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风之夏   作者:裴忱洱   简介:   高中时代的周嘉善戴着一副丑丑的黑框眼镜,是好好学生,也是班上的透明人。   蓝秀风不一样,他是表白墙的常驻嘉宾,是少男少女的爱慕对象,而周嘉善只是众多爱慕者中最渺小的一个。   毕业那天周嘉善表白了。   蓝秀风眉眼明明带着笑,却说:“方同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实在抱歉,我没办法接受呢。”   蓝秀风离开后很久,周嘉善才望着早已看不见的身影迟钝地说:“可是我姓周。”   后来有一天,蓝秀风被人剥掉了“完美”的外壳,光鲜的外皮下是破烂不堪的窘况,甚至称不上体面,转瞬之间跌下神坛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窘迫之际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一个笨蛋,将他一颗破碎的心从地上拾起缝缝补补,最后再温柔的揣进怀里。   蓝秀风从没爱过人,却因为那个笨蛋,冰冷的心房爱意疯长。   他开始关注起周嘉善来,发现他虽然表面高冷,可每每对上视线总会害羞脸红。   后来如愿品尝,蓝秀风发现这块纯情的木头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关于暗恋成真,关于拒绝当年告白的笨蛋后真香的温暖故事。   排雷:中间有一小段两人都不怎么有嘴 第1章 First Love   周末晚上八点,江城大学西门门口的家常菜馆火爆异常,饭店里坐满了人,大多都是江城大学的学生周末出来聚餐团建。   “这次咱们小组能拿第一在座的都功不可没,我呢资质平平,没什么突出贡献,还跟着沾了光,许某人就先在此敬大家一杯。”许靖说着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许靖你少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   “就是,平时让你谦虚你不,现在又谦虚上了!”……   饭桌上欢笑不断,只有周嘉善闷头喝酒不发一言,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许靖敬了一圈酒终于坐下,见身旁人闷闷不乐,他用胳膊肘偷偷怼了下周嘉善,“你今天怎么了?没事吧?”   周嘉善摇摇头,又喝了一杯酒下去。   许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喝点意思意思得了,别喝多了。”   说完他在心里还纳闷,平时周嘉善都是滴酒不沾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不过他也没功夫揣摩,饭桌上话题抛出一个又一个,这会儿的话题是追忆初恋。   说起初恋,各个都来了劲儿。   许靖:“高中那会儿我暗恋我班女班长,那时候蠢嘛,喜欢一風个人就爱欺负她惹她注意,我每天不是和她顶嘴就是拽她马尾,有一次还给她惹哭了。后来毕业跟她表白,人家说:我都快烦死你了,你竟然还敢说喜欢我,你还要不要脸?”   许靖说完大家发出哄笑声,有人侃道:“我要是你班女班长,我也烦你。”   饭桌上又是一阵笑闹。   忽然有人想起今晚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嘉善,他好奇地问道:“诶,嘉善,你初恋是什么类型的?”   “那还用说嘛,像老周这样的,初恋肯定是绝世大美女。”   周嘉善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摇头苦笑了下。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周嘉善拿起手机看。   -蓝秀风:我这几天收拾好东西就会搬出去,房租还有三个月到期,算我违约,押金我不要了。   握着手机的手暴起青筋,周嘉善定定地看着那条消息,骨节处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放下手机,胸中苦闷郁结,像是被胶水糊住了一样难受。   不知道是谁又叫了一箱啤酒,服务员将酒瓶摆在圆桌上,几乎占满了半张桌子。   周嘉善拿瓶起子新开了瓶啤酒,仰头一股脑喝了下去。   到家的时候,客厅灯没开,只有南边卧室半掩的门内透出一道光亮。   周嘉善喝的有些醉了,走路都不稳,跌跌撞撞走到卧室门口,他用胳膊撑在门框上,轻轻推开了半掩的门。   蓝秀风正背对他收拾行李,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看了眼,“我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应该就能搬出去。”   心里苦涩的要命,像潮湿发霉的海绵。   周嘉善一向是个隐忍克制的人,但今天却在酒精的作用下,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乎要崩断。   蓝秀风闻到周嘉善身上的酒味,好看的眉毛拧成了结,“你喝酒了?”   周嘉善也不回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咬在蓝秀风身上。   没等来回复蓝秀风也不见怪,从他搬到这里和周嘉善做室友以来对方和他说过的话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他晓得的,他这个室友高冷,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   蓝秀风转回去接着收拾行李,可怜行李箱不大又用了许多年,如今被他塞的满满当当还能坚强保持不坏。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他准备把行李箱关上,因为装了太多东西,他用手怎么压也没法将行李合上,最后只好用腿费力夹住箱子,试图强行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   江城的夏天一向很热,蓝秀风穿的很清凉,下身只穿了条到膝盖的短裤,笔直白皙的长腿从裤管里伸出来露在外面,此刻被箱子挤的腿肉勒起,膝盖泛红。   周嘉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喉结滚动,“理智”摇摇欲坠。   “虽然我违约押金可以不要,但是你得把那三个月的租金退给我。”蓝秀风累的直喘,行李箱还没有拉上,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图便宜买小行李箱,现在要用到时才开始觉得不够用。   他掀起眼皮看向还木头似的杵在他面前的周嘉善,继续说道:“房间我走之前会收拾好,我走后你验下房,没问题的话就尽快把租金退给我,我租别的房子也需要用钱……”   咔嚓。周嘉善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仅剩的那点理智彻底崩裂。   蓝秀风要离开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将蓝秀风拽离了箱子,他发出一声惊呼,身体被人禁锢,脚尖几乎离地。   在他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有股酒气吹在了脸上,紧接着嘴唇就被人咬住。   蓝秀风的眼睛瞬间瞪大,愣了几秒后他开始手脚并用反抗。   “放开…唔,放……”   蓝秀风被吻的七荤八素,大脑乱成团浆糊时,他突然想这人到底还是不是他之前认识的周嘉善。   他认识的那个周嘉善分明是个一本正经的闷葫芦,和现在这个跟疯子一样要把他吃掉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忽然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沾在了脸上,蓝秀风惊诧睁眼,看见周嘉善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滴晶莹的泪珠。   “你……”   周嘉善忽而向前倾倒,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蓝秀风身上,蓝秀风撑不住他,被撞的后背都贴在了墙壁上。   周嘉善的唇贴在耳边,轻声嘀咕了句什么,但声音实在太小,他没能听清。   蓝秀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姓周……”   【作者有话说】   周嘉善是攻!!!!   春花 第2章 谁的心事藏在春风里   四月,江城天气见暖,江城一中校园里的那棵大三角梅树几乎一夜之间开了花。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大部分人都还没从刚结束的午睡中清醒过来,纷纷起身接热水冲咖啡,不多时满屋就飘起了醇香的咖啡味。   周嘉善坐在靠墙的最后一排,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很久不剪,碎发都有些遮眼睛。   镜片有些脏,他取下眼镜用眼镜布擦拭几下重新戴上。   没人看见那短短几秒钟被厚重镜片遮住的好看眉眼。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多年寒窗苦读,成败在此一举,周嘉善不敢懈怠,不止他,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   中午刚下过一场雨,有人开窗透气,教室里的空气就变得潮湿起来,仔细闻还能嗅到泥土和草木的气味。   讲台上语文老师正在讲上次月考的卷子,周嘉善把数学卷子叠在语文卷子上,头都不抬地演算做题,除了他以外,很多人都明目张胆的在语文课上做其他科的卷子,语文老师看见了也没说过什么,能考入江城一中尖子生班的都不需要老师费心管教,再说临近高考,只要学生们有自己的节奏和学习计划就够了,其余也不需要她多说。   “下面讲讲作文,咱们班的同学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作文总是在平均线上晃,当然了,现在让你们积累素材练习写作文肯定是来不及了,那就听听别的班写的好的是怎么写的吧。”语文老师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卷子,“先念本次考试作文高分的。”   语文老师念之前掀起眼皮瞄了眼下面“不为所动”的学生,她清了清嗓子,拉长音调说:“这次月考作文拿了最高分的是隔壁班的蓝秀风同学……”   她说完刻意停顿了一下,不出所料,下面立马抬起了一个两个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看向讲台的方向。   周嘉善手里的自动铅笔忽然断了,一小截断铅在纸上转了个圈,最后停在了未完成的公式末尾。   语文老师见有了效果很得意,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点了点,发出清脆的声响。   “唉,一提蓝同学你们就来劲儿了,我在前面讲了半天愣是没个人搭理我。”语文老师自我调侃道。   “老师,你快念给我们听听嘛,我们也学习一下。”坐在前排的女生哄着老师说道。   语文老师没再卖关子,而是念起作文来。   语文老师的声音一向悦耳如丝,听说大学的时候还是校广播员,普通话流利,念稿子声情并茂,很有感染力,命题作文经她嘴里念出来竟有几分随性诗歌的意味。   那一截断铅还停留在原位,周嘉善很久都没再动笔。   他不喜欢语文,因为在他眼中语文考试具有随机性和几分运气在,不是他刷多少卷子做多少题就能保证拿高分的,因而他很少花时间在语文上。   他的语文成绩从来都是忽高忽低,但听说,隔壁班的蓝秀风每次考试语文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语文老师将作文念完时正好打下课铃,一切都刚刚好,教室里响起拖椅子的声音,有人出去接水,有人去卫生间,还有一帮女生外加几个男生上前围住语文老师,传阅那篇高分作文。   周嘉善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朝讲台有去。   “老师,我能把这篇作文复印一份吗?我想多学习一下。”其中一个女生问道,其余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说也想复印。   “你们那是想学习吗?”语文老师笑着不戳破。   女生嘻嘻笑道:“老师,我们真是想学习,你就借我们复印一下嘛。”   “行吧,你们拿去复印,最后别忘记还给人家。”语文老师松了口。   她注意到周嘉善一直站在人群外迟迟不上前。   语文老师是个心细的人,她对周嘉善的印象很深,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周嘉善在班上有多么突出,而是因为这个孩子太不突出反而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从高二文理分班后就开始带这个班,经过了两年,对班上每个学生的性格都了如指掌,只有周嘉善,因为个高常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不像别的男孩子调皮捣蛋,喜欢和老师贫嘴,他永远都是班上最安静的那一个,含蓄又内敛。   周嘉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在班级前三,成绩好固然是个闪光点,但这在省重点高中的尖子生班里反而就显得不那么突出了,这就导致他在班里几乎是个透明人的存在,坏事想不到他,好事自然也想不到他。   语文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周嘉善露出温和的笑容,“小周,是有题要问老师吗?”   其实周嘉善没有什么题要问的,但语文老师既然问了,他也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于是他挑了篇文言文里的题问老师。   语文老师不傻,看出来周嘉善的心不在焉,也注意到了他不住地往女学生手里的卷子上瞟的小动作。   她没往深了想,只浅层的认为周嘉善也想复印作文,但因为腼腆不好意思直说。   于是她说:“小周,要不一会儿你帮老师个忙,你拿着卷子去办公室复印五十份,回来发给同学们。”   少年清澈的眼里顿时光彩熠熠,他垂下头,应了声:“好。”   打印机只有教师办公室有,而教师办公室在教学楼顶层,平时除了老师和课代表,很少有学生愿意爬楼梯往楼上去。   现在是自习时间,走廊里空荡荡的很安静,周嘉善边往上走边看作文。   他已经听过一遍了,当时听的用心,现在也能记得作文的大框。   蓝秀风的字很漂亮,末尾的一撇总是飞扬向上,和他的名字一样,随性洒脱,像风一样。   周嘉善打印好了厚厚的五十份,回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西边的楼梯。   西边的楼梯平时很少有人走,因为从那走到教室会比较远,还会经过主任办公室,因此大家平时都爱走东边的楼梯。   周嘉善从西边楼梯下来,忽然闻到一股烟味儿,他眉头蹙起,以为是哪个老师在这抽烟。   此刻天已昏黑,楼梯间的灯没到时间还没有开,周嘉善又往下走了几步,当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时,他不禁身形一顿。   那人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但却一点不见慌张,反而淡定地回头,看见是和自己一样穿着校服的学生,对方又慢悠悠地将烟头叼进嘴里。   “哥们儿,别告状啊。”   周嘉善咽了口唾沫,他哪里会告状,他手上还拿着这人的高分作文。   他身形僵硬地下楼梯,到了和那人同一层,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光线很暗,但他能看见对方脸上的笑意,即使看不太清,他仍旧知道那人笑起来有多好看。   “你手里抱的是什么啊?最新的作业大礼包?”那人搭话道。   周嘉善莫名心虚,将手里的卷子抱的更紧了些,“嗯。”   那人将烟在地上捻灭,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往周嘉善的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嘘,秘密哈。”对方狡黠一笑,朝和周嘉善相反的方向离去。   周嘉善心跳如擂鼓,一直等到回到座位上坐好,他才敢取出蓝秀风放在他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根棒棒糖,橘子味儿的。 第3章 从此拥有鲜活的生命   晚上放学后,周嘉善去了校门口的便利店。   他在那一排摆满各色糖果的货架上寻找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蓝秀风给他的同款棒棒糖。   一根棒棒糖五毛钱,他买了两根。   蓝秀风给他的那根还揣在贴近心房的口袋里,已经让他捂得温热。   回去的路上,他拆开棒棒糖的包装,先是小心地舔了一口,然后将糖球含进嘴里。   廉价的糖精味儿在嘴巴里化开,周嘉善上一次吃糖还是小学,他对甜食没有多大好感,因而平时吃的也少。   他边吃糖边往家走,虽然天色已晚,但这一条街的店都还亮着灯,都在等学生们放学赚最后一笔钱。   周嘉善远远看见煎饼摊前围了一帮男生,看校服就知道是他们学校的。   路过时他瞥了一眼,原本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蓝秀风站在人群中间,正和人谈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男生发出爆笑声。   周嘉善往前走了几步,拐进街边的小胡同,但他没再往前走,而是背靠墙壁向不远处的煎饼摊看。   蓝秀风他们并没有呆很久,等煎饼做好了,他们就拿着新出锅的煎饼一起离开了。   等那一群人走远,周嘉善才从胡同里出来。   他走到煎饼摊前,摊煎饼的是个上了岁数的大爷,大爷问他要吃什么口味的煎饼。   周嘉善迟疑了下,说:“刚才那些人点的什么口味的?”   大爷笑道:“他们每个人点的都不一样,有酸甜口的,有加辣条的,还有放鸡肉的,你看你要吃哪个?”   周嘉善:“那里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男生点的什么?”   大爷莫名其妙的看了周嘉善一眼,但还是告诉了他:“他要的加辣条的。”   周嘉善抿抿嘴唇,说:“我也要加辣条的。”   大爷在这条街摊了十来年的煎饼,周嘉善在这片区上了十来年的学,今天是他第一次光顾煎饼摊。   大爷摊煎饼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摊好了,周嘉善接过煎饼咬了一口,辣条味很重,他不禁蹙起眉头。   蓝秀风很爱吃垃圾食品。他喜欢吃辣条,喜欢吃糖精味儿很重的棒棒糖,喜欢买校门口五块钱一把的烤串。   周嘉善不喜欢路边摊,不喜欢辣条,不喜欢棒棒糖。   但他喜欢蓝秀风。   四月的晚风还是带些凉意,周嘉善吹着凉风吃完了辣条煎饼,又吃完了那根橘子味儿的棒棒糖。   复印的五十份作文已经发给了班上同学,而那张原版卷子还放在周嘉善手里。   周嘉善在一班,蓝秀风在隔壁二班。   课间的时候,周嘉善拿着卷子去了二班门口,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还有三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他还在那里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后来是一个出来接水的女生注意到了他,主动上前询问:“你是找人吗?”   “嗯。”周嘉善局促地背过手,“我找蓝秀风。”   女生回头朝教室里喊了一声,“蓝秀风,门口有人找!”   这一声把一教室的同学都惊动了,所有人都纷纷往班级后门看,各个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然而在看到后门站着的是个男生后,又都纷纷转了回去。   有个男生抱怨了一句:“怎么是个男的啊,我还以为又是来和蓝秀风告白的女生呢。”   “谢谢。”周嘉善对女生道了谢,要不是她,他可能站到上课也不会叫蓝秀风。   女生朝周嘉善笑了一下,大方地说道:“没事。”   蓝秀风从教室里出来,他像是刚睡醒,脸上有压痕,还带着潮红。   他揉揉眼睛,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就让他揉成了三眼皮。   周嘉善直直地盯着蓝秀风看,都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直到蓝秀风问他:“什么事儿?”   周嘉善这才想起来正事,他拿出卷子递给蓝秀风,“老师让我把卷子还你。”   蓝秀风低头看了眼,伸手接过周嘉善递过来的卷子,“谢了。”   冰凉的指尖碰到了周嘉善的手背,周嘉善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蓝秀风都已经回去了,而周嘉善还傻站在原地。   直到上课铃声把他从走神中唤醒,他才想起回教室。   虽然高三学习紧迫,但学校很重视学生的身体素质,每周会给高三生抽出一节课的时间上体活。   学校本意是好的,但高考这座大山压在学生面前,让很多人都不敢懈怠。   有不少学生会选择在体活课的时间拿一本书出来看,或者干脆不出去上体活,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周嘉善就是浩浩荡荡的体活课学习大军中的一员。   今天他拿了本英语单词书出来背。   操场边上那棵大三角梅树是他的小基地,他坐在三角梅树下,背对着操场,十分隐蔽清净。   他原本安静的背单词,忽然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周嘉善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只因那声音耳熟,让他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去听。   “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刚入学我就喜欢你,每天都想见到你......学长,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表白。”   手里的英语书被捏变了形,周嘉善有一分钟都没有呼吸,屏息凝神听身后的动静。   “不好意思啊,你叫什么来着,刚才没记住。”   表白的男生满眼失落,但还是回答道:“学长,我叫高健,以前咱们在校广播站见过,你还夸我读稿子读的好,你都不记得了吗?”   清朗的声音响起:“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男生又生起了希望,拼命点头。   “学弟,早恋不好。”   周嘉善长出一口气,他用手将被揉烂的英语书一点点捋平。   “现在我们还是应该以学习为重,你觉得呢?”   “学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马上要高考了不能分心,我可以等到高考之后,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啊?”   周嘉善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可是我高考之后你还是高中生啊。”   “那学长你能不能等我毕业......”   周嘉善小心地从树后探出头。   少年身形高挑,唇红齿白,眼尾带点粉,媚骨天成,但又不显娘气,举手投足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比起艳丽的三角梅竟毫不逊色。   分明是两个人站在那,可他的眼睛却只能看见那一个人,再看不见其他。   悦耳的声音卷在春风中送到了周嘉善的耳中,“高同学,你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那番场景和一年前的某天重合。   那次月考是周嘉善第一次考出年级前二十名,对于周嘉善而言,学习是他唯一能做好的事情,而学习成绩下滑让周嘉善觉得头顶的这片天都要塌了。   好学生周嘉善第一次逃课,跑到操场边上的三角梅树下自闭。   从小到大他没什么朋友,唯一的发小还在外地,烦恼也没有人开导,就导致他钻了牛角尖。   蓝秀风就是在这时从天而降的。   “喂,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蓝秀风问。   周嘉善觉得莫名其妙,他压根不认识这人。   彼时的周嘉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面前和他搭话的少年是学校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   他只觉得这人讨厌,他正心烦呢,不想和人说话。   谁知他不接话,少年也不生气,反而走近了些,用轻佻地语气问道:“有心事?想和人聊聊吗?我愿意洗耳恭听。”   少年是那种很明艳大方的长相,这种长相很有攻击性,但少年笑的很和善,不知怎么,周嘉善被引导着说出了烦心事。   他讲下滑的考试成绩,讲父母对他的期望,讲自己的学习压力有多大。   他不善言谈,常常一句话要想一会儿才能表达出来。   蓝秀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   周嘉善以为蓝秀风会像很多人那样,告诉他不过是一场考试,下次努力就好。   但蓝秀风并没有安慰他,而是随手接了一朵从树上落下来的三角梅花,问周嘉善:“花好不好看?”   周嘉善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蓝秀风指着碧蓝的天问:“天气是不是很好?”   周嘉善还是点头。   这时起风了,夏日的风很清爽,蓝秀风迎风张开手臂,乌黑的发被风吹的飞扬,他偏头问:“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吧?”   不知为何,少年身上总有种让人为之动容的魔力,周嘉善也学着蓝秀风的样子张开手臂感受迎面吹来的风。的确很舒服,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夏天的风吹在身上也可以是那样的舒适。   感受到少年投来的视线,周嘉善迟疑地点了下头。   蓝秀风笑着说:“看花看天感受风,这些片段瞬间难道不属于我们人生中的一部分吗?”   周嘉善愣住,心中不解。   蓝秀风接着说:“人生就是由这样无数个瞬间组成的,并不是只有学习,不要为了这一次考试成绩耽误太久,你看你为了这一件事错过了多少美好的瞬间,向前走才是最重要的。”   “学霸,偶尔出来吹吹风吧,心情会变好哦。”   夏风吹起蓝秀风的碎发,花树下少年笑的灿烂。   那一天,17岁的周嘉善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 第4章 雨把我的灵魂变得湿漉漉   五月末,学校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这次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模式进行,考试卷子也比平时练的难度降低了一些,一方面让学生提前适应下高考,一方面缓解学生的考前焦虑。   考场是按照年级排名分的,周嘉善在一考场,座位号是5号,他到的早,进考场的时候教室里还不到一半的学生。   他的位置靠窗,复习资料都放在了外面,没有东西可看,他便望天。   现在天气正是好时候,几只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有人拉开了他前面的椅子,周嘉善看了眼来人立马正襟危坐。   马上就要高考,学校现在对着装管控的很松,高三的学生基本上想穿什么就可以穿什么,只要不太过分都行。   蓝秀风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蓝色体恤,他皮肤白,被蓝色衬的更白。   他的头发长长了些,或许是有点挡视线,时不时用手把头发往后捋。   教室很安静,周嘉善的耳朵发出阵阵嗡鸣声,心跳快如擂鼓,视线停留在蓝秀风身上再无法移开。   那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看蓝秀风,虽然只是看背影。   窗外吹来一阵风,将周嘉善桌上的准考证吹到了蓝秀风的脚边。   蓝秀风弯腰捡起,回头问:“是你的么?”   周嘉善怔怔地看着蓝秀风,大脑一片空白都忘了回复。   蓝秀风皱了下眉,他看了眼准考证上的照片,和面前这人核对了下,确认准考证就是他的。   他把准考证放回了周嘉善桌上,怕再被风吹跑,还拿橡皮压了下。   周嘉善的脸渐渐变红,他趴在桌上将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两只泛红耳朵。   高考前一天,学校给高三生放了假。   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收拾桌洞和柜子里的书本,周嘉善的东西都提前收拾完毕,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到隔壁班门口站了一会儿。   周嘉善心中惆怅,即将毕业,之后天南海北,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蓝秀风正在收拾书包,身边围着几个男生,有说有笑。   “嘿!”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周嘉善回头,认出是上次帮他叫人的那个女生。   “这次又来找蓝秀风?”女生问道。   周嘉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下意识否认,“不是。”   “那你找谁?”   “我……”周嘉善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二班没有他认识的人。   女生并没有追问,而是和周嘉善并肩站在一起。   “我叫杨妙玲。”女生忽然开口。   出于礼貌,周嘉善也告诉了女生他的名字。   “前两天老师做了个高考加油的横幅,让我们每个人都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意向大学。”杨妙玲像是很随意的和周嘉善提起这件事,她说:“很多人都想考江城大学,蓝秀风也是。”   周嘉善诧异地看向杨妙玲,但杨妙玲并没有看他,神色依旧如常。   下午回到家,周嘉善将错题本复习了一遍,第二天就要考试了,他也有些静不下心看书,最后索性放空脑袋,好好休息为明天即将到来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做准备。   周嘉善打开手机,点进了蓝秀风的qq空间。   qq是去年冬天加的,加蓝秀风好友的那个晚上周嘉善几乎都没睡着觉,他心中忐忑,翻来覆去地想通过好友后如果蓝秀风问他为什么要加他,他该怎么回答。   然而失眠一整晚,第二天早上蓝秀风通过了他的好友,却什么都没有问。   两人的聊天界面始终停留在“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   蓝秀风的空间常年只有那么几条,还是很多年前转发的别人的动态。   但今天他却突然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寥寥几字:各位高考加油。   点赞评论的人很多,周嘉善用食指戳了下点赞按键,然后退出了空间。   他盯着蓝秀风的头像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点进对话框,发过去一条:高考加油。   过了一会儿,蓝秀风回复道:高考加油。   喜悦从心底升起,周嘉善几乎要将手机盯穿,恨不得穿到屏幕对面去。   周嘉善发了个笑脸过去,对面就再没有回复。   不过这对周嘉善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原本不指望会得到回应的,这算意外之喜,他很容易满足。   高考的那两天对于很多人来说像是做了一场梦,明明前几天还坐在教室里一遍遍的做模拟卷子,转眼高考结束,十二年寒窗苦读,人生就要迈向下一阶段了。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所有人都要回学校领毕业证。   周嘉善换了一身新衣服,出门前把头发理了又理,努力对镜子练习表情。   衣服口袋里还放着告白打的草稿,去学校的路上他都还在心里默背。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等到了学校时,天就阴了下来。   教室里乱哄哄的,好多人高考一结束就跑去染头,一进门就看见红的黄的,五颜六色的脑袋晃来晃去,好不夸张。   有几个人围在一块对答案,就在离周嘉善不远的位置,不用怎么费心就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高考刚结束周嘉善就对了一遍答案,他这次考试稳定发挥,不出意外的话,上江城大学应该是稳了。   余光注意到蓝秀风的身影匆匆从后门经过,周嘉善几乎是下意识从位置上弹起,追着蓝秀风跑了出去。   走廊里有很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周嘉善一边避开聚集的人群一边加快脚步想要追上蓝秀风。   周嘉善追着蓝秀风跑出了教学楼,他鼓足勇气朝蓝秀风的背影喊了一声:“请等一下!”   走在前面的蓝秀风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天空发出轰隆的响雷声,不久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跑到长廊里避雨,蓝秀风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股脑捋到后面,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弯叶似的眉毛上挑,清丽俊秀。   蓝秀风从来口袋里翻出来两根橘子味的棒棒糖,一根递给了周嘉善,一根拆开包装送进了嘴里。   他掀起眼皮看向周嘉善,问:“什么事?”   周嘉善的眼镜蒙着层雨雾模糊了视线,但看不清反倒让他有勇气告白。   腹稿默背了千遍万遍,就像背英语作文一样,周嘉善机械地背着打好的草稿。   虽然是在背,但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到了结尾,周嘉善喉结滚动,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周嘉善的耳朵陷入短暂的嗡鸣,他听不见雨声风声呼吸声,只能听见自己快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的心跳声。   蓝秀风嘴里叼着棒棒糖,漂亮的眉眼分明是笑着的,却说出了比腊月枝头的雪还让人心凉的话,“方同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实在抱歉,我没办法接受呢。”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下起了雾。   蓝秀风望着外面的大雨蹙起眉头,嘴里嘀咕了句:“下这么大。”   他将糖球咬碎,糖棍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外套脱下遮在头上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中。   蓝秀风都已经跑远了,周嘉善才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说:“可是我姓周。”   夏风 第5章 天上的月亮掉进了水里   凌晨三点,周嘉善被雷声惊醒。   睡前他没有关窗户,桌上的书被风吹的发出哗哗的响声。   周嘉善下床把窗户关上,他点亮台灯,整理被风吹乱的书本时,一张照片从书里滑了出来。   照片是抓拍的,照片上的少年周身笼罩着阳光,姣好的侧颜犹如精雕细琢的雕塑,他正望着书本发呆,眉心皱着,不知在思索什么。摄影师很会拍照,光线比例恰到好处,颇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周嘉善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照片。   这张照片是毕业那天杨妙玲送给他的,被他珍藏至今,可他却与照片上的人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当初告白失败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出于家庭教养,再加上周嘉善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被拒绝后他就没有再找过蓝秀风。   周嘉善当年高考超常发挥,超出江城大学录取线二十分,成功考入医学系。   他辗转打听到蓝秀风的情况,听说蓝風秀风高考发挥失常,但还是压线考进了江城大学。   蓝秀风入学后依旧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光是入学当天学校的表白墙就贴爆了他的照片。   后来学校里的迷妹迷弟甚至为蓝秀风建了一个粉丝群,周嘉善偷偷混进了粉丝群聊,都不必特意打听蓝秀风的消息,每天光是看群聊里发的小道消息就够了。   一晃三年过去,粉丝群里好多人都毕业了,连蓝秀风都即将迎来大四毕业季,而周嘉善就这样默默关注了蓝秀风三年。   周嘉善坐了一会儿困意上来,他打开手机看时间,就看见许靖三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许靖:周,明天早课帮我签个到呗。   周嘉善冷漠回复:不行。   退出和许靖的聊天框,周嘉善看见粉丝群的小红点,今晚群聊似乎格外热闹,消息已经刷到了99+,但是周嘉善着急见周公也就没在意,而是关上手机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周嘉善作息规律,晚上睡得早,早上不用闹钟,生物钟也会自动叫醒他。   睁开眼,起床,叠被,洗漱,换衣服,每一个清晨周嘉善都重复着同样的步骤。   高考结束的夏天周嘉善做了近视眼手术,摘掉了厚重的眼镜,大抵是多年的习惯使然,即使已经摘掉眼镜三年了,有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想去推鼻梁上不存在的镜框。   就像现在,低头收拾书包时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不存在的眼镜,手伸到一半意识到现在他没戴眼镜后,食指弯曲,转而搭在下巴上轻轻点了点。   书包收拾好,周嘉善拎起书包往外走。   路过落地镜时,他稍稍停留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眉眼深邃俊朗,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   他上身穿了件黑色衬衫,下身一条浅色牛仔裤,乌黑的头发打理的干净利落,哪怕早已从少年蜕变成男人,可身上的学生气依旧不减。   衬衫有一块皱了,周嘉善蹙眉一点点将皱了的地方捋平,可衬衫还是有些皱。他没时间再弄,不然就该迟到了,于是想着等下午送去学校干洗店熨一下。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早早就出来遛弯健身,还有几个大爷列队打太极,周嘉善路过的时候还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周嘉善大二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住,倒不是因为和室友相处不好,而是他喜静,也习惯一个人。   房子是他爸妈买给他的,六十多平的两居室,小区虽然老,但房子的性价比很高,地处大学城,交通便利,最近还听说旁边要盖一所小学,风声一出,小区的房价又是跟着猛涨。   从周嘉善家走到江城大学一共也不过十分钟,周嘉善买了豆浆油条当早饭,他到教室时,大阶梯教室里已经坐了许多人。   周嘉善径直朝靠墙的位置走去,那位置远离人群,几乎成了周嘉善的专属宝座。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周嘉善喝了口豆浆打开手机。   许靖昨天半夜又发来了好几条消息,句句都是在控诉他不近人情不顾友谊是个冷血可恶的家伙,还扬言要和他绝交。   周嘉善惜字如金,就连网上聊天也一样,引用了许靖要绝交的那条消息,回复一个字:好。   就在他回复的下一秒,许靖满头大汗跑进教室,奔着他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你不是说来不了么?”周嘉善说。   “累死我了,这节课老徐要点名,我不来那不是找死么。”许靖气喘吁吁地说道,末了还不忘控诉道:“你真冷血!咱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就不值得你帮我答个道么!”   许靖是周嘉善发小,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初中时许靖跟随父母去了外地念书,直到许靖考上江城大学才回来,虽说分别多年但感情仍旧很深。   “本来是打算帮你签到的,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周嘉善摊手表示无奈。   许靖瞪圆眼睛,后槽牙咬的直作响,“周嘉善,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和你绝交?”   周嘉善不以为意,“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不下一百次了。”   “那你就没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到底为什么总说这句话?”   周嘉善勾勾唇角,脸颊就凹进去两个浅浅的酒窝,笑的温柔纯粹。   旁人都会说周嘉善是个高冷不爱说话拒人千里的人,但只有像许靖这样了解周嘉善的人才知道,周嘉善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   老师踩着上课铃姗姗来迟,照例上课之前先点名。   点名的时候周嘉善打开手机看昨晚粉丝群的消息,就在他打开群聊的前一秒还有人在发消息,以前的粉丝群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周嘉善不解,翻到聊天记录最上面。   -天呐,你们看到论坛上的照片了吗?   -看见了,实在很难评……-什么照片?……   在看到照片时,周嘉善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他指尖颤抖着点开照片。   照片中的场所应该是某个酒吧,光线幽暗,透着股旖旎的氛围,而照片里的人衣着暴露,坐在一堆男人中间被人掐着脸灌酒。   如此伤人自尊的,难堪的场景,若不是因为照片中的人,周嘉善不会在这张照片上多停留一秒钟的视线。   照片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蓝秀风。   【作者有话说】   为避免误会,特此说明:两位主角身心只有彼此哦~ 第6章 失魂落魄的煎蛋   蓝秀风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简陋的小旅馆里有一股霉烂的臭味,分不清到底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还是身下泛黄的床单上就自带一股难闻的气味,不过蓝秀风也没什么资格嫌弃,因为他自己身上就有股酒臭味。   屋子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外面天气似乎很不好,阴沉沉的连点光都没有。   蓝秀风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恨不得成为长在这张破床上的一个小小的霉菌,与床“生死与共”。   在这样安静的时刻,睡虫又悄悄钻进脑袋,在蓝秀风即将又要睡着时,手机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蓝秀风眼睛闭着,看都没看就接起电话:“喂?”   赵以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现在跟我道歉还来得及,只要你让我满意了,我就考虑下把论坛上的照片删了,顺便再帮你辟个谣。”   蓝秀风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跟你道歉?做你的美梦!”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才过去不过几秒钟,还没等蓝秀风收拾好情绪,房门就被人敲响。   是旅店老板,他敲了几下门,提醒蓝秀风到时间该交房了。   “妈的!”蓝秀风骂了一声,愤愤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是昨晚临时决定来旅店过夜的。   昨天被赵以执那帮人渣灌了太多酒,从酒吧里出来两条腿就软的根本走不动路,只能就近找家便宜旅馆过夜。   没有干净衣服可换,蓝秀风匆匆冲了个澡,稍微去掉了些身上难闻的酒味才退房离开。   在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时,蓝秀风才打开手机看学校论坛上的帖子。   赵以执匿名发的那条帖子下面回帖已经盖了很高一层楼,评论区恶言恶语比比皆是,说什么的都有,大致意思无非就是蓝秀风外表光鲜亮丽实际背地里就是个登不得台面卖屁股的死同性恋。   看着那些回帖,很难让人想象到一天之前,关于蓝秀风的风评还全部都是正向的,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世态炎凉,墙倒众人推。   蓝秀风翻看评论时,赵以执发来消息:昨天你提前走了,算旷工,扣一天工资,你还欠我7万,我劝你好自为之。   蓝秀风快把后槽牙咬碎:“老子用的着你提醒。”   很快赵以执又发来一条消息:还有昨天你动手打人,员工殴打老板,再扣三百。   “神经病,我当时就该再多揍你几拳。”蓝秀风骂了一句,直接将赵以执拉入黑名单。   公交车在江城大学站缓缓停靠,蓝秀风下了车,往寝室楼去的一路上他受到了无数注目礼,有探询,有蔑视,有厌恶,还有幸灾乐祸,人类的复杂在一道道视线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蓝秀风昂着下巴,目不斜视,就像没看见那些怀揣恶意的目光。   寝室的门没关严,蓝秀风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王正杨的声音。   “我真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你说他天天在那种不正经的场所里鬼混,会不会有什么病啊?”   “谁知道了,一想到我的床和他挨着我就浑身不舒服。”刘立新说道。   “你说能不能和导员说说,让他搬出去啊,我是真害怕他有什么毛病传染给我们。”……   蓝秀风站在门口听着几天前还和他称兄道弟的室友们暗地里偷偷商量将他赶出寝室,某一刻他是觉得有点悲哀的,但很快他就接受了现实,嘴角勉强扯出个冷笑。   人性不过如此,他从小到大见识的多了,因而也从来没有浪费过太多的感情在身边任何人身上。   不付出,不对旁人有任何期待,就不会受到伤害。   在寝室讨论声达到最激烈的时刻,蓝秀风一脚踹开了寝室的门,门内的两人瞬间噤声,尴尬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六月,江城已经正式进入夏天,外面有要下雨的趋势,空气闷热潮湿,不免让人更加烦躁。   才刚在旅店洗完澡,这一路折腾回来又出了一身汗,衣服黏黏糊糊贴在皮肤上,难受地像是后背上爬满了毛毛虫。   蓝秀风从柜子里拿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离开了寝室。   江城大学的宿舍楼分新旧两种,新宿舍楼是两年前盖的,寝室设施完备,有独立卫浴,但蓝秀风很不幸,被分到了旧宿舍楼,寝室破旧不说,还没有独立卫浴,平时洗个澡要走出宿舍楼好远,春秋还好说,冬夏是真的苦不堪言。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上课或是在图书馆自习,澡堂里没什么人。   蓝秀风本来已经拎着澡筐上了二楼澡堂,但一摸兜才发现自己没带校园卡,不能插卡洗澡。   他暗骂了一句,只得又把换下的衣服重新穿上,下楼找前台大爷买洗澡卡。   “大爷,来张洗澡卡。”蓝秀风扫码付了十块钱。   大爷戴着老花镜正在刷视频,听到后从抽屉里拿了张卡出来,递给蓝秀风时,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下拉了拉,眼睛向上翻,颇有一种审视的意味。   最后像是看清了蓝秀风的长相,大爷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哼声。   蓝秀风面无表情,直接抽走了大爷手里的卡。   平时洗澡他都才只花五块钱,今天奢侈的买了十块的洗澡卡,且这张卡只能用一次,他决定洗的久点,把本儿都洗回来。   热水淋在身上,蓝秀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情绪仿佛在氤氲的水汽中得以释放,疲惫随之得到了缓解。   啪嗒。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蓝秀风睁开眼睛,抬手抹了一把脸。   澡堂隔间没有门,毫无隐私可言,不过都是男的,也不在乎那么多,身体构造都一样,谁瞅谁啊。   但也难防没有心思龌龊的,以前蓝秀风就碰到过偷窥的。当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某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把那个偷窥者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   隔间过道上站着一个高个男生,澡堂里满是水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刚听见的声响就是那个男生的澡筐掉在地上的声音,男生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澡筐,然后……把澡筐挡在了腰下。   蓝秀风蹙起眉头,警惕的像捕猎的豹子,不过那个男生很快就拎着澡筐离开了,听动静应当没走远,不久后就传来另一道水声。   蓝秀风神经松懈下来,继续享受十块钱一次的奢侈。   他洗了很久,就差把骨头缝也跟着搓了一遍。   腹部有一处淤青,刚才还没觉得疼,现在隐隐可以感受出痛来。   当时以赵以执为首的那一圈人里有个黄毛想对蓝秀风动手动脚,蓝秀风反抗,他就抬脚踹蓝秀风,那一脚踹的结实,彻底把蓝秀风惹毛了。   蓝秀风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扑上去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以一对多,还不落下风,他当时打红了眼,对黄毛下了狠手,估计今天脸就该肿成猪头。   看着那一块淤青蓝秀风不禁后悔昨天为什么没多揍那帮畜生几拳。   “妈的。”蓝秀风啐了一口,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几张让人恶心的脸。   他在澡堂冲了半个小时的澡,直到皮肤都泡红了才出去。   穿衣服的时候他还在想刚才澡筐掉了的那个男生走没走,不会现在还在冲澡吧,那得花多少钱?   蓝秀风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功夫管别人花多少钱。   周嘉善从澡堂出来时,头顶上还冒着热气。   许靖在澡堂门口的长椅上等的心焦,看见周嘉善出来赶忙迎上去,“你可终于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得以为你是不是晕过去了!”   “不就衣服上洒点螺蛳粉吗,你看你矫情的还跑来洗澡。”许靖抱怨道。   周嘉善一点反应都没有,瞳孔涣散,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或者可以说,他已经失魂落魄一整天了,只为了那一个人,一颗心像平底锅里的煎蛋,被人翻来覆去,煎熬折磨。 第7章 温柔的夜,奇怪的你   等蓝秀风洗完澡再回到寝室时,刘立新和王正杨都不在寝室。   蓝秀风没心情去思考他们俩到底是去哪里了,是不是跑去找导员换寝室,洗过澡后他现在只觉得更加疲惫,困意上头,他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他梦到小时候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座上吃西红柿,西红柿又大又红,咬下一口,酸甜的汁水就在口腔里炸开。   烈日下,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的影子,可是后来,突然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影子就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除了他和母亲的影子,第三个影子总是在变,一会儿是高的,一会儿是矮的,一会儿是胖的,一会儿又是瘦的。   蓝秀风记不住那些人的样子,只记得每一次三个影子变回两个影子时,母亲都会哭的伤心欲绝。   哭什么呢?蓝秀风想,没有谁可以倚靠另一个人一辈子,他们总会离开的,可惜母亲永远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梦境变化,蓝秀风梦见了文玉。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蓝秀风的模样都有了些微变化,但文玉却从来没有变过,永远都是十九岁时的模样。   梦里的蓝秀风意识不到他的这位老朋友已经去世多年,他和文玉站在街边的小摊前吃烤串,文玉忽然对他说:“我遇到了喜欢的人。”   彼时的蓝秀风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一个人不幸的开端,他咬下了签子上最后一块肉,说:“是吗,那祝你幸福。”   文玉笑的很开心,“我会的。”   画面一转,是文玉的葬礼。   大抵是本能抗拒,蓝秀风从梦中惊醒。   屋子里闷热的厉害,他出了一身的汗,睡前的澡算是白洗了。   房间昏暗,刘立新和王正杨还没有回来,蓝秀风拿起一旁的手机,微信里多了好几条消息,是一个之前和他表白过的学弟发过来的,-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种人,为了钱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以前是我看错你了!   蓝秀风喉咙里发出冷笑,所谓喜欢,不过就是喜欢一个幻想中完美的另一半,只要不符合预期,就会失望破防,更何况他们喜欢的不过是徒有虚空的皮囊,因而落差会更大。   手机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AAA福顺便利店董春:几点来?   蓝秀风回:二十分钟后。   蓝秀风一个翻身从上铺跃下,迅速换了身衣服就背包出了门。   他在距离学校一站地开外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找了份兼职,周五到周日下午六点过去,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换班。   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了点,但收入却很可观。   蓝秀风到便利店时,董春已经换下了工作服,因为等的不耐烦,本来就满是横肉的脸更是挤到了一起,在看见他后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来这么晚。”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他才晚来两分钟而已。   “上次我等你半小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蓝秀风反问。   董春就不说话了,拎着包嘟嘟囔囔离开了。   便利店不算很忙,尤其是到了后半夜,除了加班的上班族,几乎很少有人来。   蓝秀风枯坐在椅子上,点开手机打游戏。   他没有游戏瘾,打游戏纯粹是因为他接了单,拿人钱帮人养号打段位。   这一局正打到关键时刻,有人从外面进来,随之带来了湿漉漉的水汽。   蓝秀风没抬头,动了动鼻尖,闻到了泥土和雨水的味道。   那人在货架前选了很久,正好让蓝秀风得以将这把游戏打完。   手机里传来游戏胜利的声音,蓝秀风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用手揉了揉闭着的眼皮。   这时那人拿着一桶泡面过来结账,蓝秀风抬起头,看见来人时,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大脑飞速运转,回忆起面前这个穿着黑色半袖的帅哥是谁,好像是医学院的什么院草来着。   “还要什么别的吗?”蓝秀风问。   “不。”   惜字如金,连正眼都不瞧人一眼,蓝秀风愣了下,很快接受了这人的态度。   也是,他现在这个名声,甭管认识不认识,任谁都不待见。   蓝秀风麻利地结算完账,在他准备用袋子把东西装起来时,那人拦住他,说:“我在这吃。”   “行,那边水壶里有热水,自己泡吧。”蓝秀风把塑料袋团起来放到一边,又坐回原位接着打游戏。   周嘉善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一紧张他就想推眼镜,食指在鼻梁上戳了好几次全戳了个空,好在蓝秀风没朝他这边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蓝秀风。   这家便利店在他家楼下开了好多年了,在他大二没搬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平时他也经常会来买东西,只不过最近他忙于学习,晚上回家不愿意再出门,就会在某团上点跑腿帮他买东西。   今天他心烦,睡不着,学习也学不进去,这才出门想买点饮料喝,顺便再透透风。   却没想到,那个让他失眠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周嘉善在靠窗户的桌前坐下,泡面泡上,用叉子卡住盖子。   等面熟的功夫,周嘉善忍不住看向收银台。   坐在收银台后的人还在专注地打游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周嘉善变得更明目张胆了些。   蓝秀风的头发比高中时留长了一些,鬓边的发拢到后面扎了个小啾,有点像古早韩流偶像的造型,弯叶眉蹙到一块,因为专注,嘴唇都咬的泛红。   为什么蓝秀风会出现在这?这是周嘉善在便利店看见蓝秀风第一眼时心中所想。   对于蓝秀风,他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疑问。   他不相信蓝秀风会是论坛里众人讨论的那样不堪的人,可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也会为那张照片而愤怒吃醋。   可当那股夹着酸意的愤怒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难过与心疼。   天上的月亮哪怕掉进了水里,也是周嘉善心中无可取代的月亮。   蓝秀风连着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终于打上了最高段位,他长呼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余光注意到黑体恤帅哥还坐在窗边,他不禁皱眉,这人难道不用回家的么?   周嘉善也注意到了蓝秀风的目光,他坐直身体,抬起手碰了碰鼻梁,然后假装镇定地起身,将空泡面桶扔进垃圾桶。   他走到货架上又拿了桶泡面,再次回到收银台结账。   蓝秀风不免多看了这人几眼,饭量再大也不至于吃连两桶泡面吧?   周嘉善被蓝秀风盯的不自在,食指频繁戳鼻梁。   结完账,周嘉善把面泡上,又坐回了靠窗的位置。   到了后半夜,蓝秀风的眼皮就有些打架了,他用手撑着下巴打瞌睡,渐渐地就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他看见黑半袖帅哥还没走,依旧坐在窗边看手机。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黑半袖帅哥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又站起身。   蓝秀风心想,不会是又要买一桶泡面吧?   然而这次黑半袖帅哥没有拐到货架那边,而是径直朝他走过来。   “来杯咖啡。”   蓝秀风挑了下眉,“可以,七块一杯。”   便利店有自助咖啡机,蓝秀风拿了纸杯接了一杯咖啡给对方。   黑半袖帅哥付完钱就拿着咖啡坐回了原位。   夏天天亮的早,五点多天就大亮,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店内,蓝秀风关掉了店里的灯。   他慵懒地抻了个懒腰,准备一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刺激到了董春,今天早上交接班他来的特别早,甚至还提前了五分钟。   蓝秀风乐得早下班,他麻利收拾好东西,离开便利店时,他回头看了眼。   坐在窗边的人正好也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只是一刹那的四目相对,蓝秀风就移开了视线。   一个奇怪的人,这是蓝秀风对那人的评价。 第8章 倔强的骨头   蓝秀风没能如愿补上觉,早上导员忽然打来电话说要和他谈谈,让他来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很安静,蓝秀风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刚泡上的热茶。   导员叫王伟,三十出头,但头却已见秃,从前额一直到头顶的这一块区域头发稀疏,被阳光照的锃光瓦亮。   蓝秀风打破安静,问道:“王老师,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伟拿起茶杯咂巴了一口茶,似乎也很纠结该怎么和蓝秀风聊这些事。蓝秀风这孩子他从大一看到大四,聪明,优秀,说话办事都很得体,情商也高,很招人喜欢。   本来是不需要让人操心的孩子,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好的孩子私下里会做出那种事,虽然仅凭一张照片也不能证明什么,但照片上的人的确是蓝秀风,这也是无法辩解的。   王伟其人,平时不太爱管学生的事,有些事情只要不闹到他眼前,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轻松省心。   “小风啊,最近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些,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和老师说说。”照例是场面话。   “王老师,我没有什么难处。”蓝秀风说。   “那你……?”   “照片是角度问题,其实那些人都是我朋友,我们闹着玩的,不知道怎么就拍成那样放到网上去了。”   王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并不在意蓝秀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蓝秀风亲口告诉他没事,那就是没事,不用他“费心”。   蓝秀风眼看王伟眉头舒展,他在心里冷笑,从上大一他就看出来他这个导员是个怕事怕麻烦的。之前有人找过王伟帮忙解决问题,那人带着问题去,又把问题原封不动带回来,不仅没解决,还浪费时间。因而他选择什么也不和王伟说,跟他说了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白费口舌。   “那看来这事是个误会。”王伟笑了笑,又想到什么,笑意收敛了些,语气又变的犹犹豫豫,“但虽然是个误会,影响还是有点大,昨天你的两个室友来找过我,说是想让你换个寝室……”   蓝秀风鼻腔里发出轻笑声,他这意味不明的一笑把王伟弄的如坐针毡。   王伟又连忙解释道:“小风,这事你不要多想,其实你换个角度思考下,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你也会和他们一样这么做的。”   蓝秀风没接茬,而是问:“那我搬去哪?”   王伟支支吾吾,跟挤牙膏似的磨叽了半天才讲出来,“其他寝室也没多余空床位,就算是有,他们几个人住惯了,应该也不愿意加人进去。”   蓝秀风听出王伟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好笑似的问:“王老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搬出去住吧?”   王伟慌忙摆手,“不不不,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看看怎么调节一下比较好。”   蓝秀风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语气冷淡地说道:“王老师,住宿费我是交了的,我哪也不会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大学城附近的房子房租有多贵蓝秀风比谁都清楚,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租金,所以他绝对不会搬出寝室。   到寝室时,刘立新和王正杨正在唠嗑,原本还有说有笑,在看见蓝秀风进来后,两人飞快交流了下眼神。   王正杨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屋里有股怪味啊?刚才还没有呢。”   蓝秀风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写论文,对王正杨的话充耳不闻。   见蓝秀风没反应,王正杨大概也是觉得没意思,没再说什么难听话,而是和刘立新聊起游戏来。   蓝秀风在学习做事时会做到百分百投入,他很快进入学习状态,自动忽略身后讨论的声音。   等到他终于把论文写完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早上只吃了一个鸡蛋,现在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寝室里不合时宜地飘起泡面的香味儿,让本就饥饿的肚子叫嚣的更加厉害。   王正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此时寝室里只剩下刘立新和蓝秀风两个人。   刘立新的电脑开着,正在放某部当下很火的动漫,他用叉子搅和了下面条,米粒大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下,看向背对他的蓝秀风。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把寝室门关严。   蓝秀风听到动静,但没抬头,他正在研究究竟是买泡面好,还是去食堂买馒头吃咸菜。   察觉有人挨近,蓝秀风警觉起来,他掀起眼皮,问:“有事?”   刘立新咧嘴笑了下,“吃泡面不?”   蓝秀风眯起眼睛,奇怪于刘立新态度的转变,他不回答,只盯着刘立新看。   “其实吧,都是王正杨在说你坏话。他一开始就嫉妒你,见不得你好,我对你没啥意见,真的。”   蓝秀风心里冷哼,没什么意见?他昨天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刘立新说着说着忽然把手搭在了蓝秀风的肩膀上,“说实话,我挺不能接受同性恋的,但如果对方是你的话,也不是不行……”   蓝秀风垂眼看着搭在肩上的手,恶心的就快把早上吃的鸡蛋给吐出来。   他一把抓住刘立新的手腕,五指收紧,掌心用力,刘立新就发出惨叫声。   蓝秀风一脚蹬在刘立新肚子上,把人踹了个人仰马翻。   刘立新直接摔到了墙边,一身的肥肉撞的颤颤巍巍。   他破口大骂:“我日你大爷!蓝秀风你他妈给脸不要脸!”   刘立新越骂越激动,什么脏词儿都往外骂,污人耳朵。   蓝秀风不发一言,直接抄起椅子作势要砸下去。   刘立新吓得慌忙求饶,“我错了!别,别别!”   蓝秀风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前一秒还骂的来劲现在却怂的跟要尿裤子似的人,薄唇轻启,吐出一句:“孬种。”   他松开手,椅子落回地上,椅子腿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这时,王正杨从外面回来,推门进来就看见瘫坐在墙角的刘立新。   “咋回事?”王正杨问。   刘立新喘了几口气,像是找到了靠前,他恶人先告状:“蓝秀风他是个变态,他刚才勾引我!”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蓝秀风抄起椅子,毫无犹豫地砸向了刘立新。   蓝秀风从导员办公室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头发凌乱,嘴角被抓破了个口子,脸颊上还多了一块淤青,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   他在办公室听王伟训斥了他整整近两个小时,期间还有刘立新和王正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没有人相信他,自从那张照片爆出来以后,好像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都可以安到他身上。   蓝秀风用手抹了一把脸,只觉得疲惫,想倒在床上一觉不起,把所有破事都抛诸脑后。   但他不想回寝室,蓝秀风一想到刘立新那张油腻的脸凑过来时的情景就直犯恶心。   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是董春打来的,他接起电话,不出所料,董春愤怒地指责他迟到不说电话也打不通,极其之没有职业道德。   在董春喋喋不休地抱怨且愈演愈烈时,蓝秀风打断他的话,说:“明天你可以中午再来换班。”   董春的抱怨声小了些,“那行吧,你现在快点来,我还要回家休息呢!”   “知道了。”   晚上的街道很安静,偶有车子经过,车轮碾在地上带起飞尘。   在便利店工作的好处就是可以吃剩下的关东煮和要过期的包子。   蓝秀风将剩下的关东煮拿出来放进纸杯里,连带着将剩下的两个牛肉包一起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牛肉包是昨天的,他放进微波炉前还闻了闻,没有怪味,应该没坏,不过夏天的食物也说不准,但蓝秀风也顾不上那么多,能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等待食物加热的时间,蓝秀风就浏览租房APP上的信息。   寝室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去了,再舍不得钱,蓝秀风也要考虑搬出去住的事情。   他浏览了一圈,就没有合适的房子。不过其实说实话,租金的确不算贵,可对于蓝秀风来说,还是难以负担。   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有客人进来,蓝秀风回头看了眼,发现是昨晚的黑半袖帅哥。   今天那人换了件条纹衬衫,看上去更加清爽惹眼。   周嘉善照例拿了一桶泡面去结账,在看见蓝秀风的脸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他愣在原地,连手里的泡面都忘了递过去。   蓝秀风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你还买吗?”   周嘉善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唐突,他收回视线,将泡面放在台子上。   蓝秀风的手机亮着,还停留在租房信息的界面,周嘉善余光瞥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蓝秀风问:“在这吃?还是装袋子?”   “在这吃。”周嘉善说。   “好,自己泡吧。”蓝秀风把热水壶递给周嘉善后就又坐回去接着刷租房信息。   刷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价格合适的,蓝秀风颓废的将脸埋在桌子上,止不住地叹气。   周嘉善在看见蓝秀风趴在桌子上后,不禁担心地坐直身体,捏着叉子的手几乎把叉子捏变形。   哭了?周嘉善心脏钝痛,他听说了下午蓝秀风和室友打架的消息,也听说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   在周嘉善忍不住要起身时,蓝秀风终于抬起头,皱着眉头揉了揉淤青的脸。   周嘉善努力确认蓝秀风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拿起手机,在软件商城下载了蓝秀风刚才浏览的租房软件,注册账号,填写了出租信息。 第9章 爱情会把人变成笨蛋   蓝秀风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寝室不想回,又不舍得花钱住旅店,晚上在便利店打一会儿盹都睡得不踏实,才没多久眼底的黑眼圈就快赶上大熊猫。   而更难的是,便利店的兼职只从周五到周日,到了周一就会有别人来换班,他晚上就彻底没有地方可去了。   临近小考试周,排课很少,学校给学生了留了充足的时间去图书馆上自习,为考试周和考研做准备。   蓝秀风这一周的课表只有周一下午有一节电影鉴赏选修课,他当初报这堂课纯粹是为了补上他之前差的那点学分。   之前蓝秀风都是上半堂课来答个到,下半堂就溜走,但今天他在椅子上坐的安稳,反正也没地方去,还不如在教室里待着,凉快又安逸。   四周有不少目光朝他这边打来,蓝秀风也跟没看见一样低头看手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鬼样子,也知道刘立新肯定把那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大肆宣扬,这就更加坐实了流言。   前排的女生忽然回身在蓝秀风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创可贴,又点了点嘴角的位置示意道:“这里破了,贴上吧。”   蓝秀风抬起眼,觉得这姑娘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两人就这样互望了一会儿,女生无奈叹气,“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啊?”   蓝秀风隐隐感觉出什么,但他不动声色,等着听女生接着往下说。   女生叹气声更重,“我上个月还和你告白来着,你还把我名字记错了,想起来了吗?”   蓝秀风大脑飞速转动,在回忆里搜寻相关片段,然后女生描述的场景一年内能上演个百十来回,要是每一个都记住,恐怕他的大脑迟早死机。   见蓝秀风眉头紧锁,女生摆了摆手,说:“算了,想也知道你不会记得我。”   蓝秀风看着桌上的创可贴,觉得女生怪好心的,但他不记得人家,向来铁石心肠的他不禁有了一丢丢的歉意。   “抱歉。”蓝秀风说。   “没事。”女生笑了下,“我要是长成你这个样子,估计也记不住那些告白的人,毕竟太多了嘛。”   蓝秀风淡淡笑了下,没说话。   女生四下看了眼,小声说:“我觉得你不会是大家说的那样的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蓝秀风挑了下眉,女生看上去很真诚,像是真心要帮忙。   但蓝秀风有自己的骄傲,他不会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到任何人面前,也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在他心中,除了他自己,谁也靠不住。   “不用了,我没什么麻烦需要帮忙解决。”蓝秀风淡淡说道。   “可是,你要是没什么事为什么会去干…干那种工作呢?”女生很是不解。   蓝秀风露出标准的假笑,他把创可贴推还给女生,说:“我用不上,谢谢。”   这是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女生很识趣,没有再追问,不过创可贴她没接,而是说:“你的嘴角破的真的很严重,还是贴上吧。”   等女生转回身,蓝秀风的笑容逐渐凝滞,很快又恢复了冷漠脸。   他没再坚持把创可贴还给女生,而是撕开包装贴在伤口处。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给他帮助同他讲话,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女生是个好人,是蓝秀风自己自尊心作祟,像个炸刺的刺猬,对谁都提防。   文玉说他这样叫做缺少安全感,每次蓝秀风都会笑,能让他这么神经的不是缺什么狗屁安全感,而是他妈的缺钱。   蓝秀风的肚子忽然开始咕咕叫起来,早上从便利店出来之前他还吃了两个隔夜牛肉包,这才下午一点钟就又饿了。   一瞬间忽然很烦躁,蓝秀风觉得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似乎现在和温饱住行比起来都没那么重要了。   自尊心是什么?喂喂?可以当饭吃吗?   他看着眼前的手机,饿的恨不得把手机切成几块吃进肚里。   今晚去哪过夜还没有着落,手机上有几个之前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发消息关心他,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蓝秀风一条消息都没回,不过现在他有点犹豫了。   蓝秀风咬着嘴角,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他想再挣扎一下。   他点进租房app,食指往下划拉一下,页面刷新,忽然跳出一条之前没刷到过的租房信息。   在看到标的价格后,蓝秀风用力揉了揉眼睛。   开玩笑吧?这么便宜?!   这间房子位于大学城最好的地段,交通便利,离学校也近,而同小区其他房源价格要比这间贵上一倍都多。   蓝秀风心里直纳闷,这么便宜,该不会是个凶宅?要不然就是房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毛病。   但光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蓝秀风推断房东恐怕是个傻子。   虽然心中存疑,但蓝秀风身体还是很诚实,点进了聊天框敲了敲房东。   蓝秀风先发了个“你好”过去,在他编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时,没想到房东秒回,直接发来一句:方便的话可以直接来看房,当面聊。   输入框里的字全部删除,蓝秀风正好想早点过去看房把事定下来,他回了一个“好”,又问今天行不行。   -房东:可以,加微信说吧。   -房东:我手机号是13……   蓝秀风加了对方微信,两人约好下午三点半过去看房。   蓝秀风好奇的点进房东朋友圈,对方朋友圈设置仅三天可见,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朋友圈背景图是盛开的三角梅花。   他退出朋友圈,点开房东头像,房东的头像很朴素,就是蓝天白云,而他的微信名更朴素,蓝秀风猜他应该是直接用的本名:周大智。   下午蓝秀风提前到达小区楼下,在附近转了转,发现小区的位置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加便利。   天气很热,蓝秀风出了一身汗,他跑到树下站着等房东来。   三点半,有一位个子不高的秃头大叔远远走来,蓝秀风觉得这位大叔的气质很符合“蓝天白云”的朴素头像,于是抬脚迎了上去。   “你好……”蓝秀风招呼还没打完,大叔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绕过。   蓝秀风闹了个尴尬風,正当他准备接着回树下哪凉快哪待着去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他往左,那人也往左,他向右,那人也跟着向右走。   不是这人有什么毛病啊?蓝秀风不耐烦地抬头瞪过去,这人比他高了半个头,逆着光,他看着这人的脸,觉得这帅哥怎么看怎么眼熟。   然后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连着三个晚上吃两桶泡面的泡面哥么?   而“泡面哥”开口说了更让他为之一颤的话。   “来看房?”   蓝秀风眯起狐狸眼,不确定地问:“你是周大智?”   “泡面哥”眉头蹙起,显然不明白蓝秀风在说些什么鬼话。   “是不是看房?”泡面哥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   蓝秀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嗯,是。”   泡面哥转身就朝居民楼里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走的飞快,蓝秀风心里腹诽,但只得加快脚步跟上。   坐电梯直上六楼,进门之前蓝秀风问:“需要脱鞋吗?”   泡面哥惜字如金:“不用。”   蓝秀风进了屋,屋子比照片看上去还要大,而且被主人收拾的很干净,屋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租房信息上说明了是和房东合租,蓝秀风悄悄打量面前的男人,在心中暗想,他能把房子收拾的整洁干净无异味就已经远超宿舍那群不爱洗澡乱丢臭袜子的男生好几倍了,就是人高冷了些,看上去不太好沟通,不过蓝秀风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急需找个地方收留自己。   “这间是我的房间,你住这间。”泡面哥推开南面的卧室门,让蓝秀风进去看。   卧室收拾的整洁,桌子柜子空调一应俱全,南面光线好,就这么一间屋子竟然给出那么低的价格,蓝秀风又有些顾虑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蓝秀风:“周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泡面哥照例还是不看他,“嗯。”   “为什么租金那么便宜啊?同小区的房源我看价格可是比你高出一倍多,你不觉得这样很亏吗?”蓝秀风问道。   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在蓝秀风怀疑对方是不是没听见准备再重复一遍时,泡面哥缓缓开口:“我不觉得亏。”   蓝秀风呛了一下,委婉地想要解释:“我不是想问你亏不亏,我其实主要是想问为什么这么便宜。”   空气又一次陷入安静。   泡面哥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宽肩窄腰,胸肌轮廓若隐若现,俊俏冷淡的眉眼仿佛目空一切,他双手插兜,和小说里的高冷霸道的男主形象完全重合。   在蓝秀风严重怀疑这人是在摆Pose演偶像剧时,对方终于开了“金口”,“你到底住不住?”   蓝秀风嘴角抽搐,这意思是爱住不住别那么多问题呗?   “咳咳,我得考虑一下。”蓝秀风觉得自己也不能轻易被房东拿捏了,还要摆点谱出来。“嗯。”   两人相对而立,谁也不看谁。   “那个……”蓝秀风把手搭在一旁的桌子上,“要不你再便宜五十块钱?”   他就是试探性的问问,没真指望人家同意,毕竟这价格已经是方圆八百里打车都找不到的便宜。   没想到,对方却说:“行。”   蓝秀风表情管理失控,这人是不是真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还是这间屋子有什么可怕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这些对于彼时的蓝秀风来说通通不重要了,他说:“我租。”傻子才不租! 第10章 闭上眼,我怕喜欢藏不住   在和蓝秀风独处的短短一个小时里,只有老天爷知道周嘉善有多紧张,他不敢同蓝秀风说太多话,怕暴露自己的紧张,也怕对方发现他的笨拙。   他也不敢看蓝秀风,怕眼睛里明晃晃的爱藏不住,怕自己的喜欢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羞于承认的私心,他怕蓝秀风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在发现自己对他有意图后会吓跑。不见面也就罢了,也许周嘉善可以忍住对蓝秀风的喜欢,可一旦有了一点联系,更深的欲望就会像破土的嫩芽迎光疯长。   因为紧张肾上腺素飙升,脑袋也随之晕乎乎,蓝秀风问他可不可以再便宜五十块钱,他迷迷糊糊地想,别说五十,就是免费住在这里一辈子他都愿意。   后来蓝秀风看完房子就要离开,走前他们商定好明天下午来签租房合同。   蓝秀风推门出去,周嘉善就跟在他身后送他。   走到电梯口,蓝秀风对他笑,“你回去吧,我认得路。”   周嘉善耳朵嗡嗡的,像是没听见蓝秀风的话,只能看见他在对自己笑。   他收回视线,看向墙角,角落里有一只金龟子停在墙面上,他看着金龟子扑扇了下翅膀,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又落回了原位。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蓝秀风走进电梯,回身朝他挥手。   周嘉善大脑空白,抬起脚也跟进了电梯。   蓝秀风摆动的手僵在空中,而后尴尬地垂下。   “呃,你要出门?”   “嗯。”周嘉善目不斜视,实则手心都在出汗。   “不会是去便利店买泡面吧。”蓝秀风开玩笑说道。   周嘉善倏地转过头,定定看着蓝秀风,心里有无数欢快的小鸟在雀跃的唱着歌,原来蓝秀风竟然记得他。   和蓝秀风对上视线,他看见蓝秀风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耳尖是最先烧起来的,在这股热烧到脸上之前他迅速扭过了头。   两人一路走到小区楼下的公交车站台,蓝秀风自觉自己已经个子很高了,但身旁那人站在身边还是会给他带来一种身高上的“压迫感”。   蓝秀风在兼职群里找了个在商场发传单的兼职,两个小时给八十块钱,还能给份盒饭。   商场离这里不算远,但也需要坐两站公交。   蓝秀风要坐的公交很难等,平时二十分钟才来一趟。   今天天气闷热,吹来的风都是带着热气的,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蓝秀风就又出了一身汗。   周嘉善还站在一旁,起初蓝秀风以为他也要出门,直到好几趟公交车从眼前开走后,他才开始疑惑起来,这人该不会和他等同一辆公交车吧?   没等他疑惑多久,公交车就来了,有不少等这趟车的人纷纷围了过去,蓝秀风怕自己挤不上去,也紧跟着人群。   二十分钟一趟,可想而知一辆车里得装下多少人。   蓝秀风艰难挤上车,勉强找了个位置落脚。   司机吆喝道:“都往里走一走!”   天气本来就炎热,车厢里还挤了好几来号人,皮肤贴着皮肤,让人心更加烦躁,抱怨声此起彼伏。   蓝秀风上车后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周嘉善的方向,但身后却没有那人的身影,再一看向窗外,发现那人还站在公交车站台,丝毫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他不上车?那这一路跟过来做什么?蓝秀风疑惑不解。   车门缓缓关闭,随着公交车驶离站台,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蓝秀风的视野里。   晚上,许靖来找周嘉善借复习资料。   许靖这人有点小聪明,平时上课不好好听讲,就喜欢在小考试周之前临时抱佛脚,而好好学生周嘉善就成了他借复习资料的首选,班里不会有人比他的知识点记得更全。   “诶,老周,我今晚就不走了,正好你家有俩屋,我睡那间空房,也不用给我准备被子什么的,反正夏天也用不上被,你借我个枕头就行。”许靖大剌剌地说道。“不行。”   许靖正往本子上抄知识点,听到周嘉善的话后他顿了下,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说啥?”   周嘉善重复了一遍,“不行。”   “为啥?!”   “我把那间屋子租出去了,过两天人就搬过来,你住那不合适。”周嘉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许靖更加不解,“不是,你当初从宿舍搬出来不就是为了图个清净么?而且你又不缺钱,现在干嘛突然把房间租出去?”   周嘉善正在写论文,鼻梁上架了一个没有度数的防蓝光眼镜,他伸手推了推眼镜,睁眼说瞎话:“一个人住有点寂寞。”   “我靠!”许靖怒了,“我上学期跟你说我想搬过来和你一块住,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嫌我吵!天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安静内敛文质彬彬的美男子啊你竟然说我吵!现在你竟然还跟我说你自己住寂寞!你宁愿找个陌生人和你一块住也不要我是吧!你说话啊周嘉善!别像个哑巴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听!”   许靖宛如一个深宫怨妇,字字句句都在埋怨周嘉善是个“抛弃”他的死男人。   周嘉善恍若未闻,接着敲电脑,他心里琢磨别的事,无暇顾及许靖脆弱的心灵。   尽管许靖央求了很多遍今晚想留下,但周嘉善说什么都不松口,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离开了。   许靖走没多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夏季多雨,周嘉善知道今晚是要下大雨了,他把窗户关上,客厅的灯也关掉,只留卧室一盏灯。   周嘉善进浴室冲了个澡,他才刚洗完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随便用毛巾擦了擦,套上了条裤子就去开门。   周嘉善以为是许靖回来拿东西,结果打开门,门后却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蓝秀风浑身都被雨浇透了,他晚上兼职结束就直接回了寝室。   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想到明天签完合同就能搬进新家,蓝秀风打算先回寝室忍一晚上。   然而,失败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高估了他对人渣的容忍度。   从宿舍拖着行李箱出来时外面就刮了大风,没多久就下起大雨,蓝秀风顶着雨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本来想去网吧凑合一宿,可是他实在太累太难受了,此刻特别想躺在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他像一只可怜的落汤鸡,敲开了周嘉善的房门。   门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饱满健硕的胸肌,蓝秀风想说的话卡在嘴边,视线移到腰下,即使被布料包裹严实,但光看轮廓就能想象到有多么的……大。   蓝秀风有点嫉妒,凭什么这人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钱还学习好,而最最可气的是其他方面还那么突出,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不过蓝秀风很快就将那点嫉妒团吧团吧撇到一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那个,请问可以拎包即住吗?我看有的租房就可以当天谈好当天住……”   门被人砰的一声甩上,在寂静的楼道里发出了突兀的巨响。   蓝秀风神情呆滞,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外,他连话都还没说完呢!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到呢,此时此刻小蓝同学还以为小周同学叫周大智…… 第11章 他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一分钟后,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蓝秀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那个,哥们你还在吗?”   又一分钟过去了,面前的门还是没有要开的迹象。   就在蓝秀风犹豫到底是去网吧凑合过夜还是再等等时,门突然打开了。   再一次出现在蓝秀风面前的周嘉善衣着得体,好像连发型都偷偷打理了一番。他往旁边让了让,给蓝秀风腾地方让他进门。   蓝秀风忙拎着大包小裹的行李进了门,进门后,他看着自己脚上刚踩进水坑的鞋子,想了想还是把鞋子脱掉放在角落,光脚踩在地板上。   他出来的匆忙,东西都是胡乱塞的,他记得拖鞋被他塞在打包袋的最里面,他蹲在地上,费力地伸长胳膊在打包袋里翻找。   周嘉善站在一旁看着蓝秀风艰难地找东西,他注意到蓝秀风的脚趾破了个口子,不禁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啊,我的行李塞的有点乱,找不到我的拖鞋了。”蓝秀风仰头朝周嘉善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对方仍旧板着一张脸,不做回应,连个表情都没有,蓝秀风又自讨没趣地低下头接着找拖鞋。   忽然,脚边被人放了一双拖鞋,正当蓝秀风疑惑抬头时,放拖鞋的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蓝秀风换上拖鞋,朝周嘉善道了声谢。   他浑身都被雨浇透了,衣服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每走一步,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小摊水渍。   蓝秀风有点冷,他打了个喷嚏,两只手交互搓着胳膊,和周嘉善商量道:“哥们,我能先洗个澡吗?”   “嗯。”周嘉善点头,手下意识将衣角攥紧。   得了应允,蓝秀风连忙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进浴室洗澡。   对于现在的蓝秀风而言,没有什么会比在淋雨后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更让人觉得惬意了。   他在浴室待了很久,直到热水快把他泡成煮熟的大虾他才从里面出来。   客厅开着灯,周嘉善正坐在沙发上敲电脑写论文,听到浴室门开的动静,他全身的神经都跟着绷紧,人也下意识坐的挺直。   蓝秀风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他走到周嘉善旁边坐下。   沙发随着身旁人的动作而跟着往下陷,淡淡的沐浴露香飘进鼻腔,周嘉善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蓝秀风好奇地凑近看周嘉善的电脑屏幕,全是些医学知识,他读出了声:“大叶性肺炎,小叶性肺炎……好深奥哦。”   缱绻慵懒的嗓音传入耳中,因为声音很低,比起说话,更像是在耳边轻声呢喃。   周嘉善心跳加速,也不知道蓝秀风用的究竟是什么味道的沐浴露,味道甜的像是蜜糖,周嘉善迷迷糊糊,就快要溺死在这蜜罐之中。   蓝秀风对周嘉善的挣扎毫不知情,他还盯着电脑屏幕,因为读文字而不知不觉靠的更近。   在蓝秀风发梢的水珠滴在手背上时,周嘉善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蓝秀风被吓了一跳,他身体后仰,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身旁突兀立着的人。   就这样僵持了两秒,周嘉善抱着电脑径直坐到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蓝秀风了然,他这位室友大抵是不喜欢别人同他离太近,而他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很没礼貌。   屋内安静,只有周嘉善敲键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那个,我知道我这样突然过来挺唐突的,要不然这样,今晚的费用也算在房租里面,我一起给,哥们你看行吗?”蓝秀风犹豫了下说道。   敲键盘的声音停顿一秒,周嘉善头也不抬地回道:“嗯。”   蓝秀风松了口气,“钱我明天给你,等签完合同我就转账。”   “嗯。”   房间又一次陷入安静之中,蓝秀风在身上翻出了包烟,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里,点烟之前他想起来这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这人还是房东,应该问问人家介不介意。   “哥们,介意我抽根烟吗?”   周嘉善终于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他的目光落在蓝秀风嘴里叼着的烟上,眉头渐渐打了个结。   蓝秀风很会看人脸色,他识趣地没再问,而是默默将嘴里的烟拿出来重新插回烟盒。   在他将烟盒往裤兜里塞时,对面的人忽然开口:“吸烟致癌。”   蓝秀风塞烟的动作一顿,他这位房东还真是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能“吓死”个人。   “哥们,人生短短几十载,我讲究的是及时行乐。”蓝秀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再说这东西是概率问题,有的人可能抽一辈子也不见得会生病啊。”   周嘉善却说:“这世上很大一部分人都死于侥幸心理。”   这话不太好听,听着还有点咒念人的意思,蓝秀风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如果人固有一死,那么死之前我宁愿让自己过得快活点。”   周嘉善眉宇间愁容更深,他不认可蓝秀风的人生观,也不愿意蓝秀风染上烟瘾。   可他也知道,再说下去,蓝秀风会不高兴,而此时的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服蓝秀风。   他生硬地说:“家里不可以抽烟。”   起码,在家的这段时间,他要断了蓝秀风抽烟的念头。   蓝秀风嘴角是若有所思的笑,他说:“行,不抽,你是房东嘛,都听你的。”   吊儿郎当的,像个乖戾的小痞子。   那一句用慵懒的嗓音说出来的“都听你的”像小猫的爪子,在周嘉善的心房上轻轻抓了一下,痒的厉害。   周嘉善悄悄抬眼偷看对面的人,蓝秀风穿着清凉的半袖短裤,他翘着二郎腿,笔直白皙的腿交叠在一起,挤压之处腿肉鼓起,这样的视角看来倒不像平时看上去那样瘦風,反而显得有点肉肉的。   像饱满的珠玉,光滑剔透,看一眼便可妄想抚摸上去的滋味。周嘉善用力闭了闭眼,将满心的杂念强压下去。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蓝秀风打了个哈欠,起身对周嘉善说:“我先回屋了。”   对面的人照例还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应了声:“嗯。”   蓝秀风把自己那一堆大包小裹的行李拎进了卧室,他把床单被罩铺好,剩余的其他东西都准备留到明天再收拾。   等床铺好,蓝秀风一个飞扑倒在床上,脚趾蹭到床边,刺痛从脚趾传到头皮,他倒抽了口凉气坐起身查看,左脚脚趾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个口子。   “嘶……”   蓝秀风皱着眉头把脚摆正,余光忽然注意到一旁桌子上摆着一瓶碘伏,药瓶旁边还正好放了一袋棉签。   如此巧合,还是在他正好需要的时候,蓝秀风挑了下眉,拿着药瓶出了卧室。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周嘉善的房间就在隔壁,房门没关严,透出道微弱的光线。   蓝秀风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他便轻轻推开门。   屋内,周嘉善裸着上身背对着他蹲在床边,而床上放了好几套衣服。   周嘉善正在纠结明天穿什么衣服好,刚才试了半天,也没选出来,平时倒也没那么难,只因蓝秀风在这,正所谓“男为悦己者容”。   因为太过专注,他刚才没有听见蓝秀风的敲门声。   “咳,大智哥?”蓝秀风很懂生存之道,住人家里,平时少不了要麻烦对方的时候,他打算叫的亲近些好拉近关系。   如果蓝秀风有显微镜的话,那么他就会新奇地发现周嘉善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他说话的一瞬间如同站军姿一般'稍息立正'。   下一秒,周嘉善抓起床上的衣服遮在身前,紧张地转过身。   蓝秀风恍惚间以为自己进的不是男人的房间,而是黄花大闺女的闺房,而自己是个偷看人身子的臭流氓。   他晃了晃头,将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了脑袋。   “大智哥,这个碘伏可以借我一下吗?我脚指头破了个口子,想消消毒。”蓝秀风礼貌问道。   周嘉善脑袋还懵着,没意识到蓝秀风称呼他什么。他看着蓝秀风手里拿的碘伏,回过神点了点头。   本来碘伏和棉签就是他趁蓝秀风洗澡的时候放进他卧室的。   至于为什么不当面给……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害羞。   “谢谢。”蓝秀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无意再打扰周嘉善,说完就离开了房间,顺便还带上了门。   蓝秀风已经离开很久,周嘉善还保持着拿衣服挡身体的动作,后来他胳膊发酸,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脑内复盘刚才的对话,周嘉善忽而睁大眼睛。   刚才蓝秀风叫他什么?大智哥?   他想起什么,找出手机点进微信,果不其然,自己的微信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改成了“周大智”。   周嘉善脑袋冒烟,脸红成了猴屁股,他在和蓝秀风的聊天框里删删打打,最后憋出一句:我不叫周大智。   蓝秀风回的很快:【疑惑脸】那叫…?   -周嘉善:我叫周嘉善。   -蓝秀风:知道了,我备注下【笑脸】   -周嘉善:嗯【囧脸】   周嘉善把手机丢到一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哀嚎,实在是太丢人了。   另一边,蓝秀风给周嘉善备注好了名字,他觉得有趣,轻声念了一遍:“周嘉善……好乖的名字。”   一听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好学生。   蓝秀风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关上手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12章 可月亮亦有凡人的模样   周嘉善一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想到蓝秀风就睡在隔壁,他的心就悸动难耐。   好容易挨到早上,周嘉善顶着两个很重的黑眼圈起床。   蓝秀风的房间门还关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应该是还没有醒。   周嘉善先去卫生间洗漱,昨晚也不知道怎么睡得,头发都睡成了鸡窝,他干脆把头洗了,想用吹风机吹头发,又怕声音会吵到蓝秀风,最后干脆放弃,用毛巾擦了擦等着自然晾干。   上午周嘉善没课,本来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书桌前学习,可是一想到睡在隔壁的蓝秀风他就学不进去,脑袋里乱七八糟,宛如浆糊。   周嘉善心乱的厉害,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出门倒水,一会儿拿水果,一会儿从厨房转悠到卫生间再回到卧室,每次经过蓝秀风的房门前他都会停留一阵,既盼着看见蓝秀风,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和蓝秀风相处。   就这样一趟又一趟,他折腾了一早上,再又一次推门出去时,隔壁的门忽然打开了。   周嘉善本来已经把脚迈出去了,然而伴随着门开的声音,他又迅速把脚收了回来,慌里慌张扭头就想往屋里躲。   然而蓝秀风早就已经看见他了,他和周嘉善打招呼:“早啊。”   周嘉善的身形一僵,没回头,轻声回应道:“早。”   蓝秀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昨晚睡得很好,几乎一夜无梦,一觉睡到自然醒,精神充沛,神清气爽。   觉睡得好了,心情也就跟着舒畅不少。   蓝秀风问:“吃早饭了吗?”   周嘉善正不动声色如同乌龟一样一点一点往屋里挪,在听到蓝秀风的问话后,他抿了抿嘴唇,“没。”   蓝秀风:“家里有菜吗?”   周嘉善此刻已经顺利挪进了屋里,半边身子都闪进门内,闻言回道:“有。”   上周他姐领着妮妮来他家时顺路去超市买的菜,到现在还剩一些没吃完,都放在冰箱里。   “我能借点菜做个早饭吗?”   周嘉善当然同意,迷迷糊糊地想就是蓝秀风把他家厨房炸了他也没意见。   “嗯。”   “谢谢。”蓝秀风笑了下,转身朝厨房走去。   冰箱里有几个西红柿,还有一板鸡蛋,他还翻出一袋没开封的挂面,看眼保质期,离过期不差几天了。   “哥们,你家挂面再不吃就过期了,我一块下锅煮了啊!”   蓝秀风远远看见周嘉善从门里探出半张脸往他这边看,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紧接着就是周嘉善闷闷的声音从卧室里传过来:“嗯,行。”   蓝秀风勾了勾嘴角,这还是周嘉善这一早上第一次和他说话超过一个字。   锅里添水,开火烧到水沸,蓝秀风将一包挂面全下进了锅里,筷子搅和两下,将杵在边缘的面压到水下。   等面熟的功夫,他就做西红柿鸡蛋卤。   鸡蛋先炒出来,西红柿切块下锅,等炒出汁水,先前炒好的鸡蛋再放入锅里跟着炒一遍,火候差不多时,加些盐和糖调味,简单的西红柿鸡蛋卤就做好了。   而此时面也熟了,蓝秀风拿了两个碗,将一锅面分成两半盛进碗里,刚做好的西红柿鸡蛋卤浇在面上,两碗香喷喷的面就做好了。   周嘉善一直躲在门口偷看对面厨房的蓝秀风。   满屋都是饭香味,在蓝秀风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之前周嘉善将脸缩了回去。   他站在门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一时慌乱跳上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鸵鸟似的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蓝秀风一进门就看见周嘉善躺在床上,奇怪道:“睡着了?”   “哥们?你还醒着吗?”蓝秀风叫了几声,但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自言自语道:“真睡着了?那我早饭白做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动了两下,原本用被子挡住的脸露了出来,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蓝秀风。   蓝秀风挑了下眉,问:“我做了早饭,一起吃吧。”   周嘉善喉结滚动,藏在被子下的手无意识攥紧床单,“好。”   两人坐在餐桌的两边,面前都是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蓝秀风早就饿了,捧着碗大口吃面,反观坐在他对面的周嘉善,吃的细嚼慢咽,这边蓝秀风都已经吃下去半碗,他才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   蓝秀风余光瞟到周嘉善碗里的面,问:“你不饿吗?还是不好吃?”   周嘉善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蓝秀风被他逗笑了,这到底是不饿还是不好吃?   