?   也就栖南自己还一厢情愿以为李凌赫一直干干净净,其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缸里的人,早就被染得乌漆嘛糟,面目全非。   栖南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没到那个地步的时候,他还是心存侥幸跟美好幻想。   而且他以前知道,李凌赫对他的公司很上心,一开始的启动资金虽然是李凌赫爸妈出的,但后来的一步步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人脉是一点点积累的,资源是一分一分拉到手的,李凌赫对公司倾注了所有。   栖南自然不愿意掺和他的心血,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没有认同张全,”李凌赫急着解释,“他的业务能力强,这你也知道。”   又是这种说辞,毫无新意,且没有说服力,栖南直接说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也是他最最在意的一点。   “你没有认同?那晚上我从你休息室出来,听了你们的话,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啊,连看都不敢看我。”   “我心虚什么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虚了?”   李凌赫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变得有些尖锐,眼睛里有了火,盯着栖南:“栖南,你不信任我,你他妈是不是现在不信任我了?”   李凌赫反应太大,栖南被他吼得脑仁疼,绕过李凌赫坐到沙发上:“你嚷嚷什么,喊什么,有理不在声高。”   李凌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插着腰在客厅里没头没尾转了两圈儿,最后直接回了主卧,门砰地一下关上,还在里面嚷嚷着栖南不信任他,好像很委屈似的。   栖南看李凌赫这个反应就知道,他拒绝沟通解决问题,闭上眼疲惫地靠上沙发,曲着手指捏了捏鼻梁,想把身体里的烦躁捏走,但没用。   主卧很快没了声音,栖南也没胃口吃饭,自己进了次卧,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他明天还有个摄影展要参加,还会接受一个简短的摄影师专栏采访,需要再看看采访稿。   采访稿看了一遍栖南就睡着了,房门反锁着,半夜他听到李凌赫在外面敲次卧房门,栖南没应声,也没给他开,抱着被子又闭上眼。--   朝岸宁的房子就在栖南工作室旁边,是个环境很不错的小独栋,出门一拐弯就是栖南的工作室,站在路边就能看见二楼栖南的办公室。   朝岸宁把整个地下室都改成了拳击房,房子定期有人打扫,朝岸宁一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直接进了拳击房。   沙袋上还贴着他上一次回来时换上去的新照片,上面的人是李凌赫。   朝岸宁戴好拳击手套,一拳拳砸着沙包上,很快沙包上的照片就被他砸了个稀巴烂,烂的拼不出个完整的人样儿。   朝岸宁的拳头,砸着沙袋,砸着李凌赫的照片,也想把整个黑夜都砸穿砸透砸碎,好快点儿见到黎明。   但是他拳头再硬又有什么用?黑还是黑,只有流淌到头,太阳出来了,头顶的天才会变亮。   唐吉在一楼客厅坐着看电视,其实房子隔音很好,但他总因为心理作用,觉得自己能听见地下室拳击房里传出来的砰砰拳头声。   每次朝岸宁回来看栖南,都会来这里发泄一下。   唐吉毫不怀疑,如果朝岸宁真看见了李凌赫,就算他还有理智,没准儿也会根据肌肉记忆,直接挥着拳头把李凌赫的头打个稀巴烂。   想想那个画面,唐吉觉得自己的脸都在疼,忍不住肩膀一抖,浑身一哆嗦。   地下室的拳头声响了半夜,第二天早上朝岸宁的脸色还阴沉着,看起来很不好。   “朝哥昨晚没睡好吧?”   “睡了三个小时,还行。”   “你这样不行,要多睡觉才行。”唐吉叫了早餐外卖,已经摆上餐桌,拆开筷子递给朝岸宁,“我们今天回去吗?我要不要订票?”   “订吧。”   唐吉订了下午的机票,拿着手机对着朝岸宁晃了晃,说已经订好了。   朝岸宁没看他,正准备吃粥,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是姜庆给他发了消息。   姜庆是一个狗仔,平时专门拍明星的,朝岸宁曾经给他出过大价钱,让他盯着李凌赫,也算是大材小用过。   头两年李凌赫身上什么都拍不到,很老实,所以姜庆也不上心,钱也不跟朝岸宁要。   说来也巧,姜庆的一个狗仔朋友,在跟一个刚拿了奖的男明星,他们听到消息说,男明星私下养了个秘密小情儿。   只是姜庆朋友跟了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拍到,最近也只拍到几张那个男星跟朋友私下聚会喝酒的照片。   姜庆无意间看到了那几张聚会照片,在里面发现了熟面孔,其中一个是在镜头上露过脸的男模特,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胳膊。   姜庆熟悉的不是那个小模特,而是小模特亲昵挽着的另外一个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凌赫。   虽然照片并没有真拍到床上去,但是两个人那么亲昵,后来跟男星挥手告别,手牵手上了同一辆车,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事儿,不用人再想。   姜庆给朝岸宁发:“哥,发你个好东西,看完什么都别说,给我发个大红包就行。”   朝岸宁发:“别啰嗦,拍到什么了?”   姜庆立刻发过来几张照片,他把照片里非重点内容都截掉了,只留下对朝岸宁来说是重点的那两个人。   朝岸宁点开照片,一张是年轻男人挽着李凌赫的胳膊,一张是男人勾着李凌赫脖子跟他索吻,还有一张,两人手牵手上了出租车。   “什么时候开始的?”朝岸宁忍着火气打字问姜庆。   “具体哪个节点,我真不知道,这个朝哥你自己查吧。”   朝岸宁给姜庆发了个大红包,握着手机的手都要把屏幕捏碎了,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血管里的血在突突直跳,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在扭曲在狂欢。   “李凌赫,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欺负栖南,怎么敢背叛他?”   朝岸宁啪一巴掌拍在餐桌上,眼睛里的火能喷两米远。   唐吉看不见朝岸宁的短信,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那一掌拍得筷子都震掉了。   “怎么了朝哥,出什么事了?”   朝岸宁先找出给他发“生日快乐”的手机号,把姜庆发给他的照片,都发给了栖南。   发完朝岸宁立刻就后悔了,他想撤回已经来不及,这个时间南哥应该刚起床,大清早就看到这种信息,他得多恶心多难过,万一早饭都吃不下了怎么办?   想到南哥吃不下早饭,朝岸宁也吃不下早饭,腾地一下站起来:“唐吉,别吃了,把机票退掉,跟我走。”   “去哪儿啊朝哥?”   朝岸宁长腿几步就迈出了餐厅,声音听起来在颤:“去找南哥。” 第05章 南哥,我想你(小修)   因为要参加摄影展,栖南一大清早就起了床,换好正装,开车去了摄影展会场。   早上出门前,李凌赫拽着栖南说他想了一个晚上,会考虑他的建议,但是真跟张全拆伙没那么容易,需要时间,还说他这两天要去外地出差几天,回来之后再具体跟张全谈。   栖南点点头说让他自己考虑,李凌赫想送栖南去摄影展会场,栖南说不用,早饭直接在楼下买了两个包子,坐在车里吃完就自己开车走了。   这次的摄影展是影协跟市企业家摄影协会联合举办的,会场设立在文化园大楼,整个展区分为八大板块,根据主题类别分设。   栖南的展出作品数量算是最多的,在一楼展厅正中心最显眼的位置,作品展区旁边还有摄影师的人物介绍,上面附带着摄影师本人的照片。   前两天工作人员还在微信上跟栖南开玩笑,说您的照片往那一摆,得有多少人围着摄影师简介看,说栖南的脸实在太招人了。   这不是工作人员夸张,确实有很多人都是专门冲着栖南来的,有冲着他作品来的,也有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工作人员问栖南吃早饭没,餐厅都已经准备了早餐,栖南说吃过早饭了,工作人员就直接领着栖南上楼进了嘉宾摄影师休息厅。   有几个受邀的摄影师已经到了,这个圈子里的摄影师经常私下聚会,还有很多相约着一起出去拍照,大家都熟悉。   其他人看栖南来了,冲他抬抬手,站起来在栖南胳膊上拍拍,嘻嘻哈哈跟他打招呼,说了两句之后就算很长时间没见也都热乎,几个人围在一起侃大山。   有人迫不及待跟栖南分享自己最新拍到的内容,分享自己的创意,还问栖南后面的摄影计划。   栖南说:“过两天我要去趟大西北。”   有人插了一嘴进来:“我刚从大西北拍完回来,隔个一两年都去一趟,每次都有新东西,你这次想拍什么主题?”   “这次想拍一组以时间为主题的。”   栖南坐着,感觉到西装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刚准备掏出来看一眼,一位年轻的摄影师跑过来,给栖南递了张名片。   “栖老师您好,我叫秦盎然,这是我的名片,是曲丹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   栖南是业内顶尖的前辈,他成名也早,19岁就在摄影圈掀起过风浪,22岁那年拍的一组摄影作品就拿了大奖,那组主题摄影以胡同人物烟火为主题,又以时代洪流跟宿命做基调,两相碰撞,在栖南脑子里撞出了别的新意,那个一系列一拍完他就火了。   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一身傲气,专注在各种比赛,拿了什么奖,标的什么价,达到了什么高度的收藏价值,那些都是证明。   十多年过去了,栖南已经成了顶尖前辈,这些年栖南的状态放松了不少,自己跟朋友一起开了个摄影工作室,已经不再热衷那些比赛,那些奖杯,他更享受拍照的过程,自己喜欢就好,有了灵感跟创意背上摄影包说走就走,想展示了又兴冲冲分享出去,得奖了也会发发朋友圈显摆显摆,不想拍了就懒在床上,可以十多天都不出门。   中间歇了两年,这两年灵感变多,又有了一些冲劲儿。   栖南坐正身体,双手接了名片:“我知道你,前几天我看过你的作品,很有想法,我很喜欢。”   “老师,您,您知道我,”年轻后辈也才20出头,早早就当栖南是偶像大师,现在终于能跟他站在一起,难免激动,“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栖南直接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亮的那一刻,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左眼跳事好,右眼跳事坏,他是两个眼皮一起跳的。   刚刚兜里的震动是朝岸宁给他发了短信,栖南盯着备注“小宁”两个字,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胸口那里咚地一声,然后又咚咚咚几声。   他怕自己出现了幻觉,又用力眨眨眼,屏幕上的字还在,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栖老师……”秦盎然看他盯着屏幕没反应,小声叫了他一句。   因为秦盎然还在旁边等着,栖南先忍着心里的跳动,打开微信扫了他的二维码,加上了好友。   点开朝岸宁发过来的信息时,栖南心里还在气骂。   这个小兔崽子,终于给他发信息了,终于不再躲了吗?他倒想看看,朝岸宁第一次联系他,给他发了什么东西。   栖南心里有了很多猜想,他以为朝岸宁会发南哥我回来了,南哥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南哥你还记得我吗?   南哥南哥……他以前一直这么喊他,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   但栖南点开信息后,发现没有文字,只有几张照片。   栖南又点开照片,照片内容跟朝岸宁自己毫无关系,倒是跟今早跟他道别的,他的爱人,他的合法伴侣李凌赫有关。   照片一共三张,都是李凌赫跟另一个男人亲密合影。   朝岸宁给他发这个信息的意思,是在提醒他——李凌赫出轨了。   栖南看看照片,又看看给他发信息的备注信息,足足傻了一分钟,他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多年故意躲着他不见他的小弟,现在突然联系他,就是为了告诉他,他的伴侣出轨了。   “操……”栖南握紧了手机,“朝岸宁,你真行,你厉害……”--   “唐吉,你看我的西装可以吗?领带有没有歪?”上车前,朝岸宁还对着自己车窗倒影左右看看自己的装扮,捏着领带正了正。   唐吉冲他竖竖大拇指:“朝哥,很帅,你就是全天下最靓的仔。”   朝岸宁笑笑,拉开车门上了车,找出车里的香水往脖子上喷了两下,掰下车上的小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嘴上还在嘀咕,他昨晚应该多睡一会儿,眼底有黑眼圈儿,人看着不精神。   路过一家花店,他又让唐吉停车。   “老板,我要你们店里最红最艳的红玫瑰。”   店员给朝岸宁介绍一款今早刚到的玫瑰花,朝岸宁看了看,红玫瑰激情似焰,红的鲜艳,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特别新鲜,很配南哥。   朝岸宁很满意:“就要这种,麻烦帮我包漂亮一点,我要送人。”   店员心领神会:“先生是准备送自己爱人的吧。”   朝岸宁只是笑笑不说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店员包好花,朝岸宁小心翼翼抱着玫瑰花又上了车。   会展中心四楼,栖南站在吸烟区的窗边抽烟。   一边在想李凌赫出轨了,想恶心,想吐。   一边又在想朝岸宁,想笑,想骂人,也想揍他。   窗外正对停车场,所以当那辆他昨晚找了半宿尾号688的商务车停进车位上时,栖南立刻碾灭了烟头,顺着楼梯跑了下去,从后门去了停车场。   朝岸宁找了一圈儿,栖南不在家,不在工作室,还是从栖南工作室人口中得知栖南来了摄影展。   他让唐吉在车里等,自己抱着花下了车,掏出手机刚准备给栖南打电话,栖南已经跑过来了。   “朝岸宁……”栖南远远喊了一嗓子。   朝岸宁听到那个好像从梦里来的声音,心脏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他抬头去看。   虽然他常常能见到栖南,隔着车窗,隔着马路,隔着人海跟他跨不过去的宿命。   但现在栖南朝着他这边跑,很近了,马上就要面对面。   这种感觉不一样,朝岸宁抑制不住地想念起他的拳击手套,倒不是他想打人,是他心里的那些情绪就要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去,此刻全都堵在眼睛里,堵在喉咙里。   但这些年的压抑,也让朝岸宁练出了一身伪装的好本事。   等到栖南走到他跟前,朝岸宁已经迅速拾掇好自己心里的七七八八,摘干净身上的枯烂草叶,擦干净心里的污泥,脸上的表情光挑明媚绚丽的来,热腾腾往栖南脸上蒸。   朝岸宁把手里的花往前一送,笑得人畜无害:“南哥,好久不见……”   栖南是一路跑过来的,现在还有些喘,听到那声好久不见,喘着气冷哼一声:“好久不见?我们不是昨晚才见过吗?”   栖南出了后门就看见朝岸宁了,他已经不敢认了。   以前小孩儿黑不溜秋,三天不打就上房掀瓦,成天到晚窜来窜去,弄的自己一身的泥巴味儿,上一天学回来,衣服总要破一道口子,朝岸宁他妈妈三天两头就要给他缝校服。   朝岸宁太费衣服,他自己也不挑,所以栖南以前穿小的衣服,都划拉给朝岸宁了,朝岸宁穿栖南衣服自个儿还美滋滋的,栖南也给朝岸宁缝过好几次裤子。   现在呢,朝岸宁不黑了,身量五官都长开了,甚至长到了极致,已经是成熟男人。   光鲜满面,一身西装,就连领带都规规整整,泥巴味儿早就没了,离近了,栖南闻到了朝岸宁身上高档清雅的香水味。   小崽儿长大了,长高了,栖南想起以前看朝岸宁的时候,视线总是往下的,现在得微微抬着下巴才行。   栖南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过的,为什么一直躲着他。   他还想问,朝岸宁你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偷偷看我,为什么会有李凌赫跟别人的照片。   但栖南问出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小子你现在多高了?”   朝岸宁说:“光脚190,穿鞋192。”   “真能长,”栖南笑,比他高半个头,他又问:“在哪儿生活?”   “港城。”这里也有住处,但朝岸宁没说。   朝岸宁也一直在笑,一口齐整白牙,栖南的视线在他原本的小虎牙位置上,原来朝岸宁的小虎牙尖尖的,很可爱,他以前还总爱去摸摸他的虎牙牙尖。   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栖南皱着眉,想再多搜刮一些朝岸宁小时候的印记,问他:“你以前那俩小虎牙呢?”   朝岸宁本来不想说实话,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突然出现有多混蛋。   栖南找了他那么多年,他一次都不让栖南见着,现在还带着他爱人的出轨照片,抱着玫瑰花站在他跟前。   哎呦……朝岸宁心里想想自己的“恶行”,心里哎呦两声,很不像话。   所以他得先下手为强,他知道南哥心最软了,他只要装装可怜,他南哥就不会怪他。   “小虎牙好几年前被人打掉了,换了口齐整的。”   说这话的时候,朝岸宁不笑了,眉心一拧委屈巴巴,像小时候跟栖南撒娇那样说:“可疼了,第一个牙医是个小诊所里的,不专业,后来又遭了二茬儿罪,重换的。”   果然,栖南眼里压着的火瞬间就降了一点,朝岸宁趁热打铁,又把手里的花往前送了送:“南哥,送你的,喜欢吗?”   栖南看看朝岸宁手里抱着的玫瑰花,艳的不能更艳的红色,像火在烧一样。   栖南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工作人员催他回去参加嘉宾开场的信息。   栖南回了个好,没接朝岸宁手里的花,只是伸手揪下一片玫瑰花瓣碾碎,碾碎的花瓣还捏在手上,转身往会场方向走。   栖南走了两步,回头看,朝岸宁还站在那不动,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你是还想跑吗?跟我走。”   朝岸宁的眼睛在栖南脸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栖南的话。   栖南看他还不动,又转身折回来,像小时候揪不听话的朝岸宁那样,小时候他是揪朝岸宁衣领,这次他一把揪住朝岸宁胸前板板正正的领带,手臂一用力。   但栖南忘了一件事,朝岸宁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分量,他用这个力道能把小朝岸宁揪动,甚至能拽着小朝岸宁跑三条街不带喘。   现在不行了,这次栖南没能把朝岸宁拽走,自己脚下甚至还晃了晃,也只是把朝岸宁拽到了自己眼前。   栖南那么用力一拽,朝岸宁上半身突然往前一倾,脸一下子就对上了栖南的脸,两个人的鼻尖跟鼻尖只隔着一点距离,喷在对方脸上的呼吸都很热。   朝岸宁的热是因为想的要疯了,栖南的热是窝着一口气要疯了。   朝岸宁看着近在咫尺的,梦里的那张脸,看着栖南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唇……   他再也忍不住了,闭上眼睛藏好那些直往外喷的浪头,伸手用力抱住栖南,手心死死扣着栖南后背。   玫瑰花就夹在两人身体中间,花瓣簌簌直掉,那两双脚尖抵着脚尖的皮鞋边很快就洒了一地红红艳艳的玫瑰花瓣。   朝岸宁闭着眼,下巴搭在栖南颈窝里,用力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哑得像被掰碎过又努力拼出来的一样。   “南哥,我想你,小宁想你了……” 第06章 南哥,你跟李凌赫离婚吧   被朝岸宁突然这么一抱,栖南看见27岁朝岸宁的那些陌生,还有时间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无形隔阂,一下子就去了一多半。   以前那个小豆丁大的小崽儿也总是这样往他身上扑,朝岸宁小时候做错了事,在大人发火之前,求饶撒娇耍赖的速度比谁都快,这是他惯用的招式。   栖南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朝岸宁在撒娇,在模糊问题,也正是因为朝岸宁现在做这些还这么自然,他感觉以前那个小崽儿一下子就回来了。   在听到朝岸宁说小虎牙被人打掉了,听到小诊所医生不行又遭了二茬儿罪,现在还委屈巴巴抱着他喊南哥,我想你了。心疼吗?   心疼啊,太心疼了。   但也正因为太心疼,想到之前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朝岸宁了,心里压下去的火又窜了出来。   朝岸宁的惨卖了,娇撒了,兄弟俩抱也抱了,但该挨的揍一下都不会少。   栖南等朝岸宁松开他,一手揪着他领带,一手的巴掌一点儿都不收着劲儿,啪啪啪扇在朝岸宁肩膀上跟后背上,红着眼开训。   “朝岸宁你厉害。”   “你真行。”   “你还回来干什么,啊?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现在知道叫我哥了,我没你这样的小弟。”   “哥,别打了,我错了,真错了,”朝岸宁原地转圈儿闪躲着栖南的巴掌,笑着举手求饶,“以后再也不敢跑了,你永远都是我南哥,花,哥,我给你赔罪买的花都被你打碎了。”   栖南看看满地花瓣,朝岸宁抱着的那束花都快掉没了,深出一口气,收了巴掌:“碎了就碎了,谁家小弟给大哥送玫瑰花的?我不要。”   朝岸宁笑眯眯问:“南哥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很配你。”   “哪里配了?”栖南又一巴掌招呼在朝岸宁胸口,“我不喜欢。”   朝岸宁的视线顺着栖南西装收紧的腰线往下,停在栖南胯骨上,微微抿了下嘴唇说:“你不喜欢,为什么一上大学,后腰就纹了一片红玫瑰?”   “我爱纹什么纹什么,你管得着吗?”   栖南不跟他再啰嗦,拽着朝岸宁领带,带着他往前走。   两个极帅的人在路上走很显眼,两个极帅的人在打架更加显眼,很快就有不少路人围上来,出声来劝。   他们如果仔细看被拽的那个人就应该知道,手里虽然抱着残花,脸上的笑一点儿不少。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两厢情愿。   朝岸宁指了指栖南,又笑着冲路上挥挥手:“这是我哥,我南哥,没事儿没事儿,谁没挨过大哥揍啊?别看了别看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他虽然嘴上嚷嚷着让大家散了吧,但他那快飞起来的眼尾,好像巴不得全世界都来围观一样。   有路人开口:“原来是小弟被大哥揍,我还以为送玫瑰花表白不成功打起来了呢。”   朝岸宁心里“啧”了一声,斜着眼甩向说这话的路人。   怎么戳我肺管子?--   栖南拽着朝岸宁去了单独的一间休息室,让他在这里等着,工作人员来叫栖南,栖南让朝岸宁老老实实待着,半个小时之后他就能回来。   但栖南走了两步,担心他一转身朝岸宁又不见了,又快步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指着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朝岸宁。   “你……”   “南哥,怎么了?”   朝岸宁站起来走到门口,没等栖南说话,抬起手给栖南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跟领带:“看看你,火气这么大,打我打的,衣领跟领带都歪了。”   栖南垂着眼,盯着朝岸宁长又有力的手指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依旧陌生的手指,晃得他有些眼晕。   等朝岸宁放下手,栖南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指着朝岸宁鼻子:“我很快就能结束,10点钟有个采访,你想去看展就下楼看展,你想去餐厅就去餐厅,但是,你要是再敢跑再敢躲,我就把你腿打断,然后剁巴剁巴扔海里去,以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小弟,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两个人挨的很近,朝岸宁一直看着栖南不停在动的唇瓣,喉结动了动说:“南哥我跟你一起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   栖南在嘉宾台上讲话,朝岸宁就站在人群里,这次他拿着手机光明正大录他南哥。   录完了栖南,朝岸宁又去看栖南的作品展区。   栖南的作品展区前人最多,一半人在拍墙上栖南的摄影作品,一半人在拍旁边立着的摄影师简介。   朝岸宁就在拍摄影师简介的人堆儿里,他个子太高,眼睛左右一扫,拍栖南的全是年轻的姑娘,年轻的男人,栖南实在太受欢迎,朝岸宁时不时还能听到一声很小的“摄影师好帅”。   朝岸宁心里得意,我南哥当然帅。   接受采访时,朝岸宁也在房间里,采访栖南的记者好奇他的身份,栖南主动介绍说那是他弟弟。   朝岸宁笑着跟美女记者抬手打招呼,栖南看看朝岸宁,心里想,这小子很会笑,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了。   他又想,27了,肯定有了吧,没准儿都已经结婚了。   有太多问题栖南还没来得及问,反正朝岸宁现在回来了,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好好问他。   采访稿栖南都是提前看过的,记者问什么,他都答得很顺畅,在问到他平时的创意灵感都来自哪里时,栖南顿了顿。   以前栖南也接受过不少次采访,这样的问题他回答过,虽然每次的答案都不太一样,但大体没差,只是这次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答。   “很多,生活里太多美好的东西值得用相机记录,值得我思考,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拍照了,最开始的灵感大都来自我的家人,我姥姥姥爷很热爱生活,他们都很可爱,我长大的大院儿给我的都是暖阳,还有我爸妈,我弟弟……”   以前回答这个问题,栖南都会加一句,还有我的爱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他又想到了那几张照片,眼前闪过李凌赫跟另一个男人亲密的照片,两个人影在他脑子里扭曲成了烧红的铁棍,在他身体里搅着,胃里火辣辣的。   太恶心了,他很想吐。   栖南深吸几口气,稳住动荡的情绪,偏头看了看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朝岸宁。   朝岸宁的眼睛一直在栖南身上,好像知道栖南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故意打岔儿,指了指自己说:“南哥,你弟弟可不光方言一个人,还有我呢,别忘了说我,我是你小弟。”   栖南笑了,他承认,李凌赫出轨在他头顶重重砸下来的这一锤子,是朝岸宁的出现把那些被背叛的冲击冲淡了不少。   朝岸宁这么叽叽喳喳一闹,暂时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还有……”栖南转过头继续回答,“我还有个小弟,很淘气的小弟,都这么大了还会撒娇,27了已经。”   记者也跟着笑了,后面的问题很顺利,采访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记者一走,栖南压不住心里的烟瘾,掏出兜里的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站在开着窗户的窗边抽。   朝岸宁走过去,站在栖南身边,肩膀挨着他肩膀,看着栖南的脸:“哥,我也想抽了,给我一根。”   栖南咬着烟侧了下身,视线往上挑着看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朝岸宁凑近了一些:“你是不是还当我是小孩儿啊?我都27了。”   看栖南不动,朝岸宁自己把手伸进栖南裤子口袋里,但他只摸出烟盒,没摸打火机。   栖南烟盒里只剩下五根烟,朝岸宁说:“哥你别抽那么多烟了,你的烟我没收了。”   说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然后把栖南的烟盒直接揣进了自己兜里。   朝岸宁咬着烟蒂,头一低,他的烟头对准了栖南嘴里正燃着的烟头,又慢慢吸气。   烟头沿着边缘开始发灰,有丝丝白烟扭动着往上飘,直到烟头发黑,发红,有火星子冒出来。   朝岸宁的烟已经点着了,但他嘴里的烟还对着栖南的烟。   栖南眼睛被烟熏着了,往后退了两步,朝岸宁才站直身体,吐了口烟说:“南哥,你跟李凌赫离婚吧。”   “这个不用你说,”栖南又看向窗外,“我还要谢谢你,没让我继续做个蠢货,继续被李凌赫蒙在鼓里,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李凌赫出轨的?你跟拍他?”   “没有,”朝岸宁当然不会说实话,他让人偷偷跟过李凌赫,他自己也偷偷看了栖南那么多年,“是我一个狗仔朋友在跟拍一个男明星的时候,无意间拍到的。”   朝岸宁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在来的路上,就让姜庆把没裁剪的原照片发给了他。   朝岸宁掏出手机,找出原照片给栖南看:“南哥你看,我那个狗仔朋友是想拍这个男明星的,拍到了男明星跟朋友聚会喝酒,里面就有李凌赫跟这个男的。”   栖南看了眼,照片里的男星他也能叫出名字,还看过他演的电影,所以不怀疑朝岸宁的话。   “你昨晚隔着马路,就是想跟我说这个的?”栖南突然问。   “对。”朝岸宁硬着头皮答。   “那你后来跑什么?”   朝岸宁继续找借口:“因为我怕……我怕你受不了李凌赫出轨,所以在犹豫该怎么告诉你。”   栖南啧了一声说:“所以这么多年不联系我,给我发的第一条信息就是这个对吧?连句南哥都不知道叫。”   “我知道叫,南哥南哥南哥南哥……”朝岸宁知道这是糊弄过去了,嬉皮笑脸一直叫南哥。   “行了,打住吧。”栖南噗嗤笑了,用鞋尖踢了朝岸宁小腿一脚。   朝岸宁也不躲:“别让我看见李凌赫,让我看见了,头给打烂。”   说完这话,朝岸宁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凶狠,虽然一闪而过,但栖南隐隐感觉到了朝岸宁那句话里藏着的狠戾,听着不像是说着玩儿的。   “我的事儿,我自己解决就行。”栖南说。   在朝岸宁早上来之前,栖南已经给李凌赫打了电话,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婚姻也到头了,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只有一条路,离婚。   只是李凌赫没接他电话,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马上要登机了,等栖南再打电话,那头已经关机。   多拙劣的谎言,栖南想到以前李凌赫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他竟然没有发现,因为他对他们的婚姻太过自信,现在自己成了个小丑。   朝岸宁很快察觉到栖南情绪低落,胳膊一抬揽着栖南肩膀,像栖南小时候揽着他那样,哥俩儿好一样拍拍他肩膀。   栖南没看他的眼睛,所以没发现那吊儿郎当的语气里藏着多少认真跟渴望。   “我知道南哥现在不好受,我陪你,以后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马上就要申请榜单啦,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收藏来,海星来,评论来,来来来…… 第07章 捉奸   有个摄影师朋友给栖南打电话,说大家很久没见了,中午一起聚一聚,栖南说可以,他说带着弟弟一起。   朋友调侃:“我刚刚在楼上就看见了,弟弟很帅。”   栖南看看朝岸宁,笑着答:“现在是挺帅的。”   下楼的时候,朝岸宁还抱着那束已经烂到只剩花杆儿的玫瑰花。   走到停车场,朝岸宁拉住栖南:“南哥你先别走,待会儿我坐你车,我助理还在车里等我,我去跟他说一声。”   栖南伸手往前指了指自己的车:“你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车就停在那边。”   “好,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朝岸宁跑到自己车边,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把花放在座椅上,让唐吉待会儿跟上栖南的车去吃饭。   他来见唐吉,还想当面嘱咐他一下,如果三叔给他打电话催他们回去,让唐吉找个理由,说这段时间他们先不回去了。   唐吉说了声好,看着后排座椅上的玫瑰花杆儿笑了,他刚刚在车里看了个全部,开口调侃:“朝哥,花没送出去,还被人打了一顿。”   朝岸宁被栖南打,心里还很高兴,只是花没送出去,他有些泄气。   朝岸宁拿花泄愤,揪下仅剩不多的几片花瓣捏了捏:“你个没用的东西,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南哥不要。”   唐吉想说,花还能没用吗?但他不敢说出口。   朝岸宁自说自话:“既然南哥不喜欢,那下次就换别的花。”   唐吉问:“换什么花?”   “换百合。”朝岸宁觉得自己的主意棒极了,又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不想栖南等他太久,打开车门迈了腿,嘴上还在说:“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吉利……”   “朝哥,”唐吉从车窗探出个头来,叫住他,“栖先生刚刚知道被自己爱人背叛,你别表现得太……兴奋,嘴角收一收,收一收。”   朝岸宁站住脚,看着唐吉想了想:“你说得对,李凌赫出轨这件事,南哥恶心,我也恶心,我很替南哥感到不值,但说实话,我……还是挺兴奋的,唐吉,你要知道,有时候人类的悲喜并不能完全相通。”   有了唐吉的提醒,朝岸宁确实收敛了一些,嘴角不再咧到耳根那。   饭桌上都是栖南的朋友,朝岸宁跟他坐在一起,一直在给他夹菜。   唐吉还偷偷拍了两张照片,唐吉从来没见过朝岸宁对谁这么殷勤过,觉得稀奇,还准备留着回去给三叔景叔看看。   桌上一圈人都是摄影师,一开始聊的话题都是摄影,聊着聊着话题扯到了家庭上,有人分享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照片。   “可爱吧,我现在有了女儿,以后就不往外跑了,”他说这话,满脸幸福,“以后我就专门拍她,我闺女的专职摄影师。”   有人笑:“看得出来,你肚子都大了。”   “这叫幸福肥。”   “对了栖南,你家那位最近在忙什么?”   栖南听到有人提到李凌赫,眼神滞了几秒,只不过还没等栖南说话,朝岸宁就接了话头,几句话就把这个话题岔远了。   中午一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都已经三点了,离晚饭时间也不远了,就直接接上了晚上的局,一群人都玩嗨儿了,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离开酒店,送走了其他人,栖南问站在他旁边的两个人:“你俩住哪?我送你们。”   “我没地方住南哥,”朝岸宁睁眼说瞎话,“我去你那住吧。”   栖南笑:“走,我工作室那边有套公寓空着,我带你们去。”   “那个,唐吉啊,”朝岸宁曲着食指挠挠鼻根,“我记得你说要去朋友那边住,是吧?”   唐吉看看朝岸宁,嗯啊两声:“对,我朋友在这里,我晚上住我朋友那。”   “远不远,要不要送?”栖南问他。   “不用不用,”唐吉摆摆手,“我没喝酒,我自己开车去就行,朝哥我就不送你了,你坐南哥车。”   朝岸宁看着唐吉开车走了,掏出手机给唐吉发了个红包,心满意足坐上栖南的车,栖南带着朝岸宁直接去了他工作室旁边的一处公寓。   栖南公寓有两个卧室,他直接把主卧给朝岸宁收拾好,换上新的床单被套,拖鞋没有新的,他让朝岸宁委屈委屈先穿自己的,就是小了点儿,说明天再去买新的。   “新的洗漱用品在浴室的储物格里,你自己找。”   “还有,厨房的东西不多,冰箱是空的,饿了自己叫份外卖,明天再去超市。”   “门锁密码是668445,你记一下。”   栖南生怕朝岸宁睡不好吃不好,里里外外都啰嗦了一遍,安顿好朝岸宁,栖南就要走,让朝岸宁赶紧睡。   朝岸宁看栖南要走,叫住他:“南哥,你去哪儿?回你跟李凌赫住的地方吗?”   栖南点点头,故作轻松说:“我得回去,烂事儿得处理明白。”   “我跟你一起。”朝岸宁也要跟上去。   “不用,你在家待着,”栖南脸上有些严肃,“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你好好休息。”   朝岸宁还想说什么,栖南已经出了门,扶着门框没关:“对了,你那朋友既然能拍到那两个人,那能知道那个男的信息吗?”   朝岸宁想了想说:“应该能。”   栖南:“有了发我。”--   晚上栖南聚会时,李凌赫给栖南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忙了一天,太累了,准备睡了,又给他发了个晚安。   栖南给他发:“我们谈谈。”   栖南已经知道了,李凌赫根本没有出差,吃饭的空档,他已经问过李凌赫助理,用给李凌赫准备生日惊喜为由,拿到了他的行程表,还让助理替他保密。   两口子之间的事,助理当然愿意配合。   李凌赫完全不知道自己出轨的事已经被栖南知道了,栖南让他跟张全散伙,他觉得这一局他先跟栖南妥协了,心里憋着劲儿,想找回一局——李凌赫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语气很不耐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跟张全拆伙的事我已经在准备了,你别催我行不行。”   语音消息发完,李凌赫的电话直接关了机。   以前两个人冷战的时候,李凌赫爱用的招数就是关机,一开始栖南还出去找他,后来李凌赫爱关机就关机,他也不找了,自己在家里睡觉,不想惯他这种臭毛病。   现在这样的习惯,倒成了李凌赫最好的借口跟掩护。--   栖南很快就准备好了两份离婚协议,从家里翻出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这些需要办离婚的证件。   他们没有孩子,财产更好分,这些年他们的工作是分开的,财产也没特意合在一起过,四套房子一人两套,车两辆一人一辆。   凌晨一点多,栖南就收到了朝岸宁的信息,是照片里那个年轻男人的个人信息,包括了他的住址。   栖南想到那天晚上李凌赫心虚后的大吼大叫,知道如果不当面拆穿他,李凌赫一定还会有各种借口各种理由,他不想事情变得更复杂难收拾,直接开车去了第三者的住所。   本来栖南想碰碰运气,想着也许他们会在酒店,真开车过去的时候,只不过扫了几眼就发现了公寓楼下停着李凌赫的车。   栖南也不着急,离婚协议就在副驾座位上,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他可以耐心等,等到明早见着人,李凌赫签了字,他们直接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晚上的风有些闷燥,车窗一直开着,栖南想抽烟了,低头一摸裤子口袋,发现里面只有个打火机。   两秒钟后栖南才回忆起来,他兜里的烟盒被朝岸宁给顺走了,朝岸宁还说不让他抽太多烟。   行,不让抽就不抽吧,栖南这么想着,心口的烟瘾莫名地就被压了下去。   还真就不太想抽了。   嘴上没了那口解乏的,脑子就开始飞速转着。   栖南回忆着跟李凌赫从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像雾里的电影一样,模模糊糊的。   他们是在大学社团里认识的,他的性格不拘泥,李凌赫也是大大咧咧的,后来接触时间长了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暧昧的,栖南已经记不太清了。   确定关系,恋爱,到结婚,再到婚后的一年又一年,最后却以最让栖南恶心的背叛方式结束。   栖南自认为,他们跟寻常伴侣一样,也有好的时候,甜蜜过,吵架拌嘴,鸡飞狗跳也有。   具体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哪怕那天在李凌赫办公室听到了那一半的对话,他都没想过,李凌赫会出轨。   栖南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那辆尾号688的车。   他不让朝岸宁来,朝岸宁偏偏还是来了,虽然没直接过来找他,但就在他能看见的地方。   “傻小子,还挺听话。”   一直到天明,栖南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那个人影,李凌赫换了一身衣服,牵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两人说话时看向对方,跟他们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一样,旁人看着就甜蜜。   栖南的视线又落在李凌赫身边的男人身上——年轻,漂亮,像是刚冒头的花骨朵一样。   栖南突然就想起了张全曾一脸色眯眯看着公司里一个小模特,啧舌说:“男人的劣根性,都喜欢年轻的,新鲜的。”   他现在倒是很同意张全的说法,哪有什么出淤泥不染?李凌赫也一样,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例外。   想象中的,跟亲眼看见的还是不一样,栖南死死盯着那两个人,头顶那把刀又狠狠往他身体里扎了扎,血浆直喷。   就在那个年轻男人仰着头,想要跟李凌赫索吻时,李凌赫看见了自己车边停着一辆他再熟悉不过的车。   是栖南的车,等李凌赫看清栖南就坐在车里时,脸刷地一下就白了,隔着车前挡风玻璃看着栖南,傻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立刻推开身边的年轻男人。   身边的男人被他推了个踉跄,有些不满:“凌赫哥,你干嘛推我?”   “你走。”李凌赫又推了他一把。   “我为什么要走?你到底怎么了。”   “我让你走啊。”李凌赫急了,冲着那个男人吼了一声,一个转身,急急冲栖南跑过来。   栖南车门锁着,李凌赫拉不开,用力拍了拍车窗:“小南,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栖南降下车窗,但他人坐在车里没动,连笔带离婚协议递出去:“看一眼,没问题就签字,一会儿民政局就上班了,我都看见了,没什么好说的,签字吧。”   “我不签。”李凌赫看都不看离婚协议,想去抓栖南的手,但被栖南一把推开。   栖南忍无可忍:“李凌赫,你够了。”   他又看看站在他车前,被李凌赫推远的年轻男人,双眼通红,可怜兮兮,看起来还很不甘。   “那晚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小南,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再也没有下次了。”   “是张全,是他拉着我去的。”   “我立马跟张全散伙,我会跟他断干净的。”   “小南,我不想离婚,我不想离婚。”   栖南越听越膈应,冷声打断他:“怎么,上床也是张全逼着你上的?”   栖南看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凌赫,完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跟他同床共枕了七年的男人,他好像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   “我跟他断,我是一时糊涂,小南,你听我说……”   朝岸宁跟唐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朝岸宁一把掀开扒在栖南车窗上的李凌赫,接过栖南手里的离婚协议,往前递了递:“别磨叽了,签字吧。”   李凌赫认出朝岸宁的那一刻立刻就噤了声,瞪圆了眼盯着朝岸宁看了会儿,又扭头看看栖南:“栖南,你就是因为朝岸宁才要跟我离婚的吗?”   栖南这一刻对李凌赫的厌恶到了顶峰:“你够了,能别再恶心我了吗?签字。”   “你就是因为朝岸宁要跟我离婚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啊?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故意来这么一茬儿,让我成为过错方?”   栖南的脸阴沉到了极致,刚想发作,朝岸宁弯腰冲着他笑:“南哥,你的领带借我用一下。”   说完,朝岸宁就伸手解下栖南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右手伸进领带里,把栖南的领带绕着缠在自己右手上,然后把还喋喋不休的李凌赫拖到旁边,他不忘嘱咐唐吉,让他挡着南哥。   “快点儿签离婚协议,跟我哥去办离婚手续,我南哥是个文明人,动口不动手,我不是,我就是个野蛮人。”   朝岸宁缠着领带的拳头,一拳就砸在李凌赫脸上,李凌赫倒在地上。   一开始还站在栖南车前委屈又不甘的第三者,看到李凌赫被打,扑上去要拉开打人的朝岸宁。   但朝岸宁像块铁一样,他怎么都拉不动一点儿。   李凌赫毫无还手之力,嘴里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把抓住朝岸宁胳膊,用力撑起上半身,凑近他耳边,笑得阴邪。   “朝岸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我签离婚协议,我偏不如你意,你以为自己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就是个人了?你忘了在地下拳场,跪在狗笼子里给人当狗耍,跟其他狗栓在一起抢烂骨头的日子了吗?呵……你觉得栖南会喜欢你这样的疯狗吗?”   朝岸宁额角重重一跳,太阳穴跟拧到头的发条一样哒哒响,揪着李凌赫衣领拧了两圈。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朝岸宁那双眼,就是一头恶狼眼变了色,从黑到红。   朝岸宁笑出了声,依旧只说当下的问题:“我哥的领带缠在我手上,我替他打,七年,七拳。”   朝岸宁的拳头没有收着力,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直到李凌赫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为止,旁边的男人拉都拉不住朝岸宁。   “一,二,三……”   有过路的人说要报警,唐吉先嚷嚷开了:“捉奸呢,奸夫淫夫,该打。”   有人一听缘由,也开口:“捉奸,那确实该打。”   栖南看着李凌赫头已经耷拉下来了,让唐吉让开,唐吉听朝岸宁的,还拦着栖南。   “你听朝岸宁的,但朝岸宁听我的,你想看着他把人打死吗?”   唐吉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给栖南让开了路。   栖南走过去,握住朝岸宁高高抬起来的右手手腕,拇指在他手腕内侧鼓动的脉搏上安抚着摸了摸:“小宁,可以了,气已经出了,别打了。”   栖南的手一握上去,朝岸宁立刻停了手,眼睛里的火海慢慢熄灭,成了火苗,火星,直到没了气焰,咕咕冒着青烟。   朝岸宁握成拳的大拇指摩挲着缠在手上的领带,冷静下来,那是南哥的领带,他不能带着南哥的东西把人打死,等他稳好情绪再抬头看栖南时,又恢复了一脸灿烂温和的笑:“南哥说可以了就可以了,我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求个作者专栏收藏呀宝子们,鞠躬感谢……   专栏里有两篇预收新文1:《潮湿乐园》为了离开疯人院,季厌决定诱惑新来的周医生2:《包办婚姻出真爱了》喜欢的话可以来看看,先点个收藏,感谢感谢…… 第08章 我喜欢男的   李凌赫不愿意痛痛快快签字跟栖南去办离婚手续,栖南也不跟他在这干耗着,准备回去找个离婚律师,后面起诉离婚。   李凌赫踉跄着站起来,第三者想去扶他,李凌赫一把甩开他,还想去拉栖南,但被唐吉一伸手挡开了。   “滚开,别拦着我,你们算什么东西?”   栖南一巴掌扇在李凌赫已经肿得老高的脸上:“这下算我的,忍你一早上了,我们到此为止,愿意签离婚协议了就打电话给我,不愿意签,我们就法院见。”   站在李凌赫身边的男人,看李凌赫又被打了,嚷了一声,让他们别打了。   栖南转身又一巴掌扇在了那张年轻男人的脸上:“本来我只想跟李凌赫说话,你非要跳出来。”   男人尖叫一声,转头去看李凌赫,李凌赫压根儿不管他,捂着脸还想去拉栖南,唐吉抱着胳膊把他们都推远了。   栖南带着朝岸宁上了车,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朝岸宁从后视镜看着那两个不要脸的,冷哼一声:“我刚刚应该连那个梁冉一起揍一顿才解气,后悔了。”   “谁是梁冉?”栖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第三者,”朝岸宁说,“我昨晚给你发的资料上有名字。”   “哦,我没记住。”栖南确实看了资料,但他只扫了一眼,没记住第三者的名字。   朝岸宁笑出了声,又把手揣进兜里,摸着兜里栖南的领带,刚刚他缠着领带打人,解下来的时候领带已经皱皱巴巴,不能再戴了,他就干脆直接揣进了自己兜里。   上次收了南哥的半盒烟,这次收了南哥的领带,下次再收点南哥的什么东西呢?   这么想着,朝岸宁偏头看向栖南,从头往下仔细看着。   哪哪都好,什么都想要。他非常贪心。   回公寓的路上,栖南带着朝岸宁去了趟超市,准备给他买一些生活用品。   拖鞋,牙膏牙刷,浴巾,洗头的洗脸的洗身上的,还有换洗衣服,就连内裤袜子都给他买了。   朝岸宁心里明白,栖南这是还把他当成那个16岁小孩儿,什么都得照顾着才行,好像两句话不多嘱咐一遍,他就吃不会吃,喝不会喝了。   “南哥,你内裤也帮我买啊,”朝岸宁把栖南放进购物车里的内裤又放回货架上,笑着拿了两个更大号的,“但是尺码不对,我穿这个号的。”   朝岸宁还扒开内裤上面的标签给栖南看,栖南看完尺码,又看看朝岸宁现在的腰身:“我是估摸着给你买的,看着是小了。”   “你给我买内裤,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朝岸宁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只是想提醒栖南,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哥给你买内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栖南不觉得有什么,想起来朝岸宁小时候的一些糗事,故意埋汰他。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四岁,当时你爸妈刚确定租下姥姥姥爷院儿里那三间偏房,房间还没拾掇好,姥姥让你们先住家里,晚上你不跟你爸妈睡,哭着爬我床,夜里尿我一身一床。”   “我那是晚饭喝果汁喝多了。”朝岸宁狡辩,其实小时候的事儿他不记得了,都是大人一遍遍开玩笑的时候说起来的,是不是果汁喝多了,他也不知道。   朝岸宁本来是想一点点渗透,想要提醒栖南,他已经27了,好让栖南对他有个认知上的改变,别总把他当小孩儿。   但他这一扯,直接把自己扯回了尿裤子的小屁孩儿奶娃娃时期。   “南哥,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儿了。”朝岸宁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拉着栖南胳膊,笑笑闹闹拽着他往前走。   栖南继续认真买东西,生怕落下什么,嘴上依旧宠溺的语气:“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儿,多大都是我弟弟。”   朝岸宁知道栖南疼他,但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阻且长啊。   买完东西,他们又去了一趟药房。   朝岸宁刚刚虽然是缠着领带,但手背骨节还是肿了,除了一些消肿的药,栖南又买了一些常用的日常药。   一回去,朝岸宁坐在沙发上就给栖南看自己的手背:“哥,手疼,帮我吹吹吧,像小时候那样。”   上一次在巷子里,他打胖子把自己手打疼了,没人诉苦,这次可算逮到机会了。   心里想着不想让栖南把他当小孩儿,却又总爱借着小时候的特权,想跟栖南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啧,你小时候就这样,把人打了,转身就跟我赖唧。”   小时候朝岸宁有一次跟人打架受了伤,手背手腕擦伤一片,跑过来找栖南告状,说跟人打架了,自己受伤了,让栖南给他吹吹。   栖南一听这话,他一个当大哥的,还能让自己小弟被人打了?   当天晚上栖南就去了跟朝岸宁打架的那孩子家里,原本那孩子家长没打算怎么样,因为他们家的孩子大,在外面被一个小的打了,自己吃了一肚子闷气,也不好意思出去发作。   可他们还没见过那么嚣张的,把别人打了,当哥的还敢上门叫嚣。   栖南进门一看,跟朝岸宁打架的那孩子比朝岸宁高出一个头,左胳膊缠着纱布,鼻青脸肿双眼乌黑,一听是朝岸宁大哥,紧往屋里跑躲了起来。   听清楚前因后果,就是俩孩子玩着玩着急眼打起来了,他家朝岸宁还是赢家。   偏偏他这个赢家大哥,还怒气冲冲上门讨要说法,栖南也觉得实在没脸,连说了一串儿对不起,鞠躬就鞠了半天。   他回去之后,朝岸宁还举着破了皮的手怼到他眼前,赖赖唧唧要南哥吹吹。   栖南揪着朝岸宁耳朵,就把他提溜出去,在超市买了一兜苹果一兜香蕉,又登门道了次歉,都是街里街坊的,别闹太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你就装吧,打小就这样。”栖南嘴上嫌弃,还是拿出药给朝岸宁擦。   朝岸宁得了便宜还卖乖,坐没坐样,往栖南身上歪:“还不是南哥惯着我。”   “是,惯的没法没天了,”栖南啪一巴掌拍在朝岸宁胳膊上,涂完药之后,眼睛深深地盯着他,“都还知道跑了。”   话题还是扯到了当年朝岸宁失踪的事上,当年朝岸宁是自己跑的。   栖南努力根据记忆往事,拼凑着寻找原因:“当年你走前,有个胡子拉碴的男的,叫什么来着,沈文康对吧?他一直找你麻烦,是因为那个人吗?”   朝岸宁直接点头应了,这也确实是事实的一大部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跟沈文康家的仇怨,我们家当年就是为了躲他,才从老家离开搬到姥姥家大院儿里去的,我想避开他,后来就到了港城,然后在港城遇到了我三叔。”   “那去了港城,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朝岸宁最会糊弄人,三言两语避重就轻,说自己在港城碰到了三叔,后来就一直跟着三叔一起生活。   在他被三叔带回家前,他怎么到港城的,又是怎么进了地下拳场的,还有在地下拳场那段跟狗一样趴在腐臭阴沟里抢食儿吃,被人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只能靠拳头一下下砸出去的日子,朝岸宁一字未提。   说出口的一半真一半瞎话,栖南直接问出重点:“那年我在你酒店门外,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不想见我,还是不认我这个南哥?”   “我怎么会不认你?”朝岸宁急了,坐得笔直,后背挺着,解释说,“我不认你现在就不来找你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什么酒店房间。”   反正栖南没看见他的脸,朝岸宁就是死活不承认,咬死了酒店房间里的人不是他,栖南就无从下口。   他怎么会不想见栖南呢?正是因为太想见。   一开始他是想见栖南却见不着,等他能见着了,栖南已经结婚了,他又不敢见了。   栖南看得出来,朝岸宁不承认,是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小崽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栖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27了,不小了,结婚了吗?”   “没有啊哥。”   “有对象没?女朋友该有了吧?”   朝岸宁仰头冲着天花板笑,手拉着栖南胳膊不松开。   “你笑什么?”栖南用手指头杵杵他。   朝岸宁自己笑够了才说:“南哥,我不喜欢女孩儿,我喜欢男的。”   朝岸宁的笑太混不吝,像个混小子,栖南用拳头在他肩膀上怼了一下,自己也跟着笑了:“怎么回事,我们大院儿平辈里一共就四个男的,怎么没有一个是直的?”   朝岸宁心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喜欢你啊。 第09章 他渴望新的血肉   昨晚他们都是一宿没睡,回家聊了会儿天,那些累跟饿都冒了出来。   栖南煮了面,两个人简单吃了几口,又一起坐在沙发上说了会话。   栖南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朝岸宁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看清了上面的备注,凌赫。   “哥,要不要给你找个离婚律师。”他问。   “如果李凌赫不愿意签字,我就准备起诉离婚。”   栖南拿起手机看,李凌赫给他发了好几条长文信息,他大体扫了一遍。   李凌赫先是长篇忏悔自己犯的过错,他说没禁住张全的生拉硬拽,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说会跟梁冉断干净,说会跟张全拆伙,还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又追忆了他们的过去,从大学到结婚七年的点点滴滴,最后还是那个意思,他不想离婚,他说还爱他。   栖南光是看着,只觉得还爱他那几个字远远就散发着恶臭,隔着屏幕他都能闻到腐烂酸败的下水道味。   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跟其他人上床呢?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他也不明白,李凌赫既然能跟其他人上床了,为什么还要扒着他不愿意离婚。   男人的劣根性,在栖南这里又加了一条——李凌赫是既要又要还要……   李凌赫又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大体发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栖南懒得看直接删了,只给他回,愿意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再联系他。   手机安静了,埋了一夜的疲惫立刻就把栖南浇了个透,栖南浑身没劲儿,一开始只是坐在沙发上,朝岸宁站起来倒水,他往沙发上一躺就睡着了。   朝岸宁把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看着栖南睡觉。   栖南的头枕着沙发边,后背贴着沙发,脸对着外面。   朝岸宁也干脆趴在沙发边,两个人正好脸对脸,离得近,朝岸宁都能感觉到栖南喷在他脸上发热的呼吸。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看栖南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越看越燥,但他也只敢抬起手指,隔空描摹着栖南的脸。   不知道栖南梦里梦到的是什么,睡着了眉心也一直绞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栖南应该是肆意快乐的,不该是这样。   朝岸宁想着,手指轻轻贴上栖南紧皱的眉心,想把他身体里的千愁万绪都给他抽走才好,然后再把自己填进去。   朝岸宁手指一碰,栖南梦里觉得鼻子痒痒的,又翻了个身,脸朝沙发背对朝岸宁。   栖南这么一翻身,衬衫下摆被卷了两道,压住了,露出一截儿线条流畅不断往下凹着收紧的后腰,除了腰上的紧实的肌肉,还有一小片纹身也露在了外面。   缠绕的藤蔓跟几片玫瑰花瓣,上面有钩子一样,一把就挂住了朝岸宁的眼珠子。   朝岸宁瞳孔缩了缩,换了个姿势,跪在地板上,盯着那片纹身,喉结不断滚着,他很想碰一碰那几片玫瑰。   这次朝岸宁手还没伸出去,栖南又翻了个身,连带着后腰的玫瑰也不见了,藏在了朝岸宁看不见的身后。   朝岸宁深吸几口气,半天才稳住身体里乱窜的躁动,又一次枕上沙发边,怕把栖南吵醒,不敢再碰他。   沙发太小,栖南身高腿长,腿都蜷着伸不开,再加上他睡得也不踏实,没一会儿就突然睁开了眼。   清醒的那一瞬,他看到的就是朝岸宁那张被放大的脸,有棱有角,好像近距离窥探到了一颗星。   又长又密的黑色睫毛,一根接着一根,睫毛还抖了两下,栖南甚至看见了朝岸宁瞳孔里的自己,瞳孔里的自己,好像被烘高的星火捧在中间一样。   “你想吓死我。”栖南反应过来,腾一下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大,额头直接撞到了朝岸宁鼻子。   朝岸宁被撞的往后退了退,鼻骨又疼又麻,手心捂着嘶了口气,喊了两声疼。   “我看看,撞哪了?”栖南想去扒朝岸宁手。   “鼻子。”就在朝岸宁想说没事儿的时候,感觉到鼻子里流出一股又热又腥的液体,他摊开手心一看,手心里都是血。   “流鼻血了,”栖南站起来,拉着朝岸宁就往浴室走,“走走走,去洗洗。”   朝岸宁被栖南拽进浴室洗手池边,弯腰捧着水洗了半天鼻子,栖南就在他旁边站着,帮朝岸宁扯着衬衫下摆。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鼻子不流血了,朝岸宁又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栖南从架子上抽了条干净毛巾递给他。   栖南还有点担心他鼻子,等朝岸宁擦干净脸上的水,捧着他下巴看了半天,鼻孔里还有血痕,但确实不再往下流血了。   “鼻骨没断吧?”栖南伸手在朝岸宁鼻梁上摸了摸,真怕自己那一头直接把他鼻子撞断了。   朝岸宁的鼻梁很挺很立体,像山峰似的,撞断了可怎么整。   “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他又担心地问。   “没事儿,”朝岸宁笑笑,“不流血了就行。”   朝岸宁自己知道,栖南刚刚撞的那一下没有多疼,麻是真的麻,但不至于撞断骨头,也不至于撞到流鼻血的地步。   他刚刚看着栖南腰后的那片玫瑰纹身,还有衣摆遮不住的肌肉线条,脑子开始不断发热,他是想着那片红玫瑰才流鼻血的。   但这个理由他还不敢跟栖南说。   “不流血了就好,”栖南打了个哈欠,跟朝岸宁一起出了浴室,拍拍朝岸宁胳膊,“你也困了吧,沙发睡着不舒服,回房睡吧,你也睡一觉。”   “哥我想跟你一个屋。”朝岸宁说。   栖南直接把他推进主卧:“多大了,自己睡。”   朝岸宁就开个玩笑,真跟栖南睡一个房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栖南看着朝岸宁往卧室里走的宽厚背影发了下愣,然后才回隔壁房间。   朝岸宁一回主卧,三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次三叔没劈头盖脸就骂,倒是压着声音,八卦地问他:“听说,栖南要离婚了?”   “三叔消息这么灵通。”   “唐吉都跟我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几天就是你上任的日子,你自己安排时间,三天后必须要回来一趟。”   只要三叔不逼朝岸宁跟人相亲吃饭,他大多数都还算听话,乖乖应着:“那天我肯定回去。”   三叔听他还算乖,继续关心他的大事:“我问你,栖南离婚了,你就有戏了?”   朝岸宁没说话,他知道栖南把他当成弟弟,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努力。”   三叔骂他:“怂包,没你三叔当年半点儿魄力。”   朝岸宁嗯嗯嗯了好几声,说哪比得上您当年的魄力。   当年他跟景叔有结果的那个过程,他多多少少听说过,虽然算不上是强取豪夺,也是腥风血雨,但前提是,当年三叔跟景叔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非对方不可的,所以哪怕过程有些崎岖艰险,结果一定是好的。   三叔最后撂下一句,如果他努力不出个结果,就趁早滚回来。   挂了电话,朝岸宁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沿仰头枕着发了会儿呆。   他不是不想真刀真枪,唇红齿白明晃晃直接上。   但那不行,那是他南哥,他舍不得。   而且,他想要的不是一时,不是当下。   他想要的,是他能喊一句栖南,栖南回一声朝岸宁,不是大哥,不是小弟。   他想要的,是光明正大,是栖南的后半生,是栖南的一辈子。--   朝岸宁用主卧浴室,把栖南的领带洗干净晾好,又掏出兜里从栖南那顺的半根烟,捏出一根点着慢慢抽。   栖南的烟抽起来口感更醇更温和细腻,朝岸宁自己平时抽的烟更辣,他喜欢那些苦辣一口直接呛进肺里的感觉,那能冲淡他心里的冲动,与此同时,也在不断滋养他身体里的魔鬼。   明明嘴里的烟不是横冲直撞,一丝丝一缕缕揉在舌尖上,再一点点浸进身体里,却能轻易捆住朝岸宁的骨头,缠着他的心脏,戳着他心肺。   抽着栖南的烟,想着栖南,朝岸宁的身体又有了反应,他眯着眼,叼着抽了一半的烟撑着胳膊站起来,快速推门又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流下,朝岸宁眨了眨发涩发疼的双眼。   他嘴里的烟头早就灭了,也不想吐掉,还咬着早就湿透的烟头,嘬着泡在水里的烟柱,拼命想再掏一点烟草味儿出来。   但除了潮湿,什么都没有了,朝岸宁恨不得直接吃进去才好。   闭上眼,一场自己的兵荒马乱很久才结束,朝岸宁洗掉手上的黏腻,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腰。   栖南后腰上有纹身,朝岸宁腰上也有纹身,是他五年前纹的。   栖南刚上大学那年的暑假,回家后的第二天就去纹身了,他本来不想告诉朝岸宁,但朝岸宁还是知道了,死活都要跟着栖南一起去。   栖南已经跟纹身师约好了时间,不能改时间,又摆不开朝岸宁,最后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   他腰上那片火焰一样互相缠绕的红玫瑰,就是在朝岸宁眼里一点点化成的。   玫瑰花瓣,藤叶脉络,就连花杆上的刺,朝岸宁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红焰的花瓣,还有那些光看一眼就扎人的刺,一直在朝岸宁青春期的梦里跳动了很多很多年。   “哥,我也想纹身。”当时朝岸宁看着栖南身后的那片纹身,站在旁边,眼里都是渴望。   “你才多大,”栖南在他颈后拍了一巴掌,“未成年不准纹身。”   后来朝岸宁成年了,他想着栖南,自己去纹的。   朝岸宁摸了摸自己后腰脊骨,他的腰上有一条蛇,贴着脊骨那里有一截蛇尾巴,那条蛇绕着朝岸宁的腰缠了一圈儿,然后紧紧绕到身前。   那是一条骨蛇,整条蛇身只有骨头没有血肉,只有蛇头是完好的,顺着朝岸宁小腹往下爬,最后直直扎到朝岸宁小腹最最最末端。   蛇头是立体的,像是往上翘着,正吐着猩红的信子,那双诡异的蛇眼是绿色的,像两颗透亮的绿宝石,急迫地寻找着什么,想要钻进能让他的身体重新长出血肉的栖息地。   朝岸宁闭上眼,仰头对着水流,任由冷水砸在脸上。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闷闷地吐出口浊气。   他渴望新的血肉,欲望直冲头顶,清晰的热烈,清醒着膨胀——他想钻进那片红艳的野玫瑰花丛里,哪怕有刺也没关系,他现在只有骨头,所以不怕疼。 第10章 你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栖南一觉睡到外面的天擦了黑,虽然睡了好几个小时,但醒了之后人还是浑浑噩噩,没精神。   这一觉他睡得累,感觉自己成了一片小小的浮萍,一直浮浮沉沉飘在水上做梦。   他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一会浮萍飘回他大学时期跟李凌赫在一起,一会儿又被梦里的朝岸宁拽回小时候。   小时候朝岸宁的眼睛跟俩黑玻璃珠子似的,长大了成了两颗星。   栖南在沙发上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撞上了两颗烧着火的星,他自己的倒影被那两把星火簇在中间,高高捧着。   他不会被朝岸宁吓到,那是他小弟,他是被朝岸宁的眼睛吓到的,他从没见过朝岸宁那样的视线,那把火就要从他眼睛里喷出来了,所以他才猛地抬起头,就那么撞到了朝岸宁鼻子。   他把朝岸宁鼻子撞到流鼻血,暂时性把那个眼神也压了下去,但那把火那么旺,潜意识还在,所以睡着之后就又蹦了出来,在梦里还被放大延伸,他避无可避。   说不出来的感觉,亲近吗?当然是亲近的,但朝岸宁小时候的眼睛里没火。   不像现在,烧得慌,让他不敢多回想,如果想多了,李凌赫之前老在他耳边叨叨的那句话就会冒出来。   你把朝岸宁当亲弟弟,朝岸宁可不一定把你当哥。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也太突然,都挤到了一起,栖南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他甩了甩脖子,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手机里都是李凌赫的未接电话跟信息,栖南随便打开一条,李凌赫说自己在医院里,还发了一张在医院的照片,正在处理被朝岸宁打出来的伤。   看栖南一直不回信息不接电话,李凌赫最后一条信息说,他愿意签字离婚,他想让栖南回家一趟,他在家里等他。   主卧门还没开,栖南估摸着朝岸宁还没睡醒,就没吵他,自己去浴室洗了把脸,拿着车钥匙跟离婚协议就出了门。   出了门栖南就接到了姥姥的电话,姥姥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又问他李凌赫是不是很忙,说很长时间没看见李凌赫了,如果他俩有空,让他们一起回家吃饭。   栖南手指攥紧了手里的离婚协议,他要离婚的事很突然,除了朝岸宁知道了,他没跟他爸妈还有姥姥姥爷说。   前段时间家里已经有一对离婚了,他弟弟方言大学刚毕业那年,就跟大院儿里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桑奕明结了婚,俩人都结了十年了,前段时间开始闹离婚,你跑我追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领了离婚证。   他是旁观者,所以看得清,桑奕明现在正死命往回追他弟弟方言呢,现在两个人也是黏黏糊糊说不清的阶段,他知道,那俩人早晚会复婚。   但姥姥姥爷年纪大了,他们就希望看到小辈们安安稳稳平平安安过日子,少些风浪少些波折才好,所以听说他弟弟离婚之后,好一通着急又上火。   现在再加上一个他跟李凌赫,而且他跟李凌赫现在的结局还这么难看上不了台面,姥姥如果知道了,肯定又得操心着急到吃不好睡不着。   栖南暂时还不打算跟家里说他要跟李凌赫离婚的事,只说过两天他就回去吃饭。   “小南,你总往外跑拍外景,一定多注意身体知道吧,按时吃饭。”姥姥还嘱咐他。   “知道了姥姥,我吃的好睡的好,放心。”   电话那头方言也插了一嘴:“哥,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你的采访了,上面你的摄影师简介照片真帅啊。”   栖南笑:“那是,过两天我多洗几张,挂家里客厅正中间,让你们天天看。”   方言也笑:“你多洗几张,我给你贴满墙。”   栖南拿他开涮:“我把你跟桑奕明的也洗出来挂满墙。”--   挂了电话,栖南眼里的笑慢慢淡了,盯着冰冷的墙壁长长舒了口气,进电梯下了楼。   回到跟李凌赫的家,客厅里黑漆漆的,栖南一开门,满屋子的酒气都冲进他鼻子里。   栖南举着离婚协议挡在鼻子前面开了灯,李凌赫睡在沙发上,喉咙里咕哝着轰隆轰隆很难听的声儿,地板上跟茶几桌底下都是空的啤酒瓶,滚的到处都是,满屋子除了酒气还有酸臭的呕吐物味道。   栖南实在受不了了,先去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才走到沙发边,踢了踢李凌赫的脚。   “起来,醒一醒。”   李凌赫翻了个身,头顶的灯太刺眼,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嘴里哼哧出熏人的酒气,甩了甩胳膊,不耐烦地嚷嚷:“梁冉,我都让你走了,别再跟着我了,都是因为你,要不然栖南也不会跟我离婚。”   栖南无语透了,李凌赫到现在还把这些都归结到别人身上,瞬间提高了声音:“我是栖南,起来,把离婚协议签了。”   李凌赫听出栖南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眯着眼看清确实是栖南之后,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但因为喝了太多酒,又烂泥一样瘫了回去。   栖南蹲下身体,把笔先塞到李凌赫手里,又翻开离婚协议,指了指签字的地方:“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就可以了,明天早上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李凌赫看看手里的笔,又看看眼底下的离婚协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扔了手里的笔,一把抱住栖南。   栖南想推开他,但一个醉鬼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推不开。   “小南,不离婚,我不想离婚。”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算就算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爱你,小南,我爱你。”   栖南好不容易挣开李凌赫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站直身体,气得他胸口还在发颤:“李凌赫,你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李凌赫被推开,后脑勺撞在沙发上,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张口就问:“那谁的爱你要得起,朝岸宁的吗?”   “别什么都扯到朝岸宁身上,”栖南看出这个醉鬼并不准备好好跟他谈离婚的事,也不会签离婚协议,转身就往外走,“后面我会找律师跟你谈,别再浪费时间了。”   李凌赫看栖南要走,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拉住栖南胳膊,死死拽着他,眼睛里的阴狠藏不住。   “我问你,你跟朝岸宁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你跟朝岸宁上床了吗?啊,你跟我说,你们上床了吗?”   栖南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手背上都是青筋,转身对着李凌赫的脸就是一拳。   李凌赫喝大了,脚下本来就飘,被栖南一拳掀在地板上,仰面躺着,四肢小幅度翻来翻去。   “李凌赫,”栖南的声音冰一样,握着的拳头都在颤,“别总用你那龌龊的心思去想别人。”   李凌赫躺在地上也不起来,咧着嘴边咳边冷笑:“栖南,你他妈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朝岸宁对你的心思。”--   栖南没再多看他一眼,甩上门走了。   口袋里没有烟,栖南开着车在路上兜来兜去,最后在便利店买了包烟,蹲在路边抽。   他手机一直在静音上,掏出来才看到朝岸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刚准备给他回过去,屏幕又亮了,还是朝岸宁的电话,他摁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那头朝岸宁的声音先从听筒里传过来,被夜风吹抖了,还打着细细的卷儿。   “南哥,你在哪儿?”   栖南听出朝岸宁着急,左右看了看,原来他已经快到公寓楼下了,跟朝岸宁说了自己位置,又说自己就下楼买包烟抽,一会儿就回去了。   朝岸宁摁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我以为你走了。”   栖南问他:“醒了,饿不饿?”   “醒了,饿,想你。”   朝岸宁这小子,说什么都不害臊一样。   栖南才见到朝岸宁两天,所以心里只有高兴,但他冷静下来,也才正经想清楚,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怎么样都行,也没有边界。   他小时候还跟朝岸宁一起洗过澡,朝岸宁也经常睡他的床,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能老把朝岸宁当成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崽儿,现在小崽儿已经长成了比他还高小半个头的高大男人了,而且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所以以后,不能那么肆无忌惮,还是要保持下距离比较好。   栖南自己也知道,他现在会这么想,是因为李凌赫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撞,他把朝岸宁当弟弟,这些年都没变过,但是朝岸宁呢?   还有朝岸宁那句“我喜欢男的”,还有那个着了火的眼神,栖南现在没法儿完全忽视。   但他不想破坏这份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情谊,他舍不得那个小弟,现在好像除了假装不知道,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万一呢,也许是他想多了呢。   栖南还握着电话发呆,就听到了落在他头顶上的声音,还有些喘:“南哥,你怎么蹲在这儿抽烟。”   栖南脖子仰着,仔细搜刮着朝岸宁的眼睛,还是两颗星,里面还烧着火,虽然没有昨晚那么旺,但火苗还是噼里啪啦。   栖南站起来,捏着手里的烟冲朝岸宁晃晃:“下来抽根烟。”   “可以在家里抽。”   “家里没烟了,”栖南兄长一样,在朝岸宁胳膊上拍了拍:“走吧,回去哥给你做饭吃,想吃啥?”   “我想吃的太多了,”朝岸宁伸出手,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自己想吃的,“糖醋小排,油焖虾,剁椒鱼头,小炒芹菜,你做的我都爱吃……这些年就想这几口。”   栖南听完定住脚,又带着朝岸宁转身往超市方向走:“家里没虾没鱼,走,去超市买去。”   “我说的这些,你今天晚上准备都给我做啊?”朝岸宁抬起胳膊,特别自然地搭在栖南肩膀上,揽着他往前走。   栖南动了动肩膀,想把朝岸宁胳膊拿开,最后到底没忍心,只说:“嗯,你想吃的,哥都给你做。”   栖南右手夹烟,抬起来正准备往自己嘴里送,朝岸宁胳膊圈着栖南的姿势,头一低,非常容易就咬住了栖南食指中指夹着的烟蒂。   那根烟栖南抽了一半,烟头还是湿的,朝岸宁含着烟头,舌头卷着扫了一圈,想要砸出一点儿栖南嘴里的味道,他咬着烟头很久都没松口,差不多吸到烟柱烧完才站直身体。   他看着栖南的侧脸,因为这口烟含了太久,没忍住嘴里的烟直接喷在了栖南脸上。   “好好走路。”栖南用手呼了呼喷在脸上的烟,假装被呛到了,顺势推开朝岸宁,但却不敢看朝岸宁的眼睛,只听到了刮在耳朵上的愉悦轻笑,带着一股暗昧不清的调调。   朝岸宁说:“就我们两个人,那么多菜,吃不完。”   他自己主动把话题又岔回了晚饭上,栖南也乐得接:“你问问唐吉有没有空,有的话叫来吃饭。”   朝岸宁掏出手机,嘴里还嘀咕说:“我给他打个电话,大概率是没空,我让他在外面办事儿呢。”   两个人走在路灯下,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离得远了,很快朝岸宁就会再次贴到栖南身边,那双影子又变成了交叠在一起,在低沉的夜幕里晃晃悠悠,没有方向。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很烦准前夫,放心,小朝也不会忍太久,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婚的 第11章 我是你哥,也只能是你哥   朝岸宁说的让唐吉在外面办的事儿,就是让他找了个有名的离婚律师贺伟奇。那天李凌赫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朝岸宁就知道,李凌赫不会痛痛快快跟栖南离婚,所以找离婚律师起诉打官司是必走的一遭。   第二天唐吉就带着律师上门了,朝岸宁能找到贺伟奇,还是通过三叔的关系,三叔认识的一个做刑辩律师的朋友,给他推荐了专门做离婚案的贺伟奇。   贺伟奇是个专业的离婚律师,平时接的离婚案,不是上市企业老板,就是涉及上亿的财产分割问题,他已经很久没碰这么简单的离婚案了,当事人没有财产纠纷,因为爱人出轨,所以想离婚,诉求也非常简单,就是准备走法律程序起诉离婚。   贺伟奇很专业,很快就跟栖南沟通完了所有问题,签了代理合同,临走之前又跟栖南确认了需要给他发的一些资料,说后面的事都交给他来处理就好。   这个效率超出了栖南想象,他前一秒还在发愁找律师的事,现在离婚律师的代理合同都签完了。   贺伟奇还有约,没多待就走了,唐吉更不会多待,怕打扰他朝哥的二人世界,临走之前还给朝岸宁使了个眼色,让他加油追人,又说送贺律师,跟着律师一起下了楼。   朝岸宁是真的着急,他比栖南着急。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点一点来,等到栖南不把他当弟弟,等到栖南慢慢接受,等到栖南离婚。   但这两天他越跟栖南亲近接触,越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控制力,看着栖南的时候,只想把自己眼睛里的人直接拽进他身体里才好。   他裹在茧里那么多年,现在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蹦出去,好让栖南看看他藏在黑暗里就快要摁不住的东西。   他昨晚醒了之后满屋子都找不到栖南,好像一下子又溺进了这么多年都醒不过来的梦里,梦里栖南离他那么近,但只要他睁开眼,依旧是两手空空,两眼空空。   确定隔壁卧室的床上有栖南睡过的痕迹,他才冷静下来,这次不是做梦,只是栖南不在家而已。   放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不见了,朝岸宁猜到栖南应该是去找李凌赫了。   他不想再让栖南去见李凌赫,也不刻意掩饰自己。--   朝岸宁回港城那天,把唐吉留下来了,让唐吉跟着栖南,给他当助理,跑跑腿开开车什么的。   栖南不习惯有人跟着自己,再说了,唐吉是朝岸宁的助理,但是朝岸宁坚持,说是怕李凌赫找他麻烦,栖南也不再推脱,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朝岸宁飞机是上午的,早上栖南开车送他。   这些天栖南已经把朝岸宁这些年的生活都问了一遍,但也只问出了一部分,他知道朝岸宁的三叔是个厉害的,年轻的时候为了爱的人去了港城发展,后来遇到贵人发了家,还创立了新禾娱乐。   朝岸宁现在是新禾娱乐的接班人,哪怕栖南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东西,他也听说过新禾娱乐。   “你们这个圈子里的我不懂,但是能进娱乐圈的,别的不说,长得肯定都不会差,男的帅,女的靓。”栖南边开车边说,语气听着很轻松,跟平常人家的大哥没什么区别。   他还说:“你今年27了,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   “我不是说让你在娱乐圈里找,这个得看你自己的意愿,我是说,如果有合适的,处个对象,到时候带回来给哥看看。”   “你还不知道吧,你方言哥,刚大学毕业那年就跟桑奕明结婚了,不过这俩人最近正闹着呢。”   朝岸宁嘴角的笑僵了僵,一开始看着窗外,扭过头冲着栖南,直盯着他,但不说话。   栖南专心开车,认真看着前面的路,但是朝岸宁的视线太热了,他哪怕不回看,也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淬着火,恨不得在他身上灼出两个洞才好。   一直没听到朝岸宁的回答,栖南又把话题岔开了,说了两句他过两天要去大西北拍照的事儿。   朝岸宁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手里抓着登机牌跟手机,一直没怎么说话,要去排队安检的时候,转身很自然地抱了栖南一下。   他说:“南哥,我不找对象,我真想把你也直接带走。”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栖南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朝岸宁的想法,朝岸宁不只把他当哥而已。   他假装听不懂,拍拍朝岸宁胳膊,开玩笑说:“你别再突然消失就好,给你打电话要接。”--   从机场出来,栖南直接回了姥姥家,姥姥早上跟他说中午姥爷在家包饺子,问他回不回去吃,栖南说回去。   家里只有姥姥姥爷两个人,他弟弟方言离婚后就搬回大院儿住了,栖南扫了一圈没见人,问了一句:“方言呢?”   “他学校快开学了,去学校了,中午不回来吃,”姥姥看他是一个人回来的,问了李凌赫一嘴,“凌赫没来啊,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听到李凌赫的名字,栖南眼神沉了下去,他转身往洗手池边走,不想让姥姥姥爷发现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他忙。”   姥爷正在厨房调饺子馅儿,他最近迷上了养生节目,时不时就给他们说,这人呢还是身体最重要,工作永远都做不完的,年轻的时候别那么拼命,别等到老了,各种毛病都出来了才想起来养生。   栖南一一应着,洗完手去帮姥姥和面。   “怎么瘦这么多,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姥姥用手背摸了摸栖南脸,“脸上的肉都没了。”   “瘦了吗?”栖南自己没觉得,使劲儿笑了笑,想让自己的精神头看着好一点儿。   “瘦了,黑眼圈也重了,是不是没睡好啊?”姥姥问。   栖南说:“工作室事儿多。”   “中午多吃点儿,你姥爷还做了不少菜。”   中午栖南吃撑着了,姥姥姥爷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另外还有满满一盘牛肉馅儿饺子。   他还拍了一张自己面前冒尖儿的菜碗给方言发过去:“你如果在家,还能帮我分担下这撑死人的爱。”   方言回:“满满一大碗的爱,多吃点儿哥。”   本来栖南工作室下午还有事儿,吃过饭就准备走,结果吃多了,一直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   围着院墙走了一圈,栖南在落了锁的偏房门前停住了脚,那是朝岸宁小时候住的地方。   大院儿的房子很老了,这些年没怎么特意维护过,但是每年过年,不管有没有人住的房间,都会彻底打扫一遍,朝岸宁一家以前住的那三间房,都是他在打扫。   门上落着大铁锁头,生了红锈,木窗框常年风吹雨打早就风化了,油漆斑驳,裂出里面的木刺,看着凄凉。   姥姥家的这个大院儿是个大杂院儿,面积很大,现在只有姥姥姥爷在住,以前是住着整整三户人家。   姥姥姥爷,隔壁桑爷爷跟他孙子桑奕明,还有朝岸宁一家三口。   原本整个大杂院儿都是隔壁邻居桑爷爷家的,后来姥爷姥姥买下了一半的大院儿,有三间偏房一直空着,就往外挂了出租,朝岸宁四岁那年,他爸妈带着他租了那几间偏房。   说起来,朝岸宁在栖南房间里住的时间,比在自己家待的时间还要长。   小时候大院儿里太热闹,整天人来人往,他们这些孩子都是在吵吵闹闹鸡飞狗跳里长大的。   栖南还记得,他以前早上骑着自行车一出门上学,朝岸宁就跑出来送他,一直追到听不见自行车铃铛声了才扭头回家。   他放学一回来,朝岸宁就往他身上扑,往他衣服上蹭泥巴,仰着一张黑乎乎的脸,贴着他的腰喊南哥。   他弟弟方言是后来才回姥姥家的,方言是他大姨儿子,他大姨年轻的时候去南方支教,后来就跟当地一个男的结了婚,但他大姨夫人到中年开始不正干了,染上了赌博,家底儿全都被他败光了,他大姨后来生病没了。   方言14岁那年,受不了他爸又打又骂又挨饿,一个人大冬天坐着火车跑回了姥姥家。   在方言回姥姥家之前,在这个大院儿里,他的弟弟就只有邻居小弟朝岸宁一个人,朝岸宁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自打方言来了之后,朝岸宁就跟方言不对付,只因为方言跟栖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兄弟,关系就比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小弟听起来更亲。   因为这个,朝岸宁小时候没少儿做过不着调的事儿。   十岁那年,朝岸宁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一个人去了派出所,跟派出所的人说他要改名字,他说他要把自己的姓改成栖,他要叫栖岸宁,他想当栖南的同姓弟弟,他想当栖南的亲弟弟。   派出所的人跟朝岸宁爸爸认识,当时就给他爸打了电话。   朝岸宁是被他爸拎回来的,都进大院儿了,朝岸宁手里还紧紧攥着户口本,扭头就又往外跑,他还想去派出所,死活都要改姓。   当天晚上朝岸宁就被他爸拿着鞋底扇了一顿屁股,整个大院儿都是朝岸宁扯破嗓子的嚎声。   栖南当时不知道这事儿,他学校离姥姥姥爷家近,平时都住大院儿里,但那天晚上被他爸妈接回家去了。   还是方言给他打电话说的,他在电话里听完是又气又笑,骑着自行车连夜回了大院儿,敲开了朝岸宁家门。   朝岸宁他爸手里攥着鸡毛掸子,朝岸宁站在床上还在蹦高,铁床被他蹦得吱嘎吱嘎响,都快要蹦塌了。   “你给我下来,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朝岸宁妈妈站在旁边,也是气得直喘。   朝岸宁他爸手里的鸡毛掸子甩了好一下,但朝岸宁很灵活,躲来躲去一下都没挨着。   “南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呜,我爸打我。”朝岸宁看见栖南了,终于看见自己的靠山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坏了,一直在跟栖南告状。   朝岸宁爸爸在旁边都气笑了:“你说说我为什么打你,小兔崽子差点儿撕了户口本儿,还扒着派出所大门不走,非要让人家给你改名字,别人还以为我拐卖孩子呢,我打你打轻了。”   “我就想跟我哥姓,不行吗?”朝岸宁还很委屈。   朝岸宁一边躲着他爸的鸡毛掸子,一边小心翼翼挪到床沿边,然后一下就跳到了栖南身上,跟个猴子一样紧紧扒着栖南,两只手搂着栖南脖子,两条腿也紧紧扒着。   栖南怕他掉下去,一手抱着他腰,一手托着他腿,朝岸宁眼泪鼻涕全蹭到了栖南衣服上。   栖南脸上表情很嫌弃,手上劲儿没松,还说:“叔,婶儿,晚上让小宁跟我睡吧,你们别生气了,我跟他说,他就是闹,明天就好了。”   栖南用手护着朝岸宁,朝岸宁爸爸也不好再打他。   整个街区,甚至朝岸宁的老师跟同学都知道,朝岸宁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他哥栖南一个人的,栖南的话就是圣旨。   栖南抱着朝岸宁走之前,朝岸宁妈妈还往栖南怀里塞了管药,让他给朝岸宁擦擦。   栖南把朝岸宁抱回自己房间,朝岸宁捂着腚趴在栖南被窝里,因为改不了名字,还委屈得直掉眼泪,嘴上还在说:“我就是想改个姓怎么了。”   “不许再闹了,”栖南已经哄半天了,隔着被子在朝岸宁背上拍了一下,“你想改姓栖,你爸愿意吗?你爷爷愿意吗?你太爷爷愿意吗?”   小孩儿什么都听不进去,还梗着脖子说:“我只想跟你姓,我想当你亲弟弟。”   栖南哄他:“我就是你亲哥,行了吧,我是你亲哥。”   朝岸宁听完这话,这才心满意足睡了,但睡着了也死死抓着栖南手指。   栖南掰了半天才抽出手,看着那张哭花的猫脸哭笑不得,洗了条热毛巾给朝岸宁擦干净手跟脸,又掀开被子给朝岸宁快被打开花的屁股蛋子上抹药。   梦里朝岸宁感觉到疼了,疼得他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眼角挂着眼泪,边抽抽边说:“哥,你就是我亲哥。”   栖南想起以前的事,觉得又心酸又好笑,猛地又想起早上机场朝岸宁的那个拥抱,又只剩下心疼了。   “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准了你哥,”栖南盯着偏房的铁锁,自言自语,“我是你哥,也只能是你哥。”   【作者有话说】   看戏:话别说太早…… 第12章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纹身   说朝岸宁是在栖南手上长大的也不为过,那时候朝岸宁爸妈忙,朝岸宁他爸在超市给人送货,他妈在商场服装店做导购,从早到晚忙到黑才能回家。   朝岸宁大多数时候都在栖南姥姥家待着,栖南一回家,他就黏到栖南身上不下来。   朝岸宁上的幼儿园就在街口,幼儿园还是他爸妈接送,后来他上的小学跟栖南的初中紧挨着,不管冬夏,栖南自行车后座永远都驼着个小不点儿,他先把朝岸宁送到小学,自己再去学校。   放学之后朝岸宁就背着书包跑到旁边的初中,在操场上跟初中部大孩子踢足球,边踢球边等栖南,栖南下了课就去操场找他,再把他驼回家。   从朝岸宁还是个尿床的小不点儿,到16岁那个走路生风的酷少年。   栖南真把他当弟弟,亲弟弟。   有些事栖南甚至不敢往深处想,比如朝岸宁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们中间的关系断层了那么多年,有那么多年没见过,李凌赫出轨之后朝岸宁才突然回来。   还有每次他一问朝岸宁中间这些年的事,朝岸宁就跟他打马虎眼,要么胡说八道,要么就不着调地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这些问题他想得越多,想得越深,栖南就越承不住朝岸宁那双沉甸甸的眼。   栖南下午把自己关在工作室办公室里好几个小时,直到工作室的人提醒他,才想起来他还要跟这次一起去大西北拍照的摄影师开行程小会。   这次他们是先飞过去,然后在当地租车自驾,大概要二十几天。   天一黑,他又接到了唐吉电话,唐吉问他要不要去接他下班。   栖南在电话里跟唐吉说了个餐厅地址,让他一会儿直接过去,他准备请唐吉吃饭。   唐吉乐颠颠跑到餐厅,就他们两个人,栖南还特意订了个雅间包厢,他让唐吉点完菜,又叫了几瓶好酒。   唐吉赶紧摆摆手说他不喝酒,因为朝哥交代过,让他给栖南当助理当司机,还得防着李凌赫过来找栖南麻烦,所以不能喝酒,喝酒容易误事。   “明天没事儿,不出门,在家休息。”栖南给唐吉倒满一大杯,放在唐吉面前,“不喝就是不给南哥面子。”   栖南从朝岸宁嘴里问不出话,想从唐吉嘴里套。   栖南让酒太热情,唐吉让了半天推脱不过,只好接了酒杯。   两个人边吃边喝,先扯了几句家常闲话,栖南问了问唐吉家里的情况,知道他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在社会上混,后来遇到了三叔。   “那你跟着小宁多久了?”栖南看唐吉喝得差不多了,开始把话题往朝岸宁身上拽。   唐吉喝了小半杯酒,冷不丁听到小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平时都是叫朝哥,哪怕在家里,三叔跟景叔也是喊岸宁,三叔脾气急,有时候直接喊朝岸宁小兔崽子。   只有栖南喊小宁,唐吉反应过来之后摸了摸头顶,笑笑说:“六年多了。”   “那是挺多年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一开始在三叔的公司里给艺人当助理,后来朝哥被三叔接回家,才让我跟着朝哥的。”   朝岸宁看唐吉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又给他倒满:“那小宁回三叔家之前呢?他都是在哪里的。”   唐吉举着酒杯没喝,抬头看看栖南,栖南也喝了不少,但他喝酒不上脸,不红不白双眼清明,所以看不出来喝了多少。   唐吉这人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但他心里明白得很,栖南晚上请他吃饭,是想从他嘴里套话,立刻放下酒杯不喝了。   “南哥,有些事儿你问我,我也不好说,朝哥忌讳这个,不让人问,不让人提。”   唐吉说完,又把放下的酒杯举起来了,仰头闷了一大口,辣得他呲了半天牙,放下酒杯后抹抹嘴,叹了口气说:“朝哥不容易,他太苦了,他能活着都不容易。”   栖南不再问唐吉,举着酒杯跟唐吉碰了碰,喝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这回的酒有些上脸,眼睛也浑了。--   栖南手机上平时关注的都是摄影方面的内容,从来不看娱乐跟八卦新闻,但他现在关注了新禾娱乐,还有朝岸宁的号。   新闻里已经说了,新禾娱乐新老板朝岸宁上任,参加公司晚宴,大牌明星云集捧场。   栖南挑着里面有朝岸宁的内容看,发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账号,说什么的都有。   有夸朝岸宁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有阴谋论说朝岸宁是趁着他三叔生病休息时间夺权的,又好一通把他贬低,还扒了一些朝岸宁醉酒打人进局子的黑历史。   那些夸朝岸宁的,栖南一一都点了赞,那些骂朝岸宁的,他噼里啪啦发了一长串回怼回骂的。   栖南微博上有自己的号,简介就是摄影师栖南,他平时的作品,很多都发在那上面,有不少爱好摄影的粉丝。   他那些怼人回骂的信息,招了不少涌进他账号里发恶评的,他也不在意。   栖南工作室的人看见了,他们还不知道栖南跟朝岸宁的关系,还在微信提醒他,让他吃瓜怼人别用大号。   栖南不懂那些小号还是大号,他个当哥的,护着自己小弟怎么了?   朝岸宁那边还在参加晚宴,一会儿给栖南发一张宴会上的照片,一会儿又给他发一张自己对着镜头傻笑的自拍照。   栖南一个专业摄影师,说他这张拍糊了,又说他那张自拍照手抖了,脸颊都重影了。   “南哥几点睡?”朝岸宁微信上发过来含着笑的一条语音,背景热闹得很,朝岸宁的声音被压在了嘈杂的音乐声里,栖南把音量放到最大,贴在自己耳朵上,听了两遍才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栖南回:“一会儿就睡了。”   朝岸宁又发了一条语音:“你先别睡,我结束后想跟你说说话,可以开视频吗?”   栖南打了几个字,说快12点了,已经很晚了,让他结束后就好好回家休息,但他还没发过去,朝岸宁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晚上喝了点儿酒,头疼,想跟南哥说说话。”   栖南把打好的字又一个个删掉,只回了一个“好”字。   栖南平时睡觉手机都会调到静音上,今晚把声音打开了,就放在床头,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他一开始还在等视频电话,后来闭着眼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听到手机声音,一下子就醒了,伸手摸到手机,是微信上朝岸宁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已经一点多了,栖南撑着胳膊坐起来,开了灯接了视频。   朝岸宁那边的手机镜头很晃,一开始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会儿又晃到了沙发跟地板上,栖南看出他那头的镜头是朝外的,提醒他切换下镜头。   栖南揉了揉眼,等他再看手机,镜头里是朝岸宁,半裸的朝岸宁。   朝岸宁应该是刚洗过澡,他上身什么都没穿,光着膀子,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毛巾正在擦还滴水的头发。   “南哥,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朝岸宁胡乱擦了两把头发,把毛巾甩到旁边的椅子上,歪在床上跟栖南说话。   镜头忽远忽近,一会儿怼到朝岸宁的脸上,一会儿镜头又拿远了,能看清朝岸宁小半个上身。   小时候俩人经常在一起洗澡,朝岸宁身上有几颗痣栖南都知道,现在朝岸宁身上的肌肉有棱有角,刚毅分明,肤色看着很健康,肩膀宽到屏幕都盛不下。   栖南的眼睛在他肩膀,胸口,还有胳膊上面的几道疤上来回看了好几遍,皱着眉问他:“你身上的疤,怎么那么多?”   “以前打架打的。”朝岸宁低头,摸了摸锁骨上的一条五公分左右的疤,嘶了口冷气说,“可疼了,流了很多血,如果是一对一,或者是一对三,肯定打不过我,但他们是一堆人,我就打不过了。”   他说完,还朝着镜头里的栖南笑,一脸混小子样。   栖南手指隔着屏幕在朝岸宁肩膀上的疤上揉了揉,很想把那些碍眼的疤都揉掉才好,明明以前朝岸宁身上很干净,没有疤。   “以后别打架了。”   朝岸宁说:“我听南哥的,我很乖的。”   栖南笑了:“怎么不穿衣服。”   “我刚洗完澡。”   “去穿个衣服。”   朝岸宁把手机放在床上,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个浴袍穿上,回来之后又赶紧抓起手机。   他浴袍的腰带随便系了系,前襟大喇喇敞着,还露着一大片泛红的胸口,头发上的水滴到脖子上,滚过山峰一样线条偏利的喉结,继续往胸口上淌。   朝岸宁又说:“唐吉给我发了几个截图,南哥护小弟的信息我都看见了。”   栖南心想,这网上的速度就是快,这就传到朝岸宁耳朵里去了。   “我这几天还得在港城忙几天,过两天才能回去。”朝岸宁叹了口气,“这边事太多了。”   “你忙你的,”栖南说,“我也要出去拍照了。”   “去多久?”   “大概得小20天。”   朝岸宁的话题很跳,一会儿说说港城的天气,一会儿说说港城哪家餐厅好吃,说要带着栖南去吃,说完吃的,又突然扯到别的上面去。   “哥,你腰上有纹身,我腰上也纹了个,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纹身?”   没等栖南回答,朝岸宁就自顾自脱了身上的浴袍,要给栖南看自己腰上的纹身。   “小时候你不让我纹,说未成年不准纹身,这个我是成年之后纹的。”   朝岸宁握着手机,从自己的脸开始一点点往下移。   一开始栖南还能看见他整张脸,然后只剩下巴,再往下下巴也看不到了。   脖子,胸膛,镜头就要到朝岸宁什么遮挡都没有的小腹上……   就在朝岸宁把镜头对准了自己肚脐下面时,他一抬头,发现视频已经挂断了。   屏幕回到他跟栖南的微信聊天界面上,朝岸宁看着栖南的头像,舌头在牙膛上扫了一圈,又用力压上自己牙尖,压疼了才把舌头归回原位。   他嘀咕一句:“还没给你看呢,怎么就挂了?”   又想,可能南哥是困了吧,下次直接给他看好了。   【作者有话说】   小朝,你就烧吧 第13章 欺负我哥不行   “小兄弟是个练拳的好苗子,把这份协议签了,半年,你就能拿到20万。”   “他要是再敢跑,就把他跟那几条狗一起关到笼子里去,贱骨头真是又臭又硬,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出去是吗?想出去找你南哥是吗?两年,你只要在拳场打满两年,或者打满2场比赛,你就可以出去了,我另外还会再给你加20万。”   “哈哈哈哈哈,那个傻小子竟然还真信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打满2场。”   “把垃圾桶里的钱夹跟照片捡起来还给他吧,想驯服一条随时会咬人的野狗,打一顿就要给他根骨头舔舔才行。”   “照片里那个男人长得真他妈的带劲,没想到朝岸宁还是个情种。”   “老大,他不说照片里的人是他哥吗?”   “操,要不说你谈不着对象,哥个屁啊哥,朝岸宁看照片的时候,那俩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朝岸宁捧着失而复得的钱包,打开钱包抽出照片,照片角上沾了点发黄的垃圾,他小心翼翼用手擦掉上面的脏东西。   胃里疼得一阵抽搐,朝岸宁哇一声歪头吐了,眼皮又重又涩,视线有些不清楚,照片里的人也开始模糊了。   朝岸宁用力眨了几下眼,眼皮上的血珠子掉下来,正好滴在照片里栖南的白衬衫上。   这回他看清了,赶紧用手抹掉照片上的血,但是已经晚了,血已经洇进去了,不管怎么擦还是有血印子存在。   朝岸宁躺在地板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疼得他快不能呼吸了,骨头疼得吱嘎响,浑身的血都在叫。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捂在胸口。   哥,小宁太疼了。   哥,小宁想你了。   “小宁,小宁,听得见吗?”   朝岸宁不断循环的噩梦,被电话里栖南断断续续的声音拽回现实。   脖子一顿一顿地低下去,朝岸宁看看自己,手上还戴着拳套,胳膊肌肉绷到快要断了一样,眼皮上的汗淌进眼睛里,杀得他又痒又疼。   栖南还是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拿开手机看了看,通话还在继续:“可能是信号不太好,我们在315国道上,你能听见吗?”   朝岸宁摘了拳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闭着眼喘了口气说:“哥,现在能听见了,唐吉跟着你呢吧。”   “他在,他说头一回来这边,一路上都很兴奋。”栖南扭头看看坐在后排的唐吉,他还举着手机在录像呢。   “我也没去过,”朝岸宁嘴角一开始僵着,后来就不自觉往上翘了下,“过几天我去找你吧。”   栖南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拍了拍刚刚下车拍照时裤子上沾的土说:“你别折腾了,不是说还有很多事要忙,过几天我们拍完就回去了。”   信号不好,电话挂断时,朝岸宁没听清栖南说的最后那句。   这头栖南刚挂断朝岸宁电话,又收到了一堆李凌赫的信息,贺律师已经找李凌赫谈过,他依旧不肯签离婚协议,最近李凌赫给他发的信息,大多都在针对朝岸宁。   栖南打开信息扫了一眼,这次的也一样。   “当初你跟我结婚,为了去找朝岸宁,连婚礼都不愿意跟我办。”   “这些年,只要是碰到关于朝岸宁的事,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就为了找他。”   “你理解过我吗?我才是你的合法伴侣,我才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当初说会陪着他一起找朝岸宁的是他,说不办婚礼没关系的也是他,现在又来跟他掰扯这些。   栖南直接把李凌赫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贺律师说了,起诉需要走流程,大概得等他这次拍完回去才能有进展。--   这次一起来的,加上唐吉一共是四个人,栖南带着他们工作室里两个年轻摄影师舒承跟岑宏逸。   两个人都是去年刚刚签约到他们工作室来的,年轻人想法多,栖南闻着他们身上的灵气,经常会被他们带动,蹦出很多新的想法出来。   但这次栖南的摄影兴致并不高,因为心里乱,来之前的那些想法也都很碎,捏不成形,只是凭着自己多年的摄影经验,随着惯性举着手里的相机,找角度,确定构图,调参数。   这条大环线只有栖南一个人有经验,他以前来过两次,最开始提出来这边拍照的还是舒承。   栖南来之前心里有个自己的主题,再加上他来过,有经验也有时间,就跟他们一起来了。   现在真到了地方,景是美的,但人是乱的。   虽然这一周他都没停过,但拍出来的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没有任何新意,一张满意的照片也没有,很多拍完随手就都删了。   唐吉路上一惊一乍的兴奋劲儿,稍微分散了栖南一些注意力,唐吉看见什么都哇哇直叫。   岑宏逸性格比较安静,一路上只专心拍照,偶尔跟他们交流两句自己的想法。   唐吉跟舒承两个人是一路子,一投机,话就多,一路上都是他俩叽叽喳喳在说话。   有时候栖南坐在后排想睡会儿,被他俩吵得得戴着耳机,气急了抬脚踹副驾座椅,让唐吉别再哇哇叫。   岑宏逸看出栖南很困,提醒他俩:“你俩安静一会儿,让南哥睡会儿。”   那俩人真的只能安静一小会儿,过了那一会儿就再继续。   中间停在路边休息,舒承看出栖南情绪不好,给他递了根烟。   “南哥,一路上没怎么见你拍。”   “有点儿不知道拍什么好的感觉。”栖南接了烟,慢慢抽着,“这趟就算陪你们来,我就当散心了。”   岑宏逸不抽烟,坐在地上看风景,唐吉也蹲在地上,使劲儿仰着头看着栖南说:“南哥,你是不是想朝哥了,他明天就来。”   栖南一直耷拉的眼皮终于动了动,他想说他是在想朝岸宁,但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想,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他怎么跟你说没跟我说。”   “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机票都订好了。”唐吉掏出手机给栖南看,“他直接飞到我们下一站城市,明天下午我们就能见着他了。”   回到车上,栖南发信息问朝岸宁折腾什么,朝岸宁说他也想来看看,而且酒店都订过了,就在他隔壁房间。   有唐吉在,朝岸宁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   朝岸宁还嘚瑟:“听唐吉说南哥没有摄影灵感,南哥你等着,我去了你就有灵感了。”   栖南噗嗤一声笑了,给他发了条语音:“你要点儿脸。”   “我要脸,我脸很好看,我去了你肯定就有灵感了。”   被朝岸宁这么一搅和,栖南不再纠结,彻底把相机放下了,把自己当成个纯粹的游客,专心看风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稳了不少。   他们车上四个人都会开车,累了就换人,第二天下午快到酒店的最后那段一百多公里的路轮到唐吉开。   他在中间超了一组越野车队,惹到了最前头的那辆吉普车,吉普在后面一脚油门追上唐吉。   唐吉也不认输,两辆车你超我我超你几个回合,唐吉最后让了路,但对方反而不超了,只是一直咬着唐吉不放。   “操,他们想干什么。”唐吉握紧了方向盘,骂了一句。   栖南靠着副驾闭着眼在睡觉,听到骂声也醒了,睁开眼发现他们车后紧跟着一辆吉普,车上还贴着某个越野俱乐部的标志。   “让他超,”栖南看着后视镜,“唐吉我们不跟他抢。”   唐吉放慢了车速,主动往右边打了一点方向盘,让后面那辆吉普超了过去。   但那辆吉普超过去后,一直故意挡在他们车前,他们加速,前面的车就故意减速,唐吉再想超,前面的车又别过来,继续挡在他们前面。   “他妈的,没完了。”唐吉火了,摁了半天喇叭。   越野车队一共三辆车,除了前面故意堵他们的车,后面还有两辆,他们的车被夹在中间。   国道两边都是宽阔的戈壁沙路,栖南往右边指了指:“唐吉,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不跟他们争,安全要紧。”   唐吉又低骂一句,右打方向盘,把车开出了国道,停在路边。   他们原以为这就行了,但万万没想到,吉普车也停在了他们车前,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纪不大的纹着花臂,另外一个干干瘦瘦像个跟班儿。   两个人嘴里叼着烟,走到他们车前停下,冲着他们还勾了勾手指,意思让他们下车。   栖南本来想着,能忍就忍了,但对方这样就太欺负人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其他三个人也跟着下了车。   越野车队的另外两辆车也停在了路边,最前面一个青年男人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冲着后头喊了一声:“郭宇,你俩干什么呢,你们别找事儿。”   花臂男回头喊:“林哥,没事儿,聊聊天,交个朋友而已。”   “你想聊什么?”栖南身体斜斜倚着车门,墨镜后半合着眼皮看着那两个人,“你跟我说说,你想怎么跟我们交朋友,今天我奉陪到底了。”   唐吉跟舒承往前走了两步,岑宏逸也站在栖南身侧。   “刚刚看你们挺牛的,一直在超车,认识认识。”   花臂男一嘴火药味儿,还嗤了一声,“停下来干什么,怎么不继续超了。”   花臂男说完,又往前走了两步,抬起脚,想踩他们的车前引擎盖。   栖南指了指他抬起来的脚:“注意,别什么都踩。”   这些年他经常在路上跑,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都遇到过,小矛小盾,能过去就过去,能化解就化解,但真欺负到他头上来,他也是不怕的。   而且他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外强中干,仗着自己人多而已。   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越让,他们越嚣张。   刚刚他们在路上已经让了两次了,对方依旧咄咄逼人,栖南就忍不了了。   “操,我今天就踩了怎么着。”   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停了一辆黑色路虎,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下了车,没等花臂男的脚踩上引擎盖,也没等栖南出手,一脚就踹在了花臂男腰后,直接把他踹出去好几米远,把他踹趴了。   花臂男嘴朝下,啃了一嘴黄沙,噗嗤噗嗤吐了半天,旁边干瘦的男人赶紧去扶他。   栖南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朝岸宁这次没穿西装,上身一件黑色夹克衫,下身工装裤,裤腿紧紧束在短靴里,显得他腿更长了。   他身后就是苍凉雄浑的戈壁,朝岸宁像是从天边来的。   “你怎么来了?”栖南墨镜后的眼往上抬着。   朝岸宁逆着光,冲着栖南笑:“就一百多公里的路,我寻思着出来迎迎你们。”   朝岸宁到酒店后没在原地等,直接租了辆车,唐吉一直跟他开着共享位置。   看到又停了一辆车,前面越野车队的人也都下来了。   领头的青年就是刚刚花臂男嘴里的林哥,寸头配着一身肌肉,走近了,眼睛一亮,认出了朝岸宁。   “岸宁,你怎么在这里,太巧了。”林子明老远就伸出手,快走了几步。   朝岸宁回头,也认出来了,等林子明走过来,伸手跟他握了握:“好久不见啊老林,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朝岸宁平时也爱越野,不过他都是自己跑,两年前在路上认识了林子明,林子明有自己的越野俱乐部,还想让朝岸宁加入,朝岸宁没同意,他只爱自己玩儿。   “老林,这是你的人啊?”朝岸宁下巴冲着刚爬起来的花臂男一抬,“挺厉害的。”   老林走过去,一巴掌扇在花臂男脸上:“让你别惹事儿,给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哥。”花臂男不嚣张了,一直冲着朝岸宁点头道歉。   “别给我道歉,”朝岸宁不接受,“你得给我哥道歉。”   花臂男不知道哪个才是他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林子明。   林子明一眼就锁定在了栖南身上,虽然栖南戴着宽大的墨镜,但一点儿都挡不住他那张扎眼的脸,还有他身上被时间跟阅历浸出来的沉稳跟从容。   头顶一片蓝天,脚底一片黄沙,眼前的男人往中间随意一站,自成一幅浓浓画卷。   知道朝岸宁护着的是这位,林子明主动给栖南递了根烟:“小孩子不懂事儿,是我没管好,我替小弟道歉,不打不相识,以后在路上互相关照,林子明,叫我老林就行。”   栖南接了烟,跟他握了握手,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栖南。”   “这是我哥。”朝岸宁站在栖南身边,给花臂男指了指。   朝岸宁脸上的表情看着很轻松,眼睛也在笑,但里面卷着遮不住的风沙跟浪头。   他又说:“欺负我可以,欺负我哥不行。”   【作者有话说】   小朝上一分,记在小本本上~ 第14章 南哥,你别为难   栖南上了朝岸宁开来的那辆车,他开车,朝岸宁坐在副驾摆弄栖南的相机,看他这些天拍的东西。   朝岸宁这些年一直都在关注栖南,有栖南作品的摄影展,他几乎一场都没落过,所以只是随便翻了几张,就能看出栖南没有状态。   “哥,你心情不好。”   “没法集中注意力,不准备拍了。”   栖南握着方向盘,他们在过一个很长的下坡路,脚搭在刹车上,轻轻点着稳稳往下开,眼睛却已经扎到了下坡路底。   他又说:“这几天就当来玩儿了。”   朝岸宁举起手里的相机,对着开车的栖南拍了一张。   太阳西沉,栖南的侧脸落在醉人的光影里,鼻梁上耸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朝岸宁看着取景框里的栖南,忍不住夸栖南上镜,又夸自己照片拍得真好。   “我觉得我也有摄影师的潜质,南哥如果不想拍,那后面的几天你给我当模特吧,你的相机这几天就归我了。”   栖南微微偏头看看他,朝岸宁好像对他的相机很感兴趣,直接说:“想玩儿就拿去玩儿。”   他们跟林子明的越野车队住在同一家酒店,办好入住之后,一起在酒店餐厅里吃饭。   路上的不愉快,该解决的当时就已经解决完了,也算是交了个朋友,但唐吉看到花臂郭宇还是来气,觉得他像个傻逼,眼珠子对着他翻了好几次,被朝岸宁瞪了几眼,唐吉的眼皮才老实下来。   郭宇也识趣,离他们远远坐着,不挨着他们。   舒承跟岑宏逸两个人吃过饭就背着相机包走了,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说想再去拍点儿城市剪影,唐吉擦了擦嘴,放下筷子跟着他俩一起跑了。   餐桌上最后就剩栖南跟朝岸宁,还有林子明三个人,三个人不打算再出门,都喝了点酒,话题从越野跳到摄影,又从摄影聊到车。   林子明的性格跟栖南投缘,两人加了联系方式跟微信。   快吃完的时候栖南接了个电话,朝岸宁跟林子明一起去结账,林子明坚持付钱:“路上的事儿,算我赔个不是。”   “哪的话,”朝岸宁拍拍林子明胳膊,“能在路上再碰到也算缘分,下回再聚。”   林子明说:“正好,下个月我就要去港城一趟,到时候去找你。”   “好,下次你就别跟我争了。”   结了账朝岸宁给林子明递了根烟,两个人一起去了吸烟区。   “栖南,他真是你哥啊?”林子明突然问。   朝岸宁看了林子明一眼,说了一段绕口令:“嗯,是我哥,不过不是我亲哥,但比亲哥还亲。”   林子明往餐厅方向看了一眼,栖南背对着他们,还站在窗边打电话呢,他说:“看出来了。”   朝岸宁也不问他看出什么来了,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栖南,抽完烟就大步又回了栖南身边。--   两个人的房间都在八楼,紧挨着,朝岸宁没回自己房间,一直赖在栖南房间里,手里摆弄着相机,问栖南夜间或者逆光时候拍摄人物的一些小技巧。   栖南歪在床上,闭着眼说:“小光圈长曝光,如果是逆光环境下拍摄剪影,使用小光圈和点测光,根据不同场景调整曝光补偿,调整色彩和细节表现,然后……”   栖南一开始的声音还很清晰,越到后面声音越小,那些字几乎是糊在舌头上发出来的。   他昨晚就没睡好,刚刚在餐桌上又喝了点酒,头晕乎乎的,只是想歪在床上靠一会儿没想着睡觉,而且他很想去洗个澡再躺下。   但朝岸宁在他房间里,他就没动弹,准备等朝岸宁回房之后再洗,结果躺在床上刚跟朝岸宁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   栖南只脱了外套,衬衫裤子都穿着,一条腿还耷拉在床沿边。   朝岸宁看他睡熟了,托着栖南小腿,把他整个人半抱着挪到床中间,空调温度调好,扯着被子盖在栖南身上,又怕被子太厚他会热,只把被子搭在栖南肚子跟胸口上以免他着凉。   朝岸宁一直没走,举着相机拍了好几张栖南睡觉的照片,然后就一直坐在大床边的沙发上,手臂撑着脸,看着栖南睡觉。   等栖南再醒,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也是漆黑一片,刚想摸手机看看,朝岸宁突然说话了。   “你醒了。”   栖南吓了一跳,掀开被子坐起来,反应过来是朝岸宁,身体又放松下来。   “你吓我一跳。”   朝岸宁笑了下,声音浮在黑色上,偏低偏沉的笑音听起来很有蛊惑性,栖南坐在床上愣了愣才伸手开了床头灯。   “我等你醒呢。”朝岸宁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腿麻了,站起来拍了拍,“哥你饿吗?”   “不饿,没什么胃口,晚上不吃了。”   “那我也不吃了。”   “你要饿了就去餐厅吃饭,”栖南挪到床边坐着,“不用非得跟我一起。”   栖南拿起手机一看,他竟然睡了三个多小时,不知道朝岸宁这三个小时都在干什么,还是说他一直在等着他睡醒?   手机还有百分之六的电,舒承给他发了不少照片,还问他出不出去吃宵夜。   信息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发的,栖南回说他刚刚睡着了没看到信息,又让他们仨好好玩儿。   栖南找出手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没看朝岸宁,背对着他说话:“你困不困?困了就回房休息,等你想再拍照的时候,不会的再来问我。”   朝岸宁的腿还有些麻,无数小虫子还在咬他,他在沙发跟床之间又站了一会儿,看着栖南手上不停忙来忙去,一会儿摁亮手机屏幕看看,一会儿又换了双拖鞋,要不就是扯扯睡得乱糟糟的被子,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手上的水都没擦,随便甩了两下就出来了。   朝岸宁拿起相机,说了声“我走了”,抬腿往门外走,背对着栖南,又说了句“哥你早点儿睡”。   房门打开又关上,栖南过了几秒钟才对着空空的眼前回应了一声“好”。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拿着遥控器调了半天电视没发现好看的又给关了。   睡不着,栖南又爬起来打开窗户点了根烟抽,脑子里都是朝岸宁刚刚离开房间时的背影,明明他肩膀很宽,看着却有些落寞。   栖南眼前挥不掉朝岸宁背影,抽完烟出了房间。   栖南站在朝岸宁房门口,他心里乱,很想找朝岸宁谈一谈,但现在真出来了,又不知道该谈什么才好。   是说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这些年彼此的断层生活跟变化,还是现在他察觉到的朝岸宁不一样的心思。   好像无论谈什么,现在的氛围都不合适。   栖南站在朝岸宁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舒承他们回来了,走廊那头就抬手冲他招了招问:“南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我找小宁。”栖南答话的同时,举起来的手已经敲在了门板上。   哒哒哒,三声。   朝岸宁的房门立刻从里面开了,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一样。   没有落寞,满眼的笑。   “哥,你找我啊?”   栖南没想到门开得这么快,几乎在他说完的瞬间就开了,没有丝毫停顿。   “进来啊。”朝岸宁往后站了站,给栖南让开了一点距离。   但那点儿距离并不大,栖南侧了侧身,胸口几乎是擦着朝岸宁的胸口进去的,同时闻到了朝岸宁身上的烟味。   朝岸宁还穿着下午那身衣服,只是脱了夹克外套,里面的黑短t虽然不是紧身的但也不算宽松,朝岸宁身体动起来的时候,隔着衣服也能勾出肌肉线条。   朝岸宁的房间跟栖南的房间格局一样,单人的大床房,沙发上放着朝岸宁的衣服跟相机包,没有地方可以坐,栖南扫了一圈儿,最后直接坐在床沿上。   他问:“还没睡啊?”   “不困,”朝岸宁挨着栖南坐在他身边,后仰着躺在床上,枕着自己手臂跟栖南说话,“哥你找我,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栖南没说话,他本身不是个能憋住事儿的人,有什么都会直接摆在明面上,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现在面对朝岸宁,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要问,偏偏什么都说不出口,好像脖子被人掐住了一样,这种感觉太难受,也很憋屈。   “你……”   “我……”   朝岸宁跟栖南同时开口,又同时都笑了,朝岸宁坐起来:“哥你先说。”   “都拍了些什么照片,拿给我看看。”栖南想问的是别的,问出口的又变成了无关紧要的。   朝岸宁把沙发上的相机拿过来给栖南看,栖南翻了翻,朝岸宁没拍别的,里面全部都是他。   开车的,吃饭的,打电话,睡觉……   “拍得怎么样?”朝岸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还问,“哥给指导下。”   栖南又翻了两下,不再看里面的自己,把相机放下:“没什么好指导的,你拍得挺好。”   “那你给我当模特吧?”朝岸宁蹲了下去,仰头看着栖南,“我还想拍你。”   栖南坐在床沿上,视线垂着看朝岸宁。   自从朝岸宁回来之后,他很多时候都需要微微抬着头看他才行,这样从上往下的角度,让他有了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朝岸宁小时候就爱这样看自己,蹲在自己脚边。   朝岸宁一开始单膝点地蹲着的姿势,但这样时间久了并不舒服,最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收回视线,仰着的头也慢慢低了下去,闭着眼趴在栖南腿上。   刚刚栖南站在门外他就感觉到了,一直站在门边,通过猫眼看着外面的栖南,所以他把栖南的犹豫全都看进了眼里,但他又不敢开门,直到栖南主动敲了几下,他才有了理由。   朝岸宁用侧脸不停蹭着栖南膝盖,鼻尖跟嘴唇轻轻擦着他的裤子,两只手都放在床上,他能感觉到栖南手上的温度,也很想抓住握一握,但最后只是蜷着手指,抓紧了床单。   朝岸宁又往上趴了趴,像条饿坏了的小狗一样,不停嗅着栖南身上的味道,嗅够了才说:“南哥,你别为难。”   栖南紧绷了半天的肩膀突然就塌了,像质量不过关的烂尾楼在黄昏的最后一缕光里突然倾塌,掀起了一片能蒙住半边天的黑灰。   他把手放在朝岸宁头顶揉了几下,又一下下拍着他后背,像小时候哄朝岸宁一样,很轻地叹了口气。   “小宁好好的。” 第15章 他不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朝岸宁在栖南腿上趴了很长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像是静止的。   走廊外面的脚步声把栖南的注意力拉回眼下,栖南看着还趴在自己腿上的朝岸宁,脑子里突然有了很丰富的灵感。   他在来之前,心里是有个“时间”主题的,但也只是有个大概轮廓。   栖南平时拍摄有个习惯,每次他想到的主题,具体要怎么拍摄,除了行程之外,他从来都不会特意提前准备,他都是根据当时的不同场景,还有他自己的状态来决定具体拍什么,又要怎么拍。   很多灵感都是在那一瞬间的状态里迸出来的,而不是绞尽脑汁在脑子里经过无数次演练形成的。   时间这个词太空泛也太虚了,但这一眼,时间两个字直接具体在了安安静静趴在他腿上的朝岸宁身上。   时间,十一年,他的小崽儿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隐秘的大人。   栖南没给朝岸宁当模特,栖南想拍朝岸宁。   就现在,立刻,马上拍,他想把朝岸宁拍下来。   栖南拽起朝岸宁,拎着旁边的相机就要走。   “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一起去拍照。”   两个人背着相机包,半夜离开了酒店。   时间,未知,沉沦,裂纹,渺小,广大……   很多很多词都在栖南脑子跳跃,就像缺氧的鱼不停跃出水面,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栖南想到了两组人物,他以前拍了很多很多朝岸宁小时候的照片,他想把朝岸宁小时候的跟现在的组合在一起,左边是小朝岸宁,右边是长大后的朝岸宁。   他很想看看,这中间到底有多少时间缝隙,又有多少是填不满的。   栖南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恨不得把每一条光影都集中在朝岸宁脸上。   朝岸宁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一直配合着栖南,栖南让他怎么站他就怎么站,让他抬头就抬头,让他看着远方就看着远方。   黑暗是底色,光影只是衬托,取景框里都是朝岸宁,栖南镜头里的潮水退了又涨,涨了又退。   他们一直从午夜拍到太阳升起,栖南把朝岸宁的脸落在清晨淡紫色晨光的幕布里。   新鲜的,热乎乎的,朝着阳光。   栖南站在满鼻子露水跟泥土味的路边,看着相机里定格在晨光里的人,丝毫不觉得累,跟朝岸宁打了个很有活力的招呼。   “小弟,早。”   朝岸宁站在栖南身边,也看着相机,但他看的不是相机里的自己,他在想象相机后栖南拍他时的目光。   他知道栖南的视线里包含了很多情绪,唯独没有他期待的那一种,但也用力回他:“南哥早。”   两个人上午回酒店睡了两个多小时,中午退房后又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栖南在路上继续拍朝岸宁,中间车抛锚了一次,都没能影响栖南的热情。   但栖南还是觉得不够,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不是照片拍的还不够多,而是觉得场景不对,他来之前并不是想拍朝岸宁的,所以跟着舒承他们选择了这条路线。   现在他拍的主角变成了朝岸宁,所以场景就错了。   栖南想去港城拍,想去朝岸宁这些年长大的地方拍,那里才是盛着朝岸宁这十年,对他来说是“时间裂缝”的地方。   一次尽兴的拍摄,是个特别耗费精神力的事儿,以前栖南也是这样,每次拍完一个非常满意的系列,他都会休息一段时间来调整下自己的状态。   除了那两天的集中拍摄,后面的行程栖南都没有继续再拍,路上并不累,但他也总是调整不过来。   因为他还没有尽兴,他还没有拍完,所以那些饱胀的情绪还沉在朝岸宁身上出不来。--   回程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工作室的小伙伴葛雨开着七座车来机场接他们,先顺路把舒承跟岑宏逸分别送回家,又送栖南他们。   朝岸宁上车后就睡着了,唐吉也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   栖南的状态也是模糊的,他忘了说他已经不住在跟李凌赫的房子里,快到小区门口时栖南才发现葛雨走错了,又让他掉头,说去兰亭小区。   葛雨开到路口又掉了头,往工作室那边开:“南哥,你不休息直接去工作室啊?”   他们的工作室就在兰亭小区旁边,葛雨自然而然就认为栖南是想回工作室。   “不是去工作室,就去兰亭小区。”   朝岸宁醒了,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睁开眼就对上栖南若有所思的目光。   栖南目光直直的:“带哥去你那边喝喝茶?”   “哥,我……”朝岸宁坐直了身体。   虽然很多事栖南都没能从唐吉嘴里套出来,但栖南也不是吃素的,他问出朝岸宁的房子就在他工作室旁边的兰亭小区,那边是高档的别墅区,而且离他现在的公寓也很近,不到两公里。   朝岸宁笑眯眯看着栖南,脚底下对着半睡半醒的唐吉踹了一脚。   唐吉一个激灵就醒了,头转得像拨浪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声音懵懵的:“怎么了怎么了,谁踹我。”   “你别踹他,”栖南看着朝岸宁,“是我们喝酒的时候,我问出来的,怎么?如果唐吉不跟我说,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跟我说,还是说不想我去你那边看看。”   “我这就带你去。”朝岸宁收回脚。   他还想跟栖南一起多住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栖南发现了,他现在想赖在栖南公寓里也不行了。   兰亭别墅是真正的闹中取静,但朝岸宁当初买这套房子没考虑小区里面环境更幽静的地方,他选的是最外面那排,因为离栖南工作室近。   把他们送到地方,葛雨开车走了。   朝岸宁边输大门密码边跟栖南说:“密码是117824,一会儿我再给你录个指纹,你下次如果在工作室累了,直接来这边休息,这边房子平时不住人,不过定期有人上门打扫。”   朝岸宁的后半段话栖南都没听进去,他还在想密码,密码不是别的,是他跟朝岸宁的生日组合。   117是他的生日,824是朝岸宁的生日。   栖南想着门锁密码,人已经走到一楼客厅中间,又被朝岸宁的话拉回了意识。   “哥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住。”   栖南四处扫了几眼,确实不像常有人住的样子,装修风格是极简的黑白灰现代风,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没有别的。   一楼窗户开着通风透气,窗帘被风吹起来又落到灰木地板上,看起来有些冷清。   朝岸宁从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又出来了,两手空空:“哥,家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   唐吉立刻举手:“朝哥我去买,吃的喝的马上来。”   “唐吉你去,”朝岸宁对着唐吉一挥手,“多买点儿东西,啤酒也买一些。”   唐吉找出车钥匙,应了一声转头就跑了,房子里就剩栖南跟朝岸宁两个人。   栖南跟着朝岸宁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一楼是客厅,楼上是卧室,还有个地下室,朝岸宁没带栖南下去看,只跟他说地下室是个拳击房。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拳的?”栖南往通向地下室的玻璃门上看了一眼,能看到往下去的楼梯,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再往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很多年了。”朝岸宁说。   “带我去打两下吧。”   朝岸宁转身:“哥你也想打?”   “这几天一直在路上,要么开车,要么在酒店,”栖南动了动胳膊,“感觉身体有些发紧,活动两下。”   地下室的拳击房有一百多平,一半放着各种健身器材,还有一半中间挂着一个沙袋,旁边的金属储物架上放着五六副拳击手套,全都是黑色的。   储物架腿下面还压着几片稀烂的碎纸,烂掉的边往外卷着,看起来像是谁的照片,但那张照片实在太破了,栖南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照片稀巴烂。   朝岸宁走到储物架旁边,抽走那几张看不出原貌的李凌赫的破照片碎片,捏在手里团巴团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栖南平时喜欢健身,也跟朋友去过两次拳击馆,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也没实战过,戴着朝岸宁的拳套对着沙袋打了几下,都是比较基本的招式,还不怎么规范。   朝岸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看不得不标准的招式,所以自己也戴上拳击手套,决定亲自指导下他哥怎么打拳。   朝岸宁走到栖南身后,右腿伸到栖南两腿中间,用脚尖抵着栖南双脚内侧,把他的腿又往外打开了一些。   “哥我教你,打拳的时候,你的两腿要再分开一些,”朝岸宁边说,脚尖抵着栖南的脚又分开了一点距离,“要这样,重心才稳。”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栖南动了动肩膀:“你在旁边说就行,我听着呢。”   朝岸宁没动,依旧站在栖南身后,胳膊伸到前面,半圈着栖南的身体,继续指导栖南的动作,他的拳套在下面,托着栖南的胳膊往上一抬。   “左胳膊稍微低一点,右胳膊稍微高一点,含胸收腹,身体向内蜷缩,眼睛看着沙袋,出拳的时候要迅速……”   栖南的后背整个贴在朝岸宁胸口上,除了朝岸宁喷在他耳朵上的声音,还有朝岸宁的心跳,好像那个力量能直接穿透两个人的胸膛,然后撞到他身体里,朝岸宁教他的动作,他听进去了但无法理解。   朝岸宁嘴上还在说着动作要领,眼睛却盯着栖南的脖子看,栖南的整个后颈都暴露在朝岸宁的眼下。   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朝岸宁很早就知道,有些时候不能把后背露给别人,那会很容易被身后的人擒住。   现在他成了那个身后人,他发现擒住眼前人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直接刺激着他欲望的最底层。   朝岸宁说完动作要领,舔了舔牙尖,那一刻他很遗憾自己的虎牙不见了,心里还在想,或许可以跟他的牙医陈医生提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他磨个虎牙。   栖南的脖子很性感,好像精心雕刻的一样,比例线条都是完美的,微微低着头的时候,颈骨的轮廓很明显。   朝岸宁看得喉咙发紧,就在他忍不住想张口咬下去尝尝的时候,栖南往前走了两步,远离了朝岸宁。   朝岸宁还盯着栖南的后颈看,直到栖南转身,他看不见了为止。   朝岸宁上下牙齿微微合了几下,牙痒痒,心里更痒痒。   他不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求海星求海星,求多多的海星,360度旋转跳跃,鞠躬感谢……   (明天周日有点事先不更了宝子们) 第16章 哥,你不疼我了   栖南看朝岸宁的眼睛很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朝岸宁敛下眼皮,走到沙袋旁边,给栖南做了几个示范动作,迅速在沙袋上打了几拳。   直拳,勾拳,摆拳,格斗式……   上一次朝岸宁打李凌赫的时候,栖南就看出来了,朝岸宁的拳头又厉又快,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的人。   现在亲眼看见了,那不仅仅是喜欢健身的拳头,很像是专业拳击手。   栖南盯着朝岸宁的拳套问:“打过比赛吗?”   栖南在旁边,朝岸宁收敛了眼睛里的灰暗,又是几拳之后才说:“不多不少,打过整两百场比赛。”   栖南不再对着沙袋,侧了下身,对着朝岸宁勾了勾拳:“那我们打两下试试。”   朝岸宁一愣,笑着面朝栖南轻轻松松站好,他让栖南先出拳。   栖南按照朝岸宁刚刚教的,一个直勾拳,朝岸宁轻轻松松挡了过去,栖南知道朝岸宁的实力,所以也不再收着自己的拳头,但二十分钟下来,朝岸宁很轻松,他也没吃亏。   栖南知道朝岸宁是在让着他,打累了直接坐在地上,拳头对着地板砰砰两下,摘了拳套用手背蹭掉下巴上的汗说:“长大了,知道让着哥了。”   “我怕真打到你。”朝岸宁连气息都没怎么乱,也坐在栖南身边,盘着腿。   栖南举着拳套在朝岸宁胳膊上拍拍:“兄弟俩怕什么,等我再练练,我们好好打几场试试。”   朝岸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移了话题:“南哥,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栖南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句。   朝岸宁偏头看着他:“你说,我想要什么都行,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在合理范围内。”栖南补充。   朝岸宁胳膊撑地,仰头看着发白的天花板,眼睛里有些落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哥,你不疼我了。”   栖南在朝岸宁头发上揉了两把,站起来往外走:“别耍赖。”   唐吉已经回来了,餐桌上摆满了吃的喝的,他买的是酒店里现成的菜,也买了不少啤酒。   栖南不想喝酒,他不喝朝岸宁也不喝,只有唐吉一个人开了罐啤酒。   吃完饭栖南没多待,帮忙收拾好桌子就要走。   朝岸宁开车把栖南送回公寓,栖南下车后也没说让朝岸宁上楼坐坐,只是站在车边摆摆手,弯着腰跟他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然后自己转身快步进了公寓大门,几秒钟就不见人影。   朝岸宁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抽完一根烟才掉头回去。--   栖南一回公寓就进了浴室,坐了几小时飞机,又在朝岸宁地下室打了会儿拳,筋骨腿脚虽然放开了,但也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他早就想洗个澡。   晚上难得睡了个踏实的好觉,第二天早上一醒,栖南先去了趟工作室,把放在葛雨车里的特产给工作室的人分完,剩下的都搬到自己车里。   姥姥姥爷不在家,大院儿门从外面锁着,栖南自己有钥匙,自己开了门把给姥姥姥爷还有方言跟桑奕明带的东西都放在客厅桌子上,又开车去了他爸妈那。   他爸妈前段时间去苏州旅游,也是这两天才回来,栖南进门的时候,谭敏正在家里试穿从苏州买的旗袍。   栖南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谭敏拉着他就问:“怎么样小南,妈这套旗袍好看不?”   栖锐进正在厨房做饭,栖南早上就给他们发信息说中午回家吃饭,他一大早就去早市买了菜,手里攥着铲子从厨房出来,跟栖南说:“你妈买了六套旗袍,给你姥姥也买了三套,你姥姥试过之后嫌穿着迈不开腿,六套旗袍你妈自己在家试了两天了。”   “我乐意,”谭敏又走到镜子前面,张开手转了两圈儿,“我乐意试两天。”   厨房锅里还炒着菜,栖锐进还想再说两句,但忽然闻到了糊味儿,嘴里嚷嚷着坏了坏了,又赶紧回去炒菜。   栖南站在谭敏身后,扶着她肩膀,对着落地镜子左右看看,特别认真地夸:“这身旗袍太好看了,妈你穿身上整个人都跟幅水墨画似的,至少年轻了20岁,江南水乡女子身上那种温婉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栖南反正是一通夸,把谭敏哄得乐了半天,拍拍栖南胳膊:“你爸连正眼都不看,只会闭眼说好看两个字。”   栖锐进又从厨房伸出个头:“我已经看你好几天了,只有这两天没正眼看而已。”   谭敏瞥了栖锐进一眼,提醒他小心菜又炒糊,让他好好做饭,别那么多话。   她看看镜子里的栖南,哎呦一声:“你这次出去一趟,怎么瘦了。”   “一直在路上跑,不光我,去的几个人都瘦了。”就连朝岸宁也瘦了,栖南也看得出来。   “待会儿多吃点菜,你等着,妈回屋换个衣服,”谭敏说着就往卧室里跑,“我给你再弄个汤好好补补。”   栖锐进跟谭敏做了一桌子栖南爱吃的菜,还不让栖南进厨房插手。   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跑,栖南确实没怎么吃上几顿合胃口的饭菜,一下子就吃多了。   饭桌上难免会问到李凌赫,栖南含糊两句应了过去。   饭吃多了人就变得又懒又困,吃过饭栖南跟老栖一起聊天,说着话爷俩儿都有些迷糊。   谭敏已经回房午睡去了,栖锐进靠在沙发上,也困得直点头,栖南中间睁开眼,推了推老栖胳膊:“爸,你回房睡去。”   栖南说完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要走:“我先回去了。”   栖锐进看栖南要走,叫住他:“是不是下午还有工作啊?”   “没有工作了,”栖南说,“过几天才忙,要去港城拍点东西。”   他过几天准备跟朝岸宁一起去港城,他还没拍完,也不想中间停顿太久,怕自己刚升起来的情绪顶不上去,拍不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次他拍朝岸宁,就想自己留着,也不打算公开。   “没有工作晚上在家睡吧,”栖锐进说,“晚上咱爷俩儿喝点。”   栖南想了想,他是很久没陪老栖喝点儿了,工作室那头不用他,公寓回去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朝岸宁昨天晚上送他回去之后,没给他发信息也没有打电话,应该也是没什么事,估计是在家休息呢。   “行,”栖南又把车钥匙放下来,“不走了,晚上陪您喝点儿。”   晚上栖锐进又做了几个拿手菜,拿了瓶他珍藏了很多年的铁盖茅台,栖南握着酒瓶“豁”了一声:“爸,不过年不过节的,你确定开这瓶啊。”   “馋这口很久了,”栖锐进笑眯眯着眼,拿出两个小玻璃酒杯放在桌子上,“你妈平时看着我不让我喝,你回来,她才允许我解解馋。”   谭敏端把菜端上来,提醒他:“喝完这瓶别喝了,上次体检医生说了,不让你喝酒。”   “就今天喝,这不小南回来了嘛。”   晚上栖南陪着老栖喝了个尽兴,老栖喝得高兴,栖南也高兴,听他爸吹牛年轻时候的事儿,他也跟老栖说了不少路上的事儿,提到了朝岸宁。   “小朝回来了?”栖锐进虽然喝得晕乎乎的,但是听到朝岸宁的名字,整个人都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谭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爷俩儿提到了朝岸宁,放下遥控器也凑过来问:“那孩子这些年也没个信儿,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他这几年去哪儿了?”   “前两天回来的,”栖南举着手里的酒杯,把杯底那口酒喝干了,“这些年一直在港城,在他三叔那边。”   谭敏说:“那小朝既然回来了,你叫他来家里吃饭。”   栖南想到跟李凌赫之间还没解决完的破事儿,又想到朝岸宁对他那份早就不同往日的心思,整个人心里飘忽忽的,有些乱,只说:“过两天,过两天我带他回来吃饭。”   一瓶茅台爷俩儿都喝完了,栖南喝酒不上脸的人也有些泛红,胳膊搭在椅背上发了会儿呆。   回神之后,栖南掏出手机给朝岸宁发了条信息,跟他说下次来家里吃饭的事,姥姥姥爷还不知道,姥姥姥爷如果知道了,肯定也会让他回去。   发完信息十几分钟,手机一直是安静的,栖南看了好几次屏幕,朝岸宁一直没给他回信息,干脆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唐吉接的:“南哥,是我,怎么了?”   “这是小宁手机吧,他人呢?”   “朝哥有点不太舒服,在房里睡觉呢。”唐吉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怕吵到朝岸宁睡觉。   “他怎么了?”栖南坐直了一些,后背不再贴着椅子。   “老毛病了,”唐吉说,“吃了药就睡着了。”   “老毛病?”栖南握紧了手机,“什么老毛病。”   “他头疼。”唐吉看看床上的人,又问,“南哥要不要来看看朝哥。”   栖南没犹豫:“我现在就过去。”   “怎么了?”栖锐进看栖南有些紧张,问了一句,“是不是小朝啊?”   栖南拿起车钥匙就要走,走了两步想起来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把车钥匙又放回桌子上:“爸,妈,小朝那边有点儿事,我去看看他。”   谭敏走到门口送他:“你喝了那么多酒,路上小心一点儿。”   “知道了妈。”栖南换好鞋,开门就往外跑,就连谭敏在后面喊他穿外套都没听见。--   今天白天天就一直阴着,一入夜就起了风,栖南喝了酒,出门之前呼吸都是热的,被风一吹浑身也变得凉飕飕。   他还忘了拿外套,手里只握着一个手机,打开叫车软件叫了辆车,直接去了兰亭。   从院子里就能看见一楼二楼都亮着灯,栖南自己输门锁密码进了门,一楼没人,他喊了唐吉一声。   唐吉听到声音,立马从二楼一间卧室里跑出来,站在二楼楼梯口,冲栖南挥了挥手:“南哥,你来了。”   栖南一步跨了两三个台阶,很快就跑上二楼。   朝岸宁的卧室在二楼最里面那一间,卧室门开着,里外都开着灯,到处都亮堂堂的,唐吉是从朝岸宁旁边那间卧室里出来的,放低了声音跟栖南说话。   “朝哥昨晚开始就有些不舒服。”   栖南跟着唐吉进了朝岸宁卧室,朝岸宁背对卧室门侧躺着,被子紧紧裹到脖子上,盖住了小半张脸。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舒服,朝岸宁的脸有些红,头发出了很多汗,湿漉漉的,就连枕头都洇湿了一片深色区域。   栖南走到床边,手心往朝岸宁头上一摸,有点热,床头柜上放着一盒外文字母的药,栖南看不出来是什么药,指着药瓶问唐吉:“这是什么药?”   “止疼的。”   “他哪里疼?”   “头,”唐吉指了指自己的头,“以前伤到了,这些年经常会神经性头痛,这是医生给他开的止痛药。”   “退烧药吃了吗?”   “吃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栖南很不放心。   唐吉给栖南搬了张椅子放在床边:“南哥你坐,朝哥不喜欢去医院,每次他头疼的时候,睡几天自己就好了,而且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   栖南站了一会儿才坐下,看着盖在朝岸宁身上鼓鼓囊囊的被子就知道,里面朝岸宁应该是蜷着身体。   “要睡几天?”栖南后知后觉问。   “两三天吧。”唐吉说。   “这么久?”栖南喝过酒的声音有些沙,一着急听起来带着毛刺,“那睡觉的这两三天怎么办,不吃不喝吗?”   “吃,”唐吉说,“只是不多,每次迷迷糊糊醒了,稍微吃点东西就继续躺回去睡觉。”   栖南喝进去的酒开始作祟,脑子跟身体都变得有些迟钝,一直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背也不直。   唐吉看着他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下楼烧水去了。   朝岸宁房间窗户开着,外面树叶沙沙直响,风口正对着床上的朝岸宁,栖南站起来去关窗。   他身上有酒味,站在窗边被风一吹,都进了朝岸宁鼻子里。   闻到了酒精里属于栖南身上的味道,朝岸宁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眼,只是无意识地喊了声“南哥”。   栖南关好窗户,转身走回床边,弯了弯腰,耳朵对着床上的人:“在呢,哪里不舒服?”   顺着声音,朝岸宁裹着被子挪到床边,想离栖南再近一点,终于贴近了那个人,张开手一把就抱住了栖南的腰。   “头疼。”朝岸宁嘀咕一声。   他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抱着栖南腰的两条手臂没有多少劲,栖南看着朝岸宁难受得一直皱着眉,没把那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   只是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们找医生再检查一下?”   “不去……”朝岸宁说话很慢,张着嘴呼吸,“吃止疼药,就能好。”   栖南被朝岸宁抱着腰,一个姿势站久了,身体有些发僵,用脚尖把旁边的椅子勾到旁边,又坐回椅子上。   栖南这么一动,朝岸宁抱着栖南腰的手垂了下去,软趴趴地贴着床沿,手指还蜷了蜷,指甲刮着床单,没有摸到他想摸的人,眉心拧得更紧了。   “哥,你不疼我了。”   朝岸宁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抱怨着重复了一遍:“栖南,你说话不算数……”   【作者有话说】   南哥:我们是兄弟小朝: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疼我了…… 第17章 你不也是处.男一个   朝岸宁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就恢复了,栖南就睡在他卧室的单人躺椅沙发上。   朝岸宁醒的时候栖南还没醒,栖南面朝大床,胳膊放在耳朵下面枕着,两条腿都伸在旁边,这样的姿势一看就很不舒服。   朝岸宁没时间去想栖南怎么会在他房间里,赤着脚下床,直接把栖南抱到他床上去了。   栖南后半夜才睡,又因为喝了不少酒,睡得很沉,朝岸宁抱他上床也没感觉。   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身体终于能蜷开了,栖南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朝岸宁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唐吉听到动静进去。   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已经换了,昨晚是朝岸宁躺在床上,栖南坐在床边看着,现在换成栖南躺在床上,朝岸宁坐在床边看着。   唐吉一进门,朝岸宁就小声问他:“怎么让南哥睡沙发?”   唐吉也刚睡醒,还有些懵:“我昨晚叫南哥去旁边的卧室睡,他说再坐会儿,后来我回房后就睡着了。”   窗帘半拉着,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光不算很强,都洒在床头栖南的脸跟头发上,朝岸宁又去拉了窗帘,房间里瞬间暗了下去。   唐吉看看朝岸宁,又指了指大床,小声提议说:“朝哥,你不……再躺着睡会儿?”   朝岸宁在听到唐吉这个建议的时候,眼底也跟着房间里的光一起暗了下去,但他没动,只是抿了抿唇,把这个对他来说十分诱人的提议给压了下去,自己进了浴室。   朝岸宁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栖南已经醒了。   “哥,你醒了,再睡会吧。”   栖南搓了搓脸,左右看看,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床上来了,掀开被子下床,看着朝岸宁问:“你好了吗?”   朝岸宁往前走了两步,还湿着的一张脸对着栖南:“我好了,多睡觉就能好。”   要不是见过朝岸宁躺在床上半昏睡的模样,栖南很难想象,眼前的人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候。   栖南还是不放心,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确实不烧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他问。   “不用,”朝岸宁不太在意,“以前检查过。”   “以前是什么时候?”   “大概……”朝岸宁也不太记得了,“我也不太记得了,医生说了,平时注意休息就行。”   朝岸宁身上穿着白色浴袍,栖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腰带系得很松,胸口露着一半。   栖南突然想起那天他们的那通视频电话,朝岸宁要给他看腰上的纹身。   栖南心想,以前朝岸宁看他纹身的时候就嚷嚷着要去纹,他说未成年不许纹,现在到底还是纹了,只是不知道朝岸宁身上的纹身图案是什么。   想着想着就多了,栖南想洗洗脸清醒一下,越过朝岸宁往浴室走:“我用下卫生间。”   “有新的牙刷在储物格里,”朝岸宁也跟了上去,倚着浴室门框,“剃须刀可以用我的。”   栖南还想上个厕所,朝岸宁靠着门框不打算走的,抱着胳膊杵在门口看着他。   他把人往外一推,关上了浴室门。   朝岸宁站在浴室门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电话。   亮着的屏幕上没有备注,朝岸宁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握着手机去了阳台,把阳台窗户关好才按下接听键。   “朝岸宁,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一通,那头的李凌赫就是一声野兽一样的嘶吼咆哮。   朝岸宁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很简单,我想让你快点跟南哥离婚。”   “对我公司下手,对我公司里的签约模特下手,你真卑鄙,”李凌赫的声音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朝岸宁,“你只会跟我玩儿阴的是不是?”   “你只配被人用阴的。”朝岸宁丝毫不受影响,语调依旧轻轻松松,还揪下一片已经爬到二楼阳台上的爬藤叶片,捏在手指上玩儿。   “别只想着拖延南哥时间,你得看看你的公司还能撑多久,即将面临的违约赔偿,还有你的黄金好搭档张全在彻底吞掉你所有的股份之前,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这几天李凌赫没时间缠着栖南,他被公司里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已经好几天没睡了。   不少签约模特都出了事,尤其是目前他们公司里最当红赚钱的那几个当家模特,有人聚众吸毒被抓,有人嫖娼当场被扫黄,还有人因为涉嫌诈骗被立案侦查。   