其实抛开周嘉善对蓝秀风厚重的滤镜,蓝秀风做的面是真的很好吃,而周嘉善也不是不饿,肚子早在蓝秀风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就已经咕咕叫了。   他只是紧张,因为对面坐着的是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若是时光穿梭回到高中时代,打死周嘉善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和蓝秀风坐在一起吃早餐。   他抬眼偷看,蓝秀风穿着一件有点起球的棉质睡衣,他的头发有些长,鬓边的碎发被他别到耳后,露出半边脸颊上未消的红压印。   好看的唇形因沾上汤水而变的油汪汪,像涂了晶莹的唇膏,吸溜面条时嘴巴嘟起来像吐泡泡的鱼,而弯叶似的眉也随着用力而拧到一块儿。   有汤汁儿溅在蓝秀风的衣服上,留下一个小红点,而蓝秀风全然不知。他捧起碗喝了一口汤,放下碗时发出满意的喟叹。   蓝秀风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落在了周嘉善的眼中。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   以前的蓝秀风是挂在天边被群星簇拥的月亮,也是周嘉善心中宛如神祇一样的存在。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个人爱情的开始往往始于幻想。   在今天以前,蓝秀风是周嘉善爱情幻想的对象,集所有美好于一身,几乎完美无缺。   而此时此刻,天上的月亮掉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捧碗嗦面。   这一刻,周嘉善发现,原来蓝秀风穿的衣服也会起球,原来他睡醒后脸颊上也会有红色压印,原来他吃饭的时候也会被汤汁溅在衣服上。   原来月亮也有凡人的模样。   周嘉善并没有幻想破灭的失落感,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真实的蓝秀风。很可爱。   周嘉善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眼里的笑意。 第13章 无声的嘶吼   蓝秀风吃饭很快,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妈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大多都早早结婚生子,家里孩子多,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就都送到外婆家住,蓝秀风是家里老小,但上头的几个表哥表姐也不会让他,每次坐一块吃饭就跟打架似的,菜上桌没一会儿就会被清空盘子。   蓝秀风那会儿个矮胳膊短,夹菜费劲,要是再不吃的快点多夹点菜,必定饿肚子。   他将最后那点儿汤底一口气喝光,碗磕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抹了把嘴,吃饱喝足,昨晚还睡了个好觉,今日心情大好。   坐在他对面的周嘉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碗里的面还剩一半,等他吃完都不知道还要多久。   “哥们儿,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周嘉善原本在发呆,冷不丁被点名,他茫然地抬起脸。   “饭是我做的,碗可不可以你洗啊?”蓝秀风用商量的语气和周嘉善说道。   周嘉善点点头,在脸红之前把脸重新埋回碗里。   蓝秀风打了个响指,“谢了啊兄弟。”   耳边传来拉开椅子的声音,而后是趿拉拖鞋声,脚步声渐渐变轻,蓝秀风进了卧室,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周嘉善绷直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看着面前的碗,他拿出手机调出照相功能,拍照前他还回头看了眼蓝秀风紧闭的房门,然后摆正手机,挑了个最好的角度拍下了照片。   蓝秀风回房间后就投入进了学习中。   江城大学有个传统,就是除了期末考试以外还会多加一个小考试周,江大的学生都称之为“期中考”,这场考试的成绩也会算进期末成绩中,并占有一定的比例,对后续的绩点奖金都会有影响。   临近小考试周,即使书上的知识点蓝秀风差不多上课的时候就已经都记住了,可他还是抽出了很长的时间去复习,刷往年的卷子。   他做这些倒不是为了保研,而是想拿奖学金,一等奖学金能给五千块钱,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有了这五千块钱,离他早日还清赵以执钱就更近了一步。   蓝秀风学了一下午,等将最后一页知识点背完后,他长长呼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两下筋骨。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刚才学习的时候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打开后发现多了条消息。   来自陌生手机号的短信,不过光看语气就知道是赵以执那个混蛋。   -你已经好几天不来了,还想不想还钱了?   蓝秀风一天的好心情在这一刻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只要碰上赵以执他就没有好事。   他没回短信,而是换了衣服出门。   夏天白日很长,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还大亮。   若是天黑看不清,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可现在天黑的晚,就给蓝秀风造成了很多不便。   或许也是蓝秀风多虑,这世上人来人往,不会有人多去注意一个路人进去的是什么地方。蓝秀风虽然表面上对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永远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大抵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自己还是无法放下那些话语的。   他走了条小路,沿着七拐八绕的小巷子走到了凯汀的后门。   后门没上锁,平时内部的工作人员不忙的时候都会从这个小门出来静静的抽上一根烟。   从后门一进去,就能听见从前面传来的激烈的音乐声。   空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混合着刺鼻的香味和烟味儿。   一条不算宽敞的走廊里随处可见拥吻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在这里就算是就地“解决”也并不稀奇。   蓝秀风绕过那些人,径直朝休息间走去。   李宝超正坐在镜子前描眉画眼,他今天画了一个颜色很夸张的绿色眼影,在看见蓝秀风进来时他把手里的眼影盘往桌子上一扔,尖细的声音大的能传出二里地。   “哟,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呢。”   蓝秀风没搭理李宝超,从口袋里掏出储物柜的钥匙打开柜门拿出里面的工作服。   他进旁边的更衣室把衣服换上,虽然服务生的工作服也不见得多保守,但总归比上周穿的那一身要好太多。   从更衣室里出来就看见李宝超贼眉鼠眼守在门外,一见他就迎上来,“小风,还为上次的事生气呢?”   “其实我觉得有些事也不能太较真,你说是不是?既然你都到这工作了,你也该知道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再说,我看赵公子其实对你还挺好的,上回你走的早,你是不知道赵公子对那几个人发了多大的脾气哦!”李宝超还想再说,让蓝秀风瞪了一眼,嘴巴抿紧,不敢说话了。   “李宝超你废话真的很多。”蓝秀风不悦道。   李宝超急了,“别叫我李宝超!难听!都说了叫我艺名,我叫Jackie!”   蓝秀风冷笑了下,Jackie这名还不如李宝超有辨识度。   凯汀是这片区有名的夜店,开店的人正是赵以执,用蓝秀风的话来说就是烂人开烂店。   蓝秀风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服务生,给客人送酒端果盘。   但是在这样的地方,服务生有时候就不仅仅只是“服务生”了,有不少人,譬如李宝超这样的,就喜欢用一晚上的时间和某个客人来一段露水情缘。   要是像李宝超那样自愿的也还好,但有时候被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盯上那就是个麻烦。   蓝秀风就是经常碰上的麻烦的那个。若是有点边界感的人倒也好打发,怕的就是碰上上次那样没分寸的人,每次蓝秀风气不过都会和人打架,久而久之,成了这里有名的刺儿头。   当刺儿头不好,惹一身腥不说,钱还打折,有时赵以执还会要他赔偿磕坏的桌子,摔地上的酒瓶,钱就要再打折。   蓝秀风告诉自己,今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和人打架,能动口绝不动手,不给赵以执讹人的机会。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怜悯,今晚一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蓝秀风给客人送果盘时,不小心撞上了另一个服务生,对方盘子里的酒都洒到了他身上。   他去卫生间处理了下,想要离开时,赵以执忽然走了进来。   男人模样很出挑,看上去岁数不大,嘴角勾着坏笑,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的欠揍表情。   “哟,来啦?”   蓝秀风看都没看赵以执一眼,对于这种人渣,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都怕眼睛坏掉。   他径直越过赵以执,却被抓住了胳膊。   “你脸怎么回事?”赵以执蹙眉看着蓝秀风脸上的淤青,“上次你从这走的时候脸上还没有。”   蓝秀风冷笑,“把我害成这样的不是你么?现在装什么好人。”   赵以执顶了顶腮帮,后槽牙咬的直作响,“蓝秀风,是你们母子俩先破坏别人家庭在先,是你们欠我的,所以我才……”   蓝秀风并没有被激怒,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以执,“你知道吗赵以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说话做事都很小学鸡。”   他用力甩开赵以执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卫生间。   周嘉善下午去了学校上课,医学生的小考试周不亚于一场小型高考,光是要背的书摞起来都能赶上半截桌腿高。   他上完课就直接去了图书馆自习,高效率学习到晚上九点半,他走的时候图书馆的灯全都亮着,从楼上往楼下看,每一层都几乎坐满了人。   今天周嘉善其实算偷懒了,一般临近考试周他都会在图书馆泡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去,这次早走是因为家里有个惦记的人。   他下午出门的时候蓝秀风还在家,一直都没从卧室里出来。   然而到家后,家里一片漆黑,蓝秀风却不在家。   周嘉善以为他又是去做兼职了,没有多想,他早早回了房间,门半掩着,方便听门口的动静。   可他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等回蓝秀风,想到可能蓝秀风是去便利店了,他又下楼去了蓝秀风之前打工的便利店,然而却扑了一场空。   蓝秀风也不在便利店。   周嘉善有些担心,他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给蓝秀风发条消息问问。   才发完消息没多久,蓝秀风就回来了。   一进门是扑鼻的难闻气味,酒味烟味混合着说不清楚的香味,光是闻到味道就能猜出蓝秀风这是去了哪里。   蓝秀风进门发现周嘉善还没睡,他有些惊讶,“你还没睡啊?”   而后又说:“不会是在等我签合同吧?”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成拳头,周嘉善嘴唇抿成一道白线,分明是晴天,可他的心却好像下了一场雨。   “抱歉啊哥们,我今晚有事耽误了,要不明天再说?”蓝秀风问道,见周嘉善不吱声,又问:“那现在?”   周嘉善看着蓝秀风满是疲态的脸,攥紧的手慢慢松开了。   他越过蓝秀风径直朝厨房走去,蓝秀风听见冰箱开合的动静,紧接着是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蓝秀风还站在原地,等着看周嘉善到底要做什么。   然而周嘉善只是端来一杯热牛奶,他把牛奶杯往蓝秀风手里一塞,转身就进了卧室。   这反而把蓝秀风弄的不知所措,举着牛奶杯呆站在原地。 第14章 在海里游泳的荷包蛋   周嘉善早上差点没起来。   他晚上睡前怕早上起不来给手机定了闹钟,昨晚睡前放在枕头边上,不知道晚上怎么睡的,等到早上的时候手机就跑到了枕头下面。   闹钟一响,手机也跟着嗡嗡震动,周嘉善的脑袋都被带着跟着一块震动。   就这么着他也还是勉强才睁开眼睛,昨晚睡的实在太晚了,他心里还乱,挨到天要见亮才睡着。   白天有早课,下午还排了实验,周嘉善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在去和不去之间来回摇摆,最终还是挣扎着起了床。   为了能让自己更清醒点,他用凉水猛拍脸,将那点瞌睡全冲走。   蓝秀风的房门紧闭,他昨天回来的晚,估计今天是不会早起了的。   周嘉善放轻脚步,从蓝秀风的房门口经过。   先前买的面包片还剩半袋,他放了两片面包片进面包机,从冰箱里拿了果酱出来,要关门之前,他想到什么,又从里面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平时周嘉善都是吃面包片就着牛奶打发早餐,要不就是去楼下街角的早餐店买早餐吃。   以前他姐不是没想过培养他做饭的手艺,周嘉善学什么也都很认真,可在教了几次之后他姐就放弃了,并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饭。   他姐放弃了,周嘉善也就跟着放弃了,反正家里平时开火的机会也不多,中午晚上他都在食堂解决,有时候他姐顺路过来看他,心情好时也会给他做个饭。   周嘉善今日心血来潮,想煎个荷包蛋。   他心想,其他菜他做不好,总不至于连简单的荷包蛋他都煎不好吧。   他从柜子里翻出许久不用的平底锅,在锅里倒了些油。   周嘉善煎荷包蛋就像在套公式解题,他回忆着他姐之前是怎么做的,在油面起了咕嘟咕嘟的小泡后把鸡蛋下进了锅里。   鸡蛋入锅发出滋滋的响声,有油点蹦出来,周嘉善举着铲子往后躲,得亏胳膊长,离远了也能用锅铲给鸡蛋翻个。   就是视线有些受阻,分不出鸡蛋到底熟没熟。   他在心里约摸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把火关了,走近一看,这荷包蛋被他煎的还不错,然后用铲子翻到另一面,他傻眼了,荷包蛋的另一面糊了个彻底,黑黢黢的让人不忍直视。   周嘉善用锅铲铲起糊了的煎蛋,轻轻一抛就进了垃圾桶。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耐心,干什么事都不骄不躁。   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就来第三次,直到成功为止。   周嘉善一早上废了三个鸡蛋,终于煎成功了一个荷包蛋。   他把荷包蛋放进盘子里,又在烤好的面包片上涂了厚厚一层蓝莓果酱,将面包片一并放进了盘子里。   他又找来保鲜膜覆在盘子上,端正的摆在桌上。   他找了个便利贴,给蓝秀风留了言,告诉他这是给他留的早饭。   做完这些,周嘉善才给自己弄了个面包片随意对付了一口。   出门前,周嘉善注意到蓝秀风放在门口的运动鞋有一只开了胶。   他拿起来看了眼,开的口子不是很大,但也挺影响美观的。手机响了几声,是许靖问他怎么还没到教室,他把这事记在心上,匆匆推门离开。   蓝秀风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全是和文玉有关。   他梦见文玉浑身是血站在他面前,他问文玉怎么了,文玉也不回答,只是用空洞的眼睛瞪着他,血泪流了一脸,让人都快认不出他的模样。   睁开眼时,蓝秀风迟疑地伸手摸了摸眼角,湿漉漉的。   他都好多年没有哭过了,连他妈死的时候他都没哭,老家人说他不孝顺,亲妈没了一滴眼泪也不掉。   蓝秀风其实也想哭,可他就是哭不出来。   他定定看着手指上潮湿的痕迹,嗤笑了声,用手背抹了把眼睛,翻身下了床,迅速换好衣服。   从屋里出来,路过餐桌时他瞥了一眼,在看见桌上摆的盘子后脚步一顿。   他走近了些,看见了周嘉善留给他的纸条。   眉心蹙起,满腹狐疑,昨晚那杯热牛奶他还没搞明白,今早又多了份早餐。   无事献殷勤,他这个室友到底想干嘛?   蓝秀风忽然闻到一股怪味,他动了动鼻尖,循着味道进了厨房,在看见垃圾桶里几个黑糊糊状似鸡蛋的东西后,他反应了几秒,在心里给他这个室友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   说不定周嘉善是想练厨艺,拿他练手。   要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蓝秀风给周嘉善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早餐。   他往上翻,看见昨晚周嘉善留的言,引用回复道:下次如果我晚回来或者不回来都会提前告诉你。   毕竟是合租室友,晚上要是回去的晚或者不回去都应该告诉人家一声,好让人家锁门或者给他留个门。   周嘉善回复的很快,几乎可以说是秒回,有时候蓝秀风都会惊讶于周嘉善回复消息的速度,怀疑他是不是常年都把手机攥在手里。   周嘉善回复了一个害羞笑的表情。   蓝秀风被逗笑了,他这个室友平时说话都爱答不理的,但一到线上聊天时总会发些萌萌的很有少女心的表情。   这就是网上常说的反差萌么?蓝秀风摇摇头,拆掉盘子上的保鲜膜,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口。   果酱的味道很浓,一口咬下去口腔里满是蓝莓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蓝秀风端着荷包蛋走到厨房,把盘子放进微波炉里打了一圈。   等荷包蛋热好,蓝秀风用筷子夹起来送到嘴边吃了一口。   他愣了几秒,不确定地又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然后一口喷了出来。   好咸!咸的像是周嘉善把荷包蛋扔进大海里浸泡了三天三夜才盛出来给他吃。   此时此刻,蓝秀风心中的疑虑彻底被打消了。   以周嘉善这个水平,是该好好练练厨艺。   课间休息,周嘉善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机。   也不知道荷包蛋合不合蓝秀风的胃口,周嘉善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蹭了蹭,然后露出眼睛,想象蓝秀风吃荷包蛋时的样子,他忍不住弯弯嘴角。   “诶诶,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一旁的许靖用手肘怼了怼周嘉善。   周嘉善收敛了笑容,可扬起的嘴角却藏不住。   “我没笑。”   “还说没笑,我要不提醒你嘴角都能扬天上去,到底啥好事,跟兄弟说说呗。”   周嘉善把脸扭到另一边,“不告诉你。”   “切,真小气。”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嘉善,门口有人找。”   周嘉善朝门口看了眼,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他迷茫地起身朝门口走去,“什么事?”   女生长相甜美,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甜,她递给周嘉善一个心形包装的礼盒,“这是我做的,送给你。”   周嘉善没接,他低头看了眼礼盒,问:“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女生害羞地低下头,但说话却也大大方方的,“因为我喜欢你。”   周嘉善怔愣片刻,将礼盒推还回去。   女生莫名抬眼,不明白周嘉善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好,但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眨了眨眼,笑了,“你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很好呢?”   周嘉善有点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我,我……”   他只是不想让女生太尴尬,所以他一向以同样的话术拒绝对方。   女生调侃道:“看来我是被发好人卡了。”   女生没有再坚持送礼物,“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了,那这个礼物送给你确实也不合适,不过不管怎样我的心意已经表达了,那,再见。”   说完女生转身离开,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周嘉善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有对女生的钦佩,要是他也可以像女生这样大大方方的表白就好了。   虽然他以前也表白过,可到底还是缺少了这样坦坦荡荡的勇气。   回到座位坐下,少不了许靖八卦。   “刚才美院校花找你干嘛?表白吗?你不会拒绝了吧?”   周嘉善没回答许靖,而是翻开面前的课本复习上堂课老师讲的知识点。   许靖八卦了一通,周嘉善也不理他,让他好生没趣,扭头和后桌的女生聊起天来。   周嘉善说是学习,但其实也没看进去书。   耳边是许靖和后桌女生叽叽喳喳的聊天声。   “诶,你们知不知道美院顶楼有间卫生间常年上锁?”   “略有耳闻,好像是前几年有个美院的学生自杀了是吧。”   “是啊,就是这事,听说还有人晚上在那撞见过鬼,吓死人了。”   “这世上哪来的鬼,别自己吓自己了。”   “真的真的,我还是听我美院的朋友说的呢,她就说她撞见过嘛,说那个鬼长得高高的瘦瘦的,模样好像还挺好看。”   “净胡扯,都是鬼了上哪看出来的好看。”   “那倩女幽魂怎么说?聂小倩不好看?”……   周嘉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学校异闻,心里却在想蓝秀风的事。   他想知道蓝秀风为什么会愿意在那种场合工作,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15章 为你撑把伞   吃过早饭后,蓝秀风就出了门,他今天有正事要做。   他倒了三趟公交车,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老城区下了车。   不同于市中心的繁华和快节奏,老城区像是被时代遗忘了一样,破旧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小平房,这里与十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公交车上没开空调,即便车窗都开着,可天气太闷,连点风都没有,蓝秀风热出了一身汗,从公交车上下来,头顶没了遮挡物,大太阳底下,后背更是让汗水打湿。   蓝秀风走在树荫下,沿着小道一路往东走。   街角有几个小孩穿着跨栏背心坐在一个长板凳上舔冰棍,蓝秀风走过去问:“小孩,冰棍哪买的?”   坐在最边上的小孩回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便利店,“那!”   “谢谢了。”   蓝秀风脚步稍微加快了些,朝小孩指的方向走去。   便利店的门脸很简陋,一块板子上被人用黑色记号笔歪歪扭扭写上了“便利店”三个字,没有挂起来,而是就放在靠近门的一边地上。   放雪糕的冰柜就摆在外面,上面蒙了一层破旧的布。   蓝秀风把蒙着的布揭开,隔着透明玻璃往里看,里面雪糕种类很少。   他看了一会儿,最终打开柜门拿了根巧克力味的雪糕出来。他朝便利店屋里喊了一声,“老板,买雪糕!”   “诶!来嘞!”屋里有人应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矮个子男生从里面跑了出来。   男生脖子上搭了条毛巾,他边往外走边用毛巾擦脸上的汗,“来了来了……”   “雪糕两块。”男生看了眼蓝秀风手里的雪糕说道。   蓝秀风眯起眼睛盯着男生的脸,在男生好奇看过来之前把眼神收回,他掏出手机扫门口的付款码。   “老板,我能在这歇会儿吗?”蓝秀风问。   “可以,那边有小板凳,你拿来坐吧。”男生答应的很爽快。“谢了。”   蓝秀风拿起小板凳放在阴凉处坐下,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雪糕。   雪糕在嘴里化开,身上的燥热也随之消下去不少。   男生站在收银台处,正在核对账单,眉头皱着,用圆珠笔在账簿上勾勾画画。   蓝秀风吃着雪糕,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男生,等手里的雪糕吃下去半根,他同男生搭话道:“老板,你知道美源小区怎么走吗?”   男生从账簿中抬起头,伸手给蓝秀风指了个方向,“你往前面走,一直走到头,有个岔路口你往左拐,再往前走个几步路就到了。”   蓝秀风装作明白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十分客气的和男生道了声谢。   他朝男生露出和善的笑,上挑的狐狸眼一笑就眯了起来,蓝秀风一向知道怎样让自己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讨人喜欢。   “我看你年纪不大,这么年轻就开店当老板啦。”   男生被蓝秀风说的不好意思,笑着摆手,“哪有,这是自己家里的店,凑合够活。”   “家里有个店挺好的,上下班也自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蓝秀风手里的冰棍吃完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递给男生。   男生看了眼他递来的烟,“我不抽烟,谢谢。”   蓝秀风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收回手把烟叼进嘴里,手拢在打火机上点烟。   他抽了一口烟,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老板,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嘶…你是不是在那个东湖二中念过书啊?”   男生脸上的笑容凝滞,目光闪烁,警惕地看着蓝秀风。   蓝秀风不动声色,继续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道:“我有个朋友就是在东湖二中上的高中,他给我看过班级合照,我看你很眼熟,像是在合照上见过。”   “你认不认识文玉啊?”蓝秀风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纤长的手指夹住的烟头落了细碎的烟灰在地上。   上一秒还同蓝秀风有说有聊的男生在这一刻像是被惊动的兔子,转身就往店里走,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文玉,也没在东湖上过学。”   在男生把门关上之前,蓝秀风反应迅速,几步窜上前,一脚卡在门缝处抵住了门。   “你真的不认识吗?”蓝秀风把手按在门上,眼神与门内的男生对峙。   男生的脸蒙在阴影中,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流露出兔子似的警惕,“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那你躲什么呢?”   “我累了,想休息,再说,这是我家的店,我想关门就关门。”   男生比蓝秀风矮半个头,蓝秀风微微弯腰和男生处于同一高度,他直视男生的眼睛,“可我认识你,于杨。”   话音刚落,男生就使出浑身力气要关上门。   蓝秀风死死抵住门,“我知道你之前和文玉关系好,他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厢拉扯之下,蓝秀风先松了劲儿,卡在门缝的脚收回来,眼睁睁看着于杨锁上门,又把玻璃门用布遮上。   蓝秀风骂了一句,一脚踹飞了地上的小石子儿。   他心有不甘,可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里。继续待在这里和于杨干耗也没有用,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上午还烈日高悬,过了中午天就有些阴了。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周嘉善就要从综合楼转到医学院的实验室做实验。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许靖还在和别人聊着美院厕所闹鬼的事情,几个人越聊兴趣越大,甚至约好了这周有时间晚上要一起去美院闹鬼的那间厕所看看。   “老周,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啊,人多壮胆。”许靖邀请道。   周嘉善摇头,这么无聊的事情他才不要参与。   一行人往外走,忽然,周嘉善脚步停顿了下,人来人往,他一眼就看见了蓝秀风。   他们在走廊的两边,平行擦肩而过,蓝秀风没有注意到他,反倒是周嘉善一直盯着他看,人都走远了还回头眼巴巴地张望。   蓝秀风看上去心事重重,很不开心。   周嘉善这节实验课上的心不在焉。   连老师都注意到平时上课一向最认真的他今天总溜号,特意点了他好几次。   只要是碰到和蓝秀风有关的事情,周嘉善总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失魂落魄。   这节课算是听不进去了,周嘉善叹了口气,思绪游离于课堂之外,他看向窗外,天空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蓝秀风是来办理退寝手续的,退了小半学期的寝室钱,手里的钱再添一些,刚好可以用来付房租。   办完退寝手续,导员王伟又把他叫去谈话。   这次王伟说话语气缓和了些,毕竟蓝秀风退寝了,省去他未来不少麻烦。   这次谈话主要就是事后“关心慰问”,准确来说,屁用没有。   蓝秀风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怎么认真听王伟说话,但也不能甩脸走人,毕竟如果想要顺利毕业,和这人也多少沾点关系。   在王伟语重心长同他讲话时,外面下起了小雨点,很快,小雨就演变成了大雨。   蓝秀风心情浮躁,每次下雨都没好事,久而久之他愈发讨厌雨天。   王伟讲的口干舌燥,终于肯放蓝秀风走。   原先不下雨时,蓝秀风是巴不得早点走的,现在下了大雨,蓝秀风没带伞,不想出去淋雨。   他找了间空教室等了一会儿,想等雨小一点再出去,然而这雨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了一样一直下的很大。   蓝秀风烦躁的在教室里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决定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时间,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而行。   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看见他时纷纷投来一瞥。   蓝秀风这阵子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目光,他当这些人是白菜,是冬瓜,是胡萝卜,总而言之,是不必理会的一切事物。   走到门口,不少没带伞的人都找熟人一同撑伞出去,有些没带伞也没碰见熟人的原地站了一会儿,总能遇到带伞的同学顺路一块走。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蓝秀风还站在原地。   眼看天要黑了,他咬咬牙,准备冒雨冲出去。   然而在他往门口走时,却看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所有人都着急撑伞离开时,周嘉善站的笔直,撑一把黑色大伞一动不动立在雨中。   蓝秀风嘴角抽搐,严重怀疑他这室友是不是脑袋有根筋没搭对,要是等人就进屋里来等,要是不等又为什么要站在雨里?   现在下的又不是斜风细雨,是书本上的瓢泼大雨,雨点子砸身上都嫌疼。   蓝秀风小小腹诽了一下,很快冲进雨中几步跑到周嘉善那边钻进伞下。   狐狸眼讨好的眯起,蓝秀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哥们,蹭个伞一起回去呗,咱俩顺路。” 第16章 睡不着的“木乃伊”   伞下忽然钻进来个人,周嘉善被吓了一跳,低头就对上蓝秀风笑眯眯的狐狸眼,他愣了两秒,迅速转过头,握着伞柄的手下意识攥紧。   “你在等人吗?”蓝秀风问。   我在等你。周嘉善在心中默默回答,他摇了摇头,将伞柄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那太好了,我没带伞,能不能蹭你的伞一块回去啊?”   周嘉善微微点头,把伞往中间送,让蓝秀风整个身子都进到伞下。   平常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下大雨,要比平时多走好久。   路上到处都是积水,有时你往往分不清前面的究竟是浅浅一层的积水还是一脚下去就会浸湿裤管的水坑。   蓝秀风脚上穿的那双运动鞋已经有些年头了,这双鞋其实早该丢了,但它陪伴蓝秀风从高中到大学,已经穿出了感情,他舍不得扔掉。   鞋头的位置开胶,本来路面积水多就会往鞋子里进,因为开胶,积水更是跟不要钱一样顺着开胶的口子往里灌,俨然和光脚踩在水坑里没有任何区别。   走路的时候他频频低头看鞋,担心这双鞋子撑不过这场雨就被泡烂,他没注意到头顶的伞倾斜向他那边,也没注意到周嘉善半边身子都被雨打湿。   虽然周嘉善拿的是一把大伞,但对两个成年男性来说这把伞还是不够大,为了两个人都能被伞遮住,他们靠的很近,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周嘉善能感受到蓝秀风胳膊不经意间贴在他的胳膊上,凉凉的,带着一点点的体温,每一次的触碰,都会轻轻地拨弄一下他的心弦。   他在心里默默许愿,许愿这场雨不要停,回家的路再远一点,同撑一把伞的时间能再长一些。   但再远的路都有到终点的那一刻,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楼下。   快进楼门时,蓝秀风从伞下跑出去,三两步跑进了楼里。   周嘉善紧跟其后跨进门内,回身将伞收好,他一侧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打透了,水珠滴答滴答顺着衣摆往下滴,他用力拧了一把,拧出了好多水。   走廊楼道里有些暗,房子太老,连声控灯都不灵敏,蓝秀风跺了好几次脚,头顶的声控灯才堪堪亮起。   灯泡上落了很厚一层灰,本来就不够亮,因为沾了灰而更暗。   进了电梯,情况要好一些,电梯厢里很明亮,蓝秀风先进入电梯,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在看见进来的周嘉善后,他擦脸的动作顿了下。   刚才他没注意,现在才看见周嘉善大半个身子都湿了,而反观自己,似乎除了脚上的运动鞋和裤子湿了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干的。   蓝秀风有些迷茫,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电梯缓缓上升,厢内安静,静的甚至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蓝秀风犹豫了下,还是指了指周嘉善被打湿的半边臂膀问道:“你怎么被浇的这么严重啊?我都没被淋成这样……”   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蓝秀风尴尬地站在原地,有那么几秒他都在怀疑周嘉善是不是没听见。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蓝秀风听见走在前面的周嘉善轻声说道:“手酸,伞拿歪了。”   在听到周嘉善的回答后,蓝秀风瞬间轻松了不少,他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安心接受别人对他好的人。   他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人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殷勤的过分了,那必定是有所图。   但往往别人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从来都是蓝秀风给不了的。   “怪我,应该和你换着打伞的。”蓝秀风说。   周嘉善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懊悔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明明他不是这样想的,他分明是怕蓝秀风被雨淋才把伞倾斜的。   可那样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说出来还有邀功的意味,算了,还是不要给别人徒增负担了。   一进家门,蓝秀风就赶紧脱下鞋子用纸巾吸水。   周嘉善好奇的站在一旁看他处理鞋,蓝秀风注意到他,提醒道:“你也赶紧把鞋擦一擦吧,要不然明天鞋子该臭了。”   周嘉善虽然从小到大都是好好学生,书本上的知识背的滚瓜烂熟,但生活技能却很差。   往常下雨鞋子进了水,他从来没想过要用纸把鞋子擦一擦,而是在第二天直接把鞋送到洗衣店。   蓝秀风见周嘉善还站在原地,奇怪地问:“你想什么呢?不擦鞋吗?”   周嘉善这才回过神,他有样学样,也拿纸巾吸鞋子里的水。   蓝秀风先把鞋子擦好,他拎着鞋走到客厅窗边,把鞋放在阳台上晾着。   然后他回身看了眼还蹲在那边擦鞋的周嘉善,想了想,说:“哥们,你要不先去洗个澡吧,我看你都淋湿了,别再感冒了。”   周嘉善抿抿嘴,蒙在阴影中的脸变红了,他说:“我过会再洗,你先去吧。”   蓝秀风自觉应该让周嘉善先去洗,他又问了一遍,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答复,他也没再多让,有互让的功夫早洗完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不多时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周嘉善埋头继续擦了一会儿鞋,他也不知道应该擦成什么样就可以不用擦了,只是感觉上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才停下。   他把鞋摆在了蓝秀风的运动鞋旁边,蓝秀风的那双鞋被水泡过后,开胶的地方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他想起什么,跑去拿放在门口架子上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他今天特意买的胶水。   以前没粘过鞋,一时无从下手,他研究了好一会儿,刚准备粘,浴室的门就开了,周嘉善赶忙把手背到身后,他想要站起来,结果一紧张,脚底一滑,人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蓝秀风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他的高冷室友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坐在地上,且脸红的像刚出锅的大虾。   “你没事吧?”蓝秀风不确定地走近了几步,“你发烧了吗,脸怎么那么红?”   此话一出,周嘉善的脸又红了一度。   “我没事。”   周嘉善站起身,努力调整慌乱的心情,身板挺直,目不斜视,自认为很自然地从蓝秀风身旁经过。可惜旁边没有个镜子,不然周嘉善就会发现他已经紧张到走路顺拐了,同手同脚,像个机器人。   蓝秀风全程皱着眉头,想张嘴提醒一下,又觉得怪让人尴尬的,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夜深,蓝秀风坐在书桌前,小台灯亮着暖橘色的光,将他的眉眼映的温柔。   他一遍遍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词:江城大学,美院学生,自杀。   学校当年封锁了消息,网上能搜到的相关内容少的可怜,仅有的那几条也只是寥寥几句,什么有意义的内容都没有。   蓝秀风按了按眼皮,烦躁不已。   与此同时,与蓝秀风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周嘉善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在床上翻来滚去。   他睡不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想。   一会儿想今天一起撑伞回家的事,一会儿想蓝秀风在夜场做服务生的事,一会儿又想刚才自己干的糗事。   他一把拉开蒙在脸上的被子,枯坐了一会儿,又一次直挺挺砸在床上。   闹心似的,翻来覆去,最后终于从床上翻到了地上,一米八八的大身板砸在地上,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了一声格外清楚的闷响。   蓝秀风听到隔壁的动静,他起身走到墙边,轻轻敲了敲墙,“哥们,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隔壁才传来周嘉善闷闷的声音:“没事。” 第17章 田螺姑娘   早上起床的时候,周嘉善终于久违的感受到了睡眠充足所带来的充沛精气神。   接连几天睡眠不足,昨天周嘉善睡的还挺好,可能是从床上摔下去的那一下把自己摔迷糊了,总之在重新爬回到床上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蓝秀风还没起。昨晚周嘉善睡觉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那时蓝秀风还醒着,周嘉善猜他可能会睡得更晚一些。   洗漱完毕,周嘉善站在锅前准备大展身手。   昨天留给蓝秀风的荷包蛋和面包没有剩,他猜蓝秀风应该还挺喜欢吃的。   他今天准备做一份“豪华版”早餐。   他从冰箱里翻出来上次他姐来家里给他带的培根,他姐当时说培根很好做,不用加什么调料,放进锅里煎熟就可以了。   但他也一直没尝试过,因为他姐说完这句后又加了一句,让他不要自己一个人开火做饭,怕把厨房炸掉。   起锅热油,周嘉善掌握不好倒油的度,连油倒多了都没意识到。   几片培根下入锅,周嘉善专注地煎着培根,连嘴角都因为专心而下意识抿紧。   等培根煎好,放进盘子里,周嘉善又煎了个荷包蛋。   做饭他可能没天赋,但怎样摆盘好看他还是有点审美的,他将涂满蓝莓果酱的面包片摆在盘子边缘,最后用保鲜膜将食物罩住。   他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出来放在盘子边,又给蓝秀风留了个纸条贴上。   做完这些,他想起昨晚没来得及做的事,他拿出昨天买的胶水,把蓝秀风开胶的鞋粘好。   周嘉善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投入百分之百的认真,任何事情经过他手从不糊弄,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因而鞋子被他粘的很好,原先开胶的位置严丝合缝,一点也看不出来被粘过的痕迹。   大功告成,周嘉善将鞋子放回原位。   上午有早课,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周嘉善没来得及吃上口饭就匆匆出了门。   周嘉善前脚刚走,蓝秀风后脚就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出来,又做了一晚上噩梦,醒了就睡不着了,昨晚还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的难受。   推开门就是食物的香味,蓝秀风好奇的循着香味走过去,餐桌上和昨天一样摆着一盘用保鲜膜包住的早餐。   只不过今天比昨天丰盛了不少,多了培根和牛奶。   蓝秀风揭掉贴在牛奶盒上的便利贴,上面的字迹端正工整,一看就是认真练过的字。   寥寥几笔,告诉他早餐是给他留的,让他记得吃。   蓝秀风眉头紧蹙,拿掉盘子上的保鲜膜,脸凑近盘子闻了闻,闻不出什么来。   他用筷子夹起一条培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三秒钟后,蓝秀风的脸像一张团起的白纸一样五官皱在一块。   如果上次的荷包蛋是被丢在海里泡了三天三夜的话,那么这次的培根就像是刚从油桶里捞出来一样,吃的满嘴豆油味儿。   他放下筷子,开始怀疑人生。周嘉善是不是想谋杀他?   蓝秀风捏捏鼻梁叹了口气,端着盘子走进厨房准备对这些食物重新加工一下。   上次的荷包蛋也是,他后来都是用水涮了一遍才吃。   粒粒皆辛苦,毕竟都是很好的食物,除了主人做的难吃以外,还是不应该浪费的。   他找了个小碗,把周嘉善留给他的牛奶倒进去一点,筷子夹起培根在里面涮了涮,试图用牛奶的味道掩盖培根的油。   可惜失败了,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更难吃了。   蓝秀风索性放弃,干脆用水涮。   用水涮过的培根和煎蛋也回不到本来的味道,湿淋淋的味道也不太好吃,蓝秀风一口培根一口面包片,再就着牛奶一块顺进肚子里。   吃完,蓝秀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拿起手机给周嘉善发消息,他想让周嘉善不用每天早上都给他带早餐,但话还是要说的委婉点。   -蓝秀风:哥们,谢谢你的早餐。   对面照例回的很快。   -周嘉善:好吃吗?   蓝秀风正准备打字,对面又发来一个萌哒哒的表情包,是只小狗在摇尾巴。   他要打字的手停顿半空,最后还是违心的回复:好吃。   他接着打字:但是……   -周嘉善:那就好。(开心打滚)   蓝秀风看着屏幕上开心的直打滚的小狗,后半句话就怎么也打不出来了。   他放下手机,重重叹了口气。   他实在没办法拒绝一个苦练厨艺又渴望得到认可,但却没什么天赋的……房东室友。   算了,等下次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虽然周嘉善做的早餐无异于“谋杀”他的胃,但总归他还是占便宜的那一个,又能填饱肚子,还省了早饭钱。   蓝秀风去看他晾在客厅阳台的鞋,一个晚上鞋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不过鞋里还是有点湿,今天应该是没法穿了。   摆弄鞋的手忽然停住,蓝秀风动作迟缓地将鞋子拿近眼前,他眯起眼睛,像是要把鞋头盯出个洞。   奇了怪了,昨天开胶的地方跑哪去了?   周嘉善一早上都沉浸在喜悦的泡泡中。   蓝秀风说他做的早餐很好吃,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蓝秀风喜欢吃他做的早餐?   他想了想,给他姐周若鱼发了条消息。   -周嘉善:姐,你能不能教我做早餐啊?   -周若鱼:?   周若鱼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正值课间,教室里很吵,没人注意到周嘉善和他姐的对话。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做饭了?”   “就是想学了,周末我回家,你教我些简单的就成。”   周若鱼狐疑地问道:“真的假的?就是单纯想学?”   不管周若鱼怎么问,周嘉善都死不松口,绝不说真正的理由。   “周大智,你真的很不对劲。”   “哪有不对劲……”周嘉善想起什么,说:“还有我微信名是不是你改的?”   电话那头的周若鱼哈哈大笑,“不是我改的哦,是妮仔改的。”   周嘉善眉头压低,不满道:“那也是你指使的。”   周若鱼很会抓重点,“怎么突然说这个?是被喜欢的女生嘲笑了?你快和我讲讲……”   “没有的事,我不和你说了要上课了。”周嘉善说完就挂了电话,以防周若鱼追问。   今天有晚课,上完课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周嘉善揉揉发干的眼睛,收拾书包起身准备回家。   许靖忽然拦住他,不由分说架住他的胳膊往外走,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班同学。   “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们要去美院,你跟我们一块吧。”   “我为什么要去……”   “一起去吧,人多壮胆,反正你回家也没什么事。”“我……”   “走吧走吧!”……   美院的楼只有一到四层开着灯,五楼平时很少有人去,所以到了晚上几乎不开灯。   通往五楼的西面的楼梯口被人用铁门封上,一行人只能从另一边上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脚踩在地上甚至都隐约可以听见回音。   许靖开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越靠近卫生间越不踏实。   “我怎么觉得这么瘆得慌呢?”有人忍不住说道。   挺热的天气,在场的人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嘉善倒是淡定,原本他是被架着走的那个,后来渐渐地走到了前面,许靖躲在他身后,小声说:“要不咱们回去吧,等白天再来吧,现在太黑了……”   几人纷纷附和,“我看行,还是回去吧。”   “周,你觉得呢?”许靖拽了拽周嘉善的袖子问道。   周嘉善当然没意见,本来他也不想参加这场无聊的“探险”活动,他巴不得早点回家。   就在众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传闻中那间闹鬼的卫生间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众人后撤的脚步皆是一顿,许靖颤颤巍巍地用手电筒照向卫生间的方向,卫生间门口立着个瘦高的人影,因为距离远,轮廓模糊看不清,但却也足够惊悚。   也不知道是谁先一嗓子叫了出来,“有鬼啊!”   所有人作鸟兽散,走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周嘉善没跑,还站在原地。   许靖跑了几步发现周嘉善没跟上,回头招呼他:“老周,别愣着了赶紧跑啊!”   周嘉善非但没跑,反而朝刚才手电筒打光的地方走去。   刚才虽然只是照了短短几秒,距离又远看不真切,可他还是觉得站在那的人很眼熟。 第18章 今夜你多温柔   周嘉善一步一步朝刚才光照的方向走去,黑暗中,他听见沉重的呼吸声,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人的。   在快要走近时,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对着前方照过去。   蓝秀风在黑暗里待久了,猛的被光照,有些睁不开眼,他伸手遮在眼前。   “真的是你。”周嘉善脱口而出,刚才他只是下意识觉得那个模糊的身影很像蓝秀风,不曾想还真的是他。   蓝秀风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他把手放下,先发制人:“你怎么在这?”   也许是黑暗给了周嘉善勇气,他今天比平常紧张要少一些,话也多一点。   “我和同学一块来的,他们听说这里闹鬼,就想来看看。”周嘉善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怕蓝秀风误会他和许靖他们一样是闲着没事穷折腾,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是被他们拉过来的。”   “这样啊。”蓝秀风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也在这呢?”周嘉善忍不住问道。   蓝秀风说的理所当然,“和你们一样啊,听说闹鬼的传闻就好奇过来看看。”   “哦。”周嘉善垂下眼,嘴角止不住的微微扬起,心想原来蓝秀风也会对这种无凭无据的校园恐怖传说感兴趣。   “那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周嘉善问。   “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有间厕所门被封死了。“哦。”   空气再一次陷入短暂的安静,周嘉善听见从卫生间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水龙头没拧紧。而与此同时,外面忽然刮起了风,窗户没关严,呜呜的风声此刻听起来像是恐怖片里诡异的伴奏,仿佛下一秒就有鬼从背后摸上肩膀。   周嘉善没话找话,“你听风声,像不像有人在哭……”   他话没说完就噤了声,黑暗中,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握住了他的手腕。   虽然他不怕鬼,但不免还是有些惊诧。   周嘉善伸手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我好像被鬼抓住了。”   半晌,蓝秀风幽幽开口:“是我的手。”   刚才还很淡定的周嘉善瞬间僵在原地,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   胸膛起伏,呼吸不稳,周嘉善的脸在黑暗中红到了脖子根。   蓝秀风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他清了清嗓子,说:“咳,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你别害怕,我保护你。”   他绝口不提其实是他自己害怕,反而靠着“安慰”周嘉善给自己找面子。   “我手机没电了,你能把手电筒的光调亮点吗?”蓝秀风指了指周嘉善手里的手机说道。   周嘉善动作僵硬地把光调到了最亮,将手机交给了蓝秀风。   蓝秀风抓着周嘉善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以前从没发现学校教学楼走廊竟然有这么长,手机的光只能照到很短的一段距离,而走廊的另一端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让人每走一步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前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他下意识把周嘉善的手腕握的更紧,从打头走在前面慢慢变成了和周嘉善并排一起走。   周嘉善此刻脑袋晕乎乎的,脚像是踩在棉花糖上,再多走一段时间,他的灵魂就快要与肉体分离,踩着由棉花糖搭建的楼梯升到空中。   蓝秀风的手心冰凉,贴在肌肤上像是贴了一个天然冰袋,周嘉善迷迷糊糊地想,这么热的天,蓝秀风的手怎么会那么凉呢?   终于走到楼梯口,看见从楼下传来的光亮后,蓝秀风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也挺丢人的,蓝秀风打小就怕鬼,哪怕可能那个鬼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还是很惭愧地会感到害怕。   走到明亮的地方,蓝秀风松开了周嘉善的手。   刚才太黑了看不清,现在到了亮堂的地方,蓝秀风惊讶的发现周嘉善的脸很红,不只是脸,连脖子和耳尖都像是被热水泡过一样的红。   “你没事吧?这么害怕?”   周嘉善目光涣散,一动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蓝秀风凑近了些,想看看他这位房东室友是不是被吓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眼珠不转动的缘故,周嘉善的眼睛里蒙了层雾,看上去水汪汪的。   “你不会哭了吧?”蓝秀风弯叶一样的眉蹙在一起,认真地研究周嘉善到底是不是哭了,他平生可最怕别人哭了。   原本在发呆的周嘉善回过神,视野里是蓝秀风放大的脸,因为离得近,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周嘉善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蓝秀风见周嘉善终于有了点反应,又问了一遍,“没事吧?”   周嘉善摇摇头,想起刚才的事情,他的脸又红了一度。   他扭头就往楼下跑,慌慌张张的样子好像十二点落荒而逃的灰姑娘。   蓝秀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当周嘉善是太害怕了,想赶紧离开这里。   晚上十一点,周嘉善和蓝秀风的房间都还亮着灯。   蓝秀风靠坐在床头,在笔记風本上把“于杨”的名字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叹了口气,食指按在眼皮上轻轻揉了揉。   今天他特意又去了趟文玉出事的地方,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他明白就算是有也早就被人清理干净,他去那里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找点安慰。   他垂眼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所有箭头最后都汇聚在于杨身上。   于杨是文玉的高中同班同学,连文玉的大学室友,社团同学都知道于杨这个人的存在。   他打听了这么久,终于辗转找到了于杨的地址,但线索却还是断在了于杨这里。   好不甘心。蓝秀风咬着嘴唇将被划掉的名字重新写了上去。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杯子已经见底,他下床出门接水。   巧的是,周嘉善正好也出来接水。   两人同时开门,蓝秀风同他打招呼,“还没睡啊。”   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连同人也一样披上了柔和的月光,蓝秀风碎发别在耳后,眉眼温柔,语气柔软。   周嘉善喉结上下滚动,尽管他很想躲,连身体都很实诚地往后撤了一步,可他还是紧握住门把手,没再让自己躲开。   “你,你也没睡啊。”   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不知怎么蓝秀风脑袋里下意识想到周嘉善发给他的表情包,他忍不住弯弯嘴角。   面前人眉眼弯弯,笑的温柔明媚,周嘉善的心房被猛的击中,他抖抖嘴唇,扭头跑回了屋里。   面前的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蓝秀风愣了下,旋即勾起嘴角,好神奇的房东室友。 第19章 排球啊排球!   蓝秀风早上是被广场舞音乐声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听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最炫民族风,然后下床走到窗边向外望了一眼,小广场上,大妈们各个穿一身粉色长裙,看样子像是统一订的,正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声跳广场舞。   他默默关上窗户,将身体重重抛向柔软的大床。   关上窗户后声音小了一些,但蓝秀风却睡不着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上午他没课,晚上才用去便利店上班,正是可以好好睡觉的好时候,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躺了一会儿,睡不着还有些闹心,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了。   刚才关着门还闻不到,一推开门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蓝秀风循着味道走到厨房,就看见周嘉善背对着他站在锅前。   不用问,蓝秀风就能猜到周嘉善在做什么,准保又是荷包蛋。   大概是蓝秀风脚步轻的缘故,周嘉善没听见他出来的动静,他一门心思全扑在锅里的荷包蛋上,手将锅铲握的很紧,因为认真眉毛都蹙在一块儿,煎荷包蛋让他煎出了高考的使命感。   蓝秀风走到厨房门口远远看了一会儿,在周嘉善从盐罐里盛了满满一勺盐准备往煎蛋上洒时,他几步走上前,抢先按住周嘉善的手。   “等一下。”   周嘉善冷不丁吓了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差点没飞出去,回头一看握着他胳膊的人是蓝秀风,他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就从耳尖开始一路往面中央红。   在那抹红晕蔓延到脸上之前,蓝秀风松开了手,周嘉善连忙往后撤了几步,和蓝秀风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下两个人。   “你盐放太多了。”蓝秀风拿过周嘉善手里的勺子,往盐罐里倒回了一些盐,只剩一小点洒在荷包蛋上,“荷包蛋不用放那么多盐,你刚才盛的那一勺都够六七个荷包蛋了。”   周嘉善脑袋嗡嗡的,蓝秀风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见旁边人没反应,蓝秀风掀起眼皮看了眼旁边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的人,周嘉善绷着嘴角,眼睛垂着盯着桌面,没什么表情,但是看上去也算不上高兴。   蓝秀风忽而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有点打击人,一般人也就算了,这人可是他房东,房租还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便宜,不管怎样说话都该委婉些。   他轻咳了声,开始找补,“其实,也不算多,多放点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周嘉善还是沉默不语,弄得蓝秀风也老大不自在,心想周嘉善该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蓝秀风凑近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哥们,你没事吧?”   猛然感知到蓝秀风的靠近,对方呼出的热气吹在了他的脖颈上,周嘉善清醒过来,又是后退两步。   蓝秀风僵在原地,一次两次或许是无意,可次数多了,就好像是在避着他。   从小他就心思敏感,旁人喜与不喜,他不算在意,但也会想一想。   房东室友恐怕不想与他离得太近,是因为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吗?但如果介意,为什么还要同意他住进来?况且昨晚牵他手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蓝秀风只短短想了几秒,很快就神色恢复如常,他从来不准自己多浪费一秒钟在计较他人对自己的想法态度上。   他往后撤了两步,说:“你别多想,我就是看见了就说了一句,你不用在意我说的话。”   这回周嘉善听见了,他满眼迷茫,蓝秀风刚才说什么了?他多想什么了?   “哦对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今晚我要去便利店兼职。”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抠着桌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蓝秀风离开厨房,在进卧室之前,他回头想和周嘉善说不用给他留早餐了,可他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口,他刚才估计已经让房东室友不太高兴了,再刻意留这样一句话,不好。   蓝秀风的房门又一次关上,周嘉善还站在原地,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声又一声,跟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似的,对自己的胆怯羞涩又气又无奈。   今天下午排球社有活动,社团打算和邻校办一场友谊赛,在邻校C大体育馆举办,活动提前预热了很久,有不少人去看。   周嘉善是排球社的,但其实他没什么运动细胞,也不会打排球。当初报名排球社也就是为了那点社团分,正好许靖也在排球社,就跟着一块报了名。   尽管如此,周嘉善这三年几乎很少参加活动,这次参加还是已经升上副会长的许靖非要拉着他一块才去的。   去的路上,许靖还在说:“老周,你就是我们排球社的门面,也不用你上场,你就往那一站,咱们社的排面就有了。”   周嘉善听的心不在焉,他正在网页搜索“面对喜欢的人很紧张怎么办”,网上说要自信,要勇于和喜欢的人沟通交流,不要害怕面对对方。   看的时候把自己劝的明明白白,可是真要实践却是很难。   周嘉善烦躁的揉了揉鼻梁。   C大的体育馆很大,他们到的时候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   周嘉善也换了队服,虽然他不用上场,但也算半个替补。   他坐在台下继续刷手机,给自己洗脑,在喜欢的人面前要自信,要落落大方,要……   不知道看了多久,场上什么情况他也没有关注,只是突然被许靖和其他几个人推上了场。   他们社有个大一的主力不小心扭到脚,现在打不了了,又没别人替,只能让周嘉善这半个替补上场。   “你就凑个数就行,不用往上冲,接球总行吧。”许靖在周嘉善耳边小声耳语道,周嘉善什么技术水平,和他从小玩到大的许靖再清楚不过,如果运动天赋可以打分的话,满分一百分,周嘉善就是负一分。   周嘉善听着许靖嘀咕,余光注意到场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抬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对面人群里的蓝秀风,对方正和一个人在说话。   原本还无所谓的周嘉善瞬间血液涌到头顶,若说没看见蓝秀风还好,起码他还能接个球,现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要一想到蓝秀风可能会看他,他就很慌。   比赛的哨声响起,周嘉善还像个游离在比赛之外的人,他的注意力不在场上,眼睛时不时瞥向场边的人。   蓝秀风还在和那个人说话,他似乎很不高兴,眉头紧皱,嘴巴张张合合,语速很快,像是在吵架。   周嘉善有些担心,他看见蓝秀风和那人拉扯起来,他下意识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场上传来惊呼声,周嘉善看见许靖拼命朝他喊着什么,起初他没听清,等他终于听清时已经晚了,排球早已直挺挺地朝他砸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小周同学:完了,又要在脑婆面前丢撵了 第20章 小狗不是好惹的   蓝秀风早上和周嘉善说完话回到屋里后就一直没再睡着,他学了会习,在听见周嘉善出门后才从屋里出来,走到餐桌前,果不其然桌上照例摆着早餐。   他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用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今天的荷包蛋不咸,味道刚刚好,他连着吃了几口,腮帮都被食物撑满。   他想不通他这个房东室友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很排斥他,却总要给他留早餐,平时说话爱答不理,在手机上联络却很热情。   一整个荷包蛋都吃完了蓝秀风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之前在兼职群里认识的一个人发来的消息,那人告诉他今天在C大有活动,需要帮忙搬水打杂的,半天给两百块钱。   这个价格让蓝秀风很心动,他也没多想为什么这种还算不错的活能找上他直接就答应了。   等到了C大体育馆看见了赵以执,他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诓了。   赵以执一脸洋洋得意,他像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前排单独圈出来的空位上,见到蓝秀风就说道:“我一猜你就会来。”   蓝秀风攥紧拳头,冷冷地说道:“无聊。”   “平时找你见面你怎么也不肯来,还以为你多清高,原来两百块就能买你一下午啊?”赵以执戏谑道。   蓝秀风知道赵以执是故意气他,他生气了,赵以执就开心了,他冷笑了声,转身就要走。   不成想却被赵以执拽了回来,蓝秀风毫无防备被拉了个踉跄,一脚踩在了赵以执的限量版球鞋上。   脚从赵以执的鞋上拿开,鞋面上不偏不倚留了个很深的鞋印。   蓝秀风直觉不妙,以赵以执的性格,势必要刁难他。   抬起眼,看见赵以执正定定看着他,那眼神同之前的戏谑不同,凭空好似多了几分经不起揣度的意味。   胳膊还被赵以执攥着,蓝秀风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用力甩开赵以执的手,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   赵以执像是被根刺扎在了心上,他没来由的不满愤怒,低头看了眼鞋上的鞋印,他轻飘飘地说了句:“赔吧。”   蓝秀风懒得同赵以执多费口舌,直接问:“多少?”   赵以执嘴角勾起坏笑,他比了个数,“我当时买的时候这个价。”   蓝秀风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凉了一截,果不其然,下一秒赵以执说了一个他绝不能接受的数:“一千。”   “不可能,鞋印能擦掉,去洗衣店都不会要这么多钱。”蓝秀风冷声说道。   “我已经说的够低了,再说我的鞋会随随便便送到外面的洗衣店吗?”赵以执装作无辜的样子摊摊手,说完他往前探了探身,意味深长地说:“其实这钱你多来两趟凯汀就出来了。”   蓝秀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也没多说,掏出手机给赵以执转账。   叮咚一声,赵以执拿起手机看了眼,“什么意思?”   “是你拽我我才踩到的,本来就不关我事,两百算我白送你。”蓝秀风冷漠地说道,“赵以执,我没工夫陪你玩。”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谁知赵以执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蓝秀风,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妈的治病钱还是我们家出的,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赵以执像个吃不到糖就撒泼的小孩,瞪着猩红的眼睛像是要把人给吃了,“你们母子破坏别人好好的家庭难道不该羞愧吗?”   “赵以执,你是小学生吗?每次都要搬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反反复复的说。那我也再和你说一遍,不是我要去破坏你们的家庭,我从来都不稀罕你家的那点钱,还有当初和你们家借的钱我难道不是一直在努力还你?”   “是,的确不是你,可你妈做的事,你也赖不掉!”……   争执之间,全场忽然发出惊呼声,蓝秀风听见动静回头朝场上看去。   场上那个被排球砸到倒在地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像他那位高冷古怪的房东室友。   蓝秀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球拍在脸上的那一刻,周嘉善人还是懵的。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面向天花板。   有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从鼻腔里流出来,顺着脸颊流到耳朵。   众人手忙脚乱,架着他的腿和胳膊抬下了场,耳边是许靖神神叨叨的声音。   “老周啊,你没事吧?你再坚持坚持,我给你叫救护车……”   周嘉善终于清醒,抬手拍掉了许靖要打电话的手,“没那么矫情。”   他撑起身体坐了起来,鼻血就滴在了地板上,有人给他递纸,他简单处理了下脸上的血,又把纸团起来塞进流血的鼻孔里,此时也顾不上丢人,挣扎站起身朝蓝秀风的方向看去。   刚还在那边的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同蓝秀风争吵的人也一起消失了。   他担心蓝秀风,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往外跑。   “老周,你去哪啊?”许靖朝他喊道。   周嘉善没回头,他从体育馆的小门跑出去,推测蓝秀风他们可能没走远,他只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距离,果然看见了蓝秀风。   “……你要是真那么清高,那就把剩下那些钱一块还了……”……   他隐隐听见一些谈话,可当他靠近时,两人注意到他,同时回过头来。   在看见周嘉善时,蓝秀风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刚才没看错,那个被球砸的还真的是周嘉善。   周嘉善的视线从蓝秀风身上移向赵以执,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   “你怎么在这?”蓝秀风问道。   赵以执看了看蓝秀风,又看了看对面瞪着自己的男人,问:“他是谁?”   没人回答赵以执的话,周嘉善把目光从赵以执身上移开,再次落回到蓝秀风身上。   周嘉善语气生硬地说:“我受伤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啊?”蓝秀风没反应过来。   周嘉善便几步上前攥住蓝秀风的手腕要把人带走。   “诶,你谁啊?哪冒出来的?没看见我在和他说话?”赵以执不悦地说道。   周嘉善低头看了眼赵以执抓在蓝秀风胳膊上的手,他摘掉堵在鼻子里的纸团,单手按在赵以执的手腕上。   分明赵以执也是个成年男人,他的力气自然也不会小,但还是生生被周嘉善掐着手腕泄了劲儿。   手腕被周嘉善掐出了红印,像是连皮带肉要被剜掉,赵以执从小就是个金贵的少爷,哪里受得了这种疼,捂着手腕直抽气。   周嘉善直接拉着蓝秀风离开,走前还瞪了赵以执一眼。   两人一路往外走,都已经走出C大了,周嘉善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握着蓝秀风的手腕。   他像是摸到了烫手的山芋一样飞快地松开了手,刚才那股子劲劲儿的气焰荡然无存。   蓝秀风也有些哭笑不得,周嘉善刚才那几步道走的哪像是需要别人送的,也不知道他这个古怪的室友又是闹哪一出?   但不管怎样,周嘉善也是帮他甩掉了难缠的赵以执,蓝秀风还是关心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想起刚才被球砸的糗样周嘉善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蓝秀风这样问,他还是点了点头,“没事。”   蓝秀风忽然啊了一声,“你流鼻血了……”   周嘉善眨了眨眼,一道鼻血顺着左边鼻孔流到了下巴。刚才他太气愤,想也没想就把堵鼻血的纸拿出来了,都忘了他还在流鼻血的事。   蓝秀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你…要不擦一下吧?”   周嘉善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拿起蓝秀风递来的纸盖在绯红的脸上。   “那个,你应该堵鼻子,不是捂脸……”蓝秀风嘴角抽搐,伸手比划了下。   周嘉善自动屏蔽了蓝秀风的话,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   此时此刻,他只想坐上宇宙飞船飞离地球逃出银河系。   再见了亲爱的地球村,他要去流浪地球了。   【作者有话说】   小周同学:丢撵,想鼠小蓝同学:室友好像是个笨蛋…不确定,再看一眼 第21章 可若无意唤醒你   眼看周嘉善鼻血流的止不住,白色运动服上染了大片的血渍,再不处理下蓝秀风都担心周嘉善会失血过多。   他看不过眼,拿掉周嘉善挡脸的手,胡乱用纸暂时先堵住流血的鼻孔。   蓝秀风上下看了眼周嘉善,挑了个干净的地方拽着,领着周嘉善去了就近的洗手间。   周嘉善把脸上的血洗干净,又换掉鼻子里的纸,卷了个新的重新堵住。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黏在脑门上,鼻梁青了一块,鼻子里还塞着纸团,脸上的红还未褪去,看上去像两团高原红,衣服上满是斑驳的血迹,怎么看怎么狼狈。   丢人,周嘉善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他默默拉起衣领,让衣服罩在脸上。   刚才因为牵着周嘉善,蓝秀风的手上也跟着沾了血,于是他也洗了下手,等他洗完手一回头,看到旁边没有脑袋的人把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出来周嘉善这是把脑袋缩衣服里去了。   蓝秀风心情复杂,他伸手戳了戳周嘉善,“你这是在干嘛?”   衣服里传来周嘉善闷闷的声音,“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就快到下午便利店交接班的时间了,他再不往回走,董春一会儿又少不了抱怨。   “你自己能行吗?”蓝秀风还是好心地问了句。   蒙着脑袋的周嘉善点了点头,蓝秀风便说:“那好吧,那我先走了。”   谁知等蓝秀风真要走了,衣摆却被人揪住了。蓝秀风回头,周嘉善依旧把脸藏在衣服里,他听见周嘉善小声说道:“要不你还是带我一块走吧。”   蓝秀风没意见,反正他也要去便利店,正好顺路把周嘉善送回去。况且以周嘉善现在这副样子,把他自己留在外面,蓝秀风也有些于心不忍。   “那个,你要不要先把脸上的衣服拿下来?这样看不见路吧?”蓝秀风和周嘉善商量道。   “我能看见。”周嘉善说话间还把脸往里缩了缩,从他这个角度,只要低着头就能从衣服下摆看见脚下的路。   蓝秀风几次张口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衣摆被人攥在手心,沉甸甸的,凭空多了好些重量,蓝秀风也不敢走太快,怕周嘉善跟不上再摔了。   周嘉善怪异的造型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路过的人都纷纷好奇回头看他们,到了后来,蓝秀风也有了想要用衣服蒙住脸的冲动。   终于回到熟悉的街道,在快要到便利店时,蓝秀风说:“马上就到家了,我还要去和人换班就不送你了,剩下这段路你自己可以吧?”   周嘉善拉下衣服,垂在身侧的手抠着裤缝,抿嘴像是想说什么。   蓝秀风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有一分钟,估计半分钟后董春就要打电话催他,他往便利店快走了几步,回头朝周嘉善摆手,“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推开便利店的门,挂在门口的风铃被撞的发出叮当声,往常进人都是只响一声,然而今天却连着响了两声。   蓝秀风回头发现周嘉善也跟了上来,他略微蹙眉,但也没说什么,眼下还是和董春换班最要紧。   今天董春看上去心情不错,难得没有抱怨两句,在看见周嘉善时问道:“这你朋友啊?让人打了?”   蓝秀风没接话,平时他还没和董春好到唠家常的地步。   董春自讨没趣,哼了一声走了。   等董春离开,蓝秀风才对周嘉善说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周嘉善局促地搓了搓膝盖,支支吾吾:“我……”   “来吃泡面?”蓝秀风笑着开玩笑道。   这倒是个好借口,周嘉善点了点头,起身去货架上拿泡面。   泡面被热水冲开,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刚才还不觉得,此刻周嘉善是真的有些饿了,他用叉子搅和了下面,埋头吃了起来。   对面的椅子忽然被人拉开,桌上摆了一盒关东煮和一桶泡面,蓝秀风坐在了周嘉善对面。   面条被咬断,周嘉善呛了下,拘谨地坐直身体。   “关东煮,吃吗?”蓝秀风把关东煮往周嘉善那边推了推,“这是今早煮的关东煮,晚上要换批新的,这些就归我打扫了,你要是不介意就帮我吃一点,不然该浪费了。”   周嘉善当然不介意,不管蓝秀风给他什么他都会接着的。   蓝秀风吃的很快,收银台有监控,他不能吃太久,让店老板看见不好。   等他快把一桶面都吃完时,他发现周嘉善的面才吃了一点点,蓝秀风不禁笑道:“你吃东西好慢啊。”   周嘉善红着脸,没接话,脸却快掉进泡面桶里。   蓝秀风也没再说什么,他把关东煮放在周嘉善那边,径直回到了收银台。   晚上附近的中学放学,便利店热闹了一阵子,蓝秀风忙着收银,没顾得上看周嘉善还在不在。   等忙过了那一阵,他才想起周嘉善。抬头就看见周嘉善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头往后仰,半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想叫醒周嘉善让他回家,但周嘉善睡的很沉,他叫了好几声也没醒。   白炽灯光很亮,周嘉善的脸被光亮照的很清楚,眼皮上一道浅浅的双眼皮褶皱,鼻梁高挺,唇峰是很好看的弧度,即使闭着眼,也依旧能从眉眼轮廓看出这人优越的皮囊。   蓝秀风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打量周嘉善,此情此景,他脑袋里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小时候看的故事书,周嘉善像书里的主角——睡美人。   睡美人需要王子的亲吻才会醒过来,显然这里没有王子可以唤醒周嘉善公主。   蓝秀风耸了耸肩,算了,等周嘉善自己醒吧。   蓝秀风扭头就要走,离开时他看见周嘉善脚边掉了一个蓝牙耳机,想着应该是周嘉善的,于是蹲下身去捡。   等他站起来时,他眼前一黑,头也发晕。   蓝秀风经常这样,偶尔弯腰捡个东西站起来就会有些不舒服,去医院看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颈椎不好缺乏锻炼。   他捂着脑袋想找个位置坐下缓一缓,才刚迈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瞬间失去平衡。   短短失去平衡的几秒钟,蓝秀风甚至站在上帝的视角看见了自己的两条胳膊是怎么滑稽的在空中挣扎摆动想要保持平衡的。   当然,都是徒劳,蓝秀风整个人都摔在了周嘉善身上。   干燥的嘴唇擦过鼻梁最后落在了柔软的面颊上,蓝秀风的头晕奇迹般消失了,然而他陷入了另一种尴尬的境地。   长睡不醒的睡美人好像…让他亲醒了。   【作者有话说】   周公主:脑婆亲我,他稀饭我(小狗眼) 第22章 别怕   气氛在周嘉善睁眼的那一刻尴尬到了极点,仿佛连空气都跟着一起凝固了。   蓝秀风原本按在周嘉善胸膛上的双手迅速缩了回来,滑稽的举在身前,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结结巴巴想要解释,“我就是,就是想帮你把掉地上的耳机捡起来,可能是我弯腰起猛了吧,头就有点晕,然后我,我就没站稳……”   蓝秀风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慌乱,哪怕是赵以执把他的难堪样发到学校论坛里他都没这么尴尬紧张过,他越说越没底气,越说越没词儿,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周遭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蓝秀风抬眼打量对面人的表情,周嘉善从刚才睁开眼,除了脸红的像猴屁股以外,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幽深的瞳孔剧烈震颤个不停,像是受到了很大惊吓。   蓝秀风尴尬至极还有空瞎琢磨,他看周嘉善那个表情就好像是在说:天呐,我不干净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蓝秀风拍了拍周嘉善的肩膀,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但大家都是爷们,就不小心蹭个脸,也不算啥事,是吧哈哈。”   蓝秀风干笑两声,对面的人还是毫无反应,他渐渐发觉自说自话的无趣来。   他用手扶着一旁的小桌支撑身体站起来,起来时还因为惯性往后退了几步,他习惯性拍了拍腿,清清嗓子准备再和周嘉善道个歉。   然而,他这一起身就像是按下了周嘉善身上的某个开关,原还毫无反应的人忽然噌的一下站起,一只手捂着刚才被亲过的地方,嘴唇嗫嚅,满面绯红,眼眶里还盛着点点水光。   蓝秀风有些恍惚,他刚才到底亲的是和他一样带把的男人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然而周嘉善没给他反应时间,在短短几秒之内冲出了便利店。   门上悬挂的风铃被撞的叮叮当当直作响,那边人都跑没影了,这边风铃声却还未停。   周嘉善一路跑回了家,进了门连灯都没开,摸黑进了卧室,关上门,后背贴在冰凉的门板上,身体缓缓向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跳声剧烈,咚咚咚,像在身体里敲锣打鼓,他不确定的用指尖碰了碰脸颊。   他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了,可却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   他将脸埋进掌心,手心是滚烫的触感,他像是发高烧的病人,神志不清,头脑一片混乱。   半晌,黑暗中传来极轻的喃喃声:“真是蠢死了,跑什么啊。”   此后的好几天蓝秀风都没再见过周嘉善,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躲他,每天早出晚归,蓝秀风根本见不着他人影。   蓝秀风倒也觉得还好,这样可以省去好多尴尬,说不定再过个两三天,他们都能把这事忘了。   江城夏季多雨,一个月要下个好几回大雨。刚经历了小考试周,蓝秀风累的考完试回家倒头就睡,头天晚上睡得早,这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就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下床时往窗外看了眼,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雨天正适合宅家睡觉,他踩着拖鞋推门出去,准备上个卫生间回来接着睡回笼觉。   他的意识还游离在睡梦中,感知也不如平时敏捷,因而在推开卫生间门时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里面。   周嘉善这阵子天天都六点半起床,一是因为考试周早起去学校图书馆复习,二是躲着蓝秀风。   说来也怪好笑,“罪魁祸首”安然自得,被“轻薄”的那个却跟躲债似的早起晚归。   小考试周过去了,但周嘉善的生物钟还没改过来,六点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洗漱。   他刚洗完脸,正用毛巾擦脸,身后的门忽然发出咔哒一声清响。   之前卫生间的门总会时不时发出点动静,他都习以为常,没意识到有什么。然而,他不经意回头一瞥,在看见迷迷糊糊推门往里进的蓝秀风后怔愣在原地。   蓝秀风原本眯着的眼睛也在看到周嘉善后而瞬间睁大,瞌睡虫紧跟着一并消失。   先前他还想过个两三天就不尴尬了,这几天不见周嘉善,他觉得这事也过去了。不成想隔了许多天再见面,竟还是会想到当时的尴尬场景。   蓝秀风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先开口打破尴尬,“好像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周嘉善的手按在水池边,闻言嗯了一声。   “你起这么早啊。”   “嗯,睡不着了。”   蓝秀风点点头,没话说了,他有点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想尽快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没想到周嘉善却先一步主动离开卫生间,他说:“我用完卫生间了,你用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蓝秀风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解决完生理问题从卫生间出来,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困意了。   路过厨房,久违地看见周嘉善在厨房忙活,蓝秀风思考到底要不要过去看一眼,免得周嘉善又把荷包蛋做咸。   这几天虽然见不到周嘉善人,但早餐却也一次没落,荷包蛋照旧很咸,弄的蓝秀风苦不堪言。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走过去,然而当他准备抬脚回卧室时,周嘉善却忽然回头招呼他。   “你要一起来吃早饭吗?”周嘉善问。   肚子很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蓝秀风舔舔嘴唇,还是走了过去。   今天的早餐卖相极佳,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三明治还冒着热气,扑鼻的香气钻进鼻孔,把蓝秀风肚里的贪吃虫馋的直流口水。   咬下一口三明治,惊觉这三明治闻着香吃起来更香,蓝秀风连着吃了好几口,心里纳闷周嘉善怎么一夜之间厨艺见长。   他问出了心里话,“三明治怎么做这么好吃?”   坐在对面的周嘉善轻声说:“我姐做的。”   “这样啊。”蓝秀风了然地点了点头,“你亲姐姐吗?”   周嘉善照旧寡言,“嗯。”   饭桌上再次陷入安静,蓝秀风闷头吃饭,也不觉得尴尬。   周嘉善心思不在饭上,他的视线落在蓝秀风脚上穿的那双拖鞋上。   刚才在卫生间他就注意到了,蓝秀风脚上穿的那双拖鞋有点开胶了,几乎是半挂在蓝秀风的脚上,估计再过两天就要彻底坏了。   杯子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蓝秀风将牛奶一饮而尽。   周嘉善收回视线,默默低头吃了一口三明治。   蓝秀风同周嘉善道了声谢就回屋里去了,这一天他几乎没怎么出来过。   他今天给自己放了假,就想好好休息。   下了一天雨,外面的天一直阴沉沉的,到了傍晚时分,天更是暗的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临一般。   蓝秀风正在打游戏,屋里的灯忽然灭了,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游戏里的小人挂了,蓝秀风用手机照亮摸黑出了卧室,外面也很黑,周嘉善的房间门关着,门缝处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亮,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哥们,是停电了吗?”   门开的很快,周嘉善从门缝后露出脸,“小区群里物业说停电了。”   “他们有说大概停多久吗?”   “应该要停很久,跟外面下雨刮大风有关。”   蓝秀风蹙着眉头,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他从小就怕黑,哪怕晚上睡觉也要留一盏灯。现在房间这么黑,光手机那点电根本不够用。   烦闷间,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屋内短暂被闪电照亮了一瞬。   蓝秀风陡然一惊,下意识攥住了周嘉善的衣角。   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样有些尴尬,想收回手,却不成想手腕被人攥在了手心里。   “别怕。” 第23章 雷声,闪电和橙香   蓝秀风垂眼看攥着他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盘根的青筋凸起,手很好看,但却隐约可以感觉到周嘉善的手在小幅度的颤抖。   他掀起眼皮瞧周嘉善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中最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周嘉善才对。   回想起上次在美院的事,那次周嘉善好像都要吓哭了,看上去胆子很小的样子,蓝秀风思忖片刻,敲定周嘉善和他一样好面子,自己害怕不肯说,是在找借口。   反正他自己也害怕,不如顺坡下驴,旁边有个活人陪着,管他爱不爱说话是不是个木头都比独自待着强。   桌上的充电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只够照亮屋子的一角,也不知道这盏灯还能挺多久,但看那点光亮就知道恐怕是挺不到来电了。   蓝秀风搬来椅子,挨着周嘉善坐在台灯前,可能是心理作用,外面电闪雷鸣,屋里又乌漆嘛黑的,他总觉得后背发凉,于是夏夜里还在身上裹了一层薄毛毯。   周嘉善坐的拘谨,两只手摆在膝盖上,不敢玩手机,因为手机已经不剩几格电了,万一一直不来电,总要给手机留点电应急。   蓝秀风也不敢玩手机,刚才打游戏已经耗了很多电,现在手机电量严重告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里都流动着淡淡的尴尬。   忽然周嘉善站了起来,眼看他要走,蓝秀风着急地问他:“你去哪?”   周嘉善抿抿嘴,“我去倒杯水。”   “哦。”蓝秀风放下心,又安稳坐了回去。   周嘉善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将脸上那点热用凉水压了压,镜子里隐约可以看见模糊的人脸,即便看不清,周嘉善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这次别跑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周嘉善喃喃道。   保温壶里还有些热水,是白天周嘉善冲咖啡剩下的,他倒了两杯热水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蓝秀风把毛毯披在头上,只有巴掌大的脸露出来,见他进来,语气里还有些不经察觉地抱怨,“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就这一会儿功夫,台灯的光亮又暗了几分。   “我,我去洗了把脸。”周嘉善把水杯递给蓝秀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蓝秀风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热水下了肚,不仅胃里暖和,连冰凉的四肢都跟着升温起来。   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蓝秀风同周嘉善搭话,“你是本地人吗?”“嗯。”   “我老家在外地,但是初高中都在这边念书,我也算半个本地人。对了,你是哪所高中毕业的?”蓝秀风问。   周嘉善用指甲抠椅子,眼里有落寞转瞬而逝,“江城一中。”   “江城一中?”蓝秀风来了兴致,“我也是江城一中的,你是哪班的?”   “理科1班。”   “1班?我在2班!”蓝秀风惊讶极了,“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的?”   虽然学校有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记住,但像周嘉善长的这样好看的,蓝秀风总归应该有点印象才对。   听到蓝秀风的话,周嘉善的心像是被潮水泡过,失落难以言喻,原来蓝秀风真的一点都没有注意过他。   蓝秀风还在奇怪,他自言自语道:“太奇怪了,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嘉善抿嘴,他有太多问题想问蓝秀风,想问他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工作,想问他那天和他争执的人是谁,还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高考后返校那天和他表白的人。   可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无法说出口。   前面两个问题,他直觉蓝秀风不会愿意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他自己又开不了口。   外面又响起轰隆的雷声,紫色的闪电像是要把天际劈开撕裂,就在这时,台灯最后一点电量用尽,屋里再次陷入黑暗。   陡然灯灭,蓝秀风的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人的恐惧也随之放大。   蓝秀风咽了口唾沫,“哥们,你害不害怕?你要是害怕的话,我,我的胳膊可以借你。”   黑暗中,蓝秀风感觉到自己递过去的胳膊被人攥在掌心,温暖的触感稍稍安抚了他不安的情绪。   蓝秀风:“怎么还不来电啊?”   一抹光亮从旁边传来,周嘉善的眉眼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说:“群里说今晚来不了电了。”   “为什么啊?”“没说。”   蓝秀风小声抱怨了几句,可来不了电,再怎么抱怨也没用。   他悄悄往周嘉善那边挪了挪,离他近一些更有安全感。   黑暗中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的异常缓慢,蓝秀风的眼皮渐渐发沉,他打了个哈欠,和周嘉善商量道:“要不先睡吧,反正也来不了电,不如一觉睡过去,睁眼天就亮了。”   周嘉善嗓子发紧,过了好半天才回应,“嗯。”   “那,睡吧?”蓝秀风试探着问道。   周嘉善的脑袋一团浆糊,睡哪啊?他睡地上还是外面?难道是一起睡吗?   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黑暗中,他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蓝秀风用毛毯给自己叠了个枕头,他躺下枕在上面,胳膊还被周嘉善攥在手里,他晃了晃胳膊,说:“早点休息吧,我在你旁边,你不用怕。”   周嘉善大脑一片空白,动作迟缓,身体僵硬,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躺下。   周嘉善的呼吸声很重,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尤为明显,蓝秀风不觉得吵,反而让他更为放松,他的眼皮渐渐抬不起来,最后放弃抵抗合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身边人睡着好久,周嘉善还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就好像是一场美梦,只有手心里的温热触感提醒着他,这一切的确是真实的。   周嘉善侧过身,和蓝秀风面对面,他小心翼翼地挪动手掌,从手腕移到了手心,悄悄握住,很快又松开,老老实实移回原来的位置。   心跳的好快,快到有种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了的错觉。   从没想过有一天,月亮会掉在他的掌心中。   蓝秀风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儿是被鬼追着跑,一会儿是文玉和他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里拿着把长剑帮他赶跑追他的那群鬼,一会儿他又不知怎么回到了高中课堂,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夸他作文写的好。   乱七八糟的梦做的他头疼,后来,鼻腔里忽然钻进一股淡淡的橙香味儿,他走在一片花海里,到处找这橙香味儿是从哪传出来的。   他边找边用力嗅,终于找到香味的根源,他陡然睁开眼,入目是结实有力的胸肌。   蓝秀风嘴唇抖了抖,缓缓挪开了按在胸膛上的手,白皙的胸膛上就留下了一个红爪印。   他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将疑似被他拉下来的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那片红印。   他飞快抬眼瞄了眼,周嘉善睡得很熟,没有被他吵醒。他暗自松了口气,想要抽走被周嘉善攥在手心里的胳膊。   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睡了多久,稍微动一下胳膊就麻的他面部扭曲。   蓝秀风倒抽凉气,蹙眉捂着胳膊,身体还一点点小幅度往外挪。   胳膊实在麻的厉害,他停下准备缓一缓。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胳膊,对面的人还在沉沉睡着,眼睛闭着,浓密的睫毛像蒲扇垂在眼底,白皙的面颊因为熟睡而微微泛红,他身上有股橙香味儿,淡淡的很好闻。   蓝秀风在心里嗬了一声,还真像个公主。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后面还有一章 第24章 某一刻的心弦拨动   周若鱼起了个大早,她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活动要参加。然而老公出差,公婆回老家探亲,亲爸亲妈正在外地潇洒旅游,种种不巧凑到一块,五岁的小女儿妮妮没人帮忙照看,想来想去最后也就只能交给不太靠谱的弟弟照顾一天。   她出门前给周嘉善打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她心里纳闷,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周嘉善正常是应该醒了的。   纳闷紧接着转变成了担心,她这个弟弟她从小看到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学习以外,生活技能为零,从小到大不知道闹多少乐子,一家老老少少,最要操心的就是他。   她担心周嘉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领着小妮妮就风风火火杀到了周嘉善所在的小区。   走到门口,原还想客气客气敲门再进,转念一想:我是他亲姐,客气什么?再说,说不定周大智这熊玩意儿又吃食物中毒晕倒了,她得赶着去救人呢。   这样一想,周若鱼直接秒开密码锁一脚破门而入,推门刚想喊人,她眼睛很尖,注意到门口的鞋有几双明显不是周嘉善的尺码。   “妈妈……”妮妮拽了拽周若鱼的手。   周若鱼涂着血红指甲油的食指比在唇边,“嘘。”   妮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是个听话的小姑娘,立马乖乖捂住嘴跟在妈妈身后。   蓝秀风正在揉发麻的胳膊,听见客厅传来的动静,他下意识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他四处看想找个趁手的武器,最后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小台灯上,他一把抄起台灯,要出去之前还不忘把周嘉善拍醒。   周嘉善迷迷瞪瞪睁开眼,他睡迷糊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然蓝秀风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快醒醒,家里进贼了。”蓝秀风压低声音说道。   周嘉善眼睛半睁着,迷糊地想这梦也太真了,真到连蓝秀风脸上的小痣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抿抿嘴唇,心想梦不能白做,于是一把抱住蓝秀风将脸贴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蓝秀风当场僵在原地,手里攥着的台灯举起又放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先去抓小偷重要还是先把周嘉善的脑瓜子掀飞更重要。   他掐着周嘉善的后脖颈把人往外揪,声音又不敢太大怕惊动门外的小偷,“快点松开我!”   周嘉善跟没听见似的,像一块年糕,黏黏糊糊贴在蓝秀风身上。   这个梦太真实了,周嘉善晕乎乎的想。   蓝秀风咬牙切齿,决定不对周嘉善客气,掌心按在周嘉善的脸上,本意是想掐着他的下巴把他推到一边去。   然而,在手掐住周嘉善脸的那一刻,周嘉善也跟着抬起了头。   因为还没睡醒,他的眼里盛着水雾,迷茫的望着蓝秀风。   蓝秀风眉心一跳,掌心下意识收紧,周嘉善的脸被掐变了形,嘴巴也跟着噘了起来。   他怔愣在原地,一时忘记自己是要干什么。   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周若鱼鬼鬼祟祟从门缝往里看,在看到屋内的场景后,她身形一晃,差点没摔倒,再次定睛一看,她前天新做的美甲就被她硬生生咬掉了一块。   “我的亲娘嘞。”周若鱼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蓝秀风回过神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一把将周嘉善推开,翻身跳下床,几步跃到门边一把拉开门,而后毫无犹豫地扬起手里的台灯。   门口传来一大一小的尖叫声,周嘉善终于清醒跑到门口。   蓝秀风手里的台灯没有砸下去,他在看清门口的人后及时收住了手。   “姐?”周嘉善惊讶道。   “都是误会,哈哈。”周若鱼颇为尴尬地笑道,“我不知道我弟找了个室友,我还以为家里就他自己呢就直接进来了。”   她说完还瞪了眼周嘉善,“你往外租房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周嘉善闷不吭声,心里想着昨晚和今早的事,低头默默脸红。   想来无人看见,谁知坐在旁边的小妮妮捧着周嘉善的脸,奶声奶气地说:“舅舅脸好红呀。”   周嘉善闻言脸更红,他把妮妮抱在怀里,不让小姑娘再说话。   旁人不明白,周若鱼给周嘉善当了二十多年的姐姐,周嘉善那点小心思她看的一清二楚。   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周若鱼把注意力放在对面的蓝秀风身上。   “你也是江城大学的吗?你叫什么呀?”   “我叫蓝秀风,江大管理系的。”蓝秀风礼貌回答道。   在听见蓝秀风的名字后,周若鱼眉头微蹙,她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忽然想起前些年安慰失恋的弟弟,周嘉善有和她提过暗恋对象的名字。   周若鱼瞪大眼睛捂住嘴,倒吸一口气,“啊!是……!”   “姐!”周嘉善直接打断周若鱼,“姐,你,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若鱼嗔怪地看了眼周嘉善,但也给弟弟留足了面子,知道不好往下说,于是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一天妮妮,你姐夫在外地出差,咱爸妈出去旅游了,家里只有你能帮我看一会儿了。”   “行,那你该忙忙去吧,妮妮我来照顾。”周嘉善说着站起来把他姐往外推。   “嘶,周大智你推我干什么,我没那么急着走…哎呀臭小子你别推我啊……”   “你快走吧。”……   蓝秀风还坐在原位,心情复杂极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轻轻用手指搓了搓,手心上仿佛还残留着余温。   他又抬手去蹭刚才被周嘉善贴过的脖子,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觉得那处的皮肤格外痒。   烦躁间,对上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   妮妮好奇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问:“大哥哥,你在干嘛呀?”   小姑娘的脸软的像年糕,蓝秀风见了很喜欢,他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地说道:“哥哥脖子有点痒,所以挠一下。”   妮妮手脚并用爬上沙发,在蓝秀风边上坐下,声音很是稚嫩,“是舅舅弄的你很痒吗?”   蓝秀风含糊道:“算是吧。”   “我刚才看见舅舅抱你,舅舅为什么要抱你?”妮妮歪头问道。   蓝秀风失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周嘉善为什么要抱他。   是睡迷糊了把他当成别人了,还是……   他眉头皱紧,身旁的小姑娘还在不停地催问为什么。   这时周嘉善把周若鱼送走回来,蓝秀风见状说道:“你舅舅回来了,你问你舅舅吧。”   妮妮当即大声问道:“舅舅,你刚才为什么要抱大哥哥?”   周嘉善满脸通红,头顶都冒着傻气,他嘴唇嗫嚅,“我……”   蓝秀风也在看他,等着听他的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发上的两个人齐刷刷看着他,好像今天这个问题非回答不可了。   周嘉善头脑混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我把大哥哥当成毛绒熊了。”   蓝秀风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周嘉善。   妮妮咦了一声,“舅舅也喜欢毛绒熊吗?”   毛绒熊是周嘉善送给妮妮的生日礼物,有半人高,毛绒绒的很可爱。   “嗯。”周嘉善闷头走到沙发坐下,把妮妮抱进怀里,“舅舅也喜欢毛绒熊。”   “那我把毛绒熊借舅舅玩一天。”   “谢谢妮妮。”   “舅舅,你今天是赖床了吗?”   “嗯,是啊。”   “太阳公公有没有打你屁股?”   “有啊,今天舅舅被太阳公公教训的好惨呢。”“嘿嘿。”……   蓝秀风静静看着旁边的舅甥俩,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周嘉善说这么多话,简直稀罕。   忽然,原本在和妮妮说话的周嘉善抬起眼看他,只是短短一秒便飞快移开视线,可蓝秀风的心跳却还是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前面还有一章不要漏看哦 第25章 偏他有双藏不住情的眼   妮妮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她喜欢和小舅舅一块玩,因为小舅舅不像爸爸妈妈,不管她怎么玩闹都不会生气。   玩闹一阵,妮妮早上刚扎好的辫子就散了,她又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当即嚷着让舅舅帮她扎辫子。   周嘉善是个手笨的,小女孩的头发又细又软,攥在手心里像上好的绸缎,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妮妮,但他扎头发又很没有技巧,头绳总是拢不住柔顺的头发,不是这边少一缕就是那边的碎发掉下来。   忙活了好半天,头发都没有扎好。   妮妮学着她妈妈的样子叹气,扁嘴说道:“周大智,你怎么那么笨呀,连头发都不会扎。”   坐在一旁的蓝秀风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嘉善听见蓝秀风的笑声后更加窘迫,手一抖,带弹性的头绳就弹飞了出去。   蓝秀风收敛笑意,他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尖。   其实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的,毕竟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他也没有闲到坐在这看别人扎辫子。   可是看着旁边一大一小的互动,这样温馨的画面带起了他心上的一点涟漪,他就一直坐在那看。   “舅舅,你好笨啊。”小妮妮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周嘉善连忙起身去捡,他脸红的厉害,也不知道这要命的头绳到底能不能听他一回话,让他赶紧利索地帮妮妮把头发扎起来,不要让他再闹笑话了。   这时蓝秀风却忽然开口道:“要不我来吧。”   周嘉善拿着头绳傻站在原地,消化着蓝秀风的提议。   倒是妮妮反应快,她对蓝秀风说道:“大哥哥,你会扎辫子吗?”   蓝秀风对妮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会,你要我帮你扎吗?”   妮妮短暂地思考了下,果断点头,反正她小舅舅是帮她扎不了头发了,不如让漂亮大哥哥帮她扎。她乖乖坐到蓝秀风身边,等着让他帮自己扎头发。   蓝秀风朝周嘉善摊开手,“头绳。”   周嘉善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头绳放进蓝秀风的手心。   他在一边坐下,看蓝秀风帮妮妮扎头发。   蓝秀风手法娴熟,刚才在周嘉善手中怎么都拢不住头发的头绳到了他的手里变的格外“听话”,纤长的手指灵巧的勾起头发,眨眼之间,头发就扎好了。   他拿起桌上的小镜子递给妮妮看,“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妮妮左照右照,喜欢的不行,小姑娘从不吝啬夸奖,说:“大哥哥,你扎头发比我妈妈扎的都好看。”   蓝秀风莞尔,捏了捏妮妮嫩乎乎的脸。   他状似不经意抬眼,果不其然,正对上周嘉善的眼神,对上视线的下一秒,那人又飞快地移开了眼。   蓝秀风蹙眉眯眼,心中腾起几分疑惑,可这疑惑从何而来他还没能搞明白。   “舅舅,我想出去玩,你能不能带我去游乐场呀。”妮妮跑到周嘉善身边,小小个子还不及人腿长,抱住周嘉善的腿就地一坐,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可她忘了她小舅舅不是她爸爸妈妈,那样软的耳根子用不上这样求就同意了。   周嘉善说:“好。”   他把妮妮从地上抱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妮妮,以后不要坐地上,地上凉。”   一听能去游乐场,妮妮乐成了朵小太阳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她扭脸看沙发上的蓝秀风,“大哥哥,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明明提出邀请的人是妮妮,可周嘉善却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盼着蓝秀风答应,却又猜到蓝秀风多半是不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去的。   而事实的确如此,蓝秀风委婉地回拒道:“大哥哥还有别的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周嘉善垂下眼,暗自失落。   谁知妮妮却跑过去,抓着蓝秀风的手嚷着一定要他一起去。   小姑娘喜欢漂亮的事物,而蓝秀风再符合不过她的审美,再加上他又会扎辫子,更是让她喜爱。   蓝秀风一向凡事都以自己为第一位,很少为旁人妥协,此时此刻,他应该坚定的拒绝妮妮的邀请,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妮妮葡萄似的大眼睛,他没来由的心软了,或许这心软中还掺杂了些旁的心思,但彼时的蓝秀风并未意识到。   他抬头看周嘉善,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想法。   周嘉善抠着裤缝,在蓝秀风看过来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妮妮想你陪他去,要不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吧。”   蓝秀风挑了下眉,说:“那好吧。”   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场里人不是很多。   妮妮还小,坐不了太刺激的项目,只能坐些专门给小孩子玩的项目。   玩了大半天,都有些累了,周嘉善买了三个冰淇淋,分给蓝秀风和妮妮。   “谢了。”蓝秀风接过冰淇淋舔了一口,冰凉的奶味在舌尖化开,他很喜欢甜食,因而眼睛一亮。   “舅舅,那边有卖猫耳朵的!”妮妮指着对面的摊位说道。   猫耳朵?周嘉善疑惑地顺着妮妮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妮妮说的猫耳朵是指有两个猫耳朵的发箍。   他低头对上妮妮期待的眼神,都不用问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你想要猫耳朵吗?”   妮妮用力点头,“嗯嗯!”   周嘉善领着妮妮到对面的摊位买发箍,蓝秀风吃着冰淇淋也跟在他们后面。   “舅舅,你也买一个嘛。”   “妮妮乖,舅舅是大人了,不戴这个。”   “可是我刚才还看见有大人戴呢。”   “但是舅舅不适合戴。”周嘉善耐心和妮妮解释道。   妮妮噘嘴不开心,“可我觉得很适合你啊。”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给周嘉善戴了一个小王冠发箍。   蓝秀风蹲下问妮妮:“你舅舅戴这个怎么样?”   妮妮高兴了,拍手说:“好看!像小王子。”   蓝秀风勾勾嘴角,在心里默默反驳:分明像个公主。   周嘉善呆愣在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好。   “老板,发箍多少钱?”蓝秀风问。   “一个发箍十五。”   “我买两个,你二十卖我吧。”   “哎哟,我们这小本生意不挣钱的,不行不行。”   蓝秀风只是笑,“不挣钱你还做买卖?就二十,你卖不卖?”   老板的叹气声一个接着一个,但最后还是卖了。   一切都在蓝秀风的预料之中,他还嫌自己给高了。   扫码付钱的时候,周嘉善挤过来要付,蓝秀风把他挡到一边,先一步付完钱。   “你,你……”周嘉善“你”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   蓝秀风能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冰淇淋是你买的,之前吃过你好几次早餐,算我还你早餐钱。”   周嘉善想说不用,那些都是他自愿的,可有些话只能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是开不了口的。   蓝秀风斜眼瞄一旁沉默不语的人,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冒了出来。   怪,他怎么看周嘉善怎么觉得怪。但是到底怪在哪里?答案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就在这时,风吹起了周嘉善额前的刘海,他抬起眼,清澈的瞳孔里投映出蓝秀风的模样。   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像躲闪的小鹿,在和蓝秀风对视的一秒就偏过头,而后满面绯红。   脑中好像有风铃被风拨弄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蓝秀风蹙紧眉头,终于意识到奇怪之处。 第26章 躲   蓝秀风的神情冷了下来。   从小到大,因为生的好看,他收到过很多告白,旁人是不是喜欢他,他总会察觉到。   他不够自恋,不能百分百肯定周嘉善对他有意,但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清白白。   或许有人会享受被他人喜爱的滋味,但对蓝秀风来说,被人喜欢和喜欢别人一样,都是负担。   从小见证了他母亲赵雅楠一段又一段失败的爱情,他早就知道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刚在一起时你侬我侬发誓一定天长地久走到白头,但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就相看两相厌,恨不得掐死对方。   更何况,若这段感情起始于漂亮的皮囊,连灵魂都不曾交融过,一旦岁月流逝容颜老去,或是遇见模样更好的,这廉价的感情便更加大打折扣。   蓝秀风深知其害,早早下定决心,绝不像他妈赵雅楠一样在爱情上摔跟头吃苦头。   “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你想吃什么?火锅还是……”周嘉善鼓起勇气腼腆开口道。   蓝秀风打断周嘉善的话,他回拒的很干脆,“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吃吧。”   周嘉善怔在原地,垂下头掩饰失落。   “大哥哥,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吧。”妮妮去抓蓝秀风的手,想让他留下来陪自己。   蓝秀风朝妮妮笑了笑,哄道:“下次吧,哥哥真的有事要做,不能陪你了。”   “那好吧。”妮妮懂事的松开了蓝秀风的手,转而紧紧握住舅舅的手。   “那我就先走了。”蓝秀风语气淡淡的说道。   “嗯。”周嘉善仍旧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蓝秀风多看了他两眼,还是转身大步离开了。   妮妮仰脸看着她的小舅舅,晃了晃他的手,“舅舅,你为什么看上去很不开心啊?”   周嘉善轻轻捏了捏妮妮的手心,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舅舅没有不高兴。”   蓝秀风头也不回走出很远,他其实没什么事要做,但就是觉得不能再多待。   一想到周嘉善可能对他有什么心思,他就烦躁的厉害,再多细想,要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周嘉善低价出租房子是有意想要接近他?   蓝秀风越想越烦,他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儿,从烟盒里取出根烟叼在嘴里,今天出来的匆忙,没带打火机,他只能干嚼烟嘴。   他像是发神经,用牙齿碾磨烟嘴,但这根本不解闷,他把手里的烟扔垃圾桶里,转而掏了根棒棒糖放进嘴里。   糖球在嘴里化开,劣质糖精稍稍安抚了他的情绪,他背靠大树出神,忽然,人群中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早前在老城区把他拒之门外的于杨,此时此刻正和一个高个男生谈笑,两人举止亲昵,看上去不像普通朋友。   蓝秀风慢慢直起身,将嘴里的糖球一点点用牙齿碾碎,他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   后来高个男生在于杨耳边说了句什么,于杨听后拍了男生一下,高个男生笑着在于杨的腰上抓了一把后就转身离开了。   于杨留在原地,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未褪去,正低头摆弄手机。   突然,仿佛电影慢镜头,于杨僵硬地抬头朝蓝秀风的方向看去。   视线对上,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两人几乎同时抬脚。   蓝秀风将糖棍随手丢进垃圾桶,他像只捕猎的猎豹,追逐前面四处逃窜的兔子。   有好几次蓝秀风几乎都要抓住于杨了,但却被于杨灵活的避开。   “你他妈跑什么!?”蓝秀风气急骂道,“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于杨扭脸还嘴,“我乐意!”   “我去你奶奶的乐意!”蓝秀风迈开长腿更加拼命的追。   于杨很贼,专往人流多的地方跑,他个子矮,躲在人群中很难找,蓝秀风跟着跑了一阵,最后还是跟丢了。   蓝秀风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低声骂了句:“妈的!”   周嘉善领着妮妮去了家附近的家常菜馆吃晚饭,本来说是要去吃火锅,但天气炎热,思来想去还是吃点爽口的好。   照顾着妮妮吃完了饭,周嘉善打扫干净残羹,要结账时,他想或许蓝秀风也没吃饭,于是又点了几道菜,叫服务员帮他打包。   周若鱼的车停在家楼下,远远就瞧见,妮妮兴奋地拉着周嘉善往车的位置跑,边跑边喊:“妈妈!”   坐在车里等的周若鱼听见了女儿的呼唤,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接住了飞扑而来的小女儿。   “哎哟,妈妈的大宝贝!”周若鱼抱着妮妮转了一圈,然后把小姑娘放下,她朝周嘉善身后张望了下,疑惑地问道:“你对象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去吗?”   “姐,你别乱说,没有的事。”周嘉善又是害羞又是无奈的解释。   周若鱼嘿了一声,知道这是还没成,但她转念一想,早上俩人都抱成那个样了还没成?!   现下无外人,周若鱼把周嘉善提溜上车,仔仔细细盘问了个清楚。   “周大智,我真是服了你了,就你这样怎么追的到人嘛!”周若鱼恨铁不成钢。   周嘉善把脸猫进衬衫领子里,清澈的眼睛满是无辜地看着周若鱼,那表情像是在说:那要我怎么做。   周若鱼瘪嘴胸闷,她有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分明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周嘉善怎么就生成这个气死人的样。   “你喜欢人家,想对人家好都没问题,但是你对人家好你不让他知道,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你就是把半条命搭进去也白搭。为什么?因为人家根本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他不知道你喜欢他。”   周嘉善听着周若鱼的数落,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是有点道理吗?那是相当有道理。”周若鱼没好气地说道。   “可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那我的喜欢只会给他造成负担。”周嘉善说。   “你还没追呢怎么知道他会不喜欢你,再说他要是不喜欢你,那你正好也死心了。”   周嘉善又把脸缩回领子里,他知道死心的感觉,那滋味就好像把身上的皮剥掉,放在火上燎,等燎完又重新装回身上,可那皮也已经不是完整的皮了。   周若鱼叹了口气,她轻轻拍了拍周嘉善的肩膀,“小善子,长大总要经历这样那样的痛苦的,但你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不向前走了,你说呢?”   周嘉善定定看着周若鱼,而后缓慢地点了下头。   周若鱼带着妮妮回家了,周嘉善独自回到家里,屋内亮着灯,他知道蓝秀风在家。   他换下鞋,正往卧室走,路过卫生间时门正好打开,蓝秀风从里面出来正用毛巾擦头发。   他的头发比半月前又要长长一些,滴水的发梢垂在肩膀的位置,用手轻轻将额前的刘海拢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狐狸眼微挑,眼尾微微泛红,顶顶俊俏。   若是放在往常,周嘉善一准拔腿就跑,但今天他不跑也不躲,他姐的话点醒了迷茫许久的他,不能躲不能怕。   “你吃饭了吗?”周嘉善抬起手里拎着的盒饭,“我打包了些菜给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蓝秀风似乎格外冷淡,他垂眼看着周嘉善手里的盒饭,说:“不用了,谢谢。”   “还有,以后也不用给我带早餐了。”蓝秀风淡淡地说道,“你做的荷包蛋太咸了。” 第27章 两颗心   蓝秀风说完悄悄抬眼打量周嘉善的表情,周嘉善的脸上照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蓝秀风却学会去看他的眼睛,纵然表情再平静,可那双眼里的情绪却是难以躲藏的。   周嘉善的瞳孔幽深,像白纸上的一点墨,又像书中写的黑曜石。蓝秀风怔住,旋即移开视线,逃也是的回了房间。   蓝秀风把毛巾胡乱扔在椅背上,将自己重重砸向床铺,他心烦意乱,并没有因为拒绝了周嘉善而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烦躁。   以前总在书里读到描写一个人的眼睛灵动,像是会说话,他原还没什么感觉,直到今天看了周嘉善的那双眼睛,他才知道书本成不骗人,原来真有会说话的眼睛。   蓝秀风在柔软的床铺上翻来覆去,后来渐渐睡着,但梦里也不踏实。   他总梦见那双湿漉漉像小狗一样的眼睛,满是悲伤的注视着他,那人也不说话,可那双眼睛却早已代替他表达了心中所想。   梦里的蓝秀风难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干嘛要说周嘉善煎的荷包蛋不好吃,多伤人心啊。   睁开眼,早已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适。   蓝秀风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看眼时间,已经早上九点了。   他下了床走到门边,只拉开一条门缝,悄悄往外看。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直到确认周嘉善不在外面后,蓝秀风才放心的从屋里出来。   他要去卫生间,但却鬼使神差的绕到了餐桌,桌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留着一盘早点,他兀自松了口气,但没来由的,还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他宽慰自己,还是说清楚了的好,再说,他以前不都是那样拒绝别人,甚至比昨晚说的话更绝,周嘉善又没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除了性格模样像个公主,也没什么不同嘛!   蓝秀风把自己宽慰了个明白,那点心理负担也随之消散。   周嘉善一整天都是满课,课表从早八排到了晚上最后一节课。小考试周后大大小小的测验不断,周嘉善像是浪潮里的一朵小浪花,被卷挟着向前。   他今天上课很专注,知识落在笔头印在脑子里,仿佛想要通过学习把心上那点难受忘记。   这办法很管用,起码一上午他都没有太难受。   到了下午实验课,老师给他们讲包扎,他示范了下,就让下面的学生自己去练。   几个人一组,凑在一起互相拿对方练手。   周嘉善手里拿着块三角巾给许靖包扎,他有些心不在焉,绑的乱七八糟,一旁的其他人看见了爆发出大笑。   有人用手机对着许靖拍照,说许靖被周嘉善包成了村里大妈。   许靖一把薅下头上的三角巾,和周嘉善开玩笑:“老周你怎么回事啊?这一天跟丢魂了似的。”   周嘉善默不作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为了一个人,他是真的丢了半个魂儿。   蓝秀风昨晚那句冷淡疏离的话着实有些伤人心,周嘉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去厨房煎了个荷包蛋。   他之前每次煎完荷包蛋都没有吃过,这回他尝了一口,咸的他直吐舌头。   荷包蛋被他丢进垃圾桶,心情也跟着更加糟糕,这么咸的荷包蛋他竟然让蓝秀风吃了半个月。他郁闷难受,早上不敢再给蓝秀风留早餐,怕让人烦。   兀自思索,又觉得似乎不只是因为荷包蛋的事,可他想不通到底错在哪,便更加难受。   周嘉善不回话,许靖也不奇怪,他这个发小时不时就爱走个神,他早就习以为常。   实验室里闹哄哄一片,老师正忙着给另一个小组讲解,无暇顾及其他人,像许靖他们就乐得自在,搬了椅子坐在一块闲唠嗑。   他们聊起上次去美院闹的笑话,互相打趣胆子小,都没看清就以为是鬼,落荒而逃的样子太滑稽。   有个女同学说:“我昨天翻学校论坛,翻到好久以前的一条,讲的就是美院自杀的那个学生的事。那层楼盖的还挺高的,翻到最下面还有那人的照片,长得挺好看的。”   “是吗?我看看。”   有好奇的围过去看,女同学把照片找出来给他们看。   “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怎么看上去有点娘啊。”有个男生心直口快。   女同学翻了个白眼,“哪娘了?那叫秀气,你会不会说话?”   “行行行,秀气秀气。”   “给我看看。”许靖伸手要来手机,看了眼旁边还在走神的周嘉善,他一把揽住周嘉善的肩膀,把手机放到两个人中间,“老周,别发呆了,你觉得这人好看吗?”   周嘉善看了眼,照片上的男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确很好看,他点了点头。   “唉,可惜了,他到底碰上了什么事非要自杀不可呢?”许靖有点惋惜的叹了声。   蓝秀风找了个在商场里穿玩偶服发传单的活,一整个白天他都在发传单。天气热,即使是在有空调的商场里,等他晚上换下玩偶服的时候,衣服还是被汗水打透了。   一天下来挣了四百块钱,老板夸他干的好,让他有时间随时来。   蓝秀风收了那四百块钱,去超市买了根冰棍,他吃着冰棍一路走回家,有冰棍解渴,路上总不至于热的难受。   到家先洗澡,洗完澡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他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周嘉善不在家,屋子里很安静。   蓝秀风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搭在床上,嘴里啃着黄瓜,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脚。   他算账户的存款,算还要多久才能还清赵以执的钱,他又想文玉,想什么时候才能把当年好友的事搞清楚。   思绪乱飞,最后竟想到了周嘉善,仍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蓝秀风咬紧嘴唇,烦躁的坐直身体,右手在眼前用力扇了扇,把那团不存在的景象扇了个干净。   他想他就是太闲了,人一闲就容易出毛病,于是他开始折腾收拾屋子。   每次收拾房间,总会淘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蓝秀风拿纸盒装好,准备一块扔了。   他把柜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重新梳理一遍再放回去,看到以前留下的相册,他翻开看了一会儿。   相册没有几页,有他妈的照片,有他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几张和文玉的合照。   蓝秀风的目光在他和文玉的合照上停留许久,最后他发出一声轻叹,默默将照片收回去。   屋子收拾完,他抱起装垃圾的纸盒准备下楼扔垃圾。   等电梯的时候,他翻着纸盒里的物品确认没有要留下的。手在纸盒里翻找,翻出了他和文玉的合照,他猜应该是刚才翻相册不小心掉进去的。   照片掉在纸盒最下面,他想用手指把照片夹起来,在他好不容易把照片勾出来时,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周嘉善蓦然出现,蓝秀风倏地手抖,照片就掉到了周嘉善脚边。   周嘉善弯腰去捡地上的照片,在看清照片中的人时,他捡照片的动作瞬间一顿。   双人合照里,他认得蓝秀风,但旁边的那一个,却看上去很眼熟。   他一下子想起实验课上许靖给他看的照片,之前在美院偶遇蓝秀风的事和这张照片串联在了一起,周嘉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蓝秀风抢过照片揣进口袋,对周嘉善说了声:“谢谢。”   周嘉善眼眸黯淡,沉默往外走。蓝秀风抱着纸箱,不发一言,默默进了电梯。   门内门外,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电梯门缓缓合上,徒留周嘉善静驻原地出神。 第28章 彷徨夜   电梯缓慢下降,蓝秀风抱着纸盒有些恍惚,直到电梯门开他才回过神机械地往外走。   晚上七点多,外面天才开始见黑,树上蝉鸣不止,夏日的晚风温柔地吹拂在人身上,送来阵阵草木花香。   蓝秀风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远远看见停在小区里的那辆银车有些眼熟。   等到走近了看清车牌号,确认正是阴魂不散的赵以执又跟来了。   蓝秀风好看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把纸盒往垃圾桶里一丢,没走,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银车的方向。   就在这时,银车缓慢开动,不紧不慢地开到了蓝秀风面前,车窗摇下,露出驾驶位赵以执的脸。   蓝秀风抱着胳膊冷声说:“我记得这个月的钱我已经打给你了吧?”   言外之意是这个月该还的钱已经还了,还跑来找他做什么?   赵以执没接话,却问:“我听人说你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了?为什么突然搬出来租房子?”   蓝秀风讥笑道:“我为什么搬出来你不清楚么?”   赵以执像是喉咙里被噎了个馒头,表情难看极了。   “如果你来就是想找茬的话,不好意思,我没空陪你玩。”蓝秀风转身就想走,他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在赵以执身上。   “等等!”赵以执拉开车门下车,“那天那个人是谁?”   蓝秀风没听懂赵以执在说什么,蹙眉问:“什么?”   赵以执一只手搭在车门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天在C大排球馆外面把你拉走的那个人是谁?”   他紧紧盯着蓝秀风,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蓝秀风上下打量赵以执,薄唇轻启:“关你什么事?”   “同学?还是朋友?”赵以执恍若未闻,一步步朝蓝秀风逼近,最后他像是恶趣味似的揶揄:“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蓝秀风眼眸瞬间冷了下来,偏赵以执不会看人脸色,继续挑衅:“没想到啊,你还真是个变态同性恋。不过也是,长成你这样,自然男的女的都招惹,我记得以前就经常有男的和你表白来着。”   赵以执的话越说越难听,“不过我很好奇啊,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不会是被搞的那个吧……”   话音未落,迎面挥来一拳,赵以执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踉跄地往后退,回过味儿后满眼猩红,像是被激怒的小牛犊,“你竟敢打我?”   他往前走了几步,手攥成拳头像是要打人,然而等走近了,分明已经举起来的拳头又放下了,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蓝秀风忽然觉得很累,他转身往家走,没有回头去看赵以执是不是还跟在后面,他只觉得好累好累,这些年积攒的疲惫好像终于达到了极限,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下拉。   可重新躺回床上,他却迟迟没有困意,无法闭上眼。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蓝秀风拿起手机看银行卡里的余额,看完之后更觉得人生无望,他还欠赵以执六万五,以他现在的情况,还要好久才能还清。   他已经忍了三年了,其实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他忽然就觉得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再忍受下去了。   想赶紧结束这荒唐的境地,等还清了钱,就可以离开这座没留下任何好回忆的城市。   想到很久之前赵以执提出的协议,只要他去凯汀工作一晚,就可以给他五百。在别的地方上班,一天下来连这一半的价钱都没有,明知道赵以执是故意侮辱他,可起初他的的确确心动过。   有大半的钱都是靠着在凯汀上班还清的,可时间久了,见的妖魔鬼怪多了,蓝秀风愈发觉得没有尊严,后来他渐渐去的次数少了,宁愿多打几份工也不想再干这样的活。   自由和自尊,在蓝秀风这不能同时拥有。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帘没拉,外面已然步入黑夜,可凯汀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周嘉善也睡不着,抱着本跟搬砖似的专业书看了两个小时,等从书本里抬起头,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合上书,脑海里就浮现出刚才看见的那张合照。   想起之前许靖提过的学校论坛里的高楼,他拿出手机登录论坛,翻到了许靖提到的那篇帖子。   美院自杀的那个男生叫文玉,是大两届的学长,四年前去世。帖子里不乏有和文玉关系好的同学,都评论说文玉是个温柔善良,脾气很好的人,字里行间满是惋惜怀念。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周嘉善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见蓝秀风从客厅走到门口,然后换鞋开门,门关上发出一声闷响。周嘉善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蓝秀风这时候出门是去做什么?是去便利店上班吗?不对,他记得蓝秀风去便利店上班的固定日期,不在今天。   周嘉善走到窗边,等了一会儿,他看见蓝秀风出现在楼下,脚步匆匆往外走,很快消失不见。   周嘉善这一晚上半睡半醒,等到凌晨五点的时候,屋外又一次传来开门声,周嘉善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知道是蓝秀风回来了。   他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往外看,蓝秀风经过时有一股浓重的烟酒味传了过来,周嘉善不禁蹙起眉头。   等蓝秀风回了房间,他也重新关上门。   后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周嘉善似乎知道蓝秀风这是去了哪里,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成拳,骨节发出咔嚓的声响,全身都随之小幅度颤抖。   这晚,蓝秀风又一次十点多出了门,而这一次周嘉善偷偷跟在了他后面。   他一路远远跟着蓝秀风走,在蓝秀风走进凯汀时,他脚步顿住,一股莫大的难受感爬上心头,他勉强定了定心情,抬脚也跟着进了凯汀。   蓝秀风走进休息间时,李宝超就跟看见鬼了似的大叫,“天呐,能连着两个晚上见到你简直稀罕!”   蓝秀风没心情搭理他,径直走到柜前换衣服,李宝超是个不安生的,跟在蓝秀风屁股后面追问:“你怎么忽然转性了?还是终于意识到在外面累死累活打几份工都不如在这待一晚来钱快啊?”   蓝秀风斜了眼李宝超,李宝超立马识相地闭了嘴。   换完衣服,蓝秀风就直接去工作了。昨天风平浪静,原还以为今天也能安稳度过,可在看见坐在红色皮质沙发上的那群人后,蓝秀风就知道今晚别想好过了。   平时蓝秀风很少刻意去记别人的脸,除非这人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坐在那群人中间的那个黄毛在几周前刚好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黄毛显然也注意到了他,阴鸷地眼睛紧紧咬在他身上。   蓝秀风手里的果盘和酒正是他们那一桌点的,躲不掉,他径直走过去将东西放在桌上,要离开时,黄毛果不其然发话:“别走啊,老熟人了坐下来聊两句啊?”   “没什么好聊的。”蓝秀风冷声回道。   “你上次下手那么重,一点情面都不留,这也叫没什么可聊的?”黄毛抽了口烟,他摸上了蓝秀风的手,“不过没事,都过去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其实你这样性子烈的也挺带劲的。”   蓝秀风垂眸,黄毛的脏手正黏在他的手背上,他语气冰冷,甚至透着股寒意:“你信不信我把你手腕掰折?”   黄毛笑出了声,“对,就是这副清高的不得了的样子,我之前还纳闷赵以执怎么就对你这么感兴趣,现在我完全理解了。”   “不过哥哥还是提醒你几句,都出来卖了,就别这么清高了,你不是欠赵以执钱么,你好好伺候我,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就帮你把钱都还了,怎么样?”   蓝秀风忽然笑了,先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而后是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黄毛一愣,旋即也跟着蓝秀风笑起来,他以为蓝秀风想通了,于是更加得寸进尺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掀翻在地,铺天盖地的拳头砸下来,每一下都带着一股子狠意。   蓝秀风冷着张脸,眼尾猩红像是要滴血,拳头挥起落下,再一次挥起,重重砸在黄毛的脸上身上。   如果不是黄毛的那帮兄弟反应过来把蓝秀风拽起来,他会一直砸下去。   对面人多,蓝秀风被好几个人夹击,不占优势,很快被掀倒在地,他吐出口血沫子,用手背把嘴角的血擦干净,即使到了这种情况,他的眼神里仍旧没有半点服软,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那群人,像是在说:来啊,有本事弄死我啊。   这时黄毛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叫道:“给我狠狠的打!小贱蹄子,敢打老子……”   蓝秀风余光瞥到一旁碎裂的酒瓶,手不动声色地朝酒瓶摸去,准备在对方扑过来之前先发制人。   然而没给他这个机会,就在对面那几个人要扑上来时,一个身影忽然闯了进来,和那几人扭打在一起。   蓝秀风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周嘉善呆愣在原地,旋即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哟,周公主还蛮能打的嘛。” 第29章 越界   周嘉善的确很能打,被四个人围攻也依旧游刃有余。   其实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打过架,能在这场打架中不落下风要多感谢他表哥,小时候体质弱,他表哥就带他去打拳,练了许多年,今天算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蓝秀风坐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等缓的差不多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即便周嘉善再能打,对面人多,早晚会处于劣势,他知道不能恋战。   趁着对面的几个人被周嘉善撩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时候,蓝秀风没有丝毫犹豫,几步冲过去攥住周嘉善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跑,身后还传来黄毛几人的大骂声。   蓝秀风一边跑一边回头,起初黄毛几人还跟着追了一段距离,后来应该是知道追不上就没有再跟着。   一直等跑到安全的地方,蓝秀风才终于停下来。他松开周嘉善的手,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能打的。”蓝秀风边喘边说道。   周嘉善抹了把脸上的汗,他看见蓝秀风后背的衣服上渗出殷殷鲜血,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你后背流血了。”   蓝秀风回头瞄了一眼,摆了摆手,“不碍事,小伤。”   都流那么多血了,怎么可能只是小伤,周嘉善架起蓝秀风的胳膊,想把人拖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蓝秀风的脚像是钉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我讨厌医院,死气沉沉的,去了那里没病也要查出病来。”   这话说的很不讲道理,周嘉善又是嘴笨的,不知道怎么反驳蓝秀风,最后只能徒劳地说:“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蓝秀风转转眼珠,说:“你不就是医生么?你帮我看看不就行了?”   周嘉善满面通红,他捏着衣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医学生,还不是医生。”   蓝秀风懒得和周嘉善争论,他大手一挥,大剌剌地说:“那也差不多算医生了,就这样吧,回家简单处理下就好了。”   周嘉善劝不动蓝秀风,只能由着蓝秀风去,好在家里有药箱,酒精纱布都有,他自己也学过处理外伤,想来处理起来应该没问题。   蓝秀风的脚腕在刚才的混乱中扭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来。   周嘉善打算叫个车,蓝秀风忽然问:“你会不会骑自行车啊?”   “嗯?”周嘉善的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向蓝秀风。   蓝秀风下巴朝不远处的自行车扬了扬,“你会骑车吗?能带人吗?这点距离打车不划算。”   周嘉善蓦地脸红,半晌,小声说:“不太会。”   不太会就是不会的意思,蓝秀风挑了下眉毛,嘴角情不自禁勾起,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嘟囔道:“还真是个公主,自行车都不会骑。”   他转身进了身后的包子店,周嘉善不明所以地往店内张望,他看见蓝秀风热络地和店老板说着什么,没多久蓝秀风就拿着车钥匙从里面走了出来。   蓝秀风动作自然地走到自行车边开锁,他一边开锁一边说:“我跟这家店老板很熟,他答应借我们自行车,明天还给他就行。”   他把锁放进车筐里,两手扶着车把,下巴朝后座示意,对周嘉善说:“上车吧,我载你。”   周嘉善登时更加拘谨,手心不安的在衣服上蹭,“你,你的脚受伤了。”   “没关系,这点路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可是,我很沉。”   蓝秀风上下扫了眼周嘉善,倒是没反驳他这句话,周嘉善长的跟个小巨人似的,不沉就怪了。   “没事,上来吧。”蓝秀风跨上自行车,“等一会要是黄毛那帮人追上来就不好了。”   周嘉善着实扭捏了下,最后还是坐上了蓝秀风的自行车后座。   上初中以前,许靖会骑自行车载他一起去上学,后来上了初中,周嘉善身量猛长,许靖载不动他,他就没再坐过任何人的后座。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坐上别人的自行车后座。   周嘉善腿长,两只脚搭在地面上腿还要再弯曲很多,为了不影响蓝秀风骑车,他只得努力把脚抬起来。   “要不还是我骑车载你吧。”临出发前周嘉善小声说。   蓝秀风用脚把踏板拨正,闻言说道:“算了吧,我怕摔。”   “扶好了。”蓝秀风用力踩了下踏板,自行车就晃晃悠悠向前滑出去了一段距离。   周嘉善两只手抓着车座,局促地坐在后座上,蓝秀风骑的很稳,自行车始终保持直线行驶,少有颠簸。   周嘉善担心蓝秀风的脚,问:“你的脚没事吧?”   “还可以。”蓝秀风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凯汀?”   周嘉善紧张地正襟危坐,蓝秀风又继续说道:“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蓝秀风状似漫不经心的一句,实则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周嘉善手心出汗,他张了张嘴,说:“我为什么就看上去不像是能出现在凯汀的人了?”   蓝秀风回头瞥了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不会撒谎啊?”   周嘉善抿嘴,垂下头不再吭声,他的确很不会撒谎,也知道现在他说什么蓝秀风也不会信。   一路沉默回到家,蓝秀风的脚腕已经肿的老高,看的周嘉善触目惊心,他实在难以想象蓝秀风是怎么忍到回家的,又后悔自己一开始怎么就没坚持打车。   蓝秀风抓着衣摆往上掀,衣服与伤口粘连处在掀动衣服的过程中摩擦而更加剧烈的疼痛起来,他抽着凉气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背,光洁的后背上被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应该是在刚才打架的过程中不小心摔在碎酒瓶上划伤的。   周嘉善拎着药箱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的心忽的像是被刀割了似的疼。   蓝秀风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辛苦你了周医生。”   周嘉善帮蓝秀风处理伤口,闻言轻声反驳:“还不是医生。”   蓝秀风笑了下,没再说话。   屋内安静,周嘉善小心翼翼地帮蓝秀风处理伤口,生怕一个手重让对方疼。   蓝秀风是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他忍着疼,一声不吭,但却满头都是汗。   “疼吗?”周嘉善忍不住问。   蓝秀风摇头,“没事。”   周嘉善看着蓝秀风后背上的伤,在处理伤口时动作更轻了些。   他心里憋着事,这会儿回想起来,更加难受,最终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去凯汀工作?”   周嘉善今天看的分明,蓝秀风是厌恶这份工作的,但既然厌恶,为什么又要继续在那里工作下去?   等了很久也没等来蓝秀风的回答,周嘉善以为蓝秀风睡着了,想弯腰去看,就在这时蓝秀风忽然开口:“凯汀给的钱多,我想要钱,就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明明是蓝秀风本人亲口说的,但周嘉善却不信。   “你在骗人。”周嘉善说。   蓝秀风侧过身用手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周嘉善,“我为什么要骗你啊?骗你有什么好处么?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话语里暗含收不住的讥讽,蓝秀风自尊心作祟,同时也觉得周嘉善越界了,就像被人侵入地盘的野猫,全身的毛炸起,想要把对方逼出领地。   周嘉善双手攥拳,又一次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哈?”蓝秀风笑出了声,“你才认识我多久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了解我吗?”   “那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这样的人。”蓝秀风像是赌气似的说道。   周嘉善怔怔地看着蓝秀风,良久不发一言。   蓝秀风重又躺回去,他闭上眼下逐客令,“你走吧,我想休息了,今天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一旁才传来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周嘉善离开了房间,还随手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蓝秀风睁开眼,冷淡的眸子里是复杂混乱的情绪。   他重重叹了口气,重新将脸埋进被子里。   他昏昏沉沉睡了很久,越睡越冷,浑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他胡乱抓起被子裹在身上,可仍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爬出来的寒意。   口干舌燥,想喝口水,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头重的像是灌了铅,他晕乎乎的伸长胳膊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手指触到杯壁,他艰难地前倾身体想要勾住杯子,然而却不小心把杯子碰掉在地上。   杯子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发出沉重的声响,紧接着蓝秀风整个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卧室的门被人砰的一下撞开,周嘉善冲了进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蓝秀风恍惚间听见周嘉善的声音,而后是一双冰凉干燥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蓝秀风迷迷糊糊的想,他当然知道自己发烧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轻飘飘的羽毛,被周嘉善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像个大火炉,对于正在发烧的病人来说很有吸引力,此时也顾不上划清界限,就将脸埋进了周嘉善的怀里。 第30章 溶解的退烧药   蓝秀风一年之中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他倒是常发烧,后来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就很少再生病了。   晕过去的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身边一直有人在照顾他,一会儿帮他擦脸,一会儿用冰凉的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试体温。   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等终于醒来时,屋内昏暗,摆在床头的小台灯亮着,柔和的光线洒在坐在床边的周嘉善身上。   周嘉善正在看一本厚度不亚于板砖的专业书,眉眼微垂,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上一抹阴影。   蓝秀风静静看了一会儿,周嘉善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眼睛从书本移向蓝秀风,在他看过来之前,蓝秀风迅速别开眼。   周嘉善表情很惊喜,“你醒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本厚书被他折上页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微微弯腰,关心地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蓝秀风轻轻应了一声,“嗯。”   周嘉善拿出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蓝秀风,“应该是不烧了,但还是量一下吧。”   蓝秀风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周嘉善拿起保温壶给蓝秀风倒了杯温水送到他手边。“谢谢。”   睡了这么久,蓝秀风早就渴了,他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嘴唇的干燥泛白得以缓解。   “我睡了多久?”甫一开口,是干涩沙哑的嗓音,蓝秀风清了清嗓子。   周嘉善估摸了下说:“得有五六个小时了。”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半了,也就是说,周嘉善坐在这里照顾了他一晚上。   手指蜷缩,蓝秀风轻声问:“你不困吗?”   周嘉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掌心摊开搭在膝盖上,模样很是真诚的说道:“不困,我喝了咖啡。”   蓝秀风怔了下,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   周嘉善记着时间,他提醒道:“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   蓝秀风拿出体温计,放在灯下照:36度五。   “已经退烧了。”蓝秀风把体温计递给周嘉善,周嘉善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自己看了一遍,确认了体温计上的度数后,才放心的把体温计放回盒里。   两厢无话,屋内又一次陷入安静。   蓝秀风知道该让周嘉善回去休息了,他本也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屋子这样安静温馨,他竟一时忘了提醒周嘉善离开。   蓝秀风不赶,周嘉善便不走,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摊开的手心出神。   半晌,突兀地开口:“为什么要去凯汀工作?”   蓝秀风挑了挑眉,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刚为了这个问题闹了个不愉快,而此时此刻周嘉善偏要提起这件事,他看着周嘉善的脸,那模样别提多认真。   也许是这夜太静太温柔,一向比铁还硬的心也柔软下来,让人钻了空子,蓝秀风甚至都没能思索几秒,就脱口而出:“我欠别人钱。”   说完就后悔,蓝秀风咬紧嘴里的肉。   周嘉善的眼睛慢慢瞪大,“欠,欠钱吗?”   蓝秀风抿紧嘴唇,绝不肯再多说一句话,兀自后悔,这事和周嘉善又说不着,他到底哪根筋没搭对告诉周嘉善。   “欠多少啊?”周嘉善问。   自尊心作祟,蓝秀风掀起眼皮瞪着周嘉善,“不关你事。”   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恼了,前一秒和人说了自己的遭遇,下一秒又丢来一句冷冷的不关你事,实在很伤人心。   但周嘉善倒不是很在意蓝秀风割裂的两副面孔,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蓝秀风会为了还钱步入歧途。   后来蓝秀风又睡下了,到底病还没好,需要多休息,周嘉善也不方便再继续待下去,回到自己房间又惴惴了许久。   反观蓝秀风,他倒是睡得安稳,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出门倒水,发现周嘉善的房门开着,人却不在家。   “大清早的去哪了?”蓝秀风嘀咕了句。   因着生病,蓝秀风有了偷懒的理由,无所事事一上午,他趴在窗户边看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   忽然,看见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蓝秀风蹙起眉头,而下一秒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放在耳边,传来赵以执的声音,“你住在哪栋楼?”“有事?”   “昨天你和吴仲又起矛盾了?你的伤严重吗?”   “不劳关心,我很好。”蓝秀风说的是实话,有周嘉善帮他处理伤口,倒是省去了感染的忧虑。   “你住哪,我去看看你。”赵以执的声音忽然很急切。   “看我干嘛?特意跑来嘲笑我?”蓝秀风冷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以执说话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蓝秀风干脆地挂了电话,之后赵以执再打来几个电话他都没有再接。   他看见赵以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离开了。   蓝秀风心情平静,转头又去看树上那几只鸟。   又过了一阵,树上的鸟飞走了,他看见周嘉善从外面回来,穿一身水蓝色衬衫,很是抢眼。   他蓦地站直了身体,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周嘉善上楼很快,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开门的声音,蓝秀风默默回到了床上,挺热的天却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几声敲门声,周嘉善站在门外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蓝秀风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   周嘉善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屋内就多了几缕淡淡的橘香。   “你好点了吗?”周嘉善问。   蓝秀风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   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蓝秀风不明所以抬起眼。   周嘉善仍是惯常的面无表情,可递过来的手却隐隐在颤抖。   蓝秀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问:“什么意思?”   “给你,不知道你究竟欠了多少,但应该够顶一阵子。”周嘉善不太会表达,他只想帮到蓝秀风,他把银行卡又往前送了送。   蓝秀风的眼神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第31章 周公主   昨晚一夜没睡,天刚见亮周嘉善就出了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出去该做什么,只是实在心乱,在家待不住,他随便搭了辆公交车,一路坐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回起始站。   饶是平时再有主意再冷静,也在这一刻为喜欢的人乱了阵脚,他想帮蓝秀风,比谁都真心,可关心则乱,他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蓝秀风将身上披的被子扔到一边,拿过周嘉善递来的银行卡在手心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问:“里面多少钱啊?”   周嘉善没听出蓝秀风语气里的不对劲,回答道:“里面有七万块,不算多,要是不够的话……”   蓝秀风打断周嘉善的话,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嘉善,声音酸溜溜的,“没想到啊,你还是个有钱的阔少爷,我要是说不够,你还能给我多少啊?”   周嘉善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蓝秀风的情绪不对劲。   蓝秀风将银行卡重新塞回他的手里,银行卡硌着手心,周嘉善渐渐回过神,明白自己的唐突,他想要解释,“我,我就是想帮你,我不想看你在凯汀工作,也不想你这样累,我没有别的意思……”   越解释越慌乱,周嘉善的手心出汗,他第一次见到蓝秀风这样冰冷的眼神。   然而下一秒,蓝秀风却露出笑脸,“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张卡我就不收了,毕竟我们只是租赁关系。”   他刻意将“租赁关系”四个字咬的很重,两人之间的界限又一次被划分明确。   晚上下起了雨,蓝秀风趴在书桌上,侧脸贴在桌面,按动笔被他按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   刚才被人戳了自尊心的那股火早就已经消了,可他心里仍旧很乱,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思来想去,觉得是周嘉善越界了,让人烦恼。   他坐起来打开和周嘉善的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打完字就迅速按下发送键。   -蓝秀风:过几天我就搬走,这个月的租金我不要了,算是我违约。   对面回的很快。   -周嘉善:为什么?   蓝秀风神经质的咬着指甲,他回:我找到了更好的住处。   其实他没地方可去,但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害怕,但却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周嘉善越界了吗?   对面很久都没有再回复,蓝秀风关上手机,直挺挺地栽倒在床上,把脸蒙进被子里发出烦躁的哼声。   而此时此刻,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周嘉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蓝秀风发来的消息。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要走”三个字停留在对话框中,甚至他很想现在就冲到隔壁,不管不顾地表白留下蓝秀风。   但理智和教养都不允许他这样做,对话框里的字被他一个一个删除,最后屏幕熄灭,映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之后的几天,蓝秀风每天都出去找房子。   然而事实证明,想要找一个价格低,距离近,环境好的房子比中彩票都难。   连着在外跑了好几天蓝秀风也没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子,后来也只能将条件放低,终于在远离市区的一个老小区里找了个价格符合预期的合租房。   但也仅仅只是价格符合预期,居住环境着实恶劣,五个人挤一个房子,公共区域又脏又乱,屋子通风不好,又正值夏季,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在屋子里,惹的蓝秀风直皱眉头。   中介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说:“也别怪我带你来看这么间房子,你出的价格也就只能来这了,你看你租还是不租?”   蓝秀风沉默一阵,他咬咬牙,说:“租!”   虽然租金便宜,但下个月还要还赵以执钱,蓝秀风一时拿不出那么多,他和中介约好过两天再签合同。   房子找好了,他心里那块大石头总该落地了,但蓝秀风却仍然闷闷不乐。   他捂着心房,奇怪于胸闷,又怪罪于夏天太热太闷,快把人热出病来。   蓝秀风回家的时候正碰上周嘉善出门,这阵子蓝秀风有意躲着周嘉善,已经好几天都没见过对方了。   周嘉善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青茬见长,满脸都是疲惫。   双方对视一秒,很快都彼此错开眼,蓝秀风侧身进门,默默换上拖鞋,一旁的周嘉善已经穿好鞋,但却迟迟没走,站在那里像是有话要说。   蓝秀风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应该很快就会搬走了。”   他特意抬头看周嘉善的表情,对方的脸蒙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   周嘉善什么也没说,而是径直离开了家,门砰的一声关上,蓝秀风还站在原地,莫名觉得心更堵得慌。   他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得赶紧搬出去,不然迟早要出毛病。”   蓝秀风百无聊赖地看了一晚上八点档狗血连续剧,等他把电视剧追完最新一集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而周嘉善还没回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头,把那点困意甩掉,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行李箱跟了他好几年,当初贪便宜买的,现在愈发抱怨行李箱小装不下什么东西。   蓝秀风胡乱塞一通,行李箱根本合不上,他只得又把东西拿出来重新装,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他不由得绷紧神经,可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收拾行李。   耳朵竖着,听见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半掩的房门被人推开,蓝秀风整理好表情,回头说:“你回来了?”   周嘉善脸上一抹酒醉的绯红,两眼迷离无神,扑鼻的酒气传来,蓝秀风不由得蹙起眉头,“你喝酒了?”   周嘉善不回答,而是紧紧盯着他,蓝秀风当他是喝醉走神,反而放松了下来,回过头自顾自继续收拾。   他边收拾边碎碎念:“虽然我违约押金可以不要,但是你得把那三个月的租金给我,房间我走之前会收拾好,我走后你验下房,没问题的话就尽快把租金退给我,我租别的房子也需要用钱……”   他对醉酒的周嘉善毫无防备,一个喝醉的人有什么好警惕的呢?   忽然,一股大力掐在他的腰上,双脚骤然腾空,蓝秀风未及反应,便被人堵住了唇。   蓝秀风瞪圆眼睛,在意识到发生什么后开始拼命挣扎,然而两只手被死死钳制,动弹不得。   他从来都不知道周嘉善原来力气这样大,大到让他觉得他会被周嘉善轻轻松松捏死在手心。   柔软如果冻一样,在口腔里游走,他被追的无处可躲,叫人缠住,只能就范。   情不自禁软了身,蓝秀风睫毛颤抖,反抗的手渐渐停止挣扎。   他们离的那样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周嘉善眼皮上极浅的血管,还有,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哭什么?蓝秀风奇怪,他想抬手帮周嘉善擦掉眼泪,可手却还被人攥在掌心动弹不得。   终于被人松开,蓝秀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周嘉善就整个人压了过来,他撑不住对方的大身板,被撞的后背贴在了墙上。   他听见周嘉善在耳边低语,可他听不清,他努力托着周嘉善的身体,问:“你说什么?”   “我姓周。”   这次听清了,蓝秀风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你姓周。”   周嘉善却忽然很激动,含着水雾的眼像是较着劲儿似的瞪着他,“你不知道,我姓周。”   下一秒,朦胧的眼流下两滴清泪,像在演偶像剧,镜头角度抓的刚刚好,美的不像话。   蓝秀风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下,他伸手揭掉周嘉善的眼泪,自己都没意识到话语里的温柔,“周公主很会掉眼泪嘛。”   周嘉善不说话,只盯着蓝秀风。   蓝秀风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不由得绷直身体,嘴唇微张,头脑一片混乱。   他要闭上眼,而下一秒肩头一沉,周嘉善靠在他肩膀上彻底晕了过去。 第32章 一二三变麻瓜   周嘉善被蓝秀风安置到了床上,本来他想把周嘉善送回屋里去,但奈何对方太重,他根本拖不动,无奈只能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   整理了一半的行李还放在一边地上,蓝秀风盘腿坐在地板上,神经质的啃指甲。   缓过劲来后,他又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推开周嘉善。   手放在嘴唇上,刚才柔软的触感不是错觉,即便是现在也依旧能感受到被人辗转碾磨的滋味。   蓝秀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竟然稀里糊涂地被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夺走了初吻。   在这之前,虽然他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但他也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   蓝秀风坐不住了,他跑到卫生间用凉水冲脸,嘴里不停地像念咒似的碎碎念:“我不可能喜欢男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像是想明白什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对,你不可能喜欢男的,以前那么多人表白,从来就没喜欢过男生。”   蓝秀风自我麻痹了半天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周嘉善依旧酣睡着,只不过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皱在一块。   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似乎在看见周嘉善后又一次小小的崩塌了,蓝秀风喉结滚动,转身就冲出了卧室。   他拿了毯子跑到沙发上睡觉,打死他今晚都不会再回卧室去。   睡着前他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怎么说的他忘了,但大致意思就是夜晚人很容易变得感性,更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蓝秀风把脸埋进毯子里,这一觉再睁眼就到了天亮。   早上是周嘉善先醒的,昨晚喝了太多酒,大清早就膀胱告急,他晕晕乎乎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解决。   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沙发上被毯子包裹的模糊轮廓,他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周嘉善看了看刚才他出来的卧室,又看了看沙发上的人,猛然反应过来他今早是睡在蓝秀风的房间的。   他惊恐万分,死机的大脑开始拼命运转,企图回想起昨天喝醉后发生的事。   记忆像是断了线,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喝的酩酊大醉后回到家的。   为什么他会睡在蓝秀风的房间?而蓝秀风又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该不会是他喝醉后耍酒疯了吧?   越想越可怕,周嘉善捂着头,像个被抽走灵魂的麻瓜。   而蓝秀风睡醒看见的就是站在墙角呆若木鸡的麻瓜周嘉善。   昨晚的记忆又一次劈头盖脸的涌了上来,蓝秀风咽了口唾沫,想要不他还是继续装死吧。   但周嘉善已经发现他醒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   “我……”   蓝秀风很是绅士的抬了抬手,用发紧的嗓子说:“你先说。”   周嘉善嗫嚅嘴唇,“我昨天是不是耍酒疯了啊?”   蓝秀风眯起眼睛,在周嘉善身上来回逡巡,迟疑地问:“你不记得了?”   周嘉善老实地点头,他不记得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蓝秀风面前耍酒疯出洋相。   蓝秀风兀自松了口气,但却又没来由的有些失望。   “我是做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会睡在外面?”周嘉善小心翼翼观察着蓝秀风的表情。   蓝秀风抓了抓睡乱的头发,“你没做什么,就是跑到我房间赖着不走,我又拖不动你,只好让你睡在我房间了。”   周嘉善眼睛瞪的圆圆的,赖着不走吗?感觉蓝秀风好像中间省略了很多细节,他是怎么赖着不走的?小孩撒泼那种吗?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回屋了。”蓝秀风从沙发上起来,拎着毯子往屋里走,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几分尴尬,“沙发睡得也挺不舒服的。”   进门的时候,蓝秀风听见周嘉善在身后说:“你还是要搬走吗?”   “嗯,应该吧。”蓝秀风的语气里有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犹豫。   “那你搬去哪里啊?”   蓝秀风回头,周嘉善正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一下子就想起昨晚他掉的那几滴珍珠似的眼泪,蓝秀风倏地别开眼,故意怪声怪气地说:“不告诉你。”   然后又跟做贼似的偷偷打量周嘉善,恶趣味似的琢磨他该不会哭吧?   周嘉善没哭,但肉眼可见的落寞,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个可怜的小狗,需要人抱抱。   蓝秀风又开始觉得胸闷,想起昨晚周嘉善的那几句耳语,他问:“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在他印象里是没有的,但周嘉善那样反常,又让人陷入自我怀疑。   周嘉善正沉浸在失落之中无法自拔,他没仔细听蓝秀风的话,只机械地摇头,转身像个机器人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蓝秀风眼看着周嘉善颓丧地回了房间,莫名心虚愧疚,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头发都被他抓的毛毛躁躁,像个炸毛的猫。   他跑到厨房,冰箱里还有把小青菜,他用之前剩下的挂面和青菜做了一锅清汤面。   蓝秀风走到周嘉善房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敲响对方的房门。   门开了条缝,露出周嘉善的半张脸。   “那个,我做了面,你要不要出来吃一口。”   周嘉善从里面出来,跟着蓝秀风走到餐桌,面已经盛出来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谢谢。”周嘉善道了声谢就坐下开始吃面,他的头顶像是飘着朵乌云,整个人蔫蔫儿的,没有精神。   屋内安静的可怕,蓝秀风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他打开了客厅的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放哈利波特,屋内有点声音总归不那么尴尬了。   蓝秀风抬眼观察对面的周嘉善,周嘉善的眼睛有点红,眼皮好像也有些肿,应该是昨晚哭的。   他吸溜了口面条,还是不明白周嘉善昨晚莫名其妙哭什么。   往常看见一个男的哭,蓝秀风肯定要在心里叽歪对方娘唧唧一点不爷们,可昨晚周嘉善哭,他倒是一点都不烦,反而觉得周公主哭起来还挺带劲的。   他继续偷偷观察周嘉善,这回从眼睛落到了吸溜面条的嘴巴上,周嘉善的嘴唇很薄,唇峰却很好看,他吃东西总是很慢,看上去很斯文。   唇被汤水浸过,油汪汪的,周嘉善舔了下嘴唇,原来的油汪汪就变的水汪汪。   蓝秀风思绪乱飞,下意识摸上嘴角。   嘶…挺热的天,蓝秀风却打了个哆嗦,胳膊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鸡皮疙瘩。   电视仍旧开着,是这屋里唯一的声音来源。   “哈利,你一定很懂麻瓜,那个橡皮鸭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第33章 蓝色心情   周嘉善又变回了缩头乌龟。   不知道蓝秀风什么时候搬走,但起码他还在的这几天,他都打定主意不要再去惹人烦。   可还是想帮蓝秀风,那张银行卡被他放在抽屉的最下面,送不出去,又想不出来既不伤人自尊又能帮到蓝秀风的办法,短短几天,周嘉善的嘴上就因为着急起了个大泡。   先前都是蓝秀风躲着周嘉善,这回变成了周嘉善主动避开蓝秀风,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就躲进房间里,因而即便还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足足有好几天都没有见过对方。   蓝秀风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周嘉善这是在躲着他,按理说他应该巴不得不碰面,可周嘉善这样躲着他却忽然让他很不舒服,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就是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   这天蓝秀风起的很早,最近他不去凯汀了,收入少了,但钱还是要每个月都打给赵以执,正好附近商场有家新开业的动漫主题甜品店在招店员,蓝秀风一去应聘就面试上了,今天是上班第一天,要去的早一些。   周嘉善还没起床,房门紧闭,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蓝秀风以为他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往外走。   其实周嘉善已经醒了,但他今天赖床,不想起来。   他感冒了,可能是前两天在图书馆被坐在他对面的男生传染的,现在鼻子堵着,脑袋昏沉沉的,连觉都睡不好。   睡不着心烦,耳朵里插了耳机,音量调大,没能听见门外的动静。   忽然,音乐声打断,放在一边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周嘉善瞄了眼屏幕,是他姐周若鱼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喂?”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听起来跟老头子似的?”“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感冒了?严重吗?要不我去看看你吧。”周若鱼紧张道。   “我没事,不用。”   周嘉善本意是不想麻烦周若鱼跑一趟,但周若鱼却会错了意,她故作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家里有人照顾你,我去了反而成电灯泡了。”   “不是……”周嘉善想解释,但周若鱼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你不是说好了回家学做饭么,这么久了也没个信,又不学了?”周嘉善抠着被角,半天没出声,后来周若鱼等的不耐烦,说:“算了,以前就知道你没做饭天赋,不勉强你了。”   “啊对了,远追回来了。”周若鱼说。   宋远追是小时候带周嘉善去练拳的小表哥,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周嘉善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记忆里表哥的模样也变得模糊。   周若鱼还有事要忙,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耳机里音乐声又一次响起,周嘉善吸了吸堵住的鼻子,伴随着平缓的音乐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浑浑噩噩要睡过去时,耳机里的音乐又一次戛然而止,周嘉善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想看看这次打来电话扰人清梦的是谁。   而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才刚提到的宋远追。   周嘉善强撑起精神接了电话,“喂,表哥。”   “嗬,你是周嘉善吗?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电话那头的宋远追打趣道。   周嘉善扬扬嘴角,“是我,我感冒了。”   “感冒了?”宋远追语气失落,“我还想今天找你出来玩,你感冒了还是在家休息吧。”   周嘉善的确需要休息,但他想到隔壁的蓝秀风,他还是说道:“没事,不是很严重,我可以出来。”   宋远追也没再多客气,和周嘉善约好晚点开车过来接他。   挂断电话,这听的断断续续的音乐也终于播完了,周嘉善扯掉耳机下了床,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谁知拉开门迎面就撞上要往卧室走的蓝秀风,两人都是一惊,没想到会碰面。   隔了几天不见,蓝秀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视线飞快地从头扫到脚,最后停留在周嘉善嘴角结痂的泡上,眉头微蹙,张张嘴欲言又止。   周嘉善的手都快把门把抠出个洞来,他现在见不得蓝秀风,不见也许没那么难受,见了才是针扎骨头,隐隐作痛。   “那个……”蓝秀风斟酌着开口,然而不等他说完,周嘉善就转身回了房间。   门板拍上,蓝秀风的话卡在嘴边,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   嘴边的话变成一声叹息,蓝秀风烦躁的踹了脚墙,踢到脚趾,疼的面部扭曲。   周嘉善一直等到蓝秀风出门以后才从屋里出来,路过餐桌,他的视线被餐桌上的早点吸引。   眼神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悦,然而在看见蓝秀风留的纸条后,那点喜悦又一点一点的压了下去。   纸条上写:还之前的早餐。   尽管失望,周嘉善还是坐下来将蓝秀风留的早餐全部吃了个干净。   蓝秀风做饭总是很好吃,周嘉善有些惭愧,他以前是怎么敢自信的给蓝秀风做早餐的。   宋远追是下午到的,周嘉善远远就看见停在小区外面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跑车,宋远追从车里探出头,他染了一头金发,此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过路的女学生频频驻足回头窃窃私语。   周嘉善快被宋远追的骚包打扮闪瞎眼,他这个表哥从小到大走到哪都是个惹眼的,而宋远追又颇为美而自知,很爱打扮,因而每次和他出门,周嘉善都觉得这人和他不在一个图层。   周嘉善坐上副驾驶,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还不忘提醒一旁的宋远追要系安全带。   宋远追不情不愿地系上安全带,吐槽道:“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能有点改变,没想到眼镜摘了还是个小书呆子。”   周嘉善反驳:“遵守交通法规人人有责。”   “哟,现在嘴这么贫了?”宋远追亲昵地揽住周嘉善的肩膀,“让哥哥我好好看看,我们大智都长这么大了。”   周嘉善很是无语地把宋远追推到一边,食指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你只比我大一岁。”   “那怎么了?不管是大一岁还是大一天两天都是比你大。”宋远追耸耸肩。   “吃午饭了吗?”宋远追打方向盘,把车往外倒。   周嘉善没吃午饭,但胃里还有蓝秀风早上做的小饼和豆腐汤,现在肚子还是饱的,于是他说:“我不饿。”   “成,那咱就直奔目的地。”“去哪?”   “我有个朋友开了个什么动漫主题的甜品店,今天有活动,让我过去捧个场,听说环境还不错,挺适合聊天。”   “哦。”周嘉善没什么意见,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焦糖玛奇朵是3号桌的,草莓蛋糕是5号桌的,马卡龙是6号桌的,还有10号桌的客人点的奶茶别忘了送。”   这一上午,蓝秀风在甜品店忙的焦头烂额,他恨不得和蜘蛛一样有好多只手,可以同时兼顾很多事。   身上的女仆装也是一大阻碍,长长的裙摆时常被勾住,阻碍速度。   等好不容易忙的告一段落,蓝秀风把头上的发箍摘下来扔到一边,他站在镜子前看着穿着女仆装的自己,无名之火冉冉升起,想不明白开这家店的老板到底是有什么怪癖好,让男的穿女仆装。   算了,打工人有什么好抱怨的,拿钱就是了。   又想起早上见到的周嘉善,他不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嘴上怎么起那么大个泡,上火了?没事瞎上什么火啊?我还没上火呢。”   “也不知道吃没吃早饭,不吃可就浪费了,算了,我管他吃不吃呢,反正我是还人情。”   “秀风,来客人了,快出来帮忙!”同事在门口呼唤他,蓝秀风应了一声,将被扔在一边的发箍重新戴在头上。   “15号桌点了两份蓝色心情,你去给他们送过去。”   蓝色心情是店里的招牌蛋糕,下层是巧克力蛋糕,上层是特调的薄荷奶油,铺在上面浅蓝色一层,很是精致。   蓝秀风端着餐盘往15号桌走,15号桌是两个男生,一个男生背对着他,另一个男生染了头金毛,很抢眼。   然而当他走近后,却越来越觉得背对着他的那个男生很眼熟,他眯起眼睛,快把那个后脑勺盯穿。   这人不是周嘉善还能是谁?!蓝秀风一个急刹车僵在原地,扭头就想跑,他不想让周嘉善看见自己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然而那边的金毛已经注意到了他,朝他招手,“服务员,你端的那两个蛋糕应该是我们这桌的。” 第34章 风水轮流转   店里人很多,四周嘈杂,但金毛的声音仿佛有种莫名的穿透力,这一声短暂的让周围的人停下交流,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   蓝風秀风迈出去的脚悬在半空,身后的金毛还在叫他,“你好?那个应该是我们的。”   周嘉善原本在发呆,听到后奇怪地回头,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正背对着他们,他看着那个僵硬的背影觉得有些许熟悉,但是……   蓝秀风闭了闭眼,调整好表情转身,企图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然而在对上周嘉善呆滞的眼神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目光平视,故意不去看周嘉善的表情,但眼角余光却分明能感受到周嘉善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蓝秀风将托盘里的两盘蓝色心情分别放在桌上,“请慢用。”   他拿起托盘准备离开,垂眼就看见周嘉善还在仰脸盯着他看,无名小火苗噌的烧起,蓝秀风威胁似的瞪了周嘉善一眼:看什么看!   周嘉善像是被吓到了,立马垂下头,脸都快埋蛋糕里。   等蓝秀风走远了,周嘉善才敢偷偷回头看一眼。   一旁的宋远追不明所以,抱怨道:“那服务员怎么态度这么差啊,我不就提醒了句么,至于那么生气。”   周嘉善吃了口蛋糕,薄荷味在嘴里化开,默默说道:“他挺好的。”   宋远追嘴角抽搐,“你哪看出来他态度好的,他刚才还瞪你呢你没看见啊。”   周嘉善又吃了一口,替蓝秀风辩解:“他没瞪我。”   宋远追噎了下,这话题算是接不下去了。   蓝秀风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气急败坏的把头上的发箍摘下来丢到一边。   丢人丢到姥姥家,难言的羞耻感在心中升腾。   偏偏同事还催促他快点出来帮忙,这就意味着在周嘉善还在店里的这段时间内他都要穿着这身羞耻的女仆装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光是想想都让他窒息。   宋远追是个有洁癖的,从坐下就在用湿巾擦桌子,后来上了甜点,他又开始用纸巾擦勺子。   周嘉善有些看不下去,说:“纸巾上也有细菌,用它擦勺子说不定细菌更多。”   宋远追擦勺子的动作一滞,手里攥着的那块纸巾就掉在了桌子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周嘉善往座位里缩了缩,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亲爱的表哥就坐了过来,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和他闹做一团。   “小书呆子,显你会说话是吧?”宋远追开玩笑似的说道,他抓周嘉善痒痒肉,惹的周嘉善哭笑不得,弓着身体直往后躲,连声求饶。   宋远追闹了一阵就不闹了,他胳膊还搭在周嘉善身上,颇为感慨的说:“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还戴眼镜呢,厚的跟油瓶似的,每天除了学习了无生气,现在还真是不一样了,不只是摘了眼镜,人也开朗了。”   “你有没有谈个女朋友?”宋远追八卦道。   提起这个,周嘉善又蔫儿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宋远追安慰他,说没关系,总会碰到有缘人。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忽而觉得脊背发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他回头看,没看见有什么异常,也没看见蓝秀风的人影。   蓝秀风后背贴在墙上,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他咬着嘴角又一次悄悄探出头,坐在周嘉善旁边的金毛已经回到自己位置去了。   “秀风,你干嘛呢,快点出来帮忙啊。”同事招呼他过去帮忙,蓝秀风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眼睛还死死盯着墙角那桌。   因为是刚开业,店里有活动,消费满50的还会额外再送一道甜点。   蓝秀风端着甜点送到周嘉善那桌,这回周嘉善没再直勾勾盯着他。周嘉善怕蓝秀风不高兴,所以没再敢看他,只当没看见一样闷头吃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莫名更生气了。   盘子重重撂在桌子上,坐在对面正在看手机的宋远追不明所以地从屏幕上抬起头。   “好歹也是舍友,见面怎么和陌生人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蓝秀风这一句话说的酸溜溜的。   周嘉善呆呆地仰起脸,嘴巴微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竟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我……”   宋远追回过味来,惊讶地说道:“你们认识啊?”   他抓住话里的重点,“你们是舍友?嘉善,你不是自己在外面住吗,怎么还有个舍友啊?”   蓝秀风在心里冷笑,呵呵,看来这个金毛都不知道他和周嘉善住一起的事。   “是啊,我们是舍友,住一起。”蓝秀风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嘉善,你们真住一起啊?”宋远追又去询问周嘉善。   呵呵,蓝秀风继续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冷笑个什么,像是某根筋没搭对,突然人就疯魔了。   “嗯。”周嘉善不安的抠着手背。   宋远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们是舍友啊?那我就不……”   那就不什么?蓝秀风脑补,那就不和你好了?那就不和你一起玩了?   “表哥,我给忘了。”周嘉善只能这样解释。   呵呵呵……什么?表哥?阴暗冷笑的小人忽然大惊失色,蓝秀风瞪大眼睛,再一次确认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周嘉善的确叫那个金毛表哥。   宋远追想说的其实是早知道蓝秀风是周嘉善的舍友,他就不背地里说人坏话了。   “要不,让你舍友坐下来一块吃点?”宋远追说道。   周嘉善才刚要开口邀请,谁知蓝秀风嘴比他快,先一步拒绝,“不了,我还有很多活要干,你们吃吧。”   说完,蓝秀风就像兔子似的跑没了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嘉善总觉得蓝秀风的脸好像有点红。   蓝秀风一溜烟跑远了,他按着扑通扑通的心脏,自言自语道:“我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后来店里又来了很多客人,蓝秀风忙的顾不上注意周嘉善,等店里没那么忙了,他发现周嘉善的表哥已经不见了,只有周嘉善还坐在原位看手机。   蓝秀风拿着扫帚扫地,经过周嘉善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你怎么还坐在这?你表哥呢?”   周嘉善的感冒似乎变严重了,说话还带有鼻音,“他有事先走了,我,我没什么事,就在这多坐一会。”   蓝秀风将扫帚伸到桌子下面,“抬下脚。”   他像是随口一说:“你要是感冒了就早点回去躺着休息,在这干坐着又好不了。”   周嘉善摆弄着杯子,回了句知道了。   但又过去了半小时,周嘉善还是没走,仍旧坐在原位摆弄空杯子。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下班了,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说:“我下班了,一起回去?”   “啊,好。”周嘉善眼里像是划过一颗小流星,短暂的亮了一下。   他跟在蓝秀风身后一起出门,蓝秀风径直走向门口停着的一辆自行车前,动作熟练的弯腰开锁。   “你买车啦。”周嘉善吸了吸鼻子说道。   蓝秀风弯着腰,说话声音也因为弯腰而像是变了个声,“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买了辆劳斯莱斯一样。”   周嘉善脸一红,不吱声了。   蓝秀风长腿跨上车,车子微微偏斜,他朝后座扬了扬下巴,“上车。”   周嘉善低头道谢,坐上了蓝秀风的自行车后座。   也不是第一次坐了,可周嘉善还是没来由的紧张。   蓝秀风用力蹬了两下,车轱辘动起来,自行车慢悠悠的向前行进。   “这车我是在二手市场淘的,有年头了,都能算的上老古董了。”   “你怎么想起来买自行车了?”不和蓝秀风面对面,周嘉善反而说话能自然些。   蓝秀风张张嘴,原本想说的话转了个弯,“有个车出门方便。”   其实是他即将搬过去的地方太远,没个自行车不行。   “哦。”   车头微微一偏,车子就拐进了一条小路,蓝秀风抄了近道,小道没什么光亮,路上黑漆漆的,看不清。但蓝秀风对自己的车技很自信,他常走小道,图快也图清净。   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因为光线不足,蓝秀风没看见前面有个坑,等离近了看清了,已经来不及了。   “我靠。”这是摔出去之前蓝秀风说的最后一句话。   身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蓝秀风再能忍痛也还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忽而想起后座的周嘉善,这么半天了一点声都没有,别是摔傻了。   “周嘉善!”蓝秀风跑到周嘉善身边,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周嘉善脸色很差,额头都渗出细细的汗珠,他的右腿现在动不了了,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一个寸劲,骨折了。   “我没事。”周嘉善勉强撑起身,“就是好像骨折了。”   蓝秀风嘴角抽搐,骨折了还能这么淡定,周公主当真人间奇才。 第35章 你最可爱   蓝秀风把周嘉善送去了医院,这回没再骑车,他也不敢再骑车带周嘉善了,而是选择打车送周嘉善去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周嘉善一声痛都没喊过,甚至连声都没出过,蓝秀风知道骨折有多痛,他初中时同桌就因为打球手骨折,当时他帮着老师把同桌送去医院的路上同桌叫的有多惨他还历历在目,这其中不乏有同桌夸张放大疼痛的缘故,但说一点不疼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看不下去,说:“你要是疼就说出来,也许会好点。”   周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个,说他多娇气蓝秀风都是信的。   然而周嘉善只是闭着眼轻轻摇摇头,面色惨白成那副样子也还是一声不吭。   蓝秀风将衣角捏的皱皱巴巴,也不知道是不安还是自责,他心里不舒服的厉害。   周嘉善睁开眼,他看见蓝秀风扭在一起的手指,抿抿嘴说:“我没事,也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坐你的车。”   蓝秀风抖抖嘴唇,有什么东西在心上融化开,然而下一秒周嘉善又说:“医药费也不用你赔,我,我有钱。”   蓝秀风眉头一耷,恶声恶气道:“别说话了你。”   周嘉善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他本意是想让蓝秀风放宽心,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他老老实实把嘴闭上了。   这个点到医院只能挂急诊,给周嘉善看病的是个年轻医生,看见周嘉善后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不确定地问:“你是周老师的儿子吗?”   蓝秀风挑了下眉,视线在周嘉善和年轻医生身上逡巡。   周嘉善没说话,但年轻医生却忽然激动起来,“你是周老师的儿子吧,你之前来医院给周老师送饭,我们见过。”   “周老师在给病人做手术,应该快出来了,等他出来我告诉他你来了。”   “不用了,不用告诉他我来了。”周嘉善说道,毕竟骨折也不是什么好事,让家里人知道该担心他了。   蓝秀风通过年轻医生和周嘉善的对话也大致了解了些情况,周嘉善的爸爸估计是个骨科大夫,那周嘉善学医也有点子承父业的意味,不过周嘉善为什么不想让他爸知道自己骨折的事。   他垂眼看周嘉善,琢磨着他的表情,想歪了。该不会是怕他爸说他吧?脑海里不禁上演一出严父训子的场面,啧,周嘉善平时那憋屈劲儿还真有点那感觉。   拍了片子,周嘉善的骨折不严重,不需要做手术,但需要打石膏固定。   折腾了一晚上,周嘉善可怜的腿终于打上了石膏,年轻医生非常热心的将办公室多余的拐杖借给了周嘉善,“等腿好了,千万记得把拐杖送回来,不然这东西说不定还会换到别人身上用。”   他们科室的年轻人最近很信这个,临走还特意嘱咐了好几遍。   周嘉善还不是很能适应拐杖,蓝秀风怕他太勉强,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走。   原本走的好好的,周嘉善忽然停了下来,蓝秀风莫名其妙,问:“你怎么不走了?”   抬头看见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模样眉眼和周嘉善有几分相似,再看年龄,蓝秀风就猜到这人八成是年轻医生嘴里说的“周老师”了。   眼珠偏斜,他偷看周嘉善的表情,周嘉善此刻看上去很紧张。   “爸。”周嘉善叫了一声。   “骨折了?”一开口就是威严的长辈风范,蓝秀风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纳闷周公主怎么一点他爸的气质都没继承到,看上去傻乎乎的。   “嗯,摔的。”   周万宇的视线从周嘉善身上落到了蓝秀风身上,蓝秀风忽觉不自在,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叔叔好。”   “嗯。”周万宇点点头,“等我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蓝秀风忽然觉得自己也开始和周嘉善一样紧张起来了。   半个小时后,蓝秀风坐上了周嘉善他爸的车后座。   医院到家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让他如坐针毡,漫长的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路上,周万宇就周嘉善骨折一事,考了周嘉善大半章骨科知识点。   父子俩有问有答,蓝秀风听不懂,但却有些心疼周嘉善,都摔成这样了,还要考他知识点,周嘉善的父亲还真是严格到不近人情。   其实从小到大周嘉善和周万宇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父亲和他一样,不善表达感情,但周嘉善知道父亲是爱他的。然而他不知道,现在他在蓝秀风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父爱缺失需要被关照的小可怜。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从车上下来,蓝秀风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说:“叔叔再见。”   周万宇回了一个温和礼貌的笑容,“辛苦你了小同学。”   蓝秀风挑了挑眉,刚才那一瞬间倒是没那么严苛了,和周嘉善还挺像的。   折腾了大半夜,到家都凌晨了,疲惫后知后觉爬上来。   “那个,我手机不静音,你晚上需要帮忙就叫我。”蓝秀风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周嘉善坐在床上,打着石膏的腿滑稽的支出床边,听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刚才情况混乱,现在平静下来,竟都有些不好意思。   蓝風秀风不自在地拨弄了两下头发,“那我就先回屋了。”   “嗯。”周嘉善抬起头,幽深的瞳孔被暖灯照亮,像是璀着星光,无比真诚的说道:“今天谢谢你。”   砰!有什么东西在心上炸开,蓝秀风后退了好几步,磕磕巴巴又怪声怪气地说:“你是不是傻,是我让你摔成这样的,谢,谢什么!”   他转头就逃也是的跑回了房间,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周嘉善呆滞片刻,不知道蓝秀风又在生什么气,他默默躺回被窝,摔坏的地方疼的厉害,他睡不着,就回想今天发生的事请。   忽然想起蓝秀风穿女仆装的样子,后知后觉满面通红,他闭上眼,把脸埋进被子里,可爱…好可爱……   蓝秀风的后背贴在门板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半天也缓不过来。   双手挡在脸上,身体缓缓滑下蹲在地上,露在外面的耳尖通红。周嘉善到底是哪冒出来的笨蛋,怎么会那么笨。   像初中邻居奶奶家的小金毛,像植物大战僵尸里有两个圆圆眼睛的坚果墙,像小时候他每晚睡觉都要抱着的小熊玩偶……像一切他记忆里喜欢的可爱事物。   蓝秀风烦躁的抓着头发,念经一样地嘟囔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笨蛋啊,我才不喜欢他!” 第36章 禁止多想   一觉睡醒,蓝秀风还是没能缓过来,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就好像拍电影一样,多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在这几天扎堆发生。   蓝秀风从床上坐起来,头发被他睡得乱糟糟,许久不打理,发梢已经垂至肩膀,他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翻身跳下床。   洗漱,做饭,吃饭,换衣服,蓝秀风今天还要去甜品店兼职。   他在周嘉善的房门口徘徊,心想是不是应该留下来照顾他,但转念一想,周嘉善又不是小孩子,也不一定需要有人照顾。   但就把人丢下一点也不管,那也太不地道了,再怎么说也是因为他骑车载人才让人家摔骨折的。   蓝秀风咬咬牙,敲响了周嘉善的房门。   他敲了三下门,里面静悄悄的,没动静,蓝秀风清清嗓子,说:“咳咳,我进来了啊。”   他轻轻推开门,周嘉善的房间拉着窗帘,窗帘厚重不透光,屋内很暗。   房间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橙香,蓝秀风蹑手蹑脚走近,周嘉善闭着眼正酣睡着,他昨天疼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睡着。   蓝秀风觉得自己应该转头就走的,但他又想,要是周嘉善起床发现他不在,会不会埋怨他不留下来照顾他。   总该说一声的,再说,这都过去一晚上了,周嘉善总得去上个厕所,要不他还是扶着周嘉善去上个厕所吧,蓝秀风胡思乱想间已经伸手把周嘉善拍醒。   周嘉善茫然睁开眼,人还晕乎着就被蓝秀风从床上架了起来,腋下被人塞了拐杖,另一边胳膊被人掐着往外走。   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被人送进了卫生间。   “那个,你上吧,我在门口,你好了叫我。”蓝秀风退出卫生间,门留着一条缝,他靠在门边等周嘉善解决完。   周嘉善还处于没睡醒的状态,他迷迷糊糊的上完了厕所,又被人架着回到了床上。   扶周嘉善去完厕所,蓝秀风就好像完成了一项必做不可的任务一样,某种心理负担骤然减轻不少。   他帮周嘉善盖好毯子,屋内空调调到适宜温度,又贴心的把拐杖放在周嘉善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做完这些,他对周嘉善说:“我今天有兼职,白天不能留下来照顾你了。”   周嘉善眼皮很沉,睡眠严重不足,以至于他现在都还在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梦里的蓝秀风嘴巴张张合合,但他就是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随时给我打电话…”蓝秀风不自在地将额前的碎发拨来拨去,“就,就是,你要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这句话,蓝秀风的脸红的像新出锅的小龙虾,眼睛左顾右盼,不敢看周嘉善的表情。   然而过去好半天,周嘉善也没个回应,他垂眼看见周嘉善还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他往前走了几步,“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睛,眼皮就慢悠悠地合上了。   蓝秀风愣了几秒,旋即脸更红,他一面往外走一面碎碎念,“我到底是发什么神经要跟这个傻蛋说这些话。”   周嘉善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睡前吃的止疼片药效过了,打石膏的腿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他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忽然,屋外响起门铃声,周嘉善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周若鱼和宋远追。   “姐?表哥?你们怎么来了?”周嘉善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来看你的,你到底怎么搞得啊你,怎么还会摔骨折啊!”周若鱼迈进屋子,拉着周嘉善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   宋远追:“早知道那天我就不早走了,你怎么摔这么严重啊?”   周嘉善还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别站着了,你这腿受不了。”周若鱼把周嘉善扶到沙发上,数落道:“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还有你骨折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是爸跟我们说我都不知道。”   周嘉善问:“爸说什么了吗?”   “咱爸那个死傲娇还能说什么啊,他今天排了好几台手术过不来,让我们过来看你,喏,这些补品都是他买的。”周若鱼说道,“你这腿摔成这样,去个卫生间都是问题,要不我搬过来照顾你吧。”   宋远追接话道:“要不还是我来吧,我这阵子正好没什么事,都是男人照顾起来方便点。”   周若鱼点点头,觉得宋远追说的有道理。   “不用了,我能照顾自己。”周嘉善开口道,“而且……”   而且蓝秀风还在这呢,不管是周若鱼还是宋远追搬过来都不太方便。   这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蓝秀风从外面回来,一上午他都心不在焉,最后还是和老板请了假。本着吃啥补啥的想法,他去超市买了新鲜的大骨头,准备中午给周嘉善炖一锅骨头汤。   他换下鞋,边往客厅走边说道:“你醒了吗?我买了筒骨,一会儿给你炖……”   话说到一半卡住,蓝秀风和沙发上的三人面面相觑,莫名尴尬。   周若鱼瞄了眼坐在一边的周嘉善,弟弟的死鱼眼在见到蓝秀风后亮了不只一点半点,她立马识趣地站起来,笑着说:“原来有人照顾嘉善啊,那看来不用我们在这陪着了。”   她说着还顺便拽起了愣在一旁的宋远追,“那我们就先走了哈。”   宋远追不明所以地回头问:“我们不留下来照顾嘉善了吗?”   “那不是有人照顾嘛!正好咱们也忙,没空管他。”周若鱼生怕宋远追搅和好事,硬是把人推了出去,还很有礼貌的说了句再见才关上门。   客厅重回安静,剩下蓝秀风和周嘉善大眼瞪小眼。   周嘉善的视线落在蓝秀风手里拎的袋子上,“你要炖骨头汤给我吗?”   对上周嘉善的“星星眼”,蓝秀风喉结滚了滚,他像是急于辩解什么,语气生硬地说道:“毕竟你是因为我才摔骨折的,我这是补偿,你别多想。”   周嘉善迷茫眨眼,他没多想啊。   好呆……蓝秀风看着周嘉善,脑海中又浮现起金毛,坚果墙和小熊玩偶,心弦微动,他打了个哆嗦,怪声怪气地说:“反正,你别瞎想就对了!”   说完扭头就冲进厨房,留下周嘉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37章 傻瓜与笨蛋   从蓝秀风进了厨房,周嘉善就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蓝秀风出来拿东西,看见沙发上的周嘉善,莫名觉得他像乖乖等主人的小金毛。   周嘉善有点紧张,还有点激动,蓝秀风特意买筒骨要炖汤给他喝,光是想想就很开心。   对上视线,周嘉善立马正襟危坐,局促不安的用手搓膝盖。   蓝秀风被周嘉善那双星星眼盯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眼神躲闪,“那个,饭一会儿就好。”   周嘉善抿抿嘴,格外乖顺地点了点头。   好像小狗……蓝秀风绷着一张脸又回到了厨房。   不久厨房飘来香味,周嘉善耸动鼻尖嗅了嗅,迟来的饥饿感让他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这时蓝秀风端着一锅新鲜出炉的骨头汤出来,香味更浓引的人直流口水,周嘉善怕自己在蓝秀风面前出丑,手用力按在肚子上不让它乱叫。   蓝秀风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周嘉善从沙发上扶起来。   他穿着短袖,蓝秀风的手就那样自然的贴在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手臂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起了密密麻麻一片鸡皮疙瘩,周嘉善紧张地屏住呼吸,短短几步,他的鼻翼两侧就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其实蓝秀风也不比周嘉善好到哪里去,他只是强装镇定扶着周嘉善的胳膊。   周嘉善的皮肤很热,也许是心理作用,蓝秀风总觉得摸上去都有些烫手。   周遭是那样的安静,静到都可以听见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从客厅到餐桌几步的距离,两个人都感觉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之久。   好不容易把周嘉善送到椅子边坐下,蓝秀风背过身舒了口气,手心都攥出汗,他把手放在衣服下摆上蹭了蹭,又几步跑去厨房端菜。   蓝秀风做了两菜一汤,饭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他给周嘉善盛了满满一大碗骨头汤,他把汤碗放在周嘉善手边,还贴心的配上勺子,“小心烫。”   周嘉善的脸红扑扑的,脑袋也嗡嗡的,压根没注意听蓝秀风在说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汤碗,想到这是蓝秀风特意给他炖的汤,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蓝秀风语气干巴巴地说道:“我好久都没炖过骨头汤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喝,反正就算不好喝也是骨头汤,你就将就喝吧。”   对面的人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似的,蓝秀风皱眉刚要开口问到底有没有听他讲话,就看见周嘉善拿起勺子连吹都没吹就往嘴边送。   蓝秀风的一个“烫”字还没说出来,周嘉善就已经喝下去了。   不出所料,周嘉善呛了一口,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显然是烫着舌头了。   “我刚才就提醒你烫了,你怎么也不吹一下就喝。”蓝秀风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周嘉善舌头烫了,说话含含糊糊不清楚,但蓝秀风还是听明白了,他说:“我忘了。”   蓝秀风忍不住扬起唇角,他给周嘉善倒了杯凉水,玻璃杯被推到周嘉善手边,与桌子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调侃道:“你忘性真大。”   周嘉善也没说什么,喝了一口水压下一些舌尖上的灼痛感,抬起眼,坐在对面的蓝秀风单手撑着下巴,嘴角勾着温柔的笑意正盯着他瞧。   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害怕和蓝秀风对视了,呆呆地看着那双望过来的漂亮眼睛。   蓝秀风语气温柔,还有些无奈,“这下好了,舌头烫了,还能尝出来味道吗?”   “能。”周嘉善头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能尝出来。”   蓝秀风未置可否,挑了下眉等着听周嘉善接下来要说什么。   周嘉善低下头夹了口菜吃,他说:“好吃。”   从起来就没怎么喝过水,嘴巴有些干,周嘉善总忍不住舔嘴唇。   蓝秀风就看着那一截刚被烫了的红舌时不时的从唇缝里冒出个头,他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越看越觉得内里燥热。   轰的一声,椅子后倒,蓝秀风站了起来。   周嘉善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舌头咬了,他奇怪地仰头看蓝秀风,蓝秀风黑着一张脸,生硬地说:“太热了,我等会再吃,你先吃吧。”说完蓝秀风就走,周嘉善腿脚不便,眼巴巴地回头看。他不明白蓝秀风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说热,屋里明明开着空调呢,一点也不热,甚至还有点凉。   蓝秀风在屋里躲到了周嘉善吃完饭,一瘸一拐地过来敲他门他才出来。   “饭都凉了,热一热再吃吧。”周嘉善说。   蓝秀风说:“不。”   他就要吃凉的,吃热的受不了,不仅如此,他一会儿还要再吃两根冰棍。   一来一回折腾了大半天,等洗完碗收拾完,都已经是下午了。   周嘉善回了房间,蓝秀风靠在门边说:“我下午不走,有事你喊我就行。”   但周嘉善哪里好意思麻烦蓝秀风呢,更何况他一和蓝秀风接触就脸红。   蓝秀风回到房间无事可做,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玩网页小游戏消磨时间,这一下午静悄悄的,周嘉善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来找他帮忙。   蓝秀风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闲着没事回来干嘛,人家又用不到。   游戏里的小人死了,屏幕上跳出“GAME OVER”,蓝秀风伸了个懒腰,眼睛从屏幕移向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八成又是要下雨。   讨厌雨天。蓝秀风轻声嘀咕,讨厌雨天,讨厌……   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蓝秀风愣了两秒,飞一样的冲出了房间。   周嘉善的房间门开着,人不在屋里,他转头跑去卫生间,门锁着,也風不管周嘉善在里面做什么,蓝秀风用力拧着门把手,边拧边拍门大喊:“周嘉善你没事吧?!”   咔哒一声,门被人撞开砸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嘉善裸着上半身,满眼惊恐地看着破门而入宛如匪徒的蓝秀风。   看见周嘉善还好好的站着,人没事,只是拐棍掉在了地上,蓝秀风松了一口气,旋即他又蹙起眉头,问:“你怎么不叫我?要是摔了怎么办?”   周嘉善不动声色拿起毛巾挡在身前,轻声说:“我怕麻烦你。”   他就是想洗个澡,尽管蓝秀风说有事就叫他,但他总不能让蓝秀风帮他洗澡。   蓝秀风拧着眉头说道:“我不是说了有事就叫我吗?那就代表我不怕麻烦。”   说话间,视线从周嘉善的脸移到了身上,周嘉善那毛巾遮了就跟没遮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蓝秀风这才反应过来周嘉善这是要干什么,他顿时噎住。   “咳,医生说了,尽量别碰水。”蓝秀风干巴巴地说道。   周嘉善小声反驳:“我两天没洗澡了,会变成酸菜缸的。”   蓝秀风嘴角抽搐,周嘉善语文还挺好,怪会形容的。   “那医嘱也要听啊,现在腌酸菜冬天就不用腌了。”   蓝秀风说完在心里暗骂,妈的,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谁知周嘉善竟还真认真地思考了下,说:“不行,我挺不到冬天了。”   蓝秀风很想苦笑,这种话题还能聊的有来有回也是没谁了。   “那…”蓝秀风像是故意不让人听清后半句,嘴巴里就跟含了块桃核一样,含糊地说:“我帮你。” 第38章 无法忽视,无法假装   虽然蓝秀风说话含糊,但周嘉善还是听清了,他惊讶的瞪圆眼睛,“你,你……”   “你别多想,我就是看你不方便帮帮你!”蓝秀风凶巴巴地说道。   蓝秀风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两把椅子,他让周嘉善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另一把放在一边,让周嘉善把骨折的腿支在上面,裤腿卷起,打石膏的位置铺上一层保鲜膜防水。   做完这些他起身看了看,也不知道保鲜膜有没有用,总之是能起个心理作用。   周嘉善还穿着条长裤,蓝秀风面无表情地说道:“库子脱了。”   周嘉善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他手忙脚乱的脱库子,一条腿不能随意活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平时很轻松的事到了现在变得异常艰难。   当周嘉善像条脱水的鱼滑稽的乱扑腾时,蓝秀风就站在一旁看着,手挡在唇前,遮住了他勾起的嘴角,后来他终于看不下去,想起自己是来帮忙的,上前帮周嘉善把一直脱不下来的裤腿拽了下来。   长裤脱下,周嘉善身上就只剩一件了,原本搭在肩膀的毛巾被周嘉善拿下来遮在下面,他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谁知蓝秀风皱着眉,看上去一脸嫌弃,凶巴巴地说:“下面那个不许脱!”   周嘉善兀自松了口气,他本来也没打算脱。   这时,蓝秀风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了个长柄刷子出来,他离周嘉善有半米远,一手拿花洒,一手拿刷子,像刷盘子一样刷周嘉善。   周嘉善茫然无措,像个布娃娃,任由蓝秀风摆弄。   等身上冲的差不多,周嘉善说:“我想洗头。”   蓝秀风把洗发膏递给他,让他自己弄,等头发搓出泡沫,他打开花洒帮周嘉善冲掉头上的泡沫。   表面上看蓝秀风云淡风轻,其实他心里很慌,他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哪,手也不知道该碰哪,中午的燥热感似乎又一次找上他,他心烦意乱,胡乱的对着周嘉善冲水。   热水混着洗发液一波又一波的冲在脸上,周嘉善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眼睛也进了洗发水辣的难受。   “等,等一下…”周嘉善挣扎了几下,最后一把攥住蓝秀风的手腕。   蓝秀风从纠结的思绪中抽身回来,低下头看见周嘉善满脸泡沫吓了一跳,忙拿毛巾帮周嘉善擦脸。   一开始很温柔,后来自己心思不健康,故意用粗鲁来掩饰,可怜周嘉善的脸都快叫他擦掉一层皮。   等擦干净,周嘉善一点反应都没有,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蓝秀风捏着他的脸晃了晃,“喂,没事吧你?”   周嘉善还没从缺氧的窒息感中缓过来,眼睛不舒服睁不开,他仍是闭着眼摇了摇头。   “到底是有事没事啊。”蓝秀风嘟囔了句。   明亮的灯光下,周嘉善的脸近在咫尺,蓝秀风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张脸,甚至他都能大概记得周嘉善脸上的几颗小痣都长在什么地方。   视线在周嘉善的脸上逡巡,原先刚认识时,他觉得周嘉善是个高冷不好相处的人,可现在,他甚至都快想不起他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周嘉善不好相处。   其实周嘉善长的很乖,人也傻乎乎的,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反倒傻的很吸引人。   指腹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目光落在那双薄唇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荒唐错乱的吻,蓝秀风想,就是这张不太会说话的嘴亲了他吗?   周嘉善的眼睛终于好些了,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茫地看着蓝秀风。   黑色瞳仁里倒映出他的身影,蓝秀风怔怔片刻,手上一个用力,拍了周嘉善脑门一下,然后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处理完了叫我!”   周嘉善被这一掌彻底拍懵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蓝秀风看上去像是生气了呢?   晚上,屋子里终于重新回归片刻的宁静。   蓝秀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浴室里的周嘉善。   他拿起手机,才晚上十点,心想现在还早,所以才睡不着。   他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电脑前接着玩白天玩的小游戏。   网页的边角总爱弹出些小广告,蓝秀风平时都是直接用鼠标点叉,然而今天当他准备重复之前的操作时,他却被弹出的那个广告窗口吸引了视线。   不是什么正常的链接,甚至链接里的内容也不是正常的性向。   屏幕的光照亮蓝秀风的脸,伴随着剧情进行到激烈之处,蓝秀风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周嘉善正强迫自己用心读书,争取今晚把后半本读完,但他看了一章就看不进去了。   他想去卫生间,其实自己拄着拐杖去也是可以的,但他想到白風天蓝秀风又和他说了好几遍有事就叫他,他想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总要叫一次的。   于是,他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第一次给蓝秀风打电话。   蓝秀风接的很慢,语气也很平淡,“什么事?”   周嘉善随手翻着手边的书,说:“我想去厕所。”   对面沉默半晌,说:“你刚说什么?没听见。”   周嘉善就又重复了一遍,蓝秀风没说话,但周嘉善却总觉得可以听见隐隐的喘息声,可他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再说一遍。”蓝秀风这一次说话的音调有些怪,不像是问,更像是命令,而除此之外还夹杂了其他不明含义。   周嘉善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又说了一遍,“我想去厕所,你能扶我去吗?”   他担心惹人烦,又补充道:“你要是忙,我自己去就行。”   忽然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很轻的闷哼声,周嘉善眨巴了下眼,有些担心的问:“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没有,你才生病了。”蓝秀风这回声音正常了,就是说话没好气。   周嘉善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觉得蓝秀风好像也没说错。   “你等我下。”蓝秀风撂下一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周嘉善等了好久才等来蓝秀风。   蓝秀风似乎刚洗过脸,额前的碎发都是湿的,脸也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他冷着张脸过来,又冷着脸把他送到卫生间,等蓝秀风又顶着张冷脸把他送回卧室时,周嘉善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开心吗?”   蓝秀风仍是面无表情,“没有。”   “可是……”   周嘉善还想再问,这时,蓝秀风忽然掏出了一瓶空脉动放到桌子上。   “你晚上用这个解决。”蓝秀风说。   周嘉善满面羞红,惆怅的想他果然还是招人烦了吗?用这个解决他还不如自己拄拐去卫生间呢。   “早点睡吧,晚安。”蓝秀风离开时顺手关了房间里的灯,也不管周嘉善到底困不困,睡不睡。   等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一地的纸团,他烦躁地抓乱头发。   中介的微信从早上发到晚上,最新一条是三个小时前,问他到底房子还租不租了。   蓝秀风点开对话框,回了句:我再想想。 第39章 人总爱自欺欺人   周嘉善第二天起的很早,他今天有一天的课,再加上这阵子学习太松懈,他准备早点到学校上会儿自习。   只是没想到蓝秀风会比他起的还早,他正在煎荷包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眼,说:“你醒了啊。”   “嗯。”周嘉善趁着蓝秀风转回去的间隙悄悄整理睡翘的头发。   “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   “挺好的。”周嘉善昨晚睡得很香,甚至都没起夜。   “你去洗漱吧,饭一会儿就好。”蓝秀风仍是背对着他煎荷包蛋,另一边的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皮蛋瘦肉粥。   周嘉善应了声,但没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出神地盯着蓝秀风的背影看,这样温馨的场景,让他移不开眼。   等周嘉善终于一瘸一拐离开了,蓝秀风绷紧的肩膀才缓缓松懈下来。   周嘉善拄着拐杖往卫生间走,推开门看见眼前的景象愣在原地,瓷砖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铺上了一层地毯。   总归不可能是周嘉善自己干的,那就只可能是蓝秀风做的。   周嘉善抿紧嘴唇,一抹温柔荡在眼底,这时蓝秀风路过看见周嘉善还呆站在门口不进去,说:“饭好了,你快点洗漱出来吃饭。”   周嘉善回过头,常年平淡如古井的眼眸里像是盛了星星一般,“地毯是你铺的吗?”   蓝秀风被周嘉善盯的有些不自在,他昨晚睡不着,想起卫生间的瓷砖地平时总沾上水很滑,担心周嘉善摔倒,就把客厅的地毯拽到了卫生间铺上。   “是我铺的,我怕你晚上起夜再摔了就铺上了。”   分明是做好事,但蓝秀风却觉得有点尴尬,看着周嘉善一点点变亮的星星眼,他咽了口唾沫。   他都忘了,周嘉善喜欢他,哪怕没说出口,这眼神也藏不住。   平时对待喜欢他的人,他的宗旨一贯都是拒绝,绝不给人希望,而现在他这样可是在“犯错”。   蓝秀风后退几步,胡乱解释:“毕竟你要是摔了,腿又严重了,我又得多照顾你一段时间,我,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照顾你。”   虽说这话有点伤人心,但是周嘉善却不觉得有什么,不管蓝秀风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是在对他好,他已经很开心了。   而且看着蓝秀风慌乱解释的模样,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很可爱,他忍不住笑着说:“嗯,我知道。”   周嘉善一笑,狭长的眼睛就眯到一起,弯弯的像小月牙,本来就是内心柔软的人,笑起来更是温柔的不像话。   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蓝秀风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面前的门关上,他才渐渐缓过神来。   手摸上脸颊,烫的惊人,像昨夜一般,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他第一次在那种事上幻想的另一方有了面容。   转身,机械的抬脚,蓝秀风像失了魂一般走到厨房,关掉电饭煲的电源,想也不想就去端锅,两只手被烫了下,他清醒过来,捂着烫了的手指,心想他不应该这样。   爱情是这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东西,看他妈就知道了,没有谁会陪着自己一辈子,他才不要像他妈一样陷入爱情陷阱里,只要不在意任何人,就没有谁能伤到他。   只要不在意……   “你做的荷包蛋真好吃。”周嘉善吃了口荷包蛋,发出真诚的感慨。   蓝秀风回过神,说:“就是普通的荷包蛋,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可是我就做不好。”周嘉善不好意思地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之前的事,蓝秀风禁不住笑,还真是,荷包蛋也能被周嘉善“变着法子”做的难吃。   蓝秀风忍不住打量对面的周嘉善,他正埋头喝粥,周嘉善吃东西一向很慢,吃什么都细嚼慢咽的,喝粥也是,喝一口粥顶上他喝三口的时间。   他盯着周嘉善的嘴唇,琢磨出了半个原因,大概是嘴巴小,盛装的体积就比旁人小?   思绪乱飞,蓝秀风想歪了。   很快他就被自己脑袋里想的东西惊到了,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变态。   蓝秀风突然火大,莫名其妙开始生起自己的气来,要不是周嘉善在这,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   周嘉善瑟瑟发抖,不敢瞧对面的蓝秀风,对方身上燃烧的火焰都快烧到他这边来了,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吃着饭突然就生气了,看上去好不高兴的样子。仔细想想,他刚才应该也没有做什么惹蓝秀风生气的啊。   这样想着,周嘉善默默把头埋的更低,以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腿受伤了,做什么都不方便,平时从家到学校很近的距离用不了十分钟,现在周嘉善拄着拐杖连走到电梯口都费力。   蓝秀风今天没课,他今天有兼职,兼职的地方和学校是相反的方向,不顺路,但他不放心周嘉善,还是决定送他去学校。   清晨的街道空气很清新,昨晚下雨,街道湿漉漉的,路边还能看见蚯蚓慢吞吞的往土里爬。   蓝秀风扶着周嘉善的胳膊往学校走,周嘉善走路的速度很慢,他也只能慢下步伐和周嘉善同频。   身边总传来若有似无的淡淡橙香,昨天帮周嘉善洗澡,蓝秀风总算知道这橙香是从哪来的了,沐浴露,洗发水,甚至洗衣液,周嘉善都用的橙子味儿的。   快到学校时,蓝秀风松开了手。一直被人攥在手心里的胳膊忽然被松开,周嘉善不明所以地偏过头看向蓝秀风。   蓝秀风把手背到身后,故作平静的说道:“我就不送你到学校了,最近我风评不太好,别让人误会了。”   他怕给周嘉善添麻烦,让人知道他们住在一起就不好了。   “可是……”   “老周!”   周嘉善的话被人打断,许靖远远就看见了拄拐的周嘉善,此刻正往这边跑。   “老周,你这是怎么了?腿咋成这样啦!”   “我没事。”周嘉善正心烦意乱,随口应付着许靖,转身想去找蓝秀风,然而刚才还站在一旁的人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周嘉善的心陡然一空,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 第40章 也有温柔一面   蓝秀风最近已经不去便利店做兼职了,倒不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不干了,而是有一天老板突然给他结算了工资,告诉他以后不用来了。   这其中董春有多少“功劳”蓝秀风不清楚,不过丢了这份工作也不算可惜,蓝秀风早就对换工作习以为常,这份工作没了,那就再找下一份,反正总有缺苦力的地方。   也不是没想过去正经公司上班,但他大学还没毕业,只能算实习。实习工资少的可怜,说不定还要再搭钱进去,琢磨一下太不划算,索性放弃。   他最近找了个在西餐厅做服务生的兼职,也不算累,一天之中只有中午和晚上忙一些,其余时间还是很清闲的。只不过服务要求比较高,对待客人要时刻保持微笑礼貌,一天下来,蓝秀风笑的脸都僵了。   对于不爱笑的人来说,这份工作就是个折磨。   早上送完周嘉善,蓝秀风就独自走去离学校很远的公交车站坐车。   餐厅和学校是两个方向,坐公交车也要倒两趟,从学校到公交车站的这一段距离,蓝秀风热的出了一身汗。   坐上公交车,车里开了冷气,蓝秀风身上的热汗在冷气中渐渐消下去,然而当身上的热量才刚消下去,他就该下车了。   外面像蒸笼一样,地面被太阳烤的滚烫,哪怕是隔着薄底鞋子也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地面的热度。   从公交车站到西餐厅又是一段不近的距离,后背被汗水打湿,体恤也黏糊糊的紧贴着皮肤,蓝秀风走的飞快,一只脚踏进西餐厅时刚好卡在上班时间。   到了地方,他先去更衣室换上工作服,又迅速洗了把脸,将脸上黏腻的汗水冲干净,做完这些他才稍微觉得舒服些。   “你今天来晚了。”说话的人叫闫智,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也是来这做兼职的,平时和蓝秀风的关系还不错。   “嗯,有点事耽误了。”蓝秀风用手擦脸上的水珠。   闫智走到蓝秀风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纸递给蓝秀风。   蓝秀风也没推拒,接过来和闫智道了声谢。   闫智两只手撑在洗手池台子上,视线在蓝秀风的身上逡巡,“听雪姐说你是江大的。”   蓝秀风正用纸巾擦脸,闻言嗯了一声。   “江大的学生原来也会出来做兼职啊。”   蓝秀风不冷不淡地说:“江大的学生也都是普通人。”   闫智没有为蓝秀风的态度而不高兴,反而依旧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有朋友也在江大,他带我去江大参观过,满学校最多的就是戴黑框眼镜的理工男,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你是学艺术的吗?”   “不是。”蓝秀风擦完脸,将那一团皱了的纸丢进了垃圾桶。   他将干净的抹布用水打湿,开始擦起桌子来,闫智拎着拖布跟在他身后,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蓝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他的问话,心里不耐烦,但他这人却很会装和善,一点不让人瞧出他的不耐。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围着转的那个,他人缘极好,不是因为他本身乐于交际,只不过是有个好皮囊和一副很会遮盖内心的面具罢了。   当闫智喋喋不休的时候,蓝秀风也没有完全专注于干活,他心里有事,总忍不住想周嘉善。   周嘉善的每个动作,表情都在脑海里浮现, 他没有主动去想这个人,可大脑却像是不受控一样,相处的每一个片段都争先恐后往脑海中挤。   比起不敢承认的内心,蓝秀风更多的感觉是害怕。他害怕的很多,害怕被伤害,害怕被辜负,害怕有了软肋而变得脆弱。   恍惚了一整个上午,中午陆陆续续有客人来用餐,忙起来后蓝秀风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江城是个大城市,但有时候也不禁让人感慨它的“小”。   全城那么多家餐厅,偏偏就能碰到赵以执,蓝秀风心道晦气,将手里的餐盘给了闫智,拜托他帮忙给赵以执那桌送过去。   但赵以执显然早就注意到了他,眼睛时不时朝蓝秀风的方向看过来,那道明晃晃的视线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奇怪的是,放在平时赵以执肯定早就开始找蓝秀风麻烦了,但这一回他却一声不吭,就跟转性了似的。   蓝秀风就当没看见他,继续干手里的活。   “秀风?”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秀风吧?”   蓝秀风回过身,坐在赵以执对面身穿深色西装容貌俊朗的年轻男人正笑着望向他,见他看过来,说:“你还记得我吗?之前我们在小执家见过。”   男人看上去很眼熟,蓝秀风回忆半天,终于想起来男人是谁。   在他妈刚和赵以执他爸好上的时候,蓝秀风在暑假的时候搬去赵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段记忆并不好,赵以执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成日里找他麻烦,难得的暑假闹的鸡飞狗跳。   男人叫宁洲,比蓝秀风要大几岁,是赵以执那帮朋友里唯一一个不会帮着赵以执找他麻烦的,反而在那段时间里给了他不少帮助。   是个挺不错的人,这是高中时蓝秀风对宁洲的评价,貌似放到现在也很适用。   “记得。”蓝秀风回道。   “刚进来看见你我就觉得眼熟,一直问小执是不是你,小执也不吭声,没想到真的是你。”宁洲高兴地说道:“你和小执同岁,现在应该也在读大学,上的是哪所大学啊?”“江大。”   “也是了,你高中成绩就很好,当时我就觉得你肯定会上江大。”宁洲看了眼蓝秀风身上的工作服,迟疑地问:“你这是兼职?”“嗯。”   蓝秀风和宁洲聊了几句,基本都是宁洲在问,蓝秀风回答。当初宁洲对他不坏,又帮了他不少忙,所以蓝秀风对他要有耐心的多。   期间赵以执像是成了哑巴不发一言,但眼睛却一刻也没从蓝秀风的身上离开过,他像是要把人盯穿一般瞪着蓝秀风,而蓝秀风全都视而不见。   还在工作时间,他们没聊太久,宁洲拿出手机说:“方便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一直旁听对话的赵以执忽然坐直了,“宁哥,你要他联系方式做什么?”   “认识一场,想留个联系方式。”宁洲回答的很自然,转而看向蓝秀风,温和地问道:“可以吗?”   这样温和有礼的态度,让人不好拒绝,蓝秀风加了宁洲好友。   蓝秀风没再和宁洲多聊,他忙着端盘子,微信步数都快赶上在公园走一圈。   等忙完了中午那阵子,蓝秀风才终于有时间从后厨的小门出去,蹲在墙边抽上一口烟。   半支烟都没抽完,赵以执就跟条狗似的闻着味儿跟了过来。   蓝秀风早料到赵以执不会消停,他没起身,还保持蹲着的动作抽烟。   一双皮鞋映入眼帘,赵以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个月的钱已经打给你了。”蓝秀风答非所问,但意思却很明显,钱已经给你了,还有什么必要联系么?   “不谈钱就不能联系么?”赵以执这句话说的怪得很,蓝秀风听的浑身别扭,偏赵以执还要继续说下去,“听说你和吴仲那帮人又打起来了,还被打的不轻,你知道我……”   赵以执后面的话没说完,他像是赌气一般瞪着漫不经心的蓝秀风,愈发难堪。这人一直如此,无论怎么变着法子取笑他找他麻烦,他永远都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管是对谁都这样,就算是那些和他的玩的好的所谓“朋友”,其实他也半分都没真拿他们当朋友。   一个打从骨子里就感情淡漠的人,赵以执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让蓝秀风在意。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蓝秀风把手伸进口袋费力去够掉在深处的手机。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显示为“周嘉善”。   没有片刻的迟疑,蓝秀风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周嘉善犹犹豫豫的声音,“喂。”……   蓝秀风等了几秒,要不是能听见周嘉善的呼吸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手机坏了,不然为什么周嘉善说话他都听不见。   “怎么了?说话啊。”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变得温柔,像是怕吓着电话另一端的人。   “嗯……没事。”   蓝秀风失笑,但却并不生气,也不急着挂电话,自然地像哄小孩一样问道:“那你打电话做什么?”   对面静了一会儿,周嘉善说:“你晚上能来接我吗?”   夹在指间的烟落下一点烟灰,蓝秀风不发一言,听着电话里的周嘉善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朋友他们都不顺路,不想麻烦他们…也,也不是想麻烦你,我,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方便就,就……”   蓝秀风打断周嘉善,“你几点下课?”   “晚上七点。”   “好,我知道了。”   赵以执浑身僵硬,以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盯着蓝秀风,尽管蓝秀风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他却是第一次在蓝秀风的脸上看见称得上“温柔”的神色。   今天以前,他相信这样的表情在任何人的脸上都可以出现,但绝不会出现在蓝秀风的脸上,今天之后,过往结论通通推翻,原来骨子里冷漠的人也会有爱人的一面。   挂断电话,蓝秀风站起身揉了揉蹲麻了的腿,烟掐灭,他瞥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赵以执,“没事就走吧,没空陪你玩。” 第41章 匹诺曹的长鼻子   天色渐暗,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有周嘉善还坐在位置上,手边放着一本厚度堪比板砖的专业书,他随手翻着书页,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   许靖本来说要送他回家,还有其他关系不错的同学都先后提出帮忙,全被周嘉善以他还要留下来上自习为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教室里窗户开着,时不时传来篮球场上进球的欢呼声。   周嘉善像等家长来接放学的小学生,端正的坐在书桌前,随时准备背上书包离开。   手机放在右手边,里面还留有今天下午和他姐周若鱼的聊天记录。   下午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周若鱼有个朋友开辅导机构,招聘大学生做辅导老师,之前周若鱼还问过他要不要来试一试,顺便提升下和人沟通的能力,当时被周嘉善拒绝了,他实在不擅长和人交流,更何况还要对着一个陌生人讲一个半小时。   但是,也许这份工作会适合蓝秀风。   之前没送出去的那张银行卡还放在抽屉的最下层,从那天到现在,周嘉善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蓝秀风当时的心情。   这样伤人自尊心的事,以后周嘉善都不会再做了,但他或许可以从别的方面帮到蓝秀风。   晚上七点十分,在周嘉善还在思考待会怎么和蓝秀风介绍这份工作合适时,蓝秀风姗姗来迟,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和老板请了假。   医学院的楼年代久远,但走廊的白炽灯却很明亮,整栋楼又静悄悄的,蓝秀风走在路上直发毛,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蹦出一个鬼出来。   他找到教室,透过后门看见周嘉善背对着他坐着,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叫周嘉善,而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周嘉善在想什么呢?蓝秀风不禁好奇。   忽然,周嘉善像是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他慢慢转过头,朝后门这边看过来。   在周嘉善看过来之前,蓝秀风先一步推开后门假装自己刚風到。   一直到蓝秀风走到周嘉善面前,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迷茫地眨着眼睛看蓝秀风,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面前这个戴着口罩帽子,帽檐压低连眼睛都看不清楚的人是蓝秀风。   他还没得及说话就被蓝秀风从椅子上揪了起来,那架势活像绑架。   “不好意思,来晚了。”蓝秀风一面把周嘉善往外带一面说道。   周嘉善瘸着条腿走路不利索,踉踉跄跄跟在蓝秀风身边,“没关系,正好多看会儿书了。”   他瞄着蓝秀风的装扮,忍不住问:“你感冒了吗?为什么戴口罩啊?”   蓝秀风没做过多解释,只说想戴就戴了,没那么多理由。   这个时间段不少人都出来吃晚饭,散步聊天,校园里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学生嬉笑经过。   蓝秀风有意将帽檐压低,怕被人认出来,给周嘉善惹来麻烦。   手攥着周嘉善的胳膊,掐出几道红印,他余光瞥见,手上的劲就松了些。   周嘉善虽然平时不爱和人交际,但学校里有不少人都认识他,医学院的学霸院草,走到哪里都是引人瞩目的。   路上碰到不少熟人,看见周嘉善拄着拐纷纷上来关心慰问,每当这个时候蓝秀风就自动退到一边,抱着胳膊等他们聊完。   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蓝秀风开始不耐烦起来,不是因为走走停停,短短一段距离就是出不了校门,而是柠檬熟了,切开咬了一口是酸的,发现周嘉善原来那么招人喜欢。   等又一次周嘉善被漂亮学妹叫住关心时,蓝秀风终于忍不了了,不由分说地架着周嘉善挤出人堆,“快点走,我晚上还要回去写论文。”   走了没多远,隐隐听见漂亮学妹跟朋友嘀咕:“那人是谁啊?”   蓝秀风又一次将低的不能再低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终于走出学校,蓝秀风扯下口罩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抬头就看见周嘉善眨巴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瞧,蓝秀风那股酸劲还没过去,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周嘉善忙移开眼,不敢再看。   蓝秀风凶完人又后悔,但道歉又太尴尬了,他下意识捏了捏手心里的胳膊。   周嘉善被捏的浑身一紧,要不是瘸着腿,都能走成顺拐。   这时,蓝秀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接起,是中介打来的电话,那边看他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有点急了,催问到底还租不租。   周嘉善听着蓝秀风和电话里的人的谈话,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事。   不想让蓝秀风走。周嘉善低头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一向正经的老实人冒出了个想法。   蓝秀风挂了电话有些心烦意乱,一旁的周嘉善忽然说道:“腿骨折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蓝秀风挑了下眉,等着听周嘉善还要说什么。   “上下楼梯需要人扶,洗澡也是,昨天要是你不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周嘉善频频偷瞄蓝秀风的反应,手心都攥出了汗,他从来不是个善于卖惨惹人同情的人,也不知道他说这些话在蓝秀风看来有多刻意。   “早上见到的是你朋友吧,你朋友不帮你么?他看起来很关心你啊。”蓝秀风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   “他忙,没时间照顾我。”   睁眼说瞎话,许靖巴不得搬到他家住,周嘉善心虚地摸鼻尖,担心他会和匹诺曹一样长出长鼻子。   “哦。”蓝秀风嘴角微微勾起,故意不接周嘉善的话,看着他着急。   周嘉善的确急了,他见蓝秀风没反应,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表达的不够明显,要不然还是说的直白一些好了,“你能不能先不搬走呢?”   蓝秀风没有直接同意,但也没有拒绝,而是仰着下巴说:“我考虑考虑吧。”   不拒绝就是有希望,周嘉善高兴起来,攥着的手心都跟着展开。   街边有烧烤摊,羊肉串的香味儿远远飘过来,引得人直流口水。   “你吃不吃烤串?”蓝秀风问道。   周嘉善摇头,他几乎不吃路边摊,上学那阵子也是因为蓝秀风常吃他才跑去尝试。   蓝秀风把周嘉善安置在路边树下,自己则跑去对面买烤串。   夏日的夜晚有蝉鸣声从树丛中传来,周嘉善舒展身体,张开手臂感受迎面吹来的风。   吸气,呼气,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舒展,这是蓝秀风教给他的,学会感受生命中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蓝秀风拿着一把烤串回来,看见周嘉善像稻草人一样张开手臂,仰头闭着眼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   “你干嘛呢?”蓝秀风从烤串上撸下一口肉问道。   周嘉善睁开眼睛,眼里盛着星星,“我在感受风。”   蓝秀风不解蹙眉,周嘉善又像螃蟹一样上下挥了挥胳膊,“风好舒服。”   “昂。”蓝秀风没什么反应,开始吃第二根串。   周嘉善有点失落,但仍不死心,试图唤起蓝秀风的记忆。   他伸手指向天空,“你看天。”   蓝秀风仰起头,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月光透过云彩若隐若现,他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花花来,问:“天怎么了?”   “很好看。”周嘉善真诚回答。   蓝秀风嘴角抽搐,默默吃起第三根烤串。   “你不觉得很美好吗?”周嘉善一脸期待地看着蓝秀风。   “昂。”蓝秀风敷衍地应付道,要是他能中五百万大奖,这个世界连狗屎他都会觉得是美好的。   周嘉善的手里被人塞了根烤串,蓝秀风对他说:“胳膊放下吧,好傻,吃串。”   周嘉善吸了吸鼻子,幽怨地咬了口串,想不通为什么会和他想的不一样,蓝秀风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他说过的话了。   炎炎盛夏,一天不洗澡身上就黏腻的让人受不了,晚上照例还是蓝秀风帮周嘉善洗澡,只不过这次他只帮周嘉善坐到椅子上就没再管,等周嘉善自己洗好他才进去帮他穿衣服。   狭小的空间,布满蒸腾的水雾,周嘉善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没完全干,碰上去又湿又烫。   蓝秀风的眼睛盯着墙角,有意不去看周嘉善,跟盲人一般帮周嘉善穿衣服。   煎熬的时刻终于过去,蓝秀风暗自松了口气,把周嘉善扶回房间。   挨着床边的桌子上还摆着蓝秀风上次拿来的空脉动瓶,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瓶子。   蓝秀风冷不丁冒出句:“怎么没用?嫌小啊?”   周嘉善红着张脸,将诡异的话题接下去,“不,不想用。”“哦。”   “我想喝水。”周嘉善忽然说。   “等着。”蓝秀风拿起桌上的空水杯出了门。   蓝秀风前脚刚走,周嘉善后脚就一瘸一拐跑到书架上翻找之前他姐给他的招聘宣传单。   终于在书架最里层找到被夹在书里的招聘宣传单,他把单子放在桌子上最醒目的位置。   这时蓝秀风端着水杯回来,他递给周嘉善,周嘉善却没接,让他放桌子上。   蓝秀风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目光被醒目的“招聘”两个大字吸引,他飞快扫了下,又回头看一旁鬼鬼祟祟的周嘉善,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周嘉善满眼期待,意图再明显不过,显然是在等着蓝秀风问他。   蓝秀风早就看破,却没说破,看周嘉善那副期待的样子,跟哄小孩儿似的问了句:“这个招聘单能借我看看么?”   他才说了一句,周嘉善就迫不及待地把什么都说了,各种夸这个兼职有多好,不用跑出去端茶送水出苦力,挣的钱也不少。   蓝秀风拿起招聘单,说:“我知道了。”   晚上,蓝秀风睡不着。   招聘单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起头就能看见。蓝秀风的一条胳膊垂在床边,指尖在地板上刮蹭,周嘉善的房间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他抬起胳膊贴近嘴唇,微微张开嘴轻轻嘬了一下。   不一样,和亲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放下胳膊,长长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他的脸,点进和周嘉善的聊天框,想问问他睡了没有。   可是他没睡又能怎么样呢?蓝秀风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翻来覆去,越睡不着越闹心,蓝秀风干脆下床跑出门。   他敲了敲周嘉善的房间,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应声就很不讲道理地推开了门,“你要不要去卫生间。” 第42章 能让我安心的人   周嘉善这阵子作息不太规律,经常晚上睡不着,前两天他在网上买了一盒褪黑素,今天刚到货,在蓝秀风回屋后,他就吃了一颗,想试试这东西好不好用。   蓝秀风敲门的时候周嘉善正快要睡着,急促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把昏昏欲睡的周嘉善吓了一跳。   他半撑起身体,顶着一头呆毛问:“怎么了?”   干坏事又理直气壮的蓝秀风这会儿没刚才那股气势了,他按着门把手,视线聚焦在周嘉善身上。   周嘉善穿了一件白色跨栏背心,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背心都有点懈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又被健硕的胸肌撑开一块。   蓝秀风只看了几秒就收回视线,颇有点欲盖弥彰的问:“你要不要去卫生间?”   周嘉善摇头,他怕起夜,晚上都没敢喝太多水。   因为困意,他现在比平时要迟钝些,连身上穿了件什么都给忘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难得开窍的发现蓝秀风的异常。   “你睡不着吗?”周嘉善问。   “嗯,有点。”蓝秀风倒是坦诚。   周嘉善拿起旁边那罐褪黑素对着蓝秀风晃了晃,“要不要吃一颗褪黑素,能促进睡眠的。”   蓝秀风觉得自己应该接受周嘉善的提议,但现在他发现,不是睡不着,而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睡。   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也不想睡觉,他想和周嘉善待在一块儿,做点什么都行。   “我想看电影,你能陪我一起看吗?”   半夜十二点,如果换做是别人和他说这样的话,蓝秀风八成要气炸过去,还要掂量掂量和这人的交情再来考虑待会儿骂脏话的轻重。   可他就像是笃定周嘉善不会因此烦他,更不会嫌他麻烦无理取闹,所以才会第一次打破为人处世的界限,对周嘉善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   他甚至在问出这句话后就已经确定了周嘉善的回答,而周嘉善的回答也的确如他所料。   周嘉善说好,然后笨拙地挪动那条不利索的腿下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披上外套,应该是忘记了,就穿着那件松垮的背心出了屋。   蓝秀风心里有某种小情绪在雀跃,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是周嘉善坐在身旁。他随便找了个电影放,屋子里终于不再安静,开始有了声音。   周嘉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涌出,他强打精神看着电视屏幕。   电影放了一会儿,蓝秀风提起话茬,问:“好久都没见过妮妮了,她最近怎么不来了?”   “我姐给她报了个舞蹈班,天天都去上课就没时间来了。”   “你的腿还疼吗?”   “还好,比之前强多了。”   “学医很累吧,我看你经常抱着本厚书看。”   “是有一些。”   如果换做平时,可能这话题就不会显得太干巴巴,只是今晚周嘉善太没有精神,眼睛虽然睁着,但精神早就已经飞去见周公了。   “我其实有问题想问你。”“嗯?”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蓝秀风的手指勾在一起,像绳子打了个结。   周嘉善整个人恍恍惚惚,他快要撑不住了,眼前的吊灯都重影成了两个,听到蓝秀风的问话,他几乎是用气音回答:“因为……”   肩膀陡然一沉,周嘉善终于昏睡过去,脑袋重重地枕在蓝秀风的肩上。他的话最后也没有说完,但蓝秀风觉得他也许知道周嘉善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电影里男女主角正在深情告白,蓝秀风偏过头,用手拨开挡住周嘉善眉毛的碎发,指尖沿着高挺的鼻梁游走,一路往下,落在唇峰上。   “周嘉善?”蓝秀风小声叫他。   周嘉善没有反应,只是在睡梦中轻轻用脸颊蹭了蹭蓝秀风的肩膀。   见周嘉善睡得很沉,蓝秀风便更大胆了些,他缓缓低下头,由心虚停住。   上一次周嘉善未经允许强吻他,他只不过是要把吃的亏找回来而已,这样想着,蓝秀风心安理得了许多。   吻落在嘴唇,又用力碾了碾,那张总是吃东西慢条斯理的嘴巴软的简直不可思议。   睡梦中的周嘉善蹙紧眉头,习惯性舔嘴唇,那探出的一截红没能落在自己身上,反而落在了蓝秀风的唇缝。   蓝秀风猛的直起腰,从嘴唇蔓延至整张脸,再到全身都像是着火了一般烫的惊人。   就在这时,周嘉善的头从蓝秀风的肩膀上滑落,整个人都倒进了蓝秀风的怀里。蓝秀风下意识抱住周嘉善,就像小时候睡觉他都会抱母亲买给他的小熊玩偶一样,只不过现在他抱的是放大版的。   而这一刻,他的身心都是放松的,仿佛回到幼时在母亲的庇护下每一个抱着小熊玩偶安然熟睡的夜晚。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蓝秀风从怔愣中回过神,慢慢收紧胳膊把人抱的更紧,最后将脸轻轻枕在周嘉善翘着呆毛的发顶上。   早上周嘉善睁眼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还披了一层毯子,他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昨晚他迷迷糊糊起床和蓝秀风看电影,但是好像没看多久他就睡着了。   此时此刻清醒的周嘉善快后悔死了,这可是蓝秀风第一次主动邀请他看电影,他竟然睡着了,以后他再也不要吃褪黑素了。   “你醒啦。”蓝秀风从浴室出来,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上的水珠,“昨天看你睡着了,我搬不动你怕碰到你的腿就让你睡在沙发上了。”   “我,我昨天晚上太困了,没陪你看完。”周嘉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我也没看完。”蓝秀风往厨房走,“我煮了馄饨,你收拾下过来吃吧。”   饭桌上,两人各捧一碗馄饨安静吃饭,周嘉善照旧吃的很慢,绞尽脑汁回忆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蓝秀风忽然说:“我今天会去那家辅导机构面试。”   周嘉善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真的吗?”他一笑,蓝秀风也想跟着笑,“嗯,真的。”   面试时间定在下午一点,蓝秀风照例先把周嘉善送去学校,又在校门口买了两个素馅包子当午饭,边吃边往机构走,等走到的时候刚好吃完。   接待他的是一位约摸三十出头叫做米雪的女人,到了就先带他进了一间小教室试课。   蓝秀风昨晚睡不着,在网上投递了申请,没想到等早上的时候对方就加了他的好友邀请他来面试。   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做了简单的备课,试课的时候不怯场,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平,单从米雪的表情来看他判断她应该挺满意的。   果不其然,米雪当场就敲定了他,速度之快让蓝秀风有点惊讶,而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米雪给他开出的薪酬远比他之前在其他辅导机构面试时给出的要多出快一倍。   蓝秀风不禁想问为什么,对于他的疑问,米雪给出的原因是他是江大的学生,刚才试课的时候讲的也非常有条理,他们辅导机构就需要这种名校人才。   米雪解释的头头是道,可还是让人狐疑,蓝秀风用食指轻敲桌面,大概猜到这可能和周嘉善有关。   这时米雪忽然叫住了路过的一个男生,男生个子很高,模样生的极俊,就是狭长的眸子里透着股冷,给人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蒋青绯,也是江大的,去年高考状元呢!”米雪兴致勃勃介绍道,“小蒋在我们这主要教数理化,他也是上个月刚来的,你们都是同校,又都是年轻人,肯定有话聊。”   “小蒋,这位是你学长——蓝秀风,以后你们就是同事啦,平时要互相照顾啊。”   从米雪介绍蒋青绯也是江大的时,蓝秀风的指甲就扎进了掌心,他那件不光彩的事闹得差不多全校人尽皆知,蒋青绯既然是江大的说不定也知道这件事。   要做老师的人有这么不光彩的丑事,传到米雪他们的耳朵里不知道要有多难堪,工作泡汤无所谓,要是让周嘉善这个介绍人夹在中间就不好了。   有电话找米雪,她出去接电话,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蓝秀风和蒋青绯。   “不会说的。”   刚才一直不说话的蒋青绯忽然开了口,蓝秀风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蒋青绯就用和他外表极适配的清冷声线重复了一遍,“论坛上的那些事我不会说,我没有嚼人舌根的习惯。”   蓝秀风难以置信地扯了扯嘴角,这人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嘉善今天下午没课,他也没告诉蓝秀风来接,而是自己拄着拐杖走到了辅导机构等蓝秀风。   下午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辅导班门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刚好可以乘凉等人。   树下蹲着一个年轻男生,男生有双桃花眼和水墨画一样的眉,漂亮的像女生,但却留着头狼尾,发梢还很非主流的染成了蓝色,而他本人又穿了件十分晃眼睛的绿色半袖,周嘉善边往树下走边想这人也不怕招虫子。   狼尾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十分自来熟地问:“哥们,腿摔啦?”“嗯。”   周嘉善找了个位置站定,用拐杖撑着身体,他看见狼尾少年手里拿着根小木棍,正用木棍挑地上的毛毛虫。   正是毛毛虫繁殖的季节,周嘉善才发现这片地上有好多毛毛虫,似乎树上也有,那些毛毛虫就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狼尾少年似乎很无聊,和他搭话,“等人啊?”“嗯。”   安静一会儿,周嘉善注意到狼尾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他被盯的发毛,问:“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也在等人呢?”   “那你是在等人吗?”   “不告诉你。”少年发出恶趣味得逞的坏笑。   周嘉善很无语,之后没再搭理少年。   又等了一会儿,周嘉善手里也多了根木棍,这地方的毛毛虫比他想象的还要多,有好几只都掉到他身上了,需要用木棍挑掉。   这时一直紧闭的门开了,从门内渗出丝丝冷气。   有位高个帅哥朝这边喊:“薛璨,走了!”   周嘉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原本还在玩毛毛虫的男生忽然夸张的叫了一声。   “青青!有毛毛虫!我好害怕!”少年几步跑到那个被叫做青青的男生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要抱的,最后被“青青”无可奈何的拎着衣领带走了。   周嘉善看的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这时蓝秀风也出来了,周嘉善不知道怎么想的将手里的木棍丢到一边,一张脸涨得通红,对蓝秀风说:“呃……有,有毛毛虫。”   他声音太小,蓝秀风没听清,走近问:“你说什么?”   周嘉善用蚊子似的声音嗡嗡:“有毛毛虫,我害怕。”   蓝秀风不知道周嘉善这又是在唱哪出,但他不反感,反而觉得挺可爱的。他勾了勾唇角,将周嘉善肩膀上蠕动的毛毛虫弹飞,“已经被我弄掉了,不用怕了。” 第43章 平衡点   周嘉善觉得自己像是脚踩棉花糖,飘飘然的幸福仿佛冒了泡一般。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蓝秀风给他一个笑脸,关心他一句,他就能将这一点好放大无数倍。   “你还真是个公主。”   冷不丁听见这样一句,周嘉善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看向蓝秀风。   蓝秀风嘴角噙笑,开玩笑似的说:“怕黑怕鬼还怕毛毛虫,跟公主似的。”   周嘉善满面羞红,特想解释他其实一点都不怕这些,但是解释了就露馅了,憋的他别提多难受。   “公主,晚上想吃什么?”   周嘉善被蓝秀风弄的不好意思,小声反驳:“不是公主。”   蓝秀风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要不要吃红烧肉,我做红烧肉可是一绝哦。”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意味,周嘉善忙不迭点头,当然要吃,蓝秀风做什么他都喜欢。   蓝秀风忽然朝周嘉善摊开掌心,“走吧公主。”   周嘉善仍是被蓝秀风这一声声“公主”弄得羞红了脸,但这一刻,看着蓝秀风伸过来的手,周嘉善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好像是在进行某一种神圣的仪式,他郑重地把自己的手递了出去。   原本摊开的掌心忽然收拢,握住他的手腕,很快又攀上了胳膊。   蓝秀风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辅导机构门口,周嘉善也没有主动去说,他心里雀跃,觉得自己和蓝秀风的关系近了很多,也许现在在蓝秀风那里会把他当成一个还不错的朋友。   月底的时候,学校办了好几场讲座,还有剧组来学校大礼堂做宣传路演,学校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热闹,而似乎大家对曾经在学校论坛掀起风浪的八卦都已渐渐淡忘。   蓝秀风走在校园里仍旧时不时会收获几道异样的目光,心情好时他就当看不见,心情不好时他就瞪回去。   周嘉善的腿一天天见好,但出门还是需要人扶,尽管周嘉善曾隐晦的表达过很多次并不在乎论坛上的那些事,也不在乎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但蓝秀风仍坚持只把他送到校门口。   蓝秀风承认他只是表面上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实际上在心底某一处脆弱的地方,他无法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他并不如表面那般潇洒,甚至觉得在周嘉善面前他是软弱的,很想把自己伪装坚硬的壳一点点剥开,把内里柔软全部展现在周嘉善面前。   但他又是某种程度上的胆小鬼,过往再难因为没有依靠所以可以独自坚强下去,要是他开始依赖一个人,变得像母亲一样离开对方就生活不下去,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既幻想着更亲密的关系,又害怕现有的平衡被打破,因而安于缩在壳子里,每一天都得过且过。   但人总是情难自控的,他喜欢叫周嘉善公主,还喜欢逗周嘉善玩,每次都把人逗的羞红了脸,然后更加过分,直到把人逗的跑回屋里不肯出来。   和周嘉善在一起时,空气每分每秒都在升温,但他却怪是夏天太热了,让人的心一刻也不得安静。   蓝秀风走神了一整节课,直到下课铃响他才回过神,怔怔的看着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表情的小狗。   大部分都是害羞脸红的样子,蓝秀风不会画人,以前文玉教过他,但他学不会也不想学,还是小狗好画,简单几笔就能出来个大致模样。   他提笔在画的最好最可爱的那只小狗旁边写上“周嘉善”三个字,又很快涂掉。   教室陆续人都走空了,蓝秀风才堪堪起身收拾书包。书包敞着,这一动,有信封从里面滑了出来。   往常他从不看情书,没耐心也不在意,今天他却定住了,眼睛黏在信封上,忽然有点忐忑和紧张。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拂掉信封上的灰,耐着性子一点一点从信封一角开始撕,他拿出里面的信,先看落款,不是心中想的那个名字。   蓝秀风的心情重归平静,拿出手机发了条骚扰信息。   -公主,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麻辣拌?   周嘉善回消息总是很快。   -晚上和小组同学有聚餐,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蓝秀风收起手机,转身往外走。   他买了根冰棍,甜丝丝的糖水在嘴里化开,他走在林荫小路上,专心想着一会儿要点一碗大份麻辣拌,加很多肉和麻酱,最好把周嘉善那份也一起吃出来。“秀风!”   隐隐听见有人喊他,蓝秀风偏头看见一辆银色奥迪,不知道跟了多久,此刻正慢悠悠地跟着他前进,宁洲从车里探出头,朝他露出一张笑脸,”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我在想一会儿吃麻辣拌要不要加牛丸,他不喜欢牛丸,但是周嘉善喜欢。   蓝秀风问:“你怎么在这?”   “学校邀请我来给美院的学弟学妹们讲讲心得。”宁洲笑的随和。   蓝秀风了然点头,他之前听说过宁洲没毕业之前就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天才画家,后来出国深造,名气愈来愈大,经常在全国各地办展,母校邀请来办讲座也很正常。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蓝秀风将冰棍咬的咔嚓直响,他说:“不了。”   “那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家离这很近。”   “上车吧,既然不一起吃个饭,就让我送你一趟吧。”宁洲仍是用最温和的语气坚持送蓝秀风回家。   这种情况下再推拒就太不给面子了,蓝秀风几口将剩下的雪糕吃完,雪糕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车开的很稳,车窗摇下一半,蓝秀风将手肘拄在窗沿看飞驰而过的街道。   “下半年就大四了吧,有什么打算?考研么?”“想找份薪水过得去的工作,考研就算了,学习不适合我。”   此话一出,宁洲乐了,“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谦虚,你高中什么成绩我不知道?你上的大学我不清楚?高中那阵小执每晚都要学到半夜,可考出来的成绩还不如你平时抽时间学的那两小时,你的学习能力有多强我还是知道的。”   蓝秀风扬了扬嘴角,是个人都喜欢被夸,他也不例外。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现在还自己住呢?”“没。”   宁洲透过车镜看了眼蓝秀风,“谈朋友了?和对象一起住?”   不知怎的,蓝秀风还挺喜欢这种美丽的误会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在宁洲问完这句话后过了两分钟才悠然开口:“不是,合租。”   宁洲笑着说:“合租挺好,平时有什么事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车子在小区楼下缓缓停靠,蓝秀风解开安全带,“谢了宁哥。”   “遇到什么难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像是关心弟弟的兄长,宁洲语气温和,“你总是活的太独,小时候也是,现在也是,遇到什么事都喜欢自己硬抗,偶尔也可以依赖别人一下,你觉得呢?”   宁洲上半身前倾,他把手放在蓝秀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很乐意倾听。”   蓝秀风垂眼看着盖在他手背上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语气也淡了几分,“谢谢你的好意。”   “不用和我那么客气,你和小执在我眼里就和弟弟一样。”宁洲像是意识到自己靠的太近,他往后靠了些,给两人之间留出一段距离。   离开前宁洲给了蓝秀风一张票,邀请他下周来看他的画展。   蓝秀风随手将票揣进口袋,他对画展不感兴趣,以前文玉在的时候总想让他陪他一块去看展,每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他总觉得不就是几幅画有什么好看的,所以一次也没陪文玉看过,如今想起文玉总是遗憾后悔。   再过几天又要到文玉的祭日了,蓝秀风只盼着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千万不要再下雨了。   蓝秀风没回家,他肚子还饿着,想吃的麻辣拌也还没吃上,等宁洲的车子驶远,他就不紧不慢地抬脚朝小区外走。   小店是新开的,就在小区马路对面,在某一天不想做饭的晚上,他和周嘉善去吃了一碗麻辣拌,从此就像开辟了新大陆,偶尔约着一起吃上一回。   老板在店外支了帐篷,摆了几张小桌,给愿意在外面吃的客人留了坐的位置,每回和周嘉善去吃麻辣拌他们都会选择坐在外面。   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一开始蓝秀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等走近了看清那左顾右盼的人他就笑了。   这人不是周公主还能是谁呢? 第44章 麻辣拌,北冰洋   周嘉善原本在东张西望,转头看见蓝秀风,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蓝秀风被他盯的不自在,他走近,清了清嗓子,“咳,你不是说和小组同学聚餐吗?怎么在这?”   “他们要去吃海鲜,我海鲜过敏吃不了就回来了。”周嘉善一本正经解释道,然而实际上却是在大家知道他海鲜过敏后立马说要换一家饭店,但周嘉善最终还是以晚上有事为由拒绝了邀请。   “我还给你打电话了,你也没接,留言你是不是也没看见啊?”周嘉善问。   打电话?留言?蓝秀风下意识摸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怪不得没接到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这边?我要是不来呢,你难道要在这等一晚上?”蓝秀风说这话时自己都有点后怕,万一他刚才懒了直接回家了,不知道周嘉善还要在这等多久。   周嘉善被问的答不上来,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潜意识就觉得既然蓝秀风提过想吃麻辣拌就一定会来。   他讷讷地回道:“可你总会看手机的。”   蓝秀风把关机的手机往周嘉善面前一摊,“都没电了,怎么看。”   他跑去跟店老板要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他对周嘉善说:“下次别这样了,要是打电话我没接你就直接回家,别像今天这样傻等。”   像是不放心似的,末了又问了句:“听见了没?”   周嘉善正用手指拨弄杯子,闻言忙应了句:“听见了。”   蓝秀风多瞅了周嘉善两眼,怀疑这傻蛋压根没听进去。之前他教周嘉善煎荷包蛋不要加太多盐,有一次他兴致好,让周嘉善和他一块做早餐,结果这家伙又跟不要钱似的往荷包蛋上撒盐,那时他就发现好像他说的话有一半都是没进周嘉善脑袋里的。   周嘉善的脑袋似乎有个选择系统,能够过滤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就是他现在没琢磨明白周嘉善脑袋里的选择系统的运行机制。   两人各点了一份麻辣拌,蓝秀风那份加了很多辣椒油,红红一片,看上去就很辣。周嘉善吃不了辣的,他点了份酸甜口的麻辣拌,额外多加了些麻酱,他用筷子把麻辣拌搅和均匀,从里面挑出他喜欢的牛丸。   在周嘉善把筷子插进牛丸里之前,蓝秀风先一步拿起旁边的纸抽挡在身前,不出所料,筷子戳进去的瞬间,从牛丸里呲出汤汁。   纸抽挡住了飞溅的汤汁,蓝秀风把纸抽放下,看见周嘉善正用纸巾擦衣服。   这是第三次,连蓝秀风都养成了条件反射,周嘉善还没长记性。   蓝秀风很想敲开周嘉善的脑壳,好好研究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他抽了两张纸扔给周嘉善,调侃道:“公主,这样的情况你还要再来几次呀?”   周嘉善很不好意思,手上擦的更用力,“我给忘了。”   “你忘性可真大,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是摔坑里了都不带长记性的。”   “怎么会。”周嘉善反驳的很小声。   天色渐暗,彩霞洋洋洒洒在天边铺展开来,斑斓绚丽,如水彩画一般,不少小贩陆续出摊,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晚风徐徐,吹在身上很凉爽,蓝秀风要了瓶啤酒,周嘉善看着他撬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口。   酒瓶放在桌上,瓶身还残留着水珠,从瓶口蜿蜒而下。   注意到周嘉善的视线,蓝秀风开了瓶北冰洋放在他面前,“这是你的。”   “等下。”蓝秀风跑进店里,很快又拿着一根粉色吸管出来,他把吸管插进北冰洋瓶口,“公主请喝。”   周嘉善红了脸,“不是公主。”   蓝秀风弯弯眼睛,露出狡黠一笑。   “我也可以喝酒的。”周嘉善以为蓝秀风是因为他腿骨折了才不让他喝酒,说:“骨折也可以喝酒。”   “我知道。”蓝秀风喝了口酒。   “那为什么?”周嘉善疑惑。   蓝秀风敷衍地说:“公主不能喝酒。”   周嘉善动动嘴皮想反驳,蓝秀风却忽然起身,“喝酒就得配点串,我去买烤串。”   蓝秀风跑到隔壁烧烤摊买了一把串,回来时又要了瓶酒。他把烤串摆在两人中间,让周嘉善也方便拿。   蓝秀风:“对了,我周末要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去哪里啊?”周嘉善夹菜的动作一滞。   “有点事,就出去一天,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   蓝秀风显然没有和周嘉善细说的打算,而周嘉善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他也就没有再问。   周末那天是文玉的祭日,但那天还有课,蓝秀风需要提前和辅导班请假。   这天去上课的时候,蓝秀风就找了米雪请假,米雪很通情达理,没有问他具体的请假原因就给了假。   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到下课的蒋青绯,招呼都没打,蒋青绯就把手里的讲义资料往蓝秀风手里一塞。   “你车借我下。”蒋青绯仍是面无表情一张脸,但语气明显有些急,和往常老神在在的状态全然不同。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蓝秀风和蒋青绯关系处的还不错,他从口袋里掏出自行车钥匙给蒋青绯,问:“怎么了?”   “谢了。”蒋青绯接过钥匙,说的简洁:“薛璨的事。”   蓝秀风了然,目送着蒋青绯匆匆离开。他低头看手里蒋青绯塞给他的讲义资料,这人字写的不错,端正大方,只不过每一个端端正正的“蒋青绯”旁边都会有一个狗爬似的鬼画符,有次他实在好奇问了蒋青绯这是什么独门“邪术”,蒋青绯则很淡定的告诉他不是什么“邪术”而是薛璨的名字。   蓝秀风今天只有两节课,上完课时间还早,周嘉善要六点多才能下课,不急着回家,也不用急着去接周嘉善,蓝秀风去了趟南边巷子。   名是叫南边巷子,其实就是一条夹在两幢筒子楼中间的长街,这条街上开了好几家小旅馆,于杨最近经常在这里出没。   蓝秀风走到一家旅店门口,在墙边站定,摸了根烟咬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   隐隐听见呻引声,不知道是从哪间房传来的,那声音从低变高,最后肆无忌惮地在街上放荡开。   这条街的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没人觉得奇怪,也没人特意驻足搜寻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   蓝秀风连着抽了两根烟,那声音后来就停了,再后来,他看见熟人从旅店里出来。   于杨捂着腰慢腾腾地从门里挪出来,蓝秀风朝他背影喊了一声:“喂!”   于杨的背影明显一僵,在他要拔腿逃走之前,蓝秀风钳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提溜到墙角。   “你见着我老跑什么?”蓝秀风嘴里叼根烟,扭着于杨的胳膊让他面向自己,身高压制,于杨只得仰脸看他。   “你要揍我我干嘛不跑!”于杨叫唤道。   蓝秀风气笑了,“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揍你了?哪次我不是和和气气的?”   于杨语塞,很快又扭着胳膊嚷嚷:“那你现在啥意思,你这不是憋着劲儿要揍我是干什么?”   “我不抓着你点你又要溜了,我可是蹲了好久才逮着你的。”   “你到底要干嘛!”   “我就想问问你,你认不认识文玉?”   “都说了不认识!”   “你看我信?”   “不信你还问我!”   ......忽然,原本还奋力挣扎的于杨倒抽了一口凉气,人也消停下来,只不过两条腿动来动去,看上去很不舒服。   蓝秀风看了一会儿,说:“你也不怕烂皮股。”   于杨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乐意!”   “这周末是文玉的祭日。”蓝秀风平静开口。   于杨怔了怔,旋即低下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   “你不去看看他吗?”蓝秀风继续自顾自说道,“老朋友去看看不应该么?还是你心虚啊?”掌心的胳膊小幅度颤抖着,于杨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盆水从天而降,不知道是楼上哪个缺德的倒水也不看看楼下有没有人就闭着眼往下倒,好在没泼在蓝秀风身上,但也溅了不少在身上。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蓝秀风手上松了劲儿,于杨抓住机会,猛地挣开蓝秀风的钳制,撒丫子就跑。   蓝秀风没追,只冲那背影喊:“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于杨停了下来,扭头满脸鼻涕眼泪,“我去你大爷的!”   骂完又跑没影了,蓝秀风把没抽完的烟重新放进嘴里,“老子特么没大爷。”   晚上蓝秀风意外地接到了蒋青绯的电话。   “你朋友是不是学医的?”   “是,怎么了?”蓝秀风看了眼旁边削苹果的周嘉善,那刀都快切到手上了,他看不过眼,抢过刀丢在桌子上。   “薛璨让人揍了,受了点伤,能不能让你朋友帮忙处理下。”   周嘉善想捡起桌子上的刀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削完,抬眼看见蓝秀风正盯着他,他立马放下刀正襟危坐。   “很严重么?如果严重的话他可能也处理不了。”   “不是很严重,薛璨矫情一定要包扎,但他又不想去医院,所以我就想问问能不能让你朋友帮帮忙。”   “你等下。”蓝秀风把手机移开,跟周嘉善说了这件事,周嘉善表示没什么意见,愿意帮忙。   “你们来吧。”蓝秀风把地址报给蒋青绯,等了一会儿两人就到了。   “车给你放楼下了,这是钥匙,谢谢。”蒋青绯把钥匙还给蓝秀风,又把薛璨推给周嘉善,拜托他帮忙简单处理下。   药箱在屋里,周嘉善领着薛璨进了屋。   “哪里受伤了?”   薛璨给周嘉善指胳膊上的口子,“这里。”   看上去像刀口,不深,但还是需要好好处理一下。   周嘉善先对伤口进行消毒,薛璨拄着下巴跟没事人一样,冷不丁冒出句:“你俩都在一起了怎么还分房睡啊?” 第45章 一场误会   周嘉善手上一抖,棉球用力压在伤口上,薛璨疼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一歪人就干脆躺在了地上。   “痛啊......”薛璨从齿缝里挤出一句。   周嘉善拼命摆手:“没有,没有的事。”   “什么没有?”   “我们没有在一起。”周嘉善紧张地都快磕巴了。   薛璨的眼睛上上下下在周嘉善身上扫视,像是在确定真假,末了他笑了,“现在都没在一起那你进度未免也太慢了。”   周嘉善这会儿脑袋清醒了,问薛璨是怎么知道他喜欢蓝秀风的。   “我不知道啊。”薛璨漫不经心地说:“我就随口一说,你自己认的啊。”   周嘉善涨红了脸,“你不要乱说。”   薛璨笑的贼兮兮,“我就要乱说。”   他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兴奋地说:“我教你个快速追人的好办法啊。”   周嘉善的眼睛瞪成核桃大,明知道薛璨不靠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   “那就是......狠狠强吻他,吻到他爱上你为止。”   周嘉善信了薛璨的邪,“这样好吗?”   薛璨一脸正经,“当然好啦。”   然而话尾转了个弯,“就是让警察抓走了可不关我事哟。”   周嘉善知道这人又是在耍他,原本核桃似的大眼此时压下来,干瞪着旁边笑的幸灾乐祸的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满嘴跑火车又欠揍的人?   周嘉善虽然在某些时候迟钝的异于常人,但他很会做类比,他问:“所以你也在追蒋青绯吗?”   薛璨摇头,“我没有在追啊,我只是在教他爱我。”   周嘉善眼睛瞪大,这是什么逻辑?他不懂。   “爱也是分程度的,有的人就算答应和你在一起,但你也不知道他对你的爱有多少,可能百分之六十,也可能才百分之十,然后你们稀里糊涂结婚了,某一天发现对方其实对你一点爱都没有,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怜吗?”   “所以,如果他给我的爱不是百分之百,那我也不会接受的。”   “可是是你喜欢他,不是他喜欢你。”周嘉善忍不住说道,他无法理解薛璨的逻辑,爱人的那一个怎么会比不爱的人更嚣张。   薛璨笑的很开心,他像是不倒翁前后来回晃,“所以我在教他爱上我呀。”   “你不知道,他的心跟石头比还要狠一点,以前我被人打的半死他都不会管我的。”薛璨左摇右晃,语气随意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那现在呢?”   薛璨停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他的嘴角向下,有种莫名的悲哀意味。   周嘉善怔了怔,薛璨这个人似乎有调动别人情绪的魔力,此刻他竟然有些想安慰他。   就在周嘉善犹豫怎么安慰人时,薛璨突然又笑了起来,桃花眼眯在一起像只狐狸,“现在呀,可能我死了他也会掉一两滴眼泪吧。”   蒋青绯和薛璨没有久留,在周嘉善帮薛璨处理完伤口后就准备离开。   蒋青绯站在玄关门口等薛璨穿鞋,他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蓝秀风:“不用这么客气的。”   但蒋青绯仍执意要请,这周没时间那就下周,反正总会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的。   周嘉善目送着二人离开,脑海里还在回放刚才薛璨的话,薛璨说蒋青绯不在乎他,可他这个旁人看的很清楚,怎么会是不在意呢?明明就很在意啊。   眼前被人打了个响指,蓝秀风说:“你想什么呢?”   周嘉善还没从走神中回魂,蓝秀风眼看着他的眼珠慢慢滑动聚焦,最后落在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眼神是呆滞的,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坚果墙,在和他对上视线后,立马还魂,整个人连退好几步。   蓝秀风不知道周嘉善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又不能真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他忍不住莞尔,“早点睡,晚安。”   “嗯…晚,晚安。”   晚上,周嘉善就做了个了不得的梦。   他梦见自己真的按薛璨说的强吻了蓝秀风,梦是那样真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哭了,梦中的蓝秀风用手揭掉他的眼泪,对他说:“公主,你好会掉眼泪哦。”   然而下一秒,呜呜的警笛声响起,他被警察强行按进警车铐上手铐。   他从警车里往外看,看见薛璨站在马路边幸灾乐祸的笑,他又忍不住回头望,蓝秀风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他吓醒了,浑身都是热汗,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睁眼前一秒他都还在担心自己这回是真的完了。   周嘉善睡不着了,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却收到了蓝秀风的留言。   早上五点半,蓝秀风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回老家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想起蓝秀风之前和他说过周末有事晚上不回家,周嘉善给蓝秀风回消息:好,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蓝秀风在,周嘉善度过了一个非常平淡无聊的周末。中午自己煮了泡面,吃过午饭就开始学习,学到晚上,他叫了个外卖,踩雷了,很难吃,又不想再点,凑合吃了几口面包片就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有课,清早的时候蓝秀风发来消息,让他路上小心点,别摔了。   周嘉善抿抿嘴唇,眼睛笑的弯弯的,在妮妮给他发来的小狗表情包里选了个龇牙笑的给蓝秀风发了过去。   照例是上了一整天的课,晚上又被老师留下帮忙整理资料,他抽空给蓝秀风发了消息过去,问他回没回家,但蓝秀风没有回。   晚上到家的时候屋子里没开灯,周嘉善以为蓝秀风没回来,他有些失落,用拐杖撑着身体默默换下鞋子,若是让人瞧见他那模样,顶会让人心疼。   “回来啦。”   听见蓝秀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周嘉善惊喜抬头,然后着急地脱下鞋子往屋里走。   走近了闻到酒味儿,周嘉善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摸索着往沙发走,“你喝酒了吗?”   刚说完,脚下绊着了什么,周嘉善一个不平衡往前扑了过去,没磕着也没摔着,他被人稳稳接在怀里。   蓝秀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心点。”   然后啪的一声,客厅的灯被蓝秀风打开,周嘉善脸红到耳尖,像茧蛹子,笨拙地从蓝秀风怀里拱回原位,“不好意思。”   他看见桌上摆了一排空酒瓶,地上还放着半袋啤酒,周嘉善担心起来,“你怎么了?”   直觉告诉周嘉善,今天的蓝秀风很不一样,他在难过。   “今天是文玉的祭日。”   周嘉善看过文玉的照片,从同学那见过,也从蓝秀风那见过。但他还是问:“文玉是谁?”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蓝秀风像是有些喝醉了,眼尾一抹淡淡的红,“他自杀了,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前一天还好好的和你聊着梦想的人,为什么第二天就能连招呼都不打就自杀了。”   周嘉善默默开了瓶酒,他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听着蓝秀风说。   这晚的蓝秀风像是被剖开的榴莲,带刺的壳从内里打开,露出里面最柔软的肉。他从小时候开始讲,讲他第一次见到文玉有多瞧不上对方,那样软弱好欺负的性子,他看着就烦,但偏偏他就是和这样一个人成为了朋友。   他讲能记起的点点滴滴,讲文玉带他去追逐落日晚霞,斑斓的色彩是一整个画布都无法承载的震撼;讲雨后的海边,文玉带他见到了海市蜃楼的奇观;讲文玉提起梦想,未来要办展要出国深造,眼里盛的一整片星光……   蓝秀风封闭的内心打开,第一次和别人怀念自己逝去多年的友人。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眼中含泪,他仰头喝酒,将眼泪压了回去,转过头却看见周嘉善哭的泪眼婆娑。   有些稀罕,他讲的有那么感人?   再仔细看,周嘉善脸颊上两抹绯红,像是喝醉了。   “你哭什么?”   周嘉善意识游离,闻言机械地摇头。他想,文玉真是个很好的人,他又该拿什么和死人比呢,更何况是蓝秀风眼里那样好的文玉。他又想起薛璨的百分百恋爱观,之前他想蓝秀风不用给他百分百的爱,给他百分之五十就好了。此刻喝醉的大脑晕乎乎的想,他没那么大度,反而是个小家子气的人,他连百分之九十九都嫌不够,少一点都受不了,心里酸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越想越难过,为蓝秀风难过,又为自己难过。   “你又喝醉了啊。”蓝秀风抬手替周嘉善擦眼泪。   “别哭了,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蓝秀风快要擦不过来周嘉善的眼泪了,周公主是水做的,眼泪啪嗒啪嗒像珍珠串,他捧起周嘉善的脸,在嘴角轻轻啄了下,“别哭了公主,嗯?”   周嘉善眼神迷离,已经听不清蓝秀风说话了。   蓝秀风从嘴角吻到眉心,带着周嘉善的手去摸自己的脸,“我把我都给你,不要再哭了。”   “如果你明天还记得,我们就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本文预计下周入v,不论是否继续订阅,都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顺祝端午安康~ 第46章 不同频恋人   周嘉善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水流过他的背鳍,温柔的荡到鱼尾,他觉得痒,甩了甩尾巴,溅起一小片水花。忽然有一双手伸进水中,掬一捧水,连带将他一并圈了起来。   没办法再随便乱动,因为被手束缚的区域是那样窄小,他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尾巴拍掌心。   柔软的指腹轻轻刮过鱼肚,捏着他不安分的鱼尾晃了晃,水顺着指缝流走,没了水,周嘉善的呼吸开始愈发困难起来。他张大鱼嘴,开合鱼鳃,拼命汲取氧气,在他快要窒息时,那双手又把他放回了水里。   那双手没有离开,而是在水中慢慢聚拢收紧,头顶的光亮消失,他被温柔的完全包在手心里。   睁开眼,周嘉善发现自己被裹在毯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头疼的厉害,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他动了动,想起来,发现毯子让人从外面打了个结,根本挣脱不开。   他扭着身体,像脱水的鱼一样胡乱扑腾,沙发只有那么一点宽,他多扑腾几次人就要掉下去,在他要摔下去之前,一只脚踩上沙发抵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蓝秀风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发梢滴水,有几滴都掉在了他的脸上。   周嘉善很不好意思,把半张脸都缩进毯子里,只露出一双茫然无措的眼。   “昨天的事还记得吗?”蓝秀风轻轻开口,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绞在一起。   昨天什么事?周嘉善回忆了下,想起他醉酒的缘由,是蓝秀风和他讲过去与文玉的点点滴滴,他记得一些,在喝醉之前,蓝秀风给他讲文玉带他去看彩虹,后来蓝秀风又讲了什么他就全不记得了。   周嘉善把脸又往毯子里缩了缩,不确定地小声说:“记得吧。”   蓝秀风的语气忽然有些急切,声音也抬高了些,“记得还是不记得?”   周嘉善的大眼睛茫然地卡巴了两下,他到底是该回答记得还是不记得?   蓝秀风把手伸进毯子里,捏住周嘉善的半边脸颊,把他的脑袋从毯子里揪了出来。   “记得?还是不记得?”蓝秀风把周嘉善的脸捏变了形,“快点回答我。”   周嘉善突然很难过,觉得蓝秀风好过分,一定要他记起他与文玉的那些事,就不能让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忘记在昨晚的酒里么?   他垂下眼,长睫毛搭在眼底,不再小声,“记得。”   他都记得呢,心里还难受着呢。   手松了,蓝秀风重新把手背到身后,和另一只手十指绞在一起。   “那,就遵守约定。”   周嘉善茫茫然,什么约定?但蓝秀风似乎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卡在沙发边的脚施了点力,把他从边缘推回了沙发里面。   “早饭想吃什么?”蓝秀风的语气一扫沉重,轻快的像小鸟儿。“都行。”   但其实周嘉善很没有胃口,胃里仿佛还残留昨夜的酒精,一阵一阵的让人犯恶心。   “你今天上午没课吧?”蓝秀风问道,他看过周嘉善的课表,想和他再确认一下。   “只有下午有课。”   “我今天上午有课,下午得去辅导班上课,中午时间很紧,没法送你了。”   “没事,我自己也可以。”   周嘉善把脸又缩回了毯子里,他的腿已经好很多了,再过一周多就可以去医院拆石膏了,到时候就再没理由粘着蓝秀风了。   蓝秀风煮了醒酒汤,他煮完汤才想起来周嘉善还被毯子绑着起不来。   昨晚周嘉善有点闹腾,不给亲,也不让碰,本来腿就打石膏行动不便,却又是要往桌上爬又要从沙发上翻下去的,问他怎么了也不说。最后蓝秀风实在没招,怕周嘉善把腿磕了撞了,只得拿毯子给他缠上这才消停些。   他走到沙发边,发现周嘉善竟然又睡着了。   蓝秀风在沙发边抱着膝盖蹲下,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周嘉善细软的头发,又碰了碰周嘉善刚才被他捏红的半边脸。   昨晚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才敢说出那句在一起,其实他心里仍是惶惶无措的,担心被伤害,也担心伤害他敏感的小爱人。   而周嘉善似乎很害羞,今早一直把脸往毯子里藏不敢看他,后来他又想,周嘉善不是一直都很害羞,于是也理解了。   没关系,蓝秀风想,他也不会爱人,也是第一次恋爱,但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摸索着学习。   上课有些来不及,蓝秀风该走了。既然周嘉善上午没课,他不忍心把人叫醒,解了毯子的结,好好盖在身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免得吹坏了周嘉善。   做完这些,他亲了亲周嘉善昨晚哭肿的眼皮,耳语似的亲昵,对他的恋人说:“我走啦。”   周嘉善是被宋远追的电话吵醒的。   小表哥很兴奋地在电话里讲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见一个这么让他感兴趣的人,周嘉善还没睡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他还是你们学校大一的,叫蒋青绯,你认识吗?”   周嘉善从沙发上爬起来,像是知道他醒来一定会渴一样,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伸手就能碰到的水。他拿起来一饮而尽,回道:“认识,但不熟,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那能问你朋友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问一下吧。”   “那就拜托你啦,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千万别忘了啊!”   周嘉善回答好,没有细想他的小表哥与蒋青绯的关系。   似乎是知道他不会起来吃早饭了,蓝秀风只给他留了午饭。   餐桌上摆着蛋炒饭和一盘酸菜煎肉,装着醒酒汤的碗上倒扣着盘子,盘子上还贴了字条,贴心地告诉他这是醒酒汤,千万记得热了喝。   周嘉善抿抿嘴唇,昨夜的委屈难过一扫而空,汤是暖的,心里也是暖的,他不用百分百的爱了,蓝秀风给他多少都好,他就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他吃着蓝秀风留给他的早餐,幻想是不是蓝秀风现在也有一点喜欢,不然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他拿出手机,和蓝秀风的聊天框里满屏都是“公主”,他给蓝秀风发谢谢,又看了眼窗外密布的阴云,问他有没有记得带伞,今天可能要下雨。   蓝秀风的确是忘了带伞,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好好的,根本想不起看一眼天气预报。   手机昨晚没充上电,早上走前匆匆充了一会儿,他这手机用太久,电池不行,没挺到中午就没电关机了,周嘉善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有收到。   他和同事借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放在一边就回教室去给学生上课了。   上的是一对一家教,学生是个在读高二的小姑娘,十分开朗,特别喜欢和蓝秀风聊天。   “蓝老师,你今天看上去好开心啊,是有什么好事吗?”小姑娘两只手拄着下巴,两条腿在书桌下晃来晃去很是欢快。   蓝秀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啦老师!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笑诶。”小姑娘身体微微前倾,鹅蛋似的小脸粉扑扑的,“老师,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蓝秀风本想板着脸敲敲黑板警告下小姑娘现在是上课时间,不可以问这么八卦的问题,但嘴角情不自禁上扬,他自己先破了功。   实在没有什么人可以分享,小姑娘的问题给了他主动开口的机会,他说:“是啊,谈恋爱了。”   “真的吗?!老师,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啊?我好好奇,一定是超级大美女吧?”   蓝秀风没有特意纠正小姑娘话语里的错误,而是顺着她的问题回道:“长得很乖,性格也很乖,话不多,很爱发呆,一笑脸上有两个小酒窝,跟公主似的……”   一不留神,蓝秀风说了很多,意识到耽误了上课时间,后来不管小姑娘怎么再问他都不肯说了。   周嘉善下了课就往辅导机构这边走,他走的很慢,要一手撑伞一手拄拐杖,还要注意避开小水坑,尽管这样小心,鞋子里还是进了水。   蓝秀风一直没给他回消息,他猜可能忙着上课没时间回复。到辅导班的时候距离蓝秀风下课还有十多分钟,他就坐在教室门口安静的等蓝秀风下课。   碰到蒋青绯,两人打了个招呼,周嘉善忽然想起表哥留给他的任务,把原本要走的蒋青绯叫了回来。   他和蒋青绯简单讲了宋远追想要他联系方式的事情,蒋青绯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在周嘉善以为他不准备给时,他才慢悠悠地说:“好啊。”   周嘉善加了蒋青绯微信,又把他的微信名片推给了宋远追,在他打字告诉宋远追这个微信名片是谁的时,蒋青绯忽然问他:“宋远追是你表哥啊?”   “嗯。”周嘉善按了发送键,又点进和蓝秀风的聊天框,还是没有回复,于是他给蓝秀风又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就在教室外面等他。   他没有注意到蒋青绯的奇怪表情,彼时的他一门心思都在要接蓝秀风回家的事上面,没有敏锐的察觉到这莫名其妙的牵线有什么不对。   蓝秀风下课后才看见周嘉善的留言,他连忙收拾好东西跑出了教室,就看见周嘉善坐在教室外的长椅上,无聊的用伞尖戳地。   没来由的紧张,他慢吞吞地走过去,轻轻用手戳了戳周嘉善的肩膀。   周嘉善抬起脸,看上去也同样紧张,“你下课啦。”   “是啊。”蓝秀风背着手踮了踮脚。   “外面下雨了。”周嘉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怕你没带伞就过来了。”   “哦,我还真没带伞。”   “那,那回家吧。”   周嘉善只带了一把大伞,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蓝秀风攥住周嘉善的胳膊,似是无意的将头偏向他那一边,仍是一股淡淡的橙香,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周公主像个熟了的橙子,身上甜的很,连下雨也遮不住这味道。   “晚上想吃什么呀?”不知道恋爱该怎么谈,蓝秀风只知道给恋人做一顿好吃的,牢牢抓住对方的胃。   周嘉善嘴唇轻抿,脸颊就陷下去个小坑,“我也不知道,什么都行。”   “那做羊肉冬瓜汤好不好?”   “好,当然好。”   蓝秀风笑了笑,把掌心里的手臂攥的更紧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不要漏看~ 第47章 一见你就笑   周嘉善撑伞的时候把伞全倾在了蓝秀风那一边,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怕感冒,回到家蓝秀风就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   照例是蓝秀风帮他,只不过这一次,周嘉善觉得蓝秀风格外温柔,好像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脸上有个蚊子包。”给头发打泡沫的时候蓝秀风指着他的左脸说道,“挺大一个呢,白天让蚊子咬了?”   蓝秀风不说时周嘉善还不觉得脸上痒,现在这样一说他就忍不住想挠痒痒,他挠了几下,越挠越痒,忽然被人抓住手,蓝秀风对他说:“别抓破了。”   周嘉善便不挠了,但还是痒痒,脑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在他忍不住又想要动手挠时,一只柔软的手伸了过来,用指腹温柔的在蚊子包上揉了揉。   蓝秀风:“涂点肥皂水有没有好一些?”   周嘉善仰脸和蓝秀风对视,眨巴了两下眼睛,又迅速低下头,红着脸直点头。   蓝秀风被他这样子逗笑了,用两只手指夹住周嘉善的脸颊轻轻捏了捏,“蚊子叮脸上了都不知道,好笨哦公主。”   “没有……”周嘉善小声反抗。   蓝秀风忽然很想亲亲周嘉善。   但周嘉善喝醉时他很能占人便宜,可现在对方清醒着,他就不好意思了。   洗过澡,周嘉善换了身清爽的居家服,蓝秀风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餐,他走过去想帮忙。   蓝秀风让他帮忙切冬瓜,他则去处理羊肉,余光注意着周嘉善切冬瓜时的笨拙模样,冬瓜被他切的乱七八糟,他看不下去,拿过周嘉善手里的刀,让他上一边待着。   周嘉善没走远,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主打精神陪伴。   蓝秀风看了他一眼,笑道:“干嘛,做个饭还要监工啊?”   周嘉善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没有……”   这边炖着羊肉汤,那边蓝秀风又炒了道尖椒鸡蛋,屋子里顿时菜香四溢。羊肉熟了,为了让汤更入味,蓝秀风准备再多炖会儿,他用筷子夹了块肉,送到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的周嘉善嘴边。“尝尝。”   周嘉善瞳孔大张,两只手紧张地抓着板凳边缘,他张开嘴接下递来的羊肉,羊肉煮的软烂,香的不行。   “好吃吗?”   捣蒜似的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蓝秀风勾起嘴角,眉眼带笑,“那公主一会儿多吃点。”   周嘉善幸福的冒泡,晕乎乎的想蓝秀风人怎么这么好,给他做饭,还叫他多吃点,这让他开始幻想,自己是被蓝秀风喜欢的。   他忍不住抬眼偷偷看蓝秀风,妄图多寻找到一些对方喜欢他的蛛丝马迹。   被人抓到偷看,蓝秀风朝他笑,周嘉善就跟着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晚上吃完饭,两人又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肩挨着肩坐的很近,周嘉善抓着衣角,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   “我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蓝秀风抓着一缕过肩的长发问,他刚洗过头,乌黑的发散着谈谈的香。   周嘉善看过去,认真点头,“是有一点。”   蓝秀风又问他:“那我剪短一些好不好?”   周嘉善还是认真点头:“好。”   “剪到哪里合适呢?”   周嘉善抬起手虚虚在蓝秀风瘦削的脸颊边比量了下,“我觉得到这里会很好。”   “好,那就剪到这里。”蓝秀风一边应着一边握住了周嘉善的手。   周嘉善很惊讶,身体僵住不能动,看着自己的手被蓝秀风完全攥在掌心。   “你的手指好长,弹钢琴吗?”   周嘉善的鼻翼两侧渗出细汗,嗓子发紧,“小时候,学,学过。”   蓝秀风笑笑,“有点想听你弹钢琴。”   “弹,弹的,不好。”周嘉善艰难吞咽口水。   “是吗,没听过,想象不出来怎么个不好。”   “哪天,弹,弹给你听。”周嘉善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他好像又变成了一尾鱼,被人掬在了手心里。   蓝秀风的脸近在咫尺,他看见他薄薄眼皮上有粒淡红色的小痣,而后小痣一点点放大,有什么柔软的从他的脖子上擦过。   电影结束,蓝秀风松开了他,脸颊微红,对他说:“晚安。”   周嘉善全身的血液倒流,他呆呆地对蓝秀风也说了句晚安,然后连拐杖都忘了拄,不知道怎么回了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手摸上脖子,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好像刚才发生的是幻想。   可的的确确,蓝秀风是抱了他的。   为什么要抱他呢?周嘉善两眼发直,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为什么呢?想不明白,他把脸埋进被子里,不敢去找蓝秀风确认清楚,怕空欢喜一场。   蓝秀风去理发店剪了头发,没有剪太多,正好到周嘉善那晚比量的位置。   头发刚洗过,他没有用发圈扎起来,而是自然的垂下,时不时走到镜子前照一照。   周嘉善最近有很多实验课,每天下课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蓝秀风会站在街角的位置等他,看他身边簇拥的同学离开,才拐出来迎上去。   “你剪头发啦。”周嘉善远远就发现蓝秀风的头发变短了。   “是呀。”蓝秀风下意识摸上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可以吗?没有很丑吧?”   “不丑,一点都不丑,特别好看。”周嘉善搜肠刮肚想词儿去夸蓝秀风。   蓝秀风弯弯眼睛,“是嘛,那就好,我还担心剪丑了。”   他们去吃了麻辣拌,蓝秀风想吃冰粉,两人又特意绕路去小吃街买了碗玫瑰味儿的冰粉。   今晚很凉爽,不急着回家,他们就坐在路边吃冰粉。   蓝秀风一碗冰粉吃完,对面的周嘉善才吃了半碗,他就拄着下巴看周嘉善吃东西。这么被人盯着,周嘉善反而吃的更慢,因为要时刻注意形象。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在周嘉善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手移开,带血的蚊子尸体就留在了周嘉善胳膊上。   “公主,你好招蚊子喜欢哦。”蓝秀风抽了张湿巾出来,帮周嘉善处理干净蚊子尸体。   周嘉善忍不住想去挠脸上的包,他回:“还好吧。”   蓝秀风的手又伸过来,动作迅速,力气不大,按在周嘉善的脸上,这回蚊子尸体留在了他的手上,他给周嘉善看,“喏。”   “你的血得多甜蚊子那么爱喝。”蓝秀风打趣道。   周嘉善的头越来越低,脸一红,连带脸上的蚊子包也变得更红。   “周嘉善?”   听到有人叫,周嘉善看过去,是班上的同学。   同学的眼睛在周嘉善和蓝秀风身上打转,蓝秀风先把脸扭了过去,人也局促起来,两条腿搭在一起,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地。   同学没待太久,和周嘉善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周嘉善早早注意到蓝秀风的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起身又去买了一碗冰粉,这回买了草莓味的,放在蓝秀风手边。   蓝秀风没吃,手指在碗边勾勒,“被你同学看见了。”“嗯。”   “没关系么?”   周嘉善眨了眨眼,坚定地说:“当然没关系。”   蓝秀风咬着嘴唇,心里好受了一些,他低头吃了一口冰粉,又很不踏实地问:“真的没关系吗?”   周嘉善还是点头,“没关系。”   然后他把手伸过去给蓝秀风看蚊子包,“刚才我又被蚊子咬了。”   蓝秀风用指腹蹭了蹭已经肿起来的小包,说:“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碰到有好几个人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听说是有人跳河了,他们赶着过去凑热闹。   