跟他们合作的品牌方陆续宣布终止合作,公司里剩下的模特一个个也在提出解约,他们公司的负面新闻被一次次推上新闻,一看就是有幕后推手,现在来他们公司面试的新人只有寥寥几个歪瓜裂枣。   而且,在他跟张全提出五五分散伙之后,张全表面客客气气装着答应了,背地里把公司里能带走的模特全都带走了,他的公司现在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还有一堆需要赔付的违约合同。   这些都是朝岸宁在对付他,目的只有一个,逼他快速跟栖南离婚。   “你已经把我弄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会如你愿?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你的时间不多了……”朝岸宁拇指跟食指捏着绿叶子,原本完好的一片绿叶,被他捏得稀碎,叶片里的绿汁蹭了一手指。   栖南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朝岸宁还笑着冲他抬抬手,示意他很快就能打完电话。   “走离婚起诉程序需要的时间太长,我没有那个耐心,我跟那几个品牌方还算熟悉,如果你能立刻同意离婚,违约金或许就不用赔了,你的公司也能保住,至于怎么决定,你自己考虑。”   朝岸宁说完,没给李凌赫继续说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早上还有太阳,到了中午灰云就积了厚厚一层,青灰色的天幕压得很低。要下雨了。   谭敏跟栖锐进还在微信里问栖南,问他朝岸宁怎么了,栖南说没事儿,就是发烧头疼,已经好了。   谭敏问他晚上回不回家的时候,窗外的雨没有任何过渡,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拍在玻璃窗上,瞬间就模糊了栖南眼前的视线,腾腾的雨雾把外面的世界遮了个透,什么都模糊了。   朝岸宁看出栖南是想走,先开了口:“天气预报说会下大到暴雨,楼上有好几个房间,哥你先在这边住吧。”   栖南看着外面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说了声“好”。   晚上三个人吃过饭就在一楼客厅里休息,朝岸宁找了部动作电影,三个人边聊天边看电影。   这部电影唐吉以前看过,一直握着手机在回信息,这半年他在追一个姑娘,姑娘一开始对他没意思,但架不住唐吉软磨硬泡,最近姑娘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两个人一直暧昧着。   他想着早点儿回港城,问朝岸宁什么时候回去。   朝岸宁又转头问栖南:“哥,你什么时候准备跟我一起回港城拍照?”   栖南看着电视里的电影高潮片段说:“我最近的时间都行。”   唐吉有个小群,里面都是他的兄弟朋友,唐吉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所以他追人的这半年多,朋友没少给他出主意。   群里的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平时一个个都口无遮拦,说话没羞没臊什么都往外蹦,群里发了几条语音,唐吉不小心点开了语音外放。   “唐吉,你今年都25了,还是个小处男,加油,使使劲儿好好追人。”   “操……”唐吉骂了一声,想把语音摁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旁边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朝岸宁还用脚在唐吉腿上轻轻踹了一下,笑着损他:“你赶紧追人,小处男。”   “朝哥你还笑我,”唐吉不甘示弱,立马回怼他,“你不也是处男一个,咱俩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而且你比我还大两岁呢。”   平时唐吉跟朝岸宁私下里在一起的时候,俩人更像是朋友,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忌讳,朝岸宁一笑他,立马就想到回击,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栖南。   唐吉想起来栖南还在,立马打住话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外面的天气,说外面的雨真大,自己说完还干巴巴笑了两声。   朝岸宁又踹了唐吉一脚,用余光去看栖南反应。   栖南坐在朝岸宁旁边,已经不在看电影,正在回工作室的信息,听到他们俩在互损,打字的手指停顿了下。   如果换成平时跟朋友兄弟在一起,栖南高低也会添两句,跟着损两声,但现在不行了。   他现在没法跟朝岸宁开这种玩笑,就在他想着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一条新信息。   前段时间他已经把李凌赫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给他发信息的是个新号码,虽然没有备注,但只看信息内容栖南也知道是谁。   “小南,我同意离婚,明天上午我们民政局见……”   【作者有话说】   求个作者专栏收藏呀宝子们,鞠躬感谢……   专栏里有两篇预收新文1:《潮湿乐园》为了离开疯人院,季厌决定诱惑新来的周医生2:《包办婚姻出真爱了》喜欢的话可以来看看,先点个收藏,感谢感谢…… 第18章 哥,你看看我吧   唐吉的房间在朝岸宁隔壁,栖南晚上睡的房间离朝岸宁远,中间隔着个唐吉。   这里没有他的换洗衣服,朝岸宁给他拿了两套自己的衣服过来,一套晚上睡觉穿,一套日常穿。   “干净的,哥你晚上先穿我的。”   “好。”   朝岸宁坐在床沿上:“你待会儿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拿去给你洗,一会儿就能烘干。”   “不用,”栖南说,“洗衣机在哪里,一会儿我去洗就行。”   “在一楼,”朝岸宁指了指,又提到了他跟李凌赫第二天要去办离婚的事,“明天我送你去民政局,终于能跟渣男离婚了,开心吗哥?”   朝岸宁反正是开心的,栖南终于要离婚了,他终于不再属于另外一个人。   虽然也不属于他,但他还是抑不住地开始兴奋,兴奋到晚上要睡不着。   栖南只说:“明天我自己去民政局就行,你在家休息。”   朝岸宁脚蹬着地,想了想,没点头也没摇头,一直等到栖南说累了想睡了,他才离开栖南房间,轻轻给他带好门。   栖南洗完澡,换上朝岸宁的睡衣睡裤。   朝岸宁身高肩宽腿长,虽然栖南也有一米八三,但跟朝岸宁一比还是差了不少,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大又宽。   朝岸宁给他拿的是一套运动款的睡衣睡裤,上身宽松点没关系,裤脚长了卷两道就行,反正是躺在床上睡觉,宽松点穿着还舒服,只是衣服上的味道搅得他睡不安稳。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也没停,院子里已经积了些水。   栖南一出门,鼻子里都是雨腥味儿,他不用朝岸宁送,自己打车先回爸妈家拿了车钥匙,又开车回了公寓,把要离婚的证件跟离婚协议带上。   他已经跟李凌赫说过了,李凌赫对于离婚协议上的内容没有问题,两人约在上午九点民政局见面,签好字直接去办离婚手续。   栖南把车停在民政局门口,撑着伞快速下车,进门后把还滴水的雨伞放在门口的雨架上,李凌赫已经到了,坐在民政局大厅的椅子上。   栖南第一眼差点儿没认出他,李凌赫塌着肩膀一动不动坐在那,整个人胡子拉碴,走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但人还算清醒。   栖南坐在他旁边,把没签字的离婚协议跟笔递过去:“你再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李凌赫听出栖南的声音,看着眼底突然出现的离婚协议,眼珠动了动,愣了半天才接过笔跟离婚协议。   签字前,李凌赫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栖南,满是红血丝的眼呆呆地看了栖南几秒钟,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见栖南了。   “小南,我们是不是真的……”李凌赫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听着有些扭曲。   这么多年的感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说一点都不难受是假的,但栖南的视线很坚决,声音也很坚决:“我们这么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你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在你选择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一天……”   没错,李凌赫当然知道栖南的底线是什么,他们可以吵可以闹,栖南这人,从来都不怕问题跟矛盾,他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磕磕绊绊的,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矛盾就解决矛盾,七年痒了,就挠一挠,只要两个人是往前直着走的,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但是栖南容忍不了对方的背叛,不能往他身上扎刀子。   李凌赫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做出了那一步。   这些天他为自己的出轨找了很多理由跟借口,栖南经常不在家,栖南并不温柔体贴,栖南很多时候甚至不怎么细心。   还有,是张全把他拽进泥潭里去的,是梁冉故意趁着他喝多了勾引他的。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天的酒不足以让他彻底失去理智,他听得出张全的意思,也看得出梁冉的心思。   他跟栖南的这段婚姻,是他自己亲手斩断的,是他自己把栖南推出去的。   李凌赫也明白,无论再拖延多少时间,他跟栖南的结果只有离婚这一条,可他真正决定放弃栖南,是因为想要保住他的公司。   第一次“放弃”栖南,是他自己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第二次放弃栖南,是因为自己的事业。   李凌赫不敢再继续看栖南,不敢看栖南的眼睛,握着笔的手开始发颤,迅速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栖南早就在协议上签过字,看李凌赫也签好字,把离婚协议收好。   下雨天来离婚的人并不多,他们排在前面,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结婚证作废,手里换成了离婚证。   栖南没多看,把离婚证揣进兜里,又掏出兜里的烟跟打火机去吸烟区点了一根。   烟是朝岸宁的,栖南早上出门的时候从餐桌上拿的,这烟抽起来更辛辣,栖南抽惯了口感绵柔醇厚一些的烟,突然抽这种有些不适应,抽了两口就被呛着了,喉咙里肺里火辣辣的疼,扶着栏杆弯腰咳嗽了几声。   等他缓过来,还是把那根烟都抽完才往外走。   李凌赫还坐在大厅里,两只手捂着脸,栖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已经不想再知道李凌赫到底在想什么了,从今天开始,他们最亲密的联系已经结束。   栖南快步往大厅外面走,因为急,忘了拿放在门口架子上的伞。   栖南正准备折回去拿雨伞,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人。   他说了不让朝岸宁来,朝岸宁还是来了,一身正式西装,站在路边打着一把很大的黑伞,鞋跟裤子已经被雨打湿。   朝岸宁伞下还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因为不想百合花淋雨,所以那束百合一直紧紧贴着他胸口。   朝岸宁看见栖南出来了,打着伞抱着花快速跑上台阶,虽然头顶有屋檐挡着雨,但他还是把伞遮在了栖南头顶,两个人都禁在伞下。   “哥,手续办完了吗?”   “办完了。”   朝岸宁眼睛不自觉往上扬,把怀里的百合花送给栖南:“恭喜南哥,摆脱渣男,恢复单身。”   百合花蕊带着粉调,微微卷曲的饱满花瓣包着花心,像一个个旋涡一样。   栖南没伸手接花,朝岸宁直接把花塞进栖南手里:“不是玫瑰花,是百合。”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的百合。--   朝岸宁特意没开车,他上了栖南的车,朝岸宁看出栖南情绪有些低落,让他坐副驾休息,他来开车。   车在雨里开出去几米远,栖南从倒车镜里看见李凌赫站在民政局门口,他没打伞,身上已经被淋透,就站在雨里看着他们的车。   栖南很快收回视线,不再看后视镜。   这么多年的感情,走到这一步算是散没了。   栖南上车后一直都没说话,也没说去哪里,眼睛虚虚地看着窗外的雨。   栖南只是在看雨,没想别的,这一路他的脑子里是空白的。   栖南不说话,朝岸宁也不说话,只是开着车在雨里转,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右拐之后再左拐,没有目的地。   车前的雨刮器一直在动,玻璃上的雨幕被刮干净了,又很快被雨浇糊了一瞬。   朝岸宁最后还是带着栖南回了兰亭,唐吉正在沙发上打游戏,正是最后的关键时刻,队友有点儿掉链子,他正准备开骂,就听见门开了,栖南跟朝岸宁一前一后走进来。   朝岸宁收了伞,栖南抱着百合花。   唐吉知道栖南今天是去办离婚手续的,立刻就把骂队友的话憋了回去,也不管游戏打没打完,收了手机。   “朝哥南哥,你们回来了,饿不饿?我叫个外卖。”   “我来做饭,”朝岸宁说,“不用叫外卖。”   栖南把花放在桌子上,他下车的时候后背淋了点雨,湿衬衫贴着皮肤不太舒服,他手伸到背后抓着衣服扯了扯。   朝岸宁看见了,让他上楼去换件衣服,说他衣柜里的衣服随便穿,栖南说不用换。   刚刚车开进院子里,栖南才发现自己又跟着朝岸宁回了兰亭,想起来他上车后没说去哪。   他原本是想回公寓,昨晚没睡好,他准备好好睡一觉。   既然已经进门了,再说要走有些刻意,就留了下来。   朝岸宁先找了个花瓶,把百合花修剪好插进花瓶里,上楼后在栖南听不见的地方,哼着小曲儿把花瓶摆在昨晚栖南睡的房间里。   唐吉找了个借口,说出去找朋友玩儿,自己一个人溜了。   朝岸宁中午做了几个菜,又开了一瓶红酒,跟栖南喝了几杯。   栖南心里烦,没控制住,喝着喝着就多了。   两个人边聊天边喝酒,说的大都是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中午的酒一直喝到晚上,桌子上的菜没动几口,酒瓶空了好几个。   栖南的酒量还可以,但后劲儿上头后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模糊,脑袋晕晕的。   朝岸宁也醉了,他就坐在栖南对面,一直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放下酒杯,胳膊搭在桌子上,身体往前倾,认真看着栖南。   “哥,你终于离婚了,我等很久了。”   栖南失神的眼有了一丝清醒,他笑着伸手在朝岸宁头发上揉了一把,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栖南摇摇晃晃往卫生间走,朝岸宁也摇摇晃晃跟上去。   卫生间灯坏了,栖南开了两下都不亮,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宁,家里停电了吗?”   “没停,”朝岸宁额头抵着浴室门,“客厅是亮的,里面灯坏了吗?我进去看看。”   “没事儿,”栖南已经拉开裤子拉链,扭头说,“我能看清,你不用进来,我马上就好。”   朝岸宁又松开门把手,叹了口气,站在门口等他。   栖南是能看清,但他喝了太多酒,脚步有些虚,解决完走到水池边想洗手,不小心撞到了洗手台角,正好撞上侧腰,疼得他抽了半天气。   “哥,你怎么了?”朝岸宁立刻拧开门把手,客厅的光透进浴室,这次彻底能看清了。   栖南揉了揉腰:“不小心磕台沿了。”   “磕哪里了?”朝岸宁走进去,低头要去看刚刚栖南揉过的腰。   栖南抬手挡了下,他还疼着,但是说了句“没事儿”,扶着洗手池勉强站直身体,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捧着凉水往脸上扑了几捧。   他撩水的动作太用力,头发跟脖子都湿了,胸口的衣服也湿了一片。   等他抬头看向镜子,朝岸宁就站在他身后,朝岸宁那双被酒浸过的眼睛像在火里烧到极致的铁钩子,已经烧红了,直直扎在他身上。   “你……”   栖南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朝岸宁再也忍不住了,从身后紧紧抱住栖南的腰,把脸埋在他后颈上,带着酒气的呼吸全都喷在栖南脖子上,有些兴奋又贪婪地说:“哥,你终于不是别人的了。”   “朝岸宁,”栖南清醒了一些,压着声音冲着身后,“你松手……”   朝岸宁不是清醒的,栖南让他松手,他只觉得委屈,他不想松开,手臂更用力搂着栖南。   他的手肘正好箍在栖南刚刚被磕到的侧腰上,栖南疼得身体一抽,腿都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推开朝岸宁。   栖南头发上脸上都是水,顺着眼角淌下来,看着很像眼泪。   朝岸宁抬起手,用食指碾掉了栖南眼角那滴很像眼泪的水珠,沾着水珠的手指放在眼前呆呆看了几秒钟,又把食指放在嘴里舔了舔。   栖南浑身颤了下,水龙头还开着,哗哗的水流声变了腔调。   “我是你哥,松开我。”栖南侧腰上的痛感好了一些,想去掰朝岸宁抱着他腰的手指。   栖南一动,眼角又有一滴水珠落下来,朝岸宁看着栖南通红的眼尾,喉结滚着,伸出舌头舔掉了栖南眼角的“眼泪”。   他抱着栖南的胳膊往上抬,右手虎口一下扣住栖南下巴,强迫他偏头对向自己,朝岸宁的鼻尖抵着栖南鼻尖,小狗蹭主人一样,声音虔诚,高高地捧向栖南。   “哥,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你看看我吧……”   “栖南,我不要你当我哥,我不要当你弟弟,你看看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陪伴南哥跟小朝的宝子们,我们已经7万字啦,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在周五晚上入v,周五晚上会双更60+暂时求不养肥宝子们,我挤个上架榜,我们下一章见~ 第19章 栖南,我想追你   朝岸宁虎口跟手指一直都在用力,就在他的唇快贴上栖南唇上时,栖南冷冷开口:“小宁,你如果再继续,我们就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栖南声音很清很沉,鼓槌一样敲在朝岸宁耳朵里,还有一层层回音。   “朝岸宁,松开我。”   朝岸宁瞬间清醒,不敢再继续,浑身紧绷着,鼻尖离开栖南鼻尖,钳着栖南下巴的手也缩了回去。   但他没彻底松开栖南,他舍不得,两只手还抱着栖南腰,只是不敢再用力,闭上眼下巴搭在栖南肩窝里,整张脸都埋在他肩膀上,喉咙里呜咽几声,像小动物在哭,也像窒息前无力的呼救。   栖南听着难受,也心疼,叹了口气。   朝岸宁两只手慢慢松开栖南,站直了身体不再靠着他,他怕再靠上去,自己会彻底忍不住。   朝岸宁不敢看栖南,转了身,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伤害南哥。   这么想着,他先转身出了浴室。   栖南又洗了洗脸,关上水龙头,他喝了太多酒,走路还有些飘,出了浴室就往大门走。   朝岸宁在后面叫他:“哥,你喝多了,晚上在这里睡吧。”   “我回公寓,你好好在家休息。”栖南没回头,两条腿不听使唤,很短一截路走得歪歪扭扭。   朝岸宁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去,又跟了上去:“那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都喝多了,他们谁都不比谁强,所以谁也照顾不好谁,就这样一起踉踉跄跄往大雨里走,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栖南还算有理智,走到门口又停住脚,转了身:“算了,我明天酒醒了之后再走吧。”   “好。”   朝岸宁木头桩子一个,栖南停住脚,他也停住脚,栖南转身,他也转身,看着栖南上了楼。   栖南回了昨晚他睡过的房间,反锁了门,进浴室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   半夜栖南口渴得厉害,想下楼倒杯水喝,出了门发现走廊上的灯还开着。   唐吉晚上没回来,朝岸宁的房门也开着。   栖南下楼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完,一杯送去了朝岸宁房间。   朝岸宁坐在地板上,两条腿一条伸着一条蜷着,头仰在床沿上,他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只是衬衫扣子一看就是被暴力扯开的,扣子掉了三颗,露着大片带着大小疤痕的胸口,皮肤上有汗,随着呼吸在起伏,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栖南把水杯放在朝岸宁床头,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起来喝点水,别坐地上,要睡去床上睡。”   朝岸明猛地抬起头,刚睁开眼还不太清醒,眼睛空空,很快又被头顶的栖南填满。   “哥……”   “早点儿睡。”栖南要走,朝岸宁一把抓住栖南手腕,没用力,手指松松握着栖南手腕,小拇指勾着栖南小拇指。   栖南手臂一动就抽出了手腕,朝岸宁的胳膊砸在床沿上,他又听到朝岸宁一声哑哑的“对不起”。   栖南心里鼓胀着的那口气听到那声“对不起”,一下子又泄了个干净。   “睡觉不关灯吗?”栖南问。   朝岸宁看着他:“不关,怕黑。”   栖南还真不知道这一点,之前朝岸宁住他公寓的时候,都是关着门的。   “你下巴红了。”朝岸宁仰着带着汗珠的一截脖子,后悔刚刚自己那么用力,栖南下巴跟脖子上都被他掐出了手印。   他撑着胳膊站起来,找了药箱,拿出消肿药膏,要给栖南涂药。   栖南伸手去拿药想自己给自己涂,但朝岸宁不让他拿,说了句“我来”,往手指上挤出一点药膏,认真涂在栖南下巴跟脖子上。   “疼吗?”朝岸宁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他不想伤到栖南,刚刚他也确实没控制住。   如果再来一次,他也还是想抱抱栖南,他想要的太多了。   “没觉得疼。”栖南说。   如果朝岸宁不问他,他的注意力压根儿都不在下巴跟脖子上,他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有指印。   现在他一问,倒是感觉出来了,下巴跟脖子一跳一跳的在疼。--   后半夜雨就停了,栖南睡一会醒一会,天不亮就穿好衣服起了床,洗漱好站在窗边看了会儿花瓶里的百合花。   瓶子里的百合花没有昨天那么鲜亮立挺,窗台上掉了几片叶子,有几朵花瓣边看着软趴趴的,快蔫儿了。   他揪下一片百合花,一个人离开了兰亭。   中午栖南正在公寓睡觉,接到了桑奕明的电话。   桑奕明问他冬天有没有时间,他们公司接了个项目,需要去南极拍摄,大概在冬天,明年一二月份快过年的时候,具体时间还没确定,桑奕明说他还需要跟客户再确认。   桑奕明公司是做创意广告的,栖南是专业的摄影师,两个人合作过很多次,他接到这个项目就想到栖南以前去南极拍摄过,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栖南想了想自己后面的安排,冬天他没有工作,就算有也可以往后延,直接答应了桑奕明。   桑奕明还跟他说,他这次的安排也会带着方言,他想在南极跟他求婚。   栖南笑:“行行,知道了。”   桑奕明又说:“先替我保密,到时候你帮我们拍照。”   栖南“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别秀了。”   挂了桑奕明电话,又收到几条朝岸宁的微信,他可能是刚醒,一下给他发了好几条。   问他早上什么时候走的,问他早饭吃了没,又问他下巴好点儿了没。   如果没有昨晚的事,栖南还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把朝岸宁当小弟,跟之前一样,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简简单单相处。   但现在不一样了,栖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朝岸宁。   朝岸宁小时候也黏人,但不像现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藏了很多东西。   栖南又摸了摸下巴,已经好多了,但手指一碰还有些疼。   除了下巴,就连眼角的触感也没消,朝岸宁舔他眼角的那一下,栖南不敢回想,温热,潮湿,一想浑身发麻。   昨晚的朝岸宁像个……疯子。   栖南打了半天字,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一句我在家补觉,然后再没回朝岸宁消息。   栖南昨天喝了太多酒,早上没吃东西,胃里空荡荡还泛着酸,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叫了个外卖。   栖南在公寓里睡了两天,中间一次门都没出过,朝岸宁又发信息问他,后面港城的照片还拍吗?   他看着信息想了想,以后不可能真的不跟朝岸宁来往了,他还是他小弟,那天晚上他们都喝了酒,不理智,现在酒醒了,能过去就过去吧。   栖南给朝岸宁回了个“拍”。   休息了两天,栖南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下巴上的手指印也彻底看不见了,他在浴室里捯饬了捯饬,回了趟姥姥家。   姥姥姥爷不在家,方言跟桑奕明大白天都在睡觉,听说他们昨晚去山上等日出,一夜没睡。   还挺有情调,栖南想。   他回来是要找朝岸宁小时候的照片,以前他拍的照片都被姥姥收起来了,足足装了好几个大箱子。   方言醒了,看栖南在找照片,进去帮他忙。   栖南尽量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收好,但他弟弟方言打小就是个情绪敏感的人,很快就发现他不对劲,问了他半天。   “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是有烦心事,刚跟负心汉离了婚,又来个小弟跟他表白,他现在头都要炸了。   方言他们都知道朝岸宁回来了,问了栖南两句。   栖南现在一听到朝岸宁,浑身下意识紧绷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应了两句别的。   他把所有箱子里的相册都倒出来,很快扒拉出他要找的相册,没跟方言多说,装在一个空箱子里,抱起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你帮我把这些相册收拾一下,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晚上不在家吃饭。”   “哥,”方言叫住要走的栖南,他知道栖南从小到大都很有主意,但还是说,“有事儿就跟我说,别憋着。”   栖南“嗯”了一声,说了句过两天一起喝酒后就走了。--   栖南迈出公寓电梯,一眼就看见朝岸宁等他在门口,后背靠着墙,低着头在抽烟,脚尖踢着光溜溜的地板。   听到脚步声朝岸宁抬起头,看见是栖南回来了,刚刚还耷拉着的脸立刻活了,站直了身体,烟也不抽了,乖乖叫了声“哥”。   “等多久了?”   “早上来的。”   “你不是知道密码吗,怎么不自己进去,在外面等着干什么。”   朝岸宁嘴唇抿直了,又开口说:“我怕你不让我进去。”   栖南手里抱着一箱子相册,朝岸宁把烟头咬进自己嘴里,伸手要接,咬着烟头含糊着说:“我来吧。”   栖南把箱子递给他,输入密码开了门,朝岸宁跟在栖南身后进去。   上次给朝岸宁买的东西都还在,朝岸宁自己换好拖鞋,烟头上的烟灰掉进箱子上,他赶紧用手拍了拍,里面的相册翻开几页,朝岸宁看见里面都是自己。   栖南说:“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从你四岁到16岁的,都在。”   以前这些相册都放在他跟李凌赫的房子里,但因为李凌赫老是因为朝岸宁发疯,他就把相册放回了姥姥家。   朝岸宁掐了烟,坐在沙发上翻相册,基本上都是他的单人照,偶尔两张是跟栖南的合影。   他抽出一张合影,他那年十二岁,身高只到栖南肩膀,两个人站在河边一棵满绿的垂柳下面。   栖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胳膊搭在朝岸宁肩膀上揽着他,眼睛弯着,朝岸宁脸上涂了几道黄泥,像猫一样,因为刚下过水,两个人都光着脚,裤腿挽到膝盖那。   那年朝岸宁还把栖南当亲哥。   另外一张合影,朝岸宁15岁,跟栖南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栖南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朝岸宁盯着镜头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已经有了少年心事。   那时候栖南在外面上大学,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只要栖南回大院儿,他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朝岸宁的,朝岸宁一步不离栖南,两个人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张床上睡觉。   朝岸宁那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栖南的感情有了质的变,他不再把栖南当亲哥,栖南身上的纹身也已经在他梦里跳动了很多次。   那些藤蔓会紧紧缠上他的身体,花茎上的刺很尖锐,那些红艳的玫瑰花瓣被雨淋过,都是潮湿的。   但栖南还把他当弟弟,平时勾肩搭背,有时候后背被蚊子咬了够不着挠,还让他帮忙涂药。   那张照片拍完,栖南还问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栖南,但没说。   以前他们是真的好,他要什么栖南都给他,栖南眼睛里都是他。   朝岸宁看着合影,想起那晚两个人喝醉的事,放下照片,突然抬头:“栖南。”   栖南听到朝岸宁直接喊他名字,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怕他又胡来,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离朝岸宁远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提高了音量警告他:“叫哥……”   朝岸宁不叫哥,又叫了他一声“栖南”,然后说:“我想追你……”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感谢支持……   后面还有一更~ 第20章 别看,别听……   就在栖南想拒绝的时候,朝岸宁在他之前先开口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万一我们能成呢。”   朝岸宁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好像说话在开玩笑,但栖南知道他是认真的。   栖南还是跟着朝岸宁去了港城,唐吉一回去就火急火燎走了,朝岸宁给他放了假,他这回可以专心去追喜欢的姑娘了。   港城天热,栖南一下飞机就脱了身上的外套,只穿了一件里面的短袖。   朝岸宁顺手就接过栖南手里的外套,搭在自己手臂上。   三叔景叔听说朝岸宁带着栖南回来了,在家里亲手准备了饭菜,派家里的司机来机场接的他们。   到家之后下了车,栖南还没进门,先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把这凉茶喝了。”   “不喝,你到底加了多少中药在里面,太苦了。”   “败火的,你天天火气这么大,赶紧喝。”   “不喝。”   朝岸宁听到声音就笑,跟栖南说:“正常,家里天天这样,肯定是景叔逼着三叔喝凉茶呢,景叔找了个老中医,加了好几味中药进去,嘴上喊着是凉茶,其实就是中药,他也让我喝,我也不爱喝。”   他们一进门,家里的阿姨先看见他们,跟他们打招呼。   今天做菜的是景叔,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   朝岸宁给栖南介绍,穿着白t坐在餐桌边的是三叔,穿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是景叔。   “三叔,景叔,”栖南叫人,又把给两个长辈带的礼物放在旁边,“我是栖南,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便买了点东西。”   “来来,快来坐,”景叔把菜放在桌子上,招呼他们过去坐,“老听岸宁提你,现在终于见到人了。”   三叔刚刚还扯着嗓子嚷嚷,看栖南带来了茶叶,立马放下手里的凉茶碗,拿起茶叶盒就拆了:“我最爱喝茶,这个绿茶好,绿茶好,今天我就不喝凉茶了,芳姐,帮我泡绿茶去。”   来的路上栖南已经听朝岸宁说了,家里还有两个长辈,三叔跟景叔两个人领了证,已经结婚二十多年了,两个人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是感情很好。   朝岸宁也有自己单独的房子,但他喜欢住在家里,他觉得家里热闹。   景叔跟三叔他们年近五十,但栖南在他们脸上丝毫看不出年纪,一看两个叔叔就是常年健身,格外注重保养。   朝岸宁的爷爷有三个儿子,老大就是朝岸宁爸爸,当时是第一个孩子,他爷爷奶奶非常精细,老两口没怎么读过书,为了起好名字,专门找大师傅给算了算,最后取名朝明生,寓意朝着光明生长。   第二个还是儿子,两口子就没再找大师,起名就有些潦草,就叫朝天。   到了老三,还是个儿子的时候,他们就相当随意,直接给朝岸宁三叔取名朝三。   栖南听他说完,在车上笑了半天,就连前面的司机也跟着笑。   景叔看三叔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喝凉茶,叫住要去泡茶的芳姐,把凉茶碗端到他面前:“喝完才能吃饭。”   三叔不情不愿接了碗,嘴里嘟囔一句,仰头喝了一口,景叔回了厨房,他还有个汤要盛。   等景叔一转身,三叔把碗里黑乎乎的东西熟练地倒进垃圾桶,还抽出几张纸巾团巴团巴扔进垃圾桶里,压住垃圾桶里的凉茶痕迹,企图消灭罪证。   朝岸宁口型对着三叔说:“我要跟景叔告状。”   三叔眼睛一瞪:“你敢。”   栖南在旁边看得直笑,三叔景叔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人,他也看得出来,三叔跟景叔对朝岸宁是真的好,把他当亲儿子,想到这几年朝岸宁应该过得还不错。   吃饭的时候三叔景叔一人一句,问了栖南不少问题,问他家里人好不好,问他工作上忙不忙,知道他现在不忙,还一个劲儿想留他在港城多住一段时间,说哪里好吃,说哪里好玩,还专门给他们留了个司机。   晚上栖南睡不着,朝岸宁敲他门,也给他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景叔熬的中药,说是睡前喝,可以安神助眠。   这些年朝岸宁的睡眠一直不怎么好,有段时间甚至整夜整夜睡不好,景叔带着他看了不少医生,后来找到了这么个药方,天天给他熬着喝。   栖南闻着中药味,不太想喝,但又不想浪费景叔好意,端着碗一口干了,汤药苦得他嘴咧了半天,整张脸都皱着。   “太苦了……”栖南张着嘴呼吸,苦得他嘴里的舌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朝岸宁喝过这个,知道中药哪怕是咽下去了,那个味道依旧紧紧扒着舌根跟嗓子眼儿,等栖南一喝完,朝岸宁就把手里的蜜饯举起来。   “我以前喝完就会吃一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哥你吃一个改改嘴里的苦味儿。”   栖南伸手要去拿,朝岸宁直接捏着蜜饯送到栖南嘴边:“张嘴。”   栖南嘴里苦得实在厉害,甚至有些想吐,只想赶紧吃点别的东西改改味道,立马就张开嘴。   朝岸宁把手指上捏着的蜜饯塞进栖南嘴里,手指不小心扫到了栖南嘴唇。   等栖南吃了,朝岸宁手指上还沾着蜜饯,舔了舔手指,看着栖南说:“好吃。”   栖南看着他舔手指,嘴里又酸又苦,额头还突突直跳,有些没眼看朝岸宁,一脚踢在他腿上,撵他走。   “这个药很好使,有些困了,你回去睡吧。”   朝岸宁看出栖南不自在,笑着靠近栖南耳边说了声晚安后就走了。--   在港城的前几天,朝岸宁带着栖南转遍了大街小巷,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先带着他溜了一圈。   每次栖南说要拍照,朝岸宁都说不着急,过几天再拍,他不想栖南回去那么早。   玩了有十天,栖南有天无意间知道,白天朝岸宁带他出去溜达,晚上回去只能睡几个小时,因为他还得处理工作上的事。   那天栖南又喝了一碗安神助眠的中药,吃完朝岸宁给的蜜饯,还是睡不着,出了房间想去院子里溜达溜达。   书房灯开着,门也开着一半,朝岸宁正在里面处理工作,手上还夹着烟,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好几个烟头,有的烟头还往上冒着烟。   感觉到门口有人在看,朝岸宁抬起疲惫的眼,看到是栖南,刚刚还发紧的眉心立刻就舒开了。   “哥,你还没睡。”   “睡不着,”栖南走进去,“明天我们不出去玩儿了。”   朝岸宁以为他要走,赶紧说:“明天我们去拍照吧。”   “先不拍,”栖南抽走了朝岸宁手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不着急走,你先忙完自己工作上的事,晚上好好休息,别熬夜。”   朝岸宁一听他说不着急走,心里高兴,又趁机说:“过两天有个晚宴,哥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吧。”   “行。”   他们参加的是个知名大导郝邢的生日宴,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商业圈里的,还有很多荧幕上的熟面孔。   郝邢邀请朝岸宁,是想跟他聊聊下一部电影投资的事。   栖南来港城之前并没有准备这种场合的衣服,所以他的衣服是朝岸宁准备的。   朝岸宁故意准备了两套同款同色西装,两个人进场后虽然没有亲密动作,但很多视线都在朝岸宁跟栖南脸上徘徊,有的人还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栖南也能感觉得到,他们是在说他。   栖南很少在这种场合被人这么注视过,那些注视的含义有很多,打量,好奇,嫉妒,嘲讽,更多的是看戏。   栖南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喝了点酒,吃了点东西,有人拉着朝岸宁谈合作,他就去露台上透气。   他站在露台拐角,旁边的墙壁能挡住他全部身影,不是故意偷听,但难听的话自动传进栖南耳朵里。   “头一次见朝岸宁带人来参加宴会,以前他只带助理的。”   “情人吧,两人穿的衣服都一样,哎?他不是跟邵华要联姻了吗?”   “有婚约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带人来参加这种宴会,不怕被拍到吗?”   “这姻怕是联不起来了,新禾的老朝总前段时间病了,朝岸宁是趁着他生病这段时间夺权的,最近老朝总好了,自然想把他踢下去,老朝总还不到五十,正是壮年,怎么舍得现在就放权。”   “是啊,五十不到,要我看,还是朝岸宁心太急,再多等几年。”   “而且,邵家压根儿看不上朝岸宁,一条疯狗……”   他们说的话,栖南是一句都不信的,光是三叔对朝岸宁到底怎么样,他就亲眼见过,到了这些人嘴里就变了味儿。   比疯狗还难听的话还在继续,都是嘲讽朝岸宁的。   栖南本来不想怎么样,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听不见还好,现在就在他耳边,他听不得,从拐角走出来,阴沉的脸淹在黑暗里。   “下次在背后说人坏话,先看看周边有没有人。”   骂朝岸宁的是两个男人,他们以为露台上没人,栖南突然冒出来,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偷听?”   “露台是公共的,是你们嘴欠找错了地方。”   其中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男人栖南记得,他刚刚在旁边听到郝邢跟朝岸宁聊天的时候提过,导演给朝岸宁指了指人群里的那个男人,说已经定了他出演下一部电影里的男二,数他骂朝岸宁最多。   男二能得到那个角色,是背后有金主在撑,金主的地位不输朝家,他现在正得宠,栖南又是港城的新面孔,心里想,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跟他一样的东西,不知道他在高傲个什么劲儿。   而且他在背后骂朝岸宁是有原因的,他在扒上现在这个又肥又胖的金主之前,是想爬朝岸宁的床的,他利用关系拿到了朝岸宁的房卡。   他都已经脱光了,还是被朝岸宁一脚踢出了房门,连件遮羞的衣服都没给他,当时走廊上有人对着他拍了照,也认出了他,如果不是公司后来给他压下了裸照,他早就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所以心里怨恨朝岸宁。   一想到现在那个金主的恶癖,想起身上青青紫紫的被那些羞耻的工具弄出来的伤疤,他就恶心得想吐。   他越恶心现在的金主,他就越恨朝岸宁,他自己得不到,就在背后诋毁他。   “怎么,你想怎么样?”   栖南记性很好,指着男人说:“你叫叶文成是吧?”   叶文成仗着自己身后有人,一点都不怕。   栖南冷哼一声:“嘴巴那么臭,把你刚刚吐出来的屎给自己再吞回去就行。”   朝岸宁在大厅里一直找不到栖南,想去露台上找人,长廊上就看见栖南一手插兜,黑着脸大步往这边走,他还听到露台上有人尖叫一声。   “怎么了哥?”   栖南头也没回,大步往前走:“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摔到了吧。”   朝岸宁还回头看,他隐约听到露台上的人在骂人,骂的还是他。   栖南拽着朝岸宁胳膊往前走,不让他回头。   “别看,别听……” 第21章 桌子底下勾缠   朝岸宁直接带着栖南离开了宴会会所,他知道栖南晚上没吃好没喝好,让司机开车带着他们去了美食街,找了一家桌子铺在路边的牛腩馆。   两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一人一碗牛腩面,吃得吸溜吸溜的。   朝岸宁又买了两碗糖水,吃完牛腩面,一人捧着一碗边吃边走,走到哪算哪。   大街巷尾,犄角旮旯,两个人手里吃的东西没断过,栖南吃不完的,朝岸宁接过去自己继续吃。   “你也不嫌脏。”栖南还是不习惯朝岸宁那么自然地接过他吃剩的东西,不自在地说了一句。   朝岸宁吃了一口栖南剩下的鱼蛋,又拿小时候的事堵他:“你以前还常吃我剩下的,小时候我饭量小,姥姥怕我吃不饱,总给我盛一大碗饭,我吃不完就给你吃,后来我窜个头儿的时候,你吃不完的就给我吃,不然浪费。”   朝岸宁总是拿小时候那些含义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亲密事说,栖南不再管他,他爱吃就吃。   朝岸宁带着栖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他们走路,司机开着车不远不近慢慢跟着。   三叔偶尔发信息问司机他们在做什么,司机远远拍一张两个人又说又笑的照片发给三叔景叔。   三叔景叔看看照片,异口同声说了声“般配”。   两个叔叔是看着朝岸宁从那段黑暗的日子过来的,知道朝岸宁心里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多厚,他们当然希望朝岸宁能得偿所愿。   但他们也看得出来,栖南对朝岸宁的宠溺,对他的好,都是亲哥对亲弟的意义。   白日里这座城市高楼林立,海港上停的船只跟对面的高楼一高一低相呼应,阳光底下一派和谐。   但到了晚上,又是另外一幅隐秘面孔,繁华跟丑陋并存,这边寂静,那边喧嚣,深夜的每一处黑里都埋着让人蠢蠢欲动的种子,你如果忍不住低头嗅上一口,是痴是醉是清醒是沉沦,全凭个人。   朝岸宁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话头跟栖南说,碰到关了门又好玩儿的店,就说白天再带他来。   路过一条很不起眼的街口,对面是一家西班牙风味餐厅,装修风格是满满异域风情的蓝黄红,鲜艳的颜色充满活力。   朝岸宁安静了,他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冲栖南要了根烟。   十字街口人来车往,路边的霓虹灯跟其他街口并没区别,静静立在路边,灯光昏黄。   栖南身上穿着西装外套,朝岸宁的外套放在车里,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他弯腰靠着栏杆抽烟,衬衫背后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衬衫下面塞在西装裤腰带里,劲窄的腰线浮得更明显。   有一瞬间,栖南觉得,关于夜晚的落寞,都被眼前的人吸走了。   朝岸宁变了样,变得模糊,变得不一样,变得不像个小弟。   这种感觉让栖南感觉很不舒服,像肺里闷了口水,压着肺泡,不能顺畅呼吸。   朝岸宁的注意力还在西班牙餐厅大门上,那之前还不是餐厅,而是一家高档会所,而会所地下,就是不见光的少年地下拳馆。   地下拳馆里打拳的,都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一天又一天,一开始还懵懂迷茫困惑痛苦善良的少年眼里慢慢染上杀意跟血腥,朝岸宁也不例外。   他身上的血腥味跟戾气,是这几年才慢慢被磨掉的,不能说被磨没了,是被他压在了角落里,他藏着呢。   但那晚对栖南的失控,被他压住的不受控的情绪还是蹦了出来,差点碾碎理智占了上风。   当年地下拳馆第一负责人被抓捕时拼死反抗,打伤两名警察后被当场击毙,第二负责人赖健逃了,后来主动自首,被判十年。   前几天朝岸宁听唐吉说,赖健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刑,算算时间,大概就快出狱了。   没关系,出来了也没关系,能让他再进去。   “小宁,小宁……”   栖南叫了他两遍才有反应,他顺着朝岸宁的视线,隔着人车望向对面的西班牙餐厅,问他:“你想去吃西班牙菜吗?”   朝岸宁吐了口烟,摇摇头:“不吃,味道不喜欢。”   “那我们走吧。”   车就停在路边,栖南感觉出朝岸宁情绪不对:“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   朝岸宁说了声“好”,他一根烟抽完还想抽,伸手冲栖南要,栖南拍掉他张开的手,不给他烟,说了句“没有了”。   “我刚刚都看见了,你兜里还有半盒呢。”   栖南掏出兜里的烟盒跟打火机,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摊开空空的双手:“现在没了。”--   朝岸宁还跟往常一样,表面上嘻嘻哈哈,饭桌上还会说几个笑话逗人开心。   三叔跟景叔能感觉到朝岸宁的反常,栖南也能感觉到。   栖南只以为朝岸宁是因为露台上的事,并没有跟西班牙餐厅联想在一起。   那晚露台上的事,还是传到了导演的耳朵里,毕竟是他的生日宴上,他听说后立刻撤掉了男二叶文成,定了另外一个他更中意的青年演员,本来这个角色就是有人硬塞给他的。   叶文成丢了角色,转头就找金主诉苦。   金主齐宏富最近正想找柯景谈一个游乐场的项目,港城谁不知道柯景跟朝三的关系,但柯景那头一直约不出来,他想找朝三又没有机会,朝三早就以休养身体为由,拒绝了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   齐宏富没了办法,就想从朝岸宁这头入手,然后通过朝岸宁把项目计划书递给柯景,可他这边还没跟朝岸宁拉近关系,自己的人先得罪了他,出了这档子糟心事儿。   床上听完小情儿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诉苦,齐宏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狠狠甩了床上那个没脑子的男人两巴掌,光有脸没有脑子,只会死得更快,立刻让他滚了。   齐宏富不想放弃,为了赔罪,特意组了场小局,邀请了朝岸宁跟栖南。   饭桌上齐宏富说尽好话,但一提到想跟柯景合作的事,朝岸宁都圆滑地敷衍过去,说自己只是个小辈,真插不上话,就是不松这个口,但也不咬死说不行,故意吊人胃口。   本来这个项目合作不算什么,景叔放手工作上的事,也是想多陪陪三叔而已,真想合作,后面也不需要景叔亲自出面,现在就是朝岸名一句话的事儿。   饭桌上没有结果,饭后齐宏富又支了张麻将桌,拉着朝岸宁说放松放松,好好玩两把。   开局之前,朝岸宁拉着栖南单独在走廊拐角说了会儿话。   “哥,你也看到了,如果待会儿打麻将输了,姓齐的估计会让我跟景叔开口,所以一会儿我一定要赢。”   栖南还不了解他们商业合作上的道道,他说:“如果不想打牌,你直接走就好了,不用勉强自己。”   朝岸宁有些为难:“你也知道,生意场上不能只看自己心情,有时候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齐家以前跟景叔都是合作关系,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脾气行事,让景叔为难。”   “那怎么弄?”   “我待会儿给你递信号,你给我喂牌吃。”   栖南:“怎么递信号?”   “我在桌子底下踢你一下,你给我喂条,我踢你两下,你给我喂筒,我踢你三下,你给我喂万。”   “……行。”   栖南打麻将也挺会,姥姥逢年过节就在家里支麻将桌,带着一群老姐妹在家里打牌,有时候三缺一,就让他或者方言上桌陪着打。   为了姥姥跟她们那些老姊妹高兴,栖南经常故意顺着她们的口打,喂牌他是熟练的。   但是他那点牌技,糊弄糊弄老太太可以,对付这些混生意场上的老油条还不够道行,朝岸宁要是能给他信号,那就好办多了。   麻将桌上栖南坐在朝岸宁对面,齐宏富坐在栖南下家,上家是齐宏富的副手,上来陪场的。   头几圈下来,朝岸宁没给栖南信号,不用栖南喂牌,他自己手气好,自摸胡了两把。   栖南为了方便朝岸宁给他递信号,桌子底下的腿还特意往对面伸了伸。   从第四圈开始,朝岸宁桌子底下的脚就一直没老实过,轻轻踢了踢栖南小腿一下,像是挠痒痒。   栖南会意,稍微在心里算了算牌,出了张三条,下家齐宏富刚想吃一口,就听到朝岸宁说了声“碰”。   朝岸宁又在桌子底下踢了栖南脚踝两下,栖南出了张六筒,下家要碰,朝岸宁直接推牌,胡了。   牌局过了一半,朝岸宁的脚不仅踢,后来他的脚尖几乎没离开过栖南小腿,需要的时候踢一下,不需要的时候就紧紧贴着。   中间栖南想把腿收回来一些,因为朝岸宁的脚一直贴着他小腿,他实在没法专心玩牌。   但栖南往后退一分,朝岸宁的脚就往前追一分,栖南退两分,他就追两分。   栖南彻底不退了,朝岸宁心情好,麻将桌下的脚尖隔着西装裤,在栖南小腿内侧上下勾了勾。   这个动作太不对劲太暧昧,栖南后背一僵,整个人都端正坐好,抬头看向对面的朝岸宁,之前说好的是踢,现在这么蹭他小腿算怎么回事?   朝岸宁不看他,脸上风轻云淡,认真的眉眼好像只关注自己眼前的牌局,桌子底下暗潮汹涌你追我逐的脚不是他的一样。   栖南被他连勾带缠弄得心神不宁,注意力也不在牌上。   最后他也彻底看明白了,齐宏富现在是有求于人,自然会把今晚宴请的主角伺候好,当然是朝岸宁怎么高兴怎么来,又怎么会真的去赢朝岸宁。   这一桌四个人,有三个人都在有意无意给朝岸宁喂牌。   栖南心里那个气,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后面他想把腿彻底收回来。   朝岸宁感觉到栖南要离开,干脆直接缠上他脚踝,脚尖紧紧勾得他不能动弹,他们中间拉扯大了,碰到了另外两个人。   齐宏富是不吱声的,对面的副手没有眼色,还问了一声“谁踢我”?   “抱歉……”朝岸宁嘴里的抱歉丝毫不走心,因为他的脚还勾着栖南不放,他指了指刚刚有人打出的一张幺鸡,笑得见眉不见眼,“刚刚谁出的幺鸡,我胡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六一快乐呀~挨个儿贴贴~ 第22章 小宁,听话   “今晚吃饱了吗?”   “一脚喂条两脚喂筒三脚喂万,怎么不撑死你。”   “我回去看看,我腿要是被你踢青了,你腿也别想要了。”   朝岸宁桌子底下爽了,一路上都是任打任骂,回到家进了门俩人还你一嘴我一嘴斗着。   三叔问他俩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栖南不好意思说,只说朝岸宁是晚上吃撑着了。   栖南面上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像哥们儿之间开玩笑一样,把这一晚上桌子底下胶着在两人腿上勾勾缠缠的热度跟尴尬化解掉,只说成是兄弟俩之间的玩笑,这样就能蹭掉几层暧昧痕迹。   一回房间,栖南直接进浴室洗了把脸,等他抬头看向镜子,刚刚脸上的无所谓已经不见了。   眼睛里灌了水,一眨就发涩。   跟朝岸宁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栖南发现朝岸宁就越没规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勾他一下扯他一下,不让他安生。   栖南不知道自己装傻充愣这招儿还能用多久,如果没有朝岸宁喝醉之后那一抱,他还可以继续装傻充愣,现在就显得有些刻意。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栖南又往脸上浇了两捧凉水,洗澡的时候特意专注在被朝岸宁踢了一晚上的小腿上,可是他洗了半天,还是洗不干净覆在腿上的那阵麻,还越洗越麻。   越洗栖南心里越来气,低低骂着,朝岸宁你个小王八羔子,好好当他小弟不行吗,还跟小时候一样,兄弟俩有事儿就说事儿,哪怕睡一张床上都不会尴尬。   怎么就变了味儿,怎么就盯上他不放了?   朝岸宁忙了几天,那晚的麻将他搓的开心,齐宏富的项目很快定了下来。   那之后就多了一个传言,说朝岸宁身边已经有了人,朝岸宁对那人很上心,这件事在港城上流圈层慢慢传开。   当然了,栖南不知道,他从来不关注这些。   朝岸宁忙完手头上的工作,空了几天时间跟栖南拍照。   拍照的地方都是朝岸宁选的,也都是他熟悉的地方,清晨响着汽笛的港口,深夜里不见头不见尾的长巷,晴天洒满阳光的楼顶,雨天风里摇曳的轮渡……   这一次栖南给朝岸宁拍照,只把他当成要拍的对象,不是弟弟,不是跟他表白的男人。   朝岸宁只是他镜头里,需要他用光影定格的男人。   对着取景框看久了,朝岸宁那张脸在栖南的眼睛里慢慢变得陌生。   朝岸宁长大后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故事性很强,栖南甚至不需要跟他多说什么,就能拍出一张十分满意的人物照。   其实栖南心里还有一套想要拍,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他想拍一套朝岸宁的人体彩绘图,但是那需要用特殊颜料直接在朝岸宁皮肤上画彩绘图案。   人体彩绘图案栖南都已经画好了,就在他电脑里存着,灵感来源是那晚他们的视频电话,他看见了朝岸宁身上疤。   时间意味着裂缝,关于朝岸宁的那些时间裂缝,里面填着他不知道的伤疤。   只是如果要在身体上画彩绘,那就必须要脱了衣服才行,栖南电脑里关于朝岸宁的那身彩绘图案偏偏还是全身的。   如果没有他离婚后的那顿糊涂酒,栖南还可以大大方方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把朝岸宁当小弟拍。   现在不一样了,想了几天,栖南还是放弃了心里的想法,站在摄影师的角度,他觉得拍不成那套图有些遗憾。   “哥……拍完了吗?”   朝岸宁站在港口边冲栖南挥手,他身后是个废弃港口,边上停着几条旧船,被时间暴雨不断侵蚀拍打,现在只剩下灰扑扑的破败模样,天阴着,头顶也是灰扑扑的,唯独中间笼着的那个人又鲜又明。   栖南又捕捉了几个镜头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拍得手指都僵了,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活动了几下手腕手指,站在台阶上伸伸胳膊动动腿。   “栖南……”   朝岸宁喊他,栖南立刻抬起眼。   离开了取景框,朝岸宁又变回了他的小弟。   “叫哥。”栖南纠正他。   “哥……”朝岸宁笑了,改口叫哥。   栖南站在高台阶上,朝岸宁走过来,栖南在他头顶上摸一把:“乖一点,小弟。”   朝岸宁说:“我一直很乖。”--   朝岸宁说自己很乖,他也确实乖了几天,乖乖配合栖南拍照,没再开过玩笑,没再说过出格的话,也没做过让人拿不准的挠人事儿,让他叫哥就叫哥,不再栖南栖南的喊。   栖南拍得不算尽兴,但也可以了。   栖南来了这么多天,想拍的照片拍完了,朝岸宁的三叔跟景叔他也见过了,他得回去。   他要走的事,拍照的最后一天跟朝岸宁提过一嘴,那天风大,朝岸宁当时没吱声,栖南也不知道朝岸宁到底听到了没有,他就当他听到了。   回去的机票是栖南自己订的,临走之前在饭桌上又跟景叔跟三叔说了。   栖南先敬了三叔景叔两杯酒,又给自己跟朝岸宁倒了一杯。   朝岸宁听说他要走,没端酒杯,只是看着他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我前天就说了,你没听见,现在不正在跟你说。”   三叔看看栖南,又看看朝岸宁,两个人面对面,一人举着酒杯,一人肩膀绷着,就那么互相僵持着。   栖南手一直举着,朝岸宁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不放。   栖南的意思:哥给你敬酒,你还能不喝吗?   朝岸宁的意思:你想走,你不跟我说,我不想你走,所以我不喝。   还是景叔打破僵局,举起酒杯跟栖南碰了碰:“不再多玩儿两天?”   栖南喝了口酒说:“出来快20天了,回家陪陪爸妈,陪陪姥姥姥爷。”   “对,是要回去陪陪。”   柯景说着,在桌子底下捅了捅还死死盯着栖南的朝岸宁:“愣着干什么,喝,明天早上送你哥去机场。”   朝岸宁收回视线,他这段时间天天都跟栖南在一起,两个人几乎没分开过,他的意识里已经形成了他会跟栖南天天在一起的假象,一时忘了,他们还是哥俩儿。   再说了,栖南要回去,又不是见不着了,他可以再去找他就是了。   栖南半夜醒了一次,他睡不着,爬起来下楼在院子里抽了根烟。   他站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二楼朝岸宁的卧室,朝岸宁卧室开着灯,里面拉着一层薄窗纱,看不见里面的人。   栖南上楼后心里有些发堵,还有些莫名发慌,他敲了敲朝岸宁房门,没人应声,他转身想走,又听到房间里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磕到的声音。   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声,栖南握着门把手试着拧了一下,朝岸宁没锁门,门开了。   闷闷的呜咽声最先冲进栖南耳朵里,栖南站在门口看不见卧室里的人,快步往里走,还没到床边,就被大床上的那一幕震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朝岸宁穿着一身黑睡袍躺在床上,两条腿不停蹬着床单,他脸上蒙着一件黑色外套。   那件外套是栖南的,下飞机后他嫌太热,脱了外套,朝岸宁随手接了过去。   港城天热,这些天栖南一直不需要穿外套,所以他没发现自己外套不见了,没想到外套还在朝岸宁那。   朝岸宁脸上不仅蒙着外套,外套上面还压着枕头,朝岸宁两只手死死抓着枕头两边,用力捂着自己的脸。   窒息感持续了很久,憋得朝岸宁手臂肌肉像满弓的弦,手背上的筋看着都快断了。   露在外面的只有湿漉漉的头发,枕头都被朝岸宁身上的汗湿了一大片,他头抵着床头,刚刚栖南听见的那声响,应该是朝岸宁的头撞到了床。   求生的本能下,朝岸宁不停挣扎,胸口用力往上挺着,后背是悬空的。   栖南说不出来自己现在的感觉,好像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他头顶,他一把掀开朝岸宁捂在脸上的枕头跟那件黑外套。   朝岸宁贪婪地用鼻子吸着氧气,嘴还紧紧闭着,死死咬着一条蓝色条纹领带。   领带也是栖南的,他从栖南脖子上解下来的。   如果说刚刚看到朝岸宁用枕头捂自己的脸,栖南心里还都只是气,但看着朝岸宁咬着他的领带,心脏就跟被人拿钝刀子剜了一大块。   不管此刻床上那个近乎自残行为的朝岸宁对栖南来说有多陌生,那都是他以前疼了那么多年的人。栖南心疼。   “你要把自己憋死吗?”栖南想扯掉被朝岸宁咬住的领带,但他扯不下来,朝岸宁咬的太用力。   堵在耳朵里的嗡鸣慢慢消散,朝岸宁慢慢睁开眼,等他看清栖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冲栖南动了动手指,因为没有力气,想抬手都抬不起来,牙还死死咬着领带,一直在用力呼吸,鼻子两边不停鼓着。   栖南蹲在床边,视线跟朝岸宁平齐,在他因为缺氧涨红的脸上摸了摸,明明朝岸宁满脸满头都是汗,栖南手上的触感却是冰凉一片。   他在朝岸宁眼里看见了后悔,朝岸宁应该是不想让他看见刚刚那一幕。   如果他刚刚不进来,朝岸宁想什么时候松手?朝岸宁什么时候会放过自己?栖南越想越怕。   “松口……”栖南摸了摸朝岸宁眼尾,指腹贴着他的眼皮轻轻摩挲几下。   朝岸宁闭上眼,动了动脖子,脸颊在栖南手心里蹭了蹭。   “哥……”朝岸宁还咬着领带,喊的一声哥几乎没有声音,碎得听不见。   “张嘴,小宁,听话。”   栖南的声音太温柔,也太有蛊惑力,朝岸宁愿意听他话,他会听他话,慢慢张开嘴。   等栖南从朝岸宁嘴里抽走那条已经破烂的领带,又发现朝岸宁把自己咬出了血,不知道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咬破了舌头。   栖南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漱了漱口,等他把嘴里的血吐干净,又给他检查了一下。   “张嘴,我看看哪里出血了。”   朝岸宁没了理智,他只听栖南的话,栖南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所以乖乖张开嘴。   咬破的是舌头,偏后一点的侧面位置,栖南说去找药给他上药。   朝岸宁拉住栖南手腕,说了声“不用药”。   这次能听见他的声音,又沙又哑。   朝岸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清醒之后就一直坐在床边,头耷拉着,除了呼吸,什么声音都没有。   栖南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现在叹气的次数比前面三十年叹的还多。   “我过几天再走,等你舌头好点之后。” 第23章 你把衣服穿上   关于窒息感,朝岸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瘾的,也许是从地下拳场,赖健惩罚他逃跑,把他的头一次次摁进泳池里,一直把他溺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空白到最后,他就能看见栖南,栖南总是笑着看他,摸摸他的头,一声声叫他小宁小宁。   栖南还会冲他伸出手,让他回家,栖南说会在家里等他。   看见栖南,他就想好好活下去。   被三叔接回家后,朝岸宁自己偷偷在泳池了试过几次,有一次被三叔发现,三叔把家里的泳池连带浴缸一下子拆了个干净,泳池填平,弄了个小花园,楼上楼下所有浴室里的浴缸全都砸了,连片碎瓷片都没留。   今天晚上,朝岸宁一开始没想用枕头捂自己,栖南的那条领带他藏了很久,总是睡觉之前拿出来,有时候一圈一圈绕在手指或者手腕上玩儿,有时候会戴在自己脖子上,勒紧再松开,乐此不疲。   睡觉前,朝岸宁只是咬着栖南的领带,脸上盖着栖南的外套。   他觉得不够,他还是看不见栖南,最后两只手慢慢摸到枕头,压在外套上,用力捂住自己的脸。   这次他看见栖南了,栖南就站在他床边,不是幻觉,是活生生的栖南。   幻觉里的栖南会冲他笑,眼前的栖南不笑,眼睛都是红的。   舌头疼麻了,朝岸宁一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刚刚吓着栖南了,抓着栖南的手不松,半天之后才说了句“我没事儿南哥,你别担心”。   朝岸宁出了一身汗,手心里都是湿漉漉一层,栖南也蹭了一掌心的潮气。   枕头床单也湿了,房间里空调冷气开得也大,栖南让朝岸宁起来再去洗个热水澡,还得换一套新的床单被套。   现在的朝岸宁,像个温顺的小猫,栖南只要不走,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朝岸宁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栖南正在帮他换被套,他擦了擦头发跑到床尾帮忙扯着被角,两个人手忙脚乱换好铺好。   朝岸宁不让栖南走,栖南坐在床沿边,后来困得厉害,也歪在了床上。   栖南上半夜梦到了朝岸宁小时候的事,朝岸宁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次莫名其妙生了次病。   朝岸宁总是做噩梦,还连着发了几天高烧,清醒的时候也不认人,总闹腾,尤其在晚上,谁哄都没有用。   朝岸宁妈妈以前是个医生,但她也不确定朝岸宁到底是怎么了,带着朝岸宁去医院查血验尿化验,医生说发烧是因为病毒感染,夜里闹人可能是因为发烧身体不舒服。   医院开了一堆药,朝岸宁吃了药也不好,反反复复发烧。   老一辈的人,总是信点儿什么,隔壁大院儿一个奶奶说家里亲戚有人会跳大神,把亲戚叫来给朝岸宁看了看,跳大神的说孩子太小,夜里碰见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   朝岸宁妈妈问:“那怎么办?”   跳大神的说:“没事儿,我给他弄弄就好了。”   朝岸宁爸妈是不信这些的,先是问了问方法,听说不需要在朝岸宁身上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就同意了。   院子里架了个火盆,跳大神的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嘴里呜呜泱泱不知道念叨什么,围着火盆跳了一通,又给朝岸宁弄了个香灰护身符戴在脖子上。   栖南高中住在学校宿舍,一开始不知道朝岸宁病了,一周才回来一次,一次在家待一天半,周五晚上一回家,大院儿里乌烟瘴气,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趴在朝明生肩膀上的朝岸宁已经睡着了,听到栖南声音又醒了,张手就要找栖南。   生了病的朝岸宁比平时黏人一百倍,他打小身体就好,老话说野孩子抗造,病痛不找野孩子,这次朝岸宁活脱脱瘦了一大圈儿,他本来就瘦,现在是皮包骨头。   冬天天冷,栖南抱住朝岸宁,敞开自己羽绒服把朝岸宁兜在自己怀里,不用摸他额头都能感觉出朝岸宁体温偏高。   晚上朝岸宁要跟栖南一起睡,朝岸宁妈妈还是担心,怕他夜里再发高烧,栖南让她放心,说晚上他照顾朝岸宁。   姥姥也让朝岸宁妈妈放心,说没事儿,夜里听到动静再过去喊他们就行,反正离得近。   也是奇怪,朝岸宁拱在栖南怀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好了,不再发烧也不再闹人,活蹦乱跳能吃能喝,一回家就往厨房里蹦,结果摔了个屁股墩儿,把他爸刚做好的鸡蛋面条掀翻在地上。   他爸又要揍他,满院子追着他打。   隔壁老太太来看朝岸宁,看他好了,已经能满院子乱窜了,说是跳大神的管用。   朝岸宁自己不觉得,他脖子上的香灰符他早就摘了,他说是他哥抱着他睡了一晚上把他治好的。   栖南那晚几乎没合眼,一会儿摸摸朝岸宁头,热了就给他擦汗,冷了就把被子裹严实一点。   朝岸宁睡着之前,栖南还自己嘟囔:“皮小子,怎么突然生病?”   朝岸宁听见了,往栖南怀里钻了钻,手脚一起扒着栖南,还得让栖南用胳膊圈着他才行。   姿势妥了,朝岸宁睡得舒服。   他说:“想南哥,想南哥想的。”   栖南笑了,揪着他鼻子:“你就皮吧,你爸妈说你晚上闹人,怎么个闹法?”   朝岸宁闭着眼,老老实实趴在栖南怀里,又用头拱了拱栖南胸口说:“不闹你,南哥晚安。”   后半夜的梦又太累人,栖南梦到自己在林子里走,腰上突然缠上一条全身黑青有碗口那么粗的大蛇,死死勒着他腰不松,他怎么都扯不下去,他越想把腰上的蛇揪下来,蛇在他身上缠得越紧。   等他醒了才发现,他腰上缠的哪是蛇,分明是朝岸宁的手臂。   朝岸宁睡着了,力气死大,一条胳膊就把他整个人都箍得紧紧的,动弹一下都难。   朝岸宁还没醒,栖南慢慢掰开朝岸宁手指。   朝岸宁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在了,伸出手还想把栖南搂回来。   栖南已经先从床上跳了下去,跑了。   栖南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还不到七点。   三叔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栖南进去帮忙。   家里虽然有阿姨,但三叔景叔平时习惯自己做饭吃,栖南经常给他们打打下手,偶尔露两手,味道跟三叔景叔做的菜没法比。   景叔平时早上喜欢睡懒觉,早餐一般都是三叔做。三叔正在煎鸡蛋饼,要往外盛,看栖南进来了,让他帮忙拿个盘子。   栖南找出盘子接住鸡蛋饼:“三叔,我想问您件事儿。”   “你是想问小宁吧。”鸡蛋饼盛出来,三叔端着锅去水池里洗。   “嗯,”栖南直截了当,“三叔,小宁有没有看过医生?”   三叔“嗐”了一声,说:“这些年,他看过的医生不少,骨科,脑科,牙科,精神心理科……小宁现在,好多了。”   光是听着三叔嘴里数着那些医生,还有三叔那句无奈的“好多了”,栖南心里就不好受。   “小宁到底怎么了,他跟以前……”栖南不知道怎么形容,端着盘子站了半天才继续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三叔刚想开口,朝岸宁出现在厨房门口,打着哈欠接过栖南手里的餐盘,端上餐桌又折回来。   “哥,你早上几点起的?我睁开眼发现你不在床上。”   朝岸宁一句话,三叔立马回头看看他俩,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朝岸宁这臭小子不赖,这么快就把栖南拐带到床上去了,有他当年的风范。   三叔打量的视线实在太直接,栖南都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欣慰,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叔离开厨房,只剩朝岸宁跟栖南两个人,朝岸宁知道栖南想问什么。   “哥,你知道我这人,磕着碰着了,在别人面前没什么,就爱跟你撒娇耍赖,但是有些事都过去了,我也都忘了,你也别问了,行吗?”   他说忘了是假,不想提是真。   那些痛苦不堪的,他很想从自己脑子里剜出去,偏偏他记忆太好,什么都忘不掉。   三叔锅里还煮了杂粮粥,栖南找出碗盛:“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栖南观察了朝岸宁一整天,朝岸宁白天表现得很正常,没事儿还能跟他扯皮,东拉一句西拉一句没个正形。   但是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栖南心里总是不踏实,他不放心朝岸宁。   晚上十点不到,栖南想着朝岸宁这个点肯定还没睡,就想去看看他。   栖南敲朝岸宁房门,这次还是没人应。   栖南心脏一跳,急得他又一把拧开朝岸宁房门,直接冲了进去。   今晚的震撼不小于昨晚,不过朝岸宁没咬领带,也没用枕头捂自己。   朝岸宁刚洗完澡,身上什么都没穿,胸口的水珠还没擦干净,手扶着浴室门框,整个人赤条条站在栖南面前。   “哥……”朝岸宁丝毫没有要遮掩自己的意思,还慢悠悠擦着身上的水,笑眯眯喊他哥。   摄影师天生有双擅长发现美好的眼睛,栖南也不例外,他喜欢这个世上一切好看的东西。   光影线条,色彩形态,自然,动物,当然也包括人的身体。   朝岸宁的身体比例,是栖南见过的最好的,但他的注意力不在朝岸宁的身体比例跟完美的肌肉上。   栖南的眼睛自动被朝岸宁腰上的纹身吸了过去,太显眼了,一段只有骨头的蛇从朝岸宁腰后缠到前面,蛇骨是青黑色,还泛着不一样的光泽,蛇头上那俩绿眼珠子十分精神。   朝岸宁手指顺着腰侧的蛇骨一直往前滑:“哥,你知道我的纹身是谁给纹的吗?”   栖南下意识顺着他问:“谁?”   朝岸宁的手指停在贴着他小腹的蛇头上:“是不止刺青店,老板裴仞。”   裴仞,栖南当然知道,不光知道,他还很熟悉,不止刺青店的老板,也是当年给他纹身的那一个纹身师。   裴仞的技术没得说,那条骨蛇栖南只看见了朝岸宁腰前的一小部分,就能感觉出那条骨蛇的攻击性,还有迷惑性。   尤其是蛇头上那双绿幽幽的眼,栖南被那双冒绿光的诡异眼睛吸在原地,都忘了朝岸宁现在没穿衣服。   蛇头再往下……再往下栖南立刻收回视线:“……你把衣服穿上。”   朝岸宁慢悠悠擦干净头发上的水,找出内裤穿上,浴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带子都不系,还安慰有些尴尬的栖南。   “哥你别不好意思,哥俩儿怕什么,小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洗澡呢,睡都睡了那么多年。”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明天周四不休息,补更昨天的…… 第24章 记得清清楚楚   朝岸宁说了追栖南,不是润物细无声,他等了那么多年,能控制住自己不吃了栖南已经是很不容易。   现在他就跟个变色龙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栖南面前突然变个色,不让栖南省心。   但他也不敢太放肆,他怕真把栖南吓走。   栖南让他把睡袍穿好,朝岸宁听话,把睡袍带子系上,前面衣襟也板板正正理好。   栖南看他状态心情都还不错,应该不会半夜再用枕头捂自己,说了句让他早点睡,转身就走。   “哥,”朝岸宁叫住栖南,“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你想怎么过?”   朝岸宁不提醒,栖南都快忘了自己生日,以往他的生日都是中午在姥姥家,他爸妈,方言跟桑奕明都在,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到了晚上,他就跟李凌赫俩人单独过。   如果碰到生日的时候他在外面拍照,那就不过了,栖南是个对仪式感要求不是很强的人,对过生日这种事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就是长了一岁,年年都长一岁。   有人给他过那就过,没人也无所谓。   栖南刚想说生日前他得回去,朝岸宁就截住了他的话头:“年前这几个月我这边工作多,你过完生日再走吧,今年我陪你过。”   怕栖南不同意,朝岸宁又说了几句。   “我们很久没一起过生日了。”   “小时候都是一起,吃蛋糕,许愿。”   “过完生日再走吧,哥。”   栖南答应他过完生日再回去,出了朝岸宁卧室,他还想着,以后可别随随便便进朝岸宁卧室。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还嘀咕,睡觉也不知道反锁卧室门。--   唐吉在外面野了不少天,朝岸宁越来越忙,挂了视频会议算算日子,给他这么多天假,应该够了,他这头要用人,也该让他回来了。   刚准备给唐吉发信息,唐吉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朝哥,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唐吉说完还在那头呸了一声,听起来肺都要气炸了。   “赖健。”朝岸宁不用多猜,他已经知道了,赖健今天出狱。   “是赖健,他今天出来了,他以前的一群小弟今天接他出狱,你猜他们今晚在哪里聚餐?”   唐吉着急,不等朝岸宁猜,自己直接说了:“他们在那家西班牙餐厅聚餐,妈的,他们还在那家餐厅里追忆往昔,我刚刚跟着他们进了餐厅,他们在包厢里,吃三个小时还没结束。”   朝岸宁立马说:“你别冲动,别跟着他们了,你今晚不是跟女朋友约会吗,怎么还碰上赖健了?”   姑娘已经答应跟唐吉处对象,这几天唐吉飘到了天上,前几天唐吉天天给朝岸宁发追人进度,现在每天给朝岸宁发信息秀恩爱。   两个人约会,吃饭,看电影,买了对戒,什么都发给朝岸宁看看,临了还给朝岸宁发个加油的表情包。   朝岸宁十分理解热恋中的人忍不住分享欲,但是他看着就来气,他这头什么进展都没有,唐吉倒好,还天天刺激他,好几次他都差点儿拉黑唐吉。   个傻缺,朝岸宁还在心里骂过,一点儿都不考虑他老板的心情跟处境,只知道单方面输出。   “我刚我把媳妇儿送回家,回去路上就碰见了赖健他们。”   “啧……”这才几天,媳妇儿就叫上了,朝岸宁嫉妒,但现在不是嫉妒的时候。   他让唐吉回去,不让他跟赖健起冲突。   唐吉往包厢看了一眼说:“赖健不认识我。”   “他不认识你也别跟着他,赖健手很黑,赶紧回去,”朝岸宁催他,“明天赶紧回来上班,赖健那边你别管,听我的。”   唐吉一直在餐厅里没走,晚上虽然跟女朋友吃的饱饱的,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两个菜,自己慢慢吃。   他想等着赖健聚餐完,跟着赖健摸透他住的地方,过几天他再找几个人,往赖健头上套个麻袋,拖到胡同里狠狠揍一顿,先给朝岸宁出出气。   朝岸宁怕的就是这个,唐吉性子急,容易冲动,他怕他出事。   唐吉是在楼梯拐角打的电话,朝岸宁让他回去,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听朝岸宁的话,想着结完账就回家睡觉。   结果他刚挂了电话走出楼梯拐角,就被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谁,想干什么?”唐吉往后退了半步。   “这话我们想问你,你是谁?”站在最中间,发茬几乎贴着头皮的男人就是赖健,一脸横肉凶相,浑身酒气,“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你想干什么?”   