周嘉善和蓝秀风没回头,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们才知道那天跳河的人是薛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晚,世界的喧嚣与他们无关,他们挽着对方,手里都拎了半盒没吃完的冰粉,吹着晚风慢慢悠悠往家走。   他们聊白天发生的琐碎小事,嘴笨的周嘉善也能和蓝秀风多说上一两句,蓝秀风听他词不达意的表达,既不纠正也不催他,嘴角带笑认真听他的恋人讲话。   而周嘉善不知道两人关系的转变,以为暗恋多年的人终于有点喜欢自己,他雀跃,兴奋,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偷偷盘算着可不可以再表一次白。   “你看星星!”蓝秀风忽然抬手指向夜空,月亮旁边有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   周嘉善抬头看,“是启明星吧。”   “我都好久没看过星星了。”蓝秀风惆怅地说,他捏了捏周嘉善的胳膊,“公主,等你腿好了我们去山上露营吧,在山上可以看到好多星星。”   周嘉善晕乎乎的点头,别说露营,就是让他去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他,他也会努力去做的。   再拐过一条街,往前走一段路就到小区了,蓝秀风和周嘉善商量等他腿好了去哪里露营,忽然视线注意到街角甜品店前的两个身影,个高的那个是宁洲,另一个被他搂在怀里的男生他不认识。   蓝秀风蹙了蹙眉收回视线,和周嘉善拐进了小街。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有一章,不要漏看哦 第48章 两厢情愿   蓝秀风早上没起来,等他睁眼的时候周嘉善已经去学校了。手机里有周嘉善的留言,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还说他已经到学校了,让他不用担心。   蓝秀风就安心躺在床上,把之前和周嘉善的聊天记录又重新看了一遍。   周嘉善似乎很喜欢用小狗表情包,他总是在和蓝秀风发完一条消息后补上一个傻憨憨笑的小狗,每次蓝秀风看见这只小狗时,都会觉得屏幕另一端的周嘉善就是这副模样。   他又在床上赖了会儿才起床,周嘉善的房间门开着,屋内窗帘没有拉开,应该是早上着急忘记了,昨天周嘉善换了新床单,屋里的橙香味比平常更浓了些。   “好甜。”蓝秀风嘀咕了句。   他给周嘉善发了条骚扰信息:公主,你是糖果做的么?   周嘉善这个点估计正在认真上课,头一次没有很快回复,蓝秀风也不急,反正周嘉善总会回复的。   只不过他最近喜欢上了给周嘉善发些毫无营养的消息。   比如,那天他去上班在路边看见一朵蒲公英,他拿手机记录了蒲公英是如何从饱满的一团被他吹的只剩光秃秃的杆子,然后再转手发给周嘉善。   又比如,那天他备课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很复杂的数学题,他又拍给了周嘉善,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单纯的想分享给周嘉善,结果过了两个小时后,周嘉善拍了一张写满数学公式的纸发给他,还很认真的告诉他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算法。   以前身边有很多朋友的时候,蓝秀风没有这样的分享欲,后来他没什么朋友了,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怎么孤独,但现在身边有了周嘉善,分享欲就像是开闸的洪流,有意义的没意义的他都想分享给周嘉善,他发现人果然还是群居动物,需要有人依靠倾诉。   蓝秀风今天没什么胃口,早饭午饭都是糊弄。   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口味的小蛋糕,只是因为有一次蓝秀风提了一句喜欢吃甜的,周嘉善就买風了一堆回来。   出门前蓝秀风往包里装了一块小蛋糕,怕不好好吃饭到了下午会饿,到时候再影响学生上课。   他今天连着排了三节课,上到最后讲的口干舌燥,终于等到课间休息,他喝下去了整整一瓶水。   打开手机,周嘉善有了回复,除此之外还有几条宁洲发来的消息。   蓝秀风忽略宁洲的消息,直接点开了和周嘉善的对话框,周嘉善发了个小狗问号的表情包,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蓝秀风:因为你身上总有股甜味儿,房间里也有。   周嘉善这次回的很快,他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蓝秀风嘴角上扬,光是看表情包就能想象出来周嘉善的脸有多红。   他回:好好学习。   这条消息发出去,他又在想,是不是应该再发一句,发句什么呢,记得想我?蓝秀风觉得好肉麻,想了想还是算了。但他又苦恼,别人的恋爱都是怎么谈的,那些肉麻的话又是怎么说出口的,为什么他就说不出来。   辅导机构的长廊里人来人往,蓝秀风绕过人群去了后门。   从后门出去就进入了一个小区,小区白天的时候很安静,因而蓝秀风习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来这里透口气,抽根烟。   今天他常待的地方来了个熟人,蒋青绯正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抽烟。   蒋青绯应该比他到的早很多,脚边的烟头都有三四个。   “抽那么狠。”蓝秀风说着也取了根烟叼在嘴里。   几天不见,蒋青绯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下的黑眼圈也重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眼,“下课了啊。”   “嗯,出来透口气。”   手里的烟抽完了,蒋青绯朝蓝秀风伸手,谁也没说话,蓝秀风直接把烟盒抛给了他。   两人安静的抽了会烟,蓝秀风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有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可以传授下?”   蒋青绯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他吐了口烟,烟雾缭绕将他的脸模糊了片刻,他笑道:“谈恋爱我也不太会,但是做艾我蛮有经验的,你要听么?”   蓝秀风短暂的惊讶了下,惊讶于蒋青绯看上去沉默寡言,一开口却能说出这么露骨的话,他也笑了笑,在蒋青绯旁边坐下。   或许是蒋青绯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对别人的事感兴趣的人,也或许是蒋青绯的确对论坛上的事做到守口如瓶,种种理由让蒋青绯成了眼下很好的聊天对象,蓝秀风把心里的不安同蒋青绯说了一些。   “害怕谈恋爱受伤么?”蒋青绯重复了遍蓝秀风说的话,他把烟叼在嘴里,解开衬衫的几粒扣子,包着纱布的肩膀就露了出来。   他拆开纱布的一角掀起来,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那是一个很完整的牙印,用触目惊心来形容都不为过。   蓝秀风不禁蹙眉,“这是……”   “薛璨干的,为了报复我,恨不得把平的牙齿连夜磨成尖的咬死我。”蒋青绯笑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别人的事情,“除了这个,还有好多,我们家薛娇娇最擅长身心同时打击报复,我估摸着没几个人能比他还狠吧。就这么着,我也没觉得这伤害会有多让人受不了,我想你的那点担忧或许现在和我对比下可以减轻点。”   然后他说:“从你喜欢上一个人开始,你就已经在准备受伤了。”   “不过受伤也是你乐意,谁让你喜欢上人家了呢。”   蓝秀风怔了怔,问:“那如果我会伤害到他呢?我不想让他受伤害,这比我自己受伤还让我难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被你伤到。”蒋青绯将纱布重新包好,“因为他喜欢你,因为他乐意啊。”   多么简单的道理,两厢情愿罢了。   蓝秀风收到了从老家寄来的快递。   回家的时候,他去快递站取快递,周嘉善问他这是什么,他还神秘兮兮的不告诉他。   直到回了家,他才拆开快递,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周嘉善看。是一本画册,还有几幅单独卷起来的画。   上次他回老家去看了文玉的奶奶,文玉的东西还原样保存在他的房间里,他向文玉的奶奶要了画册做纪念,画册太大不方便带,就用快递寄过来,没想到今天才寄到。   蓝秀风宝贝似的翻开画册,同周嘉善讲这都是文玉画的。   周嘉善心里很酸,不想看也不想听,但蓝秀风讲的那样兴致勃勃,他又做不到不让人家讲。   等蓝秀风终于讲累了,周嘉善才酸溜溜地说:“我画解剖图也很好看。”   蓝秀风愣了下,噗嗤乐出了声。   周嘉善以为蓝秀风是不信他,于是跑回房间,拿出他画的最好的一幅解剖图给蓝秀风看,这图就是他爸那样严厉挑剔的人看了都说画的不错。   蓝秀风似乎笑的更厉害了,这让周嘉善开始不自信起来,他小声说:“我是我们班解剖图画的最好的,是真的。”   坐在一旁的蓝秀风笑出了眼泪,狐狸眼眯起来,说:“画的真好。”   周嘉善觉得蓝秀风在敷衍他,眉毛耷拉下来,心里仍是不服气。   蓝秀风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下周嘉善的鼻尖,“我夸你呢,你不开心什么?”   周嘉善跟个受气包样,嘴硬:“没不开心。”   眉毛都快耷拉成八字眉,那模样不要太明显,蓝秀风捏住周嘉善的脸颊,稍稍用力,周嘉善的嘴巴就撅了起来。   “公主,你好可爱哦。”蓝秀风盯着那湿润的嘴唇,不由自主靠近了些。   周嘉善红了脸,嘴巴张了张,然后像是乱扑腾的小鱼,一溜烟拄拐跑走了。   蓝秀风还盘腿坐在地毯上,拄着下巴兀自在心里感叹都在一起了周嘉善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刚才他差点就要亲上去了。   不知道周嘉善要在屋里躲多久,蓝秀风喊了他几声也不应,于是他就继续翻画册。   画册翻到最后一页,在蓝秀风准备从头再翻翻看时,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字。   蓝秀风将画册拿近了些,这才得以看清那段小字写了什么:20…年6月15日,与宁洲在江城。   手机响了几声,蓝秀风点进去,与宁洲的对话框小红点显示有五条未读消息。   最后一条是:周末记得来画展,我等你。 第49章 可我有分离焦虑   宁洲的画展在位于东城区的美术馆举办,为期两天,有不少美院学生慕名而来,蓝秀风还未进馆就已经在门口看见不少美院的熟面孔。   手机响了一路,宁洲一遍遍问他到了哪里,如果到了就告诉他,他会出来接。   蓝秀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在宁洲催到第三遍时他就有了骂人的想法,但他没有,而是在每一次宁洲问他到哪了时回复当时的地铁站名,敷衍但又不失礼貌。   “秀风,你终于来了。”宁洲笑着迎上来,“早知道我去接你多好,省的你坐地铁坐那么久过来。”   “没关系,地铁有座,和坐车是一样的。”   “不一样,是我非要你来,理应过去接你,结果还让你自己坐地铁跨大半个城过来,这太不地道了,要不晚点我请你吃饭?”   蓝秀风掀起眼皮看了宁洲一眼,对方仍是笑的很得体,看上去就是单纯想请他吃个饭赔罪。   “不用了,晚上我有事。”蓝秀风说完想了想,又紧接着补了句:“改天吧。”   “好,哪天你方便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宁洲仍是笑道。   蓝秀风跟在宁洲身后进了馆,迎面看见的就是宁洲为了这次画展特意准备的画——《东升》,这幅画几乎占据了整面墙,色彩绚丽,视觉冲击之大,引的不少人在画前驻足许久。   宁洲对这幅画很满意,在讲他花了足足五个月才完成这幅画时语气里的得意几乎就要溢出来。   然而蓝秀风只在这幅画前停留了半分钟就转身去看下一幅画了。   宁洲有些挫败,他看了看蓝秀风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得意之作,最后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很快他就发现,蓝秀风不止是对《东升》不感兴趣,似乎他对所有的画都不怎么感兴趣。   每一幅画前他都只停留半分钟到一分钟,有的甚至只看了几秒就移开视线。说他敷衍吧,可他又每一幅画都看了,可说他认真,看他的种种行为又是断断无法说出口的。   蓝秀风像是在完成某项任务,又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他在角落里的一幅画前长久的驻足逗留。   那是一幅油画,整幅画只用了蓝和青两种颜色,青色画叶子,蓝色画天,两种交织缠绕不分彼此,看画的人就像是身临其境,躲在树丛后面,透过茂密的枝叶注视天空。   宁洲:“这是我早期不成熟的作品,看起来很难懂吧,这很正常,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画了个什么,但它还偏偏得奖了,就还挺出人意料的。”   蓝秀风没有理睬宁洲,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画,眼眶渐渐湿润,他忍不住抬起手隔着空气虚抓了一下,像是要把那副画抓进手里一般。   蓝秀风不懂艺术,也看不懂那些被称作艺术品的画作,但唯独这一幅,他看懂了。   因为这幅画画的是十五岁的蓝秀风与文玉一起看见的世界。   临近期末,周嘉善在学校待的时间要比平时久一些,白天上完课他就直接去图书馆,一待就待到天黑,而最近蓝秀风也忙着给学生上课,他们有好几天都没有一起回家了。   周嘉善坐在图书馆靠窗户的位置,面前摊着张白纸,刚才他无聊,随便在上面画心脏解剖图,但没画完,只完成了一部分。   要不要去报个美术班呢?周嘉善用铅笔在心脏上扫阴影,现在学画画应该也来得及,只要他认真学,说不定也能画的好。   脑门忽然被人用橡皮砸了下,周嘉善本来心里就酸,此刻没好气,一个眼刀飞到对面的许靖身上。   许靖用唇语说:“看手机。”   周嘉善莫名其妙,但还是拿起手机看许靖发来的消息。   许靖:听说你和蓝秀风最近走的很近?   周嘉善:对,他是我朋友。   许靖:!!你俩住一起也是真的?   周嘉善蹙眉,手指飞快地打字:对,怎么了?   许靖:你怎么还和他住一起了?你俩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许靖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嘉善巴不得与蓝秀风有点什么情况,但也得人家愿意啊,更何况蓝秀风还有个那么好的白月光。   周嘉善又酸又难受,他耷拉嘴角,赌气似的回:为什么不能住一起,我就想和他住一起。   许靖不淡定了,放下手机小声说:“你什么情况啊你,你不知道之前论坛上的事吗?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周嘉善把掉在桌子上的橡皮丢了回去,准头很足,正中许靖眉心,“论坛上的都是假的,他特别好,你再说他我就揍你。”   说完,他将桌子上的书收进包里,也不管许靖叫他,劲劲儿地拄着拐走了。   周嘉善没走出图书馆多远,他姐周若鱼就打来电话。   周若鱼上来就说:“后天小姨婚礼你还记得吧?”   周嘉善呆滞片刻,“啊?”   “一猜你就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啊,小姨这个月结婚,咱们得去宁市参加婚礼。”   周嘉善有个小姨,是外公外婆老来得女,年纪没比周若鱼大几岁,她谈了个家里做生意的男朋友,有好几年了,终于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走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后天俩人就要举办婚礼了。   “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去宁市。”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后天才结婚吗?”   “废话,你后天出发还赶趟吗?再说都多久没见过小姨了,你不得早过去一天多跟人家说说话啊?”周若鱼一向说一不二,她不给周嘉善说话的机会就直接说道:“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让远追去接你。”   这边刚挂断电话,蓝秀风的消息就弹了出来,说他有事要晚点回来,告诉周嘉善冰箱里还有中午的剩菜,让他热一热吃,要是不想吃剩菜,点外卖也好。   周嘉善没有点外卖,而是选择把冰箱里的剩菜重新回锅热了吃。   这晚他没能撑到蓝秀风回来就睡着了。房间门没关,屋里的灯也亮着,蓝秀风进门就看见床上睡的正香的周嘉善,尽管周身疲惫,他还是走过去在周嘉善旁边坐了一会儿。   没忍住,俯下身亲了亲周嘉善的脸,睡梦中的周嘉善哼哼了两声,翻身背对着蓝秀风。   蓝秀风把屋里灯关了,对周嘉善轻声说晚安。   周嘉善早上起的很早,昨晚小表哥和他说好了早上九点过来接他。他昨天本来想撑到蓝秀风回来和他说小姨结婚他得去外地几天的事,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推门出去,以为蓝秀风没醒,谁知蓝秀风竟然已经起了,还做好了早饭。   蓝秀风看上去不大有精神,见他出来同他说了句早安。   “那个,我……”   周嘉善刚要开口说他今天要出门的事,蓝秀风就已经替他说了:“你要出门吗?我昨天路过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你放在地上的行李袋。”   “对,我小姨后天结婚,婚礼在宁市办,我今天就得过去。”   蓝秀风点点头,“哦,这样啊。”   他又问:“你要待几天啊?”   “三四天吧,我姐说要顺便陪陪外公外婆。”   “哦。”蓝秀风端了盘新切出来的橙子递给周嘉善,“挺甜的,尝尝。”   他猜周嘉善会喜欢吃橙子,昨天买了好多,但恐怕一时半会儿周嘉善都吃不上了。   周嘉善的确喜欢吃橙子,看见橙子眼睛都亮了,他拿起一块橙子吃,的确如蓝秀风说的那样甜。   “早饭放桌子上了,你记得吃,出门要填饱肚子,不然容易累。我好困,回去睡觉了。”蓝秀风说完就回了房间,他很缺觉,此刻很想睡觉。   周嘉善默默吃完了早饭,盘子里的橙子看的人眼馋,他多吃了几块,剩下的用保鲜膜罩上留给蓝秀风醒了吃。   做完这些,他回屋换衣服,衣服昨晚拿出来就放在床上忘了收,睡了一觉估摸着这会儿滚进了被子里。   周嘉善脱的只剩內库,他把睡得拧巴的被子摆正,手伸进去想把衣服找出来。   忽然,隔壁房门发出咔哒一声,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周嘉善刚才忘了关门,他知道是蓝秀风出来了,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登时慌了起来。   “公主……”   蓝秀风的声音传过来,周嘉善一个紧张,像是一张大面皮,啪嗒,直挺挺地脸朝下瘫在了床上。   蓝秀风进门时愣了下,他有些好笑,“你这是干嘛呢?”   周嘉善没回答,还保持着脸朝下躺着的姿势。   蓝秀风勾勾嘴角,在周嘉善身边趴下,侧过脸看着露出红红耳尖的周嘉善。   他用手指轻轻拨弄周嘉善的耳朵,“我好想知道每天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蓝秀风刚才真的很困,但他回到房间又睡不着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分离焦虑,想到周嘉善要去外地三天,就像是要离开三年一样让他不安。   “喂,你不会出去三天就把我忘了吧?”蓝秀风捏着周嘉善的耳垂晃了晃。   周嘉善终于动了动,他把脸露出来,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蓝秀风,“不会的。”   可我好害怕啊。蓝秀风的手从耳垂移到了嘴唇,用拇指轻轻蹭了蹭。   周嘉善瞪大眼睛,他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只有卷曲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蓝秀风收回手,往前凑了凑。   “公主,张嘴。”   周嘉善大脑宕机,反而把嘴巴闭的更严。   蓝秀风就自己撬,撬开了,像之前很多次那样探进去,仔仔细细的尝,唇齿间都染上了甜橙味儿。   蓝秀风还粘着周嘉善的唇,无奈地说:“公主,闭眼睛啊。”   周嘉善不闭眼,反而睁的更大,他已经傻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了。   蓝秀风的喉咙里发出了轻笑,算了,不闭就不闭吧。   又亲了一会儿,蓝秀风松开了周嘉善,他微微侧过头,脸就埋在了周嘉善的颈窝。等他再抬起头时,周嘉善的脖子上就多了一个大红章。   蓝秀风很满意自己的大作,“等你回来了,差不多就消了。”   他又朝周嘉善笑:“我和蒋青绯学了点新鲜的,等你回来,我们试试。” 第50章 远方来电   半小时后,周嘉善坐上了宋远追的车。   宋远追注意到周嘉善脖子上的狗皮膏药,问:“你脖子怎么了?扭到了?”   周嘉善不自然地用手摩挲了下贴着狗皮膏药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缠绵的温度,轻轻一碰就惹人打了个哆嗦。   他含糊地应付了句,说是昨晚睡觉不小心把脖子扭到了,贴上膏药能好一点。   宋远追又问:“你怎么还拿了盒橙子出来?”   周嘉善低下头看手里的便当盒,刚才出门之前蓝秀风又给他切了几个橙子,便当盒里装的满满当当,让他拿着路上吃。   “给我一块呗,我有点渴了。”宋远追的两只手正抓着方向盘,他把脸往周嘉善那边抬了抬,“啊~”   周嘉善抿抿嘴,把便当盒塞进了书包里,“不行。”   宋远追控诉道:“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抠,连口橙子都不舍得分!”   周嘉善把手伸进书包里掏了一会儿,掏出盒巧克力牛奶,他插上吸管递到宋远追嘴边。宋远追不抱怨了,喝了几口巧克力牛奶就把刚才的事给忘了。   宋远追打开车载音响放音乐,他一边开车一边跟着哼歌。车子进入隧道,环境一下子暗下来,车窗上映出周嘉善茫然的脸,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一吻中回过神来。   他又不自觉地触碰上被膏药遮住的地方,想把膏药揭下来看看痕迹还在不在,确认一切不是幻想而是真的,但小表哥就在旁边,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看见,他不好意思,又把手放下。   为什么呢?周嘉善想不明白,为什么蓝秀风会突然亲他呢?   他打开手机,很想问个明白,聊天框里删删打打,还是没能问出口。不好意思问,也怕问了幻想破灭,要不还是回去再问吧,当面问应该会好一些,这样想着周嘉善默默把手机又收了起来。   “表哥,你谈过恋爱吗?”   “当然谈过了。”宋远追扭头看了眼周嘉善,新鲜似的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问问。”   周嘉善绝口不提自己的事,但话里话外让明白人一听就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宋远追也不戳穿他,给周嘉善讲了自己的恋爱史,从高中到大学,小表哥人长得帅,每一段恋情都不是他主动表的白,周嘉善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借鉴意义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周嘉善把头靠在车窗上,问:“你就没有主动追过一个人吗?”   宋远追打方向盘,车子转过一个弯,等车重新开回直线时,他说:“有啊。”   “我现在就在追一个人,而且快成了。”   周嘉善立马坐直身体,“怎么追的?”   “还能怎么追,就平时嘘寒问暖,送礼物,经常约人出来吃饭呗。”   “你们现在没在一起呢?”   “当然了,我不是说了我还在追吗。”   “那他会亲你吗?”   宋远追一个急刹车,车子正好停在休息站,“你说啥?”   他掐着周嘉善的肩膀把人往身边提溜,“你谈恋爱了?”   “没有。”周嘉善把宋远追的手拿掉,他和蓝秀风谈恋爱还八字没一撇呢。   宋远追:“那他亲你了?”   周嘉善逮坑就跳,没意识到宋远追这是在套他话,他含含糊糊地嗯了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在一起,他还亲了你,嘶…听上去像个渣女。”宋远追摸了摸下巴得出了一个结论。   周嘉善反驳的很快,“不是,他不是那种人。”   “你知不知道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亲嘴都是耍流氓?”   周嘉善愣了愣,随后腼腆地低下头,表情十分纯情,“我喜欢他耍流氓。”   宋远追头痛抚额,“你这样的让人卖了都得给人数钱。”   周嘉善也不生气,他心里还喜滋滋的,手又伸进包里把便当盒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忍不住拿出来一块橙子,宝贝似的吃了一口,甜的要命。   “反正你看着吧,他要是亲了你还不提在一起的事,那他八成就是同时还吊着别人。”宋远追说着就要把手往便当盒里伸,结果摸了个空,周嘉善把盒子扣的严严实实重新放回包里。   周嘉善重复了遍:“他不是那样的人。”   蓝秀风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后还是觉得累,浑身使不上劲儿。   打开手机,和周嘉善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嘀咕了句:“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还说不会忘了我。”   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他也不给周嘉善发消息,就想看看周嘉善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他来。   今天只排了一节课,蓝秀风给学生上完课时间还早,家里也没人等他,他就和米雪聊了会儿天。   “你知道小蒋最近在干什么吗?他请了好几天假也不说干什么去。”米雪问。   “不知道啊。”蓝秀风心不在焉地扒拉手机,已经下午五点了,周嘉善还是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他到底还是沉不住气给周嘉善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到了没。   发完他关上手机和米雪道别,推开辅导机构的大门正好碰上要往里进的薛璨。   几天不见,薛璨的头发剪短了,原先留的长长的狼尾也不见了,头发看上去清爽了些,就是人看着有些阴晴不定,像生了病。   薛璨:“蒋青绯在里面吗?”   “不在,听米雪说他请假了。”蓝秀风无意探究别人的事情,但也不免多看了薛璨几眼,这人和之前几次见面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说不好该怎么形容,就像是摇摇欲坠的一片叶子,轻轻一吹就会掉下去。   薛璨没有再往里进,他后退了几步,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蓝秀风:“不知道。”   随后,薛璨又问:“他是不是和别人搞在一起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蓝秀风不禁蹙眉,“我不知道,但是……”   薛璨没有再听的意思,和蓝秀风道了声谢后转头就离开了。蓝秀风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有种说不上来的疏离孤独。   这短暂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他收到了周嘉善的回复,说他已经到了外婆家。   蓝秀风有点气,气周嘉善到了也不告诉他一声,但还是忍不住关心,问他有没有吃晚饭,还有橙子吃没吃完。   彼时的周嘉善正忙着帮忙准备明天的婚礼,他没来得及回复,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忙完才想起回消息。   晚饭他就吃了两口面包,橙子舍不得全吃完,又怕坏,吃了一半,另一半放进冰箱,还特意用便利贴写上‘周嘉善所有,勿动’。   外婆家是老房子,房间不多,但为了参加婚礼,家里的孩子们都回来了,这就导致房间不够分,后来商量了下,家里就只留下周嘉善,宋远追还有周若鱼一家三口,其他人都出去住酒店。   周嘉善和宋远追还住小时候的上下铺,周嘉善睡下铺,宋远追住上铺。这会儿小表哥去洗澡,屋里就只剩下周嘉善一个人,蓝秀风没给他回消息,他就用手指扒拉聊天界面,回看以前的消息。   又想起早上的吻,周嘉善默默红了脸,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像只大狗狗拱啊拱。他忘了手里还抓着手机,甚至屏幕还没熄灭,不小心碰到了视频通话,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对面已经接通了。“干嘛?”   蓝秀风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周嘉善紧张的手心出汗,只敢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不看屏幕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   蓝秀风应该是在浴室,身上还打着泡沫,他捋了把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镜头自下而上,他垂眼注视着周嘉善,“说话啊,突然打电话干嘛?”   害得他才洗到一半连泡沫都没冲就跑去接电话,生怕慢一点对面就挂了。   周嘉善的脸红的跟个熟大虾一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不小心打过来的……”   他想说要不然他还是挂了吧,这时候打电话似乎很不合适,但蓝秀风却说:“你先别挂,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洗完。” 第51章 想念你   周嘉善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被子盖过头顶,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蓝秀风应该是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的水池上,镜头朝上对着天花板,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手机里传过来。   即便蓝秀风的手机镜头是朝着天花板的,周嘉善仍然不好意思看屏幕,直到水声停止,蓝秀风隔着手机屏幕叫他,他才敢慢慢将眼睛移向手机。   “你那边关灯了吗?怎么那么黑?”   “没有,我在被子里呢。”   蓝秀风蹙了蹙眉,“你猫被子里做什么?不热吗?”   刚才不觉得,这会儿让蓝秀风这么一说,周嘉善发现自己还真捂出了一身汗,他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是有点热。”   蓝秀风被周嘉善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笑了,他有些无奈地说:“那你还不快点从被子里出来。”   周嘉善掀开被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长得白净,一热点全身皮肤都泛红,这会儿暴露在光下,人已经跟熟大虾没什么区别了。   蓝秀风原本在用毛巾擦滴水的头发,在看见屏幕对面的周嘉善后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盯了很久,久到手里那一缕头发都快干了才慢悠悠说道:“公主,你好像个桃子。”周嘉善眨巴了下眼,立马脸更红了,嗫嚅着嘴唇也不知道该回句什么。   “现在变成小苹果了。”蓝秀风调侃起来没完,“也不知道吃起来甜不甜。”   周嘉善哪里经历过这些,半点招架不住,又有了要缩回被窝的架势。   前两天赶上促销活动,蓝秀风在网上买了件浴袍,今天才穿上,黑色的很衬人。   他学着周嘉善的样子侧躺在床上,湿发贴在脸颊上,发梢还在滴水,有那么一两滴顺着白皙的脖颈一路滑过锁骨,流入被黑色浴袍遮住的隐秘深处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浴袍有些买大了,领子看上去很大,半边肩膀几乎都要露出来。   周嘉善又把眼睛闭上了。   蓝秀风也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周嘉善垂至眼底的长睫毛,看周嘉善红红的耳垂,又去看周嘉善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嘴角。最后视线落在周嘉善贴着狗皮膏药的脖子上,说:“你把膏药摘下来我看看。”   周嘉善没听清,但听见蓝秀风说话就把眼睛睁开了,左顾右盼的就是不敢看屏幕。   蓝秀风就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周嘉善这回听清了,他抬手去扯膏药,狗皮膏药粘了一天有些难揭,他扯了半天才露出一半。   早上留的,过了一整天,印记还是鲜红的,蓝秀风很满意,决定下次要多留几个。   周嘉善瞄着蓝秀风的表情,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想做个标记,懂吗?”蓝秀风语气轻佻,“就跟小狗撒尿占地盘是一个道理。”   周嘉善其实不懂,此刻他因为多看了蓝秀风几眼人已经晕乎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蓝秀风这么好看的人呢,周嘉善晕乎乎的想。   蓝秀风忽然想起白天没生完的气,他问:“如果我不给你发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   “嗯?”周嘉善回过神,“应该晚上吧,白天我有点忙……”   还有就是,早上发生的事让他实在不好意思找蓝秀风。   “哦,是吗。”蓝秀风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他掀起眼皮看见周嘉善躲闪的眼神,像是又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看的,他勾了勾嘴角,故意往上靠了靠,半边浴袍就顺着肩头滑了下来。   周嘉善的模样依旧很呆,只不过现在看上去更呆了,仿佛凭空伸出了一只手抽走了他的灵魂。   蓝秀风伸出食指隔着屏幕戳了戳周嘉善的脸,觉得好生有趣,知道周嘉善不禁逗,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禁逗。   然而几秒钟后,周嘉善流了鼻血。   蓝秀风的笑僵在嘴角,他脸色一变,指着周嘉善的鼻子说:“你流鼻血了。”   “我洗完了,你去洗吧。”宋远追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周嘉善也吓了一跳,“你咋流鼻血啦?”   周嘉善把手机扣在身前,拄着拐杖用不灵光的腿飞也似的倒腾出了门。   他跑去卫生间用凉水冲脸,等身上的热度降下去,他才想起电话还没挂。   蓝秀风的衣服已经重新穿好了,他拄着下巴,打趣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周嘉善语言系统紊乱,头脑也一片空白,他答非所问:“我要吃雪糕。”   他想吃雪糕给自己降降温,不然他就要烧成火焰山了。   “那你吃咯。”   “家里没有,我,我得出门。”   蓝秀风在床上翻了个身,“那你就去买,带着我一起。”   周嘉善胡乱披了件外套下楼,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超市在小区南门,需要穿过小广场走出一段路才能到。   周嘉善一手举手机一手拄拐杖,这一路他脑袋还处于发蒙的状态,不敢闭眼不敢回想,生怕亵渎了心里珍贵的月亮。   好不容易走到超市,买了一根绿豆雪糕,他找了个长椅坐下,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口腔里凉丝丝的,连带着脑袋也清醒了一些。   “公主。”蓝秀风枕着胳膊,坏心起来,连狐狸眼都笑的眯起来,“你知不知道雪糕舔着吃会更好吃啊?”   周嘉善摇头,不知道,他从来没这么吃过。   “那你试试呢。”   周嘉善不明所以,当真试了下,没觉得多好吃,还不如大口吃雪糕来的痛快。   蓝秀风却嘴角笑意更深,周公主可真是个宝贝。   “公主啊。”   “嗯?”   “我想你了。”   手里的雪糕已经化的只剩根棍,周嘉善保持吃雪糕的姿势过去了半个小时,不知道今夜有多少只蚊子在他身上饱餐一顿,不过眼下这已经不是他宕机的大脑可以分心思去思考的了。   手机屏幕已经熄灭很久了,但蓝秀风的声音还一遍遍在周嘉善的脑海里回放。   蓝秀风说想他,怎么个想法呢?是对室友的想念还是对朋友的想念呢?   还是说他喜欢我?周嘉善把脸埋进手心,不敢相信,可是今天蓝秀风的确亲了他还说想他,如果是别人,或许可能真像表哥说的那样是个脚踏好几条船的海王,但蓝秀风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那就只能是喜欢了,心里的小人又忍不住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天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周嘉善坐在长椅上喂了半天蚊子,等蚊子吃饱喝足了,他开心够了,才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走到楼下,离老远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个子高些的是小表哥,而另一个人,周嘉善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蒋青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宁市呢?   他没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远远瞧着,也不知道蒋青绯说了什么,小表哥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他在感情这方面随了父亲,总是很迟钝,要消化很久才会在某天恍然大悟,而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蓝秀风白天睡了太久,刚才又逗了周嘉善好一会儿,现在挂了电话根本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张开手臂揽住旁边的被子,假装被子是周嘉善,将脸贴在上面。   公主不在的第一个晚上,想他。   又想起刚才周嘉善的小模样,蓝秀风就忍不住想笑。他好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过去一个月加起来的快乐也不如这一晚上的多。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以为是周嘉善发来的,蓝秀风连忙坐起来看手机,在看见消息的那一刻笑意凝滞在嘴角,旋即眼底蒙上一层冰冷。   宁洲:小风,上次说好请你吃饭赔不是,不知道你这周有空吗?   蓝秀风抬起头,正对着床的墙上被他贴上了文玉的画,他失神的看了一会儿,再次低下头时,他回复道:好啊。 第52章 漩涡   婚礼当天,作为撑场子的娘家人,周嘉善不到六点就起床了。他醒来的时候上铺没人,而昨晚他睡下的时候宋远追还没回来,他的小表哥似乎一夜未归。   周嘉善担心宋远追,给他打了电话过去,宋远追电话接的很快,声音听上去挺高兴。   “我在外面呢,马上就回去了,我还买了油条豆腐脑,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吗,我一块给你带回去。”   周嘉善犹豫了下,问:“表哥,你和谁在一起呢?”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万一呢,万一小表哥昨晚其实回来了,只不过早上起得早,出门买早餐去了。   宋远追沉默了几秒,随后笑道:“等我回去和你说,先不聊了哈。”   电话挂断,周嘉善心里凉了半截。   宋远追回来的很快,回来时手里拎了全家人的早餐,周若鱼他们也醒了,周嘉善听见客厅里传来周若鱼和宋远追的交谈声。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太激动了,晚上没睡着。”   “又不是你结婚,瞧把你激动的。小善醒了没有,你帮我进去看看他是不是还赖床呢。”   “得嘞姐姐,我进去看看去。”   宋远追推门进来,回手又把门合上,“醒了怎么不出来?”   周嘉善还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他看向宋远追,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昨晚和谁待在一起?蒋青绯吗?”   周嘉善和宋远追只差一岁,用小表哥的话来说就是周嘉善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宋远追的脸上看见情窦初开的青涩模样。   “你昨天在楼下看见我们了吧,我就觉得昨晚路过的那个人很像你。”宋远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挨着周嘉善坐下,“我俩昨天去江边坐了一晚上,就聊聊天什么的,他跟我说他来这边处理点事,顺道过来看看我,但你说怎么就能这么巧,我来宁市,他刚好也来这边。”   “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但说不定他就还真像我想的那样,是为了我来的。但是,他要是对我也有点意思,为什么我好多次明里暗里的表示他都像感受不到一样呢。”宋远追说着叹了口气。   在宋远追说这些时,周嘉善的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薛璨对他说要教会蒋青绯爱他时的模样,他意识到在这件事里总会有一个人受伤,不是小表哥就是薛璨,不管谁受伤,他似乎都是间接造成这一结果的责任人。   妮妮从门缝探出个小脑袋进来,她前天刚掉了门牙,说话都漏风,“舅舅!你们在干嘛呢!快点出来呀!”   宋远追跑过去把妮妮抱起来,“这就出来咯!”   他回头招呼周嘉善,“别走神了,快出来吃口饭。”   周嘉善机械地点了下头,慢吞吞地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门。   接亲的队伍来的很早,但进门就花了快半小时,伴娘团出了很多刁钻的问题,把门外的新郎和他的后援团问的直抓耳挠腮。   周嘉善腿脚不便,一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窗户边,他抓了把开心果边看热闹边吃,幸福和快乐是会传染的,那边笑作一团时,他也跟着抿嘴乐。   周嘉善摸上还贴着膏药的脖子,想起昨晚蓝秀风说的那一句想念,他忍不住给蓝秀风打了电话过去。   “喂?”   蓝秀风接电话时周嘉善正在嚼开心果,嘎吱嘎吱的,像仓鼠吃东西。   蓝秀风笑起来,“你吃什么呢吃那么香。”   周嘉善把开心果咽进肚里,怪不好意思的,分明对方看不见他的样子,但就是情不自禁红了脸,“我在吃开心果。”   “哦~”   此时,新郎开始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讲爱情宣言,周嘉善就把手机朝向那边放了一会儿,再次贴到耳边,问:“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你那边好热闹。”   “嗯,屋里得有二十多个人呢。”   “那你站远一点,别碰到腿了。”   “我离的可远了,在窗户边呢,碰不到腿。”   “那就好。”   一时安静无话,夜晚似乎总是感性,而到了白天人总要更克制些,蓝秀风没像昨晚那样逗弄周嘉善,他想不能白天晚上都欺负人家,周公主那样不禁逗,再欺负跑了可怎么办。   周嘉善不说话,蓝秀风也不催他,住一起久了,他也多了解了些,周嘉善不只吃东西慢,说话也要慢半拍,人又内敛容易害羞,所以他对周嘉善比对别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耐心。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台子上,脱下身上的睡衣,换了件清爽的浅蓝色T恤。头发拢起,褪下手腕上的皮筋绑起头发,有一缕头发没扎上,他只得摘了皮筋重新再扎。   就在这时,沉默了有一阵的周嘉善忽然缓缓开口。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蓝秀风绑头发的动作一滞,他把手机拿近了些,“你说,我听着呢。”   周嘉善那边很吵,接亲队伍似乎终于要把新娘接走了,吵闹的厉害。   “我现在说不出来。”   蓝秀风就笑,“那等你能说出来的时候再说。”   周嘉善不安分的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小姨被小姨夫背出了门,其他人也闹哄哄地跟着一块出去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有好多事想和蓝秀风讲,想告诉蓝秀风自己有多喜欢他,整个少年时代都追逐在他身后,还想说小表哥的事,他惴惴不安,担心小表哥受伤,他有好多心里话都只想讲给蓝秀风听,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见面。   可他紧张害羞又嘴笨,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我想你。”   蓝秀风本来已经站起来准备出门了,听了这话又坐了回去。   “你有多想我?”   周嘉善又开始吃开心果,嘎嘣嘎嘣的,蓝秀风听见他嘟囔:“特别想,想马上就见到你。”   蓝秀风倒在了床上,他像大虾一样屈腿弓起身体。   “公主啊。”他叫周嘉善,也不说别的,就一遍遍叫着公主。   周嘉善以为他听不见声音了,也跟着一遍遍的说:“我在呢。”   蓝秀风的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刚绑好的头发又散开了,遮住大半张脸。   “叫声我的名字听听。”蓝秀风说。   周嘉善迟疑地叫了声,“秀风,蓝秀风?”   蓝秀风闭上眼,他那天看见周嘉善后腰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痣,棕色的,就缀在白皙的皮肤上,像雪媚娘上掉了一个芝麻粒。   他只看了一眼,却牢牢记在了心上,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那颗小痣。   周嘉善的开心果像是吃完了,有好一会儿都没再听见嘎嘣嘎嘣的咀嚼声,蓝秀风翻了个身,心想待会儿他得换条裤子了,又想他快被周嘉善弄成个变态了。   “公主,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晚上才回呢。”   蓝秀风侧过脸,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书桌抽屉,抽屉里有他新买的东西,以前听都没听过,还是偷偷学的,也不知道第一次用的时候会不会出糗,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关系,反正周公主估计也不会,两个人一块摸索总不见得学不会。   “那我晚上等你回家。”蓝秀风轻声说。   周嘉善腿脚不便,没有跟着大部队一块去酒店,而是等宋远追开车回来接他。   等宋远追开车过来时,家里基本上人都走光了,周嘉善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他没仔细看,径直想要坐到副驾驶去,结果拉开车门,副驾驶上坐着意想不到的人。   蒋青绯和他打招呼,“学长,好久不见。”   周嘉善愣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他关上车门,坐到后排去。   宋远追回头和他解释,“青绯他今天没什么事,我就邀请他跟着过来一块热闹热闹。”   周嘉善不吭声,只盯着副驾驶的蒋青绯看,蒋青绯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偏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之前几次见面都冷着张脸,今天却对他露了个人畜无害的笑。   周嘉善垂下眼,觉得蒋青绯笑的真假。   他们到的晚,进去的时候各桌基本都坐满了人,周嘉善被安排坐在一个年轻男人旁边,宋远追和蒋青绯也各自落座。   小姨夫是做生意的,这次婚礼请了不少生意伙伴,周嘉善从坐下后他右手边的那个穿着格子西装的年轻男人就没停下来过电话,全是在讲工作的事。   又一次电话响起,这次男人的语气温柔了些,不再像聊工作时那样咄咄逼人,但似乎也没温柔多久。   男人压低声音,只有周嘉善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陈树苗,你信不信我给你腿打断再拴个铁链子把你关家里关一辈子?我就给你半小时,赶紧给我回家去。”   周嘉善瞪大眼睛,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他抿抿嘴唇,默默把椅子往表哥那边挪了挪。   宋远追正和蒋青绯讲那年在国外遇见的趣事,两人有说有笑,头都快要靠在一起。   周嘉善又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宋远追起身去卫生间,周嘉善和蒋青绯中间的位置空了,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   蒋青绯正低头看手机,他没有刻意遮掩屏幕,周嘉善也不是有意去看,只是打眼看过去聊天背景里裸着上身抱枕头睡觉的人是他正巧认识的薛璨。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聊天界面里有大段大段的对话。   蒋青绯按灭屏幕,仍是淡定无谓的模样。   “学长,看够了吗?” 第53章 警告   周嘉善自觉理亏,看人手机的确不对,他把头扭回去不接话,闷头用筷子戳碗。   旁边的年轻男人还在打电话,他看上去愈发暴躁,原本系好的领带此刻都被他扯开了。   “你现在给我过来,破饭馆的剩饭有什么好吃的…你说你回家,你看我信么,现在立刻马上打车过来!”   周嘉善快把碗戳个洞出来,他反应慢,现在才回过味来,蒋青绯才应该是那个心虚理亏的人。他又把头扭过去,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表哥,就不要总吊着他给他希望,你这样脚踏两条船很不负责任。”   蒋青绯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周嘉善的话,他神色平静,反问道:“脚踏两条船?你有证据吗?”周嘉善瞪大眼睛,这还需要什么证据,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就是想和你表哥交个朋友,至于他是什么想法,我又不是神仙没法控制。”   周嘉善无法理解蒋青绯是怎么把这些话轻飘飘的说出口的,那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真快让人误以为他没错了。   “你们聊什么呢?”宋远追从洗手间回来,在周嘉善和蒋青绯中间坐下。   蒋青绯笑道:“我们刚才在聊那边的鲜花颜色好像和婚礼场地不太搭。”   宋远追顺着蒋青绯指的方向看过去,附和道:“确实有点不太搭。”   周嘉善不像蒋青绯能装的和没事人一样,他浑身别扭,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一样不舒服,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蒋青绯是个爱情骗子,快点告诉表哥真相!   宋远追注意到周嘉善的异常,关心地问道:“小善,你不舒服吗?”   周嘉善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我没事。”   “不舒服就和我说。”宋远追嘱咐了句就又转过头和蒋青绯聊天去了。   周嘉善低头给蓝秀风发了条消息过去。   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蓝秀风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是周嘉善发来的消息。   “这幅画真的倾尽了我不少心血,为了完成它我还特意去了一趟隐山孤儿院,和那里的孩子们一起待了一个多月......”   蓝秀风点进聊天界面,是周嘉善常发的小狗表情包,只不过这次发的是一只哭泣小狗,他回消息问道:怎么了?   他抬起头,朝对面的宁洲笑了下,“隐山孤儿院吗?我之前也去过一次。”   宁洲很惊讶,“真的吗?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好几年前的事了,我有个朋友之前在那上过班,我过去看他。”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   蓝秀风抬眸直视宁洲,半晌,说道:“你应该不认识,他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在厨房帮忙,不怎么出来。”   宁洲了然点头,“这样啊,不过那段时间孤儿院的伙食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你朋友的功劳。”   蓝秀风笑笑,“可能吧。”   “宁哥,我很好奇这幅画里这个小孩在做什么呢?”蓝秀风把手机画面重新调回刚才的画上,这幅画的名字就叫《隐山孤儿院》,是宁洲早期获奖作品,也是被人称为最有灵气的一幅画作,而似乎自那之后,他创作的其他画作再没被人赋予“灵气”二字。   宁洲看了很久,屏幕几次熄灭又几次都被蓝秀风按亮,蓝秀风拄着下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   “呃...这幅画都是好几年之前画的了,当时这个小孩应该是在...呃...在......”宁洲皱着眉头,屈起的指节不停地摩挲着下巴,就在这时,蓝秀风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把手机递还给蓝秀风,“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蓝秀风眼里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讥讽,他接过手机,是周嘉善回的消息,说他没什么事,很快又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新郎新娘站在一起,俊男美女十分登对,周嘉善问他:我小姨是不是很好看?   光是看消息就能想象到周嘉善的表情,蓝秀风心上软的很,他回:很好看,你也很好看。   对面回的很快,周嘉善发了一个害羞捂耳朵的小狗,又发了一个撒欢打滚的小狗。   “是你朋友吗?备注是公主?好特别的称呼。”   蓝秀风忽略宁洲语气里的试探,不管是和谁提起周嘉善,他嘴角总忍不住挂着笑,“嗯,性格很像,所以叫他公主。”   “这样啊,有点好奇,希望有机会可以见一见。”   蓝秀风把手机重新调回刚才的界面,“宁哥,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小孩在干嘛呢?”   这一次宁洲不像刚才那样慌张,从容的娓娓道来,“这个小孩当时背对着我,他手里有一个很长的木棍,那时候刚下过雨,地上有不少蚯蚓,他当时应该是在用木棍挑蚯蚓,旁边另一个小孩在挖洞,说是要给蚯蚓送回家里去。”   蓝秀风并不惊讶宁洲的转变之快,因为刚才回消息的时候他分明用余光注意到宁洲在翻手机。   “你别总问我早期作品,那些作品都太青涩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可看之处,你可以多看看我现在的作品,给我提点建议也是好的。”宁洲说着就要给蓝秀风展示他的新作,他兴致勃勃的讲创作心路,但蓝秀风却没有听进去。   又一幅,不知道还有多少幅是从文玉那里偷来的。   他记得那一年刚开春,冰雪都还没有完全消融,文玉忽然告诉他要和喜欢的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一去就是一个月,他不放心,后来攒钱买了火车票过去看他。   孤儿院条件艰苦,刚开春就掐了暖气,文玉的手冻的通红,问他男朋友去哪了,怎么不陪他一起,文玉只是笑笑,说对方有事没待几天就走了。   “你怎么不走?”   文玉还是笑,给蓝秀风看他只完成一半的画,“我的画还没画完,也舍不得这里的小孩。”   往事仿佛历历在目,蓝秀风的手下意识攥成拳头。   婚礼结束已经是下午了,宾客陆续散去,只剩下双方家里人。   有人注意到宋远追旁边的蒋青绯,宋远追就大大方方给家里人介绍蒋青绯是他的朋友。   “小蒋也是江大的呀,那和嘉善是一个学校的啊。”周若鱼热络地说道,“要不晚上过来一块和我们吃个饭吧。”   “好啊,正好我晚上也没事做。”蒋青绯欣然应允。   周嘉善在一旁听着,很想打断他姐不让蒋青绯来家里,但他根本没机会插话,婚礼刚结束,所有人都很忙,这一段对话就好像一个小插曲,很快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   “我先送你回宾馆休息吧,今天起这么早肯定累了吧。”宋远追对蒋青绯说道。   蒋青绯点头,“好啊,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   宋远追回头看周嘉善,本意是想让他坐周若鱼的车回去,谁知周嘉善却忽然大声说:“表哥,你送我回家!”   宋远追朝周嘉善使眼色,他想和蒋青绯有点私人空间,但周嘉善就跟没看见一样,“我腿不方便,我要坐你的车回家。”   “小善你......”   “那就一起吧。”蒋青绯插话道。   最终周嘉善还是如愿坐上了宋远追的车,上车后宋远追提议先把周嘉善送回去,周嘉善自然不干,他这么做就是想把小表哥和蒋青绯隔开。   宋远追虽然不情愿,但周嘉善到底是他弟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先把蒋青绯送回酒店。   车子开到一半快没油了,宋远追就先把车开到加油站加油,等着油加满的时候,蒋青绯下车去远离加油站的马路对面接了个电话。   周嘉善从上车眼睛就没从蒋青绯身上移开过,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蒋青绯闪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璨。   在蒋青绯下车后,周嘉善就把脸趴在车窗上,小表哥正在研究给蒋青绯买点什么当地特产带回去,瞄了眼后排的周嘉善提醒道:“车窗脏,别贴那么近。”   周嘉善恍若未闻,反而贴的更严实,企图看的更清楚些。   蒋青绯看上去很烦躁,没了先前的淡定,他没打多久的电话就回到车上,是肉眼可见的慌。   一直到下车,蒋青绯都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周嘉善回家后一直在想这件事,直到傍晚的时候,宋远追突然和他说蒋青绯今晚不能来家做客了,说是有什么临时的工作要做。   小表哥担心他忙的吃不上晚饭,特意给他点了份吃的,周嘉善从后面瞄到了地址上的房间号,借口下楼买东西,实则直接打车到了蒋青绯所在的酒店。   他找到了蒋青绯的房间,侧身避开猫眼敲了敲门,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蒋青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周嘉善没应声,房门打开了,蒋青绯一眼就看见站在门边靠着墙的周嘉善。   蒋青绯只穿了件浴袍,未能遮住的地方布满红痕,他蹙了蹙眉,但也没有拦着周嘉善进门。   周嘉善很生气,蒋青绯和他要脚踏两条船的证据,现在这不就是么?   然而进门后,他怔住了,房间窗帘紧闭,地上有很多带血的纸团,空气里隐隐闻的见淡淡的血腥味,让这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压抑。   薛璨像是睡着了,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搭在床边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你......”周嘉善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房间里的声音像是惊动到了薛璨,他开始小幅度的颤抖起来,蒋青绯就走过去抱住薛璨僵硬的身体,轻声安慰,“我在呢。”   然后蒋青绯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也不想让你表哥伤心吧,那就不要告诉他,我会自己和他说清楚的。”   周嘉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酒店出来的,只记得离开前蒋青绯说他后悔了。   后悔什么呢?尽管周嘉善一直都知道人这种生物有多么复杂,但莫名被搅进漩涡里还是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道怎么回家面对小表哥,不敢说实话,可他又很不会说谎,纠结的在楼下坐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扛不住给蓝秀风打了电话。   蓝秀风正抱着刚取回来的快递往家走,快递盒里面是他拜托文玉奶奶寄给他的文玉留在家里的全部的画。他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公主,吃晚饭了吗?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不,不是好像,就是做错了。”周嘉善慢吞吞地说道。   “那你说说看,我听听到底是不是你做错了。”蓝秀风抬起脚踹开大门,既要抱着快递盒又要维持手机不掉到地上,他艰难的侧过身进了居民楼。   按上电梯,电话那头的周嘉善还是支支吾吾的,“我也说不好,我,我讲不出来。”   “没关系,你慢慢捋,捋清楚了和我说。”蓝秀风进了电梯,他对周嘉善说:“你不要太着急太自责,不管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他说了半天,对面也没动静,这才反应过来电梯里没信号。   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他才得以把箱子放下,电话还没挂断,他喂了几声,手机信号还是没恢复,听不见周嘉善说话。   他挂断电话,重新给周嘉善播过去,右手开密码锁,滴的一声,门锁打开,一脚刚跨进去人就停下。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应该是白天有人顺着门缝塞进来的。   白纸上被人粘着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成一句话:宁洲不是好人,离他远点!! 第54章 各怀心事   “…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嘉善说了半天才发现电话那头的蓝秀风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喂?你还在听吗?”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周嘉善奇怪的放下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这下没法再继续坐在楼下喂蚊子了,他担心蓝秀风给他打电话打不过来,着急忙慌地往家走。   他在外面待了太久,等他回到家时大家已经吃过晚饭了,一家人正其乐融融聚在客厅聊天。   见他回来,周若鱼问他:“你去哪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周嘉善的眼睛在沙发上扫了一圈,没见着宋远追,他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就往屋里走,想确认表哥好好的待在房间里,然而房间里没人,他登时紧张起来。   会不会是跑去找蒋青绯了?!周嘉善扭头就要往外走,差点迎面撞上跟过来的舅妈姚心兰。   姚心兰:“小善,吃饭吗?舅妈给你把饭热一下吃?”   周嘉善惴惴不安,紧张地问:“舅妈,我表哥去哪了?”   姚心兰奇怪地看了他几眼,随后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远追洗澡去了。”   周嘉善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得以放下来,他对姚心兰说:“舅妈,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热饭。”   周嘉善径直进了厨房,锅里给他留了饺子,他用筷子戳了一个放进嘴里,是白菜猪肉馅的,味道很香,一尝就知道是出自姚心兰之手。   饺子已经凉了,他开火热上饺子,一旁的台子上还放着几盘别的菜,用保鲜膜罩着,想着一顿饭吃不了多少,他就选了两样想吃的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做完这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件事,兜里的手机还处于没电关机的状态,也不知道蓝秀风联系不上他会不会着急,周嘉善又拄着拐杖回卧室给手机充电。   等着手机开机的时候,姚心兰忽然进来,她稍稍把门掩上一些,周嘉善不明所以,叫了一声舅妈。   其实姚心兰不是周嘉善舅舅的原配,也不是小表哥的亲妈,他舅舅早年离过一次婚,后来才娶的姚心兰,小时候周嘉善还闹过笑话,他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离婚什么叫再娶,只知道舅舅的老婆换人了,他叫姚心兰新舅妈,还问旧舅妈去哪了,当场就被周若鱼捂住了嘴。   “小善啊,你知道你表哥和小蒋是怎么认识的吗?”姚心兰问道。   周嘉善有点心虚,怎么认识的不知道,但是闹到今天这地步中间肯定也有他一份,要是他没帮宋远追要联系方式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这些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周嘉善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清楚啊。”姚心兰看上去忧心忡忡,“那你表哥和小蒋关系很好?”   “算好吧。”   姚心兰忽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俩没啥事吧?”   周嘉善反应慢,没琢磨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他抠着手心,慢吞吞地说:“应该没什么事吧。”   这时,外面传来浴室门开的声音,宋远追和妮妮在说话,姚心兰往门口走了几步,朝周嘉善挤出笑来,“没什么事,我就是随便问问,舅妈去给你看看饺子热好了没有。”   周嘉善还没来得及回味刚才对话,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是蓝秀风打来的。   “你手机怎么关机啦?”   “刚才没电了,我现在回家刚充上电。”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蓝秀风翘着二郎腿半倚在沙发上,手边还放着刚才的纸条,食指在那几个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上挨个敲了一遍。   “秀风,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周嘉善小心翼翼地问道。   蓝秀风笑了下,“当然可以。”   “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我刚回家。”   周嘉善看了眼桌子上的钟表,已经七点多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那你晚上准备吃什么啊?这么晚了就别做饭了,我给你点外卖。”   蓝秀风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说:“这还晚啊,又不是到半夜了,家里还有点挂面,一会儿下了做一碗荤汤面又不费劲,点外卖还要多花钱。”   “光吃面没营养,要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蓝秀风逗周嘉善:“怎么,你心疼我啊?”   周嘉善抿抿嘴,好久都不说话,耳尖都憋红了。   “怎么不说话了?人呢?”   “我在呢。”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尽管蓝秀风不在身边,周嘉善却还是红了脸,他又想往被子里钻,就在半边身子已经钻了进去时,宋远追从外面进来,见状误会他要睡觉,说道:“你不吃饭啦,饺子都热好了,喊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答应。”   又注意到周嘉善把手机举在耳边,立马放低声音,“打电话呐?”   蓝秀风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他调侃道:“还说我吃饭晚,原来某人也没吃饭呢。”   周嘉善嗫嚅嘴唇,答不上话来,他捂住手机对宋远追说:“表哥,你能不能先出去,我……”   不等周嘉善说完,宋远追就表示明白了,“知道了知道了,不打扰你煲电话粥,我这就出去了。”   他出去时还不忘随手带上门,等门重新关上,周嘉善就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里。   完全被包裹住后,就像是拥有了温暖的巢穴,可以被庇护的壳子,周嘉善终于好意思回答了。   “嗯。”   “嗯什么?”   “就是你刚才问的问题。”   这么一会儿过去,蓝秀风都快忘了刚才问的什么了,不过他想起来也假装不记得,“我刚才问什么了?”   周嘉善有点不好意思,只说:“就是刚才问的问题啊。”   “那我问什么了嘛?”……   对面又不说话了,蓝秀风想象了下周嘉善害羞的样子,跟个熟桃子似的,他啧啧几声,怪想念的。   “公主,为什么才过去两天,我却觉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久啊。”   周嘉善猫在被子里热的直出汗,他晕晕乎乎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电话那头传来蓝秀风好听的笑声,他笑了一会儿,说道:“对了,刚才你手机关机前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就是……”周嘉善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他掀开被角朝门口的方向看,发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想到是宋远追在门口偷听,到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等我回去和你说吧。”   “随你,都好。”   周嘉善和蓝秀风没再多聊就挂了电话,挂完电话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宋远追,他庆幸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不然表哥听到后该有多伤心。   “刚和你打电话的是谁啊?不会是那个没说和你在一起又亲了你的人吧?”宋远追打趣道。   周嘉善逃也似的往厨房跑,姚心兰他们已经离开了,原本放在锅里热的饺子不知道被谁盛了出来放进盘子里,微波炉里热好的菜也摆上了桌,他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吃饺子。   宋远追非要挨着他坐,追问了几句无果,他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问了。   他用肩膀撞了撞周嘉善,小声说:“你觉得蒋青绯怎么样?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喜欢我?”   周嘉善无言,只看了宋远追一眼,在心里默默想,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他喜不喜欢你了。   周嘉善晚上睡觉前琢磨了下,以蒋青绯今天的态度,估计过两天就会和表哥说清楚,到时候表哥伤心是肯定的,但总归双方会是体面的。   这样想着,他渐渐安心了不少,只不过他没想到很多事情往往不会按照预想中的那样进行。   而他也不知道,这天晚上在他睡着后,宋远追被一条消息叫出了门。   “大叔,监控能放大吗?”   “放大不了了,这已经是最大了。”   监控室里,蓝秀风的眼睛紧盯着屏幕,搜寻着出现在居民楼门口的可疑人物。   保安大叔打了个哈欠,问道:“你要不把你家小狗照片发业主群里,让大伙都帮你找找,人多力量大嘛。”   “我一会儿就发。”蓝秀风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移开屏幕,楼门口每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他盯了足足快两个小时,终于捕捉到一个奇怪的身影。   分明是大夏天,那人却全副武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从这个角度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蓝秀风对着屏幕拍了张照片,他和保安大叔确认道:“楼道里的监控坏了是吗?”   “是啊,坏好久了,过两天应该就能找人来修了,你不查啦?”   蓝秀风往门口走,“查完了,没见着我家小狗,可能它还在楼里吧。”   “那更得把照片发业主群里了,万一让谁家捡走了呢。”保安大叔热心地说道。   “诶,知道了,谢了大叔。”   蓝秀风从监控室出来已经快十一点多了,回去的路上他不断地放大照片,企图看出来这到底是谁。   一定是某个熟人,但怎么也确定不了是谁。   “到底是谁呢?”蓝秀风喃喃道。 第55章 我所错过的事   早上一睁眼,是妮妮的笑脸,周嘉善缓了两秒钟也随着妮妮一块笑了起来。   “舅舅,你终于醒了,太阳都晒屁股啦!”妮妮扑进周嘉善的怀里,软软的一双手摸上了周嘉善的脸,脆生生的笑道:“妈妈说再不起床就不给你留饭了。”   “知道了,舅舅这就起来了。”   周嘉善抱着妮妮坐了起来,妮妮伸长胳膊要去碰上铺的床垫,“远追舅舅呢?”   上铺没人,被子都被卷到了一边,周嘉善昨晚睡得沉,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宋远追平时有晨跑的习惯,早上起床没见到他人周嘉善也没多想,还以为他就是去跑步了。直到吃过早饭又过了两个小时,宋远追还是没回来,周嘉善这才有些担心。   周若鱼不清楚内情随口说道:“远追都那么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   周嘉善正愁得慌,他给宋远追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越想越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正当他准备给蒋青绯发个消息问问时,宋远追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接电话前,周嘉善瞄了眼周若鱼,想了想还是躲进屋里接了电话。   虽然来电显示是宋远追,但实际打来电话的却是个陌生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弟弟吗?”   周嘉善瞬间紧张起来,“对,我是,我表哥呢?”电话那头的人给周嘉善报了个地址,让他过来接宋远追。   周嘉善没敢告诉家里人,只对周若鱼他们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人留的地址是个酒吧,不算太远,打车过去要二十来分钟,周嘉善一路惴惴到了地方。   这会儿酒吧都打烊了,一进去里面没什么人,像是为了等周嘉善过来接人特意给留的门。   吧台前有个穿牛仔外套的年轻男人,单眼皮,眼尾微挑,皮肤很白,长得有点像偶像团体里的男爱豆。   “你好,我来接我表哥。”周嘉善四下环顾了一圈,没见着宋远追的身影。   男人打了个响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你表哥昨晚在我这喝多了,一直耍酒疯,要不是看他长得好,我都要让人给他丢出去了。”   男人像是在开玩笑,但周嘉善还是忙不迭地给人道歉。   周嘉善被领进了一个小包间,男人朝里面扬了扬下巴,“喏。”   宋远追就躺在包间的沙发上,他的眼睛睁着,一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神情憔悴像是受了刺激,连见到周嘉善都没什么反应。   这情景不免让人想歪,没等周嘉善说什么,男人就抢先说道:“别多想啊,我可没对他做什么,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不信你可以自己查。”   周嘉善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上,轻声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宋远追的眼珠动了动,他看向周嘉善,说:“蒋青绯,他……”   昨天睡前他收到了蒋青绯发来的消息让他现在过去一趟,他欣喜赴约,结果到了却看见蒋青绯与别人缠绵在一起的画面。他闭上眼睛,想起昨晚看见的画面就不自觉的痛起来。   周嘉善想把宋远追扶起来,但他自己还要拄拐,此时扶宋远追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宋远追的另一边胳膊,男人对周嘉善说道:“我来吧。”“谢谢。”   周嘉善一面往外走一面叫车过来接他们,走到酒吧门口,车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周嘉善又回头和男人道了声谢。   “对了,这是你表哥的手机。”男人要把手机递给周嘉善,但又很快收了回来,他把手机对着宋远追的脸晃了下,手机解锁,他鼓弄了几下手机重新还给周嘉善,“等你表哥缓过劲来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周嘉善接过手机,见男人把自己的手机号存了进来,还备注了名字:江津续。   这时周嘉善打的车到了,他扶着宋远追坐上车,回家这一路宋远追睁着眼,人却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般了无生气。   等到了家,宋远追连饭也不吃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周嘉善就跑到卫生间给蒋青绯打电话。   “你不是说会和我表哥好好说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没想到薛璨他会偷拿我的手机给远追发消息……他还好吗?”   周嘉善是个即便生气也很难说出重话的人,他冷声说:“当然不好。”   蒋青绯仍是一遍遍说着对不起,说到最后,两人都沉默了。   有些事情,就像扎破的水气球,复原不了气球,也收不回流走的水。   他们沉默着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周嘉善在宋远追的床边守了一下午。他从小就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太多的腌臜之事被隔绝在外,倒不是不清楚人心难测社会险恶,只是这些事真发生在了自己和身边人身上,他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善。”“嗯?”   “你再慎重些吧。”“什么?”   “你那个喜欢的人还是再慎重些吧。”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可我现在不就是前车之鉴。”宋远追自嘲笑笑。   周嘉善想反驳,但看宋远追神情恹恹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宁哥,今天谢谢你了。”蓝秀风从车上下来,弯腰朝车内的宁洲挥手,“这些颜料我会好好用的。”   宁洲:“小事儿,你要是想学画画我可以教你的。”   “算啦,我的画也就能和一年级的小朋友比比,哪敢让大画家教我呀。”蓝秀风吐了吐舌头。   宁洲大半边肩膀都从车窗里探出来,“怎么会,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天赋的,要不然明天你来我画室,我教你?”   蓝秀风故意装作很犹豫的样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明天下午一点,我来接你。”蓝秀风垂眸深思片刻,对宁洲露出笑脸:“好吧,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这个送给你。”宁洲拿起副驾驶的袋子递给蓝秀风。   “这是什么啊?”蓝秀风好奇地打开袋子看,里面是块价格昂贵的手表。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买了。”   蓝秀风笑的很开心,“喜欢,我特别喜欢,谢谢宁哥。”   “你喜欢就好,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蓝秀风往小区里走,一步三回头,他朝宁洲招手,直到进了小区大门,原本扬起的嘴角瞬间耷下来,脸上难掩嫌恶。   到了家,装着手表的袋子被他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丢进了垃圾桶。   身上沾了宁洲车里的香水味,他嫌恶的蹙了蹙眉,去卧室拿换洗衣物时路过周嘉善的房间,卧室的主人三天不在家,连房间里的橙子味都淡了点。   他吸了吸鼻子,闻空气里的橙香味,想起周嘉善离开的那天早上短暂的一吻,骨头都跟着酥麻。……   蓝秀风重重倒在床上,屋里开着空调,但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放在一旁的玩具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翻了个身把玩具按灭,分开的腿并拢屈起,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他和周嘉善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今天的周嘉善实在是太安静了,不过他也忙的没空找周嘉善。   他给周嘉善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嘛,然后退出聊天界面,胡乱的刷手机网页。   QQ忽然弹出一条好友生日提示,蓝秀风平时都是直接点击清理,他本来打算像以前一样清理消息,但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下一秒,他愣住了。   这条系统生日提示的对象竟然是周嘉善,蓝秀风坐起身,他不记得自己加过周嘉善的qq好友啊。   他的手机好多年都没有换过,还保留着以前的消息,他点进和周嘉善的聊天对话框,发现早在三年前,周嘉善给他发过一条“高考加油”的信息。   而他回忆起当时有很多人都给他发祝福,他那时候刚复习完,无聊就挨个回复,每个都回复但却每个都不走心。   蓝秀风的视线停留在三年前的周嘉善发来的笑脸上,很憨厚的笑容,和周嘉善本人很像。   忽然福至心灵,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第56章 闹别扭   蓝秀风发来消息时,周嘉善正在遭受着人生中最混乱的时刻。   原本下午他守在宋远追身边,见表哥睡下了,他就抽空复习,还没看完一页书,宋远追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了。   小表哥诈尸一样的动作把周嘉善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没飞出去,周嘉善怯怯地问:“表哥,怎么了?”   宋远追掀开被子跳下床,那架势像是要打人,“我要去找蒋青绯问个明白!”   周嘉善想拦宋远追,奈何腿上打石膏,连动作都要慢半拍,他没能拦住宋远追出门,只好跟在他身后。路上他琢磨这事,觉得表哥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不管怎么样就图一个明白,总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打车到了蒋青绯所在的酒店,来过一次,两人已是轻车熟路,坐电梯上楼直奔蒋青绯所在的房间。   宋远追在门口站定,缓了足足五分钟才敲门。猫眼暗了一下,过了几秒钟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蒋青绯,而是薛璨,周嘉善往屋里瞄了一眼,没见着蒋青绯的身影,直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没有蒋青绯在旁边的薛璨就是个活脱脱的挑事精,三两句话就惹的小表哥怒火中烧,等周嘉善想起来拦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起初两人打的很激烈,你一拳我一脚,谁也不让谁,周嘉善拄着拐杖吭哧吭哧走过去要拦,混乱中也不知道被谁一杵子怼了一下摔倒在地。   周嘉善捂着肋骨疼的直抽气,他喊道:“别打了!”   当然没一个人听他的,他只得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再过去拦。   混乱之中,摆在一旁小桌上的玻璃杯被碰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而渐渐的,薛璨慢慢停止了反抗,任由宋远追的拳头砸在身上。最后一拳挥在脸上,薛璨身体一歪,连点支撑都没有就直接摔在了玻璃碎片上。   宋远追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像是不相信薛璨这么轻松就能被撂倒。   周嘉善也同样愣在原地,他看着薛璨倒在地上,碎玻璃片扎进身体,有血渗了出来。   “去医院!”周嘉善第一次反应这么快,他跑过去扶起薛璨,又招呼宋远追过来帮他一起。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私人恩怨,两个人扶着薛璨坐上出租车就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还要做一系列检查,宋远追拿着单子坐在诊室门口苦笑道:“这叫什么事啊。”   周嘉善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是想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蒋青绯后来也匆匆赶了过来,他到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薛璨处理伤口,万幸没有伤到要害,但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   眼下这情景,不免让人误会薛璨受到了虐待,但蒋青绯看上去异常平静,他往诊室里看了一眼,确认薛璨还活蹦乱跳后就把宋远追叫了出去。   周嘉善还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他没有跟过去,只希望小表哥和蒋青绯能把话说清楚。   后来薛璨从诊室出来,周嘉善对他说:“他们在说话,你坐下等一会儿吧。”   薛璨就挨着周嘉善坐下,他的脸上也包着块纱布,刚才摔倒的时候被碎玻璃片划了一下,其实不严重,但他死活非要医生帮他包扎上。   周嘉善不说话,薛璨也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沉默坐了很久。   周嘉善余光瞄到薛璨在拆刚包好的纱布,指甲在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上粗暴的划了几下,鲜血就又一次涌了出来,薛璨就在这个时候把纱布重新贴回去,但这样一来原本干净的纱布上就渗了血。   周嘉善看的心惊肉跳,他忍不住问:“你不疼吗?”   薛璨就咧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疼啊,但我疼了蒋青绯才会疼。”   周嘉善不太能理解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头刷起手机来。   之前的蓝秀风粉丝群他没有退出群聊,群里安静了一个多月,不知道因为什么又热闹起来。他点进去,翻到最上面的聊天记录,有人说蓝秀风和美院毕业的大画家宁洲在一起了,还说最近经常能看见他们走在一起,还有人贴了照片出来。   周嘉善的手指颤抖着点开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离得比较远,那天已经很晚了,路灯光线很暗,他看见照片上蓝秀风和宁洲靠的很近,像是在接吻。   “嗬。”薛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看见了他的手机屏幕,然后他笑的很开心,像是在幸灾乐祸这世上和他一样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晚的周嘉善把照片放大又缩小,删除后又从回收站里恢复回来,反反复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就是想确认照片里的人不是蓝秀风,可那人的身影就是再模糊一百倍周嘉善也是能认出来的,那人就是蓝秀风本人。   蓝秀风和米雪请了半天假,今天周嘉善就回来了,他要早点回去做准备。   下午从辅导机构回家时,他先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菜和肉,准备晚上给周嘉善做一顿大餐。   他一路哼着歌,心情好的不得了。   忽然身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他疑惑回头,就看见一辆银车缓缓靠近,车窗摇下来露出赵以执的脸。   这么长时间不见,蓝秀风都快忘了赵以执长什么样了。以为赵以执是来讨债,他说道:“过两天我就把钱打给你。”   谁料赵以执不接茬,而是说道:“你和宁哥在一起了?”   蓝秀风眯起眼睛,“没有啊。”   “那你和他最近怎么走的那么近?”   “交朋友不行?你管的倒挺宽。”   蓝秀风的眼睛在赵以执的脸上逡巡,试图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赵以执扯了扯嘴角,说话专捡恶心人的讲:“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宁哥可是青年才俊,家世显厚,你这样的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我劝你趁早看清现实,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蓝秀风收回视线,嘴角挂着冷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再说了又不是我上杆子追着宁哥跑,到底谁追谁分清楚了吗你?”   “你!”赵以执气急,摇上车窗,径直把车开走了。   蓝秀风站在原地注视着赵以执的车开远,琢磨刚才的对话和细节,不能排除赵以执的嫌疑,但也或许塞纸条的人不是他。   蓝秀风回家后先把菜做好,等烧完菜,他去洗了个澡,把一身的油烟味洗净。   他换上浴袍,把自己处理好,想到晚上要发生的事情,他就忍不住脸热。   然而左等右等,都快要等睡着了周嘉善也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起来,给周嘉善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周嘉善的声音听上去蔫蔫儿的很没有精神。   蓝秀风问:“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我…我今天不回来了。”   “为什么?你回江城了吗?”   “回来了,但是我回家了。”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周嘉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最近都不回去了,家里有,有事。”   蓝秀风很失落,但也没说什么,知道或许周嘉善不方便说家里的事,他也没有多问,只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一定要找我,听到了吗?”   “嗯。”   起初,周嘉善的异常蓝秀风没有在意,只单纯的以为周嘉善是在处理家里的事情,每天发过去的消息还是正常回复,但聊天界面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小狗表情包了。时间长了,蓝秀风才终于慢慢意识到周嘉善是在躲着他。   这天,他有意在学校堵周嘉善。趁着月黑风高周嘉善一个人从实验室出来路过学校小树林时,蓝秀风一把将人拽进了怀里。   周嘉善显然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全掉在了地上,他被蓝秀风按在了树上。   “为什么不回家?”蓝秀风问。   周嘉善低垂着眼,半天才说:“家里有事。”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周嘉善嘴一抿,不吭声。   下巴被人掐着迫使他抬起脸,黑暗中他看见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正注视着他。   “你在躲我?”   “我没有。”周嘉善不肯看蓝秀风,眼睛瞥向一边。   “没有?那为什么在学校里看见我就跟陌生人一样?”   “你之前不也这样?”周嘉善反问。   蓝秀风一时语塞,以前在学校他的确假装和周嘉善不认识,但他那都是为了周嘉善好,可没想到回旋镖会在这种时候甩在他自己身上。   他低下头发现周嘉善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什么时候拆的石膏?”   “前两天,我要回去复习了。”周嘉善挣扎了两下想要离开,蓝秀风自然不同意,把人圈的更紧。   他纳闷了好几天,怎么也想不通周嘉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看周嘉善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闹别扭,他问:“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那你干嘛躲着我不回家?”   “我没有。”   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蓝秀风也有些烦躁,他踮起脚吻了上去,谁承想周嘉善躲的更激烈,就是不让人亲。蓝秀风没了耐心,照着周嘉善的半边脸咬了下去,说是咬,但更像是小动物间的亲吻,他从脸颊吻到嘴角,眼睛一直观察着周嘉善。   手掌搭在胸膛上,隔着衣服滑过紧实的腹肌,最后食指勾在裤腰,顺势钻了进去。   摸了个空,蓝秀风被周嘉善推了个踉跄,周嘉善慌张的像只找不到妈妈的小狗,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要!”   “什么不要?”蓝秀风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把人重新拉回怀里,结果周嘉善却跟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蓝秀风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他反应了一会儿,发现周嘉善腿上不打石膏的时候原来能跑这么快。   地上还散落着周嘉善没拿走的书,蓝秀风把书捡起来抖落掉了上面的土抱在怀里。 第57章 情难自控   周嘉善一路跑回了家,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今天是周五,往常周若鱼一家三口都会在周五的晚上来家里吃晚饭,周嘉善一进家门,妮妮就乐颠颠地跑过来迎接他。   “舅舅,你回来啦!”小妮妮童言无忌,指着周嘉善的裤子说道:“舅舅,你怎么不系扣子,羞羞!”   周嘉善登时脸红的快赶上火山喷发,这时客厅听到动静的周若鱼好奇地探过头来,“周大智,你怎么回事?”   周嘉善满面羞红,他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飞速地把扣子扣上,闷头就往卧室里走。   一回到屋里他就整个人都扑在了床上,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剧烈跳个不停,显然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劲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是已经和别人好上了吗?还是真的像表哥说的那样是在吊着我。   周嘉善想不通,他这几天没有一天是不难过的,觉得蓝秀风骗了他,可又很没骨气的觉得蓝秀风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想不明白,所以就选择逃避,不回去就可以不面对蓝秀风。   只是没想到蓝秀风会主动来找他,他摸了摸刚才被蓝秀风咬了一口的脸,回想刚才的画面,他忍不住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太没骨气了,哪怕这样,也还是会对蓝秀风心动。   “周大智,你在里面干嘛呢?大家都在等你吃饭,还不快出来。”周若鱼敲了敲门。   周嘉善的脸还埋在被子里,说话闷声闷气的,“我晚点再吃,你们先吃吧!”   “再晚点饭都凉了。”周若鱼嘟囔了几句,也没再坚持就走了。   周嘉善在被子里憋的难受,终于忍不住把脑袋露出来,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起来看,是蓝秀风发来的消息。   蓝秀风:公主,到家了吗?晚上吃什么?   不想回复,他还难受呢。但回复蓝秀风消息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他回:到家了,不知道晚饭吃什么。   蓝秀风:你刚才跑的好快,好像我是怪物一样。   周嘉善抿抿嘴,回:没有。   忽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手里的手机顿时成了烫手山芋一般的存在,周嘉善把手机扔到一边,企图假装自己人不在手机边上,但显然失败了,打电话的人十分确定周嘉善就在手机面前,完全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最后,周嘉善还是在催人的铃声中接起了电话。   “公主?”   “嗯?”   “还以为你不会接了呢。”……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   “没怎么干嘛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   “公主啊,回家吧,我想你了。”   周嘉善觉得肾上腺素正在飙升,蓝秀风的声音是那样好听,他在说他想他了,其实周嘉善也很想蓝秀风,可他难受,不想对蓝秀风说自己也很想他。   又想起那张照片,心上隐隐作痛,他抿紧嘴唇,不说回家。   “我,我姐喊我吃饭。”   “那你多吃点,我今天看你好像瘦了。”   “知道了。”   周嘉善这样说着,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这样就是在闹脾气,要是蓝秀风再多说几句,说不定他就心软的不管不顾了。   然而没有,电话里短暂的安静了几秒后,蓝秀风就把电话挂了。周嘉善的心就像被水泡过似的难受,为什么就不能再和他多说几句呢,是不是挂完电话转头就要给别人打电话了。   越想心越凉,点进粉丝群看见最新消息心就更凉。群里有人说看见蓝秀风去了宁洲的画展,还说他们看完画展后还一块去吃饭,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很难不让人相信是真的。   周嘉善退出聊天界面,又钻回被子里去了。   蓝秀风挂完电话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去拿充电器,还有5秒手机就自动关机了,他赶在关机前把手机充上电。   用了好几年的手机,电池早就不好用了,但他也一直没想着换,一个是用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另一个就是舍不得花钱买新的。   他又点进QQ看三年前和周嘉善的聊天记录,本来他是打算等周嘉善回来后当面问的,但是周嘉善一直躲着他,根本找不到机会问。   他有些愁得慌,欠钱还不上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愁过,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周嘉善不高兴了。   他顶了顶腮帮,嘴里隐约还有股橙汁的味道,刚才亲周嘉善时他故意用力嘬了下他的舌尖,一尝就知道周嘉善从实验室出来前喝了橙汁。   “啊,真是怎么都亲不够呢。”蓝秀风把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自言自语道:“到底生什么气啊,我道歉还不行么,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得相思病了。”   忽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蓝秀风的听力一向敏锐,他反应了两秒,迅速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走廊里空空如也,他往外走了几步,电梯门口没有人,坐电梯肯定是来不及,那只能是走楼梯,他推开楼梯间的门,只有这一层的声控灯因为感应到了声响而亮着。   楼道里安静的仿佛刚才的异响是蓝秀风出了幻觉,然而等回到家后,他看见了掉落在玄关的字条,捡起来看,仍是和上次那张一样,是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成的句子:离宁洲远点,否则有你后悔的!!   这次对方特意在后面加了两个感叹号,看上去对蓝秀风的不听话十分不满。   再有一周就期末考试了,课表上排的课见少,周嘉善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   他还是不回家,但蓝秀风给他发消息他也还是会回复。   这天,周嘉善上完最后一节课就直接去了图书馆。因为临近期末,图书馆里全是人,想要占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就要早早过去占座,周嘉善白天有课占不了座,只能在靠近楼梯间的地方找了个位置。他读书很认真,只要进入学习模式就能做到百分之百的专心,因而他没能注意到在他坐下不久后,蓝秀风从外面进来,坐到了他斜前方的位置上。   蓝秀风和周嘉善之间隔了一个过道,从他的位置可以看清周嘉善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他手边放了本专业课的书,但他心思却全不在书上,而是定定地看着斜对面的周嘉善。   周嘉善不回家,他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聊解相思了。   两个小时后,周嘉善水杯里的水喝完了,他坐的地方远离空调,闷热的出了一身汗,只能多喝水,现在攒了一肚子的水。他起身去卫生间,这层的卫生间坏了,只能去楼上,周嘉善没选择坐电梯,而是径直进了楼梯间。   蓝秀风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再往上走就是顶楼了。顶楼的厕所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很安静,周嘉善不知道在想什么,蓝秀风都离的那么近了也没发现。   在周嘉善拉开卫生间的门进去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要关上的门,蓝秀风挤进隔间把周嘉善圈进臂弯里。   周嘉善瞳孔震颤,“你,你……”   “你学习也太认真了,我都盯你盯了两个小时了你也没发现。”   周嘉善不知所措,想钻出蓝秀风的禁锢,但蓝秀风却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反而将他圈的更紧。   “又躲我。”蓝秀风无奈地说道:“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和你道歉好不好?”   周嘉善垂下眼,不说话也不表态,让人琢磨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蓝秀风抬手蹭了下周嘉善脖子上的汗,原本那里是有一块很深的红痕的,结果过去这么久,早就消的无影无踪。   他抬眼看着周嘉善,见到这个人就想欺负他,他伸出手撬开周嘉善的嘴巴,周嘉善发出呜呜的声音,旋即挣扎起来。   指腹将每颗牙齿都摸了一遍,又按在乱动的舍头上往下压,蓝秀风眼眸一暗,说:“别乱动,给我亲一会就放你走。”   有人进了卫生间,就在隔壁,周嘉善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脸憋的通红。   蓝秀风怕他憋坏了,稍微松开了他些,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子,提示他呼吸。   旁边的人边放水边哼歌,好久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周嘉善的身体僵硬的像个木头,他很怕被别人发现,连呼吸都压抑着。   他的那点小动作全落在了蓝秀风眼中,蓝秀风转转眼珠,坏心大发,他明知此时周嘉善不敢反抗,所以特意挑这个时候欺负人。   今天周嘉善穿了条宽松的卫裤,扣子都不用解,轻轻松松就能伸进去。   風  周嘉善眼睛瞪大,掐住蓝秀风的手,但他哪里挣的过蓝秀风,活脱脱小白兔碰上大灰狼,毫无还手之力。   隔壁的门开了,那人终于放完水哼着歌走了。   周嘉善这才敢出声,“你,你不要弄了……”   嘴又被堵住,周嘉善哪里经历过这些,两条腿都直打颤。   “公主…”蓝秀风同周嘉善咬耳朵,“回家吧,嗯?”   周嘉善不吭声,他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蓝秀风的话,浑身抖个不停。   “公主,公主?”   蓝秀风又在他耳边叫他,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手就被人抓起放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周嘉善用力摇头,他的眼睛闭的死死的,这就导致听力反而更加敏锐。   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巴又让人堵住了,周嘉善终于停止了挣扎,不由自主地回应起来。……   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挨的很近,蓝秀风把脸贴在周嘉善的胸膛上,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公主,你心跳的好快。”   周嘉善哪里是心跳的快,他简直是快要死了。   蓝秀风歇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湿巾收拾干净,他其实没想这么欺负人,但有时候总是不受控。   “我就是想看看你,不耽误你学习了,我这就走了。”蓝秀风知道期末考试很重要,不能在这时候打扰他,所以想着等考完试再找周嘉善好好谈一谈。   蓝秀风说走就走,离开的很干脆,周嘉善却留在卫生间的小隔间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小表哥的话犹在耳畔:他为什么要吊着你?当然是为了占你便宜,一开始只是一个吻,到后面就会对你动手动脚,吃干抹净之时就是把你丢掉之日,还有,想占便宜时小宝贝的叫着,吃到嘴了,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这就是渣男啊!   