朝岸宁不放心,再给唐吉打电话,唐吉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他怕唐吉急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不听他的,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他刚把车开出院子,景叔三叔还有栖南三个人散步回来了。   他们三个出门前想叫朝岸宁来着,朝岸宁要开视频会议,就没跟他们一起去。   车刚开出大门,三叔招手把他拦住。   “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三叔把栖南拉到副驾门边:“自己出去玩儿多没意思,带着你哥一起去。”   朝岸宁不想让栖南跟着他一起,但是三叔已经拉开车门,把栖南推了上去,又快速给他们关好车门,催着他快走。   朝岸宁只好踩着油门往前开,跟栖南说:“我去找唐吉,他可能跟人起了争执。”   “有段时间没看见唐吉了,他怎么了?”   “碰到个以前就结过梁子的人,唐吉容易冲动。”朝岸宁没提赖健。   车停在西班牙餐厅门口,朝岸宁让栖南在车里等他,自己下车进了餐厅。   餐厅工作人员正在跟唐吉说话,听起来是让唐吉赔钱,唐吉正在讨价还价。   赖健那头人多,他们还都喝了很多酒,他们发现唐吉一直跟着他们,把他堵在楼梯口,想把唐吉直接拖出餐厅再问他。   唐吉不傻,知道自己一旦被他们拖出餐厅,一定没好果子吃,所以他一路上又挣扎又叫,闹起来还砸了餐厅里的东西,引来了餐厅老板跟安保人员。   唐吉砸了东西,说私了,老板让他赔偿。   赖健他们就在餐厅里守着唐吉,唐吉看他们不走,故意拖延时间跟老板扯皮,一直在跟老板还价。   “一个花瓶要五千,你怎么不直接抢,城隍庙门口摆摊的二十块钱一个,五千块钱我给你买一摞回来。”   “唐吉……”朝岸宁喊他一声。   唐吉看朝岸宁来了,给他使了个颜色,提醒他赖健就在旁边坐着呢。   朝岸宁早就看到了赖健,先走到唐吉身边,问清前因后果,心里说唐吉还算有脑子,替唐吉付了钱,扭头往赖健那桌看了一眼。   既然都已经看见了,没有不叙旧的道理。   几年不见,朝岸宁已经大变样,赖健都不敢认了,朝岸宁虽然笑得一脸和善,但全身气场都带着压迫性,他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都无法把以前被他碾在脚底下的小孩儿,跟眼前这个眉峰锐利带着上位者威压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但很快,赖健就不怀疑了。   以前朝岸宁才十几岁,就是所有孩子里最难收拾的那一个,当时就有人说过,笼子里的野狗,千万别给他出去的机会,一旦他有了翻身的可能,他就一定会回头,用他的獠牙把他们都给撕碎咬烂。   当时老大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当场就把朝岸宁的牙生生打掉了三颗。   没了牙,看他还敢咬谁?   “赖总,好久不见啊。”朝岸宁笑着张开手,大步走过去,好像多热情一样,大力拥抱赖健,拍着他后背,“出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朝岸宁一靠近,赖健心里就开始莫名发怵。   但他还算镇定,他人多,他怕什么?皮笑肉不笑说:“朝总,现在不一样了,没想到还记得我。”   朝岸宁笑着说:“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朝岸宁脸上的表情伪装得好,别人看不出来,唐吉却能看明白,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第25章 不是哥,是男朋友   朝岸宁跟赖健一起出了餐厅,朝岸宁身边跟着一个眼睛里冒火的唐吉,赖健身后是几个醉醺醺的小弟。   栖南看他们出来了,把车窗降下来:“小宁,唐吉,事情解决完了吗?”   朝岸宁心情到底好不好,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栖南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朝岸宁虽然跟旁边的男人勾肩搭背,但那人肯定不是朝岸宁的朋友,相反,朝岸宁跟他应该有仇。   听到声音,朝岸宁跟赖健同时抬头。   朝岸宁他不敢认,但是一眼就认出了栖南,朝岸宁当年钱夹里藏着的那张照片里的人,就是此刻坐在车里的那个男人。   朝岸宁在地下拳场的时候,一开始把钱夹里的那张照片藏得很好,没人知道,后来一场比赛他赢了,自己偷偷在屋子里看照片。   朝岸宁看得太认真,没听见脚步声,等他站在他身前,问他照片里的人是谁,朝岸宁猛地抬起头,把照片收好放回钱夹,又把钱夹揣进兜里,说是他哥。   “想你哥了?”   朝岸宁手指用力抓着木椅,椅子上的木刺扎进手指里也感觉不到疼,他只是执拗地又问了一遍:“我打满2场比赛,就能出去,是真的吗?”   那场比赛虽然朝岸宁赢了,但他的对手也是个狠人,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上了,地下拳场里的比赛可不是那么讲规矩,打得越狠,打得越凶,打到见了血,那些看客才会越兴奋。   对手比朝岸宁大三岁,光身高体型就完全碾压他,前半场朝岸宁只有挨揍的份,毫无还手机会,后半场朝岸宁摸透了对方的弱点反击成功。   下场后朝岸宁脸上青青紫紫一片一片,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眼缝,嘴角都是血,咽口唾沫满身都是腥甜的血气。   那晚大部分人都压对手赢,但没想到朝岸宁这匹黑马硬是反转了局面,他们大赚,赖健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笑着拍拍朝岸宁这棵小摇钱树的脑袋:“当然是真的,你跟我说说,比赛打完之后想干什么?”   朝岸宁动了动脖子,甩开摸着他头顶的手说:“出去找我哥。”   “好,只要你打满两百场比赛,你就能出去找你哥了。”   他每次跟朝岸宁都是这么说,虽然话是笑着说的,但是脸上的表情全是嘲讽,嘲讽他的愚蠢跟天真。   朝岸宁后来明白了,哪怕他打满了2场比赛也出不去。   他一次次逃跑,又一次次被赖健抓回去。   朝岸宁说那张照片里的人是他哥,他要出去找他哥。   一开始赖健信了,真以为照片里的人是他亲哥,后来才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哪是哥?明明是少年的心里人。   少年心里越是汩汩冒血,对那人的执念也就越深。   所以,想要拿捏朝岸宁,有时候光凭那张照片就够了。   他大哥说,给他希望,不停地给他希望就行,就像驯最野的狗,不能喂太饱,但也不能少了能牵住他鼻子的骨头味儿。   赖健喝了不少,脑子一麻,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声音轻佻戏谑:“行啊朝总,真把你哥弄到手了。”   朝岸宁眼底闪过想杀人的光,笑也变深了,拍拍赖健肩膀说:“托赖总的福,今天就不送你们了,回头我们再好好叙旧……”   赖健心里咯噔一下,酒醒了一半,知道不该提他哥,他当然不会以为朝岸宁真想跟他叙旧,但也没想到朝岸宁现在不找他麻烦。   说不出来原因,他刚刚看见朝岸宁的第一眼就开始怕他,又想起以前他们说过的,朝岸宁一旦有机会,就会把他们咬碎撕烂。   而且,他刚刚在餐桌上就已经知道了,朝岸宁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真想弄他易如反掌。   在朝岸宁反悔动手前,赖健立马带着身后的一群小弟走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   朝岸宁跟唐吉上了车,唐吉骂骂咧咧半天,还对着窗外赖健他们的背影吐了两口唾沫。   栖南问驾驶座准备开车的朝岸宁:“刚刚那几个人是谁?”   后排的唐吉先骂了一句才说:“几个要死的傻逼。”   栖南扭头看还在骂娘的唐吉:“你刚刚跟他们起冲突了?”   “差一点儿,他们人多,要拖我出去,我砸了店里的花瓶跟几个盘子,被餐厅老板拽住了,才没被他们拖出去。”   “他们为什么要拖你出去?”栖南又问。   “他们……”   “唐吉,”朝岸宁打断唐吉的话,“我先送你回家。”   唐吉在气头上,朝岸宁一打断,眼珠子往栖南身上转了转,没再继续说话。   等朝岸宁又开了几分钟,唐吉指了指前面的路口,让朝岸宁把他放在路边,到家还有一点路,他走回去就行。   他怕再多待一会儿,说出来不该说的东西。   朝岸宁把车停在路边,唐吉开门下去,跟他们摆摆手就往前跑了。   “还不到唐吉家吧。”栖南看唐吉沿着路边跑,跑了半天还能看见他。   “也不算太远,前面拐一下就是他家。”   栖南又问回刚刚的事:“刚刚那个人是?”   路口是红灯,朝岸宁踩住刹车,歪头对着栖南笑出一口牙,舌头往外伸了伸,舌尖顶着自己原本长着小虎牙的位置上舔了舔,现在是一颗很齐整的牙。   “那几个人,就是之前把我小虎牙打掉的人,哥,你说我要不要找牙医,重新镶个小虎牙?”   栖南以前真的很喜欢他的小虎牙,朝岸宁脸长得酷酷的,但是虎牙很可爱,笑起来还带着一股傻劲儿,憨憨的很有欺骗性,所以不管朝岸宁做了什么事儿,朝岸宁只要冲他一笑,小虎牙在他眼睛里一跳,栖南就舍不得骂他太狠。   听朝岸宁说完,栖南舌头也在自己牙尖上舔了舔,顿时感觉自己牙根儿也开始疼。   “现在牙好好的,别折腾自己了。”   “行,我听你的。”   “什么都听我的吗?”栖南看着朝岸宁,认真问他。   绿灯亮了,朝岸宁踩下油门开过路口,虽然没看栖南,但也认真说:“当然了,什么都听你的。”   栖南直接问:“那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想收拾刚刚那个人?”   “哪个人啊?”朝岸宁语气毫不在意,好像真不知道栖南在说什么。   栖南视线往上挑了下:“你别跟我装傻。”   朝岸宁抿了抿嘴唇才说:“我跟他吧,确实有点儿矛盾。”   栖南还看着朝岸宁:“小宁,别让我担心。”   朝岸宁这段时间在栖南面前天天没个好样儿,听着栖南说“别让我担心”,心里酸酸的。   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没让栖南省过心,他说:“好,我不让你担心。”--   朝岸宁把车开进院子,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宝蓝色卡宴,光看车牌尾号就知道是谁来了。   栖南打开车门,腿刚迈下去,手就被朝岸宁拉住了。   他不知道朝岸宁又抽什么风,眼睛一瞪,说了句“干什么”,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朝岸宁用力拽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头凑到他耳边说:“哥,帮我一下,别松手。”   栖南不明白,什么忙需要牵手?朝岸宁下巴朝着那辆卡宴抬了抬,示意他家里有人来了。   他们一进门,先看见了芳姐,芳姐跟他们打招呼,又跟朝岸宁说,邵华来了,说是来看三叔景叔。   门口换鞋,朝岸宁都不松开栖南的手,栖南甩都甩不开,他只要一动,朝岸宁就又趴在他耳边让他别动,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朵上,能把他耳朵喷红。   芳姐说的邵华,栖南听过,也记得。   朝岸宁带他去参加导演的生日宴,在露台上听到人编排朝岸宁,说朝岸宁跟邵华有过婚约,他当时就记住了。   三叔跟景叔坐在一起正在喝茶,他们对面坐着一个气质不凡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几岁,跟朝岸宁差不多大。   看他俩回来了,三个人齐齐看向他们,也都注意到了两个人紧紧牵着手。   三叔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牵个手没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去哪儿玩了?”   “开车兜兜风。”朝岸宁牵着栖南,跟邵华打招呼,“邵华,你也在,好长时间不见了。”   “岸宁,是好长时间不见了。”   邵华站起来,眼睛一开始落在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上,他这几天听说,朝岸宁身边有了个人,他给朝岸宁打了几次电话,想约他出去吃饭,但朝岸宁都拒绝了,所以他就借着看三叔的名义来看看。   他怕朝岸宁躲着他,所以来之前也没跟三叔景叔打招呼,虽然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是见到人了。   他追了朝岸宁那么多年,当然知道栖南是谁,现在终于看见真人了,忍不住多打量了栖南几眼。   栖南比他高,不是清秀那一挂的,眼睛里带着野性跟冲击力,不说别的,光说长相就极其吸引人,怪不得朝岸宁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   “这位是?”邵华明知故问。   朝岸宁晃了晃跟栖南牵着的那只手说:“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我对象啊。”   听到朝岸宁这么介绍自己,栖南面上笑着,指甲在朝岸宁手心里挖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倒像是挠痒痒,还把朝岸宁给挖高兴了。   朝岸宁又给栖南介绍:“这是我朋友,邵华,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栖南礼貌伸出另一只手:“你好,我是栖南。”   邵华不甘心地伸出手,跟栖南握了下:“原来是栖先生。”   “你知道我?”   邵华点点头:“听过您的名字,岸宁的哥哥。”   朝岸宁拉着栖南坐在三叔身边,两个人坐在一起,手也还握着,立马纠正他:“不是哥,是男朋友。” 第26章 当我男朋友,行不行?   几个人聊的大多数是工作上的事,栖南插不上话,就坐在那认真听着,他手一开始只是被朝岸宁攥着,后来变成了十指紧扣。   朝岸宁手在上,扣着他的手指,他的手背贴着朝岸宁大腿。   隔着一层布料,栖南手背都能感觉到朝岸宁大腿肌肉轮廓跟身体热度,他面上平静,带着微笑,手上暗暗使劲儿,把手又放回沙发上。   朝岸宁说几句工作上的,偶尔掺两句别的,时不时偏头靠近栖南耳边说,不算什么悄悄话,其他人也都能听见。   栖南也看明白了,邵华看朝岸宁的眼神太热,对他也有敌意。   朝岸宁牵着他手进门,算是在拒绝邵华。   小兔崽子用他用的倒是挺顺手,栖南手心憋出了汗,别人看不见的脚底下又踢了朝岸宁一脚。   他越踢,朝岸宁粘得越紧。   邵华就坐在他们对面,他太想保持风度跟骨子里那股傲气,但注意力又全都在他们俩身上,所以工作上的事聊的不专心,说别的也是心不在焉。   三叔景叔都知道邵华的意思,不会让气氛冷下来,时不时换个话题,问问邵华父母身体。   邵华看着对面两个人时不时亲昵的小动作,说不出来的苦涩,他追了朝岸宁好几年,自以为很了解朝岸宁。   朝岸宁跟谁都不怎么亲近,性格也是阴晴不定,朝岸宁几乎没对着他笑过,永远都是不冷不淡的模样,现在朝岸宁嘴角就没压下来过,就差黏在栖南身上不下来了。   时间长了,邵华再也坐不下去,喝完了茶,站起来就说要走,临走之前还邀请朝岸宁跟栖南参加宴会。   朝岸宁没直接答应,借口说后面工作多,等他看看时间再说。   朝岸宁牵着栖南到门口送他,等院子里那辆卡宴开走,栖南还甩不开朝岸宁的手,踢了他一脚,朝岸宁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那么慢慢松开。   风一吹,栖南一晚上烧了火一样的手心,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的。   他扭头看看早就看不见的卡宴说:“不愿意就直接跟人说清楚。”   朝岸宁转身往回走:“我一直都说得很清楚,现在跟他只有工作上的往来。”   俩人一起上楼,朝岸宁还跟栖南叹气:“哥,你说,为什么人总是不能得偿所愿呢?”   栖南走在前面,比朝岸宁高两个台阶,在朝岸宁脑袋上敲了一下:“赶紧回去睡觉。”   路过栖南房间,朝岸宁要进去,栖南把他推走。   “我还想跟你说说话呢,”朝岸宁还站在门口。   “我看你舌头是好了,话这么多。”   “没好没好,舌头还疼着,”朝岸宁伸出舌头,翻了翻给栖南看,故意大着舌头说话,“你看,是不是,现在成了溃疡,很疼。”   “用点儿西瓜霜。”栖南收回看朝岸宁舌头的眼睛,进了门,砰一下关上。   晚上栖南收到桑奕明信息,桑奕明跟他说去南极拍摄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在方言放寒假之后,来回行程一共二十多天,所以过年也需要在南极过。   桑奕明还问,他这头要不要带人一起去,如果他这头也带人,得把信息发给他,好订机票跟游轮房间。   栖南脑子里闪过嬉皮笑脸的朝岸宁,这事儿他没跟朝岸宁提过,想了想说,他没有人要带,就他自己,机票跟游轮也订他自己的就行。--   唐吉一直气不过,背着朝岸宁把赖健打了一顿,他没露脸,找的其他人。   赖健的牙被人打掉四颗,他不知道是谁打的,晚上刚跟小弟喝完酒,回家路上被人套了个麻袋拖进胡同里狠狠揍了一顿。   他混了那么多年,又在监狱蹲了那么多年,没少跟人打架,所以知道没有还手之力时一定要护着要害部位,但是他一直护着头,最后还是被人把牙打掉了。   他找小弟帮他查,一个个推三阻四,那些小弟不过是看在以前的面子上,还愿意叫他一声赖哥,他在牢里坐了那么多年,再出来早就没了威信,出来后租了一间小破屋,也找不到个正经工作,一天天就那么混着,不停跟人借钱。   愿意借给他的,知道他也还不上,借的都不多,后来愿意借的人也少了。   牙被打掉好几颗,他也没钱去大医院,找了个小诊所,补了两颗露在前面的大门牙,疼得他几晚睡不好觉。   晚上他嗷嗷叫,心里也有个猜测,那就是打他的人是朝岸宁,但他没有证据,而且就算真是朝岸宁打的,他也不敢拿朝岸宁怎么样。   心里怨气多,经常回忆回忆以前折磨朝岸宁的时候,好像这样就能出出心里那口憋着的闷气。--   白天朝岸宁在公司里工作,栖南就背着相机包大街小巷去拍照,拍够了就去找朝岸宁一起吃饭,有时候中午去,有时候晚上去。   公司里的人很多都认识栖南了,栖南去的时候会买一些下午茶让唐吉分一分。   栖南长得帅,爱笑,人又好相处,去了两次,就有胆子大的小姑娘冲他要电话。   有一次正好被唐吉看见了,唐吉提醒那个姑娘,如果还想在公司继续待,就跟老板抢人试试。   唐吉这么一嚷嚷,没两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老板跟栖南的关系了。   栖南也不避,该去的时候还是会去。   朝岸宁吃饭的时候还问栖南:“你知道公司里的人,现在都叫你什么吗?”   “叫什么?”   栖南拍了一天照,中午就没吃东西,晚上饿坏了,吃饭速度很快,狼吞虎咽的,朝岸宁提醒他慢点儿吃,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才说:“他们叫你老板娘。”   栖南咳嗽一声,嘴里的饭差点儿喷出来,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才压下去,咽了嘴里的东西才说:“别瞎叫。”   栖南又咳嗽两声,朝岸宁给他拍着后背问:“哥,你就答应我吧。”   栖南眼睛一抬:“答应你什么?”   朝岸宁眼睛亮得很:“当我男朋友,行不行?”   栖南想都不想:“不行。”   朝岸宁:“……无情。”   栖南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别扭过,以前的小弟天天扒着他要当他对象。   他知道如果想让朝岸宁断了这个念头,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但是朝岸宁只要跟他耍耍赖,他就会跟朝岸宁妥协。   但是,妥协也得有个度吧?   睡觉前正烦着,芳姐给栖南送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说是景叔看他这几天黑眼圈重,让他喝点,然后好好睡觉。   栖南谢了芳姐,看着碗里的东西,没喝呢,脸上的表情先苦上了。   他想早点儿回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实在不想再喝景叔弄的中药汤,苦东西这几天他集中尝了一遍。   景叔天天弄这些也有原因,栖南也才知道,三叔前段时间身体确实出了点问题,去年还因为肺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   所以景叔现在非常注重三叔身体,烟不让三叔抽,酒也控制着,每天吃的喝的都是景叔严格把着,工作上的事都有专门经理人处理,俩人有时间就出去旅旅游,这段时间因为他在,所以在家里陪他们。   三叔天天要喝中药汤,景叔说是“凉茶”,连带着他跟朝岸宁也跟着喝各种补身体的苦东西。   后来栖南也学着三叔那样,偷偷倒进垃圾桶,最近这两天他睡不太好,晚上就没倒,都喝了。   别的没感觉,安眠的作用挺好,只是睡着了之后并没多安稳。   自打那天晚上看见了朝岸宁腰上的纹身,栖南就再也没能把那条骨蛇从他脑子里甩开过,那条骨蛇也总会时不时蹦出来,缠着他眼睛。   好像纹身针也在他眼睛里刻了一遍,梦里他甚至都能听见纹身针工作时呲呲呲的声音。   他经常会想,朝岸宁为什么去找裴仞纹,又为什么纹条骨蛇。   栖南以前纹身的时候,跟裴仞聊过挺多,关于纹身里的蛇,裴仞也跟他说过,蛇代表了很多种含义,图腾象征,力量智慧,魔力,诱惑,还有欲望。   就是不知道朝岸宁腰上那条骨蛇是什么意思。   做了一晚梦,第二天早上一醒,栖南就拿起手机翻开裴仞工作室的官方账号,上面发的都是裴仞工作室做过的图,里面出彩的,多数都是裴仞的作品。   幸好裴仞工作室的号没有设置多长时间可见,但栖南还是翻了很长时间,最后从五年前发的作品里,翻到了朝岸宁身上的骨蛇照片。   一共八张图,除了整体的,每个部位的细节也都有。   栖南每看一张,都顺手点了下保存图片。   上一次栖南只看见朝岸宁小腹前的那一节骨蛇,侧面跟后面没有,这次他看清了。   骨蛇尾巴偏细,但看着很有力量,紧紧贴着朝岸宁腰后脊骨,慢慢从侧腰绕到前面。   除了高清图,还配了一条文字——欲望的极致化身,迷路的骨蛇。   这一组作品评论很高,栖南点开评论看了看,除了夸裴仞技术的,大多数说的都是这条骨蛇纹身太色情了,不仅说蛇本身,还在说蛇头的位置。   点赞量最高的一条评论——操,太tm色了,这蛇头要是再往下一点儿,就钻“老二”身上了。   栖南看完这条评论立刻点了退出,手机摁灭,起身去浴室洗脸刷牙。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这几天生病住院了,暂时隔日更宝子们,过几天好了之后会补上…… 第27章 轮不着你说   第二天早上朝岸宁跟栖南一起出的卧室门,栖南看他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往前走。   大清早的,朝岸宁摸不透栖南这是怎么了,快步跟上去:“哥,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怎么,饿了,下楼帮三叔做早饭。”   朝岸宁捏了捏栖南耳垂:“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现在朝岸宁动手动脚都成了习惯,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摸摸他手,摸摸他脖子。   栖南拍开他胳膊:“老实点儿哈。”   朝岸宁又笑着跟上去,不死心继续问:“你耳朵更红了。”   栖南:“……”   饭桌上三叔问起栖南生日,怎么给栖南过生日的事儿,朝岸宁跟他提过两句,他想办个大型晚宴,他是心里憋得慌,所以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他跟栖南站在一起。   而且,邵华那天来家里,他故意借着这茬儿,说栖南是他男朋友,这事儿后续的发酵不用他想,其他人肯定也都会知道。   但是栖南说,生日随便过一下就行,人多了也不自在。   朝岸宁听他的,决定就叫几个熟悉的朋友一起吃个饭。   栖锐进跟谭敏几天前就问过栖南,问他生日回不回家,姥姥跟方言也问过他两次,他说在港城过完生日就回去,后面除了去南极那趟,年前不准备再去外地拍照。   那天晚上看见朝岸宁用枕头闷自己,他心里发慌,他知道朝岸宁是不想他走,那他就不走。   但是这几天他一直跟朝岸宁在一起,他心里又乱,说不出来的乱,没有头绪,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栖南愁的挠了挠头。   生日那天港城下了场雨,只要人在外面,身上脸上总是潮乎乎的。   温度降了一些,晚上有点凉,栖南穿了外套,他穿的是那天朝岸宁捂在自己脸上的那件外套。   后来他把自己的领带跟外套都拿走了,朝岸宁还明晃晃过来问他,是不是把外套跟领带拿走了。   “纠正一下,那是我的外套跟领带,”栖南一字一句特别认真,“你想要自己买去,我给你买也行。”   一句话,缓解了他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跟尴尬,但他不知道,朝岸宁心里只是觉得可惜,偷偷磨了好几次牙,心里还想着以后什么时候能再从栖南那拿两件衣服。   宴会就在景叔的酒店里,订的是晚宴,午饭一家四口是在家里吃的,三叔景叔说晚上就不去掺和他们小年轻了,他们是长辈,如果去了,那些小的怕他俩,肯定玩儿不自在。   三叔景叔给生日礼物一向很实在,俩人给栖南包了俩大红包,红包是加大的,那么厚,撑得鼓鼓的。   三叔直接把俩红包塞栖南手里:“岸宁每次过生日,我们也不知道该买什么,都是直接包红包,你俩一样。”   “谢谢三叔,谢谢景叔。”   朝岸宁送的是个收藏版徕卡相机,是他在拍卖会上拍到的,栖南接过去的时候生怕摔坏,两只手捧着,一捧就捧了好几个小时,他是真的喜欢。--   晚上唐吉带着他女朋友,俩人一路上牵着手,小姑娘挺活泼的,在大厅里看见他们,唐吉牵着女朋友手就过来打招呼。   “朝哥南哥,”唐吉揽着女朋友肩膀,难得认真,“这是我女朋友,阿珊。”   “朝哥,南哥。”阿珊对着他俩点头叫人。   朝岸宁跟栖南应了一声,显然唐吉跟他女朋友说了什么,阿珊看他们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八卦的求知欲。   朝岸宁跟栖南走在前面,还能听见后面俩人嘀嘀咕咕说话,   “朝哥还没追上南哥吗?”阿珊问。   “还没吧,”唐吉说,“朝哥如果追上了,肯定会天天跟我嘚瑟。”   朝岸宁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是句缝隙,压着声音问栖南:“南哥,我什么时候能跟别人嘚瑟嘚瑟。”   栖南:“……”你现在就挺嘚瑟的。   朝岸宁叫了他几个朋友,林子明正好也在港城,他是栖南叫来的,朝岸宁还叫了邵华。   邵华还没到,唐吉跟他女朋友不用再介绍,林子明他们前段时间在318过道上才碰见,林子明跟栖南的联系没断过,还常给他发一些自驾的照片,都算熟悉。   剩下栖南没见过的,朝岸宁先给他一一做了介绍。   “松泽洋,我朋友,也是他们公司的艺人,他做艺人之前我们就认识。”   是个熟面孔,栖南认识。   “这是童海。”   他是三叔身边的人,只要朝岸宁不在公司,大小事都是童海负责,朝岸宁去找他哥的那段时间,可把童海累得够呛,骂了朝岸宁好几次,还放话说他再不回来,他也撂挑子不干了。   “柯明煦,南哥你是第一次见,咱俩都得喊煦哥。”   柯明煦是景叔侄子,比栖南跟朝岸宁都大,常年住在国外,昨天刚回来,景叔跟栖南提过。   栖南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柯明煦知道朝岸宁跟栖南的一些事儿,故意笑着问朝岸宁:“岸宁,你还没跟我们好好介绍下呢,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啊。”   他一问完,包厢门开了,邵华走进来,朝岸宁抓着栖南手举了举:“不多说,我对象。”……又来这套。   唐吉跟他女朋友对视一眼,他是真没想到,他朝哥已经把人追到手了。   唐吉挤着眼睛问朝岸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都错过了什么?   朝岸宁完全没理会唐吉以为自己错过了精彩剧情的表情,因为栖南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朝岸宁疼得弯了弯腰,更有了借口,往栖南身上靠了靠。   栖南来之前不知道朝岸宁还叫了邵华,这一环扣一环,他也知道朝岸宁是故意的,已经有了第一次,那之后只要有邵华的地方在,他就得是朝岸宁对象。不是也得是。   这一桌子人都是跟朝岸宁关系好,两轮酒下来,栖南就跟他们都熟悉了,话题天南海北胡乱蹦,不管他们聊什么,栖南都能接上两句。   朝岸宁殷勤了一晚上,一直在给栖南夹菜,还给栖南挡了不少酒。   桌上都好奇他俩是怎么开始的,松泽洋问到细节,都是朝岸宁开口回答。   “那你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松泽洋问。   朝岸宁:“刚在一起。”   刚在一起,那就是正热乎的时候,旁边唐吉跟他女朋友都没他俩黏糊,整个包厢里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儿。   松泽洋跟童海都是单身,把他俩酸得不行,童海前段时间苦逼哈哈加了那么久的班,就是为了给朝岸宁留时间,这头朝岸宁把人追到了,却没跟他说。   童海说朝岸宁不仗义,给朝岸宁倒了好几次酒,朝岸宁也不拒绝,来的他都喝。   不会真的灌醉他们,只是气氛到了,大家都喝了不少。   除了俩人关系是假的外,栖南这一晚上也过得很放松,菜有人夹,酒有人挡,要纸巾朝岸宁立马给他抽一张,就是朝岸宁胳膊离他太近,朝岸宁老牵他手,桌子上的筷子被朝岸宁碰掉了好几次。   服务生又过来加了两次,后来干脆把几双筷子都放在他们身边,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桌子底下,朝岸宁的脚遭了不少罪,被栖南踩了好几次,但也不停,一直捣鼓栖南,有一次实在被踩疼了,凑近栖南耳边求饶:“哥,我脚要被你踩肿了,轻点儿轻点儿。”   栖南喝了不少,但他喝酒不上脸,别人看不出来,朝岸宁离他近,仔细看就能从栖南眼睛里看出来,栖南喝完酒,看人的时候眼睛有些迷蒙。   眼神一旦模糊了,就多了一层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就像刚下过雨的夜晚,裹着一层淡淡的潮湿。   栖南也凑近朝岸宁身边,微微迷糊的眼睛看着他说:“该,你受着。”   “行,”朝岸宁笑着仰在椅子上,眼睛一直没离开栖南的脸,“我受着。”   邵华看着俩人的互动,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栖南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朝岸宁先看了一眼,胳膊肘杵了杵栖南,提醒他是姥姥的电话。   栖南收回放空的思绪,握着手机站起来,跟其他人说了声失陪,又让他们好好吃,自己出去接电话。   绕着朝岸宁身后往外走,朝岸宁还在栖南垂在身侧的手腕上抓了一把,手指贴着他手腕内侧挠了挠,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拉出了几条无形的丝。   柯明煦看见了,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恭喜啊。”   “谢谢煦哥。”   栖南在走廊上给姥姥打完电话,先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邵华也进来了。   邵华对着镜子里的栖南点点头,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边等着栖南。   栖南知道,邵华这是特意出来等他的,今晚他是主场,喝了不少,但他走路稳当,说话也清楚,甚至都看不出来喝了酒。   邵华显然没什么酒量,此刻脸跟脖子都是红的,身上的酒味也重,眼睛看着也不大清醒。   邵华呼吸有些重,看栖南洗完手擦干,掏出兜里的打火机跟烟盒:“栖先生,出去抽根烟?”   栖南走到门口顿住脚,还是接了烟,跟着邵华一起去了一楼花园。   因为刚下过雨,露天的草坪踩上去还湿哒哒的,邵华给栖南点着烟,栖南眯着眼抽了一口,烟头上的红火星越来越亮。   栖南主动开口:“晚上看你没吃多少,招待不周了。”   邵华抽了口烟:“是我没胃口,吃不下。”   这话说的很不场面,邵华连客套两句都没有,按照平时,栖南不会冷场,但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话头继续,加上喝了不少酒,就没说话,只是抽着烟。   还是邵华先憋不住了:“我没想到,岸宁对你的执念,有那么深。”   还是扯到了朝岸宁身上,栖南现在跟朝岸宁是假关系,假关系还是从邵华这头开始的,栖南能感觉到邵华对他的敌意,喝过酒之后敌意更明显。   “邵先生,你想说什么?”栖南面上还带着笑。   邵华直接问:“听说,你离婚了?”   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他跟邵华不熟,轮不着他来问,但栖南还是回答他:“对,是离了,刚离的。”   邵华深吸一口气,用力抽了几口烟就抽到了头,手指夹着烟蒂,通红的眼看着栖南:“一离婚就跟朝岸宁在一起,你是怎么做到的,无缝衔接?”   栖南喝了一晚上酒没什么感觉,现在几口烟顺着喉咙一直堵到他心口,堵得他发闷,好像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连带着一股无名火跟着往天灵盖上窜。   如果是以前,邵华是朝岸宁的朋友,还是他的生意合作伙伴,栖南就当他是喝醉了说胡话,不会跟他计较,自己回酒桌就算了,以后也不需要跟他打交道。   但是今天栖南不想忍,他连装都不想装,没抽完的烟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着邵华轻笑一声:“所以,邵先生,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俩怎么着,打八百竿子出去,也轮不着你说。” 第28章 两情相悦了   栖南一抬头就看见了朝岸宁,朝岸宁脚步很快,两步就迈下台阶,脸上还挂着酒桌上的笑,但明显只浮于表面。   他走到栖南身边:“南哥,你在这,找你半天了。”   栖南:“出来抽根烟,透透气。”   朝岸宁一把握住栖南的手,栖南也任由他握着。   两个人并排往回走,又一起快步迈上台阶。   朝岸宁站在走廊门口,推门前扭头看了眼还站在花园里抽烟的邵华,邵华站在树底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烟头上的火星子亮着光。   他今天会叫邵华来,一是想着上次在邵华面前说栖南是他男朋友,栖南也配合他,他能再多蹭蹭栖南。   还有就是,他想断了邵华的念头,上次邵华从家里离开,还给他发过几次不清不楚的信息。   现在他后悔了。   邵华坏他好事。   朝岸宁眼底咕咕冒火。   邵华没再回包厢,有人问他,朝岸宁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邵华喝多自己先走了。   桌上有人知道邵华跟朝岸宁的事,知道邵华追了朝岸宁好几年,也知道朝岸宁拒绝了他好几年。   三叔景叔跟邵华他爸妈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俩人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工作上少不了来往。   但是在私底下,朝岸宁一直刻意回避邵华。   去年三叔生病住院,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生病的人就容易多想,三叔不放心他,而且栖南已经结婚那么多年,他就想着撮合一下他跟邵华。   想着万一能培养出感情呢?但是朝岸宁一直不松口。   他会跟邵华联姻的消息,也是邵华那头故意放出去的,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澄清,都知道朝岸宁有主了。   酒局到了半夜才散,桌上的人都喝了不少,经理早就接到景叔电话,已经给他们在楼上准备了房间。   朝岸宁在楼上有间固定的套房,栖南想多开间房,看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也就没多说。   晚上他俩从花园里回去,后面的酒大多数都是朝岸宁替栖南挡的,所以朝岸宁比栖南醉得厉害。   栖南把朝岸宁扶进房间,朝岸宁歪在沙发上,房间里只来得及开一盏走廊灯,光线昏暗不清,栖南站在沙发边,朝岸宁仰头看着他。   栖南整个人背对着走廊光,朝岸宁只能看出栖南脸上大概的灰暗轮廓,但就算看不清,他也能在心里勾出栖南五官的每一丝每一寸。   那是陪他长大,又在他梦里搅了那么多年的人。   朝岸宁失神的时候看栖南,经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濒临窒息时候出现的幻觉。   房间里有些热,栖南也觉得热,一热就受不住朝岸宁看他的眼神,别开眼在房间里四处扫了一遍:“要不要喝水?”   “喝。”朝岸宁很乖,声音很小,因为喝了太多酒,听着沙沙的,像很干燥的秋风。   栖南倒了两杯温水,端过去坐在朝岸宁身边,两人一人握着一个杯子,一口一口喝着。   房间里除了呼吸声,就是喝水声。   朝岸宁突然说:“我跟邵华,什么都没有,前段时间传过我俩要联姻,都是谣言,假的。”   以前栖南只是猜测,现在是朝岸宁亲口说的,栖南没猜错,“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你在花园里怼邵华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喝了点水,朝岸宁声音清了不少。   栖南眼睛一直虚虚盯着发黑的空气,本来意识有些散,听完他的话,往朝岸宁身上挑了一眼问:“你想说?”   “怼的好。”朝岸宁喝完一整杯水,被酒烧过的喉咙润了不少,他把水杯放在沙发旁边的茶桌上,杯底磕着桌面,砰地一声。   栖南被那一声弄得心口一跳,也把没喝完的水杯放下了。   朝岸宁继续说:“他谁啊他就管我们,别说咱俩的事儿往外打八百杆子,就是往外打八百辈子,都跟他没关系。”   朝岸宁说得很认真,明显带着气,栖南被他说笑了。   “南哥你别笑,我说的认真的。”   朝岸宁懒懒靠上沙发,喝了太多酒,他现在像飘在湖面上,悠悠荡荡地晃,又因为有栖南在他身边,湖里的水都是温的。   他头枕着沙发,但眼睛在栖南身上。   “这事儿也怨我,我今天会叫他来,也有私心,我就是想挨你近一点,毕竟上次是在他面前装的假情侣,他不来,我就没有借口。”   叫邵华来的理由,栖南当然也知道,但是朝岸宁现在自己直接说出来,亮在他眼睛里耳朵里。   他总是这么直刀直枪,很多时候都不给栖南反应的时间,突然对着他来一下。   栖南也没回应他,只是安静坐在朝岸宁身边,过了一会儿身体一松,也靠上沙发,闭着眼枕着。   房间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一高一低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栖南以为朝岸宁睡着了,坐直身体发了会儿呆,在头发上抓了一把,默默叹了口气站起来要回房间。   朝岸宁确实闭着眼,但栖南一动他就醒了,一把扯住栖南胳膊,顺着本能,想把他再拽回自己身边。   栖南踉跄着往沙发上摔,他是正面对着沙发跟朝岸宁,右腿膝盖直接跪在沙发上,左腿卡在朝岸宁腿间,上半身直接磕在朝岸宁身上。   “南哥,”朝岸宁抱着栖南腰,头贴着栖南肚子蹭了蹭,“南哥……”   他嘴里黏黏糊糊叫着南哥,栖南试图找个推开他的借口:“别装假情侣了,房间里没有外人。”   “我再抱会儿,”朝岸宁把脸埋在栖南身上,说话瓮声瓮气的,“不是装的,就是想抱抱你,别动。”   栖南这次没推他,但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就在他以为朝岸宁又睡着的时候,卡在朝岸宁腿间的膝盖上多了一些别的感觉。   栖南头皮一麻,拿开朝岸宁的手就往自己房间走:“早点睡觉,晚安。”   栖南回了自己房间,听着关门声,朝岸宁才喃喃一句“晚安”。   他坐在沙发上像个雕塑,一动不动。   朝岸宁有些懵,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走了,他还没抱够呢。   确实没够,他抱着抱着就开始想别的了,脑子里的想法,化成了身体上的实质反应。   朝岸宁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委屈。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真的忍不住啊。   手边的沙发震动了几下,朝岸宁低头,沙发缝里有亮光,朝岸宁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是栖南的。   刚刚栖南被他一拽,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掉进沙发缝,他自己没发现。   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但朝岸宁光看手机号码就知道是谁。   李凌赫给栖南连发了三条信息,文字一条条跳在屏幕上,扎着朝岸宁的眼。   “小南,你在港城吗?”   “对不起。”   “生日快乐,平平安安。”   朝岸宁猛地站起来,心里咒骂,贱男,沙了你。   朝岸宁气得酒都醒了,握着手机在沙发边来回走,手机屏都快被他捏碎了,贴着屏幕的手指骨节泛着白痕。   李凌赫怎么还有脸给栖南发信息的?   在哪里,对不起,生日快乐,平平安安,这些都不需要他来问。   一个前夫,摆不正自己位置。   离了婚,就应该把自己自觉化成死人一个,永远别再来打扰栖南才对。   栖南手机设置了密码,但他这人懒得记密码,朝岸宁也知道他的习惯,试了试栖南以前用的手机密码,轻轻松松就解了锁。   朝岸宁冷着脸把李凌赫发过来的信息都删了,还把李凌赫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   朝岸宁骂骂咧咧半天,气得发抖的手指不小心点进了相册,等他想退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八张纹身图,纹身图他太熟悉,不是别人的,是他腰上的骨蛇。   他点开第一张,又一张张图片往后滑着看,每张图片右下角都带着水印。   不止刺青工作室。   朝岸宁被李凌赫激出来的火一下子又变成了兴奋,他不可能不多想。   朝岸宁脑子飞快转着,栖南自己偷偷搜了裴仞工作室的官方账号,还特意把官方账号上发的他腰上的刺青图保存在手机里。   再一看保存图片的时间,就在前两天。   栖南为什么保存他的纹身图?   很快朝岸宁得出一个结论:栖南喜欢他。   肯定是,没别的可能了。   他喜欢栖南,栖南也喜欢他。很好。   两情相悦了。 第29章 你说你想我   栖南正在自己卧室洗澡,喝了一晚上酒,又被朝岸宁在沙发上搅和一通,心里窝着团乱麻绳。   热水浇在身上,他什么都不再想,浑身舒坦了不少。   他完全不知道朝岸宁短短时间里的心路历程,就因为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他存的那些纹身图。   栖南自己也没深想过,为什么舍近求远,去搜裴仞工作室的号。   裴仞做的图,并不是所有的都会上传,他还是想找找,最后扒拉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朝岸宁身上的图。   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纹身全貌,至于为什么存那些纹身照片,当时是下意识的动作,下意识里就点了保存。   后来图存了,他偶尔也会翻翻看看。   那些图好像有魔力,每次栖南看的时候心里都有这种感觉,而且越看越强烈,那些图会吸人,吸他眼睛。   洗完澡,栖南在房间里没找到自己手机,裤子口袋里也没有,想着可能是掉出来了,又出去找。   朝岸宁还在沙发上坐着,客厅里的灯开了,房间里亮堂堂的,什么情绪都无处可藏,朝岸宁的眼睛直直戳在栖南脸上。   栖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朝岸宁看他的眼睛更热了。   想到朝岸宁刚刚的反应,栖南没往沙发那走,站在那问:“看见我手机了吗?”   朝岸宁举起手里的手机,冲着栖南晃了晃:“这儿呢,在沙发缝里,可能是掉出来的。”   他没提李凌赫的短信,也没问栖南相册里保存的纹身图片,就冲着栖南乐。   “我说怎么找不着了。”栖南嘟囔一句,不知道朝岸宁在乐什么,不看他,走过去拿了手机就转身回了房间。   有些狼狈,像逃跑。   门关好,才切断身后那两道烧背的视线。   快被朝岸宁那双眼睛烧死之前,栖南急匆匆回了家。   下飞机的时候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从机场一出去,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家里比港城冷太多,朝岸宁早上送他去的机场,当时朝岸宁还帮他拿着厚外套,安检的时候忘了给他,他也忘了拿。   行李箱里有衣服,栖南快速找出一件披在身上,打了个车回了公寓。   栖南没歇,把给爸妈还有姥姥姥爷带的东西先送了过去,又在姥姥家吃了个晚饭,第二天就去了工作室。   他自己手上没工作的时候,如果不在家休息,就帮帮工作室里的摄影师。   舒承周末要在市郊拍个外景,栖南想着自己没事儿,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栖南身上的外套很薄,舒承还提醒他穿厚一点,平时都是在空调房里待着没感觉,郊区空旷,没有建筑物遮挡,风会很大。   栖南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事儿,他抗冻,也懒得再回去找衣服穿。   在郊区吹了一下午北风,硬生生把他吹病了。   栖南体质好,这么多年很少感冒发烧,晚上睡前没意识到自己病了。   夜里栖南是渴醒的,嗓子里好像塞了两把烧红的炭,都快把他烤冒烟儿了,浑身肌肉也在跳着疼。   他爬起来找出体温计一量,举在头顶看清上面的数字时嘴里嘶了口气。39度。   家里的药基本都过期了,栖南又在网上买了盒退烧药跟感冒药。   蜷着身体躺在客厅沙发上等药,栖南心里空落落的。   他平时不是矫情的人,但人一生病吧,以前从来不会想的东西,都在深夜空荡荡的房子里被放大。   退烧药一送到,栖南懒得动弹,也不想烧水,直接倒了杯凉水把药吞进去。   发烧身上容易出汗,枕头很湿,栖南一摸,随便扯了件衣服铺在上面,然后才躺上去。   那股觉得自己有点儿惨的悲凉情绪一上来,栖南真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   他突然就想到,在港城的时候是真舒服,饭按时吃,冷了热了都有人问,就连景叔煮的那些黑乎乎的苦东西都有些怀念。   滤镜太厚,苦东西想起来好像都变成了甜的。   栖南回来之后的这几天,朝岸宁的信息跟电话从早到晚都不断,几点起床,几点睡觉,白天工作忙不忙,中午吃了什么,都跟他说。   朝岸宁还跟他告状,说三叔景叔在他回去之后就一起出去旅游了,他俩把工作都扔给他,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   光看文字,栖南都能感觉到他一身怨气。   朝岸宁除了发短信之外,偶尔还夹杂着一张自己傻乎乎的自拍照。   栖南每次看朝岸宁呲着大牙的照片就想笑,有时候他发自己刚起床的照片,头发鸡窝一样,只有半张脸,有时候发天气,有时候发自己吃的中午饭,挑着餐盒里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嫌弃地说不好吃。   朝岸宁的电话一般在晚上他下班之后给他打,栖南吃完药,晕晕乎乎快睡着前还在想,今晚朝岸宁没给他打电话。   是还没下班,还是已经睡了?   脑子里刚想完,床头手机就响了,栖南闭着眼摸到手机,不用看是谁就接了电话。   “哥,你还没睡啊?”   果然是朝岸宁的声音,还有关门声,应该是刚回家。   栖南把手机拿到眼前,眯着眼一看,已经一点多了。   “没睡呢,这么晚了,你才下班?”   栖南嗓子哑得很厉害,朝岸宁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问:“你嗓子怎么了?”   “刚睡醒,”栖南没说自己发烧,咽了下口水说,“所以有点哑。”   栖南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床头,后来朝岸宁问什么,他都是嗯嗯啊啊应着,尽量不开口说话。   朝岸宁跟他说了不少,栖南后来都快睡着了,也不知道朝岸宁说了什么,自己又回了什么。   只隐约有点儿印象,好像朝岸宁跟他说什么“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咱俩属于双向奔赴”,然后还很不高兴地质问他,为什么不主动给他发信息,听声音好像很不满。   耳朵里嘀嘀咕咕个没完,栖南原本还觉得自己一个人生病在家挺可怜,慢慢又觉得很热闹,到了最后又嫌朝岸宁吵耳朵。   第二天早上,栖南看了眼通话记录,4小时36分钟。   这次他主动给朝岸宁发了信息,问他电话打半宿不困吗?   朝岸宁中午才回信息,说他刚醒。   栖南正在吃午饭,拿着手机打字:“你一个人说了4个半小时?”   朝岸宁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字:“不是啊,你回我了。”   栖南发:“我回你什么了?”   朝岸宁笑着回:“嗯嗯啊啊的,我也听不清你说了什么。”   “听不清你不会挂电话睡觉吗?”   栖南看着屏幕笑了,朝岸宁单方面打电话竟然也能打几个小时。   他昨晚睡得不好,一直能听到朝岸宁的声音,以为自己做梦呢,耳朵里叽叽喳喳不停,心里还想着,朝岸宁忒烦了,生病了也不让他好好睡觉,一直往他梦里钻,不让他消停。   栖南心里吐槽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一个人半夜喝凉水吃药的惨劲儿。   三叔景叔都不在,芳姐也放了假,朝岸宁自己做饭吃,手机夹在耳朵肩膀上,把锅里的面盛出来,吸溜着吃了一口,又发了条语音消息。   “一直能听见你的声音,只要有个声儿回应我就行。”   那条语音栖南贴着耳朵听了三遍才听完,第一遍只听完前半句,手机掉地上了。   第二遍有快递电话中断。   第三遍他才听完。--   栖南烧了三天也没退烧,又开始咳嗽,实在撑不住去了医院。   医生说是流感,给他开了别的药。   他怕传染人,好几天都没出门,出去买东西也都戴着口罩。   在家躺时间长了,浑身骨头都开始发酸。   栖南在楼下跟着遛狗的大爷边聊天边溜达,回去时在楼下超市买了包烟,家里冰箱空了,他又买了点挂面跟鸡蛋。   这回栖南老实,厚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双眼睛。   拎着挂面鸡蛋,刚走到楼下,就听到有人喊他。   “南哥。”   冷风吹得栖南有些恍惚,抬头看见了朝岸宁,以为自己好几天没出门在家待傻了,眨了眨眼才确定,确实是朝岸宁。   朝岸宁朝着他跑过来,气喘吁吁,他走近了栖南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栖南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朝岸宁伸手捏了捏栖南的衣领:“我刚到,你这声音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   “感冒了,”栖南往前走,“没事儿。”   朝岸宁穿的也不多,脖子冻得通红,栖南扭头瞅瞅他,没拎东西的那只手揣在兜里,掏出来捏捏他的袖子:“没穿厚衣服?小心也感冒。”   “有厚衣服,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下飞机就直接打车回来了。”   朝岸宁说的是“回来”,不说来。   栖南听着,觉得特别亲近,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弟。   客厅里立着俩大行李箱,朝岸宁知道公寓密码,他是自己开门进来的,发现家里没人,又给栖南打电话,栖南手机就放在餐桌上。   他想着栖南连手机都没拿,肯定没走远,就下楼找人。   屋里暖气很足,朝岸宁脱了外套挂上衣架,又顺手接过栖南脱的大衣挂上去,动作特别自然亲昵,好像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很多很多遍。   栖南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朝岸宁转头看他,他又很快别开眼。   栖南把挂面跟鸡蛋放进厨房,背对着朝岸宁问:“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栖南口罩还没摘,闷闷地咳嗽两声,朝岸宁问:“在家里也戴口罩啊?”   “流感,传染人,我还是戴着口罩吧,别把你传染了。”   那天晚上的电话之后,栖南只回信息,不接电话,就是怕朝岸宁听出来,他就知道朝岸宁会来,他不想朝岸宁来回折腾。   朝岸宁也进了厨房,伸手直接摘了栖南脸上的口罩:“多闷啊,不用怕传染我,我抵抗力好着呢。”   他又把栖南推出厨房:“我做饭,你去歇着吧。”   栖南站在厨房门口,肩膀斜斜倚着门框,看着朝岸宁在里面忙活。   朝岸宁打开冰箱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刚买的挂面跟鸡蛋,他问:“哥,你生病了就吃这些啊?”   “没什么胃口,”栖南说,“对了,回来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朝岸宁刷锅烧水,手上动作很利索:“我跟你说了啊,你也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说的?”栖南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朝岸宁说:“就那天晚上,我们打电话的时候说的。”   栖南懵了:“哪天晚上?”这几天他们没打过电话。   朝岸宁抽出一把挂面洒进烧开的水里,拿着筷子在锅里搅了搅,又打了两个鸡蛋,洒了一些盐。   弄好之后他才扭头说:“就我们打了4个多小时电话那次,你忘了?”   栖南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朝岸宁看栖南还没想起来,眼睛里三分怨三分难过三分失望还夹着一点不可思议:“我那天晚上问你,想不想我,你嗯了一声,我说那我忙完手上的活儿就回去找你,你又嗯了一声,你说你想我,你让我回来,这才过了几天,你就翻脸就不认账了?”   栖南:“…………” 第30章 以后我照顾你   栖南想解释一下,但又完全无从下口。   他那天晚上不知道朝岸宁问了什么,他烧昏头了,嗯嗯啊啊不仅仅是在应朝岸宁,还因为自己确实不舒服。   朝岸宁是这么解读的?   又想,怪不得朝岸宁单方面说话也能说四个多小时。   合着,他那晚上烧糊涂,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面有点儿咸,朝岸宁忘了自己已经加过盐,栖南看起来不认账,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不少,出锅前又洒了次盐。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栖南边吃面边喝水,最后干脆把杯子里的水都倒进面碗里,拿着筷子搅了搅继续吃。   朝岸宁放下筷子,把栖南的碗捞到自己跟前:“别吃了,咸,我重新给你煮一碗。”   栖南想说不用,多加点水一样吃,还没开口,朝岸宁已经进厨房重新开了火。   这次重新煮的面不咸,就连卧的鸡蛋都比刚才那碗里的鸡蛋好看,白白胖胖圆鼓鼓的。   栖南这些年经常在外面跑,吃饭很不规律,吃了上顿,下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中午他就没吃,其实早就饿了,吃咸面条都觉得还行,重新煮的面更行。   栖南吃了顿舒服的,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碗面吃完,胃里暖烘烘的。   外面的天擦了黑,朝岸宁刷了碗,又收拾了一遍厨房。   他行李箱还在客厅放着,栖南盘腿坐在沙发上摆弄相机,看他出来就问:“外面天黑了,你晚上是回兰亭还是?”   “当然是留下来照顾你啊。”朝岸宁说的理所当然。   “就一个感冒,其实不需要……”   栖南没说完,朝岸宁直接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主卧,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柜,跟栖南的衣服放在一起。   栖南看他这意思,是不打算回兰亭,朝岸宁把东西放进主卧,他想着,那他晚上就睡次卧吧。   从吃饭开始,朝岸宁的情绪就不高,栖南想找别的话题,但一对上朝岸宁的眼睛,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朝岸宁又里里外外把地板拖了一遍,栖南要自己来,被朝岸又推回沙发,让他坐着休息。   栖南手上虽然摆弄着相机,但耳朵一直留意着朝岸宁的动静,余光往他身上瞥。   朝岸宁撸着袖子,露出半截蓄着力量的手臂,拖地的时候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栖南喉咙发痒,手掌虚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朝岸宁听他咳嗽,放下拖把,站直身体问他吃药了没。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栖南这两天吃药也不按时,医生让他饭后吃药,一天吃三次,他一天吃两顿饭,药也只吃两次。   栖南回了卧室,把床头柜上放的药都拿了出来。   朝岸宁已经给他倒好一杯水,试了试水温正好才端给他。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会慢慢跑偏,栖南笑着转移情绪重点,哥俩好一样夸朝岸宁:“长大了,很会照顾人了。”   朝岸宁又把情绪拽回自己这边,暧昧模糊,认真说:“小时候你照顾我,以后我照顾你。”--   生病的这几天,栖南变懒了不少,换下来的脏衣服连带着床单被套,都在洗衣机旁边堆着没洗。   朝岸宁拖地拖去了阳台,栖南坐在沙发上看不见他,伸着脖子往阳台上看,等他听到洗衣机的声音,才知道朝岸宁是在帮他洗衣服。   栖南赶紧放下相机,趿拉着拖鞋跑到阳台上。   “小宁,衣服你放那,我自己洗就行。”   “都已经放进去了。”朝岸宁背对着栖南,弯着腰扒拉剩下的衣服,一次洗不完,还得再洗一次。   “你这是攒了多少衣服。”他又笑着问。   栖南挠挠头:“发烧容易出汗,湿衣服穿着不舒服,一天要换好几套。”   栖南走到朝岸宁身边,想自己弄,朝岸宁又扒拉两下,拎起两条内裤,特别自然地问:“内裤要单独洗吧。”   “单独洗单独洗,我自己弄就行。”栖南头皮一紧,一把夺走朝岸宁手里的内裤,自己拿进浴室,洗完晾在阳台上。   “哥,我用下浴室,先洗个澡,”朝岸宁找出一身换洗的衣服,“一会儿换下来的衣服,跟阳台上剩下的衣服一起洗。”   “行,你先洗澡。”   朝岸宁当着栖南的面,直接脱了身上的上衣,光着膀子要脱裤子的时候被栖南踹了一脚。   “进去脱,像什么话。”   他一脚下去,朝岸宁心里那股憋屈劲儿没了,抬头冲着栖南笑笑:“哥,你习惯习惯我,以后咱俩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晚上躺在主卧栖南床上,朝岸宁浑身舒坦。   栖南在隔壁房间,半夜起来上厕所,朝岸宁又听到客厅里有咳嗽声。   他拿起手机给景叔打了个电话,景叔跟三叔正在北海道泡温泉,朝岸宁问景叔有没有止咳的东西,景叔跟他说了几个中药,不用煮,可以直接泡开水喝。   “苦不苦?”朝岸宁问,“我南哥怕苦。”   景叔手机点了外放,三叔也听到了,学着朝岸宁的声音,凑近手机边说“我南哥怕苦”,又说:“你南哥还怕什么?”   朝岸宁张着嘴:“三叔,你怎么还笑话我。”   “那么大岁数了,还逗孩子。”景叔说了三叔两句。   朝岸宁听不清他俩叔叔又说了些什么,只能听见他们一直在笑,还有水声。   朝岸宁想着电话那头他两个叔叔的温馨一幕,转转脖子,自己身边空空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很不平衡。   “不苦,”景叔笑够了才说,“泡水是微甜的。”   天气预报说快要下雪了,早上温度又降了不少,头顶青灰的天压得很低,看不见一点太阳丝。   栖南带着朝岸宁去超市买了很多菜,他自己可以随便对付两口,现在朝岸宁回来了,不能光吃挂面鸡蛋。   超市不远,两个人走路去的,栖南出门忘了戴口罩,一路上一直把下巴往衣领里缩。   买完菜,朝岸宁又拉着栖南去药房,说要给他买几味止咳的中药,回家泡水喝。   栖南一听是中药,拉着朝岸宁胳膊就往外走,他实在不想再喝苦东西。   朝岸宁反手握住栖南的手,紧紧攥着。   在外面待久了,小刀刃一样的北风刮着栖南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栖南的手也冰凉,被朝岸宁一把握进暖暖的手心里,很快热流顺着手掌往身体里淌,又快速四处流窜。   栖南手指蜷了蜷,抽不出来干脆不抽,还说不喝,朝岸宁硬把他拉进药房。   “景叔说了,这几个中药不苦,泡水喝就行。”   “真不苦?”   “真不苦。”   栖南又问了药房的人,卖药的小姑娘看俩大男人拉扯半天,就为了药苦不苦,偷笑了半天。   “你别笑,苦不苦?”栖南被小姑娘笑,脸也不要了,反正苦的他不吃。   “不苦。”小姑娘笑着说。   栖南听说确实不苦之后才买,小姑娘又问了问他症状,确定能用之后才给他拿。   走出药房门口,朝岸宁两只手倒了下手里拎的东西,栖南顺势抽出自己的手。   被冷风吹凉之前,他又快速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顶着风,缩着脖子往回走。   “你什么时候回港城?”栖南问。   一听这话,朝岸宁不高兴:“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来,撵我?”   “不是撵你,”栖南赶紧说,“你想待多长时间都行。”   朝岸宁直接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就多待一段时间。”   “工作不忙?”   “有的可以远程处理,我来之前加了一周班,把下周的也处理完了,后面的童海都能处理。”   他这次回来,连唐吉都没带,唐吉已经被他转包给了童海,让他去给童海当助理,还说唐吉在,就顶半个朝岸宁。   童海差点儿要揍他,朝岸宁一走,他又得加班,朝岸宁跑得快,在童海上门拿他之前溜了。   朝岸宁还想说什么,感觉到马路对面的视线,抬头看过去,认出对面的人,眼底突地一暗,很快铺了层比老北风还冻人的寒霜。   李凌赫站在路边光秃秃的树下,靠着车门正在抽烟,眼睛盯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离的远,但朝岸宁还是能感觉到,李凌赫的视线在栖南身上。   “怎么了,看什么呢?”   栖南注意到朝岸宁在看别的地方,也想扭头看看,朝岸宁立马往栖南身上一靠,胳膊揽住栖南肩膀,不让他回头,用身体挡住左边李凌赫的视线。   “看这天要下雪。”朝岸宁说。   栖南抬头看看:“是要下雪了。”   “三叔景叔在北海道泡温泉,咱俩也去吧,”朝岸宁提议,“我查了,咱们这附近的山上就有个温泉山庄,你现在感冒,泡泡温泉还可以舒缓一下。”   昨晚给景叔打电话,朝岸宁心里就一直痒痒,挂了电话立马上网查了最近的温泉。   离市区不远,70多公里,不堵车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朝岸宁心里想得美,现在是温泉旺季,房间不太好订,如果能跟栖南订一个温泉房间,那就更好了…… 第31章 你别当我哥了,行吗?   温泉山庄订了,但不是两个人,栖南叫上了工作室里所有没在外地拍外景的闲人。   他本来还想叫上方言跟桑奕明,但他俩都忙,挤不出时间来。   光工作室的人就不少,有男有女加起来一共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开了五辆车,周六早上一集合,五辆车一起慢悠悠朝着山里开。   昨天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觉睡醒窗外铺天盖地的白,山里也像盖了床厚厚的白被,白茫茫一整片。   朝岸宁闷闷地开车当司机,栖南跟他工作室里的摄影师舒承坐在后排,俩人兴致很高,都带了相机。   大冬天的,车窗开着三分之一,他俩咔嚓咔嚓对着外面雪景拍照,偶尔看看对方拍的,时不时交流两句,指指最佳角度。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当然得拍照,也不管冷风是不是把朝岸宁灌得鼻梁疼。   栖南也拍了两张朝岸宁开车的照片,但朝岸宁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兴致不高,连他拍照都没发现。   到了温泉山庄停车场,栖南才放下相机,朝岸宁一下车,栖南就用胳膊肘杵杵他,不太理解地问:“怎么了,你不是想来泡温泉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没有啊,”朝岸宁嘴角翘起来一点笑,“我心情很好。”   “那就好,虽然人多,但他们都很好相处,有的你也认识,不用拘谨。”   栖南拍拍他胳膊,还以为他是觉得人多不自在,特意开导了他几句。   栖南工作室这群人确实很好相处,后面的车陆续开进停车场停好,哗啦啦下来十来个人,有大大咧咧的男的,上来就勾着朝岸宁肩膀,搭着他背,特别自来熟。   “朝哥,我早就想来了,就是一直没抽出时间,这回好了,大家一起过来玩儿,热闹。”   朝岸宁笑得一脸平静勉强:“……大家玩得开心就好,人多,确实热闹。”   他是想来泡温泉,但他是想跟栖南单独来,现在十来个人一起,站成一排都能挡住山坳里刮出来的老北风。   前两天他心里还翻腾着各种花样儿,此刻纯洁的跟山上的雪一样,白得毫无杂质。   在市区感觉不到有风,但山里不一样,风还是飕飕的吹。   斜斜的山体上都是积了雪的树,被风一吹簌簌直落,正好一窝雪沫子都落在了朝岸宁头顶。   朝岸宁感觉头皮一凉,缩着脖子往前迈了两大步,嘴里“嚯”了一声。   栖南就在他旁边,抬手在他头发上拍了拍,把他头发上跟脖子里的雪沫拍掉。   “早上让你戴个帽子,你不戴,”栖南边拍边说,“这回好了,透心凉。”   雪虽然拍掉了,但还是有不少雪沫直接在朝岸宁头皮上跟脖子里化开,又凉又湿。   “嘶,真冷。”朝岸宁抬手遮在头顶,生怕雪再落下来。   栖南用手帮他擦掉耳朵下面化开的水珠:“一会儿多泡泡汤池就暖和了。”--   办好入住手续,把东西拎进房间后大家就都散了,男的去男汤,女的去女汤。   栖南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家里窝着,一泡进温热的汤泉水里,舒服的呼了口气,身体里的酸软疲惫一下子散了一半。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中式,汤池旁边就是亭台小阁,汤池上面六个龙头不停往下流着汤泉水。   栖南胳膊搭在石头池面上,刚下水没一会儿,皮肤被热水蒸的微微发红,鼻梁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朝岸宁端了一盘水果过来,眼睛一直在栖南半露的胸膛上流连,栖南脖子往上仰着,性感的颈部完全在朝岸宁眼底,微微泛蓝的汤泉水贴着栖南胸口跟胳膊上紧实的肌肉浮动着。   朝岸宁看得喉咙发干,赤着脚走到汤池边,把果盘放在栖南手边,脱了身上的浴袍,扶着栏杆慢慢下了水。   感觉到水波在动,栖南睁开眼,朝岸宁侧着身体,正在往他这边走,最后坐在他旁边。   “刚刚去哪儿了?”栖南睫毛上都是水珠,一眨就顺着下眼睑往下落,栖南抬手擦了擦眼底,“我们都泡半天了也不见你。”   “我去协调了一下房间。”朝岸宁说。   这次的安排有点仓促,他没订到有汤池的房间,但是不死心,又去前台问了问,还真让他给碰着了。   一家四口临时有事,退了一间带汤池的亲子房,朝岸宁立刻订了,还把他跟栖南的行李都拎了过去。   栖南应了一声,也没具体问,侧身从果盘里插了个橙子吃。   朝岸宁又往栖南身边靠了靠,胳膊一抬,不经意擦着栖南露在外面的肩膀。   湿滑温热的触感让他身体一颤,小时候他俩经常一起洗澡,长大了这么几乎算是赤裸裸的相对,还是头一回。   刚进山庄时白得跟雪一样的心思,很快染了别的颜色。   朝岸宁想说点什么,舒承走过来,站在池边弯着腰问:“南哥,我们准备去汗蒸房,你们去吗?”   “我不去了,”栖南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再泡一会儿。”   舒承又问朝岸宁,朝岸宁当然是陪着栖南,也说不去。   几个人一走,这片区域只剩下朝岸宁跟栖南两个人,眼前是袅袅白烟,一直往上腾着热气,越腾朝岸宁越热。   看着栖南,朝岸宁有了反应,在水下别人看不出来,他把身体一点点往水里沉,最后没过脖子,只留个头在水面上,眼睛不停在转,但不管怎么转,最后都能转到栖南身上。   栖南是看着他一点点沉下去的,朝岸宁下巴跟耳垂都成了红的。   “你要是热,就先出去透透气。”栖南真怕他憋死。   朝岸宁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说:“不热……”   两个人在汤泉里泡够了,一起去淋浴,好在浴袍够宽够大,能遮住朝岸宁所有的反应。   朝岸宁倒不介意栖南发现什么,但这里毕竟人多,还是公共区域,所以身上的浴袍裹得很严实。   栖南先洗完了澡,在休息室等朝岸宁出来,但他等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朝岸宁出来,不知道他怎么洗澡洗那么久,给他发了条信息,自己上了二楼。   二楼是餐厅加休闲区,现在是午餐午休时间,二楼人很多。   栖南没找到舒承他们,自己去了开放式的调酒吧台,最角落的卡座没人,栖南过去坐下,点了两杯酒,又给朝岸宁发了自己位置,等着他过来。   栖南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他们的行程是三天两晚,后天才回去,喝点酒也没关系。   朝岸宁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来,按照栖南给他发的位置上了二楼。   二楼分为三个区域,健身房休闲区,餐厅跟开放式酒吧隔着一道落地磨砂玻璃,朝岸宁穿过餐厅就看见了栖南,栖南正在跟人聊天。   栖南坐的位置有些偏,朝岸宁只能看见栖南正在跟人说话,看起来栖南脸色很差。   朝岸宁还没进门,栖南离开吧台卡座,转身大步往外走,刚刚被汤泉水蒸的发红的脸阴沉着。   这回朝岸宁看清了,跟栖南说话的人是李凌赫,他还坐在吧台旁边,怔怔地看着栖南离开的背影。   栖南出来放松的好心情,全被李凌赫破坏了个干净,看见朝岸宁来了,拽着他胳膊一起往外走。   出了餐厅朝岸宁才问:“哥,去哪儿啊?”   “回房吧,”栖南说,“回去换个衣服,然后去餐厅吃点东西。”   “我刚刚好像看见李凌赫了。”朝岸宁试探着问。   栖南以为他没看见,脚步一顿,视线往上挑了挑:“你看见了?”   “看见了,你别再见他了。”朝岸宁握了握拳。   栖南“嗯”了一声,走到电梯边才说:“没有再见的必要了,我不知道他也在,如果知道,我就不来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像是在跟朝岸宁解释,后面没再说话。   栖南不知道自己房间已经换了,是朝岸宁摁的电梯,他就跟着朝岸宁走,也没留意朝岸宁摁的到底是几层。   朝岸宁进电梯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吧台早就看不见了。   他想,李凌赫三天两头找栖南,到底想干什么,想挽回栖南?想跟他重归于好?   想到这种可能性,朝岸宁头皮要炸。   他一直都清楚,栖南跟李凌赫的婚姻确确实实存在过很多年,时间代表着记忆,是记忆,就会在脑子里留下痕迹。   虽然朝岸宁很想像橡皮擦一样,把栖南脑子里关于李凌赫的那些年都抹掉,但他也知道,那是谁都没法抹掉的过去。   朝岸宁无法忽略李凌赫这个人,在他还懵懂无知的年纪里,李凌赫就出现在了栖南的生命里。   在他只是栖南小弟的时候,李凌赫以另外一种当时的他无法替代的角色出现了。   那是当年十几岁的朝岸宁无法触及的领地。   时间并没淡化十几岁少年心里的情绪跟欲望,反而激了个彻底。   27岁的朝岸宁,只想把栖南占为己有。   停在四楼陌生的房号门前,栖南才反应过来,四处看了看:“小宁我们走错了吧,这不是我的房间。”   “我找前台换了房间,这间带汤池。”   朝岸宁说着,掏出房卡贴到门把手的磁片上,呲的一声,房门开了,他拉着栖南走进去。   门一合上,栖南就被朝岸宁反身摁到门板上,栖南想说话,嘴唇刚张开一条缝,就被朝岸宁堵个了严严实实。   两个人都只穿着浴袍,里面基本上算是空的,朝岸宁一条腿挤在栖南两腿中间,一手箍着栖南,一手掌心拖着栖南下巴,强迫他抬头。   从温泉水里带出来的浑浊,顺着呼吸在涌。   栖南想反抗,舌头很快被朝岸宁咬出了血。不像是吻。   像一头雄狮压着另一头雄狮,只有发自本能的压制。   栖南不好受,朝岸宁也不好受。   栖南想动动不了,朝岸宁把身上所有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全用在了栖南身上。   松开栖南时,栖南眼前一片黑,耳朵里只有朝岸宁的呼吸声,很远很远。   一个满是血腥气的吻结束,朝岸宁心里的闷气发出去两三分,理智稍微回笼,身体在颤抖,脑袋拱在栖南脖子上。   朝岸宁身体里沸腾的东西变成了模糊的一团,顺着声音,直接往栖南耳朵里淌。   “栖南,你别当我哥了,行吗?”   “以前的朝岸宁,就不当你是哥。” 第32章 我好好练练   (一更)   朝岸宁手劲儿松了,栖南抬腿就踹。   朝岸宁能躲但没躲,脚腕挨了一脚,疼得他小腿一抽,腰一弯,直接把栖南扛起来放在床上。   就在栖南以为朝岸宁想继续胡来的时候,朝岸宁扑通一声,直接在床边跪下了。   刚刚还要把他撕碎咬死的人,现在趴在他腿上哭着跟他认错,还边哭边嚎。   朝岸宁说他是因为看见了李凌赫,所以一时冲动,还说下次一定会先问问他的意见再亲。   好家伙,这是先问问意见的事儿吗?   栖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是被强灌了一盆粘稠的浆糊。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朝岸宁自己先委屈上了,眼泪要掉不掉憋在眼眶里,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委屈的不得了的人。   栖南小时候护犊子,朝岸宁跟人在外面打架赢了也是这副“受气包”样儿,明明知道朝岸宁这人从来不会吃亏,但他心里一直都是纵着的。   现在朝岸宁的这些招儿,全都轮回用在了他身上。   现在栖南是想打又抬不起来手,想骂又张不开嘴。   栖南张不开嘴不是因为不想骂,是因为他舌头实在太疼,已经过去半天了,他嘴里还有直往上顶的血腥味儿。   “你是属狗的吗?”栖南是含着舌头说的这句话,被朝岸宁咬破的地方太疼,栖南声音也是不清不楚。   栖南舌头被他咬破了,朝岸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嘴唇被栖南咬出了血,已经肿了。   朝岸宁嚎完抬起头,栖南看着他还往外冒血珠子的下唇,让他赶紧起来。   朝岸宁没起来,直接坐在地板上。   栖南身上的浴袍被朝岸宁扯得歪歪扭扭,他把前襟理了理,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他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捧水漱掉嘴里的血,但是怎么都冲不干净,又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脸。   稍微冷静下来,栖南往镜子前趴了趴,伸出舌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舌尖跟侧面都被朝岸宁咬破了,最严重的是舌尖,又麻又疼。   栖南从浴室出来,朝岸宁已经不在地板上坐着了,他烧了水,让人送了药,说是给他涂舌头上的,他知道自己刚刚咬的有多狠。   栖南接了药,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坐在沙发,冲着朝岸宁勾勾手指:“你过来,咱俩聊聊。”   朝岸宁坐在沙发对面的床上,手心撑着床沿,认真看着栖南。   栖南直接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朝岸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朝岸宁刚刚的无赖样儿已经不见了,他好像有很多副面孔,用笑拼命压住眼底的苦涩跟隐忍。   那里面还有很多情绪,是栖南站在哥的角度不应该看懂的,但他偏偏懂了。   栖南避开朝岸宁的眼睛,胸口一缩。   只是问了这一句,栖南再也张不开嘴,他是想一字一句问清楚,但是一句之后,还带着血的舌根就死死堵着喉咙,什么都问不出来。   有一件事他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李凌赫出轨的事,是朝岸宁告诉他的。   也就是因为李凌赫出轨了,朝岸宁才会回来。   在那之前,朝岸宁一直都在关注他。   至于原因,栖南不用想。   想起朝岸宁拱着他脖子说的那句以前的朝岸宁,也不当他是哥。   又想想这十年,栖南无力地站起来:“我回原来的房间睡,你住这间。”   “我回去,”朝岸宁的东西已经放在门边,“这间房你住。”   朝岸宁把自己东西拎了出去,让栖南住这间带汤池的房间。   他走了没半小时就来敲门,一会儿来送盘水果,一会儿又来送份午餐。   水果跟午餐很丰盛,但栖南吃不下去。   朝岸宁送的药栖南用了,直接抹在舌头上,嘴里立刻多了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儿,药沫在嘴里化开之后味道更冲,他没含一会儿就去卫生间漱口吐了。   门铃又响了两声,栖南嘶了口气,走到门边隔着门板没好气地说:“你别来敲门了。”   “哥,”朝岸宁没再敲门,只是贴着门板说话,“你饭吃过了吗?”   “吃了。”   朝岸宁声音讨好:“你别生气。”   栖南没回答他,走到窗边想拉窗帘。   这间房的视野是真的好,一整扇落地窗,窗外正对满雪的白山,正午的太阳大好,雪面上闪动着晶莹的光,不停在栖南眼里跳动。   如果是平时,栖南会拍几张照片,现在栖南完全没有兴致,拉好窗帘,一丝光都不漏。   他走回床边把自己砸在床上,把所有灯也都关了,盖上被子慢慢闭上眼。   栖南脑子里还是嗡嗡嗡的,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一闭上眼就睡了个很沉的午觉,还是接到舒承催他下楼吃饭的电话才醒。   栖南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去。   