刚才蓝秀风走的那么干脆,这不正是印证了小表哥说的话么。想到这,周嘉善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蓝秀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他戴上口罩遮住绯红的脸。自己远没有表面上来的淡定,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大概是趁着周嘉善不在家时多看了几部片子,所以知道怎么做,但其实做的时候也是忍着害羞的。   他一路匆匆走出学校,拐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冰奶茶,一口喝下去大半杯,这才散了点热。   他忍不住啃指甲,回想刚才的情景,周嘉善柔软的嘴巴以及……   “啊啊啊啊!”蓝秀风一头撞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引得店里其他人好奇的回头看他。   两手遮住绯红的脸,他给自己洗脑,他不过是做了正常情侣之间都会做的事,有什么好羞耻的,再说他亲的摸的又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男朋友,虽然是和他闹别扭冷战的男朋友。   这样洗脑了一会儿,蓝秀风又捂住了脸,还是觉得好羞耻,当时怎么就没把持住呢,也太不矜持了。   他又点了杯奶茶,现在学不进去习,只能先用冰奶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忽然,视线被街角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吸引了过去。   这是他第二次撞见宁洲和别人在一起,而这次的人和上次还不一样,蓝秀风眯起眼睛,对着那两人的身影拍了张照。 第58章 橙子果酱   周嘉善这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投入学习,但还是总会分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罪魁祸首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他却没能从之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到了后来,彻底学不进去了,他就收拾书包早早回家,这么多天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早离开图书馆,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还亮着。   图书馆正对着食堂,正是饭点,空气里都是从食堂飘来的饭香味。   他姐周若鱼刚发了条消息过来,说家里给他留了条鱼,让他晚上回家吃饭。不知怎的,看见这句话却让他想起了蓝秀风,之前他晚课很多,蓝秀风就经常给他发消息,告诉他晚上做了什么菜,等他回来吃饭。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   周嘉善一路闷头出了校门,自从他搬回爸妈家住后,每天下课都要坐公交回家,父母家和他自己家是完全的两个方向,他今天在校门口望着自己家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一趟。   “诶,想啥呢?离老远就看见你站这发了半天呆。”许靖不知道打哪冒出来,揽住周嘉善的肩膀好奇地问道。   周嘉善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不回家?”许靖问。   周嘉善抬脚往左走,“回。”   “你怎么往这边走啊?你家不在那边吗?”许靖稀罕似的问道,还伸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回我爸妈家。”周嘉善说。   “不对啊,你为啥不回自己家?你和蓝秀风出什么事了?”“没有。”   许靖却不信,“蓝秀风是不是和那个大画家好上了,叫什么来着,宁…宁洲?”   正是天气热的时候,许靖却偏偏要和周嘉善挨得近,本来就出了一身黏腻的汗,此刻更让人心烦的很。   “我早说他这人不行吧你还不信。”许靖跟个话痨似的,一张嘴说个不停,还专捡戳人心窝子的话说,“上次你还跟我急,你看看现在,有家你都不敢回。”   周嘉善低个头,脸都蒙在阴影中,垂在身侧的手不下意识攥成拳,他忽然停下,边上的许靖猝不及防绊了一下,“怎么了?”   周嘉善抬眸定定注视着许靖,“他不像外面传的那样,这都是误解偏见,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他了。”   许靖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是吗,其实我也不了解他,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嗯,所以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周嘉善复而抬脚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哪怕同蓝秀风生着闷气,但嘴巴还是实诚的,无法忍受别人说蓝秀风不好。   周嘉善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吃完饭了,他去厨房热菜的时候,周若鱼跑过来八卦。   “你最近怎么回事?天天往爸妈这跑也不回自己家,你和小风吵架啦?”“没有。”   周嘉善想用锅铲把鱼翻个个儿,结果劲儿用大了,一不小心把一条完整的鱼弄成了两半。   周若鱼看不过眼,抢过他手里的锅铲帮他给鱼翻面,“真没吵架?那你怎么不回自己家?”   周嘉善嘴硬,“我想爸妈了,想在家多待几天。”   周若鱼笑出了声,“周大智,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都可明显了,眼珠乱转就是不看人。”   周嘉善面热,嘴唇绷紧不吭声,转头去盛饭。   “我说啊,有什么矛盾最好趁早说开,别搞冷战那一套,伤感情,这可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你得听听。”周若鱼说。   周嘉善吸吸鼻子,都没恋呢,哪来的感情可伤,再说他这颗脆弱的心脏早就缝缝补补好几回了。   一条鱼下了肚,胃里都是暖的,连带着难受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周嘉善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躺到床上,他无事可做,书看不进去,手机也不想玩,双手双脚摊开像八爪鱼一样划拉。   他天生反应慢,他姐周若鱼从小就数落他反射弧长的能绕地球一圈,也就是这会儿,距离他在厕所隔间被蓝秀风“吃豆腐”过去了快六个小时他才终于想起来害羞。   周嘉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他摸了摸嘴唇,初吻没了,而这是蓝秀风第三次亲他,可他还是想不起来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又去看摊开的手掌,想到那让人脸红耳热的画面,周嘉善迅速扯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脸,身体小幅度的颤抖起来,他们怎么能在卫生间这么不雅观的地方做这种事呢?还有,这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他们都没在一起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在好好学生周嘉善的认知里,两个人应该是先成为恋人,好好谈恋爱,时间长了这样的事情才会水到渠成。   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吓得正羞耻心泛滥的周嘉善差点没从床上翻下去。   是蓝秀风打来的电话,周嘉善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电话。   “公主?”蓝秀风正坐在窗户边吹晚风,“吃晚饭了吗?”   好像每次打电话的开场白都是吃饭了没,周嘉善走神瞎想,直到蓝秀风那边催促,他才回神说道:“吃了。”   蓝秀风:“你怎么不问我吃没吃?”   周嘉善不说话,他不开心,不想问。   蓝秀风也不生气,就好像他一开始问的时候就没打算听到回答一样,“我刚吃了碗凉面,没吃饱,又买了把羊肉串吃。”   他从烟盒里拿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絮絮地如流水账一般说着和周嘉善分开后都做了些什么。   一小簇火苗从打火机里跳出来,点着了蓝秀风嘴里的烟。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嘉善忽然开口:“你又抽烟了?”   “嗯。”   周嘉善小声嘟囔:“抽烟不好。”   蓝秀风没忍住笑,“那你管管我,让我少抽点。”   “你不是讲究及时行乐?”周嘉善反问。   蓝秀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周嘉善是在说他们刚认识时,周嘉善劝他少抽烟,他回复自己讲究的是及时行乐的事。   他不禁笑了起来,“这你都记得呢?看不出来啊公主,你很记仇啊。”   周嘉善又不说话了,蓝秀风见不着他人,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什么表情。   “刚才讲到哪了,我是不是讲到我晚上回来做了一罐橙子果酱的事?”蓝秀风又接回刚才的话茬,“我做的很好吃哦,你想不想尝尝?”   周嘉善舔舔嘴唇,他喜欢橙子,喜欢橙子做的一切东西,此刻自然心动。   蓝秀风勾勾嘴角,“你明天回家我给你尝尝,新鲜的橙子酱配上刚从烤面包机里拿出来的热腾腾的面包片,味道肯定很绝。”   “明天回来吧,嗯?”   蓝秀风都快抽完一根烟了,才听见周嘉善回了句:“不要。”   蓝秀风突然堵得慌,也有些没耐心起来,他嘴里说着下三滥的话,又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来,“不要不要不要,说什么都是不要,不过也挺有情祛的。今天要不是在厕所,我真想把你……你知道吗,你当时就像个熟透了的桃子,真特么带劲。”   电话那头的周嘉善快吓死过去,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对面的人真的是蓝秀风吗?还是被人夺舍了?这怎么可能是蓝秀风会说出来的话。   蓝秀风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光辉形象,他只是面上正经,但他其实内里却住着个乖戾的小流氓,因为喜欢周嘉善,珍惜这个人,所以多了几分温柔,但眼下那点温柔也渐渐要消失了。周嘉善不回家,和他闹脾气还不告诉他为什么让他很烦躁。   “你到底回不回家,不回家我可就抓你回来了。”蓝秀风不是在威胁周嘉善,而是他真的准备这么做,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周嘉善敲晕了绑回家关起来,他坏心眼比谁都多,全都是周嘉善不知道的一面。   周嘉善还是不吭声,他人已经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算了,你不回就不回了,反正学校有的是地方给我发挥。”蓝秀风抽了口烟,“下次在哪好呢?”   “别,别说了!”周嘉善面红耳赤,再也不能听下去了,“我要睡觉了。”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他说:“好宝宝要睡觉咯。”   “别这么叫我……”   “那叫什么?宝贝儿?”   周嘉善捂住脸,脸红的滴血,偏那边蓝秀风还逗他个没完,“小宝贝儿?”   后来蓝秀风觉得自己也不能欺负人欺负的太过,自己搭了个台阶下了,“那你早点休息吧。”   “但是,挂电话前我能不能再问一遍,为什么躲着我?我到底哪惹你生气了?”   周嘉善的眉毛耷拉下来,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挂电话前说道:“你自己清楚。”   “哈?”蓝秀风莫名其妙,他看着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我清楚什么?” 第59章 小古董,大灰狼   头天晚上口无遮拦,等第二天早上睡醒后,蓝秀风就开始后悔怎么能那么冲动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可别再把人吓跑了。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和周嘉善的聊天框,不似昨晚口无遮拦,而是又像平时那样做回“正人君子”,发过去一条早安问候。   冰箱里还放着昨晚刚做的橙子酱,蓝秀风把酱从冰箱里拿出来,用纸巾擦净上面的水珠,他做橙子酱就是为了周嘉善,昨晚拿这个诱惑周嘉善回家没成功,周嘉善还是不肯回家,那他只能把酱带过去给他了。   等擦干净罐子上的水珠准备装起来时,蓝秀风忽然灵光一闪,他把装着果酱的罐子从包里拿出来,跑去烤了两个面包片,用勺子在面包片上涂上厚厚一层橙子酱,最后将两片面包片压实在一起,用保鲜膜封上。   他想,把一整罐果酱都给周嘉善比不得这样每天都给周嘉善送早餐让他记得深。   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了,周嘉善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图书馆,清晨的校园里没什么人,昨夜下了场雨,地面潮湿未干,空气中都是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走到半路被人拦住,蓝秀风穿了一身黑,人显得修长又清冷,也是今天周嘉善才发现蓝秀风原来有耳洞,以前一直没见过他带耳钉,今天蓝秀风的右耳上戴了一个小小的银色耳钉,很招人。   他应该是刚洗过头,一头乌黑的头发垂至下巴,距离蓝秀风上一次剪头才过去没多久,周嘉善却觉得蓝秀风的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不少。   周嘉善低下头,今天他没想着逃跑,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其实昨晚挂完电话他也想了很久,他对许靖说外面的那些都是谣言诽谤,可他自己也信了那些所谓流言,还有那张蓝秀风和宁洲的照片,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角度的问题。他又没亲眼见过,怎么可以随着他人一样去揣测蓝秀风,这件事他也做错了。   胡思乱想间,蓝秀风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蓝秀风弯下腰好奇的去看周嘉善的表情,“想什么呢?”   周嘉善摇摇头,他问:“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啊,我给你带了早饭。”蓝秀风把手上的袋子晃了晃,“我亲手做的。”   周嘉善眼睛亮了一下,心里是顶开心的,无形中不存在的尾巴已经不由自主的摇起来了。   蓝秀风带着周嘉善去了图书馆顶楼天台坐着,他从袋子里拿出用保鲜膜包着的面包片递给周嘉善,“快尝尝还热着呢。”   周嘉善抿抿嘴说了声谢谢把面包接过来,一口咬下去橙子果酱的味道就在口腔里炸开,他眼睛都亮了。   “好吃吗?”蓝秀风笑着问。   “好吃。”周嘉善说着又吃了几口面包。   蓝秀风很满意周嘉善的回答,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鸡蛋,在腿上敲了几下,然后慢条斯理的剥起鸡蛋来。   差不多在周嘉善吃完面包的时候,蓝秀风就把手里的鸡蛋递上去,周嘉善看了看他手里的鸡蛋,想起来他都没问蓝秀风有没有吃早饭。   “你吃饭了吗?”周嘉善问。   “早上出门前吃过了。”蓝秀风把鸡蛋塞进周嘉善手里,“吃吧。”   在周嘉善慢吞吞的吃鸡蛋时,蓝秀风就盯着人瞧,盯了一会儿忍不住上手去摸人家细软的头发,跟摸小狗似的。   也不知道周嘉善今天怎么了,没有之前那么躲着他,也不反抗就乖乖由着他摸。   蓝秀风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一会儿捏捏脸一会儿碰碰耳垂,还欠欠的去戳周嘉善的长睫毛,周嘉善像个小手办,他看哪都喜欢。   周嘉善被最后一口鸡蛋噎住了,蓝秀风就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后送到了周嘉善嘴边。   牛奶顺下去了卡在嗓子眼的鸡蛋,周嘉善原本空空的胃此刻被食物填满,某种情感都快要跟着一起从心底溢出来。   然后,周嘉善开始打嗝。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噎了鸡蛋的缘故,周嘉善用牛奶都压不下,肩膀随着打嗝而跟着耸动。   蓝秀风本来在帮周嘉善顺气,但渐渐的他憋不住笑,后来直接笑出了声。周嘉善红了脸,想背过身去,被蓝秀风拉了回来。   脸被蓝秀风两手捧住,周嘉善心跳加速,眼睛往别处瞥,不敢看对方。   蓝秀风蹭了蹭周嘉善的鼻尖,“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周嘉善迷茫的瞪圆眼睛,谁可爱?我吗?   下一秒,柔软的唇瓣覆了上来,周嘉善一动不敢动,他这次努力保持清醒意识,小心翼翼的回应,不过后来还是失败了,因为每次他都有种自己要被亲死了的错觉。   接吻的时候,周嘉善还在打嗝,蓝秀风听见他一抽一抽的动静就忍不住笑弯了眼。   当蓝秀风的手沿着后背顺进他的衣服里时,周嘉善终于开始小幅度挣扎起来。   “别这样...”   周嘉善攥住蓝秀风不安分的手,嘴唇分开,他喘了几下,说:“你怎么总这样。”   “我哪样了?”蓝秀风有一下没一下的顶着周嘉善的鼻尖。   周嘉善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也没松开蓝秀风的手,两人鼻尖挨着,眼神对视,瞳孔里都是对方的倒影。   这一次,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周嘉善晕乎乎的就迎了上去。他对蓝秀风是百分百的好脾气,他太喜欢蓝秀风了,二十多年不长不短的岁月里他就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蓝秀风一哄,他就软的没脾气。   “别......”又被人吃了豆腐,周嘉善红的脸都快滴血,好在蓝秀风要赶着去辅导机构上课,没有闹他太久就放过他,不然周嘉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那我走了哦。”蓝秀风‘吃饱喝足’准备走人,本来已经往外走了几步了,复又折返,问:“你不生我气了吧?”   周嘉善愣着眼,嘴巴都被亲肿了,半天回不过神,只机械的摇头。   蓝秀风弯弯嘴角,在周嘉善的眼皮上亲了亲,“那就好。”   蓝秀风离开很久后,周嘉善抬起手想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又忘了自己已经摘下眼镜很久了,自然推了个空。   他红着脸想,等考完试得和蓝秀风好好说清楚,总这样可怎么行呢,没在一起就这样太不好了。周嘉善神情恍惚的坐在地上,他盘算来盘算去,一定要和蓝秀风把所有事情都说开,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过下去,但是,就算是在一起了,也得和蓝秀风说明白,不可以那么快,要慢慢来,他奶奶和他说过,感情要细水长流,这样才好。   在小古董周嘉善琢磨怎么阻止蓝秀风的流氓行为时,那边的蓝秀风正想着怎么把周嘉善吃干抹净,他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歌到了辅导机构。   才刚到,米雪就跑过来和他说过几天要团建去露营。   “趁着开暑假课之前大家好好出去玩一玩,回来更有干劲上班。”米雪朝蓝秀风眨了眨眼,“可以带家属哦。”   蓝秀风心领神会笑了下,“谢谢雪姐。”   蓝秀风今天上午排了两节课,等上完课就中午了,午休时他去附近的小饭馆买饭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蒋青绯。   蒋青绯人瘦了一圈,看上去很憔悴,见到他有气无力的招了招手。   “你怎么了?”蓝秀风奇怪道。   蒋青绯扬了扬眉,很诧异的问道:“你不知道?”   蓝秀风回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事,他终于回过味来。   正是午饭的时间,饭馆里排队等餐的人很多,屋里很闷,他们到门口边抽烟边等。   蓝秀风提起先前的事,“那两天你请假了,薛璨还跑来这找你,他当时看上去挺不对劲的,还问我你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不会真的……?”   蒋青绯掸了掸烟灰,半是默认的嗯了声。   “渣男啊你。”   “你不也是。”   蓝秀风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蒋青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两瓣薄唇轻启,像是准备说什么,但下一秒他的视线忽然一转,人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了?”蓝秀风问。   蒋青绯指了指旁边的巷子,“我怎么感觉刚才有人站在那里偷看我们。” 第60章 拥抱的意义   蒋青绯说着就朝他刚才指的巷子的方向走去,蓝秀风想到什么,抬脚紧跟其后。   在离巷子越来越近时,蓝秀风径直加速越过了蒋青绯,先一步拐进了巷子里,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为下一秒不知道会撞见什么人而做准备。   然而,在看见巷子里蹲着的人时他愣住了。“薛璨?”   薛璨蹲在墙角,两条胳膊环住膝盖,在听见别人叫他时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将脸埋在臂弯里。   这时蒋青绯也拐了进来,见到薛璨在这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只是蹙了蹙眉,就走到薛璨身前蹲下。   蒋青绯把手按在薛璨的发顶,“薛璨?”   薛璨终于有了点反应,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眼睛,目不转睛的瞪着蒋青绯。   “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吗?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蒋青绯语气温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薛璨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要把我锁在家里,我害怕,不要用铁链拴着我。”   蓝秀风挑了下眉,忍不住插话,“你把人关起来了?我是不是有必要报个警。”   蒋青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耐着性子对薛璨说道:“如果我用铁链拴你的话,你怎么会有机会从家里走出来呢?你再好好想想,我有这么做过吗?”   薛璨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在认真思考蒋青绯说的话。蒋青绯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我是蒋青绯啊。”   “蒋青绯......”   “对,我是蒋青绯。”   薛璨忽然抬头看向一旁的蓝秀风,原本看热闹的蓝秀风猝不及防和薛璨对视,莫名有点打怵。   薛璨伸手指向蓝秀风,质问蒋青绯,“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蓝秀风皱起眉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当然没有,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我们是碰巧在饭馆遇到的。”蒋青绯牵着薛璨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扑掉后背上沾的灰,“你忘了早上我和你说过,今天上午我有课,中午会回家陪你吃饭,刚才在饭馆就是在给你买饭,你不是最喜欢吃牛肉饭了吗?”   薛璨又不说话了,他垂下眼,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蒋青绯牵他走他也没有挣扎。   “不好意思啊,他是无心的。”蒋青绯同蓝秀风道歉。   蓝秀风反倒有点不知所措,“没事,就是薛璨这是怎么了?”   蒋青绯没多做解释,只是说:“怪我。”   “饭应该打包好了,先回去吧。”   蒋青绯牵着薛璨往饭馆的方向走,蓝秀风也抬脚准备跟上,忽然,某种异样的感觉让他迅速转过头,身后的街道人来人往,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视野中,但刚才那一瞬间有道灼灼的目光打在背后却也是真实感受到的。   头顶烈日高悬,这么一会功夫,蓝秀风的后背就被汗水打湿了。   学校图书馆天台,周嘉善打开便当盒,今天蓝秀风给他带的早餐比之前的又丰盛了不少,涂满橙子酱的面包,荷包蛋,培根卷,小香肠,还放了一些圣女果。   風  周嘉善捧着便当盒,都不舍得下筷子去吃。蓝秀风在一旁催促他,“快吃呀,一会凉了。”   周嘉善这才开始动筷子,在他吃东西时,蓝秀风就在旁边看他,看着喜欢的人把自己做的食物全都吃干净会让他有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先前周嘉善和他闹别扭的原因他还是不知道,不过后来他想,谈恋爱嘛,闹别扭是正常的,更何况他的小爱人还是个性格敏感的,他之后会待周嘉善更好,这样或许闹别扭的时候就会少一点。   “对了。”蓝秀风从包里拿出之前周嘉善掉在地上的那两本书,“这两本书一直忘了还你,上次在小树林你跑的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叫住你。”   周嘉善没想到书会在蓝秀风那,书丢的第二天他才发现,但他折返回小树林也没有找到,最后还是从网上买了两本新的。“谢谢。”   “没耽误你复习吧?”“没有。”   “那就好。”蓝秀风笑笑,“你们期末考试是不是挺难的,听说医学生的期末考堪比一场小型高考。”   周嘉善正在吃面包片,他吃面包片的时候喜欢把中间那部分先吃完,因而面包片在他手里被啃成了U形。听到蓝秀风的问话,他点了点头。   “很累吧?”   周嘉善又是点点头,“不过已经习惯了。”   “听说你每次考试都是系里前三,你学习还蛮厉害的嘛。”蓝秀风伸长腿晃了晃脚。   “没有,没有那么厉害。”周嘉善很谦虚,他被蓝秀风夸的不好意思,其实他是家里最笨的,小时候周若鱼总说他只会死读书,不知道变通,一道难题周若鱼就会用最简便的算法,而他却常常列一堆公式,把难题越算越复杂。   周嘉善的视线被蓝秀风晃动的脚所吸引,蓝秀风还穿着先前那双开胶的旧鞋,本来被他用胶水补上了,但现在好像又有了要开胶的趋势。   江城夏天多雨,听说过两天还会下特大暴雨,蓝秀风的这双鞋子让水泡了,恐怕迟早要“罢工”,周嘉善默默记在了心上。   蓝秀风撩起周嘉善的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把玩,周嘉善感受到对方的指尖不时触碰到脸颊,他耳尖泛红,埋头继续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吃东西。   等早餐吃完,便当盒底被他刮的干干净净,连点食物渣子都不剩。   今天蓝秀风给他带了鲜榨橙汁,装了满满一杯子,轻轻晃动几下,都能看见粒粒分明的果肉。   “好喝吗?我买的橙子可甜了,不酸吧?”   周嘉善喝了小半杯,用力点头,特别甜,一点也不酸。   然后一转头,和蓝秀风四目相对,蓝秀风昨晚应该是睡得晚,单眼皮让他睡的都能卡出双眼皮来,这让周嘉善想起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学校中午午睡四十分钟,他总是第一个醒来去水房洗脸,因为每当他洗完脸回来时,就能看见蓝秀风从教室后门出来,刚睡醒的蓝秀风的眼睛总是微微眯着,走廊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就勉强睁开睡成双眼皮的眼睛和人说话。   周嘉善很喜欢这个时候的蓝秀风,刚睡醒迷迷糊糊,毫无防备像小猫一样。   鼻尖被人碰了碰,蓝秀风脸在他眼前放大,对方亲了亲他的嘴唇。刚才周嘉善还在想高中暗恋蓝秀风的事情,转眼回到现实,曾经挂在天上的月亮竟然亲了他,这是以前周嘉善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唯一大着胆子幻想过的,就是有一天要是老天爷保佑蓝秀风真的喜欢上了他,那他是不是可以抱抱蓝秀风,或者他能多和自己说说话就好了。   一切都像梦一样,太不真实了,蓝秀风不知道周嘉善愣着眼呆呆的看着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得到这个人,身体和灵魂都想全部占有。   他其实还是害怕变得像母亲一样,依然不安,有时会莫名焦虑,可每当他看见周嘉善时,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只是想靠近,想亲吻,想拥有。   蓝秀风偏过头,错开对方高挺的鼻梁,吻在周嘉善的嘴角。   周嘉善眨了眨眼,试探性的在对方的唇缝上碾了碾,很快又不好意思的红脸把头别到一边。   耳边传来蓝秀风的笑声,周嘉善悄悄用余光去看,蓝秀风笑起来总是很好看,尽管现在蓝秀风是在笑他。   他鼓起勇气抱住了蓝秀风,蓝秀风原本还在笑,此刻被周嘉善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不知所措。   树上的蝉鸣声似乎更加吵闹了,但蓝秀风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却好像被赋予了很温暖的意义,蓝秀风默默将脸埋进周嘉善的颈窝。   原来只是拥抱就可以这样打动人。   周嘉善今天特意跑了一趟商场,他记着蓝秀风的鞋码,一家一家店的逛,挨层鞋架的看,终于挑到一双满意的运动鞋。   鞋子很好看,而最重要的是穿上去舒服,小时候和母亲出去买鞋,他妈妈总告诉他鞋子好看是一方面,要上脚穿起来舒服不磨脚才好。   周嘉善让导购帮他把这双鞋包好,他拎着包好的鞋往家走,今天他不准备去爸妈家住了,他要回家。   想到蓝秀风喜欢吃甜的,他特意去了家楼下的甜品店给蓝秀风买了好几盒小蛋糕,这个时间店里人很多,等店员打包的时候,周嘉善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   鞋盒还抱在怀里,迫不及待想看见蓝秀风穿上,看看合不合脚,舒不舒服。   一辆银色轿车停在路边,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露出熟悉的面孔。   其实周嘉善只是在照片上见过宁洲,但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微微探身,迫切的想要看清副驾驶位的人,在看清后,瞳孔震颤,他看见宁洲背对着他俯身抱住了驾驶位的人。   周嘉善心脏狂跳,蓦地移开眼,他手脚冰冷,连店员叫他好几声都没听清。   谣言,诽谤,别人说的不要信,但如果是亲眼看见的呢?   等他再转过头时,那辆银车已经不见了。   周嘉善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重重靠在了椅背上。   蓝秀风今天犯恶心。宁洲渐渐挑明了他的意图,今天还直接动手动脚,他强忍着想要把宁洲脑袋揪下来的冲动,躲开了宁洲伸过来的手。   他接近宁洲,只是想看看那个在暗中跟着他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再出手塞纸条,前天他在猫眼里安装了摄像头,只要那人再来一次就会留下证据。   但很奇怪,那人就好像知道他安了摄像头一样,一次都没有再来过。   所以他今天特意约宁洲出来,就是想激将对方。   从宁洲的车上下来后,蓝秀风就一直密切的关注周遭动向,不知为什么,明明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人,他就是觉得那个人就在附近,正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偷窥他。   一路回到家,准备开门时他还在暗自期待,会不会一开门地上就能看见纸条,然而没有,回去查了监控也没有可疑的人经过门口。   蓝秀风烦躁的叹气,现在他该怎么办。   文玉的画还贴在墙上,每次回到房间,看见这一墙的画他就觉得压力倍增。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蓝秀风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住在对门的奶奶。   “奶奶,您找我什么事?”   奶奶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蓝秀风,“小周让我给你的。”   蓝秀风接过来打开,是一双鞋和几盒小蛋糕,他问:“他怎么不自己给我?”   “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说,只是在楼下碰见了,他说他不上来了,让我给你。”奶奶说道:“你们不是住一起吗?吵架了吗?”   蓝秀风笑笑:“没有的事。”   关上门,蓝秀风宝贝似的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新鞋,他穿上,尺码刚刚好,鞋底也软,踩在地上就跟踩棉花一样。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喜欢的不得了,他打电话给周嘉善,没有人接,发消息也没有人回,以为他在忙,一直等到晚上要睡了,也没等到周嘉善的回复。   这是从来都不会有的事,哪怕是之前闹别扭周嘉善也还是会回消息接电话。   “难道是学习太忙了?”蓝秀风嘀咕道。 第61章 愿珍重   月末,江城大学的期末考终于落下帷幕,医学院是期末考试结束最晚的,等他们考完试时,同一栋寝室楼其他学院的人早就已经走空了。   周嘉善不住校,少了搬行李回家的麻烦,期末考完后,他就没再出过门,白天就待在家里,把书架上攒着没看的书一本一本看完。   他活成了避世小神仙,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手机设置了静音,只有晚上临睡前会看一眼消息。   他没有把蓝秀风设置成免打扰,但他也没有点进去看,不知不觉就攒了一百多条的消息。   比起一开始的愤怒,他现在平静了很多,只是人被浪潮包裹起来,潮湿,黏腻,全身都不舒服。   那天回到家后他就发了一场高烧,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烧的这么严重,把他父母吓坏了,以为是学习压力大,后来说什么都不让他去图书馆了,一直到期末考试前他都是在家学习。   这场高烧虽然早就已经褪下,但留下来的后遗症却久久无法治愈,周嘉善是学医的,但是医书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心病该怎么治。   仿佛又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周嘉善把自己封闭起来,一个人独自消化情绪。   砰砰砰!周若鱼砸门,“周大智!你还要在屋里待到什么时候?你也不怕憋死!”   周嘉善不应声,摊在腿上的书被他翻过去一页,这本书还剩下二十多页就看完了,也是他书架上最后一本没看完的书。   周若鱼还在敲门,这回她还叫了外援,妮妮的童声在门口响起:“舅舅,快出来陪妮妮玩!”   房门终于被人打开,周嘉善蹲下身把妮妮抱进怀里,他许久不打理自己,下巴上都是青茬,扎的妮妮脸疼,妮妮嚷道:“舅舅,你该刮胡子了!”   “听见没,妮妮都看不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邋遢成什么样子了。”   周嘉善抱着妮妮不说话,把他姐周若鱼气的不行,最后一甩手,说:“算了,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周嘉善又一次把门合上了,重新回到窗帘紧闭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蓝秀风神经质的咬着指甲,手机屏幕亮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周嘉善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要不是那天考试在学校看见他还好好的,蓝秀风都快要报警了。   周嘉善在躲他,见到他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和之前闹别扭不一样,蓝秀风能感觉到周嘉善的异常,这让他很害怕,他本来就没有安全感,想到之前母亲的每一段失败恋情,他就忍不住把母亲的失败全都复刻在自己身上。   每一条消息发过去后都石沉大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忽然,手机响了几声,他以为是周嘉善,赶忙拿起来看,然而是蒋青绯发来的,他难掩失落。   蒋青绯:我在商场看见周嘉善了,他在五楼的书店看书,你现在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蓝秀风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来不及想见面后要和周嘉善说什么,只知道他很想见到周嘉善。   他着急忙慌换衣服,出门匆忙,完全没注意到乌云密布的天空。   蒋青绯说的商场离这里不远,蓝秀风在路边拦了辆车,十多分钟的路程,蓝秀风催了师傅好几次,生怕怕去晚了周嘉善就走了。   今天是周嘉善从期末考完试后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出门,书架上的书都看完了,他想让周若鱼出去的时候帮他捎几本回来,但周若鱼不干,还不让爸妈帮忙,周嘉善无奈只能自己出来买。   不过既然出来都出来了,周嘉善也就不急着回去了,他买了杯咖啡,在书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会儿书。   书店里原本坐了不少人,后来渐渐的大家陆续都离开了,周嘉善看书看的太专注,没有注意到最后书店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等他看完半本书,终于想起来看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该回家了。   他拿着选好的几本书到前面结账,从书店出来时,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蓝秀风满头大汗,下了车他就一路往这边跑,连歇都不敢歇,不过好在,他赶上了。   许久不见,蓝秀风还有些情怯,他叫了周嘉善一声,“我......”   周嘉善敛眸,绕过蓝秀风离开,蓝秀风连忙跟了上去。   “周嘉善!你到底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你和我说啊,我改还不好吗?”蓝秀风追在周嘉善身后,说完这句话,忽然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母亲是不是也这样挽留过那些要离开她的男人们。   一路追出了商场,蓝秀风先前从未发现过原来周嘉善走路会那么快,他都有些追不上。   天空在这时发出轰隆隆的雷声,盖过了蓝秀风的声音,随后大雨倾盆如注,路上行人四散躲雨。   周嘉善的脚步却不见停,他迎着大雨往家的方向走,心想蓝秀风总不至于下雨还傻跟着他。   “周嘉善!”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跌倒了,周嘉善倏地站住,回头就看见蓝秀风摔在了地上。   刚才蓝秀风着急追着周嘉善跑,没注意水坑不小心把脚崴到了,膝盖磕在地上,刺痛阵阵传遍全身。   一双大手伸过来把他从地上捞起来,周嘉善弯腰撩起蓝秀风的裤腿,膝盖流了好多血。   蓝秀风觉得这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生圈,死死抓住了周嘉善的胳膊。   周嘉善把他带到了一家店铺门口躲雨,自己则转身进了店里,蓝秀风的目光紧跟着店里的周嘉善,他看见周嘉善好像买了什么东西,很快又从里面出来。   等周嘉善拆开手里的包装,蓝秀风才看出来周嘉善这是买了件雨衣。   周嘉善把雨衣披在蓝秀风身上,帽子严严实实扣上,蓝秀风轻声问:“那你呢?”   “我不用。”   周嘉善看了眼天,这雨估计是要下一晚上了,他叫了车,光是等位前面就有三十多个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想了想,背过身在蓝秀风面前蹲下,“上来。”   蓝秀风犹豫着没有动,“我自己能走。”   但周嘉善还是坚持让他上来,蓝秀风也没有再坚持,他环住周嘉善的脖子,说:“要不还是再买把伞吧,我给你撑伞。”   周嘉善没接话,而是径直冲进了雨里。   周嘉善的步子迈的很稳,他的背宽阔又结实,蓝秀风吸了吸鼻子,用脸去贴周嘉善的脸,但却被周嘉善躲开了。   周嘉善避开,他就又贴上,一遍遍执拗的重复,直到周嘉善再也不躲开。   一路回到家,他们都没怎么说话。   周嘉善把蓝秀风放在沙发上,解开他身上的雨衣,拿来药箱帮蓝秀风处理伤口。   蓝秀风垂眼看着周嘉善,咬紧嘴里的软肉,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周嘉善的脸,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更大胆起来,环抱住了对方,小猫似的用脸蹭周嘉善,“别生气了,好不好?”   周嘉善抬眸,语气平静却夹杂着难掩的难过,“人的一生太短了,一个人的爱只够分给一个人,是没办法同时分给很多人的,你这样是对别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蓝秀风愣住,“你在说什么呢?”   “谈恋爱应该从正式的表白开始,慢慢了解对方,珍惜对方,然后一切才会水到渠成,而不是从肉体关系开始,也没有同时和两个人交往的道理。”周嘉善轻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珍重自己,不要把自己的感情放的太廉价。”   “我不懂你的意思。”蓝秀风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看见你和宁洲了。” 第62章 你错过的那些年   滴答滴答,浴室里的水龙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往外滴水,哪怕将阀门拧到最紧,也还是会有水滴下来。   蓝秀风坐在沙发上,裤腿高高卷起露出受伤的膝盖,刚才周嘉善帮他处理了伤口,血已经止住了。   他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你看见什么了?”   周嘉善仍是平静的,那双清澈的眼睛在面对他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责怪,更多的好像是惋惜,惋惜蓝秀风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   可蓝秀风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把钝刀,正一刀刀的剜着他的心脏,被谁误会都好,但不能是周嘉善,他的声音止不住的拔高,“所以呢?如果我说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你会相信吗?”   周嘉善怔了怔,讷讷说道:“可我是亲眼看见的,还有别人也见到过。”   周嘉善的话刺激着蓝秀风敏感的神经,脑海中有无数小人在叫嚣,他不信任你,他看过论坛上的照片,他从一开始就认为你是那样不检点的人。   蓝秀风蓦地站起来,两只手攥成拳头,全身颤抖的厉害,某个名为自尊心的弦被人拨弄了两下,他就再受不了了。   “行啊,那既然你这样想我还能说什么呢,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够自爱不够检点的人。”蓝秀风冷笑,“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是吧?学校论坛里的那些照片你也看过是不是,那你心里在想什么呢,这个人好贱好不自爱是不是?看不上还喜欢我,你不觉得自己也特好笑吗?”   周嘉善睁大眼睛,这样尖酸刻薄的话从蓝秀风嘴里说出来让他难以置信,原来在蓝秀风的心里是这样想自己的,那他这么多年的喜欢算什么,但比起这个,更让他难受的是蓝秀风的自轻自贱。   一向好脾气的周嘉善头一次脸上有了愠怒,“不管别人怎么想你,你都不应该这样自轻自贱看轻自己。”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在这里只会继续不理智的争吵下去。   周嘉善站起身,轻声说:“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吧,我先走了。”   从周嘉善走后,蓝秀风就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没有动过。   他渐渐冷静下来,一腔血热上头的后果就是在事后的每分每秒都在后悔,他为什么当时要说那些难听的话,他说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周嘉善。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他那可笑的自尊心,藏在心底的自卑如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泄出来,搅的他一刻都不得安宁。   蓝秀风想,周嘉善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哪怕到了现在,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有把他从家里赶出去,还闹得自己有家都不能回。   他又想,他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让周嘉善喜欢。   随着暑假的来临,江城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三伏天。   周嘉善一天之中只有在傍晚凉快一些的时候才会出门,不是去便利店买东西,就是在楼下小广场的长椅上坐一会儿。   自从那天和蓝秀风争吵过后,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压在心上的石头更重了。那天离开后他一直在等蓝秀风找他解释,他还想过不管蓝秀风说真话还是假话,可能他都会当成真的来听,但却一直都没等到。   周嘉善用手按了按眼皮,把眼睛从繁杂的书本中解放出来,外面天色见暗,他开着窗户,从小广场上传来孩子们咯咯的笑声。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许靖打来电话:“周,出来打篮球不?”   “都有谁啊?”周嘉善问。   “我,潘成,顺子他们,还有几个刚在篮球场认识的哥们。”   其实周嘉善不怎么打篮球,因为大部分的时间他都用在了学习上,还是以前许靖怕他真学成书呆子天天叫他出来打球他才有了点业余活动。   周嘉善想了想,还是合上书出了门。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周若鱼也正准备出门,两人一块下了楼,周若鱼问:“上哪去啊?”   “找许靖打球。”   “不回家?”   周嘉善摇头,“不回。”   周若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红唇一抿,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你也不关心下你姐去哪?”   “去接妮妮?”   妮妮白天去找同学玩,在同学家待了一天,周若鱼这会儿正准备出门接她回家。   两人走到小区外面就不顺路了,周嘉善径直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前一阵子家里给他买了车,说是提前送他的生日礼物,现在周嘉善出门去远一些的地方都会开车去。   许靖给他共享了篮球场的位置,他到的时候,篮球场已经聚了一小堆人。   许靖离老远就看见了往这边走的周嘉善,他朝他招手,“老周!这!”   走近了,除了认识的几个人,另外一堆陌生人里周嘉善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赵以执正站在球框下面看手机,旁边人催他把手机收起来要打球了,他就不耐烦的把手机丢到一边,“要打就快点啊!”   有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打在身上,赵以执浑身不舒服,他看过去,见是刚来的男生。这人看上去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这人眼神不善,搞得他一身火气,他瞪回去:看屁看!   周若鱼是硬把妮妮从同学家牵出来的,小妮妮玩疯了,说什么都不肯走,最后硬被拉走还哭了,还是说要带她吃冰淇淋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你真是我的小祖宗。”周若鱼牵着妮妮的手往冰淇淋店走。   “我是小魔仙。”妮妮脆生生的反驳道。   周若鱼气笑了,“成,小魔仙大人一会儿想吃什么味的冰淇淋呀?”   原本好好走路的妮妮突然定住了,她远远指了个方向:“是漂亮哥哥!”   蓝秀风今天去了三趟超市,第一次去忘记买酱油,第二次去忘记买大米,等到了第三次,他终于想起来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上自己要买的东西。   他魂不守舍的往超市去,却被一个小团子撞了个满怀,低下头认出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是妮妮,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妮妮?”   “漂亮哥哥!”妮妮抱着蓝秀风不撒手。   蓝秀风朝周若鱼打了个招呼,“小鱼姐好。”   周若鱼:“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蓝秀风含糊答道:“还好。”   “我们要去吃冰淇淋,一起吗?”周若鱼热情的说道。   蓝秀风犹豫着迟迟不回答,周若鱼便让妮妮拉着他跟她们一块走。   冰淇淋店里,三个人各要了一份冰淇淋,妮妮点了三种混合口味的冰淇淋,此刻谁说话也听不见,脸都快掉进盘子里。   周若鱼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上来就直截了当的问道:“最近你和嘉善闹矛盾了吗?”   比闹矛盾还要严重,蓝秀风在心里默默想着,随之点了下头。   “闹矛盾也正常,我和我老公也经常吵架拌嘴,一吵架就谁都不理谁,不过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周若鱼说道:“我弟弟性格比较内敛,也不怎么会说话,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我看他天天蔫蔫儿的,其实心里也是想着和你和好的,估计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蓝秀风用勺子搅和了下有些融化的冰淇淋,不知道该怎么和周若鱼说好,苦笑道:“我觉得可能他不是很想再和我说话了。”   周若鱼惊诧道:“怎么可能,他不想和谁说话都不会不想和你说话的。”   “这样,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吧。”周若鱼神神秘秘的用手遮住嘴,“关于我弟的秘密。”   这场球打了两个多小时,后来都累了,商量喝口水歇几分钟再打。   赵以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旁边人给他递了瓶水,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水瓶丢在一边,他抹了把嘴,眼珠盯着不远处的高个男人。   妈的,他有病吧。赵以执在心里暗骂,从开始打球这人就故意针对他,弄得他到现在一个球都没进过。   “执哥,咱们宁哥最近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和蓝秀风掺和一块去了,宁哥不是有未婚妻吗?”   赵以执本来就气不顺,这人说话好死不死正中枪口,他骂道:“还能怎么回事,蓝秀风他妈就是给人做小三的,蓝秀风跟她妈学的呗,专给人当小三。”   “那看来咱们还是给他的教训不够,不长记性,连宁哥的主意都打,要不再把他忽悠到凯汀好好教训他一顿。”   赵以执蹙眉,不悦的瞪了一眼。   “执哥,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放屁!婊子生的小婊子,有什么好心疼的......”   话音未落,赵以执就被人一拳揍倒在了地上,他被打的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被人揪住,他费力睁大眼睛,看清骑在他身上的人就是刚才从上场就死盯着他的那个人。   也是在这时候他回忆起来这人他究竟之前在哪见过,不就是上次在排球馆把蓝秀风叫走的那个吗?   赵以执回过味来,讥笑道:“怎么着?我说蓝秀风你不高兴啊?兄弟,清醒点吧,蓝秀风那种人可不值当你这么喜欢啊,小婊......呃!”周嘉善一双眼猩红,一拳拳砸在赵以执脸上,宛如一只发狂的小兽。   赵以执还不知死活的骂着,一遍遍挑战他的底线,“蓝秀风就是个婊子养的......你他妈放开我......”   有好几只手上来抓周嘉善,周遭的世界一片混乱,周嘉善能听见许靖在耳边喊道:“老周,快停手啊!”   但他却不为所动,原来之前蓝秀风去凯汀还被人欺负就是因为这个人,一想到这,周嘉善的拳头就砸的更狠。   “高考毕业那年,我弟弟整天闷闷不乐,一开始把我们家吓坏了,还以为他是没考好不开心,怕他想不开我们整天变着法子安慰他,结果有一天这小子偷偷喝酒,喝醉了让我撞见了,人一喝醉嘛就憋不住事,我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他说他高考后和喜欢了很久的人表白了,但被人家拒绝了,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难过的,他说他最难受的是他喜欢的人连他姓什么都不记得。”   蓝秀风的嘴唇抖了抖,好像有什么被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排山倒海一般压来。   “你看,这是嘉善念高中时的照片,他那时候近视度数很高,戴个瓶底子似的眼镜,看上去很不起眼吧,所以后来我想了下,你不记得他也很正常。”   蓝秀风看着周若鱼递来的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眼眶渐渐湿润了,他轻声问道:“小鱼姐,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周若鱼有些意外,但很快欣然应允,“当然可以,你想要嘉善什么时候的照片我都有,等有时间我把相册拿给你看。”   “我弟弟上学早,比同班同学岁数要小些,性格也随爸爸,腼腆不爱讲话,也很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温柔专一的孩子,从小到大喜欢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喜欢下去,我给他做姐姐这么多年,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周若鱼朝蓝秀风友善的笑了笑,“所以也希望你可以能多包容他一些,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蓝秀风用指腹轻轻摩挲照片上周嘉善的脸,这是17岁的周嘉善,是他当年记错名字的周嘉善,也是他从未注意过却默默喜欢了他很久很久的周嘉善。   原来他错过了这么多。   “小鱼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第63章 望着你   米雪将团建定在了周末,早上八点统一在辅导班门口集合,大家一起坐大巴出发去山上露营。   蓝秀风到的很早,路过早餐摊,他买了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到了之后就坐在门口台阶上吃早餐。   米雪是第二个到的,防晒措施做的很足,她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她和蓝秀风打招呼:“来这么早啊。”   蓝秀风朝她笑道:“五点多就醒了,一直睡不着,赖到七点就出门了。”   “你就背这么小个包啊,没装点吃的喝的什么的?”米雪问。   蓝秀风:“带了一些。”   “没事,我也带了很多吃的,到时候咱们一块分一下。”米雪热情的说道,“对了,小周也会来,你知道的吧?”   蓝秀风的手不易察觉的蜷缩了下,“嗯。”   “我都好久没见到小周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什么呢。”米雪说道。   米雪没和蓝秀风聊太久,陆续又来了不少人,她就去和其他人聊天了。   蓝秀风手里的早餐吃完了,他将空豆浆杯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他站在台阶上往远处看,还是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手机里还躺着周若鱼的消息,昨晚她和蓝秀风说她终于说服周嘉善出门露营,让蓝秀风放心她肯定会把周嘉善带过来。   但现在都快八点了,还是不见他们的身影,蓝秀风忍不住给周若鱼发消息:小鱼姐,你们还来吗?   蓝秀风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不停的刷新着手机页面,迫切的想要得到答复。   “有没有湿巾?”   蒋青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突然的一声把蓝秀风吓的一哆嗦。   他奇怪的上下看了蓝秀风一眼,打趣道:“现在这么不禁吓?”   蓝秀风背过手从包里掏出湿巾丢给蒋青绯,朝不远处正在吃手抓饼的薛璨扬了扬下巴,“不是说不来么,哄好了?”   蒋青绯叹了口气,“没,我骗他晚上有流星雨这才肯出门。”   蒋青绯四下看了一圈,“那谁没来啊?”   提起这个蓝秀风就心烦,他都想给周若鱼打电话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正心烦意乱之际,蓝秀风忽然瞥到远远走来的三个身影,周若鱼领着妮妮走在前面,而她身后低着头慢吞吞跟着的人正是周嘉善。   周嘉善虽然昨晚同意和周若鱼出门,但到了早上他就反悔了,他这阵子萎靡不振,心情不好到连门都不想出,今天早上睁开眼,一想到要走出家门,还要在外面待一天一宿他就瞬间不想出去了。   就因为这个,早上和周若鱼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周若鱼的各种软磨硬泡和不断要挟下,他才不情不愿出了门。   他原本以为露营只有他们三个人,直到他被领到了地方看见门口整装待发的那群人,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嘉善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视线在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身上扫过,在转头对视的一瞬间,周遭仿佛都静了下来。   这是争吵后的第一次见面,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蓝秀风怔怔望着周嘉善,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周嘉善就错开眼,转过身不再面向他。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蓝秀风还是有些失落。   大巴车在路边缓缓停靠,大家排队准备上车。周若鱼偷偷给蓝秀风打手势,蓝秀风心领神会,不动声色走近了些,就站在离周嘉善不远不近的位置。   蓝秀风看着周嘉善的身影上了车,他很快也跟了上去,周嘉善一个人坐在前面靠窗的位置,而周若鱼领着妮妮坐到了后面。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正准备走过去,谁知却让人截了胡,薛璨与他擦肩而过,一屁股坐在了周嘉善旁边。   从后面跟上来的蒋青绯走到薛璨旁边想把人拉起来,薛璨不肯,周嘉善便说:“还是让他坐这吧。”   越过蒋青绯,两双躲闪的眼睛对视了一秒,周嘉善先别开了眼,上一次争吵的尴尬弥漫到了现在,蓝秀风光是想起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青绯回头看向蓝秀风,询问他的意见:“要不一块坐后面吧。”   蓝秀风点头应了下来,还能怎么办呢,周嘉善现在应该不太想和他坐在一起。   他们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起初车上还很热闹,但到了后半程,大家都眯起了觉,而车上唯二两个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的人就只剩下了蓝秀风和蒋青绯。   蓝秀风和蒋青绯坐在斜后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薛璨的半个身子和周嘉善毛茸茸的发顶。   蒋青绯拆了包薯片递给蓝秀风,蓝秀风的眼睛就没从周嘉善的方向移开过,他抓了把薯片,问:“应该睡着了吧?”   蒋青绯看了一会儿,说:“应该是。”   蓝秀风:“不对,我怎么看他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蒋青绯斜眼:“废话,你睡觉像个死人一动不动。”   蓝秀风不生气,反而觉得蒋青绯说的还挺有道理。   两人又不说话了,默契的边吃薯片边盯着那边的两个人。   车子忽然颠了两下,不少人都被颠醒了,周嘉善也睁开了眼,其实他一直都没睡着,只是闭眼假寐,倒是一旁的薛璨睡得很香,哪怕车子颠成这样也没醒过来。   他知道蓝秀风就坐在后面,忽然很想回头看看,周嘉善便悄悄直起身体越过椅背回头看。   不成想,正好与那双眼睛对视,周嘉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蓝秀风。   “吃不吃牛肉干?”   蒋青绯还在包里翻吃的,他用手肘怼蓝秀风,但蓝秀风却没有反应。   周嘉善只露出了半张脸,两个眼睛瞪的圆圆的,不知道又在犯什么迷糊,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起来移开眼,而蓝秀风就贪婪的望着他,幻想把周嘉善变小,团成一小团揣进口袋藏起来。   后来周嘉善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把脸转了回去,这会儿连头顶都看不见了,周嘉善把整个人都缩进了椅子里。   蓝秀风忍不住扬扬嘴角。   大巴车在目的地停下,众人收拾好背包下车,往山上去的这段路就需要自己爬了,不过好在山不算很高,不会耗费太多的体力。   蓝秀风这一路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周嘉善身后,周嘉善就回头看过一次,看见他后就没再回过头。   等到了山上,大家开始搭帐篷,一共十几个人,两人一个帐篷,毫不意外的蓝秀风又和蒋青绯凑合到了一块。   蒋青绯边搭帐篷边安慰道:“别苦着张脸了,开心点。”   蓝秀风看着对面一块搭帐篷的周嘉善和薛璨,心里正酸的要命,根本开心不起来。   “放心吧,晚上薛璨不让我抱着都睡不着,到时候他过来你过去,正好。”蒋青绯一脸气定神闲的说道。   蓝秀风听后来了精神,“真的?”   蒋青绯:“骗你做什么,快点过来搭把手。”   “来了。”   搭完帐篷已经中午了,大家开始摆桌子,各自把自己准备的食物摆上桌,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欢笑声不断。   周嘉善挨着周若鱼和妮妮坐下,他早上出门都没来得及吃饭,此刻肚子已然饿了。想吃的寿司卷放在离他很远的位置,不巧,正好在蓝秀风手边,他盯了一会儿寿司卷,还是就近拿了个三明治吃。   坐在一旁的周若鱼忽然朝对面的蓝秀风说道:“小风,咱俩换个位置,我想和你雪姐聊会天。”   蓝秀风下意识去看周嘉善的反应,对方没什么表情变化,仍是低头默默吃东西。他起身和周若鱼换了位置,在周嘉善旁边坐下。   其实周嘉善没表面上那么淡定,只能靠吃东西来掩饰慌乱。   面前的盘子里被人放了两个寿司卷,他听见蓝秀风的声音在耳边极轻的说道:“就剩两个了,快吃吧。” 第64章 在意你   蓝秀风朝周嘉善示好,把盘子往周嘉善手边推了推。   原以为周嘉善不会很快接受他递来的寿司卷,蓝秀风正准备再开口,但谁知周嘉善竟然直接夹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   争吵后的第一次示好,互相都给了台阶,潜意识的不想再继续冷战下去。   周嘉善坐的椅子比一般的要矮一点,从蓝秀风的角度可以看见周嘉善吃的鼓鼓的腮帮,和搭在眼底的长睫毛。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周嘉善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吃刚才没吃完的三明治。   蓝秀风不禁莞尔,他把椅子往周嘉善身边挪了挪,刚才怕周嘉善烦,他都没敢坐太近。   席间大家一直在热热闹闹的聊着天,蓝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到有意思的地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盘子在桌子上挪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这细微的声响只有离得近的人才听得见,蓝秀风奇怪低下头,发现刚才放寿司卷的盘子现在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周嘉善还没吃完他的三明治,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才吃完一半。   蓝秀风微微弯下腰靠近周嘉善,轻声问:“不吃了吗?”   周嘉善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能有回应对蓝秀风来说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那我吃咯?”蓝秀风在夹之前征求了下周嘉善的想法。   周嘉善还是点头,他用余光瞄着旁边的人,看见蓝秀风夹起寿司放进嘴里,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大家都在笑,蓝秀风也跟着弯起嘴角,他笑起来一向很好看,微挑的眼眯在一起,像只小狐狸。   周嘉善呆呆看了一会儿,怕自己目光太明显,很快又低下头。他看见蓝秀风脚上的鞋子还是原来那双旧的,也不知道那次大雨之后又经历了什么,此刻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   不是已经买了新鞋子吗?为什么不穿新的。   忽然之间,一股小风袭来,周嘉善的额头一向很敏感,有任何异物靠近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只手早已伸了过来,稳稳接住了飞来的纸团。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很快是道歉声:“不好意思啊,我本来要砸老李,准头没找好,没事吧?”   蓝秀风收紧攥着纸团的手,把纸团又给那人丢了回去,“没事。”   周嘉善还在出神,他听见蓝秀风问他有没有事,有一只手伸过来温柔的拨弄挡在额前的碎发。   蓝秀风忍不住皱眉,“你这里怎么回事?磕到哪了?”   周嘉善的额角有块淤青,比起刚开始已经轻了不少,但看着还是让人心头一紧。   “没怎么。”周嘉善把头发又拨了回去,避开蓝秀风伸过来的手。   蓝秀风知道自己唐突,没再有更多的动作,只不过他观察的更仔细了些,发现周嘉善好像除了额头,手上骨节处也有一小片不明显的淤青,看上去像是和人打架了。   周嘉善这样温吞的性子,蓝秀风怎么都想象不出来他会和谁打架。   简单吃过饭后,大家商量着要去附近的小溪边抓鱼,等晚上做烤鱼吃。   周嘉善早上没睡醒就被周若鱼拉了出来,在旁边看了一会眼皮就有些睁不动了。   蓝秀风是抓鱼主力,才刚下水没多久就抓到了一条鱼,周嘉善回帐篷睡觉之前,蓝秀风刚好又抓到一条鱼,所有人都在欢呼,周嘉善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阳光下,蓝秀风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鱼,一副胜利者的模样,这让周嘉善想起了高中时的蓝秀风,那个无论走到哪都耀眼瞩目的少年仿佛此刻又回来了一般。   周嘉善钻进帐篷时,薛璨正窝在角落吃棒棒糖,帐篷里很暗,他也没有点灯,一双大眼睛出神的瞪着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出去吗?”周嘉善问。   “不出去。”   薛璨一骨碌爬起来,拿起他放在一边的背包,他的包里塞了很多东西,周嘉善就在旁边看着他费力的把手伸到最里面,然后抓了把什么东西再拿出来。   是一把糖,看包装上的字母还是外国牌子。   “都给你。”薛璨很大方的把糖推到周嘉善那边。   周嘉善不解,“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本来该和你一起住的人是蓝秀风啊。”薛璨像个不倒翁前后晃来晃去,“这是补偿。”   “那你为什么不和蒋青绯一起住?”   薛璨的嘴角耷拉下来,他又重新背对着周嘉善躺下,小声说:“我讨厌他。”   周嘉善了然,猜测他们可能又吵架了。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在糖堆里抓了一块糖又迅速缩回去,薛璨扭过脸可怜兮兮的对周嘉善说道:“我就拿一块。”   周嘉善哭笑不得,他把糖堆推回去,“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蒋青绯也不喜欢吃糖。”薛璨嘟囔道。   周嘉善找来毯子盖在身上躺了下来,这会儿他又没那么困了,想和人说话,但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事,而薛璨看上去也很想和人说话,他能说出来,周嘉善就听他说。   “我以前只吃过老家小卖部五毛一根的棒棒糖,过年的时候小乔会买大白兔金丝猴,我跟着沾光可以抓一把。我第一次吃里面有巧克力酱的夹心糖还是蒋青绯给我买的。”   周嘉善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没有问薛璨小乔是谁,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适时的接一句:“然后呢?”   “我第一次看海也是蒋青绯带我去的,他带我坐了一晚上的绿皮火车,下车的时候才四点多,到了海边我们还看到了日出。”   “第一次来江城,高铁票是蒋青绯帮我买的,我当时连火车都没坐过却坐上了高铁,云县离江城那么远,我以为要好久才到,没想到高铁那么快就把我送到了蒋青绯身边......”   “我第一次看流星雨也是蒋青绯带我看的。”   薛璨说了很多个第一次,每一次都提到了蒋青绯。   “蒋青绯说今晚有流星雨,让我不要再闷在家里面和他一起出门,我想在死掉之前再和他一起看一场流星雨。”   周嘉善终于忍不住打断薛璨,“什么死掉?”   薛璨还是背对着周嘉善,他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在意似的说:“我妈妈是精神病,我也是精神病,我会死的。”   周嘉善蹙眉,“精神病不一定会遗传,而且得了精神病也不会死。”   “可是我妈妈就死了,我也会死的。”   “蒋青绯以前脾气很差,嘴巴也很坏,对我总是凶巴巴的,现在他连对我说句重话都不敢,他好怕我死掉的,可是他这样我看着也好累啊。”   周嘉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薛璨,只能干巴巴的从医学的角度给薛璨解释得了精神病不会死,精神病也不一定遗传让他不要那么担心,讲到后来薛璨都没有动静了,估计是被他讲睡着了,再后来,周嘉善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身旁已经换了一个人。   蓝秀风坐在他身边,拄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嘉善睡的有些迷糊,看见蓝秀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在梦里少了几分克制,他定定地望着蓝秀风,目光也不再躲闪。   蓝秀风余光注意到一旁明晃晃的视线,他垂眸与周嘉善对视,不像刚才周围有很多人,这会儿帐篷里只有他和周嘉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起来。   “你醒啦。”   周嘉善还是盯着蓝秀风看不说话,眉毛拧在一起像打了个结。   “外面刚才下小雨,我进来避雨。”蓝秀风干巴巴的解释道,“薛璨现在和蒋青绯在一起,我只能来这边了。”   周嘉善觉得这个梦好真实,但渐渐的又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在做梦。   他默默拉起毯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正准备把眼睛闭上装死,有人从外面探进头,“外面不下雨啦,快出来吧。”   蓝秀风不动地方,那人就催道:“快呀,就等你们啦。”   蓝秀风有些不甘心,他对周嘉善说道:“晚一点你能不能给我留些时间,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轻轻点了下头。 第65章 亲爱的请回答   傍晚天色渐暗,刚下过一场下雨,连空气都湿漉漉的。最后一串烤鱼被蓝秀风抢到,他把烤鱼放进了周嘉善的盘子里,周嘉善吃东西慢,一顿烧烤下来根本吃不到什么,光是吃一串烤鱼的时间就赶上别人吃上三四串了,就是现在周嘉善还跟老太太绣花似的挑鱼刺,半天吃不了一口。   蓝秀风实在看不过眼,也管不了现在是不是还在闹矛盾,他找了双干净筷子,帮周嘉善挑鱼刺,挑出来的鱼肉放进盘子里,高高的摞成一小堆。   等蓝秀风挑完了刺,他把盘子往周嘉善面前一摆,转手抢过周嘉善嘴里的烤鱼,周嘉善短促的啊了一声,徒劳的伸手抓了个空。   “吃这个吧,我都挑完了,没刺。”蓝秀风把盘子又往周嘉善手边推了推,说完他又去挑周嘉善没吃完的那条鱼,挑好的鱼肉就放进盘子里的小山堆上。   不少吃瓜群众都朝他们这边看,眼神里没有恶意,但还是让周嘉善红了脸。   “平时都没见过蓝老师还有这么贴心一面啊。”有人打趣道。   蓝秀风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回答:“那得看对谁了。”   众人发出饶有深意的揶揄声,这把周嘉善闹的脸更红,要是他的耳朵可以像小狗一样灵活活动的话,此刻他肯定早就把耳朵合上了。   “你吃的这条鱼是我抓的。”蓝秀风忽然说道。   周嘉善没听清,他正犯迷糊呢,冷不丁听见蓝秀风好像在对他说话,他迷迷糊糊把脸扭过去,“你说什么?”   蓝秀风把半条鱼肉挑完,两手一拍大功告成,他也转过头,“我说你吃的这条鱼……”   不知道究竟是谁离谁坐的太近,近的转过脸都能碰到鼻尖,蓝秀风到嘴边的话噎了一下,“是,咳咳,是我抓的。”   到底还是周嘉善面皮薄,先别开了脸,蓝秀风就不一样了,他大萝卜脸不红不白,逮着机会就占人便宜,看着周嘉善的红耳尖,他心里还有几分美。   周若鱼和米雪没待多久就先回了帐篷,许久不见小姐妹,她们有好多悄悄话要聊,再加上妮妮玩了一天也累了想睡觉,正好被周若鱼一块带走了。   而对于酒足饭饱的年轻人来说,夜生活才算刚刚开始。都是年轻人,大家聚一块有各种聊不完的话题,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玩游戏的,他们玩很久狼人杀,后来又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空酒瓶放在桌子上,瓶口指向谁,转瓶子的一方就要问另一方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就喝酒,这会儿大家都熟悉放开了,一时间饭桌上欢笑连连,热闹不断。   刚才打趣蓝秀风和周嘉善的男生外号叫大胖,这回轮到他转酒瓶,就看那酒瓶在桌子上骨碌碌转了两圈,瓶口不偏不倚指向蓝秀风。   大胖嘿嘿一笑,“蓝老师,长这么帅谈过几次恋爱啊?”   周嘉善的鱼还没吃完,刚才蓝秀风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个鸡蛋放他盘子里,他就先吃鸡蛋去了,大胖问这话时,他正在收拾鸡蛋壳,听后他收拾蛋壳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带着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蓝秀风看了眼旁边的周嘉善,回道:“一次。”   “才一次?真的假的?”   “真的。”   周嘉善忽然不想吃鱼肉了。   酒瓶又开始骨碌碌转起来,经过了好几个回合,这一次酒瓶指向了周嘉善。   不巧,又是大胖同志,他笑的贼兮兮,“这位帅哥,谈过几次恋爱啊?”   周嘉善能感受到来自蓝秀风的视线,也不知道生哪门子闲气,话语里都带着点小怨气,“没谈过。”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一瞬,氛围莫名尴尬起来,大胖嘿嘿干笑了两声,“看来帅哥市场行情也不是很好啊,那我就放心了哈哈。”   蓝秀风眯起眼睛,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问道:“你没谈过?”   周嘉善顶不高兴,他看都不看蓝秀风,不停的用筷子戳鱼肉,“没有。”   蓝秀风挑了下眉,若有所思的打量周嘉善。   走神间,瓶口又一次指向了周嘉善。   “在场的这些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蓝秀风目光灼灼,手下意识握紧了杯子。   周嘉善只犹豫了两秒,就说道:“我喝酒。”   众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大胖很殷勤的跑过来给周嘉善倒酒,蓝秀风却直接抢过周嘉善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不带这样的!”   “怎么还能替酒呢!”……   蓝秀风:“那我喝两杯,可以吧?”   说着,蓝秀风又倒了满满一杯酒,这下没人再有异议。   周嘉善目瞪口呆,等蓝秀风重新坐下,他才小声说:“我能喝。”   蓝秀风捏了捏鼻梁,正愁的慌,闻言嘟囔道:“能喝什么啊你。”   周嘉善在某些时候有点倔,蓝秀风越不让他喝越觉得他不能喝,他就偏要喝,再说之前又不是没喝过,少喝一点也不会喝醉。   心里是这么想,但喝的时候他还是偷偷摸摸背着蓝秀风喝。   桌上酒瓶又转了几轮,不少人都有些醉了,大胖到后来都站到了椅子上,“蓝老师,请说出你的心动类型!”   蓝秀风酒量很好,但此刻也有些酒精上头,他看见大胖的肚子圆鼓鼓的突出来,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他的笑穴,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胖:“别笑!快回答问题!”   “我的心动类型啊。”蓝秀风看了眼周嘉善,不知道周嘉善干嘛了,脸红成那个样子,他慢悠悠的说道:“我喜欢长得乖乖的笨蛋。”   话音刚落,那个他嘴里的乖乖笨蛋就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昏睡过去。   周嘉善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外面蝉鸣蛙叫,偶尔能听见鸟儿飞过树梢的簌簌声。   他昏过去之前喝了不少酒,此刻很想上厕所,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惊动了一旁的蓝秀风。   蓝秀风:“你干嘛去?”   周嘉善:“上厕所。”   “我和你一起。”蓝秀风把外套递给周嘉善,“穿上,外面冷。”   山上早晚温差大,从帐篷里出来周嘉善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把外套拉链拉到了头。   等周嘉善解决完生理问题,两个人都没有了困意。   不像在城市里,抬头看不见一两颗星星,在山上,此刻抬起头,整个天空缀着无数星星,低垂的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一个小山坡,默契的在坡顶坐下。   “你为什么不穿新鞋?”周嘉善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蓝秀风抱着膝盖,轻声说:“不舍得穿。”……   “你说你有话要和我说,是要说什么?”   “那天的事,我情绪太激动了,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对不起。”   周嘉善低头抠手心,对蓝秀风说没关系。   “我也有不对,出问题只会自己瞎猜,都没想过主动问问你,听你解释。”周嘉善说。   “那我现在和你解释,你还愿意听吗?”蓝秀风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嘉善点点头,他愿意听的。   “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提过的文玉吗?”   周嘉善心里酸涩,轻轻点了下头。   “其实我一直在调查他去世的真正原因……”   “所以,我和宁洲走的近,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我想知道宁洲和文玉自杀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想抓到那个偷偷塞纸条的人是谁。”   周嘉善在听完蓝秀风说的这些后,因为喝酒而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缓了好半天,第一反应是:“太危险了,要是真像纸条上说的那样宁洲不是好人,你和他走得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蓝秀风怔怔看着周嘉善,“你相信我说的?”   “我相信啊。”他着急的抓住蓝秀风的胳膊,“你答应我不要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蓝秀风眼眶有些湿润,重重点了下头,“好。”   两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交缠在了一起,周嘉善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不好意思起来,想把手缩回来。   蓝秀风骤然收紧掌心,身体微微前倾,晚风将他的发丝吹的飞扬起来。   实在是靠的太近了,周嘉善心想,他们的鼻尖都快贴到一起去,在他想要把脸转过去之前,蓝秀风却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周嘉善全身颤抖了一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周同学。”   周嘉善恍恍惚惚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蓝秀风这样叫他,他忍不住抬眼去看蓝秀风,蓝秀风坐在漫天星斗下,幽深的瞳孔里倒映一层璀璨的华光。   “周同学,你的表白我收到了。   周嘉善惊诧的睁大眼睛,蓝秀风握着他的手放在了心房的位置,“你的喜欢,这里也完完全全接收到了,你能感受到吗?”   周嘉善眨了眨眼,被按在心口的手蜷缩了下,热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分不清究竟是蓝秀风的还是他自己的。   “我自卑,敏感,还有一身的缺点,每天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拼命在外人面前假装自己过得很好,看上去不知道有多好笑,只有我自己知道内里有多么的空,可当我知道你喜欢了我这么久时,这里完全被填满了。”蓝秀风带着周嘉善的手用力按了按,他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那天记错了你的名字,对不起。”   周嘉善的心脏有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那道被他刻在心上的疤,在这一刻得到了迟来的治愈,他轻声说没关系。   蓝秀风:“不知道现在回应算不算晚,如果是这样的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周嘉善的睫毛颤了颤,半晌重重点了下头,喜欢的,不管蓝秀风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那年夏天没能得到的应答终于穿梭时光的银河姗姗来迟,但周嘉善却永远不会觉得晚。 第66章 我如春水涌向你   山里的夜晚太凉了,在周嘉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后,就被蓝秀风带回了帐篷。   蓝秀风将手心搓热,捂在周嘉善冰冷的脸颊上,“好一点了吗?”   周嘉善点点头,拿起旁边的毯子披在了蓝秀风身上,他想了想,害羞着抱住了蓝秀风。   早在半个小时前,还没确定下关系时,周嘉善是打死不敢抱蓝秀风的,但是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他抱的可是他的男朋友。   蓝秀风嘴角上扬,跟呼噜小狗似的揉搓周嘉善的脸颊,周公主的脸软的像棉花糖,被他捏成各种形状。“公主。”“嗯?”   “我可不可以亲你?”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睛,虽然刚确定关系就亲亲太快了,但是之前亲过那么多次,应该也没关系吧,这样想着,他主动把脸凑了过去,极其纯情的亲了亲蓝秀风的嘴角。   然后,后脑勺就被蓝秀风按着往下压,和蓝秀风比起来,他刚才蜻蜓点水似的亲吻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蓝秀风把毯子往上掀,罩在两人的身上,逼仄的空间里,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在周嘉善又一次觉得自己快要被亲死之前,蓝秀风松开了他,蒙在身上的毯子被一把拽开,周嘉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蓝秀风在他身边躺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脸。   周嘉善缓过神来,侧脸看着蓝秀风,小小纠结了一番,还是问出口:“所以,你第一次谈恋爱是和谁啊?”   这几年里,他一直很关注蓝秀风,从来没听说过蓝秀风和谁在一起过。   蓝秀风噗嗤笑出了声,周嘉善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问错了什么。   “怎么了?”   蓝秀风用胳膊挡住眼睛笑了好一会儿,等笑够了,他感叹道:“我的问题,是我太信任喝醉后的你了。”   周嘉善更好奇了,他撑起身问道:“到底怎么了。”   蓝秀风环住周嘉善的脖子,说:“是你啊。”“我?”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给我当了一个多月的男朋友都不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啊。”蓝秀风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实在是太奇妙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自己是怎么自顾自的和人家谈了一个多月的恋爱的,怪不得人家觉得他是个流氓。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周嘉善的脑袋都转不了了,他和蓝秀风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他怎么不知道。   “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   周嘉善点头,他记得。   “你喝醉了,也不知道你当时在哭什么,我看你可怜巴巴的,就哄你说要是你明天醒来还记得,我们就在一起,第二天我还问你记不记得,你说你记得,我就以为你真的记得。”蓝秀风想想就觉得有意思,“不过幸好,我后来没对你做更进一步的事,不然你是不是真要把我当不负责任的流氓渣男了?”   “啊对了。”蓝秀风想起什么,嘴角带着坏笑,“还有,某人可比我还流氓,喝醉了还强吻,推都推不开。”   周嘉善瞳孔地震,嘴唇都跟着抖了抖,蓝秀风说的不会是他吧?   蓝秀风点了点周嘉善的鼻尖,特意提醒道:“很久之前,我说我要搬出去那次,记得吗?”周嘉善羞的要死过去,他把脸埋在蓝秀风胸前,眼睛一闭开始装死。   蓝秀风笑的很开心,他一笑,连带着身上的周嘉善都跟着抖起来。周嘉善像个茧蛹子,在他怀里拱啊拱,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什么咒。   “公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和对方说好吗?有什么矛盾都当场解决,不要憋在心里。”蓝秀风摸着周嘉善毛茸茸的发顶轻声说道。   怀里的周嘉善用力点了点头,他抬起脸露出黑葡萄似的眼睛,哪怕现在确认了关系,在面对蓝秀风时也还是会有这么多年固化下来的习惯,他会不好意思去看喜欢的人。   他磕磕巴巴的对蓝秀风剖白自己,“我不会说话,也,也不会表达自己,我姐说我性格很闷,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但是我会改。”   他知道要是自己早点去问蓝秀风,而不是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原来不会的,做不到的,他会去学,学着对蓝秀风打开心扉。   蓝秀风亲了亲周嘉善的眼皮,“好,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把调查文玉的死因当成了我自己的事,没有想过和你沟通,才会让你误会,还让你一个人难受这么久,是我不好。”   周嘉善拼命摇头,将蓝秀风抱的更紧。   这晚他们谁都没有了困意,在寂静的夜里咬耳朵。   “所以那次考试我坐你前面?”   “嗯,你每次都提前交卷,语文考试也是,我作文才写一半,你就已经交卷走了。”   “哦,好像还真是这样。”   “我还撞见过你在教学楼里抽烟,你让我不要告诉老师,还给了我糖。”   “嗯?我还干过这种事?”   “是真的,你给我的糖我还放在抽屉里。”周嘉善着急的说道。   蓝秀风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周嘉善,故意拉长声音说道:“哦~那糖不得发霉了啊。”   周嘉善又蔫儿了回去,“没发霉,还好好的。”   “还有什么,再跟我说说。”蓝秀风哄着周嘉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一提起这个周嘉善来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聊开了,这会儿他话多了起来,面对蓝秀风说话也不结巴了。他给蓝秀风讲他们初遇的情景,说着说着还坐了起来,模仿当时蓝秀风的样子张开手臂。   “你当时就是这个样子。”周嘉善说着还挥了胳膊。   蓝秀风眉头拧成疙瘩,周嘉善说的这件事他隐约有点印象,但比较尴尬的是,他当时之所以有闲心管别人闲事,是因为那天发了工资,月考成绩又考的不错,他心情大好,人一心情好,就有了普度众生的想法,但其实他当时也很迷茫,不比周嘉善强到哪里去。   周嘉善还在努力唤醒蓝秀风的记忆,像个螃蟹似的上下挥动胳膊,蓝秀风伸手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抱的紧紧的,在确认周嘉善不会跑走后才把当时的真实情况同周嘉善说了。   “所以,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沉默了一会儿,在蓝秀风以为周嘉善会很失望的时候,周嘉善缓缓开口,“可的确是你教会了我除学习以外人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那天仍然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片段。”   蓝秀风怔了怔,旋即笑了,“这样啊。”   露营回来后,都不用蓝秀风说什么,周嘉善自己就麻利收拾行李搬了回去。   大清早的,蓝秀风还没起,周嘉善怕吵到他,也不敢收拾行李。进门时看见蓝秀风摆在鞋架上破口的旧鞋,他拿过来仔仔细细的把鞋补好。   想到那天蓝秀风说的舍不得穿新鞋,周嘉善难得灵机一动,多买几双不就舍得穿了,这样想着,他准备晚些时候带蓝秀风去买鞋。思索间,蓝秀风起床了,出门看见周嘉善,他眼里有惊喜闪过,又看见周嘉善在补鞋,他回想之前的事,问:“之前你是不是也偷偷帮我补过鞋子?”   周嘉善抿抿嘴,“嗯。”   “原来藏在家里的田螺姑娘是你啊。”蓝秀风笑着说道。   这把周嘉善弄的不好意思,低头默不作声继续补鞋,等鞋子补好,他就起来收拾行李。   蓝秀风倚在门边看着他收拾,冷不丁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搬到一间屋子里睡?”   周嘉善正背对着蓝秀风整理床铺,闻言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太快了,才刚在一起。”   蓝秀风故意逗周嘉善,“那是你,我可是正儿八经谈了一个月恋爱的。”   周嘉善脸更红,“一个月也太早了,不能那么快。”   蓝秀风怕把人逗跑了,说了两句也就再提这事,他赶着去上课。   在门口换鞋准备出门时,周嘉善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   周嘉善:“你几点下课,我去接你。”   “得五点多了,暑期班的课排的比较满。”蓝秀风说。   “我要走了哦。”蓝秀风推门要出去,周嘉善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像小狗似的。   他没忍住,走过去亲了亲周嘉善,“晚点见。”   蓝秀风出门后,周嘉善就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努力把家里收拾的温馨舒适。   收拾到一半,许久没有消息的小表哥忽然打来电话让他下楼一趟。   宋远追的车就停在小区楼下,周嘉善从宁城回来后就没再见过他,小表哥照旧顶着一头显眼的金发,比起先前的了无生气,此刻已然恢复如常。   “喏,你外婆做的麻花让我捎给你。”宋远追把东西递给周嘉善,“里面还有一罐酱,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反正老太太说了,我们家善儿肯定喜欢。”   “还有这个,你帮忙带给蒋青绯吧。”宋远追从车后座拿了个礼品袋递给周嘉善,注意到周嘉善的眼神,他解释道:“是姚姨送的。”   姚姨就是姚心兰,周嘉善的新舅妈,宋远追的继母。   周嘉善不太懂,“表哥,你……”   宋远追抓了抓头发,“这事比较复杂,该怎么解释呢…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暑假,有个脏兮兮的小孩找上门来的事?”   周嘉善有点印象,那时候他才上初中,表哥念初二,正处于叛逆时期,再加上父母离婚,他爸还给他找了个后妈,更是把他刺激成了一点就炸的性格。中间发生了什么周嘉善记不太清了,他就记得后来那小孩被宋远追揍了一顿,走的时候腿都瘸了。   “那小孩就是蒋青绯,姚姨的亲儿子。”宋远追捏了捏鼻梁,“现在想想,从一开始认识他好像就挺烦我的,我还非得死缠烂打和人交朋友,我可真造孽。”   “算了,都过去了。”宋远追摆了摆手,“这个就麻烦你转交给蒋青绯了。”   说话间,宋远追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宋远追没接,直接挂断,但很快电话又打了进来。   “不接吗?”周嘉善问。   宋远追皱眉说道:“一个很难缠的家伙,不接。”   周嘉善是第一次去蒋青绯家,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还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他找到蒋青绯家,敲了敲门,很快门就被打开,蒋青绯招呼他进来。   “进来吧,喝点什么?可乐还是橙汁?”   “都行。”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薛璨正缩在床上睡觉,连周嘉善进来都没醒。   蒋青绯从冰箱里拿了瓶橙汁扔给周嘉善,周嘉善指了指薛璨,小声问:“他睡着了吗?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没事,刚吃了药,醒不过来。”   周嘉善注意到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他问:“你要出门吗?”   蒋青绯点头,“嗯,想趁着暑假带薛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周嘉善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蒋青绯,“这是我舅妈给你的。”   蒋青绯看着周嘉善递来的袋子,没接,他说:“你拿回去吧,我就不收了。”   “有些东西当时没得到,之后再给我也不想要了。”蒋青绯对周嘉善笑了笑,没了之前的乖戾,此刻异常平和,“而且我现在得到了全世界我最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很满足了。”   周嘉善没在蒋青绯家待太久,到最后东西也没能给出去,倒是离开前他从蒋青绯家还拿了点东西。   “我们家薛璨自己种的白萝卜,他之前就说要带些给你们,但老是忘,这些你拿回去炖汤或者拌点凉菜都行。”蒋青绯毫不吝啬的装了满满一袋子萝卜。   当周嘉善拎着一袋子萝卜从蒋青绯家出来时已经五点多了,他站在蒋青绯家楼下发呆望天,心情很复杂。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蓝秀风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公主,不是说要来接我吗,你人在哪里呀?”   周嘉善猛然回神,他把最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忙不迭的道歉。   蓝秀风莞尔,“不着急,我等你。” 第67章 一点忍耐   蓝秀风没在辅导班里面等,而是选择出来等周嘉善,顺便正好透口气。   他等的无聊,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根烟,估摸着以周嘉善的腿脚走过来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他盘算着能在周嘉善来之前抽完这根烟。   然而,他没料到周嘉善是开车来的,当车停在他面前时他还在奇怪这人怎么把车停店门口了,直到车窗摇下,露出周嘉善皱巴巴的一张脸,蓝秀风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买车啦?”   蓝秀风掐灭手里的烟,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周嘉善的脸还是皱巴巴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正蹙眉看着蓝秀风。   蓝秀风瞧着周嘉善的小模样怪有意思的,笑道:“怎么了?”   以前不好说,但现在是恋人的关系,一些话就好说的多了,周嘉善说:“抽烟不好。”   “我就抽了一根。”蓝秀风狡辩道,“不,连一根都没抽完。”   “那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你没抽完,要是我一直没来,你会抽好几根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周嘉善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蓝秀风还是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周嘉善的脸,可爱,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这样可爱的人竟然是他男朋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让他捡到了个大便宜。   蓝秀风捏住周嘉善的脸,像搓橡皮泥一样搓他的脸,不得不说,手感很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又软又滑,周嘉善还长得白净,脸一捏就白里透粉,跟个小桃子似的。   他亲了一口周嘉善,又咬了咬他的鼻尖,周嘉善开始小幅度反抗起来,“别,别闹了。”   周嘉善面皮薄不好意思,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让人瞧见了影响多不好。   然而对于蓝秀风来说,周嘉善越反抗,他就越稀罕,偏要弄得周嘉善满面羞红不可。   他咬周嘉善的脸,咬住一块肉轻轻用牙齿磨了磨,松开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一排小牙印。   “别生气了,我以后保证少抽烟。”蓝秀风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周嘉善的脸让蓝秀风亲的全是口水,虽然让人亲的犯迷糊,但听到这话后还是说:“最好一根都不抽。”   一根都不抽太为难他了,但还得哄着周嘉善,于是蓝秀风说:“我努力。”   周嘉善倒是好哄,很快就不揪着这事了,蓝秀风好奇的在车里东看西看,问:“什么时候买的车?”   “我回家住的那段时间买的,也没花多少钱,就是普通车。”   蓝秀风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那也挺好的,以后有专车接送咯。”   车子开了一段时间,蓝秀风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他问:“我们这是去哪啊?”   周嘉善:“去商场。”   “去商场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周嘉善卖关子就是不说,直到蓝秀风被周嘉善领进一家鞋店后,他终于知道周嘉善这是要干嘛。   “不是已经买了一双了吗?”   周嘉善拿起架子上的鞋比量了下,说:“可是你不是舍不得穿吗?我想多买几双给你,这样你就不用舍不得了。”   蓝秀风怔了怔, 心上像是有温热的水流流过,“那也不用买那么多,鞋子有一两双就够了。”他揪住周嘉善的衣摆轻轻晃了晃,“别买了。”   周嘉善像是没听见,把手里的鞋放在地上,让蓝秀风换上试试。   周嘉善很会选鞋子,每一双他挑的鞋子穿在脚上既舒服又好看,他们试了好几家店,几番挑选下来,买了三双鞋。   但周嘉善似乎还有继续买的想法,在他即将进入下一家店之前,蓝秀风拦住了他,“已经够了,不要在买了。”   他开玩笑似的说:“再说你送我这么多双鞋也不怕我跑了。”   周嘉善不明白其中深意,迷茫的看着蓝秀风。   “你就不怕我穿上你送的鞋跟别人跑了。”   周嘉善抿紧嘴唇,原本迈进店里的脚又收了回来。   “不买了,买别的。”周嘉善说。   “别的也不要买了,改天再说。”蓝秀风说道:“我饿了,想吃饭。”   “你想吃什么?”   蓝秀风想了想,“火锅怎么样?我们买点食材回去自己煮。”   蓝秀风说什么周嘉善都说好,两人直接去了超市把火锅食材买了,驱车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到家先洗手备菜,菜和肉都摆上桌,等汤底沸腾就往里下菜。   这顿火锅吃的暖融融的很尽兴,蓝秀风开了瓶啤的,周嘉善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蓝秀风不让他喝,怕他喝没几口又晕过去。   注意到周嘉善明晃晃的眼神,蓝秀风晃了晃手里只剩底儿的酒瓶,“想喝吗?”   周嘉善点头,有一点想喝。   蓝秀风把酒瓶递过去,“喏。”   周嘉善才把手伸过去,谁知蓝秀风反应迅速,拿着酒瓶的手缩回去,另一只手伸过来攥住周嘉善的手腕把人拽了过来。周嘉善没有防备,直接扑在了蓝秀风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吻就落了下来。   “喝到了吗?”蓝秀风贴近周嘉善的耳畔问道。   舌尖有点麻,还有一点点酒的味道,周嘉善没喝酒却已然像是喝醉了,面颊绯红,把脸埋在了蓝秀风的颈窝。   蓝秀风拥住周嘉善,两只手隔着衣服在他的后背上轻抚,明明开着空调,温度却热的惊人。   他垂下头想要再继续,一旁的锅沸腾起来,汤水四溅,两人分开,赶忙关掉电源处理弄脏的桌子,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被打断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等吃过晚饭都快十点了。   蓝秀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周嘉善趴在门边顺着猫眼往外看。   “你干嘛呢?”蓝秀风走过去问道。   “我刚才听见门口有动静,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周嘉善说道,“但是好像是对门的奶奶从外面回来。”   “宁洲去外地了,最近那个人应该不会出现。”蓝秀风说着把聊天记录给周嘉善看,他现在对周嘉善没有任何隐瞒,和宁洲的聊天记录都会主动给周嘉善看。   最新的聊天记录是两个小时前的,宁洲和蓝秀风说他要去外地参加个讲座,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回来。   “那个塞纸条的人会是谁呢?你心里有猜测吗?”周嘉善问。   蓝秀风摇头,完全没有,甚至之前明明通过监控看见那个人了,可他也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别着急,那人肯定还会再来的。”周嘉善安慰道。   蓝秀风点头,“嗯。”   晚上十一点,蓝秀风靠在门边看周嘉善铺被,刚才他被子上不小心洒上了橙汁,只能换个新被罩。   蓝秀风吸吸鼻子,从周嘉善屋里飘来一股淡淡的橙香味,很好闻。   周嘉善铺完床走到门口和蓝秀风说晚安。   蓝秀风:“睡这么早?”   周嘉善很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不早了,已经十一点多了。”   蓝秀风还是没有要关门睡觉的意思,“那,就这么睡了?”   周嘉善点头,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去梦里见周公了。   “晚安。”周嘉善又说了一遍。   蓝秀风扯了扯嘴角,不情愿的接受了现实,周嘉善这是一点也没有邀请他进屋的意思。   “晚安。”蓝秀风没好气,直接把门关上了。   他关上没一会儿就听见隔壁周嘉善的门也关上了,蓝秀风气的把头发抓的乱糟糟的,谁家谈恋爱这么相敬如宾啊!就是中年夫妻也会有干柴烈火的时候,更何况他们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   蓝秀风这一晚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和周嘉善就隔着一堵墙,一想到墙对面就躺着香香软软的周嘉善,他的两只眼睛就瞪的跟铜铃一样。   后来终是没忍住,蓝秀风抓起枕头冲到隔壁推开了周嘉善的房门。 第68章 叫哥哥   吱呀一声,蓝秀风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他小声叫周嘉善的名字,过了一会床上的人才有了点反应。   周嘉善正睡得香,突然被叫醒他还有点犯迷糊,看见蓝秀风站在门口还以为是早上了。   “早上了吗?”   “没有。”   门又被蓝秀风关上了,他摸黑走到床边,说:“我做噩梦了,有点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周嘉善迷迷糊糊的往旁边让位置,“好。”   诡计得逞,蓝秀风勾了勾嘴角,他把枕头放好,掀起被角钻进了被窝里。   屋内空调温度开的很低,盖一层薄被子正合适,周嘉善的被子是个单人被,一个人盖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有些挤了。   蓝秀风一双手在被窝里摸索,环住了周嘉善的腰。   周嘉善以为蓝秀风还在害怕,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在,别怕。”   怀里的蓝秀风并不安分,不停的动来动去,周嘉善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蓝秀风的头顶,有一声没一声的哄着,“别怕,别怕......”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看是马上又要睡着了。   蓝秀风仰起脸,现下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伸手去摸周嘉善的脸,指尖沿着眉眼描摹,往常要路过门口才能闻得见若有似无的橙香味,现在就仿佛是有数百个橙子同时被人切开一般橙香扑鼻。   “别睡。”蓝秀风捏了捏周嘉善的脸,又努力钻出周嘉善的桎梏去亲他。   周嘉善被亲醒了,眼睛半睁着,垂眼看着蓝秀风。   蓝秀风被盯的发软,但又主动吻了上去,周嘉善愣了一会儿,渐渐情不自禁回应起来。   “唔。”蓝秀风的手腕被人攥住发出不满的哼声,他咬周嘉善的嘴唇,“想要。”   黑暗中周嘉善红了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蓝秀风又乱动起来,长腿卡在周嘉善的腿间往上滑,明显察觉到周嘉善全身抖了抖,蓝秀风很得意,准备乘胜追击。   周嘉善穿的睡衣是带扣子的,用力一扯扣子就崩开,很快胸口上留了一排牙印,蓝秀风几乎坐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又被拽了回去,后脑勺被人强硬扣住,再动弹不得。   耳边响起周嘉善的声音,“睡觉。”   “不想睡。”蓝秀风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怨气,说完又补了句:“想睡你。”   周嘉善闭上眼,默念清心咒,当做没听见这话。   怀里的人不依不饶的问:“难道你就不想要我吗?”   还是没有回应,蓝秀风气不过咬了一口周嘉善。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他睡觉一向不太安稳喜欢乱动,睡梦中他意识到自己又在乱踢乱动,但很快有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摆正,那人动作很温柔,像是生怕把他碰坏了。   周嘉善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挨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才又沉沉睡过去。   蓝秀风倒是睡得不错,他睁眼时周嘉善还没醒,他用手指戳了戳周嘉善的脸,对方蹙了蹙眉,但没睁开眼,他就又伸手帮周嘉善把拧在一起的眉头一点点展开。   他把脸贴近周嘉善心口的位置听对方的心跳声,两只手又攀在胸肌上好奇的捏了捏。好大。   又白又香又软。   蓝秀风把脸埋了进去,再不想拿出来。   周嘉善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一旁的床铺空着,要不是枕头还在,他都会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睡衣的扣子从昨晚被扯开就没再系上过,周嘉善发现胸前多了好几个手爪印,还有疑似牙印的痕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他红着脸默默把扣子系上。   从卧室出来就闻见一股饭香味,蓝秀风正在厨房烧菜,周嘉善走过去问:“今天不去上班吗?”   “今天休息。”蓝秀风把火关了,“去洗漱吧,饭马上就好。”   周嘉善去卫生间洗漱的功夫,蓝秀风就把菜盛出来端上了桌。   饭桌上谁也没提昨晚的事,周嘉善见蓝秀风不提还以为这事过去了,但他不知道蓝秀风此刻心里正琢磨着一百种吃掉他的办法。   蓝秀风吃饭时眼睛就没从周嘉善身上移开过,周嘉善照例吃东西很慢,挺高大的身板但看在蓝秀风眼里就像个可爱的小手办,想让人一口吞进肚子里。   周嘉善不经意抬眼,对上蓝秀风的眼睛,对方如狼如虎的眼神把他吓了一跳。周嘉善的眼睛是标准的杏仁眼,懵懵懂懂看人时眼睛就会瞪的圆圆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吗?”   蓝秀风笑眯眯:“没事。”   周嘉善忍不住多看了蓝秀风几眼,心里直犯嘀咕,蓝秀风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对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蓝秀风说:“我联系到了当年和文玉一起艺考培训的同学,说不定他那有别的线索,我约了他晚些时候见一面。”   周嘉善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管是做什么,他都想陪着蓝秀风一起。   蓝秀风笑笑,“好。”   下午三点,蓝秀风和周嘉善准时到达约定地点,而对方早已等候多时。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坐在窗边远远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好,郑娴。”   “蓝秀风。”蓝秀风和郑娴握了握手,又给对方介绍道:“这位是我男朋友,周嘉善。”   郑娴开玩笑道:“本来帅哥就少,现在还内部消化,唉,想找个帅哥当男朋友真难呀。”   蓝秀风和周嘉善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杯拿铁上桌,他们没再闲聊,很快进入正题。   “当时我和文玉关系很好,哪怕不在同一所大学我们也会经常约着出来玩。我记得是从有一年冬天开始吧,文玉和我说他谈恋爱了,对方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还非常有才华,我那时候还羡慕他找到了一个那么好的男朋友。但是后来有一天,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每次见到他都感觉他很不开心,问他怎么了也不说,我想起来了,那阵子好像是夏天,天气特别热,大家都恨不得打赤膊,但文玉却穿长袖,还是那种领子很高可以遮住脖子的那种。”   “我记得好像从那之后他就没怎么提过他男朋友了,我还以为他们分开了,但是后来还让我撞见过一次文玉和他男朋友打电话,应该是在吵架,吵的还挺凶。”   蓝秀风问:“你还记得他们吵的什么吗?”   郑娴皱眉认真回忆了一下,“我就记得文玉说了句什么你毁了这幅画就是毁了我,别的我记不得了。”   “你还能想到什么其他事吗?”蓝秀风问道。   “我想想,大概是在文玉谈恋爱之前吧,他有个高中同学总来找他,那个男生好像叫于什么来着,反正那阵子他们走的很近,看上去关系还挺好的样子,但是后来文玉好像和他闹掰了,具体因为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貌似是因为文玉他男朋友。”   “为什么会这么推测呢?”   “因为有一次文玉有点喝多了,他跟我抱怨过一句,说那个姓于的男生总找他男朋友聊天让他很不高兴。”   郑娴嘴里说的那个姓于的男生应该就是于杨,蓝秀风的食指轻敲桌面,这阵子忙着调查宁洲,他都忘了还有于杨这个突破口了。   “要是我之前能多关心他,多找他聊聊天,也许文玉就不会……”郑娴哽咽了下。   蓝秀风能理解郑娴的心情,其实从文玉出事后他也总在后悔,要是能早点发现文玉的异常说不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周嘉善握住蓝秀风的手轻轻捏了捏,无声安慰着对方,蓝秀风也学着他的样子捏了捏周嘉善的手,回应对方自己没事。   和郑娴道别后,两人就开车回了家。   周嘉善看蓝秀风心情不是很好,想让他开心些,于是提议一起看个喜剧片。   前些日子他正好买了个投影仪,屋里的灯全部关上,投影仪投放最近很火的一部喜剧片。   两人坐在沙发上挨的很近,周嘉善还切了盘苹果,他把盘子递给蓝秀风让他拿一块苹果,自己也拿了一块。   电影看着看着两人的手就粘在了一起,周嘉善牵个手都能脸红,他试图用吃苹果掩饰害羞。   蓝秀风的脸忽然靠近,呼出的气息打在脖子上,惹的周嘉善有些痒痒。   耳垂被人咬住,周嘉善打了个哆嗦,想跑,手却还被人攥着动不了。   “秀,秀风?”   “叫哥哥。”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啥意思。   “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 第69章 陪你奇奇怪怪   “没,没差很多吧。”周嘉善讷讷说道,总觉得叫蓝秀风哥哥哪里怪怪的。   “怎么没有,我晚上一年学,你又早上了一年学,我比你大很多呢。”蓝秀风捏着周嘉善的脸来回晃了晃,“叫哥哥。”   周嘉善张了张嘴,不太叫的出来。   “叫声哥哥我就疼疼你。”蓝秀风开玩笑道。   蓝秀风宛如唐僧念经,周嘉善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叫哥哥,哥哥~”   “哥,哥哥......”   蓝秀风愣住,捏着周嘉善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他只是一时兴起想逗逗周嘉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声哥哥怎么让周嘉善叫出来这么好听呢。   “再叫几声。”   “哥?”   “再叫一下。”   “哥......”   该死,长得可爱就算了,怎么声音也这么可爱。   蓝秀风裤裆冒火,啧了一声,他怎么早没发现周嘉善这个大宝贝。   在蓝秀风又一次压过来时,周嘉善像溺水的鱼可劲的乱扑腾起来,“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蓝秀风照着周嘉善的脸咬了一口,“你是我男朋友有什么不行的。”   “才刚在一起。”   “哪里刚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了。”   “我,我不知道......”   “谁让你喝醉不记得了。”   周嘉善憋屈,哪有人表白是在对方喝醉的时候说的,这分明是作弊。   蓝秀风扒周嘉善库头,周嘉善死死抓住裤子就是不肯,“我,我奶奶说了,不能那么快,要,要相互了解了才,才可以。”   “我们现在还不够互相了解吗?”蓝秀风反问。   周嘉善噎了下,他觉得蓝秀风说的还挺有道理。   “但,但我们才刚确定关系,谈,谈恋爱也还没过半年,还是太快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弄个半年倒计时让我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还剩多少天才可以睡你吗?异地恋也就算了,你成天在我眼前晃悠你想憋死我?”   周嘉善眨巴眼,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搬出去?”   蓝秀风气急败坏,“你敢!”   周嘉善可不敢,他怕蓝秀风化作怨鬼咬死他,再一个,他可舍不得蓝秀风。   “我,我还没准备好。”   “你没准备好没关系,我准备好了,你躺着就行,又不用你做什么。”   周嘉善瞪圆眼睛,羞的要死过去,怎么能这样呢。   “我,我奶奶说......”   “我是跟你谈恋爱还是和你奶奶谈恋爱?”   蓝秀风把周嘉善的嘴巴捏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小古板呢,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   “呜呜呜呜。”周嘉善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从表情看还挺激动。   一只手捏住周嘉善的嘴太浪费了,他很快松开周嘉善,到了这种时候蓝秀风特别希望自己变成个蜘蛛,长好几只手可以同时干很多事。   周嘉善的衣服扣子还是很不禁扯,再加上昨晚扯过一次,在刚刚这么一番折腾下早就崩开了。   蓝秀风两只手摸上去,用力捏了捏,周嘉善本能使了劲,蓝秀风小小惊呼了一声,“不软了诶。”   周嘉善早就羞红了脸,一听这话劲儿又卸了。   蓝秀风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就喜欢逗周嘉善,“又软了诶。”   周嘉善受不了,扭着身体又想跑,奈何蓝秀风像条八爪鱼,死缠着他不放。   “你怎么总想做这种事。”周嘉善小声嘀咕。   “我喜欢你,对你有欲望不是很正常么。”蓝秀风理所当然的说道,“难道你对我没有吗?说实话。”   说实话自然是有,情窦初开那阵子正赶上青春期,晚上有时候会做那种朦朦胧胧的梦,现在也还会做。   但他很珍惜蓝秀风,珍视这段感情,不想随意对待,他总觉得要认认真真谈恋爱,时间久一些再去做这些事才更是尊重对方。   蓝秀风等的无聊,一下一下像啄木鸟似的啄周嘉善的嘴巴,“不会真的没有吧?那我也太失败了。”   周嘉善老实的回答:“有。”   蓝秀风弯弯嘴角,“所以干嘛要躲着我呢。”   周嘉善抿抿嘴唇,说:“我,我们......”   “我们什么?”   “结,结结结结......”   蓝秀风被周嘉善逗笑了,他学周嘉善说话:“结结结结什么?”   “结婚。”   这回轮到蓝秀风噎住了,“你开玩笑呢吧。”   周嘉善摇头,怎么就开玩笑呢,他很认真的,要是结婚了,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也不会显得不珍重对方。   “结婚,我们结婚。”周嘉善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结婚了就可以做,做那事。”   蓝秀风傻了,呆呆地问:“什么时候结?”   周嘉善看了眼时间,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太晚了,民政局都关门了,明天早上吧。”   “啊......”蓝秀风呆滞道:“真,真结婚啊?早,早了点吧。”   周嘉善埋怨似的看了眼蓝秀风,意思很明显,睡觉你都不嫌早,结婚干嘛嫌早。   “那得先见家长吧,你爸妈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那就明天结完婚再去。”   “那就有点晚了吧。”   “没关系,我爸妈很喜欢你。”   “啊......但是你爸妈怎么知道的我呢?”   “我和他们说了,他们还让我过年带你回家。”“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没,没来得及。”   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播完了,原本屋里还能有点声音,此刻安静下来反而有些突兀。   “那个,今晚还睡吗?”蓝秀风问。   “先不睡了吧。”   “行。”   关掉投影仪,蓝秀风去周嘉善房间把枕头拿了回来,两张红扑扑的脸互相道了声晚安,而后关上房门。   蓝秀风一直到睡着前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被周嘉善那一句结婚弄的晕头转向,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们就去民政局了,但,婚没结成,工作人员一看证件就笑了,“年纪不够结不了。”   蓝秀风还懵着,“我够了呀。”   工作人员还是笑,“你够了他没够啊,还有一年多,来早了。”   俩人灰溜溜从里面又出来了,民政局对面有个小公园,早上出门急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他们买了早餐就去小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吃。   噗嗤一声,蓝秀风笑出了声,他笑的腹痛,连眼泪都笑出来。   周嘉善面红耳赤,小声说:“别,别笑了。”   蓝秀风忍不住,实在是太好笑了,周嘉善一个人犯迷糊就算了,怎么他也能被带跑偏,昨天晚上也没喝酒啊,还是之前他喝的都是假酒。   周嘉善在旁边小声嘟囔:“明年再来。”   蓝秀风笑的更大声,“明年也不行,得明年的明年。”   周嘉善不说话了,闷头啃包子,他妈怎么就不能早生他一年呢。   蓝秀风笑够了,他伸手揭掉周嘉善嘴角的渣子,把自己的包子递过去,“给你尝尝我这个。”   他俩买的包子不是一个馅儿的,周嘉善的是白菜猪肉的,蓝秀风的是牛肉馅的。   周嘉善借着蓝秀风的手咬了一口包子,蓝秀风问:“哪个好吃?”   周嘉善老实的说道:“牛肉的好吃。”   蓝秀风就把牛肉包和周嘉善手里的包子换了过来,“那给你吃这个。”   周嘉善不好意思,“你吃吧。”   “我又不挑,这俩对我来说都一样。”蓝秀风在周嘉善咬过的地方接着吃。   周嘉善小口吃着蓝秀风给他的包子,心里软软的。   “一会儿回家再睡一觉吧,昨晚睡那么晚还起那么早。”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问:“那你呢?”   “我得去上课啊。”蓝秀风几口吃完包子,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今天排了一天的课。”   “哦。”   蓝秀风从袋子里拿出来刚买的豆浆,刚才太烫了一直没喝,现在凉了点不那么烫手了,他把吸管插进去递给周嘉善,“别喝太快,看看烫不烫。”   周嘉善喝了一口,不烫,温度正好。   “那你多喝点。”   “你不喝吗?”   “你喝剩了再给我。”   “一起喝吧。”   周嘉善把吸管送到蓝秀风嘴边,蓝秀风笑了下,没拒绝喝了一口,豆浆里没放多少糖,但他觉得怪甜的。   “话说,我这份工作能有这么高的薪水,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啊?”   蓝秀风冷不丁一句,周嘉善直接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周嘉善一直以为这事瞒的还挺好的,因为蓝秀风一直也没提过,他嘴硬,“没有。”   蓝秀风用纸巾帮周嘉善擦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用隐瞒,我就是问问,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有任何隐瞒。”   “一开始是有一点,但是后来雪姐说你教的好,值当这么多钱。”周嘉善老老实实坦白道。   “这样啊。”蓝秀风朝周嘉善笑了笑,“谢谢。”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小声说:“没什么的。”   周嘉善回家睡了一觉。   等他睡醒,距离蓝秀风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闲得无聊又学了会习,学累了就刷手机。   朋友圈里有不少人都在发出去玩的照片,周嘉善一张张翻看着,刷到了蒋青绯的朋友圈,周嘉善停了下来,点开照片看,看照片他们是在一个海岛上,照片里薛璨正在吃大虾,蒋青绯配文:这里叫月亮岛,薛小猪说他在吃的虾叫月亮虾。   周嘉善也起了和蓝秀风出去旅游的念头,要不然也去海边吧,夏天去海边玩水一定很有趣。   这样想着他给蓝秀风发了条消息过去,正好赶上课间休息,蓝秀风回复说好。   周嘉善像个茧蛹子在床上兴奋的滚来滚去,和蓝秀风出去旅游,以前想都不敢想。   蓝秀风从辅导班出来就看见周嘉善的车停在路边,走近了人却不在车里,他四下张望,看见周嘉善手里拿了两个冰淇淋跑了过来。   “给。”周嘉善把冰淇淋递给蓝秀风。   蓝秀风接过舔了一口,甜丝丝的,“你刚就是去买冰淇淋啦。”   “嗯,我看那边有个冰淇淋店,想着你快出来了就过去买。”周嘉善拉开车门,“快上车吧,外面热。”   上车后没急着开车走,而是吹了会儿空调吃冰淇淋。   周嘉善吃东西慢,吃冰淇淋也慢,吃一半冰淇淋就化了。   “嘴巴小,吃东西还慢,你小时候吃食堂真的不会吃不饱么。”蓝秀风打趣道。   周嘉善抿抿嘴,“不会。”   但他小时候的确每次都是班上最后一个吃完饭的。   蓝秀风眯起眼睛,起了坏心,他靠近周嘉善耳边低声说:“嘴巴这么小,怎么吃......”   周嘉善剧烈咳嗽起来,蓝秀风究竟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来的,他涨红了脸,把冰淇淋往蓝秀风手里一塞,一脚油门下去车蹿出去好几里。   蓝秀风憋笑憋的很辛苦,他也不挑,把周嘉善吃剩的冰淇淋打扫了个干净。   “去趟超市吧,家里没什么水果了,菜也没剩多少了。”蓝秀风说。   “好。”   超市里有很多人,今天鸡蛋打折促销,店门口排了好长一条队伍,蓝秀风观望了下,估摸着等排到他得天黑,索性放弃。   要买的东西很多,他们推了辆小车,周嘉善正在挑橙子,他真的很爱吃橙子,蓝秀风走过去逗他,“总吃橙子也不怕脸吃焦黄。”   “我就吃一点。”周嘉善小声反驳道。   蓝秀风扬了扬嘴角,忽然,他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往他们这边看,是班上的同学,蓝秀风脸色一变,不动声色的和周嘉善拉开一段距离。   周嘉善挑完橙子注意到蓝秀风的异常,问:“怎么了?”   “我同学看见我们了。”蓝秀风低声道。   周嘉善回头看了眼,的确有几个人在往这边看。   “要不一会儿你先走吧。”蓝秀风说,“我们先分开......”   话音未落,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牵起,蓝秀风惊讶抬头,周嘉善神色如常,“晚上我们吃面条吧,我想吃你做的面了。”   【作者有话说】   同性可婚背景哦,虽然还结不了婚…… 第70章 第 69章 年纪大会疼人   蓝秀风身体僵硬,他动了动被周嘉善攥住的手想抽走,但周嘉善攥的很紧,他根本挣脱不开。   “先放开我,回去再说……”余光注意到那边的人一直在往这边看,蓝秀风就心慌的厉害。   “我想吃牛肉面。”周嘉善却像是没注意到,自顾自的继续说:“还想吃皮蛋豆腐,我们一会儿去买点皮蛋吧。”   蓝秀风闭上眼,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他们在看着呢。”   “那就让他们看好了。”   “那以后学校里不知道要怎么传你和我,说我也就算了,不能影响你。”蓝秀风着急说道。   周嘉善神色如常,将蓝秀风的手攥的更紧,“那正好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了。”   蓝秀风嗫嚅嘴唇还想再说什么,但周嘉善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周嘉善拿了个橙子在脸旁边比量了下,“好大的橙子,都快赶上我的脸了。”   周嘉善傻乎乎的朝蓝秀风笑,他一笑脸颊就陷下去两个浅浅的小坑,蓝秀风愣了下,也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蓝秀风晃了晃牵着的手,“我刚看见那边有卖烤鸭的,我想吃烤鸭了。”   “好,那我们现在去买。”   一直到买完东西去收银台结账,周嘉善都没有松开手,蓝秀风也任由他牵着。   收银台前排了很长一条队伍,蓝秀风有些累了,他把下巴搭在周嘉善肩上,小声抱怨:“好累。”   周嘉善站直了些,让蓝秀风能靠的更舒服些,“要不你先去那边椅子上坐着等我?”   “不。”蓝秀风摇头,他想和周嘉善在一起。   “晚上要不别做饭了,加上烤鸭我再点几个菜够应付一顿晚餐了。”周嘉善提议道。   “可是你不是想吃牛肉面嘛。”蓝秀风懒洋洋的说道。   周嘉善:“你不是累了吗,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蓝秀风的头发扫过周嘉善的脖颈,弄的周嘉善有些痒痒。他听见蓝秀风对他说:“可是我家公主今天想吃我做的牛肉面诶。”   周嘉善抿抿嘴,“明天吃也好。”   “那不行,公主说今天想吃牛肉面那就一定要吃到。”   周嘉善红了脸,悄悄勾住了蓝秀风的小手指。   排了好一会儿才到他们,周嘉善把推车里的东西往台子上搬,他们今天买了不少东西,周嘉善和收银员要了两个大号袋子。   在周嘉善把东西往袋子里装的时候,他余光瞄到蓝秀风从前面架子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放进准备待结账的那堆东西里。   从做完近视手术后周嘉善就恢复到了标准视力,他清楚的看见蓝秀风拿的那个盒子上写的是什么字,几乎是瞬间一路从脸红到脖子根,他手忙脚乱的装东西,企图掩饰尴尬。   没过多久,他就摸到了那个盒子,不敢多停留一秒,他把盒子和其他东西一起囫囵的塞进袋子。   直到上车打开空调,周嘉善脸上的红潮都还没消下去。   蓝秀风哼着歌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故意用手指勾了勾周嘉善的红耳尖,“怎么红成这样?”   “没有。”   蓝秀风没再追着问,他接着哼曲,哼的是最近很流行的一首小情歌。   当蓝秀风一首歌哼完三遍,车子刚好停在家楼下。到家稍作休整就开始做饭,周嘉善跑去给蓝秀风打下手,帮忙洗菜煮饭,两人一起干起活来要快不少。   和外面卖的相比,自家做的牛肉面里的牛肉放的不要太多,周嘉善吃了满满一大碗还有些意犹未尽,蓝秀风就把锅里剩下的那点牛肉全拨进周嘉善碗里。   “你也吃吧。”   “吃你的,不用管我。”蓝秀风说着又给周嘉善卷了个烤鸭放进碗里。   不知怎么,周嘉善想起小时候他奶奶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忘了当时是怎么聊起来的,就记得他奶奶说:年纪大的会疼人。   奶奶没骗人,周嘉善晕乎乎的想。   “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出去旅游了?”蓝秀风问。   “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旅游呢。”周嘉善翻出朋友圈给蓝秀风看,“蒋青绯和薛璨也出去玩了。”   蓝秀风拿过手机看,啧啧了几声,“这俩人过得还挺好。”   忽然,屏幕弹出一条群聊消息吸引了蓝秀风的注意,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群聊名称:“蓝秀风全球粉丝后援会……”   掌中的手机一下子被人抽走,周嘉善的脸涨的那叫一个红,就跟打腮红了一样。   蓝秀风的表情由懵圈转变为坏笑,“这什么群啊?你给我看看。”   周嘉善把手机捂的紧紧的,“不给。”   “公主,你每天都在搞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给我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群。”蓝秀风说着伸手要拿,周嘉善直接一溜烟跑回屋里去了。   蓝秀风走到门口敲门,“公主?你饭还没吃完呢,快点出来吃饭吧,我不问了。”   门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小狗眼,“真的?”   “真的,快点出来吃饭。”   周嘉善又重新坐回到饭桌前吃饭,蓝秀风吃饱了没事干,拄着下巴看周嘉善吃饭,而这一盯就是一晚上。   晚上十一点,周嘉善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而蓝秀风正倚在卧室门边似是在等他出来。   “怎么了吗?”周嘉善走近问道。   “昨晚我睡在你那,礼尚往来,今晚你睡我这。”   周嘉善呆住,结结巴巴地说道:“还,还是不用了。”   “那怎么行。”蓝秀风往侧边让了让,“进来吧,我的被子很大,两个人盖也不会挤。”   周嘉善莫名想起蓝秀风在超市拿的那个小盒子,他喉结滚了滚,弱弱的反抗了句:“我想回自己房间睡。”   然而下一秒就被蓝秀风一把拽进了屋里。   果然如蓝秀风所说,他的被子很大,两个人盖也绰绰有余。   周嘉善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把他捞了出来,蓝秀风拿掉周嘉善脸上的被子,“你也不怕憋死。”   但很快,周嘉善又一点一点慢腾腾的往被窝里钻。   眼看着旁边的人又只露了半个脑袋,蓝秀风也没再把周嘉善薅出来,他把手放在周嘉善毛茸茸的发顶上,轻轻摸着对方细软的头发。   周嘉善好像将他的被子也染上了橙香味,蓝秀风轻声开口:“今天没结成婚诶。”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蓝秀风又说:“怎么办呢?我忍不到明年了。”   被子里的人不动了,看上去是在装死。   蓝秀风滑进被子里,摸黑抓住了周嘉善的手,又顺着胳膊摸上了脸,被窝里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他低声说:“你是在害羞吗?”   周嘉善还是不说话,眼睛闭的死死的。   “你真的好容易害羞。”蓝秀风咬了下周嘉善的脸,“你看见我今天在超市里拿了什么吧?”   周嘉善哆嗦了下,眼睛闭的更紧。   “我买的还是橙子味的哟。”   周嘉善快喘不上气来了,他扑腾了几下从被子里露出脑袋,想下床跑回自己房间,但又被蓝秀风勒住肩膀摔在床上。   屋里只点着盏床头灯,怕周嘉善太害羞,蓝秀风回手把灯关了。   “别,别......”   裤子没了,周嘉善两手捂着往墙边躲,但很快又被人拽了回去。   “礼尚往来,我先帮你,然后你再帮我。”蓝秀风说。   周嘉善晕晕乎乎,什么礼尚往来他不懂。   后来他迷迷糊糊快晕过去,嘴里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他听见蓝秀风嘀咕了句:“嘴巴真小。” 第71章 说喜欢   江城从昨晚就开始下大雨,蓝秀风早上睁眼的时候外面天还阴的厉害,不开灯屋里暗的就像晚上一样。   一旁的周嘉善还在沉沉睡着,嘴角撕裂的伤口还未完全结痂,正露出鲜红的嫩肉,蓝秀风伸手轻轻碰了碰,昨晚折腾到很晚,但到底也没做到最后一步,怕把周嘉善欺负的太狠再躲着他可怎么办。   蓝秀风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缱绻,他太喜欢周嘉善了,想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可又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原本睡着觉的周嘉善忽然半睁开眼,迷迷糊糊顶着头呆毛坐了起来,蓝秀风还以为他这是醒了,刚要说话,周嘉善就又一头栽倒回床上。   周嘉善睡迷糊了,睁眼看见屋里这么黑以为还是晚上,于是又继续睡了过去。   蓝秀风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可爱,简直可爱的要命。   他把周嘉善捞进怀里,像抱玩具熊一样抱着他,周嘉善睡觉很老实,乖乖让人抱着,大抵是觉得舒服,又往蓝秀风怀里拱了拱。   周嘉善这一觉舒舒服服睡到了大中午,要不是外面打雷把他吵醒了,他多半还能继续再睡下去。   睁开眼,入目就是蓝秀风被手机屏幕映的发光的侧脸,他嘴里还叼着根烟,但没点上,只靠着咬烟嘴以解烟瘾。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想起昨晚的事情,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醒了?”耳边传来蓝秀风的声音。   周嘉善紧闭双眼,自我麻痹,他没醒,还在睡。   “醒了吧。”蓝秀风捏周嘉善的耳朵,“你不知道你眼睛很大吗?刚睁眼我就发现了。”   周嘉善往被子里缩,哀怨的想眼睛大也有错吗。   “吃饭吗?”蓝秀风又问,“再过一会儿就下午了,你午饭都没吃。   蓝秀风的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他一说完周嘉善就觉得肚子在咕咕叫。   “还是说你不饿?”   蒙在脸上的被子被压下去了些,柔软的触感贴在耳畔,周嘉善听见蓝秀风在他耳边说:“昨晚吃的太‘饱’了?也对,昨天吃下去很多……”   在周嘉善要跑掉之前,蓝秀风直接用被子把人卷了起来,周嘉善被包成了个茧蛹子,蓝秀风弹了下他的脑门,“又想跑哪去?”   “秀风,你放开我吧,我不跑了。”周嘉善终于肯说话了。   脑门又被人弹了一下,蓝秀风说:“叫哥哥。”   周嘉善红了脸,嘴一抿,不肯叫。   蓝秀风就捏他的脸,念经一样催他:“叫哥哥,叫一声我就放了你。”   周嘉善被逼的急了,说:“你别欺负我了。”   然而周嘉善不知道他越这样说蓝秀风就越来劲。   “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蓝秀风跟揉面团似的揉搓周嘉善的脸。   周嘉善像乌龟似的往被子里缩脑袋,然后他就被蓝秀风翻了个个儿,面朝下躺着。   骤然挨了一掌,周嘉善呆滞了两秒,于是乎更加剧烈的乱扑腾起来。   “叫不叫哥哥?”蓝秀风又拍了一下。   周嘉善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哥……”   他又被翻了回来,没等反应过来,充满侵略性的吻就落了下来。周嘉善很不会接吻,也不知道换气,每次都被亲的缺氧要缓上好一会儿。   “说你喜欢我。”蓝秀风咬周嘉善鼻尖,“快点。”   周嘉善被亲的直犯迷糊,“你喜欢我。”   “是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蓝秀风亲了亲周嘉善的脸,“笨蛋。”   周嘉善迷迷糊糊的看着面前人的脸,心想可真好看,他像小狗似的也亲了亲蓝秀风的脸,而后他看见蓝秀风笑了,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中午想吃什么?”蓝秀风问。   “什么都行。”   “那炖羊肉汤好不好,薛璨给的白萝卜还没吃,正好用来炖羊肉了。”   周嘉善点点头,又开始往被子里缩。   后来蓝秀风去做饭了,周嘉善一个人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他反射弧长的直追跨海大桥,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蓝秀风没把他解开,他动不了也出不来。   等蓝秀风把羊肉炖上才想起来周嘉善还被包在被子里出不来,他跑回卧室,周嘉善正在发呆,他走过去帮周嘉善解开被子,“我没给你解开你怎么不叫我。”   周嘉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很是无辜的说道:“没想起来。”   蓝秀风忍不住捏了捏周嘉善的脸,“你是笨蛋嘛。”   周嘉善坐起来,说:“我刚才一直在看你贴在墙上的画,这些都是文玉画的吗?”   昨晚没注意,刚才他才发现蓝秀风在墙上贴了画。   “嗯,都是他画的。”   “画的真好。”   周嘉善虽然不懂画,但他能通过画感受到画这些画的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蓝秀风轻声说道:“是啊,他的确是个很温柔的人。”   所以这样好的人的心血被人偷走才让人更加愤怒,难以接受。   “我们不可以直接在网上曝光宁洲偷了文玉的画吗?”周嘉善问。   蓝秀风摇头,他不是没这样想过,可宁洲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哪里是他们三两句话就能说的倒的,还是要收集到更充分的证据,更重要的是要抓到那个给他塞纸条的人到底是谁。   晚些时候,蓝秀风收到了米雪打来的工资,他留了一半,另一半直接转给了赵以执,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赵以执竟然很长时间都没再来找过他麻烦。   这也是件稀罕事,往常赵以执一个月要找他三四回麻烦,现下这么消停反倒让他奇怪,不过蓝秀风也没放在心上,赵以执不来烦他更好。   暑假课临近尾声,很快蓝秀风就能正式迎来他的小长假,他准备放假后就和周嘉善出去旅游。   而在蓝秀风忙着上班的这段时间,周嘉善有时无聊就会跑去书店,他喜欢看书,一去书店就会在里面泡上好长时间,挑挑选选又要买上好几本。   这天他从书店出来准备去接蓝秀风下班,忽然被人半路拦住。拦他的人瞧着很眼熟,但周嘉善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还记得我吗?上次在酒吧给你打电话那个。”男人解释了一番。   周嘉善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人就是上次打电话让他来接表哥的那个,他记得这人好像叫江…江什么来着?   “江津续。”男人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嘉善,“我有急事找你表哥,但是最近联系不上他,你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地址吗?”   周嘉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江津续压根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又继续说:“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你表哥那了,如果不拿回来会严重影响到我,所以拜托你帮帮忙啦。”   “或者要不然你现在帮我联系他一下呢?”   江津续其人长了张老少通吃的脸,只要他想,轻易就能让人相信他。   此刻,江津续看上去真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宋远追那里,一副着急到不行的样子,周嘉善又没什么心眼,很快就上了“套”,他给宋远追打了个电话过去。   宋远追接的很快,“善儿?啥事?”   周嘉善看了眼旁边给他使眼色的江津续,问:“表哥,你现在在哪?”   “我在宠物店给顺顺洗澡呢。”   顺顺是宋远追养的小狗,一只白色拉布拉多。   周嘉善又问:“是你常去的城西宠物店吗?”   “对啊,你怎么问我这个?”   周嘉善刚要张嘴回复,电话就被江津续挂断了。   江津续一双眼笑的眯起来,“谢啦。”   “这个给你,谢谢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江津续把手里拎着的咖啡塞给周嘉善,“啊对了,还有件事。”   江津续抬手指了下对面,“那边有个女生一直在看你,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第72章 老同学   书店对面是一家咖啡店,周嘉善顺着江津续指的方向看去,有一个穿着白色体恤搭配牛仔裙的年轻女生正站在书店门口往他们的方向看。   第一眼看过去,周嘉善就觉得女生很眼熟,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周嘉善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人他认识,是高中送他蓝秀风照片的杨妙玲!   迷茫的眼神逐渐明晰起来,他朝杨妙玲挥手,杨妙玲也朝他笑了笑。   “我刚才一直觉得是你,没想到还真的是。”杨妙玲说道。   周嘉善笑着说:“好久没见了,你变化好大啊。”   高中时的杨妙玲有一头自来卷,脸上还有点小雀斑,而现在的杨妙玲雀斑没了,头发也变成了黑长直。   “让我拉直了,就是每隔一阵子得去理发店做一次头发有点麻烦。”杨妙玲捻起一缕头发说道,“倒是你变化也很大嘛,眼镜摘下来人都不一样了。”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周嘉善有些好奇,毕竟高中时他从来没有摘过眼镜,连许靖都经常说他戴眼镜和不戴眼睛完全是两个人。   杨妙玲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见过你没戴眼镜的样子啊。”   周嘉善更奇怪了,“什么时候?”   杨妙玲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秘密。”   两人在咖啡店门口聊了起来,杨妙玲现在在一家报社当实习记者,每天要写好几篇报道不说,光是一篇报道就要改上好几遍,报社离这不远,每当她压力大想放松的时候就会过来买一杯咖啡,也是凑巧,今天买完咖啡出来正好就看见了周嘉善。   “你看我这双手,打字都打出了腱鞘炎,过两天还得去医院看看。”杨妙玲小小抱怨了一下。   “我有认识的师兄在市医院,我可以让帮你看看。”周嘉善说道,他一直都想感谢杨妙玲,多亏了她自己才能在高中的时候和蓝秀风有多一些的交集。   杨妙玲并不是个扭捏的性格,她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周嘉善的好意。   “对了,后来你和蓝秀风还有再联系过吗?”杨妙玲问道,自从毕业后去了外地,她和班上同学的联系就少了,班群安静的像死水,她对班里人的近况并不清楚。   周嘉善抿抿嘴唇,还未开口,笑意就已经先一步爬上眼角眉梢。   “周嘉善!”   周嘉善惊讶的回头,蓝秀风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常这个时候蓝秀风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因为最后一节课的学生生病请假了,所以蓝秀风今天提前下班了,给周嘉善打电话没接,他猜周嘉善应该是在书店看书,于是想着过来看看,不出所料,周嘉善果然在这。   “你怎么在这?”周嘉善呆呆地问,“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蓝秀风走过去,伸手揩了下周嘉善嘴角的面包渣,“又偷吃什么了?”   周嘉善小声嗡嗡:“没偷吃。”   “今天学生请假了,所以早下班,倒是你,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只能我自己过来找你了。”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忙低头看手机,他手机静音了,界面上果真有好几条未接来电,他抱歉地说道:“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两人有来有往说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杨妙玲张大嘴巴,下巴都惊的快要掉到地上,眼睛一会儿看看周嘉善,一会儿又看看蓝秀风。   “这位是......?”蓝秀风朝周嘉善示意,让他给自己解释下,离老远就看见周嘉善和人家有说有笑,没来由的让他醋的不行。   周嘉善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是你同学啊。”   杨妙玲伸手指向自己,“我啊,杨妙玲,你高中同班同学啊。”   蓝秀风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杨妙玲,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   “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蓝秀风充满歉意地朝杨妙玲笑了下。   杨妙玲摆摆手,“罢了罢了,虽然很痛心,但知道你脸盲我还是能理解的。”   “不过,可以容我小小的八卦一下吗?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杨妙玲揶揄道。   蓝秀风没吭声,倒是一旁的周嘉善好不骄傲地牵起蓝秀风的手展示给杨妙玲看。   杨妙玲兴奋的捂住嘴,吃惊地叫道:“真的假的啊!?”   周嘉善点头如捣蒜,那小模样别提多骄傲,就差拿大喇叭对全世界喊:他是我的!是我的!   蓝秀风反倒成了不好意思的那个,但他也没松开周嘉善的手。   “恭喜你啊,这么多年得偿所愿了,能追到我们大校草。”杨妙玲打趣道。   周嘉善抿嘴笑,可不是得偿所愿么,原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了,他哪天得去庙里好好拜拜。   杨妙玲没和他们聊太久,领导打了个电话她就急急忙忙回去了。离开前,她和周嘉善留了联系方式,还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联系她。   周嘉善低头给杨妙玲备注,一旁的蓝秀风自言自语:“我想起来了,她以前经常带相机去学校拍照,好像她还给我拍过一张。”   周嘉善偷偷瞄了眼蓝秀风,没好意思和蓝秀风说杨妙玲拍的那张照片在他那里。   “不过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蓝秀风思考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就是认识了。”周嘉善答得含含糊糊。   “她还说这么多年得偿所愿……”蓝秀风是个顶聪明的人,稍微思考了下就明白过味儿来,“哦~周公主,你在我班还安了个眼线啊。”   “什么?没有。”周嘉善拼命摆手。   蓝秀风也就是说的夸张些逗逗他,他当然知道周嘉善没那个心眼。   天气闷热,吃不下什么东西,蓝秀风晚上做了一锅凉拌面。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蓝秀风看见放在进门架子上的咖啡说道:“公主,咖啡得放冰箱里吧,要不明天该坏了。”   周嘉善正在厨房洗碗,他没听清蓝秀风说的话,从厨房里探出头问怎么了,蓝秀风就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周嘉善才想起小表哥的事,他摘下手套给表哥发了条消息过去,简单讲了讲今天下午的事。   小表哥回的很快,先是一个嘴里喷着火焰的小人的表情包,看上去很生气。   -表哥:小善儿,你真能坑你哥啊。   -表哥:我现在没空收拾你,你等我有时间的。   周嘉善缩了缩脖子,想象不出来小表哥经历了什么事情要收拾他。   “发什么呆呢,快点一起把碗洗了,不是一会儿还要看电影吗?”蓝秀风在厨房叫周嘉善。   周嘉善应了一声,关掉手机,心想表哥还有空骂他,应该也没什么事。   自从在一起后,晚上一起看场电影几乎成了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前几次都是蓝秀风挑电影,他喜欢看科幻动作片,因此连着几部都是类似的电影,这回轮到周嘉善挑电影。   客厅的灯关了,只留边上的几盏小灯,屋里昏暗,蓝秀风把头枕在周嘉善肩膀上,因为离得近,周嘉善都能闻到他头发上的香味。   周嘉善稀里糊涂选了个电影,也不知道讲的什么,就知道评论区说很好看。   电影放映,蓝秀风此时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周嘉善身上,他手里拿了串绿葡萄,自己吃一颗,又喂周嘉善吃一颗。   后来他不吃了,专心投喂周嘉善,因为每次喂他的时候,指尖总会蹭到那一方柔软。次数多了,蓝秀风就越发像是故意要用指腹去蹭周嘉善的嘴唇。   一次两次周嘉善不明白,但七次八次,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然后他对蓝秀风说他不要吃了。   “哦,那就不吃了。”蓝秀风嗦了下手指,看的周嘉善全身抖了抖,他红着脸转过头,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屏幕上。这会儿蓝秀风也不逗他了,而是也专心看起电影来。   看着看着,蓝秀风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电影的背景音乐怎么听起来这么瘆得慌呢?刚才忙着调戏周嘉善,他都没好好看剧情,当看到女主角摸黑往阴森森的阁楼上走时,蓝秀风就直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屏幕上就跳出了一张狰狞恐怖的人脸。   蓝秀风差点叫出来,恐惧让他忘了把眼睛移开,他咬紧嘴唇很想跑开,但一想到周嘉善还在旁边,要是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胆小的样子也太丢脸了。   很快他又想到周嘉善应该也很害怕,他抬头去看周嘉善,不看不要紧,一看把他吓一跳,周嘉善看上去都快哭了,一张脸皱巴巴的五官都挤到一起。   “公主,你没事吧?”蓝秀风勉强撑起身关心的问道。   “没,没事。”   “你要是害怕就说出来。”蓝秀风不放心地说道。   周嘉善嗫嚅嘴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说:“有点疼……”   蓝秀风疑惑,“疼?哪里疼?”   两人同时低头看,蓝秀风的手正死死抠着周嘉善的大腿根,因为恐惧力道之重不疼才怪。   蓝秀风立马松了手,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周嘉善吸吸鼻子,说没关系,手放在腿上揉了揉。   “你是不是害怕啊?”周嘉善轻声问。   蓝秀风死鸭子嘴硬,“我不怕。”   周嘉善很善解人意,没再追问,而是默默把电影关掉了,“别看这个了。”   蓝秀风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回手把灯打开,对周嘉善说:“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让我掐青了。”   周嘉善拿抱枕挡着,“不用,没事。”   苍天可鉴,蓝秀风这次真的没想什么有的没的,只是单纯的关心周嘉善的情况,他自己手劲儿有多大他心里有数,像刚才那种掐法肯定会青的。   “你给我看看。”蓝秀风把周嘉善的抱枕抢过来丢到一边,揪住裤腿往外拽。   周嘉善不敢太大幅度反抗,怕伤了蓝秀风,这就导致他完全处于下风。   到底也没反抗得了蓝秀风,周嘉善认命的把脸挡住,他听见蓝秀风嘀嘀咕咕:“青了,都怪我……”   但很快,就听不见蓝秀风的嘀咕声了。周嘉善的脸很红,他想肯定是又要发生些什么的,每次都是这样,他拗不过蓝秀风的。   然而,一分钟两分钟过去,没有发生预想中的事。   周嘉善偷偷露出眼睛往蓝秀风那边瞄,蓝秀风正在选电影,他选了个喜剧片用来缓解心情。   “看这个怎么样,你之前看过吗?”蓝秀风给周嘉善看电影简介。   周嘉善呆呆地摇头,企图从蓝秀风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然而什么也没读出来,电影播放,蓝秀风让他快点起来看。   周嘉善迷迷糊糊穿好裤子,继续陪蓝秀风看电影。   电影进行了一半,他还不知道这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一门心思都在想为什么今天蓝秀风什么也没对他做。   一直到晚上睡觉,身旁的蓝秀风都已经睡下了,周嘉善还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胡思乱想,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连个亲亲都没有。   蓝秀风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没动,只等着看周嘉善要做什么。   “秀风?”周嘉善小声叫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周嘉善不死心,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应。   蓝秀风感觉到身后的人在动来动去,周嘉善从后面抱住了他,像求抱抱的可怜小狗,黑暗中,蓝秀风的嘴角弯了弯。 第73章 欲擒故纵   后背被人蹭了蹭,周嘉善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蓝秀风的脖子上,弄的蓝秀风有些痒。   蓝秀风原打算这一晚上都不理周嘉善的,但他被蹭的心痒痒,到底还是忍不住真不管周嘉善。   他翻过身,装作被吵醒的样子,问:“怎么了?”窗帘没拉好,露出一条缝隙,月光顺着那条缝隙透了进来,月光下,周嘉善眨巴了下眼睛,他想问蓝秀风为什么今天和平常不一样。   但面对着蓝秀风,他就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他不好意思问,又觉得这样问很奇怪。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蓝秀风见周嘉善不说话又问道。   周嘉善摇头,但他人却往蓝秀风身边凑,脸几乎要贴到蓝秀风的脸上去,他想这样意思应该够明显了吧,往常蓝秀风都会忍不住亲他的。   然而今天却没有,蓝秀风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抱进怀里,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快睡吧。”   黑暗中,周嘉善瞪圆了眼睛,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拱了拱,想仰脸看蓝秀风,他一乱动蓝秀风就说:“别乱动,老实睡觉。”   周嘉善不淡定了,他心思敏感,今晚蓝秀风态度不对,他开始东想西想起来,为什么不亲我,感情变淡了?没兴趣了?还是不喜欢我了?   越想越焦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秀风......”   想起蓝秀风要求他叫哥哥,周嘉善又用蚊子似的声音叫了一声:“哥......”   蓝秀风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嗯,怎么了?”   怀里的人又开始乱动起来,周嘉善挣开蓝秀风的桎梏,半趴在他身上,闭上眼极其纯情的想亲他。蓝秀风眼睛睁着,借着月光将周嘉善那副傻乎乎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趁着周嘉善没发现的间隙,他再压不住嘴角笑了起来。   脸被人挡住,周嘉善睁开眼,他听见蓝秀风对他说:“老老实实睡觉去,这才刚在一起多久就总想着亲亲。”   周嘉善呆住了,他惊恐的瞪圆眼睛,心想这不应该是我的词儿吗,怎么让你说了?   后脑勺又被按了回去,周嘉善耷拉着眉毛小声嘟囔了句:“以前不这样的。”   蓝秀风当没听见,也没再搭理周嘉善。周嘉善倒是老实,换做一般人估计早就要闹起来,他性子闷,不闹,自己默默憋屈,憋屈着憋屈着他就睡着了。   一直等周嘉善睡着了蓝秀风才再次睁开眼,周嘉善挺大个身板蜷缩在他怀里,看上去睡得有点不舒服,蓝秀风就帮他摆正了些。   蓝秀风摸了摸周嘉善细软的头发,微微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亲,然后是鼻尖,嘴巴。长这么可爱,今晚还这么主动,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亲他。   不过,为了更大的“目标”,蓝秀风尚且还能忍住,今晚只是个开始就效果明显,再多冷周嘉善几天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惊喜”。   蓝秀风亲了亲周嘉善的耳垂,轻声说:“晚安,公主。”   蓝秀风早上一睁眼,身旁的床铺是空的,伸手摸还残留些许温度。他起床抻了个懒腰,推门出去,外面没见到周嘉善的影子,听见卫生间传来动静,他走过去就看见周嘉善搬了个小板凳在里面坐着刷鞋。   板凳边上摆了几双鞋子,有周嘉善自己的,但更多的都是蓝秀风的。   蓝秀风平时喜欢一双鞋穿到脏的不能再脏后再换另一双,而穿脏的那双就放在一边,准备有时间了再刷。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攒着,要么就是他没空,要么就是他犯了懒。   周嘉善就不一样,虽然他没什么做家务的天赋,但是也从小被家里养成了按时做家务的习惯,会洗衣服会刷鞋,也能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早上起的早,蓝秀风还没睡醒,想起昨晚的事他就睡不着,干躺着也难受,还不如爬起来刷刷鞋还能有个事干。   周嘉善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水,见蓝秀风进来说道:“你醒啦。”   蓝秀风蹲下身和周嘉善面对面,“你怎么想起来刷鞋了。”   “没什么事干就来刷鞋了。”   “我的鞋我自己刷就好了。”   “不用,反正都是要刷鞋,我一起刷了就行。”说着周嘉善又低下头继续哼哧哼哧刷起鞋来。   蓝秀风拄着下巴看了周嘉善一会儿,周嘉善一边刷鞋一边注意着蓝秀风那边的动作,按照往常来讲,蓝秀风会亲他,还会捏他的脸。   要是周嘉善有尾巴,这会儿尾巴早就要摇上天了。   然而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蓝秀风站起来,说:“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周嘉善呆呆地说:“想吃糖饼。”   蓝秀风对他笑:“好,那我去烙两张糖饼,再做一锅西红柿疙瘩汤。”   蓝秀风都离开了,周嘉善还傻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蓝秀风为什么没有亲他。   早饭做好时,周嘉善正好也把鞋刷完了,他把鞋子晾在阳台通风处,蓝秀风端着一锅西红柿疙瘩汤从厨房出来招呼周嘉善过来吃饭。   周嘉善一整个早上都没精打采的,蓝秀风心里明镜似的,但就装看不见。   他给周嘉善盛汤,又把最大的一张饼夹进他的碗里,“多吃点,大清早就干体力活要多补补。”   周嘉善看着碗里快赶上他脸大的饼,心想除了蓝秀风不亲他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变,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好,但是为什么不亲他呢?   很难忽略来自身旁的视线,周嘉善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蓝秀风憋笑,一本正经地转过脸问:“看我干嘛?”   周嘉善摇摇头,低头喝了口汤,然后又忍不住抬头看蓝秀风。周嘉善眼睛大,再加上他又没什么心眼,看人时不知道收敛目光,看上去就总是呆呆的。   蓝秀风用手遮住半张脸,心想周嘉善要是再这么看下去他就真的要绷不住了,这么可爱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能忍住不亲啊,哦,原来是他自己。   他转移话题,说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这阵子没有于杨的消息,我想去他家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周嘉善说道。   蓝秀风没有拒绝,他说过以后不会对周嘉善有任何隐瞒,有任何问题都要两个人一起承担,于是他说:“好。”   车子开进老城区,蓝秀风摇下车窗,他坐在副驾驶指挥周嘉善往哪个方向开。   “前面路口往左拐再往前开一段路就到了。”   车子在路边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车内外温差很大,一离开空调到了外面就像进入了蒸笼一样热。   便利店的门开着,只不过原先放在地上的简陋牌匾已经被人换了,往日的破旧感也随着牌匾的更新而洗刷一空。   蓝秀风走进店里,收银台后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男人正在玩斗地主,听见动静瞄了蓝秀风一眼,“买什么?”   便利店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蓝秀风扫了一圈没见到于杨人影,他问:“店主呢?”   中年男人老大不乐意,“我就是店主。”   蓝秀风蹙眉,“那个叫于杨的呢?他把店卖了?”   “卖我店的那个确实叫于杨,但具体他咋的了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估计是着急用钱吧,兑个店急吼吼的一个劲的催。”男人话多了起来,“咋的,你找他有事啊。”   “是有点事要找他,你有他联系方式吗?”蓝秀风问。   “有他电话号,喏。”男人把手机递给蓝秀风看。   于杨果然又换了个电话号,蓝秀风记下他新的手机号。   男人小声打听道:“我上次见他就觉得他不正常,畏手畏脚的,他该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蓝秀风把手机还给男人,“没什么事,别多想,他是我原来同学,我是有事想找他帮忙。”   男人悬起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去了,“天这么热要不买根冰棍啊?”   蓝秀风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周嘉善,他应了下来,“买两根。”   周嘉善见他们聊完了,走过来问:“怎么样?我刚在外面听你们说于杨是把店兑出去了吗?”   “是啊。”蓝秀风走到冰柜前掀开上面蒙的被子,隔着玻璃选拿哪个。   “那之后怎么办,现在找不到他人了。”   “只要他没离开江城,总能找到他的。”   “万一他离开江城了怎么办?”   “我之前打听过,他在外地也没有家人朋友,人生地不熟的去外地的概率不大。”蓝秀风拉开柜门,伸手在雪糕里翻了翻,惊奇地说道:“这里竟然有这个!”   蓝秀风手里拿的是一个小甜筒,就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是个很老的牌子,他问周嘉善小时候有没有吃过这个。   周嘉善摇头,他连见都没见过。   “我小时候总吃,五毛一个,又好吃又便宜。”蓝秀风拿了两个甜筒去前面结账,“老板,多少钱?”   “两块。”   “涨价了啊,原来才卖五毛。”   老板一听乐了,“这年头啥玩意不涨价啊。”   两人坐在老槐树下乘凉,蓝秀风几口就将甜筒吃完,这趟没什么收获,他摆弄着手机,屏幕停在于杨的新手机号上迟迟不动。   蓝秀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好像每条线索都断了,很难再更进一步调查下去,连宁洲这阵子也都没有了消息,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再主动联系宁洲。   蓝秀风捏了捏鼻梁,真让人愁得慌。   想起旁边的周嘉善好半天没动静,他侧过头,周嘉善正呆呆地盯着膝盖,蓝秀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周嘉善的膝盖上有一小滩不明液体,看颜色蓝秀风还以为是周嘉善手里的冰淇淋化了,但等他再细看,又觉得这颜色不对。   蓝秀风眉头皱起,还没等他张嘴,就听见周嘉善傻乎乎地说:“这好像是鸟粑粑。”   蓝秀风满头黑线,他在周嘉善头上敲了个爆栗,“你是不是傻,都知道是鸟粑粑了还不赶紧擦!”   周嘉善憋屈地摸摸头,刚才他没反应过来,注意到的时候那坨东西就已经在那里了。   蓝秀风翻出湿巾嫌弃地帮他把那坨鸟粑粑擦干净,即使已经擦掉了,但周嘉善还是浑身不得劲觉得别扭。   刚忙着擦裤子,周嘉善没注意手上的甜筒,这会儿冰淇淋化了,化下来的水又掉到了裤子上,看上去和刚才擦的那东西有点像,周嘉善顿时有些吃不下去了。   蓝秀风看出来周嘉善的勉强,他把手伸过去摊开,“吃不下别勉强。”   周嘉善老老实实把甜筒给了蓝秀风,“要不还是扔了吧。”   “那多浪费,一块钱一个呢。”蓝秀风把甜筒送进嘴里,嘀咕了句:“嘴巴小,吃东西还慢。”他三下五除二把周嘉善剩的那点甜筒解决了,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吧,赶紧回家换个裤子去。”   周嘉善巴不得赶紧回去,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鸟粑粑味儿,得赶紧洗个澡。   一到家周嘉善就赶紧去洗了个澡,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蓝秀风靠在沙发上百度‘男朋友过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   周嘉善马上要过生日了,蓝秀风最近一直在想送什么礼物给他,但周嘉善似乎什么都不缺,这就导致他完全想不出能送什么。这是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总要正式些,留下点纪念。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周嘉善从里面探出湿漉漉的脑袋,“你能帮我拿下衣服吗?”   他刚才光顾着赶紧洗个澡,连换洗衣物都忘了拿,洗到一半才想起来。   沙发上的蓝秀风和浴室里的周嘉善四目相对,周嘉善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按照往常来说,蓝秀风肯定不会是只帮他拿衣服那么简单。   他抿抿嘴唇,莫名有点紧张。   然而蓝秀风只是面色平静的进了卧室,又神色如常的把拿来的衣服透过门缝递给他,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什么也没有发生。   蓝秀风重新坐回沙发上,看周嘉善还在门口看他,说道:“快去洗啊。”   “哦。”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周嘉善默默缩回脑袋。   等浴室的门重新关上,蓝秀风上扬的嘴角再也压不住,然而笑容没过去两秒,浴室的门又打开了,蓝秀风赶紧把笑憋回去。   他一本正经的转头问:“又怎么了?”   周嘉善说:“我腿疼,昨天被你掐破了。”   蓝秀风不明所以,“啊。”   “还青了。”周嘉善又说。   “我知道。”   空气安静了几秒,周嘉善说:“但是我不给你看。”   蓝秀风挑眉,他也没说要看啊。   门又关上了,蓝秀风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周嘉善又在闹什么。 第74章 心愿   临近过生日的前两天,周嘉善被宋远追叫去了家里。   凡是没过脑子的事情周嘉善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因而他忘了上次表哥给他发消息说要收拾他的事情。   一进门,入眼就是狼藉一片,尤其是桌子上面的东西或倒或歪,满屋找不出一个能下脚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打劫了一样。   小表哥爱干净,他这人洁癖,还有点强迫症,东西必须摆的整整齐齐,不然他就受不了,会抓狂。因而在看到眼前这幅场景时,周嘉善忍不住说道:“表哥,你家进贼了?”   宋远追一头金毛乱的像个鸡窝,听后咬牙切齿,“还不都是因为你!”   周嘉善很迷茫,“我?”   下一秒,宋远追勒住周嘉善的脖子挠他痒痒肉,“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胳膊肘那么爱往外拐呢!大街上碰见的陌生人让你给你哥打电话问他在哪你就还真帮他问啊?不怕把你哥害死吗!”   周嘉善想起来了,他小声反驳:“不是陌生人,他还帮过你。”   “他帮我个屁!”宋远追气的要吐血,“他!他......”   宋远追“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有些话真是没法说出口,说出来他都觉得害臊。   偏周嘉善个没心眼的还傻了吧唧的问:“他怎么你了?”   宋远追敲了他一个爆栗,“别问那么多!”   “总而言之,以后那姓江的要是再联系你或者让你干什么,你都不准搭理他,听见没有?”宋远追说道。   周嘉善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   “表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啊?”   “不全是。”宋远追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了个袋子递给周嘉善,“给你的生日礼物。”   周嘉善接过来,是一套西装,他对宋远追说谢谢。   “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回去试试。”宋远追把掉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摆回原来的位置,“你来都来了,正好帮我收拾屋子。”   “哦。”周嘉善把西装先放到一边,撸起袖子帮宋远追收拾屋子。   周嘉善拿了扫把过来扫地,桌子下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纸团,他过去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周嘉善难得聪明一回,他又看了眼凌乱的桌面,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表哥......”周嘉善小声嗡嗡,“你对这张桌子做了什么?”   可以用川剧变脸来形容宋远追那一刻的表情,一开始是迷茫,不知道周嘉善在说些什么,而后是大惊失色,再然后是几分后悔,似乎在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让周嘉善帮他收拾屋子,很快他的脸就涨红了。   他抢过周嘉善手里的扫把,赶人出去,“你走吧,不用你帮我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今天在这看见的不许和鱼姐说,也不能和你爸妈说,更不能跟我爸妈说,听见没有?”宋远追威胁道。   倒也不是他杞人忧天过于夸张,而是周嘉善有“前科”,小时候他一干什么坏事总能被他爸妈知道,一开始他还觉得奇怪,是不是他爸妈开天眼了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后来他才发现是周嘉善说的。周嘉善现在没心眼,小时候更没心眼,给点好吃的就把他哥那点事全说了,就因为这个宋远追小时候没少挨揍。   “知道了,不会说的。”周嘉善保证道,他又不是小时候了,现在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蓝秀风今天出门给周嘉善定了个蛋糕,他还设计了个图案,两个小人手牵手,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周嘉善。店员手艺很好,按照他提供的模板试了下,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他想要的感觉。   蛋糕就这样敲定了,而送给周嘉善的礼物他还在弄着,他想着花钱买不如亲自动手做更有纪念意义,他准备做一个纪念册,用文玉教他的那点画画技巧,从初遇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都画下来,卡通动画搭配文字,还有一些电影票根之类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放上去。这本纪念册很厚,之后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记录在上面。   从蛋糕店出来,蓝秀风没急着回家,这附近新开了家披萨店,之前周嘉善提过好几次想去尝尝,蓝秀风把这事记在心上,正好顺路去买个披萨。   一进门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老熟人,赵以执脸上好几处淤青,原本肿的老高的脸现下虽然消下去了些,但也依旧肿的明显,蓝秀风挑了下眉,赵以执这是让人揍了。   赵以执也看见了蓝秀风,他眼神躲闪,迅速低下头,像是想装没看见,这让蓝秀风更加惊讶,心想这人是转性了?   但很快,赵以执又把头抬起来了,他似乎觉得躲着很没面子,于是梗着脖子瞪蓝秀风。   “赵大少爷这是让人揍了?”蓝秀风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很明显,赵以执小学鸡一个,他早就推算过迟早有一天赵以执要挨顿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赵以执明显有点惊讶,“你不知道?”   这回轮到蓝秀风奇怪了,“我该知道什么?”   赵以执盯着他若有所思,半晌冷笑道:“别装了,你那个相好和我打架你能不知道?”   蓝秀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说谁和你打架?”   “就是个子长得挺高皮肤挺白的那个。”赵以执比量了下个头。   蓝秀风沉声道:“你没惹他他能打你?你干什么了?”   周嘉善是个性格多好的人蓝秀风比谁都清楚,他不会是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的那种人,那一定是赵以执说了什么,但他想象不到,到底是说了什么能惹的周嘉善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听不下去。   “哈?”赵以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回家没和你告状?别装了你。我那天气不过说了你几句他就跟条狗似的扑上来咬人,他回家会不跟你说这事,我可不信。”   以赵以执简单的头脑,他理解不了周嘉善为什么回去之后没有告状邀功,但蓝秀风一听就全明白了,连带着之前周嘉善手上的伤都能解释清楚了。   他朝赵以执勾了勾手指,“出来。”   蓝秀风到家的时候,周嘉善正站在镜子前试衣服,他表哥给他买的西装很合身,就是领带他不会系,对着镜子系了半天也不满意。   听到开门声,周嘉善跑过去打招呼:“你回来了。”   蓝秀风原本在换鞋,看见跑过来的周嘉善愣住了。   周嘉善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他本就生的个高腿长,这一身一穿上,衬的他更加高大挺拔。   蓝秀风看惯了周嘉善犯迷糊的可爱样,都快忘了他再可爱也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八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成年男人。   忽然口干,蓝秀风咽了口唾沫,他把鞋子换下来,说:“你怎么穿上西装了?”   “我表哥送我的,我穿上试试合不合身。”周嘉善把衣服下摆往下揪了揪,“我还找了件白衬衫搭了一下,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很好看。”蓝秀风说的是实话。   周嘉善嘿嘿傻笑,被夸的耳朵红红的。   “领带怎么挂着?”蓝秀风注意到挂在周嘉善脖子上的领带。   “我不会系领带,刚才系半天了也没系好。”   蓝秀风走过去,帮周嘉善把散开的领带系好,两人挨的很近,周嘉善垂眼看身前认真帮他系领带的蓝秀风,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剧烈。   忽然,他注意到蓝秀风手上骨节处的伤,他攥住蓝秀风的手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蓝秀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之前和赵以执打架了是不是?”   周嘉善很茫然,赵以执是谁?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他怎么想不起来是谁?   “就是那个嘴巴很欠说人坏话的那个。”蓝秀风又提醒了一遍。   周嘉善这么多年没和什么人红过脸,更别提打过架,唯一一次就是上次和在篮球场碰见的说蓝秀风坏话的那个人。   “是,我打了他。”周嘉善有点紧张,蓝秀风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知道了当时那个叫赵以执的说了什么难听话,他后来没和蓝秀风提过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笨蛋,和那种人打架不值当。”蓝秀风捏了捏周嘉善的鼻子,“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为了他说的那些话难过。”   他后来把赵以执叫出去揍了一顿,拿人手短,也为了自己的母亲,先前那么多年赵以执说什么难听话他都忍了下来,这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揍赵以执,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周嘉善。   他知道,赵以执多半是挨打的那个,但就是这样他也不愿意,他连周嘉善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哪里忍得了赵以执动周嘉善。   “从我妈和他爸在一起后,他就觉得是我妈破坏了他父母的感情,我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样,我也问过我妈,她说她是在赵以执他爸离婚后才和他在一起的,但是,我很心虚,因为我对我妈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她这人谈起恋爱来总是不管不顾的。所以我在赵以执面前很没底气,我妈和他爸在一起后我就去过他家一次,还闹了很多不愉快,那以后我和我妈联系也少了,见到赵以执我也都躲着他。”   沙发上,蓝秀风歪靠在周嘉善身上,平静的叙述他和他妈之前的那些年,以及他见证过的他母亲一段又一段失败的恋情。   他头一次这么坦诚,“其实刚意识到我喜欢你时,我还挺逃避的,看过我妈谈过那么多次失败的恋爱,我就觉得爱情这东西太他妈不靠谱了。”   “和你在一起后,我也总是焦虑,那时候你还和我闹别扭,我就很担心你是不是会不喜欢我了,我很害怕变成我妈那样。”   蓝秀风仰起脸,周嘉善正垂眼看着他,眸子里满是心疼,但那眼神并不会让人不舒服,反而很温柔。   “那现在呢?”周嘉善轻声问。   “现在也还是偶尔会没有安全感,但我算了算,我好像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焦虑过了。”   周嘉善把脸贴在蓝秀风的头上,“那我还需要再多努力一点,让你以后都不会有这种焦虑。”   蓝秀风笑着说:“好啊。”   其实从小鱼姐告诉他周嘉善喜欢了他这么久的那一刻起,他的那些焦虑,不安,自卑似乎都随之减轻了大半。周嘉善不再浮于空中让他担心随时都会人从他身边把他带走,而是真真切切落在他的掌心中,只要他不放,就没人能带的走。   “对了,过两天你就要过生日了,我还没问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蓝秀风坐起来,他送周嘉善生日礼物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但他也想满足周嘉善的愿望。   “什么愿望都行吗?”周嘉善问。   蓝秀风笑了,“当然,你是寿星你最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都尽量满足你。”   周嘉善抿抿嘴,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但他还真有一个小心愿。   蓝秀风:“是什么?”   周嘉善小脸一红,“我想看你穿上次在咖啡店穿的那件女仆装。”   其实周嘉善没别的弯弯绕绕的意思,他就是单纯觉得蓝秀风穿那件裙子很可爱,上次蓝秀风凶他,他没好意思多看,后来总是惦记着还想再看一次。   蓝秀风愣了两秒,旋即笑出了声,他揶揄道:“哟,没想到啊公主,你还是个小变态。”   周嘉善呆住,脸更红了,他拼命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想看你穿......”   “不用解释,我懂。”蓝秀风坏笑。   周嘉善快憋屈死,他觉得蓝秀风一点都没懂。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75章 生日快乐   最后一天暑假课的头天晚上,蓝秀风亲手做了饼干,准备送给学生们做礼物。   他烤饼干的时候,周嘉善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蓝秀风偏头看他,“想吃吗?”   周嘉善点头如捣蒜,他还没吃过蓝秀风做的饼干,而且这些饼干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蓝秀风拿了一块刚烤出来的饼干放在嘴边吹了吹,而后递给周嘉善,“有点烫,你吹一吹再吃。”   周嘉善宝贝似的双手接过饼干,他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比在外面买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蓝秀风被他夸张的形容逗笑了,“有那么好吃吗。”   周嘉善猛点头,有,当然有。   蓝秀风把要给学生打包的饼干单独放在一边,剩下的饼干他都装进盘子里给周嘉善。   周嘉善抱着盘子吃的很香,他是真的很喜欢吃。蓝秀风一边包饼干一边看周嘉善,“那么喜欢吃啊,那明天再给你做一些,橙子味的怎么样?”   周嘉善两眼直放光,“真的吗?”   蓝秀风笑了,“我干嘛要骗你。”   蓝秀风把要给学生带的饼干打包好装进包里,周嘉善还在吃饼干,这一会儿已经吃了半盘了。   “晚上别吃那么多,对胃不好。”蓝秀风走过去拿走周嘉善手里的盘子,周嘉善也不抢,乖乖由着蓝秀风把盘子拿走。   蓝秀风打了个哈欠,他眼睛有点睁不动了,“早点洗漱睡觉吧。”   周嘉善简单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蓝秀风的卧室亮着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他们都会睡在一起,有时候睡在周嘉善的屋里,有时候是在蓝秀风的房间。   周嘉善把浴室的灯关掉,朝唯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蓝秀风已经躺下了,面向墙壁不知道睡没睡着。   周嘉善轻手轻脚走过去,伸长脖子往蓝秀风的方向看,蓝秀风眼睛闭着,似乎是睡下了。他把卧室的灯关了,拉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   又是一个没有晚安吻的夜晚,白天蓝秀风也没有亲他,周嘉善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想不通,完全想不通是为什么。   被子拉开,他坐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蓝秀风的脸上亲了下。做完这些,他心里舒坦不少,很快躺下睡着了。   等身后的人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时,蓝秀风才睁开眼,他转过身把周嘉善拉进怀里抱着,吻了吻他的嘴角。   第二天,蓝秀风久违地在辅导班见到了蒋青绯。手里还剩一包饼干,他把饼干给了蒋青绯。   蒋青绯接过饼干看了眼,“手艺不错啊。”   “还行吧。”   两人从后门出去,默契的打火点烟。   蓝秀风:“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出去玩的挺好啊。”   出去这一趟再回来,蒋青绯面色看着比之前好不少。   “嗯,出门散散心挺好的。对了,这是给你们带的特产。”蒋青绯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盒递给蓝秀风,“月亮岛特产糕点,还挺好吃的,拿给你们尝尝。”   “谢了。”   枝头上落了一排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蓝秀风问:“薛璨的病好点了?”   “比之前强了,现在也不抗拒去医院了。”   蓝秀风对蒋青绯他们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他之前也见过薛璨生病的样子,这种事不论换成谁遇上都挺难的。   “不过总得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还是挺有信心的。”蒋青绯说。   “之后什么打算?”   蒋青绯吸了一口烟,“还能什么打算,惯着宠着呗,这辈子栽他手里了。”   蓝秀风勾了勾嘴角,“我看你乐在其中。”   蒋青绯也不否认,只是跟着笑了笑。   两人安静的抽了会儿烟,蒋青绯抬手指着对面的高楼,说:“再给我五年,那里会有一间我的办公室。”   蓝秀风并不惊讶,蒋青绯这个人一直很有野心,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这么傲气。相反,蓝秀风就没有,他想挣钱单纯是为了赶紧把欠的钱还清,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会更享受过简单平常没有压力的生活。   蒋青绯:“我最近在跟一个师哥做项目,那项目不错,做的好能拿不少,你有没有兴趣一块?”   面对蒋青绯的邀约,蓝秀风思忖了下,答应下来,他虽然得过且过从不主动去争取什么,但送到嘴边的饭还是要吃的。   周嘉善和薛璨约了在家附近的小公园见面。   许久不见,薛璨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海星,比我的脸都要大。”薛璨给周嘉善讲月亮岛的趣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把海星捡回家,阿毛,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民宿老板家的小孩把我捡回去的海星给煮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海星也可以吃,但是很难吃。”   薛璨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他又重复了一遍,“好难吃。”   周嘉善被他逗笑了,他正在吃薛璨给他带的糕点,听后递了一块给他。薛璨咬了一口,说:“还是这个好吃。”   “要是有机会真想再去一次月亮岛。”薛璨说。   “可以明年再去啊。”周嘉善将手里剩下的糕点吃完,他拍了拍手上的碎渣。   薛璨没有接话,而是出神地盯着眼前的湖面。   “你说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呢?反而那些伤害别人的混蛋却还能活的好好的。”   薛璨说这话时周嘉善正从盒子里拿糕点,糕点太软,稍微用力点就碎了,冷不丁听见这一句,周嘉善有些奇怪。   “是发生什么了吗?”周嘉善问。   薛璨转过头朝他眨了眨眼,又恢复了笑脸,“没有啊,我就是最近看新闻随便感慨下。”   “对了,这个给你。”薛璨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迷你小海螺,“我在沙滩上捡的,这个颜色最好看,送给你了。”   周嘉善接过来对薛璨说谢谢。他看着薛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像枝头的鸟儿,随时都会飞走,他的预感很准,那天也的确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薛璨。   周嘉善生日当天,白天家里人要给周嘉善过生日,晚上才能回来,正好留给蓝秀风时间做准备。   蓝秀风在网上买了套和之前在咖啡馆穿的差不多的女仆装,他提前换上,对着镜子照的时候还是很羞耻。   “啊!烦死了!”蓝秀风掀起裙摆,姿势十分爷们的单脚踩在凳子上,指尖夹着烟,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实在是太羞耻了。   抽完一根烟,心情平息下来,他还是麻利地把发箍戴上了,他本来就是长发,戴上后也不显得突兀,乍一看还真有点像个姑娘。   周嘉善晚上回到家,一推门屋里黑漆漆的,他打开玄关的灯,叫了几声:“秀风?”   最先露出头的是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很快蓝秀风的手臂就露了出来。   在看清蓝秀风的打扮后,周嘉善手里拎的袋子就掉到了地上。   蓝秀风嘴里唱着生日歌,一步步走到周嘉善面前,“生日快乐。”   周嘉善舌头打结,“谢,谢谢。”   烛光映照着蓝秀风的脸,他对周嘉善说:“快许个愿。”   周嘉善闭上眼,心里乱的很,他胡乱许了个愿就吹灭了蜡烛。   “蛋糕好看吗?”蓝秀风问。   周嘉善呆呆地看着蓝秀风,说:“好看。”   蓝秀风扬了扬嘴角,轻声问:“有多好看?”   “特别好看。”周嘉善闭上眼,不好意思再盯着蓝秀风看。   但很快,他又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蓝秀风还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真好看,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周嘉善飞快地在蓝秀风嘴巴上亲了一口。   蓝秀风没什么反应,周嘉善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最近都不亲我?”   蓝秀风故意说:“刚在一起,不能总亲亲,那样多不矜持啊。”   周嘉善憋屈,不吱声了。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切蛋糕,周嘉善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不小心蹭到奶油,刚想拿纸巾擦,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手掌上游走,从掌心到指缝,周嘉善打了个哆嗦,想要把手抽回去,但却被人紧紧攥着无法动弹。   没怎么开过荤,再加上喜欢蓝秀风,周嘉善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   身上一沉,脖子被人环住,蓝秀风的脸近在咫尺,“想不想要亲亲?”   这阵子一直被冷落,周嘉善听后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   嘴巴被人啄了一下,他听见蓝秀风问:“这样够吗?”   周嘉善不好意思说,但他不说,蓝秀风就逼他说,“够不够?”   周嘉善艰难摇头,不够。   这一次是比之前缠绵一些的吻,结束时,周嘉善的舌 尖被咬了一下。   “这次够吗?”   周嘉善晕乎乎的想,够了,到这里他已经受不了了,不能再继续了。   “公主,你真的好容易满足啊。”蓝秀风调侃道。   搭在周嘉善腿上的裙摆忽然被人 掀 起,周嘉善迷迷糊糊看过去,人傻了,立马用手挡住眼睛。   手被人强硬的拽了下来,蓝秀风用力坐了下,把周嘉善带的跟着颤了颤。   “想不想要?”   周嘉善闭上眼睛,不敢要。   “我冷了你这么多天,你现在也就只敢跟我要个亲亲,那你说我要冷你多久你才会更大胆些呢?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周嘉善不吭声,脸皱巴到一块,一副要死过去的模样。   蓝秀风又用力坐了一下,“我明白了,让你尝一次就知道要了。”   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抓裤子成了周嘉善最后的挣扎。   “秀,秀风,别,别......”周嘉善紧张到结巴,混乱间他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幕差点没让他晕过去。   蓝秀风嘴里叼着包东西,撕拉一声用嘴撕开,他勾起嘴角,“你最喜欢的橙子味。”   “不,不要......”周嘉善要跑,手一松,下面就失守。……   沙发陷下去一大块,周嘉善双眼紧闭,眼角泪痕明显。   迷迷糊糊被蓝秀风灌了半口酒,听见蓝秀风在耳边说:“你不是想看我穿裙子吗?怎么不看我?”   周嘉善睁开眼,现在的蓝秀风和平时很不一样,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青欲。   周嘉善吸吸鼻子,问:“疼不疼?”   蓝秀风愣了下,旋即动的更剧烈,“不疼。”   “秀风,停,停一下,不要了......”   “叫哥。”   “哥,唔……”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有一章 第76章 萝卜宝贝   凌晨两点半,周嘉善被楼下的汽车鸣笛声吵醒,从他睡着到醒也才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睡眠不足导致头痛,他缓了半天才慢慢睁开眼。   蓝秀风还坐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受到楼下鸣笛声的影响,伏在周嘉善的肩头沉沉睡着。   周嘉善抱着蓝秀风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熟睡的人发出不满的哼声,但依旧没有睁开眼。   周嘉善喉结滚了滚,把蓝秀风身上繁复凌乱的裙子 脱下来,他只偷偷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就不敢再看。   他抱着蓝秀风进了浴室做简单的清洗,等从浴室出来时已经三点多了,他把蓝秀风放进舒适的被窝里,自己也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周嘉善很困,但他却睡不着,闭上眼就是刚才的场景。他又坐了起来,刚才蓝秀风坐那么狠,又是第一次,后面会不会受伤?刚才在浴室他没好意思看,这会儿点开床头台灯,他掀开被子,把蓝秀风翻了个身。   周嘉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要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拨开那两瓣,迅速看一眼,脸红的都能滴血,刚才没看清,又飞快瞥了一眼,如此往复好几次,终于看了个清楚。   又红又 肿,也不知道疼不疼,周嘉善心疼的紧,在原地急的直转圈。   最后大半夜的叫了个跑腿,让人帮忙送了药膏来,轻手轻脚地帮蓝秀风上完了药,周嘉善的一颗心才松宽了点。   但他还是睡不着,周嘉善是个小古板,他想着就这么没名没分睡 在了一起对蓝秀风不好,现在岁数不到结不了婚,那就过两天带蓝秀风去见见他爸妈,领不了结婚证,那就先订婚,戒指也是一定要买的。   周嘉善认认真真想了一晚上,一直挨到天亮才堪堪睡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了蓝秀风的脸上,他半睁开眼,用手遮刺眼的阳光,稍稍动一下,浑身就跟骨头散架了一样疼,尤其是腰,昨天似乎动的太用力,现在直起来都费劲。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蓝秀风侧过身看身旁熟睡的人。   周嘉善的眼皮有点肿,蓝秀风兀自回忆,好像昨天他刚坐下去周嘉善就掉眼泪了,还对他说不要,但那个时候周嘉善说不要,对蓝秀风来说和助兴没什么区别。   他喜欢看周嘉善哭,还恶趣味地告诉周嘉善不要停,接着哭。   蓝秀风轻轻碰了碰周嘉善肿着的眼皮,在心里小声嘀咕,看来他昨天还真把人欺负的有点狠了。   蓝秀风想坐起来去够床头的水杯,从昨晚到现在他连滴水都没喝过,眼下口干舌燥,只想喝口水。   然而他一直起身体,立马就有明显不舒服的感觉,他又一下子栽了回去,当时有多痛快,现在他就有多狼狈。   手伸到后面摸了摸,周嘉善好像帮他上了药,蓝秀风眼眸一转看向还在熟睡的周嘉善,那岂不是昨晚周嘉善帮他换下裙子,还帮他洗了个澡,最后又帮他上了药。   这样想着,蓝秀风的脸有些发烫起来,但他想到周嘉善昨晚是怎样红着脸做这些事,他又有些想笑,想也知道周嘉善肯定羞的不行,但又不得不忍着羞去做这些事。   蓝秀风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嗓子冒烟,急需喝水,这一咳把周嘉善吵醒了,他迷茫的睁开眼,看见头顶又一只细长的胳膊伸过来,费力地要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水杯。   周嘉善清醒过来,抬手帮蓝秀风拿水杯。   原还自食其力的蓝秀风在看见周嘉善坐起来帮他拿杯子后,立马又像软体动物一样赖回了床上。他说:“屁股疼,起不来。”   本来周嘉善睡了一觉后脸就有点红,听完这句话后直接红成了猴屁股,他扶着蓝秀风让他借力靠在自己肩上,动作温柔地喂他喝水。   蓝秀风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解了渴,他又好似活了过来,也有精神调戏周嘉善了。   他戳戳周嘉善的脸颊,“小猴屁股。”   周嘉善垂下眼,长睫毛扫过眼底,嘴一抿,脸颊两边的酒窝就若隐若现。   “昨晚喜欢吗?”蓝秀风问。   尽管他说的不是很明确,但周嘉善知道他在问什么,周嘉善不说话装死,蓝秀风哼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说:“又大又 硬,跟大萝卜似的,差点没把我坐穿。”   被子一掀,周嘉善跟鸵鸟似的缩了进去,他害臊的不行,生怕再从蓝秀风嘴里听见些什么不该听的。   蓝秀风扯周嘉善身上的被子,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我一动你就哭,一个劲的说哥哥不要了不要了。”   他坏嘛,学周嘉善当时的样子,还拽周嘉善挡脸的被子不让他遮羞。   “秀风,别说了。”周嘉善小声反抗。   “那好吧,不说了。”   听到这,周嘉善小小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蓝秀风又说:“我后面又疼了,你来帮我上药。”   周嘉善差点没昏死过去,“还,还是不……”   “我自己看不见,难道你想疼死我吗?”   这话说完周嘉善就不反抗了,他拿了棉签和药膏,扭扭捏捏地帮蓝秀风擦药。   “嘶,擦到边上了。”蓝秀风说。   周嘉善飞快瞥了眼位置,又转过脸跟盲人摸象似的上药。   “你往里面擦一擦,又不是只有外面肿了。”   周嘉善嘴唇抖了抖,闭着眼按着蓝秀风的要求涂药。   等上完药,蓝秀风翻了个身,他用被子垫在身下,让自己的腰能舒服一些。   “我点了外卖,一会儿应该就能送到了。”周嘉善想着蓝秀风现下肯定下不来床,于是早早就订了外卖。   “好啊。”蓝秀风心不在焉地回道,他抬起脚搭在周嘉善腿上,沿着内 侧一路向上滑,最后搭在了某一处。   “别……”   蓝秀风施了点力往下按了按,他勾起嘴角刚想说话,忽然就被人握住脚腕拽了过去。   刚上完药,蓦地一坐,回想起昨夜,蓝秀风难得打了个哆嗦。   “别乱动了。”周嘉善的话语里饱含无奈。   话音刚落,屋外门铃响了,周嘉善把蓝秀风重新放回床上,转身出门拿外卖。   蓝秀风怔了怔,回想起刚才的事情,难得有些脸热。   周嘉善拎着外卖进屋,想着刚才蓝秀风说他疼,那想必是不方便坐在椅子上的,他在床上支了个小桌子,把饭菜摆上去,怕蓝秀风坐不稳,便让他靠着自己吃饭。   吃饭时,蓝秀风问道:“你想好去哪旅游了吗?”   周嘉善之前没事的时候有研究过,南城有海,夏天也没有很热,景点多,当地美食也很多,很适合旅游。   蓝秀风听后点头,“行,那就去南城,是不是得提前订票啊?”   周嘉善:“我一会儿看看机票。”   “出去玩的话我得多备几件衣服,还得买个墨镜。”蓝秀风说着用手在眼前比划了下,而后他蹙起眉头哎哟起来。   “怎么了?”周嘉善紧张地问道。   蓝秀风把筷子撂下,身子一歪靠在墙上,一副撑不住的模样,“屁股疼。”   他此刻倒是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心急,都没完全准备好就坐下去。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周嘉善两只手举在身前,想碰又不敢碰,就好像蓝秀风是朵脆弱的娇花,生怕把他碰坏了。   “你不就是医生么,还用去医院嘛。”蓝秀风说道,再说,去医院见到医生怎么说,说他昨晚坐大萝卜上把自己给坐坏了?未免太丢人了,他可不要。   周嘉善手足无措,他想说他没怎么学过这个,但说出来又觉得怪怪的,他看蓝秀风似乎坐着很难受,于是把蓝秀风打横抱了起来。   骤然被人抱起,蓝秀风还有点小鹿乱撞,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周嘉善放到了床上,又被翻了个身,像乌龟一样背面朝上。   “哈?”蓝秀风莫名其妙。   周嘉善一本正经,“别压到后面了,先这样趴一会儿吧。”   蓝秀风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后来周嘉善收拾屋子,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卧室,又嚷着让周嘉善把他抱到沙发上。   客厅的电视开着,蓝秀风趴在沙发上边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边刷手机,他又看了一遍当时在保安室拍的塞纸条的那个人的监控视频,之前只是觉得眼熟,现在愈发觉得他的走路姿势很熟悉。   “到底是谁啊?”蓝秀风皱眉嘀咕了句。   周嘉善正用拖把拖地,他拖到沙发边上,弯腰把蓝秀风的拖鞋捡起来放到一边,继续用拖布拖地。   蓝秀风从身下翻出了一个发箍,是他昨晚戴的和女仆装配套的发箍。他朝周嘉善招手,示意他凑近些,周嘉善不明所以蹲下身,脑袋上就多了一个发箍。   “小女仆。”蓝秀风满意地捧着周嘉善的脸左看右看,觉得周嘉善和这发箍还挺搭的,“你能不能也穿女仆装给我看看?”   蓝秀风说这叫礼尚往来。   周嘉善说不要,“你还没过生日呢。”   “啧,不过生日就不能许愿啦。”蓝秀风不满地说道,“给我穿穿呗,宝贝。”   蓝秀风的声音很好听,那一声“宝贝”尾音上扬,听的人心里酥酥麻麻的,周嘉善听晕乎了,迷迷糊糊就答应了蓝秀风的要求。   蓝秀风当时买裙子没买到太合身的,网上的尺码大多都有点小,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尺寸合适的,发过来一穿还有点大,当时时间快来不及他就没有退,不成想这裙子大些还能给两个人穿。   虽然裙子对蓝秀风来说有些大,但对周嘉善来说就有些小了,拉链拉到一半就拉不上了,裙子被撑的紧绷绷,当周嘉善从卧室出来时,蓝秀风直接看傻眼,差点没从沙发上摔下去。   “太奇怪了。”周嘉善都没好意思照镜子,想也不想就知道自己穿上肯定很奇怪,他想换下来,蓝秀风不让,攀着他的肩膀亲他的脸。   “可爱,真可爱。”蓝秀风亲个不停,恨不得把周嘉善变成迷你小人揣进心窝里。   蓝秀风手不老实,总想往裙摆下面 钻,周嘉善便钳制住他的手,让他别乱动。   要不是还疼着,蓝秀风早就要扑过去,他现在深深体会到了某种无力感。   但蓝秀风是个不消停的,他反抓住周嘉善攥着他的手,恶人先告状:“你勾引我。”   周嘉善瞪圆眼睛,怎么还能这样?   “你说现在怎么办?”蓝秀风说。   周嘉善有些艰难地说道:“过一会就好了。”   “可你这样在我面前,我好不了。”   “那我换下来。”   “不行。”   “那你再忍忍。”   “忍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嘉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你帮帮我?”蓝秀风点点周嘉善的嘴唇。   周嘉善嘴唇抿紧,低头不说话。   “我昨晚还帮你了呢。”蓝秀风又拿出他的惯常话术,“礼尚往来啦。”   周嘉善是个性子好的,他又喜欢蓝秀喜欢的不行,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能妥协。……   周嘉善连着呛了好几口,他被蓝秀风拉进怀里亲了亲。   蓝秀风眉眼弯弯,“小嘴巴。”   周嘉善垂下眼,某种斗志在心底小小燃烧起来,不能每次都是蓝秀风占主导地位,于是他捧着蓝秀风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蓝秀风愣了下,旋即笑出了声,“傻乎乎,你要吃了我啊?”   周嘉善眉毛一耷拉,不吭声了。   蓝秀风用湿巾帮周嘉善擦脸,电视里正在播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两人同时回头看电视。   “今天上午10点18分,槐安省谭山县发生7.2级大地震……”   晚些时候,周嘉善和蓝秀风给灾区捐了物资,虽然不多,但都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去做了。他们每天都在关注新闻,新闻里关于这场地震死亡和失踪人口一直在不断上升。   那天,周嘉善和蓝秀风去超市买菜,回家的路上听见有人路过嘀咕:“怎么又有人跳河了,算上回都第二个了。”   周嘉善和蓝秀风当时一走一过没当回事,还是过了一天,周嘉善听宋远追说蒋青绯住院了,他才知道那天跳河的人是蒋青绯。   收到消息的当天下午,周嘉善和蓝秀风就拎着东西去医院看蒋青绯。   病房里很“热闹”,有周嘉善的舅妈姚心兰,蒋青绯他爸和继母,还有宋远追和……   “哟,小善儿。”江津续笑嘻嘻地朝周嘉善打招呼。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朝宋远追投以询问的目光,宋远追抚额作头痛状,拒绝回答。   姚心兰坐在床边哭的很凶,但病床上的人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无动于衷。   后来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周嘉善和蓝秀风。   窗户开着,风一吹窗帘就扬了起来。   谭山县7.2级大地震,薛璨是众多失踪人口之一。   “我没想死。”蒋青绯看向窗外,嗓音沙哑,了无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他当时跳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会不会害怕。”   蓝秀风和周嘉善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青绯好。   “我只是想要一个薛璨,为什么就这么难。”   蒋青绯用手挡住脸,眼泪就从指缝中涌出。   从病房出来,两人心情都很沉重。姚心兰坐在走廊长椅上捂着脸痛哭,宋远追在旁边低声安慰她,看到周嘉善出来朝他招手。   “我先过去一下。”周嘉善和蓝秀风说道。   “好。”蓝秀风点头。   蓝秀风背靠墙壁,心情还没能从刚才缓过来,他想起当时听到文玉去世的消息时自己也是这样难过的心情。   他叹了口气,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好想抽烟。   转头看了眼周嘉善那边,看上去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给周嘉善留了个言,转身往外走想找个能抽烟的地方。   他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电梯从七楼下到四楼,门开,里面只有三个人,在看见站在角落的人时,蓝秀风眯起了眼睛。   他抬脚走进电梯,站在最前面正中间,电梯直下一楼,门开的一瞬,有人从他身边挤过去要跑,他反应很快,伸脚把那人绊倒在地。   那人拼命挣扎,蓝秀风按住对方手脚,一把扯下他脸上的口罩,“于杨,果然是你。” 第77章 纯情死样   于杨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身体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从电梯出来的路人纷纷侧目绕过他们。   等人都出来后,电梯门再次合上。   “你怎么在这?”蓝秀风压着于杨的肩膀不让他有机会跑。   于杨全身发抖,头发都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你管我呢。”于杨没好气得说道,“松开我!不然我就叫人了!”   “你叫啊。”蓝秀风不怕他威胁,“喊大声点。”   于杨嘴唇嗫嚅,做贼一样四处扫了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喊。   “怎么把你家店卖了?”蓝秀风盘问道。   于杨:“我乐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秀风嘁了一声,“你乐意,成,那我就问点和我有关系的,你认不认识文玉前男友?”   于杨在听见这话后很明显脸色一变,眼神里满是惊慌,他声音抬高了几分,“不认识!”   蓝秀风表情不变,继续问道:“你和宁洲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文玉的事?”   于杨神情激动,“没有!我没有!我是想过,但是没成……”   话说到一半,于杨噤了声,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捂住了嘴。   蓝秀风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哦,原来你认识宁洲。”   “我不认识他……”于杨无力地反驳道。   “说说吧,你和宁洲对文玉做了什么,文玉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蓝秀风按着于杨肩膀的手又重了几分,力道之重都能隐约听见骨头被按的咔咔的响声。   于杨忽然哭了,“我没有,我没有害他!”   “没害他你那么怕我做什么?从我一开始找你提到文玉你就在躲,后来每次见到我你也在躲,你要是没做亏心事到底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躲着我?”