他一走出房门,就感觉到有道视线投在他身上,一转身,栖南看见走廊尽头站在窗边正在往他这边看的朝岸宁。   朝岸宁的房间在楼下,栖南知道他是在等他,不知道朝岸宁在这里等了多久,走廊那头的消防窗开着,朝岸宁头发被风吹着在动。   朝岸宁也换了身衣服,他只穿了件灰色毛衣,看起来很单薄。   虽然离得远,栖南也能感觉到,朝岸宁应该很冷。   朝岸宁很像大梦刚醒,眼睛有些模糊,确定了是栖南才大步走过来,嘴角还噙着笑。   “哥,你饿不饿?”   朝岸宁一靠近,栖南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都是山里才有的冷气味儿。   除了鼻子,栖南也看得很清楚,朝岸宁眼里的情绪往高处浮了浮。   栖南一阵恍惚,好像那个把他压在门板上的人不是眼前这个朝岸宁。   但那个人又确确实实是朝岸宁,那个在他手底下长大的朝岸宁。   “舒承叫我们下楼吃饭,走吧。”栖南转身往电梯口走。   “外面下雪了,”朝岸宁跟上去,“风也大。”   晚上十几个人一起在包厢里吃饭,朝岸宁下唇的伤口太明显,他俩一进去,其他人都问朝岸宁嘴唇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有人还开玩笑说,看着像是被人咬的。   朝岸宁脸上表情不变,说是不小心磕在石头上撞的,桌上的人又提醒他一定要小心一点。   工作室的人三三两两坐着,中间会空一两个座位,栖南直接往里走坐在舒承旁边,他一坐下,左右两边都有人。   朝岸宁随便找了个空位,正好在栖南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晚饭后大家都有别的安排,吃饭很快,都在说山庄附近的风景不错,还说等雪停了想去爬山。   舒承一直跟栖南说话,栖南只是点头应着,用勺子吃粥,一口一口吃的很慢。   “南哥,你就吃粥啊,”舒承问,“怎么不吃菜,是不是没胃口?”   一顿饭都快吃完了,栖南就只吃自己面前的一碗粥。   栖南舌头还疼,吃什么东西都疼,只能挑着各种不用嚼的东西吃,就连菜也不怎么夹。   他舌头只要一动,伤口就钻心地疼,舌头一疼,朝岸宁把他压在门上的那一幕就会在脑子里再晃荡一遍,朝岸宁身上的劲儿就会在他身上再碾磨一遍。   栖南听舒承一问,脑子里嗡一声,嘴里明明在吃粥,但搅着他舌头那阵湿的滑的带着血腥气的触感好像还在。   栖南深吸一口气,说了句自己嗓子有点儿疼,就吃点清淡的就行。   他前几天流感烧了好几天,工作室的人也都知道。   天黑之后雪还在下,其他人都有安排,栖南回了房间,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摸出烟盒穿好羽绒服,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温泉度假山庄面积很大,山庄外面有很多往上走的小路,除了安保人员没人出来,青石板上盖着一层积雪,踩上去很滑。   栖南上了两步又退回来,绕着院子外围的大路走,他身上的羽绒服没有帽子,把衣领竖起来,从兜里掏出烟。   风大,打火机火苗总歪,栖南弓着手背挡着风,点着烟边抽边走。   栖南不知道绕着山庄走了多少圈,头顶盖了一层白,也没感觉到越来越僵的手指。   两根烟抽完,栖南才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朝岸宁也定住脚,路灯昏黄的灯光里雪花乱飞。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栖南不知道朝岸宁跟在他身后走了多久。   “你下楼的时候我就来了。”   “别跟着我,”栖南感觉自己语气有点冲,又补了一句,无奈地放轻了声音,“跟着我干什么……”   朝岸宁也不管栖南说了什么,冲着栖南傻笑,快步走过来,拍掉栖南头顶上的雪,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到栖南脖子上给他裹紧。   朝岸宁手垂下来的时候擦过栖南手背,栖南手冰凉,朝岸宁直接攥着给他搓了搓。   栖南反应有些钝,手臂也在发僵,一直没抽出手。   “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朝岸宁又说,“你要是想抽烟,我们回去抽。”   栖南把已经被朝岸宁搓的很暖和的手抽出来,这才抬头看了看:“雪大了。”   朝岸宁也抬头看:“天气预报说,雪可能要下一夜。”(二更)   栖南又被冷风冷雪冻了一回,一回房间就脱了衣服泡进温热的汤泉里。   不得不说,自带汤泉的房间住着是真的方便又舒服。   刚刚在风雪里走,冷风把他嘴里的味道冲淡了不少,虽然走了很长时间,但他什么都没想。   现在身体一放松,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通全都跳了出来。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进山出山的路可能会被封,山庄里有些人怕被困在这里耽误后面的行程,有人已经连夜开车走了。   栖南也想过提前离开,但他这次是带着工作室的人一起出来玩儿的,他们都没什么着急的工作,他如果走,朝岸宁也一定会跟着他一起走,其他人也玩儿的不痛快。   后面的行程照旧,如果真困在了山里,那也没办法。   晚上休闲区人最多,台球桌边满是人。   栖南过去的时候,朝岸宁已经玩了很久。   不少人都围在朝岸宁那一桌看,他们都是来看朝岸宁的,工作室里的几个人也在看。   一杆进洞,旁边都是叫好声,舒承看栖南来了,还把栖南拉到一个好位置:“南哥,朝哥打台球真厉害。”   栖南只是站在那,淡淡看着,他当然知道朝岸宁打台球很厉害,当年还是他教朝岸宁打的台球。   小时候大院儿隔壁那条街的街口开了个台球厅,当时还不让小孩儿进,但是栖南个子高,说自己18了也有人信,反正也不会真的查身份证。   栖南技术不错,时间一长就跟台球厅老板混熟了,他经常去打球,后来就带着朝岸宁一起。   周末假期除了拍照,他就带着朝岸宁去台球厅,朝岸宁的一把一式,都是他教的。   朝岸宁天赋高,没两年就超过了栖南。   栖南知道,自己以前打不过朝岸宁,现在也打不过。   没人赢朝岸宁,就连休闲区台球厅的负责人在旁边也看得手痒痒,下场跟朝岸宁玩了两局,没半小时也是甘拜下风。   他还加了朝岸宁微信,说以后多交流交流。   朝岸宁站在那里很显眼,身上的攻击性被他脸上温和的笑,还有嘴唇上的血痕掩饰得很好。   但栖南还是能发现,朝岸宁的情绪是压着的。   朝岸宁,已经彻底不是那个小弟了。   这个念头是突然在栖南脑子里滚出来的,前一秒栖南还在想台球技巧问题,后一秒就在想朝岸宁已经不再是小弟。   这个念头的转变,把栖南吓了一跳。   但也确确实实,他没法再把朝岸宁当成小弟来看。   哪有小弟强吻自己哥的,哪有小弟这么混账的?   栖南越看越烦,拍了拍舒承胳膊,俩人走到隔壁台球桌玩儿。   朝岸宁早就看见了栖南,他把球杆放好,立马凑到栖南身边,堆着一脸笑:“哥,咱俩玩两把?”   “不玩儿。”栖南用胳膊肘推开他。   朝岸宁也不在意,又凑上去,这次不提玩儿,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栖南。   舒承打完一竿,一抬头就看见朝岸宁那双热切冒火的眼睛钉在栖南脸上,那个眼神看得他差点儿一个踉跄。   舒承眼珠子一转,又看看站在台球桌边弯腰正准备挥杆的栖南。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栖南已婚,也都知道朝岸宁是栖南弟弟,虽然不是亲的,但都当他们是兄弟俩。   他以前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但是朝岸宁看栖南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一点儿掩饰都没有。   那不是小弟看大哥的眼神,黏糊的能拉丝,那是看情人的眼神。   舒承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吃晚饭之前,他还在一楼大厅里碰到了李凌赫,舒承来栖南工作室快两年了,以前工作室一起聚餐,栖南带李凌赫参加过,所以他认识李凌赫。   下午他看见李凌赫,还想上前打招呼,但李凌赫走得很快,他远远喊了一声李凌赫也没听见。   朝岸宁被其他人叫走聊天,轮到舒承了,他眼睛还在朝岸宁身上。   栖南拍他肩膀:“看什么呢,该你了。”   “南哥,那个……”   舒承收回视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说:“我下午在楼下好像看见李总了,李总也来了吗,他来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舒承跟栖南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当然知道栖南的为人,但也架不住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   他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栖南带着工作室的人度假,还带上了朝岸宁,栖南的爱人李凌赫也来了,但李凌赫没光明正大出现。   实在太反常,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提醒下栖南。   舒承这人压根儿不会掩饰情绪,栖南看他说话含含糊糊,提到了李凌赫,还不停偷瞄朝岸宁,很快就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凌赫确实是来找他的,说他后悔了,跟他道歉,问他生日是怎么过的,还给他带了生日礼物。   李凌赫还说,他公司也可以不要,他想重新开始。   李凌赫一直自说自话,栖南只觉得这一切可笑又荒唐。   栖南知道,舒承现在显然是误会了,以为他是背着家里的人带人出来玩儿,此刻家里的人偷偷找上来了,怕出现更尴尬的对峙狗血局面,所以想提前提醒他一下。   舒承看着栖南坦荡的表情,又尴尬自己或许不应该开口,为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栖南被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逗笑了,又打了一杆才说:“你在瞎想什么呢?我跟李凌赫已经离婚了,他在哪里跟我没关系。”   “啊?”   舒承很懵,这回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栖南离婚的事,他们工作室的人都不知道。   “那那那南哥,”舒承说话都结巴了,小声问,“那你跟朝哥……”   栖南放下球杆,斜了舒承一眼,笑着问:“想问什么?”   舒承实话实说:“朝哥看你的眼神,挺明显的。”   栖南直接说清楚,说自己离婚了,也是不想让人误会朝岸宁盯着他这个已婚的哥。   他忘了,离婚前,朝岸宁的那点儿心思已经很明显。   台球半夜才散,朝岸宁把栖南送上四楼,这次他老实了,没进去,只是在栖南开门之前说:“哥,你并不抗拒我,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抗拒我。”   朝岸宁这个人,打他一棒子也只能管得了一时,更何况栖南还没打也没骂。   朝岸宁没皮没脸的劲儿又上来了,笑着说:“我下次不咬你,我好好练练。”   “滚犊子……”栖南一脚踢开朝岸宁,热着一张脸开门,快速进了房间。 第33章 小宁不是不想回来   雪下了半夜就停了,山路没封。   栖南一行人在温泉山庄里待了三天,朝岸宁没再像之前那样无时无刻磨他,也就吃饭的时候非要挨着他坐,栖南一个眼神,朝岸宁就知道他是要喝水还是要夹菜,反正栖南怎么舒服他就怎么伺候。   泡温泉的时候,栖南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只要出去,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可能是被朝岸宁闹的,他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不是睡不着,而是夜里梦多,早上醒过来总觉得睡不够。   但他那两天在温泉水里泡舒服了,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过的松快感,下山回返的路上都有点儿怀念,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再来。   因为舒承无意知道了朝岸宁跟栖南俩人之间模糊的关系,回去路上他坐工作室其他人的车,栖南车里只有朝岸宁。   这次是栖南开车,朝岸宁一上车就躺在副驾睡觉,栖南也不知道他晚上都干什么了,一扭头就能看见朝岸宁眼底下那俩大黑眼圈。   车里暖气开着,朝岸宁也没摘脖子上围的栖南的围巾,捂着下巴跟嘴,只露个鼻子喘气儿。   他头发有些长了,平时收拾得很妥帖的发丝睡着后滑下来盖在眼皮上,可能是被头发弄的痒,梦里朝岸宁抬手抹了两下脸上的发丝,嘴里还嘟囔了两句梦话。   栖南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但听不出来他说了什么梦话。   一进市区,几辆车四散开,有回家的,有回工作室的,朝岸宁直接把车开到了兰亭,停在朝岸宁房子门口。   朝岸宁还在睡,栖南也没叫他,想等他自己睡醒。   栖南解了安全带,掏出兜里的烟盒想下车抽一根,但看着外面被风吹斜的树,又不想下车挨冻,烟叼在嘴里咬着,砸么着烟柱里的丝丝烟味儿解瘾。   朝岸宁睡了半个多小时,栖南咬着烟,用手机刷新闻看。   自从他关注了朝岸宁,软件经常给他推送一些相关的娱乐新闻,有朝岸宁的,也有他公司里艺人的。   他现在经常会在网上发评论,尤其是骂朝岸宁的下面,所以每次打开微博,都能收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私信。   栖南划拉着页面随便看了两眼,基本上都是骂他的,他也不在意,只刷新闻看,除了热搜新闻,还有港城新闻。   刷着刷着一条港城社会新闻跳出来,说警方昨晚捣毁一家地下非法拳击场,现场抓捕16名犯罪嫌疑人,包括六名拳击手,还有未成年两人。   新闻里配了一张现场抓捕图,犯罪嫌疑人的眼睛都被打了马赛克,栖南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胳膊被警察扭在身后弯着腰的男人,就是之前他在港城西班牙餐厅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   朝岸宁说过,他跟那人有过过节,就是那人打掉了他三颗牙。   当时栖南担心朝岸宁,还提醒他别为了报复走极端,让他小心,但栖南自己心里早就把人碾了一百八十变,还想着,如果以后让他碰见了,得把那人牙打掉才能解恨。   栖南看着新闻心里叫好,这种人渣抓了好,他刚想关闭页面,新闻里“非法地下拳击”几个字,让他猛地想起朝岸宁说过曾经打过拳的事,还打了整整2场比赛。   栖南眉心一跳,有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立刻在网上搜朝岸宁的名字,但没有找到他任何打拳记录,如果他是专业拳击手,正规的比赛应该会搜到他的名字。   又想,或许朝岸宁的那些比赛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所以才搜不到。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非法比赛。   栖南心里咯噔一下,刚想继续搜一搜关于地下非法拳击的类似新闻时,朝岸宁就醒了。   “哥,我们到家了吗?”   朝岸宁睁开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把捂在嘴上的围巾往下压了压问:“我睡了多久?”   栖南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吐掉嘴里已经被他咬烂的烟,想着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平复好心情说:“加路上一共睡了快俩小时,已经到家了。”   朝岸宁揉揉眼,往窗外一看,第一反应是这里有点儿陌生,不是栖南公寓楼下。   两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在兰亭的房子,院子里积了雪,漆黑的大门冰冷,从外往里看窗户是黑洞洞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朝岸宁立马清醒了,扒着车顶把手,生怕栖南秋后算账,直接把他踹下车。   “哥,我这个房子一直空着,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收拾了。”   “水电暖气都没开,我回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我不回去,我去你那。”   朝岸宁一口气说了半天,栖南知道这里有人定期打扫,而且院子里的灯微微亮着,说明没断电。   “我跟你回去,我后天就回港城,”朝岸宁伸出两根手指,“我就再住两天。”   栖南看他黑眼圈还很明显,睡了一路精神头好了不少,只说:“我明天就得去工作室,没时间在家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朝岸宁又恢复了一脸笑眯眯,松开抓紧车顶的手,“我照顾你。”   他那句“我照顾你”声音温温的,困在小小的车厢里,包着栖南的耳朵,很快绕满身体。   栖南别开眼,虚虚地看着车窗外的积雪,重新系好开车回了公寓。   不是栖南想赶他走,他就是觉得别扭。   在温泉山庄的时候他们身边人多,不管去哪里都是三五成群,嘴里的话头在别的上,注意力也就不会集中在朝岸宁一个人身上。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做什么都显得亲密,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呼吸都时时刻刻缠在一起。   朝岸宁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时不时说两句没羞没臊的话。   “哥,我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人,”朝岸宁认认真真的,“你得教教我才行,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改……”   栖南稳稳开着车,余光斜了朝岸宁一眼,心里说,朝岸宁你还用人教吗?你比谁胆子都大,你比谁都会。--   回家之前俩人去了趟超市,买了不少菜。   晚上栖南做饭,朝岸宁在厨房打下手,一开始还老实,越往后越不正经,洗完菜还湿着的手要去握栖南的手,说要帮他炒菜。   栖南用力踢了他一脚,朝岸宁弯腰揉腿,揉完继续磨人。   栖南嫌他太烦人,晚上吃过饭早早回了房,朝岸宁看他一直不出来,也回了自己房间。   朝岸宁也困,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跟唐吉打电话说赖健的事。   唐吉一直让人盯着赖健,心情不好就找人在赖健头上套麻袋,拖到巷子里来一顿,赖健刚镶的牙没几天就被打掉了,哪怕他搬家也没用,朝岸宁总能找到他。   赖健知道是朝岸宁在报复他,要不然不会专盯着他的牙不放,他想躲出去,但怎么都躲不掉。   出狱后赖健一直游手好闲,找不到赚钱的工作,时间一长就想着继续走老路,找了一圈人,又进了一家地下拳场,刚混进去,昨天夜里就被一锅抓了。   心里一直惦记的事儿暂时解决了,朝岸宁心情大好,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属于栖南的味道,翻了几个身,在枕头上蹭蹭,很快安心地睡了。   栖南这头睡不着,朝岸宁一下午都在他跟前捣乱,他都忘了重要的事。   他趿拉着拖鞋出去把电脑拿回卧室,电脑放在床上,栖南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又仔细看了几遍白天的新闻。   栖南试着搜了搜关于非法地下拳场的事,很快,栖南搜到了港城八年前一个旧新闻。   当年新闻闹得很大,但因为时间太远,被压在了搜索页面的最下面。   新闻里说的也是一起非法地下拳场的案子,但八年前的案件性质明显要比今天的恶劣得多。   栖南仔细看了好几遍,对照白天的新闻,慢慢理着其中区别。   今天新闻里的,所有拳击手也都是犯罪嫌疑人,他们都是自愿,一伙人通过非法地下拳击比赛进行赌博获利。   八年前的案子里,大多数都是未成年拳击手,而且那些孩子都是被骗进地下拳场去的,被非法暴力各种残忍手段囚禁在地下拳场里,甚至还有一名未成年男孩儿在逃跑过程中被活活打死。   栖南没发现自己的手在慢慢发凉,他从当年的新闻里挑出几个关键人名,搜到了法院庭审新闻记录,栖南越看越毛骨悚然。   主犯在被抓捕过程中携危险武器拒捕还打伤了警察被当场击毙,从犯赖健被判十年。   赖健的照片网上还有,就是那个打掉了朝岸宁牙的男人,也是今天新闻配图里的那个男人。   那些未成年人的信息栖南怎么都查不到,栖南知道要保护未成年人隐私,但他还是不甘心,最后确定自己什么都查不到才无力地松开鼠标。   栖南心慌得太厉害,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些孩子里有朝岸宁。   怎么会呢,怎么会有小宁呢?   栖南使劲儿搓了搓脸,八年前的新闻,他又从犄角旮旯的地方翻了一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栖南再注意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房间里安静的好像真空一样,只有耳朵里嗡嗡嗡的耳鸣声。   栖南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些惊悚恶劣的文字上,等他回过神儿,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道出了多少次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电脑屏幕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栖南来来回回又看了好几次。   栖南不敢想象朝岸宁可能经历过一段黑暗恐怖的地下生活,但朝岸宁那张总是没正形的笑脸浮动在电脑屏幕上,跟那些毛骨悚然的文字逐渐重合。   栖南不想再看,大力合上电脑屏幕。   他撑着胳膊想站起来,但一个姿势坐在地板上长时间一动不动,他的腿早就麻了,就连腮帮子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啃他咬他。   没知觉的腿根本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栖南手臂一抖,整个人又跌坐回地上。   原来那些年,小宁不是不想回来,他是回不来。   后来呢,小宁能回来了,但是他跟李凌赫结婚了。   小宁又不想回来了…… 第34章 你想要什么   朝岸宁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的早,栖南说了今天要去工作室,他本来早起是想给栖南做个早饭。   没想到栖南起的比他早,早饭都快做好了。   餐桌上摆了一盘金黄的鸡蛋饼,盛好的两碗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儿。   厨房门开着,栖南在里面忙活,朝岸宁叫了声“哥”。   栖南一直在想昨晚上查到的新闻,他没听见朝岸宁叫他,一直等到朝岸宁走到他身边,伸手接了他手里的筷子跟小菜盘子才抬起头。   朝岸宁刚想问栖南怎么起这么早,还没开口,先被栖南的脸色吓了一跳,栖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里面堆着发灰的疲惫,一看就是没睡好。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   朝岸宁把盘子放下,抬手在栖南额头上贴了贴:“不会是泡完温泉一回来吹风,又生病了吧?”   “没有,昨晚上查了点资料,睡得晚了。”   栖南垂下眼转了身,拿起朝岸宁放下的盘子往外走:“吃过早饭我要去工作室,你去吗?”   “你在家睡觉吧,还去工作室啊?”   “要去一趟。”   工作室的人一起休了几天,不是所有人都闲,有的人把手上的活儿暂时放下了,耽误的工作后面就得加速,栖南最近不想拍东西,但工作室那头不能不管,还有一堆事儿得处理,后面估计得天天去。   朝岸宁拿着筷子跟在后面:“我一会送你过去。”   栖南走到餐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吃了口粥,说了声“好”。   朝岸宁下嘴唇被咬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吃饭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栖南的眼睛落在那一小块痂上错不开。   “好吃吗?”栖南又给朝岸宁夹了个煎蛋。   “好吃。”朝岸宁点头,看着栖南,他总觉得栖南有点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   “好吃就多吃一点。”   朝岸宁笑:“我要是天天早上都能吃到你做的早饭就好了。”   栖南没接话,他先吃完的,回房换了身衣服。   出来的时候,朝岸宁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在刷,左手手指还无意识地摸着下嘴唇的血痂,指甲还时不时蹭一下抠一下。   栖南看他想抠,走过去握着他手腕拿开说:“明显痂底下还没长好呢,你如果现在抠了还得流血。”   结痂的地方嘴唇皮肤发紧,朝岸宁就是无意识的动作,听栖南这么说,手老实了。   朝岸宁开着栖南的车,先把他送去工作室,想着自己没什么事,买了东西去了姥姥家大院儿。   院门大敞着,院子里十来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正在里面弄装修,动静不小。   朝岸宁问了院子里的人才知道,大院儿正在翻新改造,姥姥姥爷都搬到闺女家去了。   朝岸宁拎着东西又开车去了栖南爸妈家,前段时间他一直扒着栖南,其实早就应该回去看看姥姥姥爷了。   是谭敏开的门,看着门外站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朝岸宁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长高了,也比小时候帅多了,但细看眉眼没怎么变,只是长开了。   谭敏一直等他开口先叫了声“婶儿”才反应过来,“呀”了好大一声:“小朝,真的是你啊。”   听到谭敏喊“小朝”,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老头老太太齐齐跑出来看,一条狗也窜出来凑热闹,挤在三个人中间,冲着朝岸宁摇尾巴吐舌头。   “姥姥,姥爷……”朝岸宁乖乖喊人。   “真是小朝啊。”   “我的天,长这么高了,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听说你去找小南了,一直也不见你来。”   老头老太太当朝岸宁是自己亲孙子一样,朝岸宁也算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现在突然看见人了,你一句我一嘴问个不停。   栖锐进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也出来看,看到大变样的朝岸宁也是一怔。   朝岸宁喊了一声“栖叔”,栖锐进慢半拍“哎”了一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往前一挥,让堵在门口的三人一狗让开,让朝岸宁赶紧进来坐。   正好是饭点儿,栖锐进又多炒了几个菜,饭桌上几个长辈都不停往朝岸宁碗里夹菜,朝岸宁的碗很快就冒了尖。   一桌人除了朝岸宁,其他人都是吃的少说的多。   “你这孩子,这么些年都去哪儿了?也没个信儿。”姥姥这句话嘟囔了好几遍,看着人了还有点不敢相信。   朝岸宁说:“姥姥,我一直在港城,我三叔在港城。”   栖锐进问:“是你亲三叔吗?”   “对,”朝岸宁点头,“亲三叔,我刚出生没多久他就去了港城发展了,后来就定居在港城。”   话题基本上都围着朝岸宁,姥姥算算朝岸宁的年纪,又问他有对象没,说有的话下次带家里来。   朝岸宁说没有对象,谭敏立刻在脑子里快速搜刮了一遍她认识的适龄女孩儿,说要给朝岸宁介绍姑娘。   朝岸宁笑着说:“婶儿,我不喜欢姑娘,我喜欢男的。”   心里又补充一句,我喜欢你儿子。   姥姥夹菜的筷子一顿,另一只手拍了下大腿:“得……一个大院儿四个男孩儿,没一个直溜的。”   男的喜欢男的,在他们家不算稀奇事儿,家里长辈都接受良好,很快又改口说要给朝岸宁介绍适龄男青年,朝岸宁也笑着拒绝了。   “小朝变了不少,现在又高又帅的,看着比栖南跟方言都高不少。”   姥姥笑着说,还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记得小朝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土蛋一样,十五六才开始往上窜个儿。”   “小朝只是长得晚,”谭敏接了话头,“小朝爸妈都是大高个子,家里基因好,小朝就不可能矮。”   说起朝岸宁爸妈,餐桌上安静了一瞬,一桌人都想起了朝岸宁家当年的事,他爸妈同一天出车祸没了,一天时间,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下午,俩大活人一下子都没了。   姥姥瞪了谭敏一眼,谭敏知道自己话头扯错了,看看朝岸宁,想安慰他几句。   栖锐进转移了话题:“后来你走了,一直没个信儿,小南找了你多少年,当时他都快找疯了,电线杆子上全是寻人启事。”   “当年因为一些事绊住了,不是故意不回来。”   朝岸宁想起以前的事儿,没再让自己沉进去,平时往上升腾的控制不住的情绪也收拾得好好的,没表现在脸上。   他一直都笑着,姥姥姥爷真把他当成自己孙子一样,现在还能回来跟他们一桌吃饭,朝岸宁是真的开心。   他不敢光明正大见栖南,也不敢回大院儿,这些年不是没回来看过,每次都是站在大院门口看一眼就走。   他笑着说:“姥姥姥爷,以后我常回来,你们别嫌我烦就行。”   “当然要常回来看,”姥姥有些严肃,“你还不知道吧,大院儿现在正在重新翻新装修,你们原来住的房子,还有奕明跟他爷爷住的房子,都一起重新弄,家里房间多的是,你们都回来,一人一间房都还有剩余。”   提起大院儿,栖锐进想起朝岸宁小时候干的笑事儿,翻出来抖搂一遍。   “当年你偷了家里户口本,死活要改姓给小南当亲弟弟,我去了逗你,让你叫爸,你张口就喊,一点儿不含糊。”   一桌人想起朝岸宁小时候干的那些荒唐事儿都笑了半天,朝岸宁给栖锐进倒了杯酒,跟他碰了碰。   心里说,他现在可不想当栖南亲弟弟,但他争取以后还能叫声爸妈。   栖南下午就知道朝岸宁去了他家,谭敏已经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栖南有钥匙,自己开的门,一进去先听了一屋子笑声,又闻到了一屋子的酒味。   朝岸宁中午跟他爸喝了不少,脸跟脖子都飘着红,等栖南一回去,他就暗戳戳靠上去,把自己热热的手心往栖南手背上贴。   他也想让栖南知道,他高兴。   晚上接着喝,栖锐进也要给栖南倒酒,朝岸宁不让,说他哥最近在吃感冒药,不能喝酒。   谭敏跟栖锐进这才知道儿子生病了,问了他两句,栖锐进看栖南不能喝,继续拉着朝岸宁喝。   两顿饭几乎是不间断的,栖锐进喝尽兴了,最后醉得话也说不清,被谭敏扶回了房间。   朝岸宁也喝多了,整个人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姥姥姥爷让他多喝水,看他脸很红,也不再拉着他一直说话。   朝岸宁头虽然枕着沙发,但整个身体几乎都倚在栖南身上。   只要是挨着栖南,他心里就踏实。   家里很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谭敏让他俩晚上都睡家里,还让朝岸宁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   但只剩一个空房间,还是栖南的卧室,谭敏让他俩晚上挤一挤,栖南卧室里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栖南也不想折腾,就在他想点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很长时间没在家里睡了,他房间里还有李凌赫的东西没来得及打扫出去,不想让朝岸宁看见,晚上还是带着朝岸宁回了公寓。   朝岸宁坐在车里一晃荡,下车后被风一吹,胃里一阵翻腾,一回卧室就跑到浴室吐了。   栖南赶紧跟进去,蹲在朝岸宁旁边拍着他背:“让你们少喝点儿,一个比一个厉害。”   “没事儿,”朝岸宁趴在马桶上,摆摆手,推着栖南让他出去,“难闻,哥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吐完就好了。”   栖南没走,一直等到朝岸宁吐完了,摁了马桶冲了水,又扶着他去水池边漱口洗脸。   朝岸宁吐完觉得好了不少,出来鞋也没脱,腿耷拉在床边躺上去。   栖南给他倒了杯水,朝岸宁起来喝完,继续闭眼躺着。   朝岸宁下嘴唇上的痂刚刚洗掉了,没流血,看着是一小块比唇色要深的粉红痕迹,又因为喝了酒,所以更加明显。   但看着也更脆弱,好像一碰就会再次破皮流血。   “栖叔酒量是真的好。”朝岸宁唇角勾着。   栖南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也坐在床边:“咱俩也喝不过他一个人,你如果不去,我妈平时不让他喝,他今天是高兴。”   “我也高兴,”朝岸宁说,“栖叔还说了,想跟三叔喝酒,下次我带三叔景叔一起来。”   栖南“嗯”了一声,又问:“难受吗?”   朝岸宁动动脖子,点点下巴说:“难受。”   “哪里难受?”   朝岸宁还闭着眼,手顺着床沿摸了摸,抓住栖南的手,勾住了栖南的小拇指,看栖南没动,又慢慢握住了栖南整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又突然把他手扯起来,慢慢放在自己心口上捂着。   “这里,这里难受。”   栖南的手心直接捂上一把砰砰跳的心脏,那把有力的心跳好像能冲破那层膈膜,直接撞上他手心。   朝岸宁用力摁着他,栖南只能贴着接着,等他适应了手心里的激荡,低声叫了他一声:“小宁……”   朝岸宁慢慢睁开眼,头顶的灯光刺得他只能眯着,栖南的脸在一片虚白的影子里,看不太清。   “怎么了哥?”   “怎么样才能不难受,”栖南的眼神也不清明,兜了层散不尽的白雾,“你跟哥说,你想要什么?” 第35章 小宁,我们往后慢慢来   朝岸宁想要什么,栖南知道。   但当朝岸宁更用力握着他的手捂在胸膛上,笑着说出“我想要的当然是你”的时候,栖南心口还是猛地一缩,就跟被人用绳子狠狠勒住了一样,被朝岸宁攥紧不能动弹的手指头都在发酸,酸的不能动弹。   “你是不是个傻的?”栖南声音一下子就哑了,穿着线的针扎透了一样,一丝丝的。   “我是个傻的,”朝岸宁对着栖南傻乎乎一笑,“傻了那么多年,哥你多帮帮我,让我变聪明一点。”   栖南听得耳朵发烫,眼睛也热。   朝岸宁看他的眼神,他这段时间总是承受不住,下意识就想避开,但他强迫自己没动,等他彻底适应了,被朝岸宁压着的手指在他胸口上刮了两下。   “起来,去洗个澡,早点睡。”   朝岸宁让栖南把他拽起来,自己去了浴室,洗完出来桌子上又多了一杯热水,知道是栖南给他倒的,喝完了才睡。   朝岸宁卧室门开着,栖南怕他夜里再吐,中间过来看了好几次,每次确定朝岸宁睡得很熟才踏实回去。   第二天栖锐进又打电话让朝岸宁过去吃饭,这次栖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俩不能再喝酒了。   朝岸宁昨天是高兴,所以喝多了,栖锐进也没控制自己,昨天连着两顿喝透了,今天就是叫朝岸宁回去吃饭。   栖南去了趟工作室,待了俩小时就开车回了爸妈家。   姥姥姥爷在客厅里逗猫逗狗,谭敏跟栖锐进在厨房做饭,朝岸宁给他们打下手,三个人有说有笑忙活着。   栖南外套都没脱,先进厨房看了一眼,问用不用他帮忙。   朝岸宁说还有两个菜就好了,让他在外面等着吃饭就行,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厨房空间不大,再加一个人就转不开身了,栖南也没进去,从冰箱旁边的储物柜里抽了两个垃圾袋。   他走出去两步感觉两个垃圾袋不够,又折回去,从谭敏放各种超市购物袋的地方扒拉出一个空的大袋子回了卧室。   他想把李凌赫的东西通通清出去。   李凌赫放在这里的东西还很多,大多是生活用品,衣服,鞋,床头柜上摆着两个人的合影,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栖南一股脑全都装进垃圾袋里。   朝岸宁推门进去的时候,栖南正跪在床上换床单,换下来的床单被套都堆在地板上。   “哥,你收拾房间吗,我帮你弄吧。”朝岸宁走到床边,扯着床单一角抻了抻,帮着栖南铺平整了。   “好了,这样就行。”   栖南从床上下来,把地板上堆的床单被套也装进垃圾袋里,拎起三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要往外走。   朝岸宁伸手要接:“你给我,是垃圾吗,我下楼帮你扔。”   “不用,”栖南躲开朝岸宁的手,攥紧了垃圾袋口,“我自己下去就行,正好下楼买点儿东西,你陪姥姥姥爷说说话。”   朝岸宁看出栖南不想让他碰,也没坚持,给栖南让开路。   垃圾袋里装了太多东西,栖南走了两步,相框角把垃圾袋撑破了,里面的东西呼啦一下全掉了出来,摊在两人眼底。   好几件男士衣服,薄的厚的都有,一个陶瓷水杯,一块男士手表,几个汽车模型,还有一个合影照片。   照片是栖南跟李凌赫的合影,看着应该是很多年前拍的,栖南没先管地上的东西,先看了看朝岸宁。   朝岸宁的眼睛定在照片上,就在栖南张嘴想说话的时候,朝岸宁突然抬起头:“哥,你要把垃圾扔出去吗?”   栖南“嗯”了一声,蹲下去,把地上的东西团了团塞进另一个还没装满的购物袋里。   没听见朝岸宁说话,栖南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嘴,貌似漫不经心地说:“这段时间一直没回家睡过,就没收拾这些东西。”   朝岸宁也蹲下去,左腿单膝点地,手掌撑着地板,偏头乐呵呵看着栖南抿紧的唇:“哥,你现在是在跟我解释吗?”   有些事儿有些话,只要心里明白就行,栖南已经说到这步了。   但朝岸宁不一样,他一定要在那个时机里问出来,问个彻底,哪怕已经很明显,他就是想听一个答案。   栖南把地上的垃圾装好站起来,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我跟李凌赫的关系,确确实实存在过……”   “我知道啊,”朝岸宁不在意,“过去就过去呗,不好的玩意儿,扔垃圾桶里就行。”   知道垃圾袋里的东西了,朝岸宁就没再坚持帮栖南扔。   这些垃圾,应该栖南去扔。--   昨天中午朝岸宁是突然来的,又正好是饭点儿,家里做的都是冰箱里有的菜,这次谭敏跟姥姥俩人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菜,摆了满满一大餐桌跟过年一样。   一顿饭又从中午吃到晚上,晚上热一热,再添两个热菜继续。   聊的都是大院儿以前的事儿,朝岸宁的嘴角一直翘着。   朝岸宁挨着栖南坐,俩人椅子是贴在一起的,朝岸宁胳膊一直搭在栖南椅背上,栖南后背靠着椅子。   这个姿势看起来很像是栖南直接靠在朝岸宁胳膊里,窗户又大又明,外头的阳光洒进来,在栖南跟朝岸宁脸上晕开一层软软淡淡的暖色,看着极其柔和。   晚上谭敏让他们住在家里,省得来回折腾,俩人同意了。   晚上吃的多,都没早睡,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继续聊天。   姥姥姥爷养了一条狗一只猫,猫猫叫三喜,一直懒懒地窝在阳台上蒲团垫子上睡觉。   大金毛叫大俊,养得特别好,又肥又壮,精力旺盛还特别皮,在家里的存在感很强。   昨天朝岸宁在家里待了一天,对大俊来说,他毕竟是陌生人,而且姥姥姥爷平时把狗狗训得很好,家里如果有客人,大俊不会随便凑到客人身上去蹭,毕竟有些人不喜欢狗,也怕大型犬。   但朝岸宁今天又来了,大俊胆子就大了,一开始只是试探着靠近朝岸宁,后来就围着朝岸宁脚边转,时不时还用爪子在他裤腿上挠一挠。   因为那段跟恶狗关在一起的不好记忆,朝岸宁并不怎么喜欢狗,虽然他知道大俊很聪明很可爱,很温顺也没有攻击性。   但那种不喜欢是生理性反应,不是朝岸宁自己能控制的,所以大俊一靠近,顺着脊骨往上攀爬的阴森恐怖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栖南自己都没发觉的一点——他的注意力都在朝岸宁身上。   他很快就看出朝岸宁对大俊的抗拒,只要大俊一靠近朝岸宁,朝岸宁的后背就有些僵硬,胳膊肌肉都是绷着的。   栖南用手扒拉开大俊搭在朝岸宁鞋尖的狗爪子,拿了根火腿肠扔进大俊碗里。   “大俊,去吃火腿肠,吃完别来凑热闹了,去阳台上找三喜玩儿。”   大俊有吃的,不再闹朝岸宁,摇着尾巴扭头去吃火腿肠。   但大俊好像真的很喜欢朝岸宁,吃完火腿肠又摇着尾巴转身凑上来,朝着朝岸宁吐舌头,离他不远不近一直转。   “大俊很喜欢小朝。”姥姥说。   “太皮了。”栖南说。   大俊再凑上来,栖南就用腿把他们隔开一些距离,不让大俊靠太近,或者用手摸摸大俊脖子,把他拽到自己脚边。   “怕狗?”栖南扭头轻声问朝岸宁。   姥姥一听栖南这么问,有些惊讶:“小朝,你怕狗啊?”   朝岸宁想摇头,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说:“是有点儿……”   姥姥想了想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怕狗啊,隔壁刘奶奶家养的大黑狗经常来院子溜达,你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天天带着那大黑狗满院子乱跳,还要带狗上房顶,那狗爬不了梯子,你爬到屋顶,还往下骂蠢狗一只。”   姥姥一说,朝岸宁跟栖南都笑了,朝岸宁笑够了才说:“后来被狗咬过,也不是怕吧,就是生理性……想远离。”   栖南摸大俊脖子的手一顿:“咬哪里了?”   “腿……”   朝岸宁直接把左腿裤子往上撩起来,给栖南指指自己小腿内侧已经泛白的痕迹说:“很多年了,疤痕不太明显。”   朝岸宁腿很长,肌肉形状跟线条带着爆发力跟运动的美感,小腿肚偏侧面的位置上有疤,栖南之前没注意过,现在看见了,确实很碍眼。   栖南收回摸大俊脖子的手,在朝岸宁小腿那一小片齿痕疤印上摸了摸,滑过指腹的是疤痕特有的凸起触感。   朝岸宁没想到栖南会直接上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有些发紧,小腿肌肉轮廓更明显了。   姥姥在旁边听见了,也抻着脖子过来看,看清之后也哎呦两声,问他怎么被狗咬了。   朝岸宁把裤子放下去,吞了口口水才说是路上不小心被狗咬的。   栖南一直在观察朝岸宁,知道他说假话,想问又忍住了。   谭敏找出床薄被子,说要给朝岸宁晚上盖的,家里暖气足,晚上盖薄被子就行,还提醒他们晚上别贪凉开窗。   每次栖南冬天的时候回家睡,都嫌家里地暖开的热,回自己房间,门一关就开窗透气,有一次晚上睡觉前开窗透气忘了关,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就感冒了。   这事儿谭敏叨叨了好几年,只要栖南冬天回家睡,她就会拿出来再念叨一遍。   朝岸宁是第一次听,认认真真应了声“晚上不开窗”,栖南才刚好,可不能再感冒。   他接了谭敏手里的被子抱回栖南卧室,谭敏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又催着沙发上还看电视的姥姥跟栖南也赶紧回房睡觉。   大俊跑回自己窝,姥姥也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栖南也跟着站起来回了房。   栖南房间里自带浴室,他们洗澡不用出去。   栖南找出自己一身很宽松的运动睡衣拿给朝岸宁换,朝岸宁洗澡很快,没半小时就出来了。   栖南坐在床上,低着头正在发呆想事,一直等朝岸宁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栖南才收回思绪。   “想什么呢?”   栖南两秒钟后才突然说:“张嘴。”   他的话更像是命令,朝岸宁乖乖张开嘴,还往栖南身边靠了靠。   栖南看着朝岸宁整齐的牙齿,食指贴上朝岸宁原本是虎牙的地方,牙尖有弧度,但不是虎牙的尖锐。   “疼吗?”栖南摸着他牙尖问。   这句话栖南问过,朝岸宁知道栖南在问什么,歪着头,脸颊在栖南手心里蹭了蹭。   他没回答,牙齿合上咬住了栖南手指。   栖南想把手拿出来,但朝岸宁咬着不松,朝岸宁没用多少力,栖南能感觉到指尖上轻微的痛感。   朝岸宁使坏,想多磨一会儿栖南,但他万万没想到,栖南没凶他也没推他,反而在他舌头上勾了勾,像是扫荡。   这回换成朝岸宁招架不住了,以前他都是故意往栖南身上凑,没想着栖南会给他回应。是回应吧?   朝岸宁立刻松了口,舔了舔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两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对方,最后还是朝岸宁先开了口。   “哥,你别吊着我,你就一次性给我个准话吧,要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好觉。”   朝岸宁必须要问清楚,他晚上可是要跟栖南睡一张床,身体可以控制,但脑子不会,他脑子里可不会纯睡素觉。   他实在做不到什么都不想,也做不到坦坦荡荡。   朝岸宁巴巴望着栖南,栖南也很认真说:“我现在给不了你准话……”   栖南也知道自己这么模糊的回答不是朝岸宁想听的,但他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准话,湿漉漉的手指在手心里捻了捻。   看出朝岸宁明显有些失落,栖南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现在不应该说的。   “小宁,我们往后慢慢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明晚也有,最近频率是有点慢,因为出院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眼睛又出了点问题,总发炎流眼泪不能长时间看电脑,但保证每周最低更新一万五…… 第36章 我想你了   栖南不是吊着朝岸宁,他确实给不了朝岸宁一句准话,但他那句往后慢慢来,就够朝岸宁咂摸味儿的了。   朝岸宁这人,给他三分颜料就能开染坊的人,更何况栖南给的何止是三分染料,还给了他一口稳稳的大染缸。   栖南彻底没法把朝岸宁再当成原来的小弟对待,这个转变是一点点的,这个发现却是突然一下子冒出来的。   晚上朝岸宁躺在他身边,栖南想忽略身侧的热度跟呼吸都难。   家里的地暖还是太热了,栖南虽然闭着眼,但一直没睡着,觉得怎么躺都太热。   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栖南以为朝岸宁睡着了,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地,走到窗边打开离大床最远的那扇窗户。   他没敢开太大,只开了一小半,外面的冷风飕飕地往里刮,瞬间吹散了栖南身体里乱七八糟的热气,不再觉得闷热的同时,头脑也更清醒。   栖南站在窗边吹了会风,对面那栋楼很多家窗户还亮着灯,更远的建筑轮廓隐隐约约融在黑夜里。   直到身体有点凉了,栖南才把窗户关了关,留了一点点窗户缝才上床睡觉。   栖南刚躺进被子里,腰上就搭了一条有力的手臂,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哥,你是不是觉得热?”   栖南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心脏一跳,扭头往后看:“你没睡着?”   “我睡不着,”朝岸宁摸摸栖南冰凉的胳膊说,“这么凉,小心再吹感冒。”   他还记着谭敏的话,撑起上半身往窗户边看了看,但屋子里很暗,他看不见窗户到底开没开。   “你是不是又开窗了?”   “只留了一条很小的窗户缝,”栖南说,“没事儿,吹不着我们。”   朝岸宁胳膊隔着一层被子,栖南动了动肩膀:“胳膊拿开,压得我喘不上来气儿。”   朝岸宁不拿开,反而更用力搂了一把,下巴搭在栖南颈后:“就这么睡。”   栖南不动了,朝岸宁又往栖南身边靠了靠,满意了才勾着唇角闭上眼。   朝岸宁在栖南爸妈家又待了两天就回港城了,栖南爸妈让他带回去不少本地特产,都是给他三叔景叔带的,临走之前说了好几遍,让他三叔景叔有空一定来玩儿。   朝岸宁一口答应,他特别乐观地想,见家长是早晚都要见的,栖南已经那么说了,他自己在心里连婚后的事儿都想到了。   三叔景叔没两天也回了家,他们虽然已经放手公司的事,但年底很忙,而且有些关系还是需要走动来往,他们准备年后再出去旅行。   饭桌上,三叔提到了前两天的新闻:“小宁,赖健被抓了,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朝岸宁“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一直关注。”   三叔又叮嘱他几句,景叔坐在朝岸宁旁边,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安抚着说:“以前的事儿不想了,以后跟栖南好好的。”   朝岸宁听到栖南名字,心里那点儿刚升起来的戾气立马就散了,点头说:“会的,三叔景叔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栖南那边忙吗,”三叔问,“年前还来吗?”   朝岸宁端起碗快速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说:“他还没说,我回头问问。”--   自打朝岸宁回港城之后,栖南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工作室里,哪怕白天该忙的活儿都忙完了,他也不太想回公寓,中饭晚饭也跟着工作室的人一起吃。   回了家也是他一个人,怪冷清的。   人就是这样,适应了热闹跟热乎,谁会喜欢空荡跟冰冷?   朝岸宁刚回去的第二天,栖南迷迷糊糊以为朝岸宁还在,早餐做了两人份,餐桌上也摆了两副碗筷,等他忙完才想起来朝岸宁已经回去了。   他自己一个人吃不下,另外一份放进冰箱,坐回椅子上,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特别浓,想忽略都难。   朝岸宁回港城后没几天,栖南总觉得有人在附近盯着他看,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很不舒服。   第一次发现被窥视,是栖南帮着工作室一个摄影师拍完夜晚外景回家之后,他们收工晚,又一起去吃了顿夜宵,回去的时候已经一点多。   上楼的时候栖南觉得有人在他身后,他回头看,身后什么都没有,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没有消失。   手机响了,是朝岸宁给他发的信息,他知道他今天收工晚,问他到家了没。   栖南快速上楼,输入密码进了门,先给朝岸宁回了条“到家了”才开灯。   房间一亮,栖南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又喝了酒才产生了错觉。   但那次之后,被窥视的感觉并没停,去工作室的路上,去爸妈家,在楼下遛弯儿,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冬至那天早上,栖南一出门就看见了李凌赫。   李凌赫站在走廊上,背靠墙嘴里叼着烟,看栖南出来了,赶紧灭了烟头,拎着早餐盒凑上来:“小南,早,你吃早饭了吗?”   栖南没接他的早餐盒:“你怎么又来了?”   “我……”李凌赫看他不接早餐盒,手臂又垂下去,“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今天冬至,我给你包了饺子。”   “用不着,”栖南有些不耐烦,越过李凌赫径直往电梯口走,“下次别再来了。”   “你跟朝……”李凌赫追上去。   他话没说完,栖南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李凌赫后面没说完的话:“我跟他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问这些,过了。”   说起朝岸宁,朝岸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李凌赫也看见了栖南手机上的屏幕显示,备注是小宁。   电梯门开,栖南握着手机走进去,李凌赫在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也挤了进去,站在栖南身侧。   电梯里信号不好,而且李凌赫也在身边,栖南没接电话,把手机调到静音上,想着一会儿给朝岸宁回过去。   李凌赫看出栖南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又转了话题:“对了,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一个戴帽子口罩的男人一直在你公寓门口转悠。”   栖南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也没应声,心里只是想着电梯能快点儿下到一楼。   李凌赫继续说:“我问他找谁,他说找朝岸宁,朝岸宁也住这里吗?”   栖南烦了,压着声音跟怒气:“李凌赫,你是不是没完了?”   “小南,我是担心你,朝岸宁他家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以前不就是因为那个疯男人沈文康一直在找朝岸宁一家的麻烦,他们全家才搬到姥姥家大院儿去的吗,总之,你小心一点,我真的担心你。”   一楼终于到了,电梯门打开,栖南先快步走了出去,没管李凌赫在他身后边跑边说个没完。   外面风大,栖南被兜头一吹,冷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缩着下巴跑到自己车边打开门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把李凌赫隔绝在外,看也没看他一眼,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李凌赫说起了沈文康,栖南也不由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朝岸宁一家搬到姥姥家,确实是为了躲人,朝岸宁一家跟那个沈文康的恩怨,也是在沈文康后来找到大院儿里闹腾之后,朝岸宁爸妈才跟姥姥姥爷说的。   朝岸宁妈妈乔瑛以前是他们老家县医院的儿科医生,后来出了一起医疗事故,一个小男孩儿药物过敏性休克死亡,小男孩儿妈妈受不了打击,紧接着跳楼自杀了,男孩儿爸爸就是沈文康。   沈文康拒绝朝岸宁家的任何赔偿,那之后什么都不干,专门盯着朝岸宁一家,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放下狠话说这辈子都不会让他们一家人好过,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朝岸宁爸妈想尽一切办法赔偿赎罪,沈文康都不接受,他只是成天到晚跟着乔瑛,不停找他们一家人的麻烦。   沈文康去朝岸宁家里闹,去朝岸宁爸爸单位闹,朝岸宁爸爸也丢了工作,邻居不堪其扰,他们一家就搬了家。   后来沈文康换了目标,他儿子老婆死了,他也不想让乔瑛儿子好过,从盯着乔瑛换成了盯着朝岸宁。   当时朝岸宁才两岁多,还什么都不懂,朝明生报警也没用,关两天人又会被放出来。   夫妻俩带着朝岸宁搬了好几次家,但每次都能被沈文康找到。   乔瑛很怕沈文康,她的所有精力都用来看朝岸宁上,生怕他出事,后来有一天乔瑛在马路上中暑晕倒,朝岸宁被沈文康当街抱走。   警察两天后破门找人,两岁的朝岸宁被捆在椅子上,已经饿的昏了过去。   沈文康被抓,但很快被鉴定出精神病,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虽然沈文康被关进精神病院出不来,但朝岸宁被绑架的事还是把朝明生跟乔瑛吓得不轻,他们决定彻底从老家离开。   他们陆续换了好几个城市生活,最后才在姥姥家大院儿里定了下来。   朝岸宁一家三口在姥姥家大院儿里安稳住了十几年,他们以为这辈子也能继续安稳下去,没想到沈文康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一直在找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大院儿。   那年栖南在外地上大学,当时很多事他都是听姥姥说的。   沈文康去大院儿闹了好几次,朝岸宁爸妈又一次丢了工作,他们不想沈文康打扰到大院儿里的安宁生活,不想沈文康打扰姥姥姥爷还有桑爷爷一家,决定带着朝岸宁再次搬家。   确定搬家那天,朝岸宁爸妈去学校接朝岸宁放学,结果在路上朝岸宁爸妈的车撞上了一辆渣土车,当场就没了。   栖南连夜回了家,朝岸宁一直憋着,在看见栖南的那一刻,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一头扎进栖南怀里,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   栖南抓紧了朝岸宁胳膊,心里想着,以后他养着朝岸宁。   可能是因为朝岸宁爸妈没了,沈文康没再来大院儿闹过,但后来栖南还是在巷子口那看见了沈文康。   朝岸宁面红耳赤,想甩开沈文康,但沈文康一直堵在朝岸宁身前,说他爸妈该死,说他们全家都该死。   栖南跑过去,一拳打在沈文康脸上,把朝岸宁护在身后,警告他不许再来找朝岸宁麻烦。   朝岸宁爸妈已经死了,上一辈的事跟朝岸宁没有关系,如果他再来找麻烦,他不会客气。   那之后没几天,朝岸宁就不见了。   大院儿里所有人都没往最坏的方面想过,他们都以为朝岸宁只是想出去躲一躲沈文康,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只有栖南一个人害怕,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人,一找就找了那么多年。   栖南一直在想以前的事,忘了给朝岸宁回电话,他手机在静音上,到了工作室才掏出来看一眼。   好几个未接电话跟未读信息,都是朝岸宁的。   栖南进了办公室把门关好,给朝岸宁回了个电话,说自己刚刚在开车,手机静音没听见电话。   平时俩人早上起床后都会发两条信息,或者打电话视频,今天一直打不通电话,朝岸宁就着急了。   “一直打不通你电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别瞎想。”   “哥,李凌赫是不是去找你了?”   栖南顿了下:“他给你打电话了。”   “嗯,他警告我,别把麻烦带给你。”   “小宁,”栖南严肃了一些,“以后有事儿要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知道了哥,”朝岸宁麻溜答应,“咱俩现在关系不一样,我不瞒你。”   “嗯,听话。”   朝岸宁笑:“我听你话,今天冬至,要吃饺子。”   “中午回家吃,我妈昨天就跟我说了,”栖南看看窗外,“外面天阴着,今天好像有雪。”   “哥,我想你了。”   栖南在说天气,朝岸宁在说“我想你”,本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栖南还觉得挺冷的,但朝岸宁的话听得他耳朵一跳,手机听筒好像都在变热,没发现自己一路上阴沉的脸慢慢变得温和了很多。   他抿了抿唇,放低了呼吸,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用力,手机也贴得更紧。   朝岸宁的声音变得更近:“什么时候来港城?”   栖南捞过办公桌上的日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还剩几天,新年就跟朝岸宁一起过吧。   他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咚咚咚几下后说:“元旦,元旦我过去找你。” 第37章 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   栖南在家门上装了个监控,他观察了好几天,没发现李凌赫说过的在他门口一直晃晃悠悠的男人,这么多年了,沈文康也从没出现过,他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栖南本来订了月底30号那天飞港城的机票,但是李凌赫又来找了他两次,一次堵在他工作室门口,一次在他公寓楼下。   栖南不管怎么说,李凌赫好像都听不见一样,栖南最后把机票改签,提前了几天,反正最近手头上也没什么活儿要干,早点去也可以。   栖南觉得公寓里太冷清,去港城的前几天,晚上都是回爸妈家住。   家里人多,还有一猫一狗,从早到晚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但栖南还是觉得少点儿什么,他知道自己是被朝岸宁影响了。   他承认这一点。   栖南爸妈看他一直住在家里,也不回家,就问他李凌赫是不是又去出差了不在家。   离婚的事儿,栖南还一直都没跟家里说,爸妈现在一问,他就直接说了。   栖南没瞒着他们离婚的原因,但是隐瞒了李凌赫出轨的事儿是朝岸宁告诉他的。   他让爸妈先别告诉姥姥姥爷,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跟着操心,等后面方言跟桑奕明那头复婚了,他再跟姥姥姥爷慢慢说。   谭敏跟栖锐进跟栖南聊了半天,确定他心情没那么糟糕才放心,俩人一回房间就骂了李凌赫半天。   栖南跟李凌赫结婚那么多年,他们一直都觉得李凌赫这人挺好的,不管是对栖南还是对长辈,面上都没得挑,没想到背地里能做出这种龌龊事儿。   栖南是什么脾气性格两口子当然知道,那可是他们自己儿子,栖南眼睛里容不了沙子,离了好。   但也怨了栖南半天这么大的事儿不跟他们商量,栖南保证下次有事儿一定不瞒他们。   谭敏闲不住,立刻说要给栖南介绍几个青年认识,被栖南一口拒绝。   栖南拒绝的太干脆,谭敏还以为他一时之间放不下李凌赫,就说以后再说。   谭敏自己琢磨了两天,突然就想到了朝岸宁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饭桌上肯定离不了栖南还有方言他俩结婚的事儿上。   只是他们每次说起李凌赫,栖南就把话题赶紧岔开,现在再回头想想朝岸宁当时的反应,朝岸宁应该是知道的。   谭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朝岸宁跟栖南很亲近,但那种亲近,不太像单纯的兄弟之间的亲密感,小动作很多。   朝岸宁跟栖南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再说哥俩儿好,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尤其是朝岸宁每次看栖南的眼神,黏黏糊糊稠得很,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栖南身上。   她是过来人,当时没多想,过后这么一琢磨,觉得他俩之间肯定有猫腻。   谭敏憋不住话,有事儿是一定要问清楚的,栖南正在机场呢,她的电话就过来了。   “小南,这次你去港城待几天?”   “还不确定,我看看。”   “工作室那头忙不忙?”谭敏又问。   “不怎么忙,元旦大家都休息。”   栖南知道他妈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这事儿,直接问:“妈,你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你直接说。”   “是有事儿要问问你。”   谭敏坐直了身体,她避开了姥姥姥爷,在房间里打的电话,又瞥了眼坐在床那头竖着耳朵认真听的栖锐进。   昨天晚上谭敏自己琢磨了半宿,一直睡不着,等她想到那个可能性,一脚就把身侧的栖锐进给踹醒了。   栖锐进以为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问了好几声“怎么了”,谭敏悄悄跟他说,栖南跟朝岸宁的关系好像不一般。   栖锐进睡得好好的,没想到谭敏把他踹醒是为了说这个,觉得她天天都在胡思乱想,还说栖南跟朝岸宁俩人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跟亲兄弟一样,感情没得说,动作亲密一点也没什么。   谭敏却不那么认为,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给栖南打电话,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你跟妈说说,你跟小朝……是不是在处对象呢?”   谭敏问的很直接,栖南没想到他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朝岸宁只在他家里待了几天而已。   他又想,他们有那么明显吗?   “妈,我现在跟你也说不出什么,但我们现在确实是在互相……”   栖南斟酌着用词,他跟朝岸宁之间这种不上不下还不确定但又在边缘疯狂蹦跶的关系,真的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最后只说:“确实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相处中。”   栖南这话说得虽然很模糊,但已经证实了谭敏的猜想没有错。   谭敏手机开在免提上,立刻弯着眉眼看向张开嘴一脸震惊的栖锐进,给了他一个“我就说吧”的了然眼神。   “爸妈知道了,你从小就有主意,朝岸宁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然那孩子淘了点儿皮了点儿,但人品没得说,而且他什么都把你放在第一位,还知根知底,你们的事儿爸妈不管,你们自己处。”   栖南笑了,他爸妈从小就给了他最大的自由跟空间,不管什么事,都尊重他的想法。   “知道了妈。”   “就这么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港城给我们回个电话。”   栖南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开始登机。--   朝岸宁刚从宴会厅出来,带着唐吉就去了机场,栖南睡了一路,下机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不光困,栖南还热,脱了外套挂在行李箱拉杆上,身上只穿一件很薄的长袖,袖子还往上撸了撸。   他想,往后的冬天可能得经常这样一南一北一冷一热来回飞,如果冷厉害了就飞港城,想看雪了就飞回家,还真不错。   等他想完这些,自己先笑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想到了以后。   朝岸宁快一个月没见栖南,一路上就没消停,跟栖南一起坐在后排,摸摸栖南手,挠挠栖南裤子,或者贴着他耳边咬耳朵说悄悄话。   “喝酒了?”栖南凑近他身上闻了闻,有酒味,但不重。   朝岸宁用手指比划一下:“喝了一点点,饭吃到一半就来接你了。”   “你忙的话不用来接,”栖南说,“我自己也认识路。”   “我知道你认识路,是我想快点儿见你,非得接你,行不行?”朝岸宁说。   这段时间,栖南已经适应了朝岸宁的直接,但从隔着电话到现在脸对脸,还是觉得不一样,心口突突的。   “行。”   他们说话声音再小,唐吉在前面也能听见。   唐吉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往后看,朝岸宁嘴角快咧到耳根。   唐吉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最近公司里出了点事,对家故意针对三叔景叔,撬了他们好几个合作伙伴。   朝岸宁想让三叔景叔安心在家休息,所以没跟他们说,自己应付,最后虽然没吃什么亏,但是天天加班黑着一张脸,既要应对合作伙伴,还要对付公司里一些挑刺的老古董,所以脾气也被挑得很大,一点火星子噼里啪啦就着。   这段时间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事惹到他,只有给栖南打电话的时候不一样。   唐吉有一次亲眼看见,朝岸宁在办公室里把犯了严重错误的部门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人的那口气儿还没喘匀呢,后一秒接到栖南电话,立马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笑得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握着手机转身坐到沙发上专心打电话去了。   都不用猜,唐吉一看朝岸宁的反应,就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肯定是南哥。   部门经理在旁边猛擦冷汗,被骂成那样了还不忘了吃瓜,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朝岸宁打电话,心里也在猜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三叔景叔已经在家做好了饭,朝岸宁跟唐吉虽然在宴会上吃过了,但还是陪着栖南一起吃了一点。   栖南晚上还住在之前的房间,朝岸宁抱着自己电脑进去,把桌子挪到沙发边,坐在沙发上继续处理工作,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会去书房打,打完电话又颠颠儿地跑回来,赖在栖南房间里不走。   栖南也不管他,累了就自己躺下睡觉。   栖南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他刚睁开眼,朝岸宁的脸就在眼前,还是放大的。   俩人离得非常近,鼻尖就快撞上鼻尖。   朝岸宁眼睛里的火苗,在栖南睁开眼的瞬间,直接跳了进去,把栖南灼得都开始疼了。   看着朝岸宁眼睛里璀璨又不加掩饰的情绪,栖南有些恍惚,明明是躺在床上,却有一种微微的失重感传来,他只得抓着床单,小心再小心,才不会让自己掉下去。   “哥,你醒了。”   朝岸宁声音沙哑,喉结滚了两下,下巴跟嘴唇也微微动了动。   栖南反应过来,刚想撑着胳膊坐起来,就被朝岸宁摁了下去。   如果不是栖南感觉到自己胳膊被朝岸宁捏疼了,他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但不是梦,唇上的触感真切温热,朝岸宁的呼吸跟重量都落在他身上。   死沉死沉的,推不动。   栖南都还没清醒过来,就又被朝岸宁拽进另外一片天地,但他还有理智,攒足了劲儿,把朝岸宁推了出去。   栖南很用力,朝岸宁差点儿被他从床上掀下去,最后半边身体扒住了床沿才没掉下去,还有点儿狼狈。   朝岸宁刚刚忙完了工作,一直趴在床上看栖南的睡脸,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已经偷亲了好几次,还想继续偷亲的时候栖南就醒了。   现在被栖南推开,他还有点儿懵,反应过来后又爬到床中间,可怜巴巴望着栖南,眼睛里都是控诉,小声嚷嚷着:“哥,你对我也有好感不是吗?不是哥哥对弟弟那种,我知道。”   “不是有一点好感就立马要做。”栖南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不看朝岸宁,自己进了浴室。   栖南腿都有些发软,用凉水在脸上浇了半天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对着镜子平复好心情,整理出一个还算正常的表情走出去。   朝岸宁还是那个姿势跪坐在床上,肩膀塌着,衬衫领口歪歪扭扭,前面扣子还开了一颗,是他刚刚自己扯掉的。   朝岸宁有些挫败,他还在纠结刚刚栖南的拒绝,看栖南出来了,一直耷拉的眼皮才抬起来。   “哥,怎么就不行呢?”   栖南有些无奈,但语气还是软了下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往后慢慢来,你现在急什么?”   朝岸宁眼神里的火苗早就灭了,现在有些哀怨,他深呼吸几口才说:“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弟,难不成小弟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   【作者有话说】   小朝(扭头):委屈,这点小事儿南哥都不答应 第38章 防守也不能缺   “特什么权?”栖南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对着朝岸宁砸过去。   朝岸宁一把接住抱枕,夹在自己腿下面垫着,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还巴巴地看着栖南。   朝岸宁就是个无赖,栖南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朝岸宁的那些小聪明大聪明,现在全用在他身上。   栖南现在的确不把朝岸宁再当成小弟来看,但是感情得一步步来,他不想稀里糊涂的过。   栖南走到床边,伸手整理好朝岸宁歪掉的衣领问:“你忙完了?”   栖南一提醒,朝岸宁想起来还要打一个重要电话,脸上的表情正了正,磨蹭着从床上下去。   朝岸宁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才去书房,要不然他一直憋着难受。   栖南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还不到十点,现在已经彻底不困了,下楼去院子里溜达。   三叔景叔也还没睡,三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   朝岸宁回来的时候,已经非常积极地跟三叔景叔说好了,有空的时候就带他们一起去见见栖南爸妈还有姥姥姥爷。   三叔想得更多更远,在他看来那就是两方家长互相见面,所以很重视,说最好是能把俩孩子的日子定下来。   栖南一听要定日子,就知道三叔是想太早了,赶紧说:“我爸妈也是看着小宁长大的,他们知道小宁是在港城三叔身边长大的,很想见见你们,一起吃个饭先聚一聚。”   景叔明白了,接了话说:“定日子的事儿以后再说,这个让俩孩子自己商量。”   三叔还乐呵呵说:“早晚的事儿。”   栖南看三叔这么高兴,也没继续说别的,想着到时候再看吧,往后他跟朝岸宁走一步算一步。   朝岸宁打完电话,也下楼凑上来,坐在栖南身边,好像没骨头一样,懒懒歪在他身上靠着。   毕竟有长辈在,栖南用肩膀顶了他两下,朝岸宁被顶出去两次,但很快又靠上来,还不满地看着栖南默默控诉:做不让做,靠也不让靠一下。   三叔轻咳两声,问了问朝岸宁公司年会的事,虽然说三叔景叔已经撒手不管公司了,但是年会还是得参加才行,邀请了几位跟他们同辈的,所以光扔给朝岸宁不行。   栖南在来之前,朝岸宁就让人准备好了两个人的礼服,还是同款同色的情侣系。   栖南也不觉得意外,痛痛快快穿了,只是这次跟之前的不一样,这次俩人一起出席,那就算是对外彻底公开了。   栖南知道一定会有不少目光,他也不在意,跟着朝岸宁穿梭在宴会厅里,朝岸宁把他介绍给其他人,栖南跟谁都能聊几句,应对得游刃有余。   一晚上下来,栖南也发现了几道不一样的视线,是盯着朝岸宁的不甘心,栖南心里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李凌赫以前没少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所以栖南对这个圈子里乱糟糟的事儿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资源跟机会决定了一切,所以哪怕是肚子圆滚滚油腻秃顶的都有大把人上赶着,更何况朝岸宁这种。   饭吃了一半,朝岸宁拍拍栖南肩膀,跟他说了声自己要去趟洗手间,把手机拿给他收着。   栖南就坐在三叔身侧,朝岸宁一走,另外一桌一个年轻男人也起身跟了上去,栖南背对着他们,还隐隐听到一声“朝总”。   三叔也听到了,扭头看了眼,明明知道那声“朝总”不是喊他,但还是应了一声,还故意提高了音量,冲着刚刚喊话的年轻男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于衡是吧?来来……”三叔面上堆着笑,又喊了他一声。   于衡回头看看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朝岸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三叔这边走过来,给三叔敬了一杯酒。   三叔站起来,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面上是长辈看晚辈的欣慰跟欣赏:“听说马上有部电影要上是不是?”   “是的三叔,是一部悬疑片。”于衡说。   “今年多大了?”   “23了。”   三叔拍拍他肩膀:“年轻,有冲劲儿,前途无量啊,刚拿了最佳新人男演员奖吧,以后只要一直脚踏实地来,早晚会大红大紫。”   桌上其他人都笑着应声,夸赞的声音不断。   栖南也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于衡,刚刚他感觉到的不甘心的视线里,就有于衡眼里的,不过很短暂,好像不存在一样。   确实年轻,才23岁,五官英挺俊朗,今晚宴会厅里在荧幕前露脸的,就没有长得差的。   但三叔话里的赞赏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在提醒他,脚踏实地干活儿,别想着走歪路。   三叔跟景叔虽然已经退了,但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公司的事,很多事儿他们都知道,三叔以前尤其关心朝岸宁的私生活。   以前朝岸宁太执拗,经常偷偷去见栖南,三叔看见他就头疼,但又拿他没办法,只想着顺其自然,早晚能放下。   除了邵华之外,三叔还知道这个于衡,年轻,演技好,那张脸也是标准的电影脸,业务能力强,在公司里算是最有潜力的一个,说他前途无量也不是假的。   可能就是因为自身条件太好了,所以于衡平时把自己的姿态拿的很高,更看不上那些为了资源爬床的人,所以哪怕心里对朝岸宁有想法,也不会上赶着去贴冷屁股。   于衡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朝岸宁早晚有一天会看见他,只要自己足够优秀有能力,所以以前就算是听说邵华经常往朝岸宁身边凑,他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这段时间,他听说朝岸宁身边有人了,他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是今天在见到栖南之后,彻底坐不住了。   朝岸宁看栖南的眼神,明晃晃的跟高光灯一样刺眼,好像他眼睛里看不见别的,两个人坐在一起,自然的亲昵感跟默契不是短时间会有的。   于衡借着敬酒的机会靠近他们,那桌的长辈正在拿朝岸宁跟栖南俩人开玩笑,朝岸宁还给栖南挡了酒,于衡已经完全找不到朝岸宁平时对谁都保持的远远的距离感。   于衡彻底端不住了,他一晚上都在找机会,想要跟朝岸宁单独说话,所以刚刚在三叔喊他的时候,他甚至都想拒绝。   他当然也听懂了三叔话里的提醒,但他不准备放弃,他看不出来栖南那人有什么好的,而且还听说栖南结过婚。   他也是男人,男人都了解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怎么可能不喜欢年轻新鲜的?   跟三叔说完话,于衡还是急匆匆出去找朝岸宁。   三叔刚刚还在笑的脸立刻就冷了,他用胳膊肘杵杵坐在旁边一脸淡定的栖南,小声提醒他。   “你不跟上去看看?于衡这人野心很大,而且他目的性很强,平时姿态高,但如果真豁得出去,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栖南说不用,朝岸宁天天都需要跟这些人打交道,难不成每次都得跟上去看着?那他以后不得累死?   景叔知道,栖南自己心里坦荡,没见过多少桌子底下更肮脏的腌臜事儿。   三叔又说:“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是看不看彼此,要懂得维护,进攻,但是有些事儿吧,防守也不能缺。”   三叔说完,又看看身侧的景叔,压着声音给栖南举例子:“你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还有人给你景叔下过药,好在我发现的及时。”   说起这些,三叔眼睛里又窝了团火,抬起手就想拍桌子,但胳膊停在半空中,被景叔半路抓住了手腕。   景叔还瞪了他一眼,提醒他注意场合,这里不是自己家,想拍桌子就拍桌子,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   三叔笑笑,说自己就是一时激动,反手在桌子底下把景叔手握住了,还捏了捏他手指。   栖南在旁边看着,俩叔叔是真的有默契,那是时间磨合出来的默契,栖南心里是羡慕的。   栖南本来就想等着朝岸宁自己回来,又他被俩叔叔撺掇了一会儿,还是站起来出去找人。   卫生间里没人,这家酒店是景叔的,这层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室门半掩着,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栖南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能听出朝岸宁的声音。   他在门上敲了敲,听到朝岸宁说了声“进”之后才推门进去。   果然是于衡跟朝岸宁,俩人坐在沙发两边,距离很远,看起来在聊正事。   于衡看见是栖南来了,也不惊讶,对着栖南礼貌一笑,叫了声“南哥”。   栖南点点头,算是应了,看向朝岸宁:“没想到你在这儿,三叔找你。”   刚刚于衡突然截住朝岸宁,说要跟他聊一聊工作上的事,但说来说去没说到正事儿上,朝岸宁都有点儿烦了,正准备要走栖南就来了。   栖南又看了眼于衡,于衡还在沙发上坐着,那张脸的姿态还是很高,看着栖南的眼睛里有不屑。   好像在说,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慌慌张张出来找人,这是有多怕别人靠近朝岸宁,这样的关系,也没什么特别的。   栖南看懂了,只觉得好笑,等朝岸宁大步走过来的时候,牵着他就走了。 第39章 哥,帮帮我   元旦前一天,景叔带着三叔回老家看望长辈,他们这次会在家里多待几天,芳姐也放了假,家里就只剩下朝岸宁跟栖南两个人。   朝岸宁白天在公司,栖南还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吃过早饭背着相机包就出了门。   这两天气温降了,外面有风,栖南穿了件薄毛衣,外套还是出门的时候朝岸宁硬给他穿上去的。   昨晚刚下了场雨,地面湿漉漉的能倒映出人影,街上非常热闹,还有舞龙舞狮的,从街头到港口,栖南一路拍了不少照片。   他喜欢那些生活里不经意间处处带给他的生机跟鲜活感,那些夹缝中迸出的力量也让他痴迷。   但他昨晚在整理这段时间拍的照片时才发现,他相机里朝岸宁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很多都是他随手拍的,朝岸宁开车的,出神的,歪在沙发上睡觉的,在书房里闷着脸打电话的。   他现在看着取景框的时候总会想,如果朝岸宁入框了会是什么样。   优越的身形五官在人群里很显眼,周围的人都是可以虚化的浮影,如果是晚上,路灯一盏一盏看过去,昏黄的光都打在他头顶罩在他身上,就笼着他一个人。   还有,朝岸宁的那双眼睛,跟今天的风还有天气能很好融合,但栖南心里又不想朝岸宁跟头顶的阴天相配,他现在只想朝岸宁头顶上都是光,能多亮就多亮,最好能盖住所有灰尘跟黑暗。   栖南今天带的是朝岸宁送他的那个相机,他平时不舍得拿出来用,不只是因为贵,是因为想买都买不到。   他之前在工作室里拿出来玩儿,天天把镜头跟所有条条缝缝都擦得锃亮,工作室里的摄影师都跑过来看,把舒承给馋坏了,问他是从哪里买的,他也想买。   他也问了朝岸宁,朝岸宁也买不到了,没有办法,舒承就想借,但只在手里摸了半小时就被栖南要回去了,还是在栖南眼皮子底下摸的,栖南死活护着相机不再借。   别的相机随便他们怎么玩儿,就这个不行。   栖南以前拍照的时候,心里一直都挺静的,现在总会想些有的没的,等他注意到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多了,朝岸宁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看见。   栖南把相机收好,挂在脖子上,握着手机走到路边人少的地方才给朝岸宁回电话。   朝岸宁很快接了,他知道栖南肯定是拍照入迷了才没接电话的,先开口问:   “还在拍照呢?今天拍什么了?”   “路边跟港口随便拍了拍。”   “一点多了,吃饭了吗?”朝岸宁又问。   栖南四处看看,他身后就是一家小餐馆,里面人不少,座位几乎是满的,看起来味道应该很不错,他都看饿了,跟朝岸宁说一会儿就去吃。   挂电话之前,朝岸宁嘱咐栖南把手机调到声音上,他下了班后就过来接他,晚上他订了餐厅,新年得俩人好好过才行。   栖南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很休闲的衣服:“我需要回去换身衣服吗,用不用正式一点?”   “不用,”朝岸宁笑,“什么样都行。”--   栖南吃了碗招牌猪脚面,他是跟着店里的客人点的,味道是真不错,他饿久了,一碗没够又点了一碗,想着下次带朝岸宁一起来吃。   两碗面下肚,栖南胃里有点儿胀,顺着街边慢慢溜达着消食儿,拐到另一条街,发现前面路口有不少人站着,那架势一看就是在看热闹。   栖南也爱看热闹,反正他也没事干,也凑了上去。   是剧组在街边拍戏的,中年男导演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前面的监视器,手上拿着对讲机正在指导着演员调整状态,两个穿着警服的男演员站在路边,正在背台词,找位置跟角度捋戏。   可能是巧了,栖南认出了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的男演员,就是那晚在年会上追着朝岸宁跑出去的于衡。   栖南没刻意回避,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于衡身上,就凑在人群里,跟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   拍了两条都没过,导演是个急脾气,脸色已经有些黑了,问题都出在于衡身上。   一次是他台词不对,一次是他眼神不对,第三次还没过,导演直接跑过去跟于衡发了脾气,说他眼神给的不对,让他不要乱瞟。   于衡是因为看见了人群里的栖南,他看见栖南抱着胳膊悠哉悠哉看戏的模样,心里就不太痛快,所以一直心不在焉,台词说错了,跟对手演员的对戏状态也不对。   除了导演之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不耐烦了,明天是新年,今天他们已经拍了大半天戏,这是最后一条,拍完这条大家就收工放假了,结果于衡一直在耽误时间,所以没人心里痛快。   于衡合掌给导演还有身边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说自己一定会好好调整状态,尽量拍完早点收工,还说一会儿请大家喝糖水。   一条不复杂的戏,又拍了三条才过,工作人员陆续收拾东西。   于衡衣服都没换,冲着人群里的栖南走过来。   热闹已经看完了,人群也开始散了,栖南转身要走,于衡叫住他。   “南哥,真是你啊。”   那声南哥,叫的栖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像俩人多熟一样。   但人已经过来了,栖南假装看不见也不行,跟他打了声招呼。   “南哥,你在这边是?”   于衡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栖南那晚看见他跟朝岸宁在一起,所以打听了他的行程,特意来看他的,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就带上了嘲讽的意思。   栖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真没把于衡放在眼里,他提了提胸前的照相机说:“出来拍拍照片,路过,就看看热闹。”   “你是想合影吗?”于衡笑着问,“我们可以合个影。”   栖南不动声色拒绝:“想拍的我已经拍完了。”   于衡跟一个路人聊得热火朝天,跟于衡关系不错的一个演员凑上来。   “于衡,这位是?”   于衡笑着给身边人介绍:“是朝老板的身边人。”   他的发音着重咬在“身边人”三个字上,语气暧昧,旁边的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也打量着栖南。   栖南没接话,只是问:“你们是在拍什么戏?”   “很明显,拍的警匪片。”于衡说。   平时栖南是不愿意逞嘴上痛快的,但是人都说到他脸上了,栖南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还笑着说:“我猜猜,你这一身气质,一定是演的黑警吧?”   他这话说完,于衡脸一下子就黑了,他是这部戏的男二,可是个妥妥的警队正义,最后还为了救人牺牲了,栖南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虽然穿着警服,但看着也不是啥什么好人吗?   跟于衡没什么好聊的,栖南准备走,导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突然挤开于衡,一脸兴奋地看着栖南。   “你是……栖南,摄影师栖南吗?”   栖南一愣,他不认识这个导演,但还是点头说:“对,我是。”   导演是个中年男人,对着栖南笑出了一脸褶子,还冲他伸出手。   “栖老师,你三年前来港城开过摄影展,我还收藏了你那整套《西藏图》,我很喜欢西藏,每年都会去一次,我太喜欢你拍的那一组摄影作品了。”   三年前来港城办的摄影展,栖南还记得,他也记得收藏那组西藏图的人,是个年轻人,自我介绍说是某个导演的助理,看来就是这位了。   “导演您好,”栖南伸出手跟他握了下,“我还记得,那次来摄影展的是个年轻人。”   “那是我助理,三年前我在国外,我是让助理帮我办的,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您,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真是有缘。”   导演平时喜欢收藏一些摄影作品,最爱的就是栖南的那一组,拉着栖南在路边聊了半天,又嫌外面太吵,硬是把栖南拽到旁边剧组租的一家店里,问栖南最近都拍了什么作品,晚上还想邀请他一起吃饭。   栖南婉拒了,说晚上约了人,导演有些遗憾,加了栖南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吃饭,俩人一直聊到朝岸宁打电话过来才停。--   朝岸宁订的是情侣餐厅,栖南不意外。   吃饭的时候栖南把下午的事儿当成个笑话说给朝岸宁听,不过栖南重复的时候,没把于衡那种轻蔑的语气学出来,但“身边人”三个字却提醒了朝岸宁。   朝岸宁立马拍了两张菜品图片,又发了一张他跟栖南之前的一张合影,@了摄影师栖南,配文一句“新年快乐”。   栖南一开始不知道他的操作,但是手机上很快收到了很多信息,打开一看,工作室的人都给他转发了朝岸宁的信息。   栖南不会让朝岸宁干巴巴自己发,转发了他的那条,也说了一句“新年快乐”,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专心跟朝岸宁吃饭。   两个人都喝了酒,唐吉提前到了,准备开车送他们回家。   栖南站在餐厅门口透了会气,上车前回头往街那头看了一眼,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   夜光灿烂,街上人来人往,栖南什么都没看到。   “哥,你在看什么?”朝岸宁胳膊搭在栖南腰上,也扭头顺着栖南的视线往人群里看,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   “没什么,”栖南觉得可能是自己喝多了,收回视线,“今晚真热闹。”   “哥,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上车时朝岸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栖南被刚刚那股窥视感弄得心里有些乱,拉着朝岸宁的手握了握说:“平平安安吧,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回了家,唐吉前脚刚走,朝岸宁就把拿着遥控器正准备开电视的栖南摁在了沙发上。   栖南整个人砸进沙发里,两个人的重量叠在一起,沙发陷下去一大块,好像能把他们吞进去。   朝岸宁温热的鼻尖磨着栖南的鼻尖,微微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栖南脸上脖子上,有点不高兴地问:“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栖南这次的第一反应不是踹人了,还很配合地开口问:“小宁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跟我说说看。”   朝岸宁感觉到栖南没反抗,趁热追击,吻着栖南。   他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从见到栖南开始,一直忍到回家。   栖南时不时反击,黏腻灼热的主动节奏被两个人来来回回争来抢去,谁都不输。   朝岸宁身体里有雪花融化的声音在急速裂开,噼里啪啦一直不停,声音都有了裂痕。   “帮我,哥……”   朝岸宁的声音裂成了好几层,一层是虔诚的蛊惑,一层是可怜巴巴的小狗要骨头,还有一层浅浅的,是霸道的“不行也得行”的忍无可忍,要把绷紧的栖南从高处拽下来,拽到他身体里才行。   朝岸宁贴着栖南耳朵,又说了一遍:“哥,帮帮我,好不好?”   “怎么帮?”   “你说过我们慢慢来,那就……先用手。”…… 第40章 电话里补偿我   (一更)   朝岸宁腰上的那条骨蛇纹身图,栖南经常翻出手机里保存的那几张照片看,每次都能被那双诡异的蛇眼睛吸进去。   他摸过很多次那条骨蛇,但每次都隔着冰冷的屏幕。   这是栖南第一次在朝岸宁身上看清那条完整的骨蛇,手指顺着贴着脊骨的蛇尾,顺着那一节节黑色骨头往前蜿蜒到蛇头的地方,指尖停在蛇头上幽幽的绿眼珠上。   那双宝石一样闪烁的绿眼睛,好像真的能看见栖南一样,一下子就黏了上去,好像能伸进栖南的灵魂里,然后用力裹着他。   朝岸宁握着栖南的手腕,往前指引:“哥,我的蛇迷路了,你帮他找找回家的路吧。”   浑身泛着冷光的蛇骨,摸起来却是温热的,蛇头吐着的信子也缠着栖南的手指不放。   栖南指尖贴着蛇信往下,钻到深处,淹没其中。   很长时间之后,朝岸宁才握着栖南的手放进水池里,原本清澈的水流很快染上浓稠的白色,冲下去之后又一丝一丝漂在水池里,又是很长时间之后溢水孔旁边那圈水的颜色才恢复平静。   栖南后背贴着朝岸宁前胸,能感受到有力又有节奏的心脏跳动。   他的,朝岸宁的,两个跳动搅在一起。   朝岸宁下巴懒懒搭在栖南肩膀上,眼睛眯着,看着顺着溢水孔往下漏的水,等栖南关了水龙头,他才抽出旁边的毛巾给栖南擦手。   栖南的手指指甲平时剪得很勤,指尖圆圆的,很短,贴着指腹,指甲盖的颜色也是淡淡的粉色,朝岸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仔细细慢慢给他擦水。   越擦朝岸宁越来劲,一直在心里默默回味刚刚的感觉。   “哥,你疼吗?”朝岸宁突然问。   栖南:“……”   栖南想说疼,但又怕打击到朝岸宁,只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手都用不好,直接剁了吧。   “哥,是我技术不好。”   没等栖南说话,朝岸宁直接自己承认了,一点儿都不害臊也不脸红,还很诚恳地说:“我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指甲刮疼你了吧?以后你好好教教我,我好好学。”   栖南心里骂,他手上已经没水了,但朝岸宁还在擦,都快把他手指擦秃噜皮了。   栖南看出朝岸宁眼睛里又冒了一团火,赶紧抽出手说:“很晚了,赶紧睡觉吧。”   朝岸宁重新抓住栖南,对上镜子里栖南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哥,沙发还是太小了,施展不开,我刚刚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刚刚我有很多地方做的都不对,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再试试吧。”   后半夜外面开始下雨,夜里气温又降了,哗啦啦的雨声一直没断过,潮湿冰冷的水气跟风顺着大开的窗缝往里灌。   栖南平时很贪凉,冬天在家里的时候天天开窗透气,但是那天晚上灌了一晚上风也没感觉到冷,因为他都快被朝岸宁烧死了。   朝岸宁尝到了甜头,有一就有二就有三就有后面的无数次,已经有了一次栖南纵容的开头,他就不可能轻易松手。   两个人单独在家的那两天,朝岸宁一有时间就抓着栖南不放,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栖南都怕他太过度,他手腕都快抬不起来了,天天酸疼酸疼的,就连平时最爱摆弄的相机都不玩儿了。   后来手已经不够了,朝岸宁一直磨着栖南,除了最后一步,能用的反正是都用了。   栖南中间揉着喉咙给三叔景叔打了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三叔光顾着跟旁边的景叔说话,没听出来栖南语气里的期待。   三叔还说,大过节的,要给他俩多一点二人空间跟时间,他俩老头子会在景叔家里多待几天再回去。   栖南不知道的是,在他打电话之前,朝岸宁已经给俩叔叔打了电话。   栖南揉完喉咙揉手腕,闭着眼躺着,他现在有时间就补觉,太困了,朝岸宁也太能折腾了。   朝岸宁躺在栖南身侧,拿起床头放着的相机玩儿,一张张看栖南这几天拍的照片。   栖南这两天没出门,也就没拍多少东西,朝岸宁看着相机,突然很想拍点别的东西。   朝岸宁又趴到栖南耳边叫他,栖南脑子里嗡一声,以为他又想干啥,直接抬起腿对着朝岸宁,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   朝岸宁冷不丁被踹一脚,脑子里的想法也被踹散了,他知道栖南有多喜欢这个相机,两只手死死抱稳相机,最后自己屁股先着地,整个人摔得不轻,疼得他哎呦两声。   栖南听到声音,知道朝岸宁是被他踹下去了,眼皮微微动了动,但没掀开,闭着眼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朝岸宁自己坐在地板上哼哼两声,本来想装装可怜,但栖南连眼皮子都没掀开,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一个人又赶紧爬起来,把相机放好了。   晚上的时候朝岸宁就摁着栖南拍了很多照片,镜子里前后貼在一起的,床上的,沙发塌陷的,阳台,书房……   朝岸宁拍别的不行,但拍这个好像特别有天赋。   栖南一开始不同意,他觉得别扭,而且这个相机他是准备以后经常用的。   但朝岸宁说要留个纪念才行,还说拍的照片他会藏好,留着自己欣赏。   自打拍了俩人一起的照片之后,栖南每次瞥见床头放着的那个相机,都觉得没眼看,想着这个相机以后是不能拿到外面去了,上次工作室的人还说等他回去之后再拿过去玩儿。   哪怕栖南拿着这个相机拍拍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觉得那些鲜艳纯净的花花草草带了不该有的颜色,仔细凑到相机上闻一闻,好像都能闻到黏腻的味道。   栖南看了两天之后也习惯了,而且他之前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想给朝岸宁拍一套全身的人体彩绘,而且彩绘图案他想自己给朝岸宁画。   但这个想法他没跟朝岸宁说,因为他现在还没想出来彩绘图案具体要怎么画,那需要灵感,他现在脑子里只有碎片,还拼凑不起来。   一个礼拜之后三叔景叔回来了,当天晚饭是景叔跟三叔俩人做的,栖南跟朝岸宁狼吞虎咽,吃饭速度把俩叔叔都给吓到了。   “你俩这是几天没吃饭了?”三叔都还没动筷子,朝岸宁半碗饭都下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逃荒了。”   栖南听着俩叔叔的话,被嘴里的汤给呛到了,偏头咳嗽了两声。   朝岸宁给他抽了张纸巾,栖南擦了擦嘴,他总不能说,这两天跟朝岸宁折腾得吃饭没有规律,吃的上顿不接下顿,而且这两天他的时间都用来补觉了吧。   朝岸宁却脸不红心不跳,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说:“三叔景叔,是你们做饭太好吃了。”   三叔挺爱听这话,笑呵呵给他俩夹菜,让他们多吃一点,但是提醒他们慢点吃,小心胃疼。   “这几天你俩出去玩儿去了?”景叔又问他们,“黑眼圈都这么重,晚上睡觉前我给你们煮点东西喝,补一补。”   栖南一听,就知道景叔又要给他们煮苦东西喝,舌根顿时开始发苦发涩,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三叔的注意力也从俩孩子身上转移,问景叔他晚上可不可以不喝。   景叔说不行,还笑着说人人有份,一人一碗,谁也不用跟谁抢。   三叔自己嘀咕一声:谁愿意抢那玩意儿?(二更)   栖南在港城待了好几天,也得回去了,工作室那边年前也会忙一阵子。   回去那天早上朝岸宁要开会,是唐吉开车送他去的机场,登机前他给朝岸宁发了条信息,落地后又给他发了条信息。   他先回了趟家,把给爸妈还有姥姥姥爷的东西放下,晚上又约着方言跟桑奕明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桑奕明跟栖南说了说过年去南极拍摄的事儿,栖南说没问题。   吃完饭回家路上,栖南接到朝岸宁电话,栖南把过年要去南极拍摄的安排跟朝岸宁说了。   之前他是想躲着朝岸宁,觉得没必要跟他说,这段时间他是彻底把这事儿给忘了。   果然,朝岸宁一听不带他去,立马就不高兴了,但他也知道现在加他已经来不及了,需要提前做的准备工作太多,而且他过年那段时间也有工作要处理,想去也去不成。   因为这事儿,朝岸宁立马说要补偿。   “什么补偿?”栖南挑眉问。   “等我忙完再跟你说,”朝岸宁已经有了想法,“我现在还在办公室,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栖南站在家门口摁密码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门上装的监控,进屋后还是打开监控看了看。   他在港城待了半个多月,没把所有监控都看完,只看了前五天的,除了邻居之外没发现什么异样,后面几天的监控他就没看。   其实他看监控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等朝岸宁的电话。   那个相机栖南带回来了,洗完澡靠在床上,随便翻了两张,眼睛就开始发热,没别的照片,全是赤条条的。   栖南又翻了几张,朝岸宁电话打了过来,栖南舔了舔嘴角才接。   “忙完了?”栖南问。   “刚忙完。”朝岸宁答。   栖南手机紧紧贴着耳朵,朝岸宁那头应该在走路,有风声,有脚步声,还有朝岸宁的呼吸声。   “哥,你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   “躺在床上呢?”   “嗯。”   朝岸宁三句话不离床,栖南转移了话题:“回家了吗?你吃饭了没?”   “在公司就吃了,三叔景叔都睡了,”朝岸宁说,“我也刚到家,刚回房间。”   那头安静了,栖南手指摩挲着相机,感受着机身上的细细纹路:“行了,早点儿睡觉吧。”   “哥,之前不是说了要补偿我吗?”   杂声没了,只剩下朝岸宁自己的声音,穿透力很强,直接凿在栖南耳朵里。   “你想要怎么补偿?”   电话后来变成了视频,朝岸宁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衬衫,他对着镜头解开两颗扣子,他的脸离镜头近了一点,每一根睫毛栖南都看得清清楚楚,眨下来的时候扫下来一片阴影。   看着栖南的脸,朝岸宁喉头一紧,哑着声音说:“哥,你电话里补偿我一次吧。”   “……”栖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早上才回来,昨晚上朝岸宁一想到他要回去,拽着他,俩人半宿没睡。   床单最后都不成样儿了,中间换了一遍新的。   后半夜又弄脏了一次,但他们都太累,也懒得再换,就那么睡的。   栖南确实有点儿招架不住了,这还没真正开始呢,以后他不得被朝岸宁给折腾死?   朝岸宁那边的手机镜头慢慢往下移动:“哥,我想看看你后背上的那片纹身。”   看不见朝岸宁的脸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朝岸宁手上动,他能看见栖南的脸,也能看清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是绽开还是锁紧,都那么迷人。   栖南手机没抓稳掉了下去,他手快一把抓住才没掉地上。   “哥?我看不见你了。”朝岸宁说。   栖南握稳了手机,镜头在他嘴唇跟下巴上转了两圈,然后慢慢绕到身后。   当栖南的手机镜头转到后腰那片纹身上时,就听到了手机里传出来两声压抑之后闷闷的声音。   栖南其实早就发现了,朝岸宁好像特别喜欢他后腰上的那片纹身,朝岸宁很喜欢吻那片纹身,也爱咬那些花杆上带刺的花瓣。   还有很多次,朝岸宁腹部的蛇头都贴着那片玫瑰花丛。   栖南对自己身上的纹身很了解,花茎跟每朵花瓣刻在哪个位置上他都知道,也当然知道那个蛇头停在哪里,又蹭着哪里。   他虽然看不见朝岸宁的脸,但能听到那条蛇在呼吸,是张开嘴,露着有毒的牙齿,还是贪婪地往前吐着蛇信子。他都知道。   栖南又一次洗澡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出来后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在工作室里一直打哈欠,中午直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身上就盖了一件外套。   舒承拍完外景回来,听说栖南来了,立马来敲他办公室的门。   栖南一看舒承两眼冒光就知道,舒承是还惦记着他那个相机呢。   果然,舒承跟他刚唠两句,两个眼睛在他办公室里来回寻摸,没找到那个相机,直接问他:“南哥,你那个相机呢,让我摸摸。”   现在栖南可不敢把那个相机再拿来工作室了,里面的照片根本不能看,现在已经成了“专属”相机。   他说:“……没拿,在家里呢。”   今天工作室里有人过生日,行政那头早就订了餐厅,下班后栖南带着工作室的人一起吃饭,饭后想回家的回家了,不想回去的又在酒吧开始了第二轮。   栖南知道晚上一定会喝酒,就没开车,把车直接放在工作室了,从酒吧出来后,打了辆车回了家。   在小区门口下车,栖南嘴里还哼着酒吧里听到的音乐,走路有近道,直接穿过小区楼下的绿化带就能到楼下。   中间有两个路灯坏了,栖南心里还想,物业也不知道修一修,那几步路黑漆漆的。   已经很晚了,路上就他一个人,栖南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   心里想什么来什么,栖南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的男人快走了几步,站在不远的地方。   栖南吓了一跳,等他看清过来的人是李凌赫时,眼睛里黑得比头顶的夜幕还沉。   “小南……”   李凌赫又往前走了半步,嘴里喃喃喊着栖南:“你从港城回来了。”   李凌赫的声音有些顿涩,隔得老远栖南就闻到了李凌赫身上的酒味,很冲鼻子,看起来他喝了不少。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栖南拳头都攥紧了,他又想起了最近这段时间感觉到的窥探感,又问他:“你也去港城了?”   李凌赫站在原地摇摇头:“没有,我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事,没去港城。”   他又说:“我……我刚刚也在那个酒吧里,你没看见我。”   “别再跟着我。”   栖南不耐烦地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他:“李凌赫,你别没完没了的,离婚了就是离婚了,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李凌赫被栖南冷冰冰的话震在原地,就快看不见栖南了,才又抬腿追上去。   进电梯前栖南回头看了一眼,李凌赫没跟上来。   他刚刚听到李凌赫在花坛里摔了一跤,但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管他。   从电梯出来,栖南又快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准备摁密码进门,又听到有人叫他。   “栖南……”   这次不是李凌赫的声音,是一个苍老又浑浊的声音。   栖南胸口一颤,他这一晚上被吓了两跳,握成拳头的手背爆起青筋,还有点理智才没直接把拳头挥出去。   栖南回头,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走廊上,后背斜靠着墙,整个人站在阴影里,也显得阴森森的。   栖南这才仔细瞅瞅眼前的人,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满脸沟壑,戴着的眼镜片很厚,右眼镜片裂开了,上下镜框用黑色胶带贴着碎掉的镜片。   那双眼睛从镜片里看有些呆滞,被帽子压下去的头发好像多少年都没洗过了一样,乱糟糟枯草一样压在耳朵上,脸上胡子拉碴,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黑色工装,衣服上也是油腻腻的,一块黑斑套着一块黑斑。   这人看着像个疯子。   不对,他就是个疯子。   栖南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沈文康?” 第41章 别多想   沈文康听到自己的名字,碎镜片后面浑浊的眼睛稍微动了动,但脸上没有多少多余的表情,很像一个生了锈老旧到转不动的机器,看起来随时都会报废一样。   当年栖南到处找朝岸宁,去了不少次朝岸宁老家,也去找过沈文康,沈文康当时又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那之后沈文康没再出现过,栖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院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又找来了。   “沈文康,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是你自己找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你又来干什么?”   栖南眯着眼,一次性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   沈文康说完一个“我”后停顿了半天,干枯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好像在思考,两秒钟之后眼球又慢慢转了转,看着栖南说:“我找朝岸宁,朝岸宁人呢?”   一听这话,栖南脑子里嗡的一声,拳头攥得更紧了。   “朝岸宁爸妈他们已经没了,他们早就死了,朝岸宁跟你,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还来找他?”   沈文康呆愣愣站在原地,死水一样的眼珠子盯着栖南不动,好像听不懂栖南的话。   栖南看着沈文康的身体还靠着墙一动不动,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他也知道沈文康有精神疾病,跟他说这些没有用,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栖南打完了报警电话,沈文康都没有动一下,但就在栖南把手机揣进兜里的时候,沈文康脑子里那些扭曲的声音又出来了。   他儿子死了,他老婆自杀了,他不会让乔瑛一家人好过,也不会让乔瑛儿子好过,凭什么他儿子死了,乔瑛的儿子还好好活着?   想起这些,沈文康生锈的身体终于动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水果刀,眼前栖南的脸也慢慢变成了朝岸宁,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尖直接冲向前面的人。   栖南真没想到沈文康会突然动刀子,他毫无防备。   李凌赫这时上了楼,喊了一声“栖南小心”,跑过来直接把沈文康扑了出去,两个一起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李凌赫的肚子被沈文康手里的刀尖扎到了,疼的他“啊”地喊了一声。   沈文康手里还攥着带血的刀,栖南反应过来,抬腿一脚踢在沈文康身上,沈文康被踹倒在地,手里的刀哐啷一声掉了。   栖南怕他继续拿刀伤人,一脚踢远了地上的刀,沈文康踉跄着爬起来,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扭头顺着来时的楼梯跑了。   栖南想追出去,但李凌赫受了伤,他得先顾着李凌赫。   有邻居听到动静开门探头出来看,看到李凌赫身上有血,赶紧掏出手机报警,又打了120。   李凌赫两手捂着肚子,鲜红的血顺着指缝往外流,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后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栖南蹲了下去,看着他捂着肚子的手说:“马上救护车就来了。”   “栖南,你有没有事?”李凌赫咧着嘴问。   “我没事。”   李凌赫又往楼梯口那边看了眼问:“刚刚那个人,是沈文康吧?”   “是他。”   李凌赫喷出一口气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个人在你门口乱晃悠,你以后要离朝岸宁远一点儿,要不是他,沈文康也不会找上你,明明就是他们一家……”   “够了,”栖南打断他,“你受伤了,就先别说话了。”   李凌赫讪讪闭上嘴,警察跟120来的都很快,李凌赫被抬上担架,栖南跟着上了救护车。   刀尖扎的不深,没有伤到内脏,李凌赫肚子缝了几针,栖南给他办了住院手续。   有警察过来问话,栖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还提供了家里的监控录像。   监控又往前调了两周,警察看完监控说前段时间沈文康也在他公寓门口出现过。   栖南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把去港城后的所有监控都看完。   如果看完了,或许今天的事就能避免掉。   “人抓到了吗?”   “正在抓捕。”   朝岸宁中间给栖南打了两个电话,栖南不是在做笔录,就是在医院里上上下下跑。   他给朝岸宁回了条信息,说自己这边有点事,一个朋友受伤住院了,他在医院里,又让他早点休息。   朝岸宁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小时之后又给栖南打了个电话。   护士正在给李凌赫换挂的吊水,栖南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握着手里快步离开病房,去走廊上接电话。   两个人话还没说一句,护士在里面喊人:“李凌赫家属在吗,病人在叫你。”   电话那头的朝岸宁也听到了护士的话,两头都安静了。   朝岸宁听明白了,栖南说的那个受伤住院的朋友是李凌赫,栖南跟李凌赫在一起,护士还当他是李凌赫家属。   栖南当然知道朝岸宁是什么脾气,朝岸宁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感觉很好说话,其实骨子里的劲儿谁都拧不过。   “南哥,你跟李凌赫在一起呢?”   护士走出来叫人,栖南跟朝岸宁说让他先等一会儿,过会儿给他打过去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栖南一开始没说,也是不想朝岸宁多想,俩人还隔了这么远。   但他又一想,警察知道沈文康说了要找朝岸宁,所以一定会给他打电话问情况,瞒着也没用,朝岸宁早晚都会知道,还不如直接说清楚。   护士跟栖南又嘱咐了一遍家属陪护的注意事项,提醒李凌赫要在床上静卧,翻身动作别太大,小心伤口崩开。   护士一走,栖南站起来就要出去,李凌赫立马叫住他:“小南,你要走吗?”   李凌赫怎么说也是因为他受伤的,栖南现在不会不管他,说自己出去打个电话。   栖南把晚上的事在电话里跟朝岸宁说了一遍,说沈文康还没抓到,让他在港城也要小心一点。   朝岸宁没想到沈文康又来了,腾一下就翻身下了床:“哥,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   “都怪我。”朝岸宁声音沉沉的,想起以前的事,眼底涌起后怕跟尖锐。   “说什么呢?”栖南手指摸了摸手机,“沈文康就是个疯子,疯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也要小心一点。”   栖南的安抚没起多少作用,朝岸宁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家跟沈文康家的事,还是在沈文康找到姥姥家大院儿之后他爸妈才告诉他的。   沈文康在大院儿里大闹一通,把当年乔瑛医疗事故害死他儿子,还有他老婆自杀的事儿在巷子里嚷嚷开了。   除了姥姥姥爷还有桑爷爷一家,其他人看他们的眼光都变了,后来沈文康来闹的次数多了,巷子里的邻居陆陆续续找上门,提醒他们最好搬家,不能总这么打扰邻居。   他爸妈一直低着头,连连说是,说已经在找新地方了,会很快搬走。   搬家意味着要离开栖南,朝岸宁不愿意,但他也知道,不能因为沈文康一个疯子,把好好的大院儿给毁了。   除了搬家,好像别无选择。   只是他们还没搬走呢,他爸妈就没了。   栖南爸妈当年还想要收养他,但他没同意。   他知道,一旦他跟栖南上了一张户口本上,那他跟栖南就真的只能是亲兄弟了。   他爸妈没了,他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就被沈文康盯上了,沈文康就像个鬼影一样。   有一次沈文康跟到大院儿门口,姥姥姥爷把人撵走了,但撵一次可以,可后面呢?   后面的日子还长。   他好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学着父母当初的方式,搬家离开。   他走的时候,只想着离开一段时间躲一躲,他从没想过不回来。   他想到在港城的三叔,一个人跑去港城想躲一段时间,只是人刚到,就被骗去了地下拳场。   命运对他总是很残忍,专爱玩弄人,他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房间里没开灯,外面的光亮勾出窗边轮廓分明的漆黑剪影,朝岸宁站在那,很久都没动一下。   一直没听到朝岸宁说话,栖南叫了他一声:“小宁?”   朝岸宁回过神儿:“哥……李凌赫呢?”   “他缝了几针,还在病房里挂吊水。”   朝岸宁张了张嘴,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还有很多话想问。   他怕栖南会动摇,毕竟李凌赫跟他结婚那么多年,毕竟他们有过很多回忆……   他还怕自己不管怎么做,永远都会落后一步,那段被命运掐住脖子的无力感跟窒息挣扎又冒了出来。   但他什么都没问,最后只说:“我买明天的机票过去。”   栖南“嗯”了一声,听到那头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音,他猜朝岸宁应该在抽烟。   晚上病房走廊上的人并不多,只有脚步匆匆的护士,还有偶尔探头出来透气的病人家属。   有两个人在走廊那头说话,声音有点大,过路的护士提醒他们别大声喧哗打扰病人休息。   “哥……”朝岸宁的声音被烟一泡,哑了。   栖南听着耳朵里爬过电流一样的声音,烟瘾也犯了,手在兜里摸了摸,空空的,他什么都没带,舌头在嘴里扫了一圈儿说:“小宁,别多想,明天你来了再说。”   朝岸宁又吸了一大口烟,抽完了才说一声“好”。 第42章 我们会负责到底   第二天一早负责这个案子的李警官又来了一次,这次主要是来问朝岸宁的事,他们根据栖南提供的电话,早上给朝岸宁打了电话,但那头一直无法接通。   朝岸宁上飞机前已经给栖南发了信息,现在他人在飞机上。   栖南跟李警官说了,李警官走的时候说如果朝岸宁来了就给他打个电话,栖南答应了。   送走李警官,李凌赫说渴了想喝水。   栖南拿着保温壶去了水房接开水,回来之后倒在小杯子里冷着。   李凌赫趁着栖南不注意,偷拍了一张他站在病床边倒水的照片,然后发给了朝岸宁。   “要不要告诉你爸妈?”栖南问。   “别,别告诉他们,”李凌赫胳膊撑了撑想坐起来,但他一动伤口就疼,还是乖乖躺好,“我这没什么大事,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只会担心。”   栖南把冷好的水端给李凌赫,说了声好。   病房里有陪护病床,昨晚栖南一夜没睡,天亮之后医生查房,护士半个小时来一次,病房门一直开着,走廊上的声音乱糟糟的,还有人拎着东西看病人进错了病房。   栖南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手上的动作很机械,李凌赫喝完水,他把水杯重新放回桌子上。   “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抓到沈文康,他是不是已经跑了?”李凌赫跟栖南嘀咕了一嘴。   这话他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栖南以为他是着急:“李警官说了正在抓人,他一个精神病患者,还持刀伤人,社会危害性大,警察那边一定会尽快把人抓住的。”   李凌赫躺着的身体有些僵,栖南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李凌赫放在病床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手机震动了几下,屏幕就在栖南眼皮子底下,所以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备注信息。梁冉。   栖南还记得这个人,那个年轻的第三者。   李凌赫手忙脚乱点了拒接,手机差点儿被他甩掉地上,他又把手机屏幕倒扣在病床上,赶紧解释:“小南,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们早就断了,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李凌赫手机又开始震动,还是梁冉,李凌赫又一次点了拒接。   “真的假的,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栖南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你接电话吧。”   栖南站起来刚往外走,有个男人站在病房门口正在往里张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给李凌赫打电话的梁冉。   梁冉先看到了栖南,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问:“凌赫哥在这个病房吗?”   “在,”栖南擦着他身体走了出去,“你进去吧。”   梁冉点点头,拎着手里的东西大步迈进病房。   这次李凌赫也不管肚子上的伤口疼,撑着胳膊坐起来,眼神追着栖南,但栖南早就离开了病房,门口空荡荡的,连个背影都没看见。   他又瞪着梁冉:“梁冉,你怎么来了?”   “凌赫哥,我昨天有工作,吃了安眠药才睡,所以睡得很沉,早上也起晚了,才看到信息,要不然昨晚就来看你了。”   梁冉把东西放下,他很紧张李凌赫身上的伤,问了他好几句伤哪里了,还想要扒开李凌赫病号服看一看。   李凌赫挡开梁冉伸过来的手,他懵了,压着声音吼着问:“什么信息,谁给你发的信息?”   梁冉被他吼的一愣,然后才掏出手机给李凌赫看,凌晨三点多他确实收到了一条信息,信息里说李凌赫受伤了,医院,病房号都写的清清楚楚。   李凌赫认得那个手机号码,是朝岸宁的。   李凌赫伸手去推梁冉:“你走,你走,赶紧走。”   他动作太大,肚子上的伤口疼得他冒了一身冷汗,推了两下立马躺在床上不敢再动了,捂着肚子大口喘着气。   梁冉被他推了一把,也不在意,看李凌赫这样,立马摁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来了,检查了李凌赫身上的伤口,伤口没崩开,但往外渗了血,重新给李凌赫清理好换了纱布,很生气地提醒他不能剧烈动作,又扭头冲着梁冉训了半天。   “你是家属吗,不是说过吗,病人现在不能剧烈动作。”   梁冉点点头:“好的护士,我记住了。”   “你走。”病床上的李凌赫又对着梁冉吼了一声。   护士又说了他两句,梁冉答应一定会注意后护士才走。   梁冉一直站在病床边,不靠近也不离开:“我就是来看看你。”--   这头梁冉还没走,两个男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请问,这是李凌赫李总的病房吗?”   李凌赫听是喊他的,眼珠子转向门口:“你们……又是谁?”   两个男护工进来,笑着回答:“李总您好,我们是朝先生请过来的护工,朝先生让我们来照顾您的。”   栖南下楼买了包烟,抽了一根才上楼,进病房后发现病房里人不少,李凌赫正在撵人。   梁冉一动不动,两个男护工站在病房里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护工说他们已经收了朝先生付的钱,不能收了钱不干活儿,而且朝岸宁给的钱实在高,他们也不想退回去,只能卖力劝说病床上的人,说他们很专业,有专业的护理证书,比家属好用。   栖南问清楚情况,直接让那两个护工留下了。   “小南,你是不准备管我了吗?”李凌赫看向栖南。   栖南说:“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会不管,只是现在找个护工更方便一点。”   “小南,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栖南默默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跟李凌赫掰扯这些。   朝岸宁是下午到的,直接从机场来了医院,手里还拎着行李箱,还有大包小包的补品,鲜花果篮一样不少。   “李总,你是因为我们才受的伤,我们很感谢你,我们也会负责到底的。”   病房里有梁冉跟两个护工在,栖南不长在病房里待着,下楼溜达了一圈儿,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走进去就对上朝岸宁那双从似笑非笑一下子变得温和的眼睛。   栖南走到朝岸宁身边,离得近了,朝岸宁闻到了栖南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   “出去了?”朝岸宁小声问。   “嗯,”栖南冰凉的手指勾了勾朝岸宁垂在身侧的手背,“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   很短暂的一碰,除了当事人谁都没发现俩人之间亲密的小动作。   梁冉出去买了晚饭,回来后朝岸宁看着他笑着问:“梁先生也在呢。”   李凌赫听出朝岸宁话里的戏谑,气结:“朝岸宁,用不着你来看我。”   “李总千万别跟我客气,”朝岸宁说得十分真诚,“你帮了我家南哥,我得好好感谢你才对。”   梁冉撵不走,两个护工也撵不走,还来个朝岸宁。   李凌赫干脆不说话了,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装死。   他心里原本打算得好好的,住院的这几天跟栖南单独相处,好好跟栖南说说话,还想着趁机修复下两个人的感情,现在全泡汤了。   护工扶着李凌赫慢慢坐起来,在他后背垫好枕头,又把床头的小桌板放下来,还十分细心地把筷子递到李凌赫手里,就差把饭喂进他嘴里了,照顾得十分细心。   朝岸宁还在李凌赫的住院卡里充足了钱,保证完全够用。   李警官又来了一次,跟朝岸宁了解了一些情况,朝岸宁说的跟栖南昨晚说的情况差不多。   朝岸宁又提供了几个沈文康家属的电话,李警官说他们已经联系了沈文康老家的警方,他们也会协助抓捕,如果沈文康回了家,他们会第一时间抓捕。   但目前没有查到沈文康离开本市的信息,所以沈文康很可能还在本市,李警官提醒他们俩要小心一点,有情况第一时间报警。   栖南带着朝岸宁在医院附近的餐馆里吃饭,俩人坐在饭桌一边,朝岸宁抬手在栖南眼底摸了下:“你是不是没睡觉,看你眼眶黑的。”   栖南早饭只给李凌赫买了一份,中午也没什么胃口,现在感觉到饿了,只觉得前胸贴后背,面一上来,先吃了两大口才说话。   “李凌赫昨晚吊水打完的时候都快天亮了,就没睡。”   “你待会儿直接回去睡觉吧,我留在医院,”朝岸宁也大口大口吃着面,“护工比你照顾得好。”   “护工是很好。”栖南说完自己笑了,他当然知道朝岸宁为什么这么做。   “你笑什么?”朝岸宁胳膊碰了碰栖南,手臂又绕到栖南腰后揽着他。   栖南捏了捏从身侧绕过来的那只手,攥着说:“笑你呢,人在飞机上还没落地,什么都安排妥了。”   朝岸宁说:“梁冉我是昨晚给他发的信息,护工是今天早上登机前安排的。”   栖南吃面很快,一碗面没吃饱,朝岸宁又点了碗。   老板很快端上来,朝岸宁提醒他慢点吃,吃太快会感觉不到饱。   栖南点点头,放慢了吃饭速度。   他吃完发现桌子上没有餐巾纸,手伸进朝岸宁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张擦了擦嘴,然后说:“我宁可那一下是直接扎在我身上。” 第43章 这次是你自找的   栖南不想欠人,尤其是这种事儿,尤其还是李凌赫。   栖南把手里的餐巾纸团扔进垃圾桶,对上朝岸宁的眼睛:“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朝岸宁又想起了下飞机后看到的那张照片,是李凌赫给他发的。   栖南站在床边正在倒水,只有栖南的侧影,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栖南的脸都糊了。   他明明知道那是李凌赫故意的挑衅,但想起来眼眶还是会发麻,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摁弯了一样,抿了下唇说:“哥,我怕你突然不要我了……”   俩人坐在靠门边的位置,门上虽然挂着挡风帘,但现在是饭点儿,进进出出不少人,带进来不少冷气,吹得栖南后脖子发凉。   栖南紧了紧衣领,带着朝岸宁离开餐馆。   医院门口不管几点堵车都很严重,有两个交警在指挥交通,两个人站在路边不挡路的地方。   栖南的手被朝岸宁牵着揣在兜里,十指紧扣,很暖和。   栖南挠了挠朝岸宁手心,在风声跟各种汽笛声里说:“小宁,之前我说过咱俩慢慢来,但咱俩的进度真不算慢,我不是冲动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栖南的话就像针安定剂,立马就把突突跳的朝岸宁给安抚好了。   朝岸宁让栖南回去睡觉,他自己一个人回了病房。   李凌赫已经吃过饭了,其中一个护工回家休息了,另一个护工晚上留在病房里,正在收拾桌子。   梁冉一直低着头坐在病床边,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   看朝岸宁回来了,李凌赫的视线绕过他往后面看,但瞅了半天都没看见栖南。   “栖南呢?”李凌赫着急问。   朝岸宁用脚尖捞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坐下:“晚上我留下。”   “我问你,栖南呢?”李凌赫眼睛都红了,“我是因为他才受伤的,他不能不管我。”   “你别道德绑架,他一天一宿都没合眼了,”朝岸宁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看人的时候很冷,“护工,补偿,我们一样都不少,实在不行,我给你把刀,你直接往我身上扎一刀。”   “你……”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梁冉开了口:“晚上,我在这里陪护吧。”   朝岸宁笑着接了话:“你看,梁先生这么温柔体贴,李总怎么不懂得珍惜呢?”   “朝岸宁,你有完没完了。”李凌赫身体动不了,只能用眼睛干瞪他,瞠目欲裂这个词正好能形容此刻的李凌赫。   “李总别动怒,”朝岸宁提醒他,“小心伤口。”   朝岸宁在病房里,除了碍眼就是气人,李凌赫让他走。   朝岸宁也没多客气,拎着行李箱就离开了病房,他本来就没打算在医院里一直待着,临走之前交代护工照顾好李凌赫。   朝岸宁回了栖南公寓,自己输入门锁密码,但是输了两遍都提示密码错误。   栖南洗完澡出来,发现有人在外面摁门锁密码,趴到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看清门外的人是朝岸宁才放了心,立马给他开了门。   栖南是怕沈文康再来,所以从医院一回来就修改了门锁密码,还没来得及跟朝岸宁说。   门一开,朝岸宁把行李箱放在旁边,张开手一把抱住栖南,他的身体往前倾着,栖南被他抱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栖南刚洗完澡,身上都是沐浴露的味道,朝岸宁贴着他的脖子闻了半天。   “哥,你真好闻。”   栖南头发还是湿的,朝岸宁也蹭了一脸湿乎乎的潮气,揽着栖南腰的手紧了紧。   “去洗澡吧。”栖南拍拍他后背。   朝岸宁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栖南,他直接把行李箱拎进了主卧,找出换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门开着,朝岸宁边洗澡边跟栖南说话。   栖南吹干头发,往浴室里看了眼,朝岸宁面朝门外站在水流下,正在往头发上打洗发水,满头满身的白沫子,那条骨蛇也泡在流动的泡沫水里,下面的蛇头是立着的。   朝岸宁搓着头发睁开眼,正好看见栖南闪开的视线,他笑了,但没笑多久,因为头顶的泡沫进眼睛了,杀得他很疼。   朝岸宁赶紧把水流调到最大,冲干净头发上跟眼睛里的泡沫,加快洗澡速度,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穿着睡衣出来了。……   栖南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虽然俩人还是没到最后,但朝岸宁各种花样儿不少,还都来了一遍,真不比真刀真枪轻松多少。   嗓子疼,腿也疼,最后他是累昏睡过去的。   朝岸宁搂着睡过去的栖南,心满意足闭上眼。--   沈文康一周后被抓了,警察是在一个天桥底下找到他的,沈文康这段时间一直跟几个流浪汉睡在天桥底下。   被抓后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警察什么都问不出来,沈文康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乔瑛一家都该死,沈文康正在做精神鉴定,拿刀伤人,也可能是处在精神病发作期间。   后面的结果栖南已经猜到了,如果不出意外,沈文康还是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栖南跟朝岸宁被叫去了刑警队,李警官问他们沈文康跟李凌赫俩人是不是认识。   李警官会问这个,是因为沈文康经常性自言自语,还提过几次李凌赫的名字,他们还查到,李凌赫曾经去过沈文康老家。   栖南觉得警察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一时没想明白哪里不对,想了想说:“他俩可能见过,但应该不算认识。”   当年朝岸宁自己走了,李凌赫跟着他一起找人,那之后沈文康再没出现过,沈文康这个人,也是李凌赫听他说的。   至于沈文康又突然来找麻烦,之前李凌赫说,他看到有个陌生男人在他家门口晃悠,还提醒他那人可能是沈文康。   他们两个人只能说是接触过,但谈不上认识或者熟悉。   朝岸宁放在桌下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腿,眼底晦暗不明,直接问出了口:“李警官,您的意思是,李凌赫跟沈文康之前可能有过接触是吗?”   没有直接证据的事儿,李警官可不会说。   “沈文康什么都问不出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所以我就是问问,当然了,我也会去医院问问李先生。”   他们其实已经跟沈文康家属了解过,朝岸宁十年前失踪后,沈文康就不再执着找朝岸宁的麻烦,最近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两年前家属把他接出精神病院,医生也交代过,只要出院后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沈文康出院后也一直很正常,这次是突然离开老家,家属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当然也不排除沈文康私下一直在关注朝岸宁,但一个精神病患者,尤其是沈文康这种受精神病困扰情绪十分外露的人,应该不会特别擅长演戏或者伪装。   所以他猜,朝岸宁回来的事,应该是有人告诉了沈文康,又一次刺激了沈文康,所以他才会来找麻烦。--   从刑警队出来之后,栖南就没再去过医院,他不是傻子,他猜到了。   但他也知道,别说沈文康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算他说了什么,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也不能被当成证词。   朝岸宁照样每天笑呵呵去医院看李凌赫,嘘寒问暖,关心至极,生怕李凌赫好得慢了。   病床上的李凌赫得知沈文康被抓之后,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之前还天天折腾护工,挑剔护工这不行那不对,但那之后老实了不少,护工不管做什么他都没再说什么,只是成天到晚问栖南什么时候来医院。   李警官去医院问过李凌赫,李凌赫情绪很激动,说自己不认识沈文康,也没跟他接触过,只是一直大声强调他才是受害者,他被捅了一刀。   他的确去找过沈文康,但他不能说,他不知道沈文康会伤人,他也不知道沈文康会动刀子。   他说了不少话刺激沈文康,凭什么他儿子死了,朝岸宁还好好的。   他想让沈文康一直跟着朝岸宁,最好一辈子别放过他,他还想让栖南看清楚,跟朝岸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沈文康这个疯子会一直一直跟着他们。   当初朝岸宁就是为了躲沈文康才走的,这次沈文康又缠上来,也许朝岸宁还是会主动离开。   李凌赫想,朝岸宁至少得考虑栖南的安全,朝岸宁那样的人,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在阴沟了活着。   梁冉只有前几天在医院里,后来也没再来看过李凌赫,除了朝岸宁冷不丁冒出来,医院里只有两个护工白天晚上轮流陪护。   李凌赫在医院里待不住了,医生说可以出院的那天第一时间办了出院手续,是朝岸宁给他办的出院手续。   “栖南呢,他怎么不来接我?”李凌赫还不敢有太大动作,走路还不太利索,一手捂着肚子,后背猫着,眼睛一直四处看。   朝岸宁说:“他在家等着呢,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李凌赫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朝岸宁说完,眼睛里闪过阴沉的戾气。   李凌赫捂着肚子上了朝岸宁的车,朝岸宁一直在急刹车,坐在后排的李凌赫好几次因为惯性往前冲,安全带正好勒在他伤口上,疼得他一路吱哇乱叫,最后干脆把安全带解开了。   李凌赫掀开衣服想看看肚子上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但他刚掀开衣服,朝岸宁又一个急刹车,李凌赫的手指戳在自己肚子上,疼得他冷汗直冒。   “朝岸宁,你故意的吧,会不会好好开车?”   朝岸宁从后视镜盯着那个要死不活的人,冷笑一声:“李总,坐稳了。”   后半程朝岸宁开车很稳当,李凌赫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到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   外面冷风飕飕的,李凌赫下了车,站在大门口往里望。   天已经擦了黑,别墅所有窗户都关着灯,冰冷的建筑立在北风里,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打哆嗦。   “小南,他在里面?”李凌赫问。   “对,”朝岸宁拿出钥匙开了门,先走了进去,“我们进去吧。”   朝岸宁自己往里走,李凌赫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朝岸宁的脚步进了门。   院子里有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李凌赫光是听着这个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体,感觉肚子都没那么疼了。   朝岸宁输入密码开了里面的大门,李凌赫又跟着他进了屋。   就在李凌赫两只脚迈进门的那一刻,身后砰的一声,门关紧了,朝岸宁一拳砸在李凌赫肚子的伤口上。   李凌赫倒在地上,后背弓成个虾米,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嘴里往外流着口水,喉咙里破风箱一样往外漏着粗气。   朝岸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拎着李凌赫的后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往地下室走,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   “你这个人,怎么还纠缠着南哥不放呢?”   “南哥不是你的,一开始就不该是你的。”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但是李凌赫,这次是你自找的……” 第44章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栖南一整天都在工作室里,舒承在拍一组人物主题摄影,白天一直没拍好,栖南留在工作室跟他一起调整细节。   晚上工作室里还有好几个人在加班,晚饭栖南直接带着他们在工作室旁边的餐厅吃饭。   他提前给朝岸宁发了信息,说晚上收工会晚一点,让他自己先吃,不用等他。   虽然半个小时之后收到了朝岸宁发过来的一条知道了,但栖南在饭桌上吃的不安稳,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南哥,怎么总看手机啊,家里有人等?”舒承拿他开腔。   “嗯,”栖南没否认,还盯着手机,“家里有人。”   “是不是朝哥来了,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叫出来。”   舒承说完,栖南给朝岸宁打了几个电话,但那头一直没人接听,他这饭也吃不下去了,跟包厢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买完单开车回了家。   家里漆黑一片,栖南一进门就喊了两声,朝岸宁不在。   他又给朝岸宁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栖南手里抓着车钥匙一直没放下,转身又下了楼,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人说李凌赫已经出院了,而李凌赫的电话也打不通。   栖南又给护工打了电话,护工说下午是朝岸宁把李凌赫接走的。   栖南上次在刑警队跟李警官聊过之后,猜出沈文康很可能是李凌赫叫来的,但他没跟朝岸宁说。   他见过朝岸宁打李凌赫,朝岸宁那几拳的力道很重,他怕朝岸宁会冲动。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朝岸宁的手机落在客厅里,栖南打过来的电话他都没听到。   他很长时间没回别墅住了,地下室也很久没通风,里面很闷很冷,现在空气里还多了刺鼻的血腥气。   地下室挂着的沙袋还在摇晃,地上放着一个黑色拳套,上面沾了鲜红的血迹。   李凌赫靠墙蜷着身体,嘴角不停往下淌带血的口水,肚子上的伤口也早就裂了,浑身都在疼,肚子上的伤口反而疼的不那么明显了。   “沈文康是你找来的,是吗?”朝岸宁单膝点地,蹲在李凌赫身边。   李凌赫咔了两口血唾沫吐在地板上,头慢慢抬起来,对着朝岸宁笑出一口红牙。   “沈文康就是我找来的,朝岸宁,你他妈有种就打死我。”   朝岸宁手上换了一副新的拳击手套,干净的,上面没有血,手套砸在地板上,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   “咳,咳咳……还有很多,你想不想听听?”   李凌赫咳嗽几声,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续说:“你失踪的第二年,我就在港城地下拳场见过你,我有个朋友就喜欢看人打黑拳,喜欢看打死人的那种,我看过你打拳,两次,我还在后场见过你被人关在狗笼里。”   “还有,你当年写给栖南的纸条,我拿走了,栖南都不知道你给他写了纸条。”   “纸条上写什么你还记得吗?你写‘哥,等我’。”   李凌赫的喉咙像个血筛子,声音呲呲漏风,声音里带着血气,又笑了几声才说:“朝岸宁你真他妈的可怜,栖南没等你,他跟我结婚了。”   地下室玻璃门后多了个人影,李凌赫认出是栖南来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看着走进来的栖南,嘴里没停,继续说:“朝岸宁,你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栖南跟我结婚了,朝岸宁,你怎么不直接死在拳场里。”   朝岸宁拳套里的手死死攥着,右胳膊高高抬起,哪怕穿着衬衫,也能看出衣服下面紧绷到快要断裂的肌肉形状。   他在地下拳场打了那么久的黑拳,知道该怎么用力,知道人体哪里最脆弱,知道怎么能致命一击。   刚刚李凌赫挨的那几拳虽然很重,但不会有事。   朝岸宁的拳头没落下去,举起来的手腕被栖南抓住了。   栖南能感觉到朝岸宁身上不受控制的戾气,朝岸宁这一拳头是奔着想打死李凌赫去的。   朝岸宁知道栖南来了,但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把视线从李凌赫脸上移开,看向栖南的时候,眼睛里的杀意也没了。   栖南蹲在地上,手心搭在他脖子上捏了捏,像小时候每次安抚朝岸宁那样:“小宁,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朝岸宁被栖南握住的手腕垂了下去,反手抱住了栖南,脸趴在栖南肩膀上蹭了蹭。   “哥……”   栖南拍着朝岸宁后背,他好像看见了那年的朝岸宁,害怕,迷茫,不舍,想了又想决定离开,他走的时候一定回头看了很多次,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期待着快点儿回来。   栖南不再把朝岸宁当成孩子,不把他当成小弟,但心口那里也更疼了,好像被掐碎了一样。   李凌赫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旁边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两个人。   他刚刚同样从栖南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那一眼之后,栖南再没看他,好像他是一团恶心人的东西。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朝岸宁没砸下去的那一拳,最后栖南自己补了上去。   李凌赫最后是自己走的,临走之前栖南让他这辈子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从地下室离开的那几节台阶,李凌赫是手脚并用爬着上去的。   朝岸宁一直坐在地板上,他手上的拳套已经摘了,远远扔在墙角。   地下室明明很冷,朝岸宁的头发却在往下滴汗,栖南把他衣服拿过来,披在朝岸宁身上。   栖南坐在朝岸宁身侧,握着朝岸宁冰凉的手,不停给他搓着:“冷吗?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房子里好像没开暖气。”   “暖气停了,”朝岸宁看着栖南,“可能是忘了交费。”   朝岸宁的手被栖南搓热了,反捏了捏栖南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栖南说:“除了这里,我也想不到别的地方。”   “我把李凌赫带过来,一开始只是想出出气。”   朝岸宁顿了顿,眼神又变得有些浑浊:“但是刚刚……”   朝岸宁的手臂到现在还有些发僵,他刚刚差点儿没控制住,他刚刚差点儿被李凌赫又重新拽进地狱,差一点万劫不复。   如果栖南没找到这里,他可能这辈子陷在阴沟了,真的再也走不出来了。   朝岸宁想到这里,突然一个翻身,压着栖南一起摔在地板上。   朝岸宁耳朵趴在栖南胸口,听着栖南胸膛里跟他一样的心跳。   “哥……”   “在呢。”   “哥。”   “我在……”   地下室很冷,但两个人都像是滚在烧红的火堆里。   朝岸宁身上的“蛇”终于找到了让他迷失又迷恋的玫瑰花丛,有刺也没关系,全都咬进嘴里吞掉就好了。   蛇头最后钻进幽幽密口里,贪婪地索取那些花香。   栖南腰后的那片玫瑰花丛被撞得七零八落,整个人也被那条骨蛇咬得不成模样。……--   骨蛇安静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栖南里面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扣子掉了好几个,外套的拉链也被朝岸宁拽坏了,只能裹在身上。   这个房子里没有暖气,晚上肯定是不能住人的。   栖南躺在地上,头顶的灯在晃,旁边的沙袋也在晃。   “小宁。”栖南叫完人,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嗯。”   “小宁。”   “在呢哥。”   栖南笑了,撑着胳膊坐起来,又拍拍还躺着的朝岸宁:“赶紧起来,小心着凉。”   朝岸宁抬高手,冲着栖南晃了晃,栖南握着他手把他拽起来。   朝岸宁开车带着栖南回了公寓,进电梯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是楼下的邻居。   见到是栖南,邻居主动跟他打了招呼,视线意味深长地在两人身上扫了扫。   栖南也不在意,对着邻居笑着点点头,牵着朝岸宁的手进了电梯。   进门的那一刻,栖南灯都没开,甩掉身上大衣,拽着朝岸宁直接进了卧室。   已经不能穿的衣服扯得到处都是,卧室里也没开灯,窗帘没拉,外面的光透进来,勾出两个人的剪影。   “小宁,我没看见你留的纸条。”   “我不知道你曾经来找过我。”   “我那时候……”   栖南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朝岸宁也没让他说下去,用手捂住栖南没说完的话,又把他拽了下去,吻掉栖南眼角的潮热。   “哥,以后我们不说以前……”   朝岸宁吻向栖南身后的纹身,手指摩挲着那些花瓣:“哥,我纹这条蛇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都是你身后的这些玫瑰花。”   “我一直都在想,我身上的这条蛇要是能钻进这片花丛里会是什么样,是会被这些刺刺穿,还是会重新长出血肉。”   “现在我知道了,会被刺扎穿,但穿透之后就好了,血肉会慢慢长出来。”   栖南手指贴着那条骨蛇,用力回应,不管是温柔的还是能把人弄碎的,他通通接着。   朝岸宁贴着栖南耳朵说:“哥,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撕裂之后伤口会重新愈合,愈合后又重新被朝岸宁撕裂。   那些清楚的疼痛在提醒他们,好像他们中间没隔着那么多年,好像那些空白跟断层也被填满了。 第45章 我什么都敢想   栖南睡得很沉,朝岸宁一直没睡,用手撑着胳膊在看栖南,隔空摸摸他的睫毛,碰碰他的嘴唇,然后自己默默傻乐。   朝岸宁不是不累,他是舍不得睡。   做了十多年的梦,现在成真了,他怕睡醒之后发现这才是梦一场。   栖南睡觉总爱蹬被子,家里暖气很足,但栖南身上什么都没穿,赤条条的,朝岸宁怕他会着凉,一直在给他盖被子。   栖南踢被子太勤,朝岸宁给他盖一次,没过两分钟他又踢了,最后朝岸宁直接从柜子里抱出一条薄一点的毛毯,盖着栖南胸口跟肚子,胳膊搭在栖南身上搂着他,这次栖南不蹬了。   栖南梦里都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皮肤疼,骨头也疼,好像有火苗一直在燎他一样。   他睡着前一秒还在想,朝岸宁太狠了,他现在浑身上下应该没剩几个好地方,胳膊腿儿都快被朝岸宁给折腾散架了。   后背跟后腰最疼,朝岸宁连啃带咬,嘴里的牙都是带毒的,牙齿刺穿身体,然后把“毒液”渗进他骨头里。   栖南后来也反抗过,只不过他一个眼神甩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呢,朝岸宁脸上的表情立马从迷恋变成了委屈。   他眼眶通红,叼着栖南手指,鼻子里哼哼着说他就咬一下怎么了?   朝岸宁越看栖南身上的痕迹越睡不着,栖南腰上盖着毯子,脖子跟胸口还露着,齿印一路从脖颈延伸进毯子里。   栖南翻了个身,身上的毯子滑了下去,被他压在胳膊底下,这样整个后背都对着朝岸宁。   卧室里只开了一个小夜灯,朝岸宁的影子微微动了动,凑上去在栖南腰后那片玫瑰花丛里吹了口凉风。   吹一口凉风不够,又亲了一下,亲完了再吹一口凉风……   自己玩儿了半宿。   栖南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他还没醒透,还没从梦里剥离出来,就又一下子跌进一潭模糊的深水里。   只是这水不冷,还是暖的,掉进去也很舒服,能把他稳稳拖起来。   “哥,你醒了。”朝岸宁凑上去,先在栖南鼻尖上亲了下,“早啊。”   朝岸宁一说话,栖南这次彻底清醒了,眼前虚虚的光影轮廓也变得分明,只是他看朝岸宁的眼睛不像是睡过觉的模样,黑眼圈很重,里面红血丝很多。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好像一宿没睡?”栖南把朝岸宁推开一点,又仔细看看,确实像没睡过。   “我睡不着。”被推开,朝岸宁很不满意,又往前拱了拱,额头蹭着栖南肩膀。   栖南陪着朝岸宁又躺了一会儿,先起床做了个早饭,简简单单煮了两碗挂面,又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做了两个快手菜。   栖南吃饭的时候给工作室打了个电话,说他今天不过去了,他准备吃过早饭陪着朝岸宁好好补觉。   主要是他也累,才睡了四个多小时。   俩人睡了大半天,下午醒了之后也不想起床,磨磨蹭蹭一天的时间都在床上晃荡过去了。   中午饭没吃,晚饭俩人也都懒得做,栖南掏出手机找附近吃饭的地方,发现小区附近新开了一家老北京涮羊肉,就在街口,步行8米就到了。   俩人一起洗了个澡,在浴室里又闹了一回,然后才软着腰软着腿拿着钥匙外套出了门。   朝岸宁胳膊一直搭在栖南腰后,哪怕栖南穿着衣服,他也清楚记得每一片玫瑰茎叶生在栖南腰后哪里,手指隔着羽绒服不停描摹着花叶轮廓走向。   一片玫瑰花丛描了两遍就到了涮羊肉馆,里面座位满满当当,隔着玻璃都能看到铜锅往上冒着热气,俩人等了几分钟才有空位。   他们午饭没吃,现在闻着香味儿都饿得不行,拿着菜单点了一大桌子菜,还是服务员提醒他们两个人够吃了才停。   栖南了解朝岸宁口味,蘸料也是他给调的。   大冬天晚上坐在铜锅前面吃涮羊肉太舒服了,一口下去胃里暖烘烘的。   栖南把涮好的一片肉夹进朝岸宁碗里,朝岸宁蘸了麻酱一口吞了,说了声好吃。   反正不管栖南给他涮什么,朝岸宁都说好吃。   小时候一到冬天,他们也总喜欢在大院儿里涮羊肉吃,姥姥家有个很大的铜锅。   一个大院儿里三户人家外加栖南爸妈俩人,能塞满满一大屋子,一个方桌坐不下那么多人,座位不够的小孩儿就捧着碗站在旁边吃。   一般这时候朝岸宁就站在栖南身边,后来姥姥专门买了个超大圆桌,但朝岸宁也已经习惯了站在栖南身边。   栖南最勤快,来回跑厨房加菜加肉给大家倒饮料,涮好的肉就往旁边人碗里夹。   栖南底下还有个弟弟方言呢,但是栖南要是给方言夹肉,朝岸宁就会挤过去,半路就把栖南筷子底下所有吃的都劫走放进自己碗里,然后大口吃掉。   对栖南,朝岸宁非常小心眼儿。   小时候跟方言争亲哥争不过,一块肉还是能争过的。   栖南只能给他涮肉,别人不行。   方言经常说他幼稚,朝岸宁也不管,幼稚就幼稚吧。   栖南吃着吃着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桌子底下的脚踢了踢朝岸宁问:“你说,要是那年你真把户口落在我家里了,现在咱俩会是啥样儿?”   朝岸宁放下筷子,隔着铜锅上面飘着的白气看向栖南:“那咱俩就玩儿点禁忌伦理,好像也挺好的,是不是,哥……”   朝岸宁那声“哥”叫的百转千回,悠悠荡荡,栖南真听出了一点“亲弟”对“亲哥”的禁忌感来,桌子底下的脚又踹了朝岸宁一下,这下用了点力道。   “你还真敢想。”   “只要是你,我啥都敢想。”朝岸宁笑得晃人眼。   栖南又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肉:“赶紧吃。”   俩人吃得很饱,栖南扫码结了账,走出店门才说:“以后咱俩得按时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这样不行。”   朝岸宁点头:“好,明天我做饭,就是不知道早上能不能起得来。”   栖南不着痕迹地扶了扶腰,斜了他一眼:“只要按时睡觉,第二天就能按时起床。”   朝岸宁听懂了,一脸认真附和着说:“那我们就节制一点,一晚上……”   朝岸宁认真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三次吧。”跟昨晚比已经砍掉了一半,应该不算太过分。   栖南:“……”   俩人晚上吃多了,回去之后没着急上楼,在小区楼下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   朝岸宁说砍掉一半,还真砍掉了一半,只是把每次的时间给拉长了,结果还是一样。   又是后半夜才睡,栖南人已经麻了,睡觉前踹了朝岸宁一脚才解气。   “这就是你说的节制。”   朝岸宁被踹了,还乐呵呵凑上去,搂着栖南:“哥,你不舒服吗?不舒服要跟我说。”   “闭嘴,睡觉。”   朝岸宁安静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以为栖南睡着了,栖南手指摸索到朝岸宁眼睛上,在他眼皮上捋了捋。   “小宁,好好睡觉,明天早上做饭。”   栖南的话有魔力,还给了他明天,朝岸宁不再怕醒了之后是梦,乖乖闭上眼,这次听话睡了。   栖南很快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朝岸宁变得越来越黏人了,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几乎粘在他身上不下来。   朝岸宁的手灵活得像蛇,到处钻来钻去。   有一天晚上栖南带着他回爸妈家吃饭,俩人没留宿,吃过饭就走了。   车还没开回公寓,朝岸宁脑子里就开始不老实了,直接把车开到了偏僻没人的地方。   那天晚上栖南后车座擦了好几遍,哪怕表面上干净了,也有车载香水味道的遮盖,但他鼻子很灵,还是能闻到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回家路上还是朝岸宁开车,栖南坐在副驾,一直从后视镜往空荡荡的后排座椅上瞟。   刚刚的事就像是过电影一样,从后视镜里一帧一帧慢放。   重叠的,起伏的,一浪压过一浪。   朝岸宁还抱怨这车空间太小,刚刚栖南的头撞了好几次车顶,而且后排座椅也不够宽敞,说回头要给他换一辆空间大的。   栖南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第二天朝岸宁就拉着他去买了辆新车,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后排空间也是足足的。   朝岸宁回去之后就要拉着栖南上后排试试,他自己先上了车,拍拍身侧宽宽的真皮座椅:“哥,你上来,我们再试试。”   栖南站在车门边没动:“……是家里的大床不舒服吗?” 第46章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一更)   那天晚上朝岸宁虽然放走了李凌赫,但他没打算放过他。   李凌赫公司刚解决完一场危机,还没稳当下来,这次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公司里的人都走了,资金断裂,后面还面临着各种难缠的官司。   他知道朝岸宁不会放过他,那天晚上想打死他的人不止是朝岸宁一个人,还有栖南。   李全趁机又想过来挖朝岸宁底下的人,两个人开始狗咬狗,撕得你死我活。   家门口的监控栖南没撤,现在养成了每天都看监控的习惯,后来干脆想,还是直接搬家吧,把这边的房子卖掉再换个房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把房子挂了出去,没等他去看新房子,就被朝岸宁连人带行李带去了兰亭别墅。   这样也正好,兰亭离栖南的工作室更近,走几步就到,栖南也懒得再找房子。   搬进去之前,朝岸宁就让人把兰亭好好收拾了一遍,忘缴的暖气费也续上了,家里暖烘烘的。   俩人又一起去家具城挑了一些家具跟装饰品,好好把房子弄了弄。   刚搬过去的那几天,有一堆衣服得重新洗一遍。   晚上朝岸宁换下来的衣服就挂在衣架上,栖南准备一块儿拿出去洗了,拎起来一掂量就知道他衣服兜里有东西。   打火机,烟盒还有车钥匙全都摸出来放在桌子上,栖南又摸了摸里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很老很旧还有些破的钱包。   栖南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钱包是他小时候给朝岸宁的,已经旧的不行了,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他平时没见朝岸宁拿出来过,栖南打开钱包看了眼,最显眼的就是钱包夹层里的照片。   是他以前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看起来还有一些青涩。   栖南都不记得自己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看着应该是他20出头的时候,也不知道照片什么时候到了朝岸宁手里的。   小时候他的东西都是给朝岸宁随便拿随便用,就像他的衣橱里天天放着朝岸宁的衣服,鞋柜里有朝岸宁的鞋,抽屉里是朝岸宁用过的笔头跟耳机。   照片上面有红褐色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血,栖南用手摸了摸,蹭不掉。   栖南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了字,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字。   最边角的地方,还有两行字。   “哥,我疼。”   “哥,我想回家。”   栖南被那两行字扎得眼疼胸口酸,但他没看多久,朝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窝里,抽走了他手里的照片。   “哥,我们该睡觉了,今天先不洗衣服了。”   “这张照片,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一直都有,”朝岸宁把脸埋在栖南后颈,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这张照片陪着我过来的。”   “这张照片脏了,”栖南又用手指蹭蹭照片上的红色痕迹,“换一张照片吧。”   朝岸宁的注意力从照片转移到栖南身上,鼻子在他脖子里拱来拱去。   “好,听你的,我换一张。”   朝岸宁说的心不在焉,他现在的注意力,一半在栖南身上,一半在床上的栖南身上。   只要他俩在家,他就想着把栖南往床上带。   不是床也行,各种地方都行。   栖南说到给他钱夹换个照片,一开始朝岸宁还有点儿不太在意,但现在拱着拱着就有了新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眼放在床头的相机。   那里面都是他跟栖南的照片,最近他俩也拍了不少,里面什么尺度都有,大多数是只能蒙在被窝里看的,不能见光。   栖南注意到了朝岸宁的视线,知道他在想什么,手心对着朝岸宁脸,把他整个人推开。   “其他照片都行,就那个相机里的不行。”   朝岸宁有点失望:“可是那个相机里,也有很多正常尺度的。”   朝岸宁说的正常尺度,只是不露身体,确实有不少,但虽然没露什么,他俩的表情也没法看,光看眼睛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更引人遐想。   “如果相机里的不行,我们再重新拍几张吧。”朝岸宁提议。   那天晚上朝岸宁借着拍合影的借口,各种方式都试了一遍,栖南也不知道他到底拍了多少。   晚上朝岸宁还让栖南换了一件白衬衫,跟那张照片里栖南穿的那件衬衫一样。   白衬衫扣子掉了好几个,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下摆沾了不少黏糊糊的东西,到了最后,朝岸宁就是不让栖南脱掉。   在他身后的时候,朝岸宁会把衬衫掀上去,露出栖南身后的整片纹身,白衬衫搭在玫瑰丛上面荡漾着。   朝岸宁的情绪很强烈,栖南也知道他身上那股情绪的来源,所以他完全敞开自己,朝岸宁的所有撞击他都稳稳托着。   朝岸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一直在栖南耳边说话。   “哥,你真好。”   “哥,你是我的。”   “哥,我爱你。”……   最后朝岸宁没从那晚拍的新照片里选,还是从以前的老相册里选了一张他跟栖南的合影。   一个22,一个16,俩人冲着镜头傻乐,那张合影压在那张带血的照片上面。   后来朝岸宁还想拍,栖南身上的白衬衫就换成了别的。   朝岸宁兴奋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像涨潮的潮水,不管是说话还是呼吸,声音起伏着拍打着栖南耳朵,敲着他的心脏。   栖南因为这个总会心软。   反正就是朝岸宁想怎么样,他都配合。--   谭敏去公寓给栖南送饭,才知道他搬家了,也去兰亭那边的房子看了眼,当天晚上一起回去吃的饭。   大俊已经跟朝岸宁很熟悉了,只要他一进门,大俊就往朝岸宁身上扑,一般栖南动作都比大俊快,半路就把大俊拉住,把他往旁边拽,不让他离朝岸宁太近。   其实朝岸宁已经不怕大俊了,跟大俊熟悉之后,见到大狗会不舒服的生理反应也在慢慢减弱。   不是他开始喜欢狗了,只是单纯习惯了大俊而已,其他狗不行。   朝岸宁经常去,大俊很聪明,已经把朝岸宁当成了自家人,而且还是脾气很好的自家人,天天对着他吐舌头摇尾巴,蹭蹭他手蹭蹭他脚。   朝岸宁手里要是拿好吃的东西,大俊就跑过去嗅嗅鼻子,前爪子往朝岸宁身上一搭,可怜巴巴看着他,为了口吃的乐得眼睛都能眯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了。   朝岸宁手里的东西如果能给狗狗吃,他就摊开手心喂大俊,有时候心情好,还逗它玩一会儿。   三喜偶尔也会凑上去,在朝岸宁脚边走上几圈儿,要是朝岸宁伸手了,三喜也会跳到朝岸宁大腿上窝一会儿,但一般不会待太久,只要栖南过来了,三喜就跳下去找栖南。   “他俩都喜欢你。”姥姥说。   “是,小朝一进门,这俩就贴着你。”姥爷也笑着应和。   吃过晚饭,栖锐进拉着俩人单独谈了谈。   他俩现在的相处方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栖锐进也没绕弯子,直接问他们,现在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后面有什么打算,要不要结婚。   栖南觉得,他爸妈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他刚想说话,就发现朝岸宁眼睛都亮了,朝岸宁直接表态,说得肯定又坚决:“我想跟南哥结婚。”   每次栖锐进听到朝岸宁叫栖南哥,栖锐进都觉得别扭。   在他眼里,朝岸宁跟栖南俩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就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小时候朝岸宁还成天嚷嚷着把户口落到他家户口上,要给栖南当亲弟弟。   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朝岸宁就很黏栖南,豆芽大的小孩儿才到栖南腰,动不动就往栖南身上钻,还尿过栖南的床。   所以在听到朝岸宁说想跟栖南结婚时,他心里总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一股子禁忌感,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打住。   栖锐进轻轻咳嗽两声,不看他俩:“行,我就是问问你俩的想法,结婚的事儿不着急,你们自己定就行。”   朝岸宁想说他着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栖南拉着他手握住了,说结婚的事后面他俩再商量。   朝岸宁听栖南这么说,心里有些空,他现在就想把栖南捆在一起。   栖南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是拒绝,他跟朝岸宁现在的状态挺好的,结婚的事儿可以以后再说,着急这一时半刻干什么?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更宝子们,晚一点更 第47章 二更   (二更)   谭敏让他俩晚上在家里睡,朝岸宁站在旁边用手偷偷捅了捅栖南后腰,在这边住没有俩人单独住自在,主要是因为房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他们隔壁就睡着姥姥姥爷,老人觉浅,一点儿声响都会影响他们睡觉。   朝岸宁捅咕栖南的动作太大,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谭敏挥挥手让他俩赶紧走。   等俩人出了门,谭敏又站在门口抻着脖子说,让他俩明天晚上回家吃饭。   朝岸宁答应了,带着栖南下了楼。   朝岸宁开车方向又偏了,不是回公寓的路,他一直开去了老城区,车在夜里七拐八拐。   栖南以为朝岸宁又想把车开到什么隐蔽的地方干点儿什么,还说了他两句,让他安分点儿,现在还不到十点呢,路上都是人。   朝岸宁一路上只是笑,也不说话,栖南说什么他都听着,但是方向盘始终没歪过。   直到朝岸宁开着车从一个很宽的巷子里拐进去,栖南远远瞅见姥姥家大院儿大门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完全是想歪了,所以连回大院儿的路都没认出来。   栖南舔了舔嘴唇,眼睛斜了朝岸宁一眼。   朝岸宁开车路上一直傻呵呵笑,也不反驳他的话,就是故意的。   “你行。”栖南压着声音。   “哥,我就是想回大院儿看看。”朝岸宁下车后靠着栖南蹭了蹭,像大俊刚刚蹭他那样,软乎乎的一大只。   巷子里有人在跑步,认出栖南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大晚上回来了。   栖南指指大门,说回来看看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   大院儿白天一直在装修,晚上大门锁着。   朝岸宁失踪那些年,中间姥姥想把大门锁换一下,但是栖南没同意,他怕朝岸宁回来的时候开不了门,后来大门锁彻底坏了,他们没办法才换了新的。   大门钥匙栖南早就给朝岸宁配了一把,朝岸宁一直带在身上,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栖南抬腿进去,大门屋檐上的积雪掉下来,正好砸在栖南头顶。   朝岸宁赶紧给他拍掉头发上跟脖子里的雪,还是有一些雪化了,栖南只感觉脖子里凉飕飕湿漉漉的。   朝岸宁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围在栖南脖子上,给他系好了才拉着他往里走。   栖南跟在他后面:“还没装修好呢,估计年后才能彻底弄完。”   朝岸宁站在院子中间,四处看一圈儿。   院子里堆了很多东西,能闻到装修材料的木头味儿,但是因为晚上冷,风在鼻子底下一吹,木头味儿就小了。   前两天下了场雪,一直没化,院墙根儿堆着几个雪堆,还有几把梯子摞在一起。   房子里有的线路还没弄好,现在大院儿里还没通电,但是今晚头顶的月亮很高很亮,不用开灯也能看清。   栖南还是打开手机手电筒,他怕地上的装修材料绊脚,担心有钉子石头什么的。   朝岸宁往姥姥家那边走,上台阶后没进大门,径直停在栖南原来的卧室窗外。   他伸出手,曲着手指在窗框上敲了三下,耳朵竖着对着窗户。   咚咚咚,三声。   朝岸宁笑着回头看了栖南一眼,栖南明白他这一笑的含义。   朝岸宁跟栖南俩人以前有个秘密的小信号,朝岸宁小时候天天黏着栖南,经常晚上跑过去要跟栖南一起睡。   但他不是每次都从姥姥家正门进去,尤其是在晚上,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敲开栖南房间的窗户。   敲窗三下,是他跟栖南约好的。   一开始朝岸宁这么做,是因为他晚上老想钻栖南房间,走正门动静太大,姥姥姥爷睡眠浅,肯定会被他折腾起来。   这样直接敲栖南窗户,不影响旁边卧室里的方言,也不会打扰睡觉的姥姥姥爷。   栖南耳朵也灵,尤其在分辨朝岸宁敲窗弄出来的声音上。   朝岸宁失踪的那几年,栖南还经常会出现幻听,总以为有人在他窗外敲。   夏天暴雨,雨点子打在窗户上的啪嗒声,也会让他浑身一激灵。   但是他打开窗户伸头往外看,灰蒙蒙的窗外什么都没有。   那种浑身一震的希望,还有开窗后空空的失落感,一上一下总会让他恍惚很长时间。   “小时候我这么敲窗,你就会从里面给我打开,我再跳进去。”   朝岸宁手指又在窗框上敲了三下:“有时候明明知道你的窗户没关,我也会在外面等着你从里面给我开,我觉得那是一种仪式感。”   不管刮风下雨,雨雪冰霜。   雨天朝岸宁敲开窗跳进去,会扑栖南一身雨,冬天跳进去,会砸栖南一身雪。   有时候栖南自己睡得正香呢,外面朝岸宁咚咚咚,他打开窗之后总会不耐烦地在朝岸宁屁股上踢一脚,嫌他打扰人睡觉。太烦了。   朝岸宁被栖南踢了还傻乐,反正只要栖南给他开窗,让他进去就行。   虽然栖南是踹朝岸宁的,但是他床上的枕头被子总是会多留一床给朝岸宁,他只要往里靠一靠,就能把自己的床让出一半来给朝岸宁睡。   朝岸宁脱掉衣服钻进被窝,美滋滋躺在栖南身边。   朝岸宁稍微长大一点之后,栖南也曾经问过他,为啥这么大了还黏人。   朝岸宁说,等他到了三十岁五十岁,可能还黏他,问栖南到时候会不会烦他。   栖南正困着呢,一把捂住朝岸宁喋喋不休的嘴:“别说三十五十,现在就烦死了,明天晚上再来敲,我肯定不给你开窗。”   嘴被捂着,朝岸宁还呜呜呜呜说话,表示抗议。   第二天晚上朝岸宁照常来敲窗,三声一敲完,栖南嘴里嘟嘟囔囔骂着人,但还是趿拉着拖鞋过来给朝岸宁开了窗。   栖南高中的那段时间住学校宿舍,朝岸宁晚上敲窗也没用,栖南不在家,有时候他会在栖南下晚自习后去给他送饭,顺便见一面。   俩人隔着学校栅栏聊天,有一次门卫以为朝岸宁是偷跑到学校外面去的学生,还把他撵进了学校里。   多好的机会,朝岸宁可不会放过,麻溜顺着大门跑进去,再给他爸妈打个电话,说自己晚上跟栖南在学校宿舍睡。   栖南宿舍的人也都挺喜欢朝岸宁,因为朝岸宁每次去都带不少好吃的东西,还特别大方分给他们。   有了第一次,朝岸宁就想着试第二次。   有一次被宿管老师堵了个正着,栖南宿舍里多了个人,大半夜被叫了家长,朝岸宁被他爸妈领走了,栖南还被老师批评了一次。   栖南上高中的那段时间,朝岸宁最喜欢周末。   整个大院儿都知道,栖南房间里睡了俩小子,姥姥姥爷一般起的都早,听到栖南房间里有说话声,就知道朝岸宁昨天夜里又翻窗了,早饭肯定会多做很多。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他家里有仨半大小子。   朝岸宁爸妈经常往姥姥姥爷家搬米搬面,买肉买菜都要分过来一部分,知道自家小子在姥姥姥爷家吃饭比在自己家吃的还多。   有时候隔壁桑爷爷家的桑奕明也会被方言拽过去,餐桌上的菜平时都是用大海碗装,有时候家里要是蒸包子,也是装满一盆直接往桌子中间一放,四个大小伙子很快就能把一盆吃见底。   小时候姥姥姥爷也纳闷,他家俩大外孙,一个特别黏人,一个特别招人。   方言特别黏隔壁的桑奕明,老是把人往家里拽,另外一个栖南又特别招人,他都不用吱声,朝岸宁就往他身上扑。   因为在装修,房子里没放东西,窗户也没必要上锁,朝岸宁直接能从外面打开。   他现在的身高体型,从窗户往里钻得使劲儿低着头猫着腰才行,他小心再小心,头顶还是在窗框上磕了一下,疼得他眼冒金星,跨坐在窗沿上缓了半天。   “该……”栖南笑他,还是伸手给他揉了揉,“有门不走,偏走窗户。”   “嘶……”朝岸宁呲牙嘶了口冷气,“我这不是想找找小时候的感觉,以前天天从你窗户跳进去钻你被窝。”   栖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第48章 我信你   等到头不疼了,朝岸宁才把跨在外面的那条腿收进去。   “这个窗户要改,必须改,”朝岸宁站在里面拍拍裤腿蹭上的灰,“必须改宽改大。”   栖南还站在外面,一只手撑着窗框,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手机手电筒的光跟着卧室里面的朝岸宁。   现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剩四面墙壁。   朝岸宁贴着四面墙转了一圈儿,然后站在原本放床的位置上,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哥,房间的床回头我们买一个大一点的吧,之前那种太小了,不够咱俩折腾。”   栖南手里手电筒的光在朝岸宁脸上快速转了一圈儿:“你想折腾什么?”   朝岸宁对着窗外的栖南笑出一口牙,没回答,继续说:“房间隔音也弄好一点吧,言哥跟奕明哥他俩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栖南还真听方言提过这个,桑奕明说过房间隔音会好好弄弄。   老房子改造设计还有装修公司都是桑奕明找的人,装修前还来问过他,问他房间想怎么整,有没有什么想法。   栖南当时没多想,就说都行。   栖南也跟他们说好了,除了方言桑奕明他俩房间的东西他们自己准备之外,家里的家具家电还有其他用到的东西都由他来买。   到时候他房间的床,他跟朝岸宁一起去挑就行。   房间确实够大,摆张大床也没什么。   朝岸宁没在里面多待,又从窗户跳了出来。   他又回自己原来住的房间看了看,朝岸宁一家三口住的那几间房,姥姥一直留着没再往外出租过,就想着哪天朝岸宁会回来。   每年过年之前,朝岸宁他家的那几间房都是栖南打扫的,这么多年风吹雨打,门上的铁锁生了厚厚的锈,没坏栖南也不会换。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俩人在院子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才开车回去。--   进了腊月之后天儿更冷了,风吹在脸上好像能把人吹裂一样。   朝岸宁回港城之后,栖南人就变懒了,每天去工作室走一趟,晚上下班早就回爸妈家吃饭睡觉,下班晚就直接走路回兰亭。   之前两室两厅的公寓他都闲一个人住太空,兰亭别墅他一个人住着显得更空了。   朝岸宁回港城之后没几天,栖南就在网上看到了关于他的八卦新闻。   是系统自动给他推送的,他现在关注的娱乐八卦多了,尤其是带朝岸宁名字的,系统天天给他推各种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   栖南想过设置取消推送,但又挺想了解关于朝岸宁的新闻的,所以就一直关注着。   有人拍到朝岸宁深夜跟一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店,这还没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又拍到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酒店离开,前后都是隔了不到半分钟。   标题大概说朝岸宁有了新欢,两人酒店甜蜜约会。   栖南心说,俩人隔那么远,哪里看出来甜蜜了?   照片里朝岸宁的脸拍的很清楚,另外那个男人脸上戴着口罩头上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很多人都在猜测口罩男的身份,最热门的一条是说那人是朝岸宁公司艺人于衡。   很快就有人扒出于衡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帽子,手腕上的手表,他都戴过,还都被拍到过。   结合一下于衡的身形,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很快就锁定在了于衡身上,甚至都没有第二猜测。   于衡也直接用自己账号回复了,承认照片里的人是他,还茶里茶气说他跟朝岸宁只是朋友关系,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酒店又同时离开,纯粹是巧合而已。   他还@了朝岸宁,发文说:“朝哥你快来看,咱俩被拍到约会了。”文字后面还跟了两个笑哭了的表情图,好像很无辜又无奈。   于衡的回复很有意思,明明是在澄清绯闻的,但是语气里都是欲盖弥彰,还很暧昧。   栖南大体扫了眼新闻,又看了看于衡发的澄清信息,啧了一声之后心里说:你跟谁“咱俩”呢,朝岸宁跟你可没那么亲密。   他当然信朝岸宁,拍到照片的那天晚上,朝岸宁确实住在酒店里,晚上还跟他开了半宿视频。   朝岸宁现在就像一只馋了很久又总是吃不饱的猫一样,俩人视频里说了会儿话,朝岸宁就开始往他脖子下面引。   反正后来磨着他在视频里来了两次,后来栖南实在太困了,也不管朝岸宁说还想,自己直接挂掉视频睡觉了。   栖南突然想逗逗他,想看看朝岸宁的反应,把八卦新闻转发给了朝岸宁。   等了一会儿朝岸宁没回信息,栖南就拿着相机去旁边拍照去了。   昨天晚上一个摄影师朋友给他打电话,让他帮个忙,朋友要拍一组照片,但是他那头突然生病住院了,这是个急活儿,客户那头一直在催,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摄影师,就给栖南打了电话。   栖南正好手上没活儿,直接答应了,一大早背着相机包就到了拍摄场地。   这次的拍摄是在水里,客户那头包了一栋带室内泳池的别墅,想再预约合适的场地安排合适的时间得等一段时间,所以朋友才这么着急。   栖南已经在电话里沟通好了要拍的风格跟想法,拍这组照片对他来说不难,栖南以前没少拍。   模特是一男一女,两个模特很在状态也非常配合,栖南要什么感觉只要跟他们一说,他们很快就能领悟到,很多都是一遍过,也就水下的多拍了几组,但依旧很快,中午一点多就结束了。   因为拍摄要下水,栖南穿的是泳衣,手机跟衣服都在泳池边,拍完照片他才看到朝岸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跟视频,还有很多信息。   朝岸宁说早上在开会没看到信息,又解释了昨晚的事。   以前这种花边儿新闻朝岸宁不怎么在意,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现在不行,现在他跟栖南在一起,所以必须得说清楚。   有李凌赫那b在前面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儿,朝岸宁很怕栖南对感情还有另一半不再信任。   一直没打通栖南电话,急得他一上午都坐不住。   栖南先看了信息,朝岸宁发了一大长串语音消息,栖南握着手机贴着耳边一条条慢慢听。   朝岸宁说他昨晚约了客户一起吃饭,晚上喝多了就没回家,本来那家酒店就是景叔的,楼上有他固定的房间,以前他请朋友吃饭也是这样,晚上如果喝多了,就直接上楼休息。   他俩在电话里做了两次,栖南刚挂视频就有人来敲他房门。   朝岸宁从猫眼里认出外面的人是于衡,又想明白于衡半夜来找他的意思,连门都没给他开。   他很膈应这种人,在三叔慢慢培养他开始接班之后,就有不少人往他身上贴,半夜敲他门这种事儿不少。   识趣的,他警告一次就再也不敢了,后来看见他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惹他不高兴。   但也有一些脑子有问题的,三番两次凑上来,那些他也有办法处理。   于衡签约很久了,半夜敲他房门还真是第一次。   朝岸宁直接给他经纪人打电话,让他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管不好就别干了。   于衡经纪人纪彬半夜接到老板电话,心脏差点儿跳出来,听明白之后立马给于衡打了电话。   于衡说自己找朝岸宁是工作上的事,纪彬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问他:“有什么工作是我不知道的,还需要越过我这个经纪人直接找老板,我警告你,安分一点。”   纪彬是于衡的经纪人,当然知道于衡那点儿心思,于衡表面上是个有个性有脾气的,但在纪彬看来,他那点儿个性跟脾气都搭配着愚蠢,很多事都是他这个经纪人在收拾烂摊子给他擦屁股。   于衡拿了新人奖之后,身边的人有意无意都捧着他,于衡就飘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纪彬手下有三个艺人,不管是外形条件还是演技,于衡算是最有潜力的那一个,所以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又警告他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纪彬看到他们被拍的新闻,于衡还发了一条含糊暧昧不清不楚的声明,纪彬眉心拧得都能夹死苍蝇了,心里骂于衡愚蠢,蠢得要死。   虽然拍到的照片里于衡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但他头上戴的帽子,身上的衣服裤子,还有手腕上的手表,甚至脚上穿的鞋,之前在机场都被拍到过。   而且机场那组照片的讨论度很高,所以网友随便一扒就能扒出来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   朝岸宁不关注这些可能不知道,但纪彬这个经纪人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于衡就是故意的。   “那个照片,是不是你找人拍的?”纪彬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重点。   于衡愣了下,干笑着否认:“纪哥,不是我,你想多了。”   纪彬白眼一翻,心里已经放弃了于衡。   他忐忑了一上午,就怕老板再给他打电话。   果然,老板的电话还是来了。   朝岸宁已经找出偷拍的人,也知道了是于衡找人拍的,他把于衡后续资源跟代言全部撤掉换了人。   纪彬知道,这下于衡是完了。--   栖南认真听完朝岸宁发过来的语音消息,没着急去洗澡换衣服,随便往身上披了件浴袍,直接坐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给朝岸宁回了个视频。   朝岸宁接的很快,他的脸离屏幕很近,眼睛里酝起来的黑云怒气还很明显,但在看清视频里湿漉漉的栖南时,眼睛里的情绪立马就变了。   栖南隔着屏幕在朝岸宁眉心上摸了下:“刚刚在拍照,手机没在身上就没接到你电话。”   栖南脖子上还有水,浴袍前襟敞着,泳衣紧紧贴着身体,所有轮廓一清二楚,走向流畅。   “哥,你最近不是没有拍摄吗?”朝岸宁问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盯着栖南脖子上的水珠往下延。   “替朋友拍的,他生病了,活儿急,就让我来拍了。”栖南耐心给他解释,还握着手机对着旁边的泳池晃了下,“拍的场地在泳池。”   朝岸宁盯着栖南湿乎乎还很红润的嘴唇问:“哥,你信我吗?”   头发上的水珠又滴了下来,栖南揪着浴袍边往头上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才说:“我信你啊。”   他们之间不用说那么多,有这句就够了。   两个模特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化妆师跟助理,几个人隔着泳池朝着栖南挥了挥手,喊他中午一起吃饭。   栖南那个摄影师朋友已经订了餐厅包厢,早就跟栖南说过了。   栖南握着手机站起来,跟他们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让他们稍微在大厅里休息下等自己一会儿,他洗个澡马上就过去。   看着栖南站起来要走,朝岸宁赶紧说:“哥,你别挂,我想看着你洗澡。”   栖南低头瞅了眼屏幕,看着朝岸宁巴巴的眼神儿,还真没挂断视频,攥着手机进了浴室,他把手机立在架子上,对着浴室里的花洒。   栖南刚走到花洒下,手机没立稳滑倒了,镜头对上天花板。   看不见栖南了,朝岸宁提高了声音:“哥,我看不见你了。”   栖南衣服都脱了,听到朝岸宁的话,又走回去把手机重新立好,这次叠了个毛巾放在手机旁边,防着手机再滑倒。   栖南打开花洒,还转了个身,对着手机镜头方向开始洗澡:“现在能看清了吗?”   朝岸宁舌根动了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自找苦吃,他现在看得见摸不着。   有人敲他办公室门,朝岸宁把视频声音调小放在腿上。   进来的是唐吉,提醒他下午约了客户,一会儿就得出发,朝岸宁说知道了,又快速打发唐吉走了。   唐吉离开前扭头看了看,不知道他朝哥脸怎么那么红。   一直等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好,朝岸宁才把视频声音调大,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盯着栖南洗澡的眼睛都盯红了。   朝岸宁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栖南转身找沐浴露,这下他后背对上镜头,朝岸宁看着屏幕里湿润的光景,整个人都紧绷着,眯着眼点着烟,先抽了几大口。   浴室里有了白气,等到栖南洗完,朝岸宁身体用力往前倾,恨不得能直接钻进屏幕里。   栖南对着镜头弯下腰:“我洗完了,视频先挂了,一会儿要出去跟他们一起吃饭。”   朝岸宁鼻子里“嗯”了一声,朝着屏幕吐了口白烟,哑着声音说:“哥,下次你来我办公室吧……” 第49章 办公室   栖南帮朋友拍完泳池水下照片之后,就开始专心设计想给朝岸宁拍的身体彩绘图案,经常一设计就到半夜。   他的灵感来源朝岸宁腰上的那条骨蛇,所以他的设计图也是从骨蛇作为中心,然后往外延伸出新生的骨肉。   栖南心里的图案是占满全身的,从朝岸宁脖子开始,一直画到脚底。   危险,情色,欲望,分裂与重生,栖南脑子里的很多词都集中在那幅彩绘图里。   栖南晚上做梦都在画图,经常半夜突然来了灵感,也不管是几点,爬起来打开电脑就开始画图,有时候是改一改,有时候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添两笔。   很多年栖南都没有这么兴奋的感觉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彩绘图,想象着那些颜料最后落在朝岸宁身体上的模样,那样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   只要有灵感,图设计起来很快,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真正在身体上画图。   栖南之前拍过人体彩绘,彩绘图案都是他自己设计,但是直接在人体上用颜料画画他没做过。   栖南特意去找了专门画人体彩绘的朋友栗子,栗子是美院毕业的,以前跟栖南合作过很多次人体彩绘摄影。   栖南设计彩绘图,栗子负责在模特身体上画画,以前他俩就是这么搭配合作的。   但是这次栖南想自己在朝岸宁身体上画画,他这次拍的朝岸宁就想自己留着,等拍完挂在卧室里。   栖南跟着栗子学了几天,然后自己在假人身上不停练习。   有时候跟朝岸宁开着视频电话,栖南的手指也会在屏幕上动着,心里想着每一笔带颜料的线条应该勾在朝岸宁身体的哪个位置上才会更好看。   脖子上会画几笔对称的羽毛,胸口上是颜色偏艳丽的鳞片,颜色的鲜艳程度,代表着欲望的强度。   蛇头蛇骨往外延伸,是可以包裹住所有的新生血肉。   “哥,我刚刚说的你有在听吗?”   朝岸宁发现视频里栖南的眼睛一动不动,立刻往屏幕前凑了凑,皱着眉问他,不太高兴跟他开视频还走神儿。   朝岸宁的脸突然放大,栖南刚刚还在他锁骨上画来画去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屏幕里只有朝岸宁的脸,栖南的手指此刻点着朝岸宁的鼻尖。   栖南笑了,他刚刚确实没在听朝岸宁说了什么,注意力全在他胸口上。   “你再跟我说一遍。”   “我一会儿要去参加一个长辈的寿宴,”朝岸宁把手机放在旁边,拿起一套衣服开始换,边穿衬衫边跟栖南说,“晚上可能要喝点酒。”   朝岸宁慢慢穿衣服,扣子一颗一颗系,栖南看着逐渐被衣服遮住的腹肌胸肌,抿了下唇说:“别喝太多,唐吉晚上跟你去吗?”   “唐吉也跟我去。”   “嗯,别喝太多,”栖南说完又问,“是什么长辈?”   朝岸宁虽然在穿衣服,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栖南看,当然也看见了栖南眼底的变化,松开了系扣子的手,还剩两颗,衣领就那么大喇喇敞着。   “哥,我一会儿再穿衣服?”   “你不是着急去参加晚宴吗?”   栖南了解朝岸宁,如果不着急,朝岸宁肯定会黏着他一直开视频,现在急吼吼开着视频换衣服,说明他一会儿就得出发。   果然,朝岸宁还想说什么,就有敲门声。是唐吉在外面,提醒朝岸宁该出发了。   “朝哥,今天是金老70大寿,景叔三叔都不在港城,他们提醒你今晚别去太迟。”   金老算是景叔三叔的长辈,当年景叔跟三叔能在一起不容易,金老从中帮了不少忙。   本来三叔景叔今天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前天晚上景叔大伯住院了,他带着三叔回了老家,金老70大寿朝岸宁就代表俩叔叔去参加。   礼物什么的景叔三叔都准备好了,朝岸宁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了,系好剩下的两颗扣子,穿上西装握着还开着视频的手机就出了卧室。   朝岸宁开视频没避人,唐吉看清屏幕里是栖南,脑袋也凑上来,挥挥手对着栖南打招呼。   “南哥,你什么时候来港城,我过段时间就要订婚了。”   “你要订婚了?”栖南连说了好几声恭喜,“你小子,速度够快啊,具体是哪天?”   唐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傻乐一声然后说:“下周六订婚礼,本来我想着这两天跟你说一声,你下周六有空吗?”   “有空,下周六我过去。”   唐吉还想说什么,朝岸宁把他的脸推开:“别凑这么近,去前面开车去。”   画面里已经看不见唐吉的脸了,但栖南还是能听见唐吉的声音,唐吉又说了一遍让他周六一定要来。   栖南本来想着跟栗子彻底学会人体彩绘之后再去港城,但又想,反正年前肯定是拍不成的,而且等方言放寒假之后他就要跟他们一起去南极拍摄,没剩几天了。   他想给朝岸宁拍照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他天天拿着假人练手,还不如直接在朝岸宁身上练手。   再说了,假人的身材可没有朝岸宁的好。……--   不用等唐吉订婚那天栖南就去了港城,这次他把彩绘颜料跟画笔都装进了行李箱里,想着到港城之后先拿朝岸宁练练手。   飞机一落地,栖南就接到唐吉来接机的电话。   栖南对港城已经很熟悉了,听唐吉说朝岸宁现在还在公司加班,晚饭都还没吃,他先让唐吉开车去了一家朝岸宁喜欢的餐厅,打包了几个菜。   唐吉直接把车开去了公司,是朝岸宁这么吩咐的。   朝岸宁还在办公室看文件,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栖南来了,跑到门口去给他们开了门,先抱了把栖南。   旁边还有唐吉在,而且办公室大门还开着呢,栖南让朝岸宁松手,把手里的行李箱顺手递给朝岸宁。   朝岸宁让唐吉先回家,这几天唐吉一直在张罗订婚的事,朝岸宁虽然很忙,但每天都给唐吉放半天假,让他专心准备订婚礼,今天因为要去机场接栖南才没给他放假。   朝岸宁把行李箱推到沙发边,栖南拎着手里打包的饭盒放在办公桌上:“先吃饭,吃完再忙吧。”   朝岸宁去旁边搬了张椅子,挪到自己办公椅旁边。   他让栖南坐他办公椅上,他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之后又抬起屁股,把椅子往栖南身边挪了挪,贴着他才行。   栖南打包的菜都是朝岸宁爱吃的,朝岸宁端着米饭盒往嘴里扒饭。   “慢点儿吃,”栖南把菜往朝岸宁面前推了推,“最近这么忙吗?吃饭时间都没有。”   “年底了,忙,各种事儿。”朝岸宁咽下嘴里的饭,给栖南夹了一筷子菜,“飞机餐也不好吃吧,哥你也多吃点。”   栖南也确实是饿了,俩人边说话边吃饭,腻腻歪歪一个小时才吃完。   朝岸宁的办公室带休息室,他还得再忙一会儿,知道栖南坐那么久飞机肯定累,让他先进去睡一会儿,一会儿走的时候叫他。   栖南把桌上的餐盒扔进垃圾桶,抽了几张湿巾擦了擦桌子才打着哈欠去了休息室。   朝岸宁办公室的休息区很大,推开墙边的暗门进去就是,跟酒店房间的格局差不多。   栖南完全忘了朝岸宁上次在视频里提到的那句让他来办公室,但是朝岸宁还记得牢牢的,手里的文件彻底看不下去了,没一会儿推开暗门也进了休息区。   栖南昨晚上又拿着假人练了很长时间,到最后画着画着睡不着了,白天又一直在飞机上,现在困的不行,躺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朝岸宁本来还想干点什么,他没想到栖南睡得那么快。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栖南看起来明显很累,他没舍得闹他,定了两个小时后的闹钟,躺在栖南身边,从身后抱着他一起睡了。   栖南不是被闹钟叫醒的,他是被热醒的,后背好像靠着一堵火墙,烧得他睡不安稳。太热了。   栖南一动,朝岸宁也醒了,他整个人还迷糊着,但搂着栖南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顺着肌肉记忆开始放纵。   栖南低头:“……”   栖南摁住朝岸宁手腕下了床,已经十一点多了,该回去睡觉了,栖南打着哈欠出了休息室。   朝岸宁没吃到肉很难受,紧跟着栖南出来的,看着栖南要去拿行李箱,一把拽住栖南,用力拉了一把。   栖南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腰一塌抵上办公桌沿,他这样还站不稳,身体往旁边歪。   朝岸宁捏着办公椅背转了一圈儿,栖南一屁股正好砸进办公椅里。   “你……”   栖南还没说完,朝岸宁直接蹲了下去。   被他这么一挤,栖南坐的办公椅直接往后滑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上。   栖南两条腿是岔开的,朝岸宁正好蹲在他前面。   办公桌非常大,里面的空间也很宽敞,完全挡住朝岸宁没有任何问题。   朝岸宁是跪在地上的,什么都没说,隔着西裤一口咬上栖南。   港城没那么冷,栖南穿的不多,一条裤子薄薄的,他甚至都能感觉出朝岸宁的牙齿轮廓。   “嘶……”栖南脖子高高仰着,头顶是开始旋转的炽白灯光,一丝一丝往四周慢慢散开。   朝岸宁听着溢在耳朵里的声音,没松口,身体里的荒漠开始猛长嫩芽,一路往上,额头贴着栖南肚子。   朝岸宁的牙没用力,但大腿皮肤太敏感,栖南手心扣着朝岸宁后颈,用力掐了他一把,开口打断他。   “小宁……我们回家。”   他怕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或者有人在门外听见了怎么办?   门朝岸宁已经反锁了,没人会进来。   朝岸宁抬起头:“哥,上次说了在办公室。”   栖南回忆了一下,当时朝岸宁是这么说的吗?…………   最后办公桌办公椅都是朝岸宁擦干净的,栖南扶着桌沿站在旁边,眼睛四处瞟着,生怕哪里没擦到位,看了一圈儿最后指了指桌角。   “那头的桌角,偏下面一点,还有没擦干净的。”   他俩刚刚有点过分了,弄得到处都是,现在栖南还有点站不稳,摁在桌面上的手心还在发抖。   好在休息室有换洗的衣服,他行李箱也在这里,刚刚他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团巴团巴一起塞进袋子里,准备一会儿带回家洗。   朝岸宁擦干净桌角,确定都擦干净之后才扔掉手里的纸,转身进休息室洗了个手。   他嘴里哼着舒舒服服的小曲儿出来,然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栖南出了办公室…… 第50章 你想结婚吗?   唐吉的订婚宴酒店是朝岸宁给他安排的,就在景叔名下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店,朝岸宁早就跟酒店经理打了招呼。   因为是订婚礼,所以只邀请了新人两边的亲戚。   朝岸宁跟唐吉俩人不仅仅是老板跟助理的关系,当初他被三叔带回家之后,也一直是唐吉在旁边照顾他,后来唐吉成了他助理,不管去哪都带着唐吉。   唐吉是个孤儿,订婚宴上三叔跟景叔是作为唐吉长辈出席的,朝岸宁也算是唐吉家人,栖南当然也去了。   景叔三叔的车在前面,栖南跟朝岸宁跟在后面。   栖南一下车就看见了一身笔挺西装的唐吉,站在门口正在迎人,看起来头发应该刚剪过,浑身上下打理得板板正正,整个人都大变了样。   还没走到门口,栖南就扬声说了一句:“唐吉,今天真帅啊,恭喜恭喜啊。”   朝岸宁也惯性抬起手,本来想在唐吉头发上拍一把,但又怕把他发型弄乱,只是在唐吉胳膊上拍了拍:“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比上班的时候儿可精神多了。”   “朝哥,南哥,你们来了,”唐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带你们上楼。”   “行了,你留在这边接人吧,”朝岸宁说,“听说女朋友那边家族人多,应该没到齐吧,我们自己上去就行,知道包厢号。”   唐吉还是拉着俩人上楼进了包厢,把他俩郑重介绍给已经到场的女方亲属,然后才下楼接其他人。   订婚宴上唐吉喝了不少酒,没办法,女方是个大家族,家里的长辈实在太多了,一人敬一杯酒就能把他喝趴下。   朝岸宁跟栖南中间还帮他顶了几杯,毕竟是订婚宴席,桌上的人也不会真让唐吉喝到烂醉,到最后大家都是意思意思抿一口就行了。   这次三叔也是订婚人,跟唐吉女朋友阿珊爸爸商量了下,把他们两个人婚礼定在了明年农历六月初八。   其实结婚的日子双方家长早就找人提前算好的,只是在订婚宴上公布一下。   酒喝的差不多了,朝岸宁一直在手机上敲字记录着什么。   栖南看出他不是在回信息,好奇凑上去一看,发现朝岸宁正在记录订婚礼流程,每一个流程后面都加了个大括号,里面写了很多细节。   “你记这些干什么?”栖南压着声音问他。   朝岸宁把手机往栖南手里一塞,指给他看:“提前做一下准备,别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唐吉没经验,之前准备订婚礼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懂,还有几个地方出了错,好在有三叔在旁边帮着,问题都不大。   但是朝岸宁可不想轮到他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现在有了唐吉这个现成的经验积累,他得好好记录一下。   栖南仔细看完他记录的流程,把手机还给朝岸宁,正好有人跟他说话,他随口说了一句:“我们现在不着急。”   这话朝岸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   上一次栖锐进单独跟他俩聊以后的打算,又问他们是不是想结婚,朝岸宁当然是想的,但是栖南说不着急。   其实他知道栖南是怎么想的,他俩才确定关系没多久,结婚的事确实不着急。   不是说他们俩现在的相处方式不好,朝岸宁就是想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朝岸宁不觉得快,有唐吉跟阿珊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   而且按照订婚结婚的繁琐流程,后面也得等很长时间,不是今天他想了,明天就能结的。   唐吉最后还是喝多了,朝岸宁早就让人在楼上给他准备了房间。   唐吉提前安排了车,一一送走宴会上来的亲朋好友,阿珊也跟着自己爸妈回了家,唐吉却拽着朝岸宁跟栖南,说什么不让他们走,把他俩留在了最后。   包厢里已经空了,服务生正在里面打扫。   唐吉眼眶红红的,拽着朝岸宁胳膊吸吸鼻子,他憋了一晚上,突然哇了一嗓子。   “朝哥,我打小就没有爸妈,今天如果没有三叔景叔,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一个人……”   朝岸宁知道唐吉这个毛病,酒一喝多就爱哭,还爱拉着人说话,跟他平时吊儿郎当不一样,变得特别感性。   唐吉一把鼻涕一把泪,栖南在旁边给他俩倒了两杯水,一人喝了一口,然后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   唐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会儿说说这些年朝岸宁对他的照顾,一会儿又追忆往昔,说说他俩这些年走过的路,偶尔夹两句朝岸宁刚被三叔带回家的那段日子。   有时候唐吉嘴里会蹦出几句栖南听不懂的本地话,但光看唐吉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朝岸宁被唐吉拉着说了大半个小时,明明是喜宴,看唐吉哭成这样都有些无奈了,服务员都在旁边偷瞄他们。   唐吉越说越多,朝岸宁看看时间,已经半夜了,赶紧让他打住:“这点儿出息,喝点酒就这样,今天才是订婚,后面长着呢,还有结婚。”   “对对,后面还长着呢,还有结婚。”唐吉用袖子蹭蹭眼睛,踉跄着站起来,但他站不稳,又跌回椅子上。   朝岸宁扶起唐吉一边胳膊,又叫栖南:“南哥,你扶他另外一个胳膊,咱俩把他扶到楼上睡觉去,如果不管他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能说一宿都不带停的。”   俩人把唐吉送回房间,唐吉一进去就趴在马桶上吐了一回。   朝岸宁怕他半夜还会吐呛到自己,下楼准备让经理叫个服务生上来,让服务生晚上看着点儿唐吉。   朝岸宁出了房间,栖南还留在房间里,唐吉又拉着栖南又哭又说,这回他不仅哭自己,还哭朝岸宁。   “南哥,你跟朝哥在一起,我真高兴,替朝哥高兴。”唐吉擦擦眼睛,嗓子都哑了。   栖南看他说的嘴唇都干了,给他倒了杯水。   “不喝,”唐吉摇摇头,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跟回忆里,“南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栖南顺着他的话问:“有啥话,你说,我听着。”   “朝哥不容易,我朝哥那些年真不容易,”唐吉又蹭了把眼泪,说话声音鼻音很重,“当年警方捣毁那个非法地下拳场,朝哥刚打完一场比赛,他被人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栖南原本就想着应付一个醉鬼,听完唐吉的话,因为太困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挂在眼尾,睡意瞬间没了,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住又狠狠拧了一圈儿,要把他捏碎了一样,他直愣愣地看着唐吉。   唐吉哭得更厉害了,醉醺醺抬起胳膊,先是摸摸自己头顶,最后挪到脑后:“朝哥这里,被人凿进去一个钉子,正好插在脑子里,三叔找了最权威的脑科专家给他做的手术,朝哥那年差一点儿就没了。”   “因为伤到了大脑,做完手术之后朝哥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几个月,醒了之后又躺了一个多月。”   “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南哥。”   “他怕你看到他那个样儿会难过,硬是等到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才回去,当年是我跟他一起回去的,我俩刚到大院儿门口,就看见院子里你跟李凌赫在一起。”   “他问了邻居才知道,你跟李凌赫结婚了。”   喝醉的唐吉还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赶紧补充了一句:“南哥,我不是说你以前不该,不好,我现在只是替朝哥高兴。”   “朝哥还说,要不是那些年太想见你,有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他活不下去,当时医生都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   朝岸宁是跟阿珊一起进来的,阿珊知道唐吉晚上喝多了,把自己爸妈送回家之后又打车回来了。   唐吉还在房间里哭呢,阿珊到了之后,唐吉立马换了目标,抱着阿珊把眼泪蹭她身上,搂着她不松手。   阿珊也无奈了,但还是拍着唐吉后背哄了哄,又让栖南跟朝岸宁回去休息,说她照顾唐吉就行。   已经十二点多了,栖南跟朝岸宁俩人也没回家,直接上楼去了朝岸宁的专属房间。   栖南一直都在想唐吉刚刚说的那些,他是被朝岸宁拉回房间的。   朝岸宁身上酒味很重,自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浴室门开着,他边洗边跟栖南说话。   他说什么,栖南都认真应一声。   朝岸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栖南还是原来的姿势坐在床沿边,身体一动没动过,眼睛一直盯着朝岸宁看,好像怕他会消失一样。   栖南眼睛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过,心疼,愧疚,后悔。让人看得揪心,朝岸宁擦了擦头发坐过去,紧张地问:“哥,你怎么了?”   栖南深吸几口气,手心捧起朝岸宁的脸摸了摸,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不带情欲,只是想离他近一点,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气息跟温度。   “唐吉都要结婚了,小宁,你想结婚吗?”   “想啊,我想结婚,”朝岸宁一点儿都没停顿也没含糊,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哥,你是怎么想的?”   栖南想起唐吉摸着自己后脑勺说的那些话,慢慢抬起手,手心贴着朝岸宁脑后,在唐吉摸的位置揉了揉,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朝岸宁。   “小宁,等这次我从南极回来,我们也考虑下结婚的事吧。” 第51章 我要你下半辈子   栖南洗澡的时候,朝岸宁又钻进了浴室,他刚洗完的头发还没干透,就又被水淋了个透。   朝岸宁身上的衣服都还没脱,站在水流下,从栖南身后搂着他,手指顺着冒白气的热水往下,一路从栖南肩膀滑到腰侧,把他紧紧箍住。   刚刚栖南说想结婚,朝岸宁到现在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想结婚吗?”   朝岸宁咬了下栖南湿滑的肩膀,牙尖轻轻刮着,水流正好浇在他头顶,脑后热热的。   朝岸宁这样抱着他,栖南没办法好好洗澡,但他又不想让朝岸宁出去,仰头避开水流说:“当然是真的。”   朝岸宁抱够了才愿意松手,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踩在脚底,往手心里挤了点洗发露,直接抹在栖南头发上。   “哥,我帮你洗吧。”   朝岸宁心里就想着结婚的事儿了,乐得像个傻子,手上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他忘了水还开着,栖南正好站在水流下面,头顶的泡沫一下子被冲进了眼睛里。   栖南往后退了两步,用手背搓了搓眼。   朝岸宁直接把花洒头拿下来,从上往下对着栖南冲,把栖南头发上跟脸上的泡沫冲干净,拖着他下巴要看他眼睛。   栖南一直在眨眼睛,说了句没事儿。   浴室里灯光不好,朝岸宁抽了条浴巾裹在栖南身上,又给他擦干头发,拉着栖南出了浴室,要看他眼睛。   朝岸宁手指撑开栖南眼皮,给他吹了吹:“疼吗?”   “真没事儿,这个洗发水不怎么杀眼睛。”话虽然这么说,但栖南眼睛还是很红。   朝岸宁又给栖南拿了件浴袍,栖南穿上,随便系了下带子,又进浴室刷牙。   这次朝岸宁没捣乱,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哥,”朝岸宁看着镜子里的栖南,笑出一口大白牙,“是不是因为看见唐吉订婚了,所以你才想到结婚的?”   栖南嘴里都是泡沫,嘟嘟囔囔几声,朝岸宁没听明白,栖南彻底漱完口才说。   “跟唐吉没关系,你想结,我也想,那就结。”   两个人难得上床之后什么都没做,他俩此刻都没有那个心情,就想好好躺着,好好说说话。   他们之前没有面对面聊过太多以前的事,哪怕说起来,说的也都是他们小时候在大院儿里的事。   朝岸宁失踪后的那几年,他们谁都没提过。   朝岸宁是想避开黑暗的那些年,关于那些年的所有,他一个字都不想提,不想回忆,更不想跟栖南说。   栖南也知道,朝岸宁不想说的,哪怕他问也没有用,要不是上次无意间看到了关于赖健的新闻,要不是唐吉说的那些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朝岸宁侧躺着,整张脸拱着栖南胸口,下巴低低的,鼻子不停闻着。   朝岸宁很喜欢栖南身上的味道,打小他就喜欢,总爱往栖南身边钻。   栖南的胳膊从朝岸宁头顶圈过去,手指插在他头发里,在他脑后慢慢摸着。   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伤疤,以前他竟然没发现。   “小宁,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想法的?”   栖南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朝岸宁不动了,鼻尖还贴着栖南锁骨,他想了想,抬起因为憋气胀红的脸,呼吸很热。   朝岸宁想了很长时间才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   朝岸宁说的很认真,眼神变得有些远,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对栖南有不一样的心思的,但他也确实找不到具体的某个节点。   小时候他确实只把栖南当成哥,当亲哥,但同时他也知道,他对栖南的占有欲不一样。   哪怕方言是栖南亲弟弟,他也不想方言离栖南太近,总是会横插一脚进去,隔在两个人中间。   他那时候就想,栖南是他一个人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等到他长大一点之后,他也发现了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   朝岸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关注栖南的点慢慢就变了。   以前他会关注栖南晚上是不是给他留窗户了,有了好玩儿的好吃的是不是想着他了,周末回来是不是先找他而不是先找方言了,他跟人打架受伤了栖南会不会发现……   后来他的关注点变了,他开始关注栖南的五官,栖南的身体,也不再把他当成哥。   他会长时间盯着栖南的睫毛看,长密的睫毛扫在下眼睑,他会直接伸手去摸,但总是会被栖南拍开手。   阳光透过窗格打在栖南脸上的形状,栖南喝水时唇瓣上沾了水珠,还有栖南当着他面换衣服时侧腰弯进去又往上勾起来的线条。   他曾经把那些细微的变化归结于青春期,生理课上老师说过,青春期跟以前就是不一样。   第一次做梦,是他陪栖南去纹身的那一天。   纹身的时候,栖南的裤腰拉得很低,他就站在旁边看着纹身师拿着纹身针扎在栖南后腰皮肤上,纹身机器工作时嗡嗡响,他脑子里什么声音都透不进去了。   他一站就站了四个多小时,看也看了四个多小时。   晚上回家之后他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晃栖南后腰那片扎眼的纹身图,还有栖南裤腰下面包着慢慢分开的两瓣。   第二天早上他拎着内裤在浴室洗,他爸妈都上班去了,锅里温着早饭。   栖南老早就来敲门,大门没关,他直接进去了。   本来栖南还打着哈欠,但在看清朝岸宁大清早在洗内裤时立马就清醒了,走过去用肩膀撞撞他胳膊,还一脸坏笑调侃说孩子长大了。   朝岸宁脸一下子就红了,拧过半个身背对着栖南,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说“栖南你就是罪魁祸首”。   他在确定自己心里的感情朝着不一样的方向伸展起来的时候,曾经试探过栖南。   他知道栖南的取向,他庆幸自己是个男人,如果栖南喜欢的是姑娘,那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他问栖南有没有男朋友,栖南说没有,他又问栖南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栖南从兜里掏出手机,很随意地从相册里找出一张金发蓝眼的男模特海报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是个成熟男人,肩宽长腿,八块腹肌,皮肤很白,笑起来一口白牙很晃眼。   “哥,你喜欢这种的?”   那一刻朝岸宁有点儿丧气,他就是个毛头小子,哪怕每顿吃三大碗饭,他也还是瘦瘦的,不会突然长出八块腹肌,虽然身体已经开始往高处抽条,但他还是比栖南矮很多。   他知道他没戏,想着等他长大之后再说,他想着,反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只是世事无常,因为沈文康的出现,他以为的“以后还长”,一下子就都没了。   栖南被子里的手牵着朝岸宁,两人十指交叉缠在一起:“小宁,你从大院儿离开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跟我说说,行不行?”   哪怕已经看过新闻,哪怕已经听唐吉说了,但栖南还是想听朝岸宁亲口跟他说一说。   朝岸宁还含糊着:“那几年我跟三叔在一起,他对我很好,我……”   栖南手指抠了抠朝岸宁手心:“我都知道了,地下拳场,还有你脑后的伤……”   朝岸宁手心突然变得很疼,痛感牵扯着四肢骨血,浑身都开始疼了。   他就那么直挺挺躺了一会儿,就在栖南的吻落在他唇上时,朝岸宁身体里绷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朝岸宁把脸拱进栖南怀里,在他身上蹭了蹭发酸的鼻头。   “沈文康那段时间一直在找我麻烦,他甚至拿大院儿里的人要挟我,姥姥姥爷,还有你,所以我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走的时候我给你留了张纸条,我让你等我回来,我以为你会看见。”   “我想先去找三叔,但是我不知道三叔具体地址,我只知道他在港城,但是我一到港城就被人骗去了地下拳场,那之后,每天只有不要命的拳击训练,不要命的拳击比赛,每天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活过今天。”   “他们一开始说打满两年就可以放我走,后来又说打满2场,我太想出去了,但我出不去。”   “哥,那段时间我天天看你的照片,我太想见你了,做梦都在想。”   “后来警察去了,混乱里我跟地下拳场里其中一个安保打了起来,我脑后被砸了一根钉子进去。”   栖南在发抖,朝岸宁紧紧攥着栖南的手,放到自己后脑勺上摸了摸:“能摸到疤吗?是这里。”   栖南嘴唇动了动,说了声“能”,但他喉咙发紧,声音怎么都出不来,他说了两遍都没有声音。   房间里没开灯,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朝岸宁能听见栖南忽重忽断的呼吸,他也能感觉到栖南哭了,眼泪就滴在他身上,又湿又烫。   “哥,好疼啊,真的疼。”   这一次朝岸宁没逃避,一点点吻掉栖南脸上的眼泪,继续说:“我在医院里前后住了半年多时间,等我回去再找你的时候,你跟李凌赫在一起。”   朝岸宁声音很轻很小,也很委屈,他嘴唇贴着栖南湿漉漉的脸颊不停蹭着:“你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想杀了李凌赫,然后把他扔进大海里,南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但我不能,我又想,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就远远看一眼。”   “但是看一眼不够,真的不够。”   朝岸宁不停吻着栖南,从额头到下巴,从下巴到胸口,从胸口到小腿……   “哥,我要你下半辈子……” 第52章 少闻一口都不行   下半辈子这个词听着就很沉,直接砸透了栖南的胸腔,然后戳进他的心脏里,鲜血淋漓,直滴答。   已经戳进去了,栖南就好好接着,好好捧着。   栖南疼,他也知道朝岸宁比他还疼。   中间缺失的那些年,只有他自己的角度是缺失的,其实朝岸宁这十年从来没真正离开过。   栖南知道,他不是朝岸宁的下半辈子,他是朝岸宁的一辈子,从朝岸宁四岁那年见他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命运给了他们当头一棒,玩弄够了又给他们一颗甜枣,以后他们自己慢慢嚼。   以后他不让朝岸宁再疼了,他的小弟他来疼,他的小宁他宠着。   想想前段时间朝岸宁刚愿意见他的时候,栖南还是把他当成小弟看,哪怕知道了朝岸宁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也还是只想把他当弟弟。   那时候他就想,当兄弟多好啊,兄弟俩人能这样好好相处一辈子。   其他关系都太危险。   后来栖南的心态慢慢开始变了,他也想明白了,其实只要是朝岸宁想要的,他都会给,不管他要的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朝岸宁就把要跟栖南结婚的事儿跟三叔景叔说了,三叔景叔听到这个消息一点儿都不意外。   唐吉这段时间要订婚,朝岸宁在旁边羡慕的样儿俩叔叔都看在眼里。   三叔可是个急躁脾气,在旁边看得是干着急,在家里摩拳擦掌又撸袖子,想着帮朝岸宁一把,把他们的进度往前给推一推。   但三叔还没推出手,就被景叔给拦住了。   景叔说,俩孩子的事儿,让他们俩自己相处自己商量,他们在旁边再着急也没用,旁人插不了手。   就算他们现在插手了,他们也没法儿管一辈子,他们早晚有一天会走在前面,往后的日子得那俩小的自己过。   所以现在这个进度,俩叔叔都没想到,比他们一开始预料的要快得多。   他们转头又好好一琢磨,也不觉得意外。   就算没有唐吉要订婚的事儿刺激着朝岸宁,光看朝岸宁跟栖南俩人平时那个黏黏糊糊的样儿,俩叔叔也知道他俩的喜事儿早晚会来。   一个人是偷偷想了看了那么多年,另外一个是又心疼又想补偿,可不得使劲儿宠着。   三叔还在背后夸,说朝岸宁那小子厉害,有他当年追人的风范。   他这话一出来,景叔就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毫不留情戳穿他:“当年你也有怂的时候,躲在墙角哭的时候你是一点儿没记住啊。”   三叔梗着脖子,不承认:“谁……谁哭了?”   景叔“啧”了一声,斜眼挑他:“是,天底下谁哭都不可能是你朝三哭。”   三叔被臊得嘶了口气,曲着食指骨节在鼻梁上刮了刮,然后又没皮没脸嘿嘿一笑,搂着人说:“光荣岁月里总会掺点儿玻璃渣的。”--   朝岸宁很快就约了一位珠宝设计师,自打唐吉说要订婚之后,朝岸宁就心痒痒,他做梦都在想这一天。   设计师杜辰是三叔介绍给朝岸宁的,三叔景叔当年的结婚戒指就是杜辰给设计的,俩叔叔往手上一戴就是几十年不变。   之前三叔生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戒指戴手上很松,住院的时候就掉下来一次。   三叔怕真把戒指弄丢,就想摘了戒指去让人把圈口改小一点。   景叔不让他改,景叔说:“等你出院之后,我一定要把你掉下去的肉好好养回来,一斤都不能少,到时候还得再去把圈口改回来,太麻烦了。”   “那怎么弄?”三叔着急,举起手晃了晃,“我真怕丢。”   戒指肯定是没丢的,景叔第二天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扯下平安符上的红绳,在三叔戒指上缠了一圈儿,那样戴起来就不松了。   以前朝岸宁就特别羡慕俩叔叔,他们感情太好了,真正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他自己,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孤独终老,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的。   没想到老天怜悯他,又把栖南还给他了。   约了杜辰的那天晚上,朝岸宁拽着栖南风风火火出了门。   杜辰是业内顶级珠宝设计师,很年轻的时候就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他的很多作品都是收藏级,已经很多年不给人设计戒指了。   杜辰跟三叔景叔关系很好,所以听说朝岸宁要准备结婚的时候,很愿意给朝岸宁设计婚戒。   杜辰跟他们聊了很多,他设计东西喜欢从故事里获取灵感,那样设计出来的作品才更有意义,也会更完美。   杜辰又问了他们俩自己的意愿,有没有特别中意的元素。   朝岸宁想都不想就说:“戒指圈口内侧设计一条小黑骨蛇叼着一朵小红玫瑰,还有俩人名字的缩写组合。”   杜辰扭头问栖南:“栖先生呢,有没有什么要求?”   栖南看了眼朝岸宁说:“他要什么样我要什么样。”   不是栖南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朝岸宁刚刚说的那些已经非常多非常多了,朝岸宁恨不得把他俩所有的记忆都设计进戒指里才好。   但是那么多的回忆,一个戒指怎么承载得住?   戒指承不住的,那他们俩就自己好好装着……--   唐吉自打订婚之后,整天都是笑呵呵的,见谁都乐,兜里总是揣一把喜糖,没事儿就给朝岸宁抓几个,说是让他也尝尝甜味儿,然后呲着大牙再跟他显摆一下。   虽然他比朝岸宁小,但是他比朝岸宁结婚早啊,还说以后他的孩子要认朝岸宁当干爹,认栖南当干爸爸。   “就订个婚,你别跟我面前显摆。”朝岸宁嘴里吃着糖,嚼得嘎嘣嘎嘣响,最后稀碎一口甜整个咽下去。   朝岸宁头都没抬,继续看手里的文件,鼻子里冷哼一声:“后面咱俩真不一定谁比谁结婚早,你现在嘚瑟没有用。”   唐吉不是真的想显摆,他是想刺激下朝岸宁,让他也抓点紧。   他这些年是看着朝岸宁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走过来的,想见栖南也只能远远看一眼,他比谁都着急。   一听这话,唐吉眼睛都亮了,赶紧凑上去问:“朝哥,听你这话意思,你也要跟南哥结婚了,是吗?”   朝岸宁抬起头,笑着在唐吉头顶呼了一下说:“是啊。”   “什么时候结啊?”唐吉追问。   “还没定日子。”朝岸宁还是笑。   他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他该下班回去了,收拾好桌面,又从桌子上捞起唐吉放的喜糖揣进兜里。   虽然他嘴上说看不惯唐吉天天在他面前嘚瑟,但是他还是很想沾沾唐吉身上的喜气的,所以唐吉给的喜糖,他一颗都不落,全装兜里了。   除了自己吃,还带回去给栖南吃。   多沾点喜气儿,准没错。   成瘾这个词,现在放在朝岸宁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在阴暗潮湿地带藏了那么多年的感情,现在终于能见着光了,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了,不再需要从狭窄的孔隙里汲取不够解渴的养分,而是铺天盖地的温暖包裹,是可以随时躺在地上打滚儿的畅快。   朝岸宁怎么可能克制得住?   朝岸宁的瘾都在栖南身上,栖南也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朝岸宁想怎么着都行。   栖南抽根烟,只要烟头一离嘴,朝岸宁会立马凑上去,使劲儿嘬一口。   朝岸宁含着湿湿的烟蒂,然后用力咬下去,等栖南再把快破掉的烟蒂往嘴边送的时候,上面一定会有个清晰的牙印,舌头贴上去,都能感觉出烟蒂上凹进去的痕迹。   自从两个人彻底掀开了那层隐秘的薄膜,那种心理上的快感是张扬的,每天都砰砰直跳。   朝岸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热烘烘的水里,同时也会把栖南浇得浑身发麻。   栖南晚上一洗完澡,朝岸宁就一直拽着栖南,不让他走。   朝岸宁像个小狗一样,闻闻这闻闻那,就没有老实的时候。   有时候朝岸宁玩心起来了,鼻尖贴着栖南身上的痒痒肉闹他。   栖南被他弄的不停笑,实在笑的招架不住了,掌心贴着朝岸宁的脸,想把他推远一点。   “你天天闻,到底闻什么呢。”   “哥,你身上有很特别的味道,”朝岸宁闭眼贴着栖南脖子,又吸了一口,“我就是喜欢。”   栖南抬起自己胳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有点儿潮,刚刚被朝岸宁闹得又出了点儿汗,所以沐浴露的味道更重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但是朝岸宁总说他身上有个特别的味道,朝岸宁还特别爱闻,他也不知道朝岸宁说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刚洗了澡,应该没有异味吧?”栖南又顺着胳膊使劲儿往肩膀上闻了闻。   “不是异味。”   朝岸宁低低笑了两声,他两手撑着床,又贴着栖南嗅了嗅,喉咙里还哼哼唧唧的,跟小狗讨食一样。   “是这么多年你种在我鼻子里的味道,我喜欢,怎么闻都闻不够,”朝岸宁的声音越来越黏糊,慢慢贴向栖南耳朵,“哥,少闻一口都不行。” 第53章 我们做点儿别的   朝岸宁这些年在港城一直跟三叔景叔住一起,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房子,只是他不喜欢一个人住,所以很少过去。   他都快忘了那边的地址了,直到栖南说想给他拍一组全身人体彩绘照片,栖南说要在他身体上用颜料画图,朝岸宁还不能穿衣服,而且需要的空间很大时间很长。   如果跟三叔景叔在一起,那很有可能被俩叔叔撞见。   朝岸宁直接拉着栖南去了那套房子,俩叔叔不知道他们要折腾什么,看朝岸宁拎着行李箱带着栖南要去另外一套房子那边住,只说了让他俩照顾好自己,最后也没留他们。   他们都是过来人,当然理解,热恋中的情侣,肯定是想要更多独处时间的,虽然他们平时很少上二楼,但毕竟他们是长辈,俩孩子肯定有放不开的时候。   朝岸宁房子的装修风格跟三叔景叔的完全不同,都是黑白灰极简冷色调,栖南一进门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房子里异常干净整洁,毫无生活痕迹,所以没有多少人气儿。   栖南把行李箱拎进去,四处看了看问:“你这里空了多久了?”   朝岸宁来之前已经找人彻底打扫过,先开了空调才说:“空了好几年了,刚买的时候我自己住过几天,后来还是搬回三叔那边住了。”   门一关上,三叔就给他们打了个视频电话,问他们到了没有,朝岸宁说到了,栖南也凑到屏幕前,跟三叔打了声招呼。   “要不要请个阿姨过去给你俩做饭。”镜头是对着三叔的,画面外景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不用了景叔,”朝岸宁扭头看看厨房,冰箱里有他让人早就买好的东西,“我这儿东西挺齐全的,我俩自己做饭就行。”   朝岸宁其实心里又好奇又着急,他一直惦记着栖南要在他身上画画的事儿,最后在厨房里简单做了几个菜,跟栖南一起吃完就拎着东西进了卧室。   朝岸宁的房间很大,巨幅朝阳落地窗,几扇窗户都开着通风,夜里风大,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   朝岸宁以前在这边住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这个很大的落地窗,每次他一个人进来,站在卧室窗外往外看,外面是万千灯火,他心里却是空空荡荡,所以眼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很落寞。   哪怕三叔跟景叔对他非常好,可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大了,他找不到落脚点,身边有温度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除了还能呼吸之外,跟个行尸走肉好像没什么区别。   现在不一样了,朝岸宁感觉吹进房间里的风都变柔软了不少。--   栖南的注意力都在卧室中间那个超大的双人床上,他待会儿要在朝岸宁身上画画,所以最好是在床上,床越大越好。   栖南来之前特意带了一个材料箱,里面的东西很齐全,各种大小笔刷不同的画笔,身体彩绘专用颜料,颜料盒很大,他还带了几张可以直接铺在床上防止颜料沾到床单上的白布。   他把箱子放在床边,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朝岸宁把所有窗户都关了,又把窗帘拉好,空调调到最合适的温度上,转身蹲在地上看着栖南忙活。   “我带了电脑,图早就想好了,我一会儿直接在你身上画就行。”   “人体彩绘摄影我以前拍过不少,但亲手画还没有过,来之前我特意跟朋友学了一段时间,我们今天就是先练练手。”   “这是画笔,这个是颜料盒,这个是擦颜料的布……”   栖南拿出一样工具,就给朝岸宁介绍一句。   箱子里的画笔都是新的,朝岸宁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看起来很软的笔,挽起袖子在自己胳膊画了两下。   笔刷毛很细很软,蹭在皮肤上痒痒的,他在自己胳膊上画了两下就把笔放下了。   栖南笑着扭头看他:“怎么样,好玩儿吗?”   朝岸宁看着栖南弯起来的唇角,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栖南拿着沾了颜料的画笔在自己皮肤上不停画画的场景,他瞬间变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好玩儿,”朝岸宁一低头,凑上去在栖南嘴唇上亲了下,“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他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想快点试试。   栖南低头继续忙活:“等我把东西规整好就画。”   朝岸宁换了个姿势,挪到栖南身后也坐在地毯上,胳膊绕过栖南,手心贴在他肚子上。   栖南后背贴着朝岸宁温热的胸膛,整个人懒懒地靠上去,这样靠着他的姿势很舒服,手里整理东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只要朝岸宁不捣乱,不乱捏他。   但是刚整理好的东西还是乱了,栖南被朝岸宁挠的浑身痒痒,在他腿上踹了好几脚都不管用。   栖南直接拍开朝岸宁作乱的手,扯出箱子里一块白布,跟朝岸宁两个人一人扯一边,快速铺在床上。   白布很大,能把整张床都盖住还有富余,耷拉在地上还能遮住一大片地毯,入眼是一片干净的白色。   朝岸宁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听栖南的话,乖乖趴好。   跟朝岸宁想象里的感觉一样,比想的还强烈。   栖南手里的画笔沾满了颜料,笔刷是软的,颜料是湿的,栖南在朝岸宁后背画了一下,朝岸宁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肌肉轮廓都出来了。   栖南停笔了,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要转移下朝岸宁的注意力。   “我今天先在你身上画画试试,今天先不拍,我也是第一次画,之前跟我合作人体彩绘有专门的画师。”   朝岸宁脸侧枕着枕头,呼了口气然后问:“那个画师叫什么?”   “叫栗子,是个很酷的姑娘,”栖南慢慢说给朝岸宁听,“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只要是合作人体彩绘摄影,她就过来帮我在模特身上画图,去年冬天舒承找方言做模特拍了几组照片,我们一起去了趟内蒙,在白桦树林里拍了一组人体彩绘照片,当时也是栗子给方言画的。”   栖南重新开始动笔,他画得很专注,握笔的手腕也很稳,手上动作也利索。   沾了高饱和红色颜料的笔刷直接在朝岸宁后背左边肩胛骨上勾出一道由窄变宽很好看的形状,高高往上翘起,一笔就直接画到了朝岸宁肩头上。   但在画右肩胛骨时,朝岸宁呼吸重了一点,嘴里不自觉就“呜”了一声,同时后背也跟着缩了缩。   栖南下笔的地方稍微比预想中的偏上了一点儿,虽然没画完,但栖南已经感觉出来了,因为朝岸宁动的那一下,左右肩胛骨上画出来的形状肯定不对称。   栖南画完这笔,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满意,用手里的画笔杆子在朝岸宁腰窝上捅了捅,低笑着说:“你别动,你一动我就画歪了。”   朝岸宁的脸埋在枕头上,哼哼了两声,栖南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往前趴了趴:“你刚刚哼哼什么呢?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朝岸宁没动,也没再哼哼,只是还趴在枕头里。   栖南又用笔杆子在朝岸宁身上捅了捅,这回位置有点儿偏下了,笔杆子直接戳在朝岸宁腰侧缠着的那条骨蛇上。   朝岸宁这回彻底绷不住了,突然抬起头,憋得通红的眼睛望着栖南:“哥,你这不是画画,你这是折磨我呢。”   “我怎么折磨你了?”栖南故意问,“你跟我说说。”   “你这样在我身上画画,我怎么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朝岸宁喉咙很紧,说话声音也是干干的,听起来很缺水。   栖南从床上下去,给朝岸宁倒了杯水。   朝岸宁仰头两口就喝完了,房间温度稍微降了降,但没用。   栖南也没想今天晚上就拍,他就是想先在朝岸宁身上画着练练手。   但按照现在的进度,他在朝岸宁身上画了才两笔就进行不下去了,朝岸宁根本不配合。   朝岸宁也没办法,他心里是想配合的,但他的身体不配合。   朝岸宁把空水杯放在床头,他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翻个身连个遮挡都没有,所有反应也都很直接,就那么大喇喇挂在栖南眼皮子底下。   朝岸宁看着栖南红润的嘴唇,刚被水浇灭的火苗,腾一下子就又冒出来了,还窜得老高老远。   栖南现在对朝岸宁的反应已经很熟悉了,他还想再画几笔,赶紧打住说:“我们再继续画几笔试试,你也想早点拍出成品对不对?”   果然,朝岸宁听完这话,把自己心里腾起来的热气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然后乖乖躺好。   “哥,你继续画,这次我尽量不动了。”   这回栖南多画了几笔,朝岸宁的后背已经大体有了一个初步的图案,栖南手里的画笔换了一个又一个。   粗的,细的,长的,扁的,各种高饱和的颜料涂在朝岸宁身体上,手里的画笔也越来越有力,栖南感觉自己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他期待仪式完成的那一天。   只是栖南画完腰后的最后一笔时,原本躺的好好的的朝岸宁突然翻了个身,一把拽住栖南手里的画笔,连带着把栖南也拽倒了。   各种画笔摔在一起,纯色白布上染了一片一片颜料,交叠的,连接的,还有融合在一起的,朝岸宁身上的颜料也蹭了栖南一身。   床上的颜料盒也翻了,大格大格的颜料洒在白布上,五颜六色碰撞在一起。   栖南“嘶”了口气,伸手要去扶被打翻的颜料盒:“你踹了颜料盒,我就带了这一盒。”   颜料盒被甩在地上,拖在地上的白布脏了一大片,颜料盒又往外滚了滚,地毯上也都是颜料。   朝岸宁反应很大,他现在完全没有理智,不就是打翻个颜料盒吗,管他呢。   他拉住栖南伸出去的手,鼻尖不停蹭着栖南脸颊:“哥,翻了就翻了吧,明天我们再去买新的颜料,现在我们做点儿别的。”很快。   床上的白布像是翻滚的白色海浪,海浪里各种颜色搅在一起起起伏伏,缠带着两个人往被各种颜料沾染之后的白浪深处吸引。   一场白色旋涡里,是两个人不自禁的沉沦…… 第54章 整个相册里都是他   纯色白布单被染上了大朵大朵不败的花,没剩几个好地方,这回洗都不用洗了,事后栖南直接把白布单团巴团巴裹着被打翻的颜料盒扔了,实在是没法要了。   朝岸宁身上的颜料也蹭了栖南一身,俩人一起在浴室里洗了半天,地板上的水很长时间都是彩色的,浴室灯光一照,看起来特别的艳。   收拾好后重新躺回床上,朝岸宁闭着眼,脑子里还晃着栖南刚刚的模样,栖南整个身体都被他抹了各种颜色。   眼角两滴海水蓝,下巴一条黑道子,脖子上贴着喉结滑过偏重的红色,那些颜色跟着栖南一起动,不停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   朝岸宁刚刚什么都没想,一直看着栖南慢慢沉迷下去的眼睛,微微眯着。   栖南眼睛的睫毛很长很密,眨下去的时候会扫落一片阴影,眼睛里面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水雾。   朝岸宁很想把那层水雾弄厚一点,然后再慢慢剥开。   朝岸宁睡不着,从身后搂着栖南,捏着栖南手心玩儿,舌尖在口腔里扫了一圈,他有点意犹未尽。   “哥,明天晚上你再给我重新画一次吧。”   朝岸宁没说出口的话是,他很想再来一次,一晚上不够啊。   刚刚俩人折腾了很长时间,栖南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了,不知道朝岸宁哪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光听他声音就知道他还精神的很。   但栖南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打着哈欠嘟囔一句:“颜料都被你打翻了,没颜料了,以后再说吧。”   朝岸宁手搂得很紧,又说了几句话,栖南只感觉耳朵里嗡嗡嗡的跟蚊子一样,但朝岸宁具体说了什么,他太困,没听清。   朝岸宁第二天就拽着栖南一起去买了新的颜料,这次他有了经验,同样的颜料他买了好几套,连带着画笔也买了不少。   买完颜料,俩人又去买了一张新地毯,卧室里原来铺的那张也脏了。   栖南又连着给朝岸宁画了两个晚上,没有例外,两个晚上都是只画到一半。   栖南带过来的可以铺在床上的白布都用完了,后来朝岸宁不让栖南给他画了,他反过来拿着画笔在栖南身上画,也不管画的是什么,大部分笔刷落下去的重点部位,都集中在栖南的后背跟屁股上。   浓色颜料顺着那片玫瑰花丛开始往外延伸,呈现完全包围的姿态。   后来栖南不愿意了,再这么下去,他俩都得米,青尽人亡。   晚上朝岸宁又把颜料盒拎进卧室,栖南刚洗完澡,抬腿就踹过去:“朝岸宁,还拿颜料盒,你是想折磨死我。”   “没有,”朝岸宁拎着颜料盒站在床边,大狼狗的两只耳朵耷拉着,扑闪扑闪继续说,“哥,我就是忍不住。”   “今天晚上好好睡觉。”   栖南说完,也不管朝岸宁,吹干头发自己裹紧被子闭眼就要睡觉,他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每天白天都哈欠不断。   按理说栖南经常走南跑北,他的体力是非常好的,但是跟朝岸宁相比,还是差了点儿。   朝岸宁也知道自己这两天折腾的次数有点儿多了,但是想到栖南就要回去了,他就忍不住。   方言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栖南要跟着方言他们一起去南极拍照,加上来回的路程,得需要一个月,今年过年都要在南极的船上过。   朝岸宁也很想去,但他这头走不开,所以现在想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   但是看着栖南已经睡熟的脸,他又舍不得,等身体的热度降下去,老老实实抱着栖南睡了。--   两个人的戒指杜辰已经设计好了,杜辰给朝岸宁发了几张戒指设计稿,问他们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栖南跟朝岸宁盘腿坐在床上,头对着头,把手机上的设计稿放大之后看了老半天,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俩人都特别满意。   朝岸宁拇指跟食指贴着屏幕里的戒指,做了个从屏幕里拿戒指的手势,然后托起栖南的手心,假装手指上捏着戒指,慢慢套进栖南的无名指上。   朝岸宁低头,在栖南无名指上亲了下,特别虔诚。   “哥,我真想现在就给你戴上。”   虽然手指上空空的,但朝岸宁的指腹贴着栖南无名指从指尖滑到指根,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套在了自己手指上,沉甸甸的。   戒指做好要等一段时间,杜辰说了,最快年前,最晚年后。   栖南算了算时间,那时候他应该在南极拍照。   他捧着朝岸宁的下巴,亲了几下回应他:“不着急,早晚都是你的。”   栖南离开港城的前一天,一个人在家里收拾行李,衣服颜料什么的他都不准备带走。   行李箱里装的大多数是朝岸宁给他准备的东西,是给他爸妈还有姥姥姥爷买的,塞了整整两个大行李箱。   收拾好行李,栖南中午回去跟三叔景叔一起吃了中饭,后面的行程也跟俩叔叔说了。   俩叔叔很想栖南留下来过年,但也知道他是有正事要忙,提醒他在外面要注意自己安全。   三叔景叔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就爱全世界跑,也去过南极,知道那边船上信号可不好,想时时刻刻能打电话发信息不太可能。   景叔笑着说:“岸宁可能联系不上你,他这回又得抓耳挠腮了。”   “可不,”三叔接了话,“其实这些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跑回去看你,不过他只敢偷偷看。”   栖南抬起头,愣了两秒钟后才问:“他每年过年都会回去吗?”   “对,不过他不跟我们说,每次都是跟我们吃了团圆饭之后就火急火燎出门。”   说起这个,三叔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他平时天天骂朝岸宁,说他怂包,说他没胆子,但他们在旁边看着孩子天天苦哈哈的,心里更多的还是心疼。   朝岸宁经常去找栖南的事,一开始那几年三叔景叔都不知道,朝岸宁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平时去都是以工作的名义。   但是每年过年吃过年夜饭就往外跑就很奇怪,三叔不止一次问过朝岸宁,朝岸宁每次都说是约了朋友打牌。   年轻人喜欢热闹,所以俩叔叔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但后来还是发现了不对劲,他们问了唐吉才知道,朝岸宁这些年一直偷偷回去看栖南,也不仅仅过年才回去。   回去看人也不是光明正大,只敢偷偷看一眼。   他们在旁边着急上火没有用,三叔也劝过朝岸宁不少次,栖南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栖南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弟弟回去看哥哥多正常,怎么就不敢正面看一眼呢?   朝岸宁说:“因为我不把他当哥啊。”   朝岸宁刚回来的那两年,情绪很不稳定,经常把自己关起来,除了吃饭喝水,他可以一个月都不出房门。   景叔给他找了好几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朝岸宁为了让俩叔叔安心,表面上十分配合医生治疗,但医生给他开的药他很少吃,都偷偷扔进垃圾桶里了。   三叔知道朝岸宁心里还想着栖南,好几次都想去找栖南说说,但都被朝岸宁拦住了。   朝岸宁跪在地上求他们,哭得满脸眼泪,他求三叔景叔,千万不能去找南哥。   朝岸宁不是不想见栖南,他不敢,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暴虐因子越来越膨胀,就快要爆炸了。   他也知道,一旦见了栖南,他绝对忍不住,那些绷到极致的欲望一定会爆发。   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想象见到栖南的场景。   他会把栖南绑起来,绑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只有他跟南哥两个人,他要栖南是他一个人的。   那些恐怖扭曲的想象一天天加重,所以他不敢,不敢见栖南。   朝岸宁经常在卧室里赤着脚,握着拳头对着空气打拳。   因为地下拳场的黑暗经历,三叔在朝岸宁面前很少提拳击两个字,平时看电视不小心摁到了拳击比赛的新闻或者赛事,他也会快速调台。   最后还是心理医生建议他们,给朝岸宁准备个单独的拳击房。   那之后朝岸宁经常戴着拳套一个人对着沙袋打拳,那些暴虐的情绪有了发泄出口,总比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门要强。   后来朝岸宁在慢慢转好,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三叔景叔都以为他走出来了,其实朝岸宁只是把自己见不得人的情绪都藏起来了。   栖南在港城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朝岸宁再打过拳,所以不知道他有个秘密的拳击房。   老家兰亭那边的地下室也是个拳击房,但上次把凌赫放走之后,朝岸宁也没再下去打过拳。   吃过饭,栖南说想看看,三叔带着栖南直接去了地下室,站在门口掏出钥匙给了栖南。   地下室很大,原本是储物室,后来直接改成了超大的拳击房。   三叔说:“这里是岸宁的地方,我们很少进去,这是钥匙,灯的开关在门口右侧的墙边上。”   栖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捏着钥匙开了门,抬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开了灯,漆黑的空间变得通亮。   拳击房很大,应该有段时间没人进来过了,通风口是关着的,所以栖南一进去就能感觉出很闷。   栖南开着门透气,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遍。   中间挂着两个颇有压迫感的大沙袋,墙边立着一个超大储物柜,储物格里摆着很多东西。   有书,有碟片,很多副拳击手套。   一张四方茶桌摆在墙边,旁边还单独隔出了一个休息室,透明玻璃后面是一张可以睡觉的床。   栖南先走到沙袋旁边摸了摸,很沉重的手感,上面是千锤万砸之后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有了破损。   他在心里想象着朝岸宁在这里打拳的场景,朝岸宁拳头的力量性跟破坏性很强,出拳速度很快,头发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双眼通红,呼吸很粗,一直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沙袋。   朝岸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砸碎它,砸碎一切。   栖南想到这里,呼吸跟着朝岸宁的情绪一起乱了。   在沙袋旁边站了十几分钟,栖南试着空手打了几拳后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深吸一口气,抬腿朝着储物柜走过去。   栖南摸了摸落灰的拳击手套,又抽出几本书看了看,大部分是心理学的书。   朝岸宁曾经试图自救过,栖南翻了几页就心疼的不行了,他不敢想那段时间朝岸宁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小宁,这些年只有痛苦……   储物格下面都是柜子,栖南弯腰打开其中一个看了看,柜子里摞着几本相册。   栖南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相册,原地转了个身,用脚尖捞过旁边的椅子,直接在柜子旁边坐下了。   打开相册之前,栖南心里还在想,这个相册里的照片可能是朝岸宁这几年的照片吧,不知道是三叔拍的还是景叔拍的。   只是栖南打开相册封面,看清第一张照片里人的时候,手指突然捏紧了相册,坚硬的边角戳着他手心都没感觉到。   栖南盯着照片傻了好几分钟,发酸发麻的手指才动了动,往后翻了几页,一直翻到相册最后一页他才确定。   整个相册里都是一个人,是他。   是他栖南。 第55章 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   栖南又把相册里的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照片里所有的角度一看就是远远偷拍的,有正面,有侧面,有深夜跟朋友聚完餐挥手告别的,也有冬天里他顶着老北风低头走路,头顶还飘着几片灰白的雪花,水汽蒙蒙的阴雨天他靠着车边抽烟,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甚至还有几张是他在世界各地摄影时的第三视角,是朝岸宁拍的,全部都是他的第三视角。   还有几张照片,栖南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只能靠着身上穿的衣服跟照片背景猜出当时的季节跟天气。   栖南心里想,朝岸宁一定记得每一张照片。   他之前就猜到了,朝岸宁这些年一直都在偷偷关注他,但他不知道朝岸宁一直在偷拍他。   作为一个摄影师,栖南手里的镜头对外的感知一直都是敏锐的,但当他自己成了镜头里的人时,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朝岸宁不想被他发现,朝岸宁这些年都把自己藏的很好,藏到他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他的地方。   栖南又打开柜子,拿出剩余几本相册,没有意外,里面也都是他。   有很多照片应该是朝岸宁着急抓拍,都拍糊了,如果那些糊到五官都看不出来的照片是栖南拍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直接删掉,但那些拍糊的照片,朝岸宁都好好收着呢。   栖南盯着照片里自己的重影出神,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   是朝岸宁打过来的电话,栖南调整好呼吸后摁了接通键,手机举到耳边紧紧贴着。   “哥,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忙完了?”栖南仔细听着听筒里传过来的声音跟呼吸,不想漏掉哪怕一点。   朝岸宁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笑:“刚忙完,正准备吃饭。”   栖南握着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他又握着手机快速贴回耳边问:“这么晚了才吃?”   “刚刚有事耽误了,”朝岸宁说完又问,“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有没有想去的餐厅。”   栖南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晚上我们也跟三叔景叔一起吃吧,晚上我给你做饭。”   “好,”朝岸宁乐了,“下午我忙完就回去,你现在在干嘛呢?”   栖南说:“我在……看照片。”   朝岸宁以为栖南是在整理他之前拍过的照片,也没多问,反正栖南拍过的照片他都看过。   栖南合上相册,身体一动,椅子腿跟地面摩擦出的吱吱声很刺耳,他挺了挺腰,坐直身体不动了。   电话那头也安静了,过了几秒钟,栖南轻喊了一声:“小宁?”   “在呢,哥。”   “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   朝岸宁没明白栖南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晚上回去的很早,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栖南一个人准备的,他也没让三叔景叔帮忙。   朝岸宁进厨房洗了手要帮忙,栖南正在盛最后一个菜,指了指另外一个灶上的砂锅说:“那个汤好了,你把汤端出去。”   朝岸宁“嗯”了一声后往旁边走,身体故意贴着栖南,低头在他耳朵上快速亲了下。   栖南耳朵一阵酥酥麻麻,偏头在肩头上蹭了蹭耳朵,他身体一动,手里端的菜盘差点儿摔了,没好气地踢了朝岸宁一脚:“老实点儿。”   朝岸宁喜滋滋地往后退了半步,咧着嘴端汤去了。   晚饭后俩叔叔出去散步,栖南拉着朝岸宁去了地下室。   通了一下午的风,栖南又打扫了一遍,地下室的拳击房干干净净,那股子闷闷的味道也都散干净了。   栖南拿出来的那几本相册没放回柜子里,就摆在桌面上,朝岸宁一眼就看见了。   他立马就明白了栖南电话里那句“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是什么意思,朝岸宁看着相册,心里咯噔一下。   那几个相册里拍的都是栖南,他手机里也都存着电子版,时不时就拿出来看一看,但那毕竟是他偷拍的。   朝岸宁快步走到栖南身边,站在他身侧,身体是半包着栖南的姿态,赶紧解释:“哥,以前我……”   栖南没让他把话说完,他们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有些话不用说。   他拎起柜子上拳击手套,转了个身冲着朝岸宁甩一甩:“我们要不要再比一比?”   朝岸宁看出栖南真没在意才放下心,他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也拿起另外一副手套戴好。   栖南戴好拳击手套,用朝岸宁教过他的招式,脚尖分开,膝盖微微弯曲摆好姿势。   朝岸宁还是让着他,不怎么出拳,栖南往前他就后退,栖南后退他就往前,栖南出拳他就挡着。   最后朝岸宁还是把栖南压在了旁边的沙袋上,栖南整个人扑在沙袋上,踉跄了两步之后双手立刻搂紧了沙袋。   朝岸宁怕他摔到,扶住栖南,贴着他后背紧紧箍着他。   沙袋在晃,栖南的身体没有实实在在的着力点,好在身后的朝岸宁站的很稳,栖南只能往后靠在朝岸宁身上,把重量压在他身上。   朝岸宁的注意力都在栖南身上,一低头咬住栖南出了汗的后颈,整个人都是完全压迫的姿势。   栖南疼得抬起头,脖子仰得高高的,等到朝岸宁松了口才慢慢转过身,摘了拳套捧着朝岸宁的脸,鼻尖蹭着朝岸宁鼻尖,把电话里没说完的话又说了一遍。   “朝岸宁,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以后我陪你,我陪你再好好生长一次。”……--   栖南回家之后直接去了爸妈那,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栖锐进一看就知道那些东西是朝岸宁给准备的,问栖南:“小宁跟他三叔怎么样?”   “他们都挺好的,就是过年了,都挺忙的。”   谭敏在餐桌旁边招呼他们吃饭,晚上包的饺子,姥姥往栖南盘子里多夹了好几个饺子,催他多吃一点。   栖南用胳膊挡着自己盘子:“姥姥,够了够了,再多吃不下了。”   “包的是你爱吃的馅儿,多吃点。”姥姥又给他塞了几个。   谭敏说起过年的事:“今年过年你们几个孩子都不在家,我跟你爸准备带你姥姥姥爷回老家过年去。”   “行啊,老家亲戚多,你们回去过年还热闹点儿,”栖南吃了几个饺子才问,“什么时候回去?”   “比你们晚两天,过年要先收拾收拾家里。”   “大俊跟三喜也带着吗?”   “带着。”   大俊在餐桌边绕来绕去,好像听懂了要带他,钻到桌子底下用头拱栖南脚踝,嘴里还哼哼两声。   家里暖气足,栖南又怕热,裤腿往上撸了撸,被大俊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蹭,痒的他又把裤腿放下去了,低头呵了大俊一声:“大俊,我吃饭呢,别闹。”   大俊不管,嘴里继续哼哼着,摇着尾巴继续蹭栖南。   栖南弯腰在大俊脖子上拍了一下,大俊还不走,栖南掏出兜里的手机,拍了张大俊不停蹭他腿的照片发给了朝岸宁。   照片里栖南裤脚又被大俊拱了上去,裤边贴着栖南小腿肚,露着脚踝跟一截肌肉线条流畅又好看的小腿。   朝岸宁盯着手机,又想起了昨天地下室拳击房里还有昨晚他们回房之后跟栖南不停折腾的画面,眼睛立刻就红了,他扯开脖子上的领带,喉结不自觉滚了几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很快回了一条信息。   “哥,你脚腕上的牙印还没消呢。”   栖南抬腿看了看,他右脚脚踝内侧有一个很清晰的牙印,是朝岸宁咬的,虽然没破皮,但是很红,牙印上还有血痧。   昨天晚上才咬的,哪有那么快消?栖南又把裤角往下扯了扯,盖住牙印。   不光脚踝上有,他衣服遮住的地方,都是一片一片的痕迹。   大俊被姥姥拽着,不再蹭栖南,但栖南还是感觉脚脖子痒痒的。   昨天晚上他跟朝岸宁在地下室折腾了好几次,三叔担心他俩,跑到地下室敲门,幸好门从里面反锁着,俩人听到敲门声赶紧穿好衣服出去。   晚上他们回房之后朝岸宁又来了两次,栖南想着,后面两个人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也就由着他放纵。   栖南感觉自己刚睡着闹钟就响了,打着哈欠洗脸,打着哈欠下楼,打着哈欠跟俩叔叔道别。   朝岸宁送他去机场,他打了一路哈欠,朝岸宁精神头还特别足,跟他唠叨了一路,他嗯嗯啊啊应着。   最后栖南困的睡着了,根本没听朝岸宁说了些什么,在停车场朝岸宁看他睡得那么香,没舍得叫他,最后看到时间就要来不及了,直接把人给亲醒的。   栖南是真的清醒了,他如果还能睡下去,朝岸宁能直接在车里胡来。   他可不想上社会新闻,在机场车震的事儿他做不出来。   栖南摸了摸后颈发疼的地方,回了一条信息:“没消的何止是脚脖子上的牙印。”   朝岸宁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图,栖南笑了,又给他发:“乖乖等我回来。”   朝岸宁立刻回:“我一直很乖,我等你回来。” 第56章 他是真想朝岸宁了   栖南之前去南极拍摄过,但他还是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这次他们去南极的团队一共有六个人,除了栖南,还有两个摄影师,因为栖南有过去南极摄影的经验,所以这次的拍摄以栖南为主。   方言放寒假那天,带着桑奕明一起去小姨家吃饭,吃过饭三个人又聊了半天这次的行程安排跟拍摄计划。   姥姥在旁边给仨孩子又洗水果又倒水,毕竟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听说之后就一直在担心,今年三个孩子都不在家里过年,她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等他们聊完了,姥姥往他们仨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橘子,之后就是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的嘱咐。   “你们三个要多带衣服,穿厚一点,南极多冷,常备的药也要带着,小心冻坏了,帽子手套要戴,还有……”   一直等到姥姥说完了,栖南搂着她肩膀,安抚老太太:“姥姥,没事儿,我之前去过南极你忘了?照片还在呢,现在南极是夏天,没有想象的那么冷,我们买的衣服都是极地防寒服,睡袋也是。”   “还要睡在外面吗?”姥爷插了一句进来,“不是在船上吗?”   “是在船上,以防万一就准备了睡袋。”方言在旁边说。   “奕明你也要多注意,前几天听言言说你感冒了,可别再着凉。”姥姥嘱咐完这个又嘱咐那个。   桑奕明咽了嘴里的橘子瓣儿,点点头说了声“好”。   六个人不在一个城市,他们在北京集合,先飞阿根廷,然后再到乌斯环亚上船。   他们的时间很充足,所以路上都是不急不缓,栖南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手机给朝岸宁发信息,这两天他手机就没放下来过。   栖南打字太投入,差点儿撞到路人,还是方言在旁边拉了他一把。   差点儿被撞到的路人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栖南意识到,抬头歉意地说了句抱歉。   方言拉着栖南一个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脑袋凑上来看栖南手机屏幕:“哥,你在跟谁发信息呢,这么投入。”   栖南笑了笑,说是在跟朝岸宁发信息。   方言瞅瞅栖南眼角遮不住的笑意,嘴角也是,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压都压不下去。   方言又用胳膊肘杵杵他,好奇地问:“哥,你跟小朝现在怎么样了?”   栖南现在离婚了,他跟朝岸宁的关系方言其实猜得出来。   方言刚来姥姥家的第一天,就发现了朝岸宁对他哥不一样,那小孩儿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就连他这个亲弟弟挨栖南太近都不行。   小时候方言就特别烦朝岸宁这一点,朝岸宁看他的眼神儿总是带着敌意,没少背着栖南的时候瞪他,他比朝岸宁大几岁,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但要是被朝岸宁瞪急了,他也会瞪回来,所以俩人经常背着栖南互相瞪眼儿,谁都看不惯谁。   朝岸宁心眼儿还特别多,尤其是面对栖南的时候,上一秒还跟他瞪眼儿呢,下一秒见到栖南后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那变脸速度,方言都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不去演戏都可惜了。   他哥栖南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摸不透那小孩儿心里的十八弯,朝岸宁只要抿抿唇,委屈巴巴往他哥面前一站,不管跟他哥提什么要求,他哥都会心软答应。   老早之前方言就想过一个问题,是不是朝岸宁喜欢他哥,但这个猜测还没彻底成型落到实处呢,朝岸宁就不见了。   朝岸宁给栖南发了条“想你”,栖南给他回了条“过完年就回来了”。   没收到想看的信息,朝岸宁直接问:“那你不想我吗?”   “想。”   栖南发完一句想,没再收到朝岸宁回复,猜他应该是去忙了,把手机揣回兜里,手指虚虚握成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才回答方言的问题:“我俩现在挺好的。”   他说完,回头拍了拍一直跟在方言身边的桑奕明肩膀,冲他一笑:“奕明,你得抓紧追人了,结婚可别落在我后面。”   桑奕明平时除了聊他们的时间规划跟安排之外,话一直很少,但是一听栖南说这个,立马回了一嘴:“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落在你后面。”……   行程规划细致,所以他们一路都很顺利,到了乌斯环亚之后他们会先休息两天,适应下这里的时间跟气候。   栖南经常满世界跑,所以调整自己的速度很快,他拍了不少照片,都发给了朝岸宁,朝岸宁的信息回的都很快。   因为时差问题,栖南给他发信息的时间都会选在朝岸宁白天工作或者晚上睡觉前,有一次他拍到了海豚,忘了时间,立刻就给朝岸宁发了过去。   他发完才想起来,朝岸宁那头是凌晨两点,没过半分钟朝岸宁就回了信息。   “你还没睡?”栖南给他发了条语音。   “睡了,又醒了。”朝岸宁发过来的也是语音消息,听声音迷迷糊糊的,应该是被栖南的信息吵醒的。   语音条很长,栖南听到了那头窸窸窣窣掀被子的声音,中间顿了几秒钟,朝岸宁低哑的声音很快又传过来:“听到手机响我就知道是你给我发消息了。”   “我忘了时间,吵到你了吧。”栖南说。   朝岸宁说了句“没有”,他开了灯,直接给栖南打了个视频通话。   栖南把手里的相机塞给方言,走到旁边安静人少的地方接了视频,一开始镜头是朝外的,对着远处厚重的雪山。   栖南想给朝岸宁多看看周围的风景,拿着手机转了转,边转边给他介绍。   “这里在火地岛的南海岸,周围都是雪山,你看看……”   朝岸宁一直在雪山背景里找栖南,但镜头晃了一圈儿他也见到南哥。   “我看不见你,哥你在哪儿呢?”   栖南点了翻转摄像头,这回终于看见栖南了,朝岸宁咧着嘴傻乐。   栖南盯着朝岸宁眼底的黑眼圈,手指贴着镜头里朝岸宁的眼皮,轻轻摸了摸:“以后早点儿睡,手机调成静音吧。”   “不调,”朝岸宁的声音清楚了不少,“我想第一时间看到你发的消息。”   栖南穿的很厚,头上戴着帽子,边走边跟朝岸宁说话,声音有点儿喘。   朝岸宁眉心拧着,等栖南说完了才说:“哥,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喘。”   栖南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被朝岸宁的话说得苦笑不得,深吸几口气说:“我是走累了。”   “走累了也别喘,你这么喘,我睡不着。”朝岸宁说完,舔了舔嘴唇,又把睡衣领子往下扯了扯。   栖南凑近屏幕,压着声音说:“朝岸宁,你就骚吧。”   朝岸宁也凑近了屏幕,声音也往下压着:“哥,我真想隔着屏幕弄你。”   栖南被朝岸宁说的心口发热,还想说什么,方言在后面喊他去吃饭,他们在餐厅订了位置,快到预定的时间了。   栖南回头对着后面的几个人挥了挥手,说了句“马上就来”。   栖南又跟朝岸宁说了几句:“我们明天就上船了,估计上船之后信号会很差,可能没办法给你发信息。”   “有信号就给我发消息,”朝岸宁说,“我看到会第一时间回你。”   挂了视频,朝岸宁果然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窗外。   马上就要过年了,外面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现在每晚都有烟花秀,朝岸宁窗帘没拉,躺在床上也能看见夜空里很远很远的烟花碎。   朝岸宁又搬了回去,俩叔叔非常喜欢过年的气氛,每年过年都会把家里拾掇得特别喜庆,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两棵木兰树上围着一串儿小彩灯,景叔算好了时间,他在暖房里养的那些花也都开得很热闹。   朝岸宁披了件外套下了楼,在院子里拍了张红灯笼的照片给栖南看。   照片是从下往上拍的,灯笼里面的光是很温暖的黄色,下面黄色灯笼穗随风荡着。   栖南正在吃饭,光看照片就知道朝岸宁在想什么,快速给他回了条:“明年我们一起过年,就算要出门也带着你。”--   南极的夏天天气还算稳定,晴天也多,野生动物活动频繁,一开始都是风平浪静。   栖南很幸运,上船之后就拍到了不少想要的素材。   摄影需要有耐心,捕捉画面,等光线,找最佳拍摄角度,栖南享受这个过程。   万年不变又生机勃勃的冰雪大陆,海面上泛着幽幽蓝光的冰山,站在甲板上看着虎鲸追逐跳跃,成片荷叶一样的碎冰随着波浪浮动。   实在是太美了。   “太震撼了,南哥,”摄影师胡杨把自己拍的拿给栖南看,“看我拍的虎鲸。”   “两头虎鲸一起出水的这张拍的真好,”栖南一张张看,“这张拍的也好,现在是动物活跃季,一会儿应该还能拍到别的,我们再耐心等等。”   之后并不是一直都风平浪静,游轮经过德雷克海峡时海风海浪实在太大。   栖南有点儿晕船,吃了一片晕船药,忍住想吐的感觉,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掀开房间里的窗帘对着窗外拍着风浪。   桑奕明订的房间都是vip房,靠窗视野非常好,房间里的床足够大,还带着一个小阳台,没有风浪的时候美的很震撼,有风浪肾上腺素升高的感觉也让人着迷。   栖南心里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带着朝岸宁一起来。   风浪最大的时候,栖南实在撑不住了,把相机收好就歪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穿过风浪最大的海峡,也快到第一个登陆点了,有了一点微弱的信号,栖南举着手机找到信号稍微强一点的地方,给朝岸宁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一切都好,马上就要到第一个登陆点了。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到了登陆点后又没了信号,栖南没收到回复。   船上的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都发了登陆服,栖南换好衣服,拎着摄影包去了隔壁房间。   他隔壁住着方言跟桑奕明,栖南看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一眼就看见一坐一站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哎呀哎呀哎呀,”栖南进门就在头上摸了一把,哎呀了好几声,“门还开着呢,你俩这是在干什么……”   “给他擦点防晒,”方言坐在床上,扭头看看栖南,“哥你擦了吗?”   “擦了,随便往脸上抹了两下。”栖南坐在凳子上,又拿他们打趣了半天。   方言跟桑奕明一人坐在床沿边,一人站着,两人腻腻歪歪正在给对方抹防晒霜呢。   栖南平时出去拍照的时候不怎么擦防晒,要是在户外时间长了,头上就戴个帽子。   但在这里不行,这里光照时间太长,紫外线又强,不涂防晒很快就会被晒伤。   栖南抱着胳膊看着那俩人,抹的那叫一个仔细,脖子跟耳朵后面也没放过,栖南刚刚在自己房里就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在他看来,抹匀就行了。   栖南又“啧”了好几声,不死心又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自然也没有朝岸宁的信息。   栖南也抬手在自己耳朵后面摸了摸,心里说,下回带朝岸宁一起来,也让朝岸宁给他抹,耳朵后面也得抹到才行。   这么想着,栖南视线逐渐没了聚焦点,手心贴着砰砰跳的心口上。   他是真想朝岸宁了。 第57章 新年快乐   外面是个特别好的湛蓝大晴天,巨大的蓝盖着巨大的白色冰山,巨大的白色冰山四周又环绕着看不见尽头的深蓝大海。   登陆之后栖南专心拍照片,方言跟在他旁边看,说回去之后给姥姥姥爷看,多给他们洗几张挂在家里。   栖南在心里自己加了一句,他多拍一点拿回去也给朝岸宁看看。   浮冰上看见小企鹅,站在边缘正准备下水,栖南突然就想到了刚见朝岸宁的时候,那孩子看着乖巧,其实很皮,能跑就不走,能跳就不坐,迈着小腿往他身上一扑,然后喊他南哥。   那一声声脆生生的南哥,叫的栖南心里酥酥麻麻的,现在栖南想起来心里都软乎乎的。   登陆后玩了几个小时,中午他们坐着皮划艇巡游,过了十二点阴了天,晴天的部分栖南拍到的素材已经够多了,阴天里的视角还没拍,现在这个光线刚刚好,或许能拍到不一样的东西。   方言玩够了皮划艇,专心在陆地上看企鹅海豹,栖南带着另外两个摄影师,外加桑奕明四个人,两人一辆皮划艇又划了出去。   他们准备再巡航一次,拍一些近距离的海上浮冰和浮冰上的动物。   栖南跟胡杨坐在一个皮划艇上,另外一个摄影师张越彬跟桑奕明一个皮划艇,两个皮划艇划出去的时候是一起的。   栖南隔着一点距离问桑奕明:“你之前不是说,来南极不仅仅是为了拍照,你是来求婚的吗,你准备什么时候求?”   栖南一问,另外两个摄影师也开始起哄,问桑奕明是怎么打算的,他们也好给他打配合。   桑奕明慢慢划着皮划艇:“我在找更好的风景,更合适的地点。”   栖南虽然跟桑奕明说着话,手里的相机没停拍,半趴在皮划艇上找角度拍不远处的小企鹅,越过一片浮冰拐了个弯,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绕了几圈,栖南跟胡杨拍完先回去了,桑奕明和另外一个摄影师始终没见人影。   方言四处找桑奕明,栖南让他别着急,俩人站在高处四处看着。   但海上大大小小浮冰太多,很挡视线,无论他们站在哪里,总是会有很多视线死角,有很多皮划艇,就是找不到桑奕明那辆。   头顶的天越来越灰,方言越来越着急不安,隔几分钟就问栖南一次时间,栖南带着方言坐在皮划艇上又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想着他们可能是回去了,又划了回去,但岸上还是没有人。   有两个俄罗斯男人玩儿完皮划艇上了岸,栖南能听懂一点点俄罗斯语,听他们说有两个中国人的皮划艇撞到浮冰翻了船,两个人都掉海里去了。   栖南立刻上去拦住他们,问那两个掉进海里的中国人的特征,又问他们人现在怎么样了。   栖南的俄罗斯语还是跟着一个黑河的朋友学的,词汇量远远不够,他只能听懂一点,自己不会说,两边的语言都不通,栖南手脚并用,连猜带比划。   俄罗斯人看懂了栖南想问的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也不知道掉下去的中国人具体是谁,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相似的装束,红色的冲锋衣是游轮公司统一发的,下身都是黑色的防水裤,防水靴也是统一发的,又都戴着墨镜,所以没法儿给他描述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两个中国人。   其实俄罗斯人还说了那俩中国人没事儿,他们都穿着救生衣呢,而且手划的皮划艇根本没有什么速度,只是他们一直在拍照所以忘了控制方向就翻了船,两个人很快就被旁边救援的人拉了上去,人都好好的。   他们还说,他们的同伴甚至脱了衣服在海里游泳呢,都没事儿,让他们不用担心,但这些栖南都没听懂。   栖南陪着方言又上了皮划艇,两个人快速划桨,喊着桑奕明和另一个摄影师的名字。   皮划艇七拐八拐,绕过几座浮冰。   桑奕明听见方言在喊他,隔着浮冰应了一声,也喊了方言一声。   终于听到回声了,栖南快速划着皮划艇,绕过身后的浮冰,栖南就看见不远处还在拍照的两个人,一看桑奕明湿漉漉的头发就知道落水的真是他们。   “你们刚刚掉海里去了?”栖南问。   “没事儿,不小心翻下去了,”桑奕明扯了扯紧贴着脖子的紧身防水衣,“除了头发有些湿之外身上没进水。”   两艘皮划艇逐渐靠近,方言也放了心。   “没事儿,别担心。”桑奕明给了方言一个很安心的笑,伸出胳膊想拍拍方言。   但他们隔着一点距离,桑奕明够不着。   栖南看着他们都没事儿,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准备拍点别的东西,刚拍了几张雪山,就听到旁边的人说。   “桑奕明,你不是说要在南极跟我求婚吗?你快点儿求,现在就求。”   桑奕明抬头看看天:“阴天呢。”   “我不管阴天还是晴天,有风还是有浪,就现在,你快点儿求,我知道求婚戒指你一直都随身带着呢,你快点儿掏出来。”   终于要求婚了,栖南的相机立马就对准了那俩人,栖南当然得好好帮他们记录一下,他还得准备带回去给姥姥姥爷好好看看呢。   镜头里两位主角眼里现在只有对方,桑奕明半天才从贴身的里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   头顶阴沉厚重的云被风吹散了,天空很快就放了晴,两个主角正在说着蓝天白云下最美好的誓言。   桑奕明这人没什么情绪,这回眼睛都红了,栖南特意给了他一个特写。   “言言,你愿意再跟我结一次婚吗?这次我们好好过,过一辈子。”   方言摘了手套,冲桑奕明伸出手,晃晃手指:“快点儿帮我戴上,别一会儿掉海里了。”……   桑奕明的求婚现场,栖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船上依旧没有信号,要不然他不管朝岸宁那头是不是凌晨,肯定会发给他看看。   后面几天,栖南除了平时的拍摄之外,还另外给他俩拍结婚旅行照。   一开始栖南还不觉得有什么,没过半天就不对味儿了,那俩人在他面前,一点儿都不知道避讳,成天到晚黏黏糊糊的,栖南感觉自己嘴里整天都是纯正狗粮味儿,兜里一直揣着几个橘子,时不时就扒一个橘子瓣儿塞嘴里改改狗粮味儿。   想朝岸宁了,栖南不停掏手机看有没有朝岸宁的信息,但都没有信号。   过年那天他们也在船上过,晚上栖南手机总算有了点信号,手机响了半天,都是未读信息。   大部分都是朝岸宁给他发的,顺着时间捋,基本上每天都有好几条信息,从早到晚,除了短信之外,还有很多朝岸宁拍的视频,早晨的太阳,窗外刮风了,朝岸宁各种地点各种角度的自拍照,办公室吃的午饭,看到路边的小猫也会录个视频,早安晚安……   其中有几条很长的信息,朝岸宁说跟一个商业伙伴一起吃饭,商业伙伴的儿子也去了,之后他儿子就一直约他吃饭,被他拒绝后不死心,给他送花送礼物,但在唐吉那里就被拦住了。   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奇葩,竟然给他发自己的涩情图,朝岸宁把他的瑟情图发给了他爸,并终止了跟商业伙伴的所有合作。   那人被他爸打了好几顿,牙都掉了两个,最后跟他认错道歉。   朝岸宁当个乐子说给栖南听,最后还求表扬,说自己很乖。   趁着有信号,栖南赶紧拨了朝岸宁电话,但那头一直没接,再打就没有信号了。   栖南握着手机去了方言房间,方言正在给姥姥打电话,栖南凑上去跟姥姥说了两句。   两头声音都不清楚,但从断断续续中也能知道说了什么。   姥姥姥爷都在老家,光听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就知道很热闹,他们还听到了麻将碰胡声,姥姥问他们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累不累,什么时候回去。   电话开在免提上,栖南一句方言一句跟姥姥说着话。   挂了姥姥电话,用方言手机再给朝岸宁打就打不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栖南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新年朝岸宁是怎么过的。   朝岸宁这个年没过消停,他是在医院里过的年,他替三叔景叔给长辈送年货,港城降温后下了雨夹雪,路上堵车,被另外一辆失控的车撞了,不严重,但头上缝了几针。   三叔景叔刚听说的时候吓得不轻,要朝岸宁多住两天院养一养伤口,年夜饭也是做好了直接拎到医院里去吃的。   “三叔,景叔,几点了?”   “八点了。”   “南哥给我发信息了没。”朝岸宁问。   “有一个未接电话,医生给你缝针的时候打过来的,我们没注意就没接到,”三叔说,“再给他打过去就打不通了,应该是没信号,给他发了信息。”   “没说我在医院的事儿吧。”朝岸宁不想栖南大过年的担心。   “没跟他说。”   朝岸宁觉得头皮一凉,手往上一摸,先摸到一个纱布,疼得他嘶了口气,等他摸到后脑勺,才反应过来,自己头发已经没了。   他头上有伤,医生给他缝针的时候直接把他头发剃了,后来三叔说剃的不好看,又给他重新剃了一遍,他现在没头发了。   “……行吧,没头发就没头发吧。”朝岸宁自言自语,又忍不住在头顶摸了一遍。   初三那天,他好不容易打通了栖南手机,声音呲呲啦啦的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两个人各说各的,都以为对方能听到一点。   “我刚刚拍到了鱼群。”栖南说。   “哥,我想你。”病床上的朝岸宁又摸了一把光瓢脑袋,剃的是真短啊,都不扎手,跟个和尚似的。   他心里想,不知道南哥喜不喜欢光头,等南哥回来,头发应该能长出来一点。   栖南:“南极下雪了。”   朝岸宁:“哥,我这里在下雨。”   栖南:“新年快乐,虽然有点晚。”   朝岸宁:“哥,新年快乐,我刚吃了饭,景叔做的,特别好吃……我头秃了。”   朝岸宁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说了半天话,那头的栖南只听到了一句——他头秃了,三叔剃的。 第58章 跟我结婚吧?   南极航行结束,他们回国之前停在酒店休息两天,一是调整下身体跟状态,另外就是给家人朋友买点东西。   六个人的行程都不一样,也就没在一起,方言跟桑奕明整天不见人影,应该是出去约会去了,另外两个摄影师在外面拍照,栖南前两天晚上没休息好,他要买的东西都让方言他们帮忙带了,他就在酒店休息。   睡眠耳塞刚塞了一个,门铃就响了。   栖南以为是方言他们回来了,走到门边习惯性先看了一下猫眼,门外的男人很高,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眼睛热切地看着猫眼方向,好像知道房间里的人在看他,还冲着猫眼笑了下。   栖南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转开门把手开了门,一个颇有压力感的阴影从半开的门缝里挤进来扑在栖南身上,紧接着栖南鼻腔里灌满了想了很多天的熟悉味道,一双手紧紧抱住了栖南。   “南哥……”朝岸宁贴着他耳朵喊人,听进栖南耳朵里,声音一层一层波浪一样荡漾进去。   朝岸宁来之前没跟栖南说,半小时之前俩人还在发信息,栖南跟他说阿根廷的天气跟食物,朝岸宁回了句他也想吃,栖南说下次带他一起来。   “你来怎么不说一声。”   “想跟你一起吃饭,想见你。”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联系不上,朝岸宁睡觉都不踏实,半夜总是会醒,摸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栖南给他发的信息,偶尔还会出现幻听,总觉得自己手机响了。   俩人这么抱着有点热,栖南松开手,把朝岸宁头上的鸭舌帽摘了,朝岸宁头发长出了一层青茬儿,还是能看见头皮。   栖南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想起来那通断断续续的通话,朝岸宁说他头秃了,是三叔剃的。   他刚想问头发怎么剃了,就看见朝岸宁右耳侧后方那道看着就很新鲜的针疤。   “你这里是怎么弄的?”栖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为什么剃头他现在也不用问了,原因明摆着呢。   “年前下了场雨夹雪,路上出了个小车祸,头被玻璃碎片划伤了,缝了几针。”朝岸宁老实交代。   “什么时候撞的?”栖南想摸摸,但是那里的伤口看起来很红,所以他只是隔空摸了摸。   “过年前一天,太倒霉了,年都没过好,年夜饭三叔景叔做好后拎到医院里吃的。”   现在朝岸宁见到人了,把自己的委屈好一通倾诉,搂着栖南说当时他快吓死了,好在他反应快,方向盘往旁边快打了几圈,要不然就不止缝几针那么简单了他自己说的时候在后怕,栖南听着更后怕。   朝岸宁不是想吓栖南,他就是想让栖南安慰一下,但是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立马转移了话题。   “哥,我短头发好看吗?”   栖南又在朝岸宁头发上摸了一把,手心搓了搓他耳朵,头发短了,朝岸宁本身就优越的骨相也更显眼了。   “好看,帅死了。”栖南捧着他脑袋亲了下。   “三叔还说让人在我脑袋上剃个图案,”朝岸宁歪了下脖子,脸颊在栖南手心里蹭了蹭,“但被景叔给拦住了。”   栖南已经把录的那段桑奕明求婚的视频发给他看了,朝岸宁这次是兜里揣着戒指来的。   他不是想跟桑奕明还有方言比快慢,这是他本来就想好的,要不是戒指做的慢,他肯定在栖南来之前就给他套手指上了,一天都不能多等。   三叔景叔知道他想求婚,这段时间没少给他出谋划策,还陪着他预演了好几遍。   朝岸宁出发前一天晚上,三叔特意找了个发型师,说要给朝岸宁设计个新发型。   朝岸宁当时在自己头发上摸了摸说:“三叔,我这个贴头皮的长度,不好发挥啊。”   三叔拉过旁边的发型师,大手一挥:“可以在你头发上再剃个图形,霸气一点的。”   发型师还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图案一张张翻给朝岸宁看,照片里的发型都是贴着头皮的男士短寸,头发两边或者脑后剃出各种形状跟图案,朝岸宁看完那些图片,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景叔好心把发型师送走,朝岸宁才说:“三叔,你这个审美,当年是怎么追到景叔的?”   “嘿……我审美怎么了?”三叔不服。   朝三从年轻到现在,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帅,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儿,老了也是个帅老头儿。   他拍了拍柯景胳膊:“你跟他说,这些年我是不是审美一直在线,不管去哪里,穿的戴的用的,不管哪一样跟你都是最搭的,是不是?”   柯景都不好意思说他,第一次见朝三的时候,朝三像个难民一样,二十几岁的人,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老头儿背心,头发长到遮耳朵遮眼睛,也就那张脸扛得住,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那一言难尽的装扮。   光看景叔的眼神,朝岸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歪在沙发上。   “三叔,这些年你的袜子都是景叔给你挑的,哪天出门不是景叔给你搭衣服,头发丝儿长度都是景叔给你把控着。”   三叔摸了摸鼻梁,他知道朝岸宁说的都是对的,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嘴上依旧不服,自己一个人嘟囔了半天,对于朝岸宁不按他的想法剃个新发型,还觉得有些遗憾。--   朝岸宁避开自己要求婚的事,只说三叔要给他剃新发型,听得栖南乐了半天。   俩人说着话,服务生在外面敲门,指了指走廊上的行李箱,问是不是他们的。   朝岸宁的行李箱栖南认得,确实是他的,朝岸宁进房间半个多小时了,自己行李箱放在走廊上都没想起来。   朝岸宁光想着栖南,忘了行李箱,跟服务生道了谢,把行李箱拖进房间。   两个人先去餐厅一起吃了晚饭,在街上走了走,没在外面多待就一起回了酒店,他俩现在只想跟对方在一起,周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能碰水吗?”栖南摸了摸朝岸宁头上的疤。   “能,已经拆线了,现在没事儿了。”朝岸宁说。   “那你先去浴室洗澡,坐那么久飞机,肯定累了吧,早点睡。”   栖南一句早点睡,听的朝岸宁口干舌燥,找出自己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还问栖南要不要跟他一起洗,栖南正在回方言信息,让他先洗。   朝岸宁脱下来的裤子搭在床沿,栖南发完信息顺手拿起来想放到旁边的沙发上,他一拎,朝岸宁裤子兜里掉出一个包装很精致的黑色小盒子。   只是看到那个盒子,栖南就已经猜到了,里面是戒指。   栖南没犹豫,直接打开戒指盒,拿起戒指仔仔细细看,戒指内圈刻着小蛇叼着一朵红玫瑰,他跟朝岸宁姓的缩写在顶端。   栖南知道哪个是自己的,试着戴在自己手指上,很合适,举着手对着灯看了半天,戒面泛着亮亮的光点。   朝岸宁洗完澡出来,发现栖南手上戴着戒指,正举着手在看呢,眼睛里浸着眼眶包不住的笑意。   看见朝岸宁洗完澡出来了,栖南问他:“你的戒指你试了吗?”   “试了。”   栖南戴戒指的那个手冲他招了招:“过来,你的我给你戴上。”   朝岸宁腰上就围了个浴巾,趴在床上,整个背肌都是紧绷着的,手心托着栖南戴戒指的手,在他无名指上亲了下。   “哥,我还没求婚呢。”   朝岸宁求婚仪式都想好了,明天想办法把栖南支出去,他要好好布置下房间,餐厅他也预定了,是栖南之前提过的一家,鲜花店的鲜花会准时送到,餐厅里循环着钢琴曲。   他预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戒指会被栖南提前看到。   路上他总怕戒指会丢,放在行李箱里不放心,一路上他都贴身带着,手也一直插在裤子兜里,哪怕在飞机上睡着了,也是攥着戒指盒不撒手。   到酒店房间门口时,戒指盒都被他捂热了。   栖南一听,坐直了身体,十分配合:“那你求吧,我把戒指先摘了?”   “别别,哥,别摘。”因为着急,朝岸宁声音都变了调,抓着栖南的手不放,生怕慢一秒栖南真摘了戒指。   已经戴上了,哪有再摘下来的道理。   “三叔说了,戴上之后再摘掉不吉利,不摘不摘,哥你戴好,这辈子都别想摘了。”   朝岸宁说完,还把栖南无名指上的戒指往指根推了推。   “好,不摘,以后也不摘。”   朝岸宁一直在吻栖南的手指,不停说着自己本来的求婚计划,哪怕没有满满仪式感的求婚,朝岸宁也还是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   栖南跟朝岸宁一样,心里并不平静,仪式不能少,他捏起盒子里另外一个戒指,回吻着朝岸宁,亲他一下就问他一句。   “小宁,以后不做你哥了,我们结婚吧?”   朝岸宁一直看着栖南的眼睛,他能很清晰地看出来,栖南眼睛里的是他。   栖南也回望着朝岸宁,朝岸宁眼睛是瞬间红起来的,栖南心疼地亲了亲他眼眶:“换我跟你求婚行不行?以后不会让你再等了,不会让你再害怕了,不用偷偷看,我们光明正大往前走,现在没有你求婚计划里的那么充分,没有花,没有晚餐蜡烛,没有音乐,没有见证,以后我一样一样补给你,小宁,跟我结婚吧?”   栖南说的每个字在朝岸宁耳朵里不停放大循环,还有回音,撞上心口再重重弹回来。   “结……”   朝岸宁指尖都麻了,喉咙堵着只能说出一个字,然后冲着栖南快速抬起手,示意他赶紧给他戴上。   栖南捏着戒指,慢慢套上朝岸宁的无名指,从指尖推到最末端:“结,回去就结。”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呀宝子们~ 第59章 也在依赖着他   栖南迅速喜欢上了摸朝岸宁头发,只要朝岸宁是挨着他的,手心就一直搭在他头顶或者后脑勺上,上上下下又搓又摸。   朝岸宁趴在床上,还在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感觉栖南摸够了才仰起脖子:“哥,你这样撸我感觉像是在撸狗。”   栖南又在朝岸宁头发上摸了几下:“是吗?你比大俊好摸多了。”   短短的发茬儿有点扎手心,摸起来痒痒的,很容易上瘾。   朝岸宁抓住栖南手腕,又在他戴着戒指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栖南起身去浴室洗澡,朝岸宁立马翻了个身跟上去,在浴室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俩人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水流声断断续续,挡不住潮湿的起伏声。   第二天朝岸宁是被电话叫醒的,他早上有个视频会议要开,随便理了理身上的浴袍,靠着床头就开了视频。   栖南也醒了,怕打扰他开会,做什么都轻手轻脚,刚想下床,又被朝岸宁捞了回去。   视频只能拍到朝岸宁的肩膀,镜头下面栖南枕在朝岸宁大腿上,朝岸宁面上认真开会,底下手一直不老实,一下下捏着栖南脖子。   栖南几次想走都被朝岸宁扣住肩膀,根本不让他动弹,栖南不想弄出太大动静,但是朝岸宁突然往栖南胸口上滑了一下。   那一下太突然,栖南没忍住嘶了口气,抬头瞪朝岸宁,朝岸宁还给了他一个“哥你怎么了的”无辜表情,然后继续认真开会。手上的动作没停,跟那张脸好像不是一个人的一样。   栖南一个翻身,直接掀开朝岸宁盖在腿上的被子,低头凑了上去,也没给朝岸宁任何反应时间。   朝岸宁真的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身体紧紧绷着,不到半分钟就不行了,脸上的正经跟认真荡然无存,深吸一口气,绷着腮帮子对着屏幕说了句“有急事”之后快速挂了视频电话。   “唔……”   朝岸宁仰着脖子,栖南半跪着,朝岸宁手心摁在栖南头顶,凭着本能反应,想用力压下去,但又不舍得,手心只是轻轻贴着。   但这样的刺激足够他发疯了,喉咙里无意识漏出来的声音,都是在喊栖南。   “哥……”   “南哥……”   “栖南……”……   迷蒙里,栖南抬了下眼,在外人面前总是很远的一张脸上全是沉迷。   他想,这人是他的。--   回程飞机上,朝岸宁坐在栖南旁边,他们后排就是方言跟桑奕明。   栖南这几天没睡好,一上飞机戴上眼罩就睡了。   朝岸宁整个人容光焕发,高高兴兴打招呼:“言哥,奕明哥。”   桑奕明点点头,算是回应,方言冲他抬抬手:“小朝,好久不见。”   朝岸宁笑着说:“言哥,回去之后咱们就能常见到了。”   四个人到家后一起去看姥姥姥爷,他们带回来一大堆纪念品跟礼物,姥姥姥爷只是稀罕了一会儿,之后就专心捧着桑奕明求婚视频来来回回看,边看边感慨。   他们这个年纪,最想看的肯定是孩子过得幸福,说完方言了,少不了再唠叨栖南几句。   方言说:“姥姥,你没看见他俩手上戴的戒指吗?”   姥姥姥爷一转头,朝岸宁立马抓起栖南的手,给所有人展示两个人一模一样的戒指。   “姥姥姥爷,你们放心,我跟南哥挺好的,我以后会照顾好南哥。”   “还真一模一样。”姥姥反复看了半天,越看越满意。   俩孙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这个离了折腾一遍要复婚,那头栖南也离了,又跟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一起了,好在都有了好结果。   姥姥姥爷又忍不住看了一遍求婚视频,朝岸宁站在沙发后面,扯了扯栖南衣袖,悄声跟他说:“哥,我们当时的没录,我后悔了,我们重来一次吧。”   当天晚上他们真的重来了一次,朝岸宁准备了鲜花,晚餐,把相机角度调好,又求了一次婚。   戒指不摘所以不用重新戴,到了最后朝岸宁捞着栖南往床上带,栖南推了他一把,下巴冲着床头一抬:“还在录视频呢。”   “录就录吧,”朝岸宁压着亲了栖南一口,“哥,我等不了了,都录进去吧。”--   方言跟桑奕明领证那天,桑奕明立马拍了张结婚证照片发给了栖南,还加了一句——   “我们比你们快。”   栖南看着信息哭笑不得,心里说桑奕明怎么那么幼稚,就机场那一句玩笑话,他竟然还记着呢,领完证特意跟他显摆一下。   他很配合,给桑奕明回了几个大拇指,又发:“还是桑总厉害。”   桑奕明很高兴,给栖南回了几个微笑,又发了一句“你们也加油”。   栖南把手机屏幕拿给朝岸宁看,朝岸宁看完了也笑:“奕明哥真的除了言哥的事,什么都不在意。小时候我跟言哥吵架,他总拉偏架,他自己还不知道。”   “小时候你没少气方言,不怪奕明总拉偏架。”栖南说。   朝岸宁摸摸鼻子,开始狡辩:“我那不是因为你总忽略我,我以前总想,你要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谁都别跟我抢。”   前一句栖南可不承认,他虽然很多时候不怎么细心,但是他真没忽略过朝岸宁。   方言比朝岸宁大好几岁,方言一直很懂事,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从来都不用他操心。   朝岸宁不一样,就是个惹事精,他经常得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他自认为操心朝岸宁比操心方言多。   “我什么时候忽略过你,真忽略了,你不得上房掀瓦?”   “不掀瓦,”朝岸宁揽着栖南腰,脸搁在栖南肩膀上蹭,“哥,我也着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栖南又摸摸他头说:“一步步来,你那里不是有流程表吗?”   上一次唐吉订婚的流程,朝岸宁都还记得呢,一步都不能少。   订婚那天,三叔景叔带着唐吉一起来了,一家人把俩人领证日子跟婚礼的正日子都确定了。   领证时间主要看他们两个人自己的安排,但婚礼就没有那么快,因为要准备的实在太多,再加上婚房,朝岸宁就算再着急,也还是排在了唐吉结婚的后面,婚礼定在秋天。   三叔景叔来了之后也没走,大有长住下去的打算,姥姥家老房子已经重新装修好了,三叔跟景叔就住在大院儿里。   三叔白天跟姥姥打麻将,景叔就跟姥爷下棋,没什么事儿了就一起招猫遛狗。   姥姥家隔壁大院儿正好在卖房子,俩叔叔看完直接决定买下来,听姥姥说装修的设计师是桑奕明找的,他们也跟桑奕明要了设计师电话,准备按照他们自己的喜好再重新装修一次,准备把中间的院墙开一个门,方便往后来往。   朝岸宁跟栖南两个人依旧两个城市来回跑,谁有时间就去找对方,如果都忙,晚上也一定会视频,栖南经常开着视频就睡,第二天一睁眼,手机都是没电状态。   朝岸宁不想婚后还要异地,想把公司转移过来,俩叔叔的养老生活也被打乱了,都被朝岸宁叫回公司帮忙了。   有一次朝岸宁忙完公司的事提前回来了,打不通栖南电话,去他工作室问了才知道栖南在摄影棚里拍摄。   朝岸宁问清楚地址,开车去了摄影棚,这次栖南帮朋友拍一组创意广告,模特迟迟进不了状态,拍出来的效果达不到栖南的要求,他是追求细节的人,所以没有一张是他满意的。   从中午开拍一直磨到晚上,不光栖南,摄影棚里其他工作人员也有些不耐烦了,晚饭大家都没吃,所有人都在等模特。   一开始栖南还在心平气和慢慢引导模特进入状态,后来也是忍不住发了火,模特自己也着急,给大家道了半天歉。   栖南忍着顶到天灵盖的火气,换了种方式又跟模特沟通了一遍。   栖南一说完,一个男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栖南接过来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大半瓶,嘴里最后一口水咽到一半,猛地一转身。   朝岸宁正在冲他笑呢,抬手抹掉栖南嘴角的水渍:“哥,别生气,慢慢拍。”   看见朝岸宁的这一刻,栖南头顶的火气真的就一下子散开了,刚刚他的注意力都还在模特身上,等他后知后觉想起来递给他水的那只手上戴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戒指时才反应过来,是朝岸宁来了。   “咳咳……你怎么来了。”今天工作太投入,栖南一直都没看手机。   朝岸宁给栖南从上往下拍着后背:“慢点儿喝,我早就来了,看你一直在工作就没打扰你。”   栖南又喝了几口水,让朝岸宁在旁边等等他,今天不管成不成,他都只拍最后一遍了。   这回效果出奇地好,模特的状态真的调整好了,一次就拍完了,栖南收相机的时候还在嘀咕:“你一来做什么事都顺当不少。”   朝岸宁立马接过话茬儿,顺杆儿爬:“哥,你说,是不是离开我不行。”   “是,”栖南笑了,“离开你不行。”   回去路上,栖南一上车就睡着了,朝岸宁订了餐厅,到了之后车停在门口等了他半天,看他一直没醒,直接打包了饭菜,准备带回去吃。   栖南睡得还是很香,做梦都还在跟模特沟通,眉心一直拧着。   朝岸宁在他额头上跟紧拧的眉心上亲了下:“哥,别急。”   栖南果然不再说梦话,梦里好像听到朝岸宁说话了,鼻子里“嗯”了一声,眉心慢慢舒展开。   那一刻,朝岸宁心里对于安稳一词有了一个特别具象化的时刻。   原来他们之间,不是只有他在依赖着栖南,栖南跟他一样,也在依赖着他。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我们快要完结啦~ 第60章 完结章   光结婚证件照两个人就拍了好几天,正式的可以贴在结婚证上盖刚戳的拍了一套,两人穿的同款式衣服是特意定制的,衬衫袖口绣着跟结婚戒指内圈一样的图案,一条骨蛇叼着一朵红玫瑰,旁边是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拍照的那天,朝岸宁总是不自觉摸自己袖口,指腹一直贴着那朵红玫瑰,细细感受着玫瑰花瓣的走向跟纹路,连花杆也不放过。   他这个动作太明显了,一开始拍的时候坐姿总不是很正,舒承提醒了两次,栖南后来干脆握住朝岸宁的手搭在腿上,贴着他耳朵哄人:“回家之后让你摸个够,现在好好拍。”   朝岸宁抿着嘴点点头,坐正的那一刻俩人都笑了,舒承很擅长抓拍人物,立刻就捕捉到了那一下,快门咔嚓一声,画面瞬间定格。   领完证从民政局出来,朝岸宁还有些恍惚,捏着结婚证坐在车里半天没动。   持证人,登记日期,结婚证字号,还有下面两个人的个人信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都会背了。   栖南早就饿了,跟朝岸宁换了座位,他来开车。   在路上朝岸宁发了朋友圈,收了满屏的祝福,他又把两个人的结婚证发在了家族群里,姥姥姥爷最先看到了,语音消息一条跟着一条,朝岸宁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点了外放,也给栖南听。   三叔景叔也早就进群了,一人说一句夸了好几页,紧接着就是一摞红包,朝岸宁高高兴兴一个个都领了。   当然了,除了正式的那套结婚证件照之外,“不正式”的那些是他们俩自己回家之后拍的,连着拍了好几天好几宿,白天是拍有衣服的,晚上就拍没衣服的,直到最后朝岸宁拍满意了才结束。   朝岸宁钱包里那张带血的照片,后来被栖南换成了两个人的结婚合照,朝岸宁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原本一打开钱包就是曾经支撑他熬过一天又一天,照片上染了去不掉血渍的人,现在是干干净净的大红底色合影。   朝岸宁不只一次幻想过这一刻,哪怕他已经适应了习惯了现在有栖南的生活,也还是被大红底色的合影狠狠戳了一下。   怎么会不心动呢?那是他一直爱的人。   朝岸宁没问原来的那张照片去哪里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婚房他们买了一套新的,离朝岸宁的新公司跟栖南的工作室都不算远,每一处装修细节都是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的,所有装饰不管大小,也都是两个人一起去家具城认真挑选的。   婚礼之前,栖南终于在朝岸宁身上画出了一幅完整的全身彩绘图,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失败”的夜晚才成功。   画完的那天晚上,栖南拍了整整一宿,他已经很久没有毫无保留地彻底投入到镜头里去了,胸口的心跳跟手指上摁快门的节奏融合在一起,每一次的跳动,都随着朝岸宁一起。   直到窗外的风吹进卧室,天空泛起青白,栖南才放下相机,发丝上的汗滴在朝岸宁脖子上,他低头吻着朝岸宁后背的那双翅膀。   拍完的照片栖南挑了三张,挂在他们卧室的墙上,朝岸宁盯着墙上的照片看了很久。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结束之后,朝岸宁吻着栖南汗津津的肩胛骨,声音因为喉咙发紧变得有些沙哑。   他问:“哥,为什么一定要拍一组这样的成品?”   拍完这组照片并不容易,因为朝岸宁总是忍不到最后,栖南经常在他身体上画着画着他就有了反应,而且朝岸宁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当成个正经事儿来做,甚至是当成了情趣,以为栖南就是在跟他玩儿呢,所以总是半路就开始反过来折腾栖南。   到最后床单总是没法要,颜料嚯嚯了一桶又一桶,画笔杆子折了一支又一支。   栖南还是坚持,他跟朝岸宁说,这一组照片要拍完才行,朝岸宁看出栖南是真想拍成之后才慢慢开始配合。   栖南抬头,望着墙上的照片,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虽然照片里只有你,但你也能感觉到的,对吗?”   栖南没说他能感觉到什么,但朝岸宁明白了,虽然照片里只有他自己,但他完完全全能从那些照片里清晰地感觉到栖南的存在——镜头后面的那双眼睛是栖南的,栖南是透过镜头在看他,栖南的情绪跟反应都折射在他身上了,也只有栖南才会用这样多情的镜头来记录他。   栖南眼睛里的欲望,能直接穿透镜头,扎进他的身体里,会跟他眼睛里的欲望重叠在一起。   他跟栖南是一样的。   他想要栖南,栖南也想要他。--   婚礼盛大,他们邀请了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   虽然婚礼时间是半年前就定好的,但真到了那天,朝岸宁还是有点儿紧张,总是在人群里找栖南的身影。   他有时候还是会怕,会怕这只是一场梦,因为这样的梦他曾经梦了十年。   婚礼在九月,天气已经不热了,但朝岸宁手心里都是汗,每次拉栖南的时候都会蹭他一手心的潮湿。   “哥,我领带正吗?”   “胸口的花有没有歪?”   “哥,你别走太远,不然我看不见你。”   领带很正,新郎胸花也没有歪,但栖南会再帮他认认真真整理一遍,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很好地安抚好朝岸宁不安的情绪。   给他整理好领带跟胸花,栖南就站在他身边,不管谁叫他,他都是抬手招一下,让对方过来。   朝岸宁刚安心,扭头就看见门口一个身影快速闪过,刚压稳的心跳又乱了。   他不会认错,刚刚闪过去的人是李凌赫。   李凌赫怎么来了?朝岸宁暗自咬了咬牙。   他们结婚没有邀请李凌赫,也不会邀请他。   栖南注意到朝岸宁的视线总往门口看,也回头看了眼,门口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看什么?”栖南问。   朝岸宁也帮栖南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有个朋友来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朝岸宁招手让唐吉过来,让他陪一会儿栖南,他出去看看。   栖南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朝岸宁说了句“不用”之后就匆匆追了出去。   走廊上除了工作人员跟来参加婚礼的朋友之外,没有见到李凌赫,朝岸宁跟朋友一一打了招呼,顺着走廊继续找人。   这场婚礼他等了太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跟栖南安排的,谁都不能破坏他的婚礼,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李凌赫的确来了,但他一露面就被方言跟桑奕明拖走了,他们也不允许意外发生。   前段时间李凌赫还找过方言,跟他打听栖南结婚的事,方言没搭理他,所以他今天一直留意着来参加婚礼的人,还真让他逮到了李凌赫。   “我哥今天结婚,你不要捣乱。”走到安全地方,方言说话毫不客气。   李凌赫苦笑:“我没有想要捣乱,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用不着你看。”朝岸宁大步迈到花园,“我们的婚礼,不欢迎你。”   李凌赫站在那,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朝岸宁。那个人跟他不一样,朝岸宁全身全心都是栖南,他的眼神很早之前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现在更是。   李凌赫知道自己跟栖南早就不可能了,但还是想来看看他的婚礼。   刚刚路过新人休息室,他从开着的门缝里看见栖南笑了,栖南脸上的笑很耀眼,耀眼到让他不敢多看,所以哪怕方言跟桑奕明没把他拽到这里,他想他也不会再多待了。   越过朝岸宁身边往外走时,李凌赫加快了脚步。   朝岸宁转头交代几个工作人员盯着他,不许他再进门。   栖南没两分钟就出来找人,在花园走廊上看见了朝岸宁,还有方言跟桑奕明,三个人正说着话,没有陌生人。   “你朋友呢?”走近了之后栖南才问。   方言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才好呢,朝岸宁就先开口了:“刚刚来的人是李凌赫,不过已经被我撵走了。”   栖南一愣,他没想到李凌赫会来,但他也没多想,牵着朝岸宁就往回走。   “我还以为你要逃婚,吓得我赶紧出来找找,幸好你没走远。”栖南笑着捏了捏朝岸宁手指。   朝岸宁知道,栖南这句玩笑是在安抚他,朝岸宁心里那点不安跟焦躁还没成型就被栖南稳稳浇灭了。   “哥,不怕,”朝岸宁笑着说,“咱俩已经领证了,我以后就在你手心里跑。”   这话可以正着听,也可以反过来听,栖南也只能在他手心里跑,远了不行。   时间快到了,唐吉出来找人,见到他俩老远就催:“两个哥,你们千万别乱跑了,就快开始了。”   两个人同时加快脚步,也同时开口:“来了。”   婚礼准时吉时举行,两人站在一起慢慢进场,一开始朝岸宁跟着栖南的脚步节奏,后来两人脚步逐渐变得坚定,变得一致。   宴会厅只用了一种花,所有装饰用的都是红玫瑰,火热的颜色簇着中间十指紧扣的两个人。   誓言,祝福,新人敬酒,直到宾客散场。   晚上才是最灿烂的烟火时刻,骨蛇尽情吻着红玫瑰,在花丛里翻滚旋转,一点点汲取养分。   朝岸宁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深处新的血肉在往外生长,鲜润敏感还沾着水露的触须钻透黑暗阴湿,朝着唯一的发光点方向拼命升腾。   朝岸宁红着眼,用力握着栖南的手:“栖南,我抓住你了。”   栖南也在用力回应:“以后不用抓,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正文我们就先停在这里啦,这本后半部分更新很不稳定,我写文一直喜欢一鼓作气,断断续续的更还是第一次,中间有很多次想放弃,动力都来自你们的留言跟评论,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特别感谢一直陪伴南哥跟小宁的宝子们,鞠躬,鞠躬,再次感谢~感谢感谢~   【下一本写《潮湿乐园》,一句话简介:为了离开疯人院,季厌决定诱惑新来的周医生下一本一定会在身体状态调整好之后开,并保证稳定更新,大概在9月,先求个收藏呀攒个人气值宝子们,有兴趣的可以先加个书架,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