蓝秀风双目猩红,狠狠瞪着于杨。   忽然,于杨一个用力把蓝秀风撞倒,他连滚带爬想从地上爬起逃走,但地面太滑,他又太惊慌,很快他又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原先揣在他口袋里的单子就全掉了出来。   蓝秀风爬起来几步走过去再次钳制住于杨,他单手按着于杨,又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捡地上的单子,蓝秀风一目十行将几个单子上的内容扫了一遍,看完后他怔了片刻,先前他曾随口说过于杨这样乱搞也不怕烂屁 股,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一天一语成谶。   “你……”蓝秀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手里的单子被于杨抢过,对方像是终于崩溃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活该啊?你现在都要笑死了吧!看到我这么惨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   蓝秀风被于杨这一声吼给吼愣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他没有在幸灾乐祸,但于杨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挣脱开蓝秀风的手转头就跑没了影。   从电梯出来的周嘉善只看见了于杨挣脱跑走的一幕,他见蓝秀风半蹲在地上,以为他受伤了,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没事吧?”周嘉善关切地问道。   蓝秀风摆摆手,“我没事。”   “刚才那个人是于杨吗?”周嘉善虽然没见过于杨,但他直觉很准,只是看一眼那个人就猜测应该是于杨。   蓝秀风沉声道:“是他。”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于杨消失的转角,半晌,眼眸一沉。   晚上,蓝秀风坐在书桌前看之前在保安室录的那段监控视频,他反反复复看了二十多遍,看到最后眼睛又酸又疼,他关上手机,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两只手用力搓了搓脸。   他这阵子查了不少于杨的信息,于杨是单亲家庭,从小和父亲一起生活,他高中就辍学了,后来他爸也去世了,那之后他在KTV,酒吧,饭店,辗转好多个地方都打过工。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说他为人热心,乐于帮忙。   但他也打听过文玉的其他高中同学,在高中时,文玉和林杨其实没有什么交集,文玉艺考要集训,经常不在学校,再加上他还是个性格内敛极其慢热的人,两人座位相隔很远,根本没什么交流的机会,因此文玉的那些同学在听说文玉和于杨在毕业后成了朋友还很惊讶。   所以两个在高中毫无交集的人是怎么在毕业之后熟络起来的?   蓝秀风叹了口气,完全想不通。   浴室的淋浴声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但周嘉善却一直迟迟没有从里面出来,蓝秀风这才想起来去看看周嘉善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公主?你怎么还没出来?”   浴室里响起周嘉善的声音,“我马上了。”   “你都在里面四十多分钟了,真没事?”蓝秀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周嘉善还是说道:“我没事。”   等门外的人离开了,周嘉善重新点开手机视频,这是之前小表哥发给他的文件包里的小视频,他原先一直没看,但这会儿本着“学习”的想法,他把文件包下载下来,准备每天晚上看一个。   某种斗志之火熊熊燃烧,周嘉善在学习上一向很认真,他甚至还翻出了个小本本做笔记。   没过多久,浴室门又一次被敲响,玻璃门后出现蓝秀风模糊的身影。   “你到底在里面干嘛呢?你也不怕闷死,快点出来。”   周嘉善抿了抿嘴唇,默默把小本本收好,拉开浴室门出去。   蓝秀风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在里面干嘛呢?”   “洗澡。”周嘉善一说谎时就不敢看人,眼睛左瞄右瞄的一看就心虚。   蓝秀风自然不信,“半天都没有水声,你洗什么澡。”   周嘉善抠手心,他在里面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更让他心虚的厉害。   半天他憋出来一句:“我,我上厕所呢。”   蓝秀风眯缝起眼睛,“上那么久?”   周嘉善重重点头,就是那么久。   蓝秀风没再追问,“那明天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趁着蓝秀风转过身的间隙,周嘉善把口袋里的本子往里塞了塞,他听见蓝秀风说了句:“我给你泡杯蜂蜜水吧。”   周嘉善愣了,起初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回过味来,蓝秀风这是误会了。他脸一红,想要解释,但要是这样解释了那就又说不通了。   最后,周嘉善还是在睡前喝下去了小半杯蜂蜜水。   床头灯开着,两人都没有困意。   蓝秀风侧过脸看身旁的周嘉善,周嘉善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什么呢?”蓝秀风问。   周嘉善:“我在想薛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想到在不久之前他还见过薛璨,薛璨和他讲在月亮岛发生的趣事时的神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周嘉善翻了个身面向蓝秀风,“你说薛璨会平安回来吗?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以前周嘉善总觉得天灾人祸离自己很远,但现在他意识到那些看上去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实际上随时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这忽然让他感到很不安。   “其实现在没有消息也不是完全的坏事,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那就一切都还有希望。”蓝秀风轻声说道。   周嘉善点了点头,蓝秀风说的对,一切都还有希望。   蓝秀风最近很喜欢通过周嘉善的表情琢磨他的心思。   周嘉善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面无表情的,而他表情最丰富的时候大概就是在面对蓝秀风时,不是脸红,就是瞪着大眼睛看上去呆呆的。蓝秀风就会透过一些很细微的表情变化推测周嘉善的心思,比方说现在,周嘉善看上去似乎心里很不好受。   其实蓝秀风也是一样,和薛璨并不是萍水相逢,他们有过许多交集,而今天见到蒋青绯那副模样,总归是不好受的。若是代入自己碰上这样的事,蓝秀风都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他朝周嘉善张开手臂,“过来,抱抱。”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老老实实抱住了蓝秀风,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住,那些不安便稍稍平息了些。   忽然想起刚才在卫生间学的那点“东西”,周嘉善准备实践一下。   他仰脸咬了下蓝秀风的下巴,蓝秀风原先还在走神,蓦地被人咬了下不禁愣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嘴巴就叫人堵住。   往常接吻,周嘉善都是承受的那一方,他没亲过人,也没有经验,只知道闭着眼睛被人亲,连回应也是不得章法的。   但今天却不一样,虽然亲的依旧毫无章法,但周嘉善却异常的主动。   蓝秀风没见过这样的周嘉善,他都忘了闭眼,惊讶地垂眼看着动情的周嘉善。   然后,他石更了。   再然后,周嘉善松开了他,嘴巴亲的亮晶晶的,他的脸红的像猴屁股,又恢复了往常纯情的死样子。周嘉善对他说晚安,然后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蓝秀风嘴角抽搐,这世上怎么能有周嘉善这么不讲究的人,把人撩拨完后就又不管了! 第78章 试探   “这就完了?”蓝秀风眉心跳的厉害,全是让周嘉善给气的。   周嘉善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眼神里意味很明显,不然呢?还要做什么吗?   蓝秀风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着要把周嘉善脑壳撬开的冲动,“你亲完就完事了?”   周嘉善点点头,然后脑袋就被蓝秀风敲了个爆栗,蓝秀风气急败坏道:“你怎么那么不讲究!撩到一半就不管了?”   周嘉善摸着脑袋有点迷茫,不明白蓝秀风生什么气,他没有撩到一半就不管了,不是已经亲过了吗。他被蓝秀风揪过去,手按在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蓝秀风咬牙切齿道:“你说现在该怎么解决?”   周嘉善又开始跟乌龟似的往被子里缩,他还没学到这,解决不了。   蓝秀风快要被周嘉善活生生气死过去,原先还以为有过一次后周嘉善能开窍点,结果也就只是开窍了那一点。   他把被子里的周嘉善往外揪,但周嘉善力气很大,一个劲儿地往里缩,两人一个往外拽一个往里缩就跟拔萝卜似的僵持不下。   蓝秀风耐心耗尽,威胁道:“快点出来。”   周嘉善不出来,又往里缩了点,现在连脑袋都看不见了。蓝秀风扯了扯嘴角,不出来是吧,行,他直接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   一只手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去,很快又被人攥住手腕按了下来。   “秀,秀风......”周嘉善被亲的要缺氧,小声求饶道:“我错了。”   被子掀开,蓝秀风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问:“错哪了。”   周嘉善其实不太清楚自己错哪了,但他认错态度很诚恳,“哪都错了。”   蓝秀风捏周嘉善的下巴,他往前挺了挺身,“说,怎么解决?”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知道这事不解决今晚就不用睡了,他脸一红,说:“我帮你。”   蓝秀风心情好了不少,“怎么帮我?”   “用手。”   蓝秀风不是很满意,但看周嘉善头一次这么主动,他想着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于是答应了。   周嘉善很笨,技巧不足,感觉上没有那么好,但是蓝秀风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周嘉善,技巧好不好的就无所谓了。   快到顶时,蓝秀风故意按着周嘉善的脸靠近自己。   床单被罩是昨天新换的,眼下看来又得换了。   周嘉善有些睁不开眼睛,睫毛沾了东西有些沉甸甸的,一只手伸过来温柔的替他擦脸。   等擦完后,周嘉善被人转了过去,蓝秀风很“贴心”地说:“我也帮帮你。”   周嘉善害羞,说他不用,但都是徒劳,蓝秀风在这方面一向不听他的。   蓝秀风把下巴垫在周嘉善肩膀上,时不时和他咬着耳朵低声说话,“以前在我外婆家,我经常帮她干农活,手上长了茧子,现在也还有。”   周嘉善正犯迷糊呢,不明白蓝秀风为什么忽然说这事。   蓝秀风看他可爱,亲了亲他的脸颊,继续说道:“有茧子的手和没茧子的手感觉是不一样的,你有注意到吗?”   周嘉善摇头,现在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那你好好感受一下。”蓝秀风轻声说。   周嘉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昨晚他还在自己卧室,今早睁开眼就在蓝秀风的房间里了。   蓝秀风已经醒了,不知道在看什么,笑的很开心。   周嘉善在被窝里拱了拱,偷偷摸摸地凑过去看蓝秀风的手机屏幕,不看不要紧,一看人傻了。   他反应了两秒,怎么看怎么觉得蓝秀风手机里那个正在咿咿呀呀说话的小孩儿是他自己。   “醒啦。”蓝秀风还在看手机,只是余光注意到身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把手机往周嘉善那边送了送,“你小时候比现在还可爱。”   视频是周若鱼早上发过来的,她前两天收拾旧屋翻到以前的老相机,看见里面有周嘉善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就一块都发给了蓝秀风。   那是周嘉善四五岁时候的视频,不像现在下巴尖尖的,那时候的周嘉善就是个小奶团子,哪哪都肉乎乎的,长得又白净,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小脸粉扑扑的跟个小桃子似的。   “小善儿,告诉妈妈你在吃什么呀?”   小周嘉善的眼睛圆溜溜的,呆呆地看着镜头,“嗯......不知道。”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个叫菠萝蜜。”   “菠萝蜜......”小周嘉善仍是迷茫地瞪着大眼睛。   “它外壳长的和榴莲很像,但是味道和榴莲不一样哦。”   小周嘉善知道什么叫榴莲,他捂住鼻子,小手摆啊摆的,“榴nian,臭。”   拍视频的周妈妈笑了,蓝秀风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坏嘛,故意学小周嘉善说话,“榴nian,臭。”   周嘉善脸红的要滴血,实在是太羞耻了,他作势要去抢蓝秀风的手机,但蓝秀风反应很快,立马把手机收回来,另一只空着的手抵在周嘉善脑门上,“干嘛。”   “你别看了,太丢人了。”周嘉善捂住脸无奈地说道。   “哪里丢人了,多可爱啊。”蓝秀风这一早上都快把周若鱼发来的视频盘包浆了,实在是太可爱了,他还把周嘉善小时候的照片都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你还是删了吧。”周嘉善一个劲的墨迹,想让蓝秀风把他的“黑历史”删了。   蓝秀风才不要删,又点开视频重新看了一遍,边看还边点评道:“原来你小时候就傻乎乎的。”   胳膊被人咬了一口,蓝秀风嘶了一声,新鲜似的看着周嘉善,“周公主,你现在还学会咬人了?”   周嘉善哀怨地看着蓝秀风,默默松开嘴。   “好玩。”蓝秀风弯起食指刮周嘉善的鼻尖,“你再咬我一下。”   周嘉善垂眼看着蓝秀风伸过来的手,赌气似的一口咬 住。   “怎么跟小狗似的。”蓝秀风笑起来。   忽然,手机响了两声,蓝秀风看了眼屏幕,眉头皱了起来。   注意到蓝秀风表情变化,周嘉善好奇地看向手机屏幕,是宁洲发来的消息,他说他回江城了,想约蓝秀风出来吃个饭。   算算时间,宁洲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没联系过蓝秀风了,一开始是在外地办画展,偶尔还会和蓝秀风发发消息,但渐渐地就没有了音讯,后来蓝秀风还是听美院的同学说宁洲最近在筹备订婚宴的事情,想到这,蓝秀风眼膜一暗。   晚上九点,银色轿车停在小区楼下。   蓝秀风解开安全带,朝驾驶位的人笑道:“宁哥,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宁洲拿起放在后排的袋子递给蓝秀风,“送你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蓝秀风接过来打开袋子往里面看了眼,里面装的都是些奢侈品,他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说道:“我喜欢。”   宁洲眼里有几分得意闪过,动作也跟着大胆起来,他揽住蓝秀风的肩膀,“小风,我听以执说你有男朋友了?”   宁洲的话里带着试探,蓝秀风不动声色,问:“宁哥,这是什么意思?”   宁洲的手在蓝秀风的肩膀上轻轻搓了搓,“我不是一个死板传统的人,在国外待了几年,我其实很open的。”   宁洲靠的更近了,呼出的热气打在蓝秀风耳畔,他听见宁洲语气暧昧地说道:“你男朋友应该不知道你跟我出来了吧?”   蓝秀风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讥讽厌恶,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宁洲的靠近,笑道:“宁哥,我得回家了。”   他拉开车门下车,弯下腰朝车里的人摆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蓝秀风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宁洲冷下脸,哼了一声,“装什么。”   蓝秀风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周嘉善搬了个板凳就坐在门口等蓝秀风回来,刚听见他的脚步声就直接把门打开了。   “你干嘛呢?傻不傻。”蓝秀风没忍住笑。   周嘉善快担心死了,一想到蓝秀风独自和宁洲出去他就焦虑的吃不下睡不好的。   他把蓝秀风拉进屋,像小狗似的在蓝秀风身上嗅来嗅去。   蓝秀风被他逗的直笑,“干嘛啊,你是小狗吗?”   周嘉善闻到蓝秀风身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他眉毛拧到一起,脸也皱巴巴的,“好难闻,快点洗澡。”   “好,我这就去洗澡。”蓝秀风把手里宁洲给的奢侈品交给周嘉善,“帮我扔了吧。”   周嘉善果断把袋子丢进垃圾桶里,这还不够,他嫌碍眼,干脆拎着垃圾袋下楼丢了。   蓝秀风冲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将和宁洲接触的那点恶心冲刷了个干净。从浴室出来,一推门就看见周嘉善搬着小板凳坐在门边,皱着个眉头看上去苦大仇深的。   “公主,抱抱我。”蓝秀风朝周嘉善张开手臂。   周嘉善愣了下,旋即听话的抱住了蓝秀风。蓝秀风将脸埋进周嘉善的颈窝用力嗅了下,淡淡的橙香味就钻进了鼻腔里,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   “亲我。”蓝秀风轻声说道。   周嘉善低下头,在蓝秀风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而后覆在上面,温柔亲吻起来。   分开时,蓝秀风问:“吃醋啦?”   周嘉善身上有股酸味,像百年醋坛让人给打翻了,他点头,“嗯。”   “我也很不喜欢。”蓝秀风说道,“光是看见他那张脸我就会想到文玉,我就会恶心。”   周嘉善把蓝秀风抱紧了些,无声地安慰着蓝秀风。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周嘉善和蓝秀风对视一眼,同时朝门口跑去。   拉开门,对门的奶奶正在掏钥匙开门,她刚从楼下跳完广场舞回来,看见周嘉善和蓝秀风还很惊讶,“你们要出门啊?”   蓝秀风:“没,我们还以为是外卖到了。”   “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就喜欢点外卖,外面那些东西都不干净,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和我孙女也这么说,她也不听我的,唉。”奶奶一边开门一边念叨着。   “奶奶,我们先回屋了,您早点休息。”蓝秀风说完把门重新关上了。   白紧张一场,蓝秀风说:“应该没那么快,再等等吧。”   走廊里又重新恢复安静,原先漆黑的楼梯间里声控灯亮了,但很快又灭了。 第79章 守株待兔   得空的时候,蓝秀风去了趟医院看蒋青绯。   蒋青绯身体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而蒋青绯也不像之前那样态度消极不配合治疗,听姚心兰说蒋青绯的状况要比之前强很多。   蓝秀风到病房的时候蒋青绯刚吃完午饭,清汤面条只吃了半碗就撂在一旁,姚心兰劝他再多吃点,但蒋青绯说他吃不下也就没再坚持。   床上支了个小桌,蒋青绯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   蓝秀风好奇地看蒋青绯的电脑屏幕,发现对方原来是在敲代码,他之前听蒋青绯说过他最近在设计开发一款游戏。   蒋青绯虽然比先前状态好了些,但脸色还是很差,蓝秀风说:“你要不还是等身体好一些了再忙工作吧。”   “我没事。”蒋青绯头都不抬地说道,“我要多挣钱养薛璨。”   蓝秀风有点无奈,其他人都说蒋青绯肯配合治疗肯吃饭了是要好了,但他怎么看蒋青绯怎么觉得他像是要疯了。   距离薛璨出事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至今为止仍是杳无音讯。   蓝秀风捏了捏鼻梁,他换位思考下,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他不比蒋青绯强到哪里去,他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劝。   他打开包,里面有他炖的羊肉汤,“你要不要喝点汤?”   “不。”蒋青绯答的很干脆。   蓝秀风看了眼蒋青绯,才过去没几天,这人已经瘦了快一圈。他打开保温壶的盖子,似是随口一说,“我用薛璨种的白萝卜炖的。”   蒋青绯敲代码的手一顿,终于肯分些视线给蓝秀风。   蓝秀风将手里的保温壶递给蒋青绯,“萝卜还很新鲜,炖出来的汤味道也很鲜,你尝尝。”蒋青绯两手接过保温壶,怔怔看了一会儿,才喝了一口汤,半晌,他的眼眶红了。   “薛璨很会种菜。”蒋青绯轻声说,“他知道什么季节该种什么菜,知道怎么浇水施肥菜会长的更好,所有种子到了他手里都会开花结果。他还和我说过他想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菜园,不想总是借别人的地方。”……   “他一直过得很辛苦,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蒋青绯挡住眼睛,声音哽咽。   蓝秀风轻轻拍了拍蒋青绯的肩膀,无声安慰着对方。   从医院出来时,外面阴沉沉的,看上去要下雨。   手机里躺着周嘉善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周嘉善大清早就被他表哥叫过去照看刚做完绝育手术的狗子,要晚一点才能回家,他还给蓝秀风发了一张狗子的照片,那哀怨的眼神几乎要溢出屏幕来。   蓝秀风笑了下,回复道:好好照顾狗狗。   蓝秀风没急着回家,家里的橙子早就吃完了,前两天他嫌周嘉善吃橙子吃太多不好就一直没让他买,今天从医院出来他就顺路去了趟超市买水果。   走到小区楼下,看见熟悉的车牌号,蓝秀风一点也不惊讶。他目不斜视径直从轿车旁走过,不出所料,赵以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喂!”   蓝秀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从车窗里探出头的赵以执,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赵以执没下车,蓝秀风也没往回走,两人就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自从上次揍了赵以执一顿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赵以执脸上的淤青消了点,也不肿的像个猪头了。   “你知不知道宁哥有未婚妻了?”赵以执开门见山地说道。   蓝秀风挑了下眉,“是么?”   “你少装无辜了。”赵以执没好气地说道:“宁哥有未婚妻的事连你们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你这么关注他你能不清楚。”   蓝秀风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呢?”   “你明知道宁哥有未婚妻你还和他走的那么近,你到底什么意图你心里清楚,还有,你不是有男朋友了么?你男朋友知道你在外面什么样吗?”赵以执说这话时很激动,他就像正义使者一样讨伐蓝秀风。   “宁哥的未婚妻可是地产大亨的女儿,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就敢和人家争,我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离宁哥远点。”   蓝秀风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和宁洲走的很近?你跟踪我们?”   从宁洲回江城后,他就变得谨慎小心了很多,可能是因为刚订了婚,怕被拍到会有影响,所以上次和蓝秀风见面也都很避人。   所以赵以执是怎么知道的?   赵以执脸色有点尴尬,但很快整理好表情,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既然干了亏心事就要做好被人知道揭发的准备,要不然你就别干。”   蓝秀风觉得赵以执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点点头,“你说的对。”   赵以执噎了下,觉得蓝秀风这是在变相讽刺自己,他抬高音量说道:“我已经告诉你宁哥有未婚妻了,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但凡你有点道德底线都不应该做出插足当第三者的事情来。”   蓝秀风定定看着赵以执不发一言,最后都快把赵以执盯的发毛,他终于说:“行。”   他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赵以执的喊声:“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我可是好心提醒你!”   蓝秀风脚步一停,转头说道:“赵以执,我发现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   赵以执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蓝秀风却没解释,他摆手,“走了。”   晚些时候,蓝秀风将中午煮剩下的羊肉汤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添了些水重新回锅加热。他今晚准备做点清淡的菜吃,于是从冰箱里拿了把油菜准备洗干净下锅炒,而周嘉善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蓝秀风从厨房探出头,说道:“你回来啦,你表哥的事解决了吗?”   今天周嘉善之所以会被宋远追叫过去帮忙看顾他家狗子,就是因为宋远追要去处理他和江津续的“私人恩怨”。   提起这个周嘉善就头痛,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他表哥和江津续的私事,但是偏偏不凑巧,两人吵架的时候完全忘了旁边还有周嘉善和狗子,对话一字不落全让周嘉善听了去。光是想想那场‘惊世骇俗’的对话,周嘉善就想把耳朵丢掉。   周嘉善顶着张苦瓜脸,说:“还没解决。”   不仅没解决,而且貌似更严重了,他回家之前,宋远追和江津续还在激烈地掰扯。他听见江津续对宋远追说:老子这辈子还没做过下面的那个,现在我特别不爽,我也不多跟你计较,你让我那什么你一次咱俩就两清。   周嘉善很不合时宜的脑补了一下,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嘉善用力晃了晃脑袋,把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净化掉。   蓝秀风看他那傻样忍不住笑了,“你干嘛呢?”   “没什么。”周嘉善走进厨房,看见锅里正炖着羊肉汤,他鼻尖动了动,说:“好香。”   蓝秀风用筷子夹了块肉吹了吹,等不那么烫了送到周嘉善嘴边,“你尝尝。”   羊肉汤里没放多少调料,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汁原味,羊肉也很嫩,吃进嘴里口感极佳,周嘉善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特别好吃。”   蓝秀风笑了笑,“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你今天去看蒋青绯,他现在好点了吗?”周嘉善问道。   蓝秀风往锅里倒了点油,等油热,下了切碎的蒜末炒出香味,再把洗干净的油菜下进锅里用锅铲翻炒。   “身体情况比之前好点了,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差。”   “薛璨还是没有消息么?”   “嗯。”蓝秀风转头,对上同样担忧的眼神,他说:“会没事的。”   但这都是自我安慰,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很难不让人去往最坏的结果想。   “别想这些了,你今天就一直帮你哥照顾他家小狗吗?”蓝秀风转移话题,“你表哥的小狗是拉布拉多吧,看着好可爱。”   “嗯,就是帮忙看着别让它乱舔,帮它伤口消毒什么的。”周嘉善说着说着又想到了白天的事情,起初他的任务的确就只是这些事而已,可后来小表哥和江津续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他又跑过去劝架,这一白天闹的鸡飞狗跳的,想想都心累。   蓝秀风转头就看见周嘉善皱皱巴巴的一张脸,他忍不住想笑,“你的脸像个小包子。”   周嘉善傻乎乎的看着蓝秀风笑,想起他在小本本上记的笔记,忍不住凑过去亲蓝秀风。   最近周嘉善未免太主动了,这让蓝秀风很惊讶。他没有闭眼,而是垂眸注视着周嘉善,他是个顶聪明的人,经过这几次,他发现周嘉善每次接吻似乎都像是在画什么符号,而且次次都是相同的符号顺序,就像是在套公式一样。   abcd?蓝秀风挑了下眉,没憋住,噗嗤乐了出来。   被打断的周嘉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蓝秀风突然笑什么。   “笨蛋。”蓝秀风眼睛笑的弯弯的,“你从哪学的画abcd?”   周嘉善傻了,蓝秀风是怎么猜出来的?还是他看见自己做的笔记了?那也不对啊,他的小本本锁在抽屉最里面,蓝秀风不可能看见的啊。   “没,没学。”周嘉善左瞄右瞄不承认。   “我是不是说过你很不会撒谎来着?说说吧,你还学什么了?”   周嘉善后退几步要跑,却被蓝秀风牢牢锁在怀里,蓝秀风说:“干嘛要去网上学,你想学什么我不能教你。”   周嘉善面红耳赤,小声嗡嗡,“没有的事。”   说话间,一股糊味飘了过来,周嘉善鼻子很好使第一个闻到,他慌忙指着蓝秀风身后的锅说道:“菜要糊了!”   交流中断,两个人手忙脚乱去救锅里的菜。   夜深,小区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休息,楼道里静悄悄的。   楼梯间的声控灯从下往上一层层亮起,吱呀一声,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人从楼梯间走出来,轻手轻脚地往靠中间那户门口走去。   他从兜里摸索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在靠近门口时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他弯下腰哆嗦着手正准备将纸条往门缝里塞去,忽然,面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当看见面前赫然出现的一双脚时,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体僵硬,等想要逃跑时,就听见身后传来蓝秀风的声音。   “于杨,别躲了。” 第80章 真相   其实蓝秀风在最开始的时候有怀疑过塞纸条的人是于杨,但也仅仅只是怀疑,因为多少次他去找于杨对方都是一副逃避不配合的样子,他实在想不通于杨有什么理由要冒着随时都会被发现的风险故意塞纸条来警告他远离宁洲。   而起初他最怀疑的是赵以执,疑虑持续了很长时间,可同样也没有证据,而赵以执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做这件事,直到今天下午,在小区楼下见到特意驱车过来警告自己不要脚踏两条船的赵以执后,这个疑虑就被彻底打消了。的确,以赵以执直来直去的性格只会像今天这样摆在明面上说,不会大费周章绕一大圈。   但排除赵以执后,蓝秀风就再想不到还能有谁了。如果不是那天在医院恰好碰见去看病的于杨,也许蓝秀风还要很久才会确定。   当时于杨逃跑时,蓝秀风看着对方的走路姿势,脑中灵光一闪与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叠,直到今晚一切终于确定。   于杨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再没有要跑掉的意思。   “起来进屋,别吵到别人休息。”蓝秀风抓着于杨的胳膊把人拎起来,于杨的身体软的像滩烂泥,蓝秀风拖着他很吃力,原本站在门口发愣的周嘉善就赶忙跑过去帮蓝秀风,两人一起把于杨带进了屋里。   怕门缝里透出光线打草惊蛇,所以客厅刚才一直没开灯,等进了门,周嘉善就过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明亮,蓝秀风把于杨架到了沙发上,对方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于杨一眼,给他倒了杯温水。   于杨两手接过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喝完水,他似乎好些了,身体也没有那么抖了。   “说吧,为什么几次三番跑过来干这种事,你到底想做什么?”蓝秀风说。   刚才关门前,蓝秀风把地上于杨未来得及塞进门缝的纸条一并捡了起来,和前两次一样,都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字粘成的句子,还是同样的警告。   于杨低着头,说:“我就是想警告你,宁洲不是什么好人让你离他远点。”   “那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我没有装神弄鬼,我...!”于杨情绪激动,有什么话像是要脱口而出,但又被他忍住了。   蓝秀风眼眸微动,“你都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   于杨嘴唇嗫嚅,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佝偻个腰,整个人看上去畏畏缩缩的。   “我听你东湖二中的校友说你和文玉高中的时候关系并不亲近,虽然同在一个班,但也几乎没怎么有过交集。我又听文玉的另一位好友说从高中毕业后,你和文玉关系就变得密切起来,那位好友经常能从文玉的嘴里听见的你的名字。我很好奇,两个在高中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是怎么在毕业后关系变得密切的,那中间肯定是有什么故事的吧?”   蓝秀风弯下腰,直视文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还听说,文玉曾经抱怨过不止一次,他的某位友人总是联系他男朋友,这让他很苦恼。”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于杨闭上眼,如潮的记忆翻涌上来,他颤抖着声音将那段往事全盘说了出来。   于杨和文玉两人的确在高中时没有什么交集,或者说高中时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文玉上高中时一直都是班长,他相貌出众,成绩优异,性格也好,班上的人都很喜欢他,而于杨却和他恰恰相反,高中时的于杨有点口吃,再加上家里条件不好,他很自卑,几乎在班上不怎么说话,永远佝偻着腰默默坐在角落里,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读书时于杨很嫉妒文玉,每当看见文玉被众人簇拥时,他都羡慕的厉害,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未因此想过去做些什么。   一直到高中毕业,他和文玉都没有什么交集。毕业之后,班上同学各奔东西,于杨连最后的同学聚会也没有参加。而毫无意外的,他没考上大学,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找工作打工挣钱。进了社会不比在学校象牙塔可以安安稳稳龟缩一隅,现实把他逼的不得不开口说话,久而久之,口吃好了不少,脸皮也变得厚了。   于杨换了好几份工作,后来跑到一家同性酒吧做服务生,而这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内干的最久的工作,也是在这里,他再次遇见了文玉。   于杨是从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和常人不同,他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   于他而言,这并不是多难接受的现实,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人对他能够结婚生子这件事抱有期待了,更何况在他意识到性向的不久之后同性就被允许可婚。   但有人坦然接受,有人就会迷茫不安,文玉就是那其中一个。   那天于杨刚上班就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文玉,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好好学生文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走近了多看了好几眼他才确信,眼前坐着的人就是文玉没错。   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感觉,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发现原来文玉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的窃喜。   于杨主动过去和文玉说话,那时的文玉正处于刚发现自己性向的迷茫期,心里有很多话想倾泄,自然而然于杨这个“同类”就成了文玉的倾诉对象。   那天晚上,文玉将自己的心事和迷茫都讲给了于杨,于杨作为“同类”很知道该怎么安慰文玉,就这样,从那晚过后两人渐渐走的近了。   一开始于杨只是抱着好奇看热闹的心理和文玉交朋友,但相处下来,他发现文玉是个很不错的人,没有好学生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看不起他,那样的真诚让他也渐渐敞开了心扉。   于杨那时候总想爱幻想能攀个高枝,少奋斗十年,于是成天研究怎么一头扎进富人圈子。   他算计琢磨,还真让他撬开了富人圈的一角,在里面他碰见了个让他一见钟情的,而那个人就是宁洲。宁洲长相英俊,家世显赫,听说还是个很有才情的画家,这每一点都无不让他心动。   那天他好不容易和宁洲搭上线,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想让宁洲多看自己两眼,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宁洲会看上过来给他送东西的文玉。   事后他回想了下,其实宁洲会看上文玉一点也不奇怪,那样出众的人岂是他们那一屋的土鸡能比的。他又很后悔,要是当时他没让文玉过来找自己,或者他干脆就不去那个局,是不是文玉就不会死了。   但当时的于杨没有那么冷静,他嫉妒的发狂,每天都在阴暗的想到底凭什么,他努力那么久,可到头来文玉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站在那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更让他愤怒的是文玉就这样和宁洲在一起了,他反而成了中间的牵线人。   他不满,他嫉妒,他愤怒,怨恨像是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灭。   他不服气,很多次都明里暗里联系宁洲,后来被文玉发现了,他们为此大吵一架,最后闹得不可开交。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不联系的日子里,于杨依旧执着于迈进富人圈,混迹于各种酒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于杨心里那团火渐渐平息,他开始念起文玉的好来。当他准备主动去找文玉和好时,文玉却先来找了他。   许久不见,文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这把于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生病了。实际是文玉没生病,但却发生了比生病更甚的事情。   文玉告诉于杨他的画被宁洲偷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幅画还拿了国际大奖,一时间让宁洲名声大噪。文玉很愤怒,跑去质问宁洲,但对方却一直在狡辩,还试图用感情绑架文玉。文玉无法接受自己的心血被恋人偷走,要求宁洲给个说法,把自己的心血还回来。   谁知宁洲竟当场翻了脸,和惯常的温和有礼全然不同,就像是一直戴着的面具被摘了下来,露出了面具后的凶狠獠牙,宁洲拿出手机给文玉看了一段视频。   那段视频是某次录下来的,只对着文玉一个人的脸。宁洲用视频威胁文玉,如果这件事被抖落出去,他就把视频发到网上。   文玉不敢相信一向谦和温柔的恋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愤怒,恐惧,悲伤的心情掺杂在一起,把文玉的五脏六腑都搅和的受不了。   蓝秀风那时候正在准备高考,文玉不敢去打扰他,身边的同学也不敢说,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可他实在太难受了,再找不到人说说话他一定会疯掉的,于是就只剩下了于杨可以倾诉。   那天于杨安慰了文玉一整晚,他劝文玉不要和宁洲硬刚,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画被人剽窃是其次,大不了就再画,有能力不怕画不出更好的,先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后来于杨一直都有后悔,要是当时他能劝文玉去报警,说不定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文玉消沉了很久,后来他渐渐想开了,告诉于杨他会重新振作起来,于杨当时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文玉会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却不想这只是悲剧的开端。   那天,于杨和一个富二代出去玩,气氛聊的很好,富二代话也多了起来,他给于杨讲了圈子里好多八卦。说到兴头上,富二代给于杨看了他们圈子里的小群,那些表面上看着斯文正经的人,私下里的聊天都不堪入目,于杨面上陪着笑,实际上心里直犯恶心,连带着对这人的那点旖旎心思也消了个一干二净。   富二代翻到了前几天的群聊,里面有人发了个视频,于杨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手脚冰凉,眼睛连眨也不敢眨,紧紧盯着视频里的人。   “听说这人还是江大的学生,高学历啊,啧啧。”富二代不怀好意地说道。   于杨半天没说话,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跑出去给文玉打电话,电话没拨通,他着急,直接打车去了文玉学校,那时他才知道文玉自杀了。   文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他,但于杨知道这件事和宁洲脱不了干系,他怒气冲冲跑去质问宁洲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要把视频发到群里,文玉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于杨怒不可遏,对宁洲说他要报警,要把宁洲干的这些坏事全都说出来,却反被宁洲用文玉的视频威胁。   “他说,要是我敢说出去,他就把文玉的视频发出来,说现在只是他们小圈子里的人看过这个视频,要是之后发到网上就会让文玉的家人老师和同学都看见。”   于杨抹了把眼泪,他嗫嚅嘴唇,像是竭力鼓起勇气,说:“我当时虚荣,借了很多钱买奢侈品,后来我爸又生了重病,住院也花了很多钱,宁洲知道我欠了很多钱,说要是我能保证守口如瓶,他就帮我把钱还了。我,我当时鬼迷心窍,我……”   于杨自己都没脸再说下去,他捂住脸羞愧难当,他没能帮文玉讨回公道,更没能守住底线,从收下宁洲钱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无止尽的愧疚懊悔中。他胆小,自私,没骨气没底线,到了现在也有着想要一辈子当缩头乌龟,不把这事说出去的打算。   “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文玉,我……”于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蓝秀风,从始至终,蓝秀风都不发一言,只是安静的听他讲。他太过安静了,让于杨感到很害怕。   周嘉善也关注着蓝秀风的情况,他很担心蓝秀风,怕他承受不住。   压抑的气氛在不断的膨胀,终于在某一刻达到了顶点,蓝秀风像是离弦的箭,毫无征兆地扑了上去,他揪住于杨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薅了起来。他两眼猩红,周身散发着要杀人的怒气,一遍遍重复着质问于杨为什么?   于杨被蓝秀风的样子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   周嘉善见情况不好,赶忙上前去拦蓝秀风,他掰开蓝秀风的手,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蓝秀风像是疯了一样胡乱挥舞胳膊,大吼道:“我要杀了他!”   被松开的于杨没了支撑点,身子一软滑跪在地,再难直起腰,他垂着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周嘉善看着怀里的人心疼的快要死过去,他紧紧抱住蓝秀风,将他的手攥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蓝秀风就会跑去做傻事。   “秀风,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周嘉善低声说道。   怀里的蓝秀风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反抗,但周嘉善还是不敢松开他,他看了眼还跪坐在地上的于杨,怕他再刺激到蓝秀风,于是让他先离开了。   于杨走后,屋子里又重新回归平静。周嘉善听见极轻的啜泣声,当他意识到是蓝秀风在哭时,啜泣声已经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真相远比想象的还要让人痛苦,难以接受。   这样的事不论旁人怎么安慰都是无用,周嘉善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蓝秀风身边。周嘉善看着痛哭的蓝秀风,心脏就像是被热水烫过,疼的厉害。他知道现在不会有人比蓝秀风更痛苦,但他看着蓝秀风疼,自己也会疼,后来,他也没忍住跟着掉了眼泪。   蓝秀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他这一觉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做了好多梦,全是以前和文玉相处的片段,有一些他忘记的事情却在梦里记了起来。   他记得刚认识文玉时,有一天他中午没来得及吃午饭,下午上课饿的头晕眼花,问了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没点能垫肚子的吃的,赶巧文玉过来看他,给他带了他奶奶做的面包。   蓝秀风永远都记得那个面包的味道,比他此前此后吃过的所有面包都要香。他在梦里回忆起当时文玉的笑脸,然后,他就醒了。   眼角有泪流进了耳朵里,蓝秀风周身疲惫,连抬手擦拭都不想动。他没有睁开眼,好想一直将梦做下去,但人已经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总感觉有什么渣子之类的东西时不时掉在脸上,蓝秀风皱了皱眉,勉强睁开眼,又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眼皮上。   他眼皮跳了跳,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个长条状干巴巴的面包,而后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是周嘉善的肿肿的眼皮和长睫毛。   周嘉善吃东西的时候总像只仓鼠,腮帮子很能囤,就是吃的慢。慢就不说了,还掉人一脸面包渣,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蓝秀风张了张嘴,他嗓子哑了,一开口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公主……”   蓝秀风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然后是没搞清楚状况的周嘉善。他眼看着周嘉善放下面包左右环顾,像是在找声音的来源。   蓝秀风清了清嗓子,声音没那么沙哑了,“你就不能讲究点,不知道面包会掉渣吗?”   周嘉善终于意识到是蓝秀风醒了,他把面包放到一边,又着急又担心地问道:“你醒了,没事吧?”   蓝秀风抹了把脸上的面包渣,有气无力地说道:“死不了。” 第81章 依赖   昨天是周嘉善第一次见蓝秀风哭的那么凶,他很担心蓝秀风的身体,他问道:“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蓝秀风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点头,身体上的不适都是次要的,他心里难受,像是有一百根刺扎在上面。   周嘉善被弄懵了,这到底是难受还是不难受,他倒了杯水递给蓝秀风,让他先润润嗓子。   蓝秀风一口气将杯里的水喝光,干疼沙哑的嗓子好了一些,他抬手捏住周嘉善的脸,拇指顺势揩掉周嘉善嘴边的面包渣。   手指划过时,周嘉善眯了眯眼,而后后脑勺被人压着往下按,蓝秀风像小动物一样在周嘉善脸上嗅了嗅,他身上有股新鲜的橙子味,一看就是早上偷吃了橙子。   周嘉善有些懵,不知道蓝秀风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下一秒,脑袋被按进蓝秀风怀里,蓝秀风抱着他,嘴唇贴在耳廓,“臭乎乎的。”   周嘉善瞪圆眼睛,下意识去闻自己,也没有臭味啊。   蓝秀风余光将周嘉善的一举一动都瞄了个一干二净,他情不自禁弯了弯嘴角,但很快,心情就又变差了起来。   昨晚的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文玉的遭遇让蓝秀风很痛苦,他兀自懊悔,要是他当时能多关心文玉一下就好了,一想到文玉甚至到最后都因为担心会影响他高考而不敢去打扰他就心痛。   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蓝秀风鼻子发堵,他飞快地抬手擦眼泪。一低头就看见周嘉善正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看,他被看的不好意思,故意凶巴巴地说道:“看什么看。”   周嘉善清楚蓝秀风的难过,他心里也跟着难受。他挣扎着坐起来,动作温柔,就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帮蓝秀风擦拭眼角的泪珠。   “饿不饿?”周嘉善轻声问道,“刚才煮了面,我去热热给你吃。”   他说完又补充了句:“我尝了,不咸,味道正好。”   他担心蓝秀风这么晚醒来会饿,于是特意煮了面条,随时等蓝秀风醒来热给他吃。因为蓝秀风没吃饭,所以周嘉善也没吃,后来实在是有点饿了,才翻出来根干巴巴的面包条凑合垫了一口。   说完,周嘉善就看着蓝秀风等他回答,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定定看着他,他以为蓝秀风走神没听清,又想再重复一遍,忽然,蓝秀风扑进了他怀里,他愣了愣,旋即抱紧了蓝秀风。   蓝秀风压抑着哭声,两只手将周嘉善的腰抱的更紧,心脏是一阵阵抽痛的疼。他感到很无力,整个人都被拉着往下坠,只有周嘉善是他的避风港。   他忽然没来由的害怕,要是周嘉善不在他身边他会怎么样呢?好久都没再犯的焦虑又一次席卷而来,他很不安,在周嘉善面前头一次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听见周嘉善说:“我会。”   蓝秀风还是很没安全感,他一遍遍问,一遍遍得到肯定的答复,一遍遍确认周嘉善会陪在他身边。   后来他哭累了,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肯定答复中安了心,蓝秀风终于感觉到饿了,他说:“我想吃饭。”   “我去把面热了。”周嘉善说着就要起身。   蓝秀风想吃饭但又不想让周嘉善走,他揪着周嘉善的衣服,“别走。”   周嘉善很为难,“我马上就回来,就一会儿。”   一会儿也不行,蓝秀风现在脆弱着呢,周嘉善离开半步他都受不了。他攀着周嘉善的脖子,两条长腿架在腰 上,整个人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周嘉善腰上。   “带我一起去吧。”蓝秀风鼻子堵了,说话时带着鼻音,那样子像是在撒娇,但又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把脸埋在了周嘉善的肩膀。   周嘉善呆住了,旋即脸红,他把蓝秀风往上托了托,当真带着他去厨房热面条。其实也不费劲,就是往锅里再加点水,把火点着等面条热罢了。   周嘉善抱着蓝秀风站在锅前,面前的锅咕咚咕咚冒着泡,空气里都飘着饭香味。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周嘉善说道,“我联系了律师,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叫着文玉的家人一起,和律师约个时间沟通一下。”   蓝秀风的手在周嘉善的后背上轻轻抓了下,他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   才过去一个晚上而已,周嘉善就把律师都联系好了。   周嘉善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在蓝秀风睡着的时候,他就在网上查相关的法律资料,早上就联系好了律师。但他没和蓝秀风说那么多,只是简单讲了几句,更多的是在和蓝秀风说他查的那些资料,希望能对蓝秀风有帮助。   蓝秀风默默听着,其实心里也有了些打算。   “文玉家里只剩他奶奶了,老人家可能会承受不住,我得想想怎么和她说。”蓝秀风说道。   “是该好好想想。”周嘉善点点头。   锅开了,周嘉善关掉火,他把面条盛出来分了两碗。   吃饭的时候蓝秀风终于舍得放开周嘉善了,周嘉善做饭进步了不少,起码和以前比起来在咸淡的控制上要好很多。   “你现在做饭有进步了啊。”蓝秀风的声音还是有点哑。   周嘉善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都是严格按照之前你教我的去加盐。”   想起最开始周嘉善做的咸的齁嗓子的荷包蛋,蓝秀风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周嘉善的脑袋里有个选择机制,只挑他想记住的记,之前他告诉周嘉善注意控制盐量他总也记不住,看来现在是终于听进去了。   吃过饭后,周嘉善想让蓝秀风再睡一觉养养精神,但蓝秀风睡不着了,他拨通了于杨的电话,对方似乎知道这个号码是他,接的很快,蓝秀风和于杨重新将事情对了一遍。   “我有那个视频和当时的聊天截屏。”电话那头的于杨说道。   蓝秀风挑了挑眉,“你怎么会有?”   “我当时和那个富二代要的,想着说不定会有用。”于杨说完有些惭愧,惭愧他一次也没有去为文玉讨个公道。   蓝秀风说:“发给我吧。”   “好。如果之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联系我。”   “嗯。”   挂了电话没多久就收到了于杨发来的消息,蓝秀风没有看那个视频,只把截图保存了。只做证据留存,他不打算把截图里的事放出去,这世上人心太复杂,他不愿意友人被诋毁。   下午,蓝秀风接到了宁洲的电话邀请他来参观画展。他正想找宁洲算账,这人就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这次画展开在美术馆,宁洲穿的西装笔挺,人模人样,笑着对蓝秀风说:“小风,你怎么自己来了,都说我去接你了。”   蓝秀风只觉得恶心,似笑非笑地说:“还是不劳您大驾了。”   宁洲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蓝秀风,像是在琢磨这人忽然怎么了,怎么态度变了这么多。   这次展出除了宁洲为画展新作的画以外,放的大部分都是之前获奖的画作,那幅《隐山孤儿院》赫然在列。   “你好像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宁洲见蓝秀风一直盯着这幅画,他走过去说道:“上次你就问过我这幅画好几个问题。”   宁洲狐疑地眯起眼睛,“我记得你说你去过这个地方,是这幅画让你想起什么事了吗?”   蓝秀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宁洲眉头皱的更深,未及开口,他忽然脸色一变,和蓝秀风拉开了距离。   蓝秀风心生疑惑,顺着宁洲望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正往这边走来。   “小珍,你怎么来了。”宁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他大步迎了上去。   蓝秀风没有收敛眼神,而是大大方方看着那边说话的两人,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叫“小珍”的女孩就是宁洲的未婚妻吕希珍。   忽然,吕希珍偏过头看向蓝秀风,猝不及防的对视,蓝秀风短暂的愣了下,很快调整好表情,自然地转过头看向别处。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结果就在某个角落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周嘉善。   周嘉善乔装打扮了一番,为了不被认出来,甚至还翻出了他的厚瓶底眼镜,眼镜戴上后,大眼睛就小了一圈不止,因为度数高,看的他头晕眼花摸不清方向。因而在蓝秀风都已经蹙眉看过来时,他还抻着个脖子四处瞎瞅。   蓝秀风有些无奈,他都告诉周嘉善不用过来了,但周嘉善竟然还是偷偷跟了过来。   那边的周嘉善似乎终于意识到应该把眼镜摘下来才能看清人,他摘下眼镜四处张望,猛然对上蓝秀风的眼睛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躲,他闪身回到柱子后面。   没一会儿,周嘉善又偷偷摸摸探出半张脸往这边看,发现蓝秀风还在看他就又缩了回去。   蓝秀风捏了捏眉心,忽然“头疼”的很。 第82章 晚安   蓝秀风回头看了一眼,宁洲和吕希珍已经离开了,他抬脚飞快地朝周嘉善的方向走去。等他走到柱子那,刚好周嘉善又往外探头,他的鼻梁上已经重新架上了眼镜,俩豆大的小眼傻乎乎地看着蓝秀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他忙低下头装死。   蓝秀风的眉心跳的更厉害了,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撬开周嘉善的脑袋看看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抓着周嘉善的手腕把他带到了洗手间,洗手间里没人,他径直拉着周嘉善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周嘉善还戴着厚瓶底眼镜,这一路都是踉跄着被蓝秀风拽着走,直到进了隔间他还有些晕乎乎的摸不着头脑。   蓝秀风说:“我不是说了你不用跟过来吗?”   “我担心你,没忍住就过来了。”周嘉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本来没想打扰蓝秀风只想默默跟着他,没想到还是被蓝秀风发现了。   厚重镜片之后的芝麻豆小眼不是很聚焦,蓝秀风有些无奈地看着周嘉善,抬手把他鼻梁上的眼镜摘了。   就像变魔术一样,芝麻豆小眼变成了葡萄大眼。   蓝秀风也有些新奇,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竟然会差这么多,他把眼镜重新给周嘉善戴回去,又摘下来,新鲜似的对比了好几次。   他喃喃道:“太神奇了。”   周嘉善不明所以,“怎么了?”   “难怪高中我对你没有印象。”蓝秀风自言自语道,就这芝麻豆小眼他上哪注意去。   周嘉善抿抿嘴,“有差那么多吗?”   蓝秀风用力点点头,这也差太多了。   “先不说这个了,你来就来,打扮成这样偷偷摸摸做什么?”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颇为委屈地说道:“你不是不让我来吗?我就想偷偷跟着。”   蓝秀风看着周嘉善那副可怜样,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一会儿你眼镜别戴了,看着鬼鬼祟祟的别再让保安把你抓了。”   “哦。”周嘉善鼻尖动了动,小声嗡嗡:“这里好臭。”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蓝秀风都要把他带到卫生间里说话。   蓝秀风也耸了耸鼻子,他皱起眉头,刚才没注意,现在周嘉善一说完他也觉得味道有些难闻。   两人灰溜溜地从洗手间里出来,也不知道周嘉善是戴眼镜戴的,还是让厕所的味道熏的,出来之后就有点头晕。   蓝秀风给周嘉善找了个通风好的地方坐着,他让周嘉善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尽量坐直身体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你好点了没?”蓝秀风低头问道,美术馆的光线很好,让他能够清楚的看见周嘉善脸上的小绒毛,他看见周嘉善的睫毛颤了颤,而后就听见他说:“没好。”   过了一会儿,蓝秀风又问:“好点了吗?”   枕在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周嘉善还是说没好。   蓝秀风垂眼看着周嘉善,周嘉善的眼睛闭的死死的,才几分钟没注意,周嘉善脸上就多了个蚊子包,眼看着被蚊子叮出的包慢慢变大变红,他伸手戳了戳那个蚊子包,好奇地问:“你不痒吗?”   周嘉善迷茫地睁开眼睛,没明白什么意思。   蓝秀风的指尖按在包上轻轻搓了下,“这里被叮了个蚊子包。”   刚才还没什么感觉,此刻被搓过的地方竟然有些痒了起来。周嘉善用脸蹭了蹭蓝秀风的肩膀,越蹭越痒,他就伸手抓。   蓝秀风握住周嘉善的手腕不让他乱抓,他低声说:“你怎么这么容易招蚊子。”   周嘉善哪里知道为什么呢?以前在家里他就是最容易挨蚊子咬的那个。   蓝秀风的脸忽然靠近,周嘉善感觉到被蚊子叮过的那块皮肤有些湿热,他晕乎乎地没什么反应,只是耳尖红了几分。   蓝秀风松开周嘉善,“现在还痒吗?”   “还有一点。”周嘉善老实地说道,“不过比刚才好多了。”   这时,蓝秀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出来看了眼,是宁洲打来的电话。   周嘉善大眼睛忽闪忽闪往蓝秀风手机屏幕上瞄,蓝秀风没接电话,而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蓝秀风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他问道:“现在头还晕吗?”   周嘉善又把脑袋粘在蓝秀风肩膀上了,“还,还是晕。”   周嘉善一编假话时就容易结巴,眼睛也不敢看人,蓝秀风看周嘉善那傻样都不好意思戳穿他,只是捏着周嘉善的耳垂,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跟块小年糕似的黏黏糊糊。   周嘉善不吭声,继续装死赖着蓝秀风,蓝秀风也没推开他,由着他粘着自己。   “你刚才去哪了?我后来回去到处找你都没找到。”宁洲远远走过来说道。   蓝秀风还站在刚才的位置,面前就是那幅《隐山孤儿院》,在听见宁洲的问话后他敷衍地回道:“去了趟卫生间。”   宁洲理了理领带,清嗓解释道:“刚才有点事要处理没照顾到你,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你累不累,要不和我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吧。”   蓝秀风慢悠悠地将视线从画移到宁洲身上,他说:“好啊。”   休息室在二楼,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来,这个时间段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宁洲推开门侧身让蓝秀风进来。等蓝秀风进来后,宁洲反手关上门,他扭转了几下门锁,锁坏了上不了锁,只得放弃。   “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宁洲拿了杯子问道。   “不用了,我不渴。”蓝秀风在沙发上坐下。   宁洲最后还是倒了杯果汁给蓝秀风,他自己则冲了杯咖啡,热水冲泡开咖啡粉,咖啡的香味很快在屋里弥漫开来。   “刚才那位是我的未婚妻。”宁洲忽然说道。   蓝秀风对宁洲的“坦诚”并不惊讶,谁也不是傻子,摆在明面上的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宁洲端着咖啡在蓝秀风身边坐下,一股很重的男士香水味就扑鼻而来,蓝秀风忍不住蹙起眉头。   “我们两家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联姻也是为了稳固关系,所以在婚姻这件事上我没有过多的选择权。”宁洲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手转而搭在了蓝秀风的肩膀上,他看着蓝秀风的侧脸,忽然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的情景,少年只是穿着普通的校服,却会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人群之中的他。多年未见,少年的青涩褪去,反而更加吸引人了。   宁洲在万花丛中流连多年,就是没碰见过像蓝秀风这一款的,因而一直吃不到就一直惦记。按着蓝秀风的性格,他之前不敢太轻率,而是一直耐着性子循序渐进,但时间长了,他最近越发没有耐心了。尤其是在知道蓝秀风有男朋友还没有拒绝他的示好后,他觉得蓝秀风和他也没什么两样,还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必要对他那么认真了。   “不过我已经和我的未婚妻说清楚了,结婚之后我们对彼此的私生活不会有过多的干涉,所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宁洲靠近了些,低声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也不介意你有男朋友这件事。”   宁洲是个很自负的人,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他也是真的不介意蓝秀风有男朋友,反正他向来都只是玩玩,又不会当真。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大家都是玩玩的嘛。”宁洲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道。   蓝秀风不禁冷笑,“所以你对文玉也只是玩玩是吗?”   冷不丁听见蓝秀风嘴里说出的那个名字后,宁洲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于他而言陌生又熟悉,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人和他提起过这个人了。   宁洲短暂的愣了几秒,旋即警惕地问道:“你说谁?”   “文玉,你不认识他吗?”蓝秀风戏谑地反问道。   宁洲忽而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怪不得之前蓝秀风总是有意无意提起那些画。他脸色一变,原本搭在蓝秀风肩上的手像是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宁洲:“你和文玉是什么关系?朋友?”   他倒是回想起来当初文玉和他提过很多次他有个关系很要好的朋友,只不过他当时没怎么把文玉当回事,因而也就只是一听一过没放在心上。   宁洲眯起眼睛打量着蓝秀风,揣测这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是文玉以前和你提过我吗?”   “文玉以前经常提起你,和我说他男朋友有多好多温柔多有才华,我听他说的多了,还以为他男朋友真那么好。”蓝秀风定定看着宁洲,满眼都是嫌恶,“我猜文玉也没想到,他的好男友不仅是个人渣,还是个会偷别人心血的小偷。”   此话一出,宁洲眼里闪过几分难掩的慌乱,“你怎么知道的?”   “几年前,文玉去了趟隐山,他告诉我他男朋友会和他一起去,后来我不放心他也过去了一趟,结果只有他自己在那,而他那个好男友才刚去第一天就因为受不了这里的环境跑了。”……   “啊对了,还有这幅。”蓝秀风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他第一次在画展看见的那幅油画,手指往左划了下屏幕,拍照者特意挑选了和油画中所画一样的角度拍下了这张照片,一个是现实,一个是画作,两相对比竟没什么不同。   “这里是我和文玉的秘密基地,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们最喜欢坐在这发呆望天喝饮料。”蓝秀风故作很疑惑的样子说道:“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幅画的署名会是你呢?是文玉和你提起过这个地方吗?”   宁洲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你要做什么?”   蓝秀风冷眼看着宁洲,“让你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受到应有的惩罚。”   宁洲忽而笑了,“你不会是要告我吧?”   “你有证据吗?再者说,这件事说出去你看看大家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谁会那么轻易相信获得过多个大奖的天才画家会偷别人的画啊?”   蓝秀风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他咬紧后槽牙,骂道:“无耻。”   宁洲摊开手心,故作无奈的样子,“可这就是现实啊,无凭无据的谁会相信?光动动嘴皮,那我还能说梵高的向日葵是我画的呢。”   宁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蓝秀风,“秀风,和文玉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也是真心的,后来他去世了,我也真真切切地为他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要向前看,要是你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我可不敢保证文玉的名声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咱们都别让文玉的灵魂不得安生,你说呢?”   蓝秀风的两只手攥成拳,双眼猩红瞪着面前人。宁洲被他盯的发毛,倒退了几步,说:“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宁洲拉开门,正好撞上门口周嘉善,可能是心虚,他被吓了一跳,嘴里蹦出了句脏话。   周嘉善长得高高大大,比宁洲要高出去半个头,他在外人面前不笑时自带一种压迫感,再加上他很讨厌宁洲,眼神里都带着点看垃圾的意思。   宁洲被盯的心虚,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他很害怕,他正了正领带看回去,不动声色地绕开周嘉善快步离开了。   周嘉善嫌恶地看了眼宁洲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跑进屋担心地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刚才他就一直担心蓝秀风会因一时冲动而动手,他紧张地仔细检查蓝秀风身上脸上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蓝秀风安抚道,他揉了揉眉心,问:“你头不晕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周嘉善见蓝秀风脸色不好,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蓝秀风把刚才宁洲说的话和周嘉善讲了一遍,宁洲的无耻简直令人发指,不过宁洲倒是提醒了他们,他们缺少证据,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让宁洲这么嚣张。   晚上回到家,周嘉善忽然发烧了。   其实白天就已经有症状了,但两个人谁也没当回事,结果回家后就严重了。   蓝秀风一直守在床边陪着周嘉善,周嘉善烧的有些迷糊,吃了退烧药就睡着了,但看上去睡得也不安稳,眉头皱着,怎么捋都捋不平。   一直烧到后半夜,周嘉善才渐渐退了烧。   蓝秀风一直没睡,守着周嘉善退烧的时候也没闲着,他将手里现有的信息汇总,又罗列出可能会有帮助的点。印象里,他记得当年去隐山的时候,文玉带着他认识了一个和他关系很要好的女生,女生叫金秋梅,当年在读高中,现在应该是在念大学了。文玉说过,金秋梅给他带来了很多创作灵感,他还给金秋梅画过单人肖像,说不定金秋梅会记得文玉画的那幅《隐山孤儿院》。   思索间,周嘉善醒了,他看见蓝秀风坐在床头,台灯的光线调到最低档,微弱的光线就映在蓝秀风的脸上。蓝秀风注意到周嘉善醒了,他放下手中的笔记,手背贴在周嘉善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看上去已经不烧了。   “要喝水吗?”蓝秀风柔声问道。   周嘉善点点头,他被蓝秀风扶起来喝了大半杯水下去。   “你在看什么?”周嘉善好奇地看着蓝秀风的笔记。   “在想怎么收集证据。”蓝秀风把水杯放在一旁,让周嘉善重新躺回去,“过两天可能得去趟隐山。”   蓝秀风充满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之前答应过你要陪你出去旅游的,现在可能去不了了。”   周嘉善摇摇头,他握住蓝秀风的手,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隐山。”   蓝秀风笑了笑,“好。”   “早点休息吧。”周嘉善看着蓝秀风眼底的黑眼圈很心疼。   蓝秀风关掉灯,拉开被子趟了下来,他抱住周嘉善的腰,将脸贴在他的颈窝上。不是很能睡得着,闭上眼就会胡思乱想。   “睡不着吗?”周嘉善轻声问。   “有一点。”   周嘉善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他听见蓝秀风喃喃道:“真不公平,为什么坏人总能活的顺风顺水。”   是啊,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总活的好好的。   周嘉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蓝秀风,蓝秀风好像又哭了,他慌慌张张地去帮蓝秀风擦眼泪。   他垂下头,亲了亲蓝秀风的眼皮,“明天眼睛该哭肿了。”   蓝秀风觉得很丢人,他最近在周嘉善面前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抹了把眼泪,故意凶巴巴地说道:“我没哭,你不许记着这事。”   周嘉善呆呆地点头说好,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脸上乱摸,摸到蚊子包时,那只手轻轻搓了搓。   蓝秀风:“这个包好大。”   不碰还好,一碰周嘉善又开始觉得痒痒了。   脸被人捧住,舍尖轻轻扫过,周嘉善脸一红,但也没躲,反而迎了上去。   蓝秀风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他被周嘉善的主动弄的一愣,好像不只是现在,最近这阵子周嘉善都很主动,也不知道他都偷偷学了些什么。   “你别瞎学那些有的没的,再学坏了。”蓝秀风提醒道,虽说周嘉善总不开窍很气人,但他觉得傻乎乎的周嘉善也挺好。   周嘉善往蓝秀风怀里拱了拱,“我没瞎学。”   说着,他学着小视频里的样子亲了亲蓝秀风的喉 结。   蓝秀风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就话来。   周嘉善亲完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他抬头想说话,嘴巴却被封住了。   蓝秀风亲的很用 力,周嘉善都快被亲 缺氧了。   “公主,你真能折磨人。”蓝秀风咬牙切齿地说道,“还发着烧呢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可是我已经退烧了。”周嘉善傻了吧唧地顶嘴,又被蓝秀风按着后脑勺亲。   蓝秀风松开周嘉善,他忍着憋着,让周嘉善赶紧睡觉。但奈何周嘉善是个极其不讲究且没“眼力见”的,一个劲的“撩拨”他。   “秀风,你能睡着吗?我有点睡不着了。”周嘉善小声说。   蓝秀风闭着眼,有些无语地说道:“废话,从回来就开始睡到现在,你能睡着就怪了。”   他感觉到周嘉善在用脸蹭他的脖子,“秀风,嗯…哥?”   蓝秀风睁开眼睛,牙齿咬的咔嚓直响,“你到底还要不要睡觉了?”   周嘉善傻了吧唧的笑起来,“你好像我奶奶家的小猫,它生气的时候就跟你一样喜欢炸毛。”   蓝秀风深吸一口气,试图竭力克制住自己,奈何失败了。去他妈的克制,周嘉善这是自找的。   原先还傻乐的周嘉善这回不敢乐了,他小声求饶:“我错了,别,别……”   蓝秀风拍了他一下,“你还知道错了呢?刚才欠欠的撩拨别人的是谁啊?”   周嘉善现在是一万个后悔,他就是想理论化作实践练习一下,奈何练过头了反被人收拾。……   “傻乎乎的,一点心眼子都没有。”蓝秀风嘟囔道。   周嘉善瞪大眼睛,一点心眼都没有那不就成傻子了,他把蓝秀风按在身 下,反抗道:“我才不傻。”   蓝秀风打趣道:“是是是,你不傻,也不知道傻蛋公主是谁。”   “反正不是我。”周嘉善低头咬了一口。   蓝秀风嘶了一声,“你属狗的吧你,天天跟谁学的这些。”   他抬起一脚把周嘉善掀倒,没有片刻犹豫,动作麻利地把人拽进怀里锁住,他凶巴巴地说道:“给我老实待着,不准乱动。”   周嘉善动了两下就不动了,他偷偷抬眼想去看蓝秀风的表情,刚才闹这一通,蓝秀风的悲伤情绪应该被淡化了一些。   他抱住蓝秀风,轻声说:“晚安。” 第83章 傻蛋公主   第二天下午,周嘉善和蓝秀风就坐上了最近一趟开往隐山的高铁。   周嘉善的病还没完全好利索,出门之前吃了感冒药,一路上都昏昏欲睡。蓝秀风眼看着周嘉善眼睛闭着,头一点一点的像是要倒下去,为了能让周嘉善睡得舒服点,他把抱枕放在腿上用来垫周嘉善的脑袋,周嘉善就像大虾米似的蜷缩在蓝秀风怀里。   隐山离江城很远,需要坐六个多小时的高铁,蓝秀风的手搭在周嘉善脸颊边,时不时摸摸周嘉善的脸。高铁上冷气开的很足,他怕周嘉善冻着,特意给他披了件外套。   车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夕阳西下,蓝秀风抬眼看向窗外,落日余晖撒满整片山野。   车厢里不知道是谁泡了泡面,满车厢都飘着泡面的香味,有乘务员经过挨座询问有没有要订盒饭的。   有人问了盒饭多少钱一份,价格令人咂舌,问的那人听了价格后就没再有交钱订饭的意思。   乘务员路过蓝秀风这座时,蓝秀风订了一份盒饭。   “先生,您现在吃吗?还是再过一会儿给您送过来?”乘务员问道。   蓝秀风低头看了眼怀里还在睡觉的周嘉善,说道:“再过一会儿吧。”   到了饭点,原本安静的车厢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坐在后排的小孩忽然哭闹的厉害,小孩的父亲严厉训斥他反而惹得小孩哭的更凶,周嘉善就是在哭闹声中被吵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周遭环境,一时有些睡懵了,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   蓝秀风正在看手机,余光注意到周嘉善醒了,他放下手机,用指尖碰了碰周嘉善睡得有些泛红的脸颊,“醒啦。”   周嘉善点了点头,赖着不想起来,还往蓝秀风怀里缩了缩。   “我睡了多久了?”周嘉善问道。   “快三个小时了。”蓝秀风拨开周嘉善粘在额前的刘海,“现在好点了吗?”   周嘉善吸吸鼻子,“好多了。”   “起来喝点水。”蓝秀风拧开瓶盖让周嘉善坐起来喝水。   周嘉善保持一个姿势睡了太长时间,腰都有些发酸,他直起腰缓了好半天,才接过蓝秀风递过来的水。   确实有些口渴,嘴唇都因为长时间不喝水而发干,周嘉善喝下去半瓶水,他转头看向窗外,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边飘着几朵云霞,周嘉善好奇地看着山脚下炊烟袅袅的村庄。   “你饿不饿,我刚订了盒饭。”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转过脸,说:“我想吃个橙子。”   蓝秀风笑了下,拿起放在脚边的背包,里面有装着他早上现切好的橙子,他打开盖子,让周嘉善拿了一块橙子,又转头让乘务员帮忙把刚才订的盒饭送过来。   盒饭倒是很丰盛,有鱼香肉丝,糖醋肉,茄子和玉米粒,打开盖的时候从里面直往外冒热气。蓝秀风把盒饭放在小桌上,抬眼就看见周嘉善又要从盒子里拿橙子,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周嘉善的手背,“先吃饭。”   周嘉善缩回手,倒是很听话的没再坚持去拿橙子。   “秀风,你吃了吗?”周嘉善问道。   蓝秀风:“你先吃吧,我还不是很饿。”   周嘉善迟迟没动筷子,相处这么久,他也渐渐对蓝秀风更了解了些。蓝秀风总是很照顾他,什么好的都先想着他,周嘉善知道高铁盒饭贵,蓝秀风肯定舍不得买两盒,甚至可能如果不是为了他,蓝秀风压根不会去订盒饭。   正好乘务员要往这边走,周嘉善招手想让乘务员过来,他想再买一份盒饭,但手才刚举起来就被蓝秀风按了回去。   蓝秀风知道周嘉善要干什么,他小声说道:“这一盒要五十八块钱,太贵了不划算。”   “你吃你的就好,不用管我。”蓝秀风把筷子塞进周嘉善手里。   并不是买不起,但蓝秀风是个很节俭的人,盒饭吃不吃于他而言无所谓,但周公主金贵着,生着病还陪他出来折腾这一趟,不能让他吃不好。   周嘉善把盒饭放在两人中间,“一起吃。”   蓝秀风有些无奈,不管他说了多少遍他不饿不用管他,周嘉善始终很固执,一定要他和自己一起吃,不然就要多花五十八大洋再买一盒。   最后蓝秀风还是没争过周嘉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这一盒饭吃了个干净。   盒饭饭量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吃的都不是很饱,不过好在蓝秀风带了零食,有面包,香肠还有酸奶之类的,后半程路途两人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窗户上映出两人的脸,蓝秀风挨近周嘉善,脸贴着脸,他说:“大眼睛。”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不好意思地抿嘴笑。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还有二十分钟车就要到站了。   周嘉善睡了一下午还是有点犯困,他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蓝秀风正在收拾东西,瞟到周嘉善打哈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   “我们晚上住哪啊?”周嘉善也帮忙将东西规整好。   “我订了一家宾馆,就在高铁站附近。”蓝秀风想着等到了地方就已经很晚了,周嘉善还在生病,不想让他太折腾,于是第一天晚上就在高铁站附近找了家旅馆住。   车到站停靠,车上乘客陆陆续续下车,蓝秀风拉着周嘉善下车,“明天再去找金秋梅吧,今天太晚了先回宾馆休息吧。”   刚才坐着不觉得,现在猛然站起来周嘉善又开始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头又晕了?”蓝秀风关心地问道。   “应该是吃感冒药吃的。”周嘉善说道,“没什么事。”   蓝秀风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着急,起码要等周嘉善病好了再出发。   周嘉善看出他的担忧,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我真没事。”   蓝秀风订的宾馆离高铁站不远,过一条马路再转个弯就到了。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小,窗户也小,灯不亮,屋里的光线很暗。前两天蓝秀风才和周嘉善一起看了个悬疑片,电影里的房间布局和光线就很像他们今天住的这间房间,蓝秀风总觉得下一秒拉开柜门就能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   宾馆附近有一家沙县小吃,蓝秀风叫了外卖,跑腿送的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   周嘉善吃饭慢,尤其是现在鼻子堵着不通气,每吃几口他就要吸吸鼻子。因而蓝秀风早早吃完,他却还剩大半碗饭。   “我先去洗个澡。”蓝秀风拿了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比外面的更暗,蓝秀风听见外面周嘉善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蓝秀风把衣服搭在架子上,不经意看向镜子,镜子里分明是自己的脸,不知为何却在昏暗光线下让人心里一紧。   蓝秀风深呼吸一口气,思虑再三,还是“毅然决然”穿上刚脱下的衣服拉开卫生间门出去。   周嘉善正在喝鸽子汤,听到动静奇怪地回头看蓝秀风,“怎么了?”   蓝秀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还是和你一起洗吧。”   周嘉善的嘴巴张成了O型,因为想到了什么而脸一路红到了耳后根。   蓝秀风正在故作淡定,没注意到周嘉善的表情,“我就是怕你一会儿洗澡万一晕了怎么办,所以我想了下还是和你一起吧。”   他说完还欲盖弥彰地强调了一句:“我可不是因为害怕,你别多想。”   周嘉善也没怎么认真听蓝秀风说话,他正胡思乱想,心想蓝秀风怎么出门也总想着这事,他都不会累的吗?   “秀风,宾馆里可能会有摄像头。”周嘉善小声提醒道,虽说两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看头,但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蓝秀风正心烦着,怕被周嘉善看出来自己害怕丢面,乍一听周嘉善这句话他没反应过来,蹙着眉头说道:“然后呢?”   他回头看见周嘉善小媳妇似的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蓝秀风嘴角抽搐,周公主这个傻蛋总是该想的时候不想,不该想的时候又开始瞎想。   “你瞎想什么?你还在生病呢。”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迷茫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他瞎想什么了?   “吃你的饭,生着病也不老实。”蓝秀风恶人先告状。   周嘉善平白无故挨了一句说,心里快憋屈死了。   不过经周嘉善这么一提醒,蓝秀风还真开始找起摄像头来,他按照网上教的方法在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一圈,没看见有什么疑似摄像头的东西。   蓝秀风找摄像头的时候,周嘉善的眼睛就追着他跑,等蓝秀风找了一圈低下头,正好对上周嘉善的眼睛。   “你怎么还没吃完?”蓝秀风抱着胳膊垂眼看着周嘉善,“一顿饭都快吃半年了。”   周嘉善不吭声,默默捧着碗转过身,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吃个饭也要说人。   蓝秀风稀罕似的看着周嘉善的背影,最近他愈发发现周嘉善有时候还挺倔的,他抬手捏周嘉善耳垂,打趣道:“生气了?”   “没有。”   蓝秀风勾了勾嘴角,弯腰去看周嘉善,“真没生气?”   周嘉善还是说没有,身体又往角落里挪了挪。   蓝秀风扬了扬嘴角,他越看周嘉善越喜欢,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对方的耳垂。   “一会儿吃完饭把药吃了。”蓝秀风说道。   “嗯。”   “今天早点睡,坐一天车累了吧。”   “还好。”   蓝秀风抬手顺了顺周嘉善脑袋上翘起的呆毛,周嘉善的腮帮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他终于将剩下那几口饭吃完了。   酒足饭饱,周嘉善又开始犯困。   “洗完澡再睡。”蓝秀风捏了一下周嘉善的脸。   周嘉善原本要闭上的眼睛就睁开了,他吸了吸鼻子,去行李箱里翻出换洗衣物跟着蓝秀风进了浴室。   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但周嘉善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背对着蓝秀风涂沐浴露。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帮他往后背上打泡沫,周嘉善打了个激灵,背不由得挺直了。   周嘉善长得白,皮肤也很好,摸上去滑溜溜的,蓝秀风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余光又瞄到了镜子,阴森森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蓝秀风咽了口唾沫,把周嘉善往身边拉,“你离我近点。”   此话一出,周嘉善又开始瞎想起来,为什么蓝秀风让他离自己近点呢,又为什么要摸他呢,是不是又要做那档子事了?   周嘉善红着脸转过身,两人就成了面对面站着。蓝秀风正强迫自己别总关注旁边那面有些诡异的镜子,没注意到周嘉善转过来了,他挤了点沐浴露到手心里,心不在焉地搓出泡沫往面前人身上涂。   忽然,脸颊被人亲了一口。蓝秀风愣了下,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周嘉善。   周嘉善弯下腰,极其纯情的又亲了上来,他最近又学了不少,正好这次可以练习一下。……   “公主,你都学了些什么啊。”蓝秀风难得被周嘉善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把周嘉善从地上拽起来,伸手去擦他的嘴,“你知不知道你牙可尖了,每次都不知道收一收。”   周嘉善舔舔嘴唇,人还晕乎着,又想往前凑,想把他新学的那点东西全用上。蓝秀风抵住他的脑门,“还生病呢,消停会儿。”   周嘉善把脸埋在蓝秀风的颈窝,跟小狗似的拱啊拱。   蓝秀风拿着花洒迅速将两人身上的泡沫冲干净,等从浴室出来后,晚间新闻已经结束了,电视里开始播放电视剧。   屋里的灯关了,只留卫生间一盏灯照亮,蓝秀风上床前顺手把电视机也关了。屋里开着空调,周嘉善早早钻进了被窝里,蓝秀风也掀开被子躺下,他伸手把旁边的周嘉善捞过来抱进怀里,周嘉善就像小熊玩偶,抱着就很舒服。   今晚用的是周嘉善的沐浴露,两个人身上都是一股橙子味。   黑夜总能激发人的感性,蓝秀风轻声说:“谢谢你陪我来这里。”   周嘉善抱住蓝秀风,一本正经就跟背作文似的说道:“不要总是对我说谢谢,这些都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哟,公主,这又是从哪学的话?”蓝秀风忍不住打趣道。   周嘉善就抿嘴笑,“不告诉你。”   “你别总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才没有。”   周嘉善像个茧蛹子小幅度拱来拱去,蓝秀风看着周嘉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了,他将脸枕在周嘉善的发顶,内心柔软一片。   冷不丁换了个环境,两人都睡得不太好,早早就醒了,睡一觉还是很累,谁也不想动,于是又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最后肚子饿的咕咕叫才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只住一晚上,所以昨晚行李箱几乎没怎么动,早上简单收拾下就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他们在街边的早点摊一人点了一碗豆腐脑,蓝秀风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他正在搜去金秋梅那的路线,前两天他辗转打听到了孤儿院以前老院长的联系方式,几年前,金秋梅从孤儿院离开后,她逢年过节都会去看望老院长,因而老院长知道金秋梅现在的住址。   周嘉善的感冒好了不少,今天也比昨天要有精气神,他看了眼蓝秀风的手机屏幕,“要坐公交车过去吗?”   “嗯,大概要坐七八站。”蓝秀风捧着碗喝了一口汤,瞥见周嘉善碗里还剩一大半,他说道:“多吃点,中午吃饭可能会晚。”   “知道了。”   蓝秀风拿起鸡蛋在桌边敲了两下,边剥壳边扒拉手机,忽然有条发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冒了出来。   -你好,我是吕希珍,宁洲的未婚妻,方便找时间见一面聊聊吗?   蓝秀风皱起眉头,吕希珍找他做什么?该不会是误会他和宁洲有什么吧?   周嘉善注意到蓝秀风表情变化,他凑近去看蓝秀风的手机屏幕,“吕希珍?”   蓝秀风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开始打字,给吕希珍解释他和宁洲的事,让她不要误会,短信发过去后,他心里又有些犹豫,虽然不知道吕希珍对宁洲的那些事知道多少,两人是不是真像宁洲说的那样互相不会过多参与对方私生活,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吕希珍一下。   正当蓝秀风犹豫着准备给吕希珍发消息时,吕希珍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我想和你谈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朋友的事。   蓝秀风倏地坐直身体,他回:你都知道什么?   吕希珍:我想还是当面说会更清楚一些。   蓝秀风和周嘉善对视一眼,周嘉善朝蓝秀风点点头,蓝秀风回复了一个“好”。   去往金秋梅家里的路上,两人都在琢磨吕希珍是什么意思,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样都只是他们的凭空猜测,还是要等见面之后才知道她要说什么。   公交车在街边停靠,下了车对面就是一家书店,蓝秀风听老院长说金秋梅每逢寒暑假都会去书店打工,他给了蓝秀风书店的地址,让他去那里找金秋梅。   书店的门敞着,里面不大,大部分的架子上都是一些教辅书,只有东面那一块区域摆放着小说漫画。   前台没有人,有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书架后收拾东西。蓝秀风往前走了几步,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金秋梅?”   原本在收拾东西的动作忽然一顿,蓝秀风又问了一句:“是金秋梅吗?”   女孩转过头疑惑地看向蓝秀风,很快眼里的迷茫散去,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你是文老师的朋友吗?”   蓝秀风很惊讶,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金秋梅竟然还会记得他。   金秋梅站起来,两只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我记得你,有一年冬天你来找文老师,文老师还给我们介绍你呢。”   金秋梅搬来椅子让蓝秀风他们坐下,她是个顶热情的姑娘,又是倒水又是拿吃的招待两人。   “前两年我改名了,现在除了老院长,都没几个人叫我金秋梅了。”金秋梅拉过椅子坐下,她笑着说道:“所以冷不丁听见别人叫我这个名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话说我也好多年没见过文老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金秋梅有几分感慨的说道,“我总盼着还能再见到文老师,要不是他当时鼓励我好好学习考大学,说不定我就去外地打工了。”   “文老师他现在在忙什么呢?他还画画吗?我老在网上搜他的名字,但就是搜不出来他画的画,我还记得他画画可好看了。”   面对金秋梅期待的眼神,蓝秀风喉咙干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姑娘说起这些事。   金秋梅见蓝秀风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文老师他怎么了吗?”   蓝秀风没有和金秋梅说太多,不想平白给人家多增添烦恼。   “所以,你对这幅画还有印象吗?”蓝秀风打开手机调出《隐山孤儿院》给金秋梅看。   金秋梅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她只看了一眼就说道:“我见过,文老师没事的时候就会坐在庭院里画画,画的就是这幅画。”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这幅画有印象吗?”   “当时我们那一帮小孩都很喜欢文老师,每天都会跑去看他画画,所以大家应该都会有点印象。”金秋梅把照片放大,“我没记错的话,画上这个小孩是小东,他是个小六指,你看这画的也是六指。”   “那你可以帮我联系到他们吗?”蓝秀风知道仅仅只是靠着金秋梅他们来作证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多收集证明。   “当然可以。”金秋梅说道,“我现在就去挨个联系。”   这两天,在金秋梅的帮助下,蓝秀风见到了不少当时在孤儿院和文玉有过接触的孩子们,蓝秀风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以备需要时联系他们。   在从隐山回江城的路上,蓝秀风联系了吕希珍,和她约了见面的时间。   这次见面,蓝秀风是和周嘉善一起去的。   一进咖啡馆就远远看见坐在窗边的吕希珍,她妆容精致,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在见到蓝秀风和周嘉善后,她简单的和二人打了个招呼。   吕希珍看了眼坐在蓝秀风身旁的周嘉善,“男朋友吧?”   蓝秀风:“是。”   吕希珍笑了笑,“我想也是,你眼光肯定不会差到喜欢上宁洲。”   蓝秀风挑了下眉毛,“吕小姐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吕希珍把一个U盘推了过去,“这里是我收集到的关于宁洲剽窃他人画作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完结在即咯 第84章 应有的惩罚   蓝秀风很诧异,看着桌上的U盘迟迟没有动作,“吕小姐,你这是…?”   吕希珍撩了撩头发,“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有男朋友,但我父母不同意,因为我男朋友不能给他们带来直接的利益。”   “他们很看重宁洲,想和宁家联姻,我虽然不愿意,但又不想惹恼我父亲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所以就想偷偷调查宁洲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信息。”   “别说,还真让我查到了。其实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有告宁洲剽窃作品的,但他们要么是还未出社会的学生,要么就是籍籍无名的小画家,他们的声音太轻,就跟小石头子投进大海里一样掀不起一点风浪,后来无人关注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就让人将这些信息都收集起来汇总到了这个U盘里。”   “这里面还有一些和宁洲私生活有关的东西。”说到这,吕希珍微微蹙起眉头,满是嫌恶,“他私生活不检点我原来倒是知道些,就是不知道会这么不检点。”   “宁洲这人虚伪又虚荣,他在外面立的人设一直都是天才画家,也是他们家企业的‘形象代言人’,要是他完美的形象从此一落千丈,我想我父母应该会重新考虑下我的婚事。”   蓝秀风:“那为什么你要把这些证据交给我?”   吕希珍饶有深意地笑了下,蓝秀风明白过来,吕家和宁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如果这事将来闹大了查出来是吕希珍做的那两家的面上是断然说不过去的,但如果是换成别人来做,吕希珍就正好可以借此由头摆脱婚约,又能站在制高点的位置不落人话柄。   “那天我偷听到了你和宁洲的对话,听见了你朋友的遭遇,我想你会需要我手里的这些资料,所以今天才会约你出来见面。”吕希珍愤愤地说道:“宁洲真不是个东西。”   蓝秀风将桌上的U盘收了起来,“谢谢。”   吕希珍摆了摆手,“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回到家后,蓝秀风查看了U盘里的资料,除去宁洲剽窃他人作品的证据以外,还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里放着吕希珍同他说的和宁洲私生活有关的东西。   蓝秀风点进文件夹,里面是几个视频,他粗略扫了一眼,大概知道视频里会是什么内容,在打开视频之前,他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周嘉善。   “怎么了?”周嘉善奇怪地看向蓝秀风。   “你上一边去。”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眨巴了下眼,认真回忆了下自己刚才也没有惹蓝秀风不高兴啊,于是他问:“为什么?”   见蓝秀风欲言又止,周嘉善就又小声补了句:“我不走。”   蓝秀风无奈,环住周嘉善的脖子把他往怀里带,在捂住周嘉善眼睛的瞬间点开了视频。   音量开的很低,但还是能听见一些暧昧的声音,原本周嘉善还在小幅度挣扎,在听到声音后也不乱动了,老老实实让蓝秀风捂住眼睛。   等屋子重回安静,蓝秀风松开了周嘉善。   周嘉善顶着一头呆毛坐起来,蓝秀风已经将视频关了。他听见蓝秀风慢悠悠地问道:“还看吗?”   周嘉善用力摇头,蓝秀风弯了弯嘴角,“冰箱里有早上现榨的橙汁,你去倒点喝吧。”   这回周嘉善听话了,没再说什么就起身去拿橙汁,等周嘉善离开了,蓝秀风才快进将剩下的几个视频看完。   蓝秀风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吕希珍给的资料整理出来,又加进了自己收集到的关于宁洲剽窃文玉画作的有关内容,将这些一并汇总发布到了网上。   当然光凭他一个人的声音是远远不够的,好在周嘉善有个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小表哥,小表哥牺牲了下“美色”,拜托开娱乐公司的江津续让手下的艺人帮忙转发,同时杨妙玲为此写了一篇独家报道,还专门采访了当年隐山孤儿院的孩子们,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就让宁洲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傍晚,周嘉善和蓝秀风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吹风,他们切了几个橙子吃,很快屋里就弥漫了新鲜的橙子味。   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这个夏天发生了好多事。”蓝秀风轻声说道。   周嘉善正在吃橙子,闻言附和点头,往年的夏天闷热,平静,而今年就像是水里加入了跳跳糖,噼里啪啦,好的坏的全扎堆在这个夏天发生。   蓝秀风手里拿了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他忽然说道:“我们去海边吧。”   再不去海边,夏天就结束了。   周嘉善愣了愣,“那得买票吧。”   他放下手里没吃完的橙子,用纸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去看飞机票。   “我们去哪里呢?”周嘉善问。   “去月亮岛怎么样?”蓝秀风打了个响指。   周嘉善没有意见,他搜了下机票,发现没有直达月亮岛的飞机,只能先到临近的城市再坐船抵达。   蓝秀风有些兴奋地说道:“我还没做过船呢。”   周嘉善:“那正好这次可以坐船了。”   蓝秀风身子一歪靠在周嘉善身上,“过两天我还想回高中看看。”   “怎么忽然想回高中了?”周嘉善有些奇怪。   “我也说不好。”蓝秀风揪着周嘉善的衣摆轻轻揉搓,“就是很想回去看看。”   周嘉善握住蓝秀风的手,轻声说:“那就一起回去。”   蓝秀风笑了下,他微微直起身亲了亲周嘉善,现在的周嘉善不会像之前那样害羞的厉害,但他的小爱人还是会不知不觉红了耳尖。他伸手碰了碰周嘉善微微有些泛红的脸,“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周嘉善没回答,而是俯下身吻了上去。   窗外传来蝉鸣声,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在烧菜,香味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蓝秀风忽然就回想起了高中那年自己和周嘉善说的那些话,人生是由无数个瞬间组成的,而此刻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幸福。   两人分开,一条银 丝悬在半空中,周嘉善红着脸帮蓝秀风擦了擦嘴。   蓝秀风起了逗周嘉善的心思,“公主,最近有没有学什么新知识?”   周嘉善眨了眨眼,明白过来蓝秀风在说什么,他支支吾吾说没有,接下来要学的太高难度了,他得缓缓。   “你知不知道学习不能半途而废啊?”蓝秀风勾了勾周嘉善的下巴。   周嘉善这阵子学会顶嘴了,他说:“可你之前不是不让我学吗?”   “我不让你学你不是也偷偷学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天天晚上都躲在卫生间看视频。”   甫一被戳穿,周嘉善愣在了当场,想不通蓝秀风是怎么发现的。蓝秀风却一眼看出了周嘉善心中所想,他忍不住笑着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你瞒的天衣无缝吧,傻不傻。”   周嘉善耷拉眉毛不说话,蓝秀风捏了捏他的脸,“那把之前学的复习下吧。”   眼见着周嘉善的眼睛瞪成了核桃大,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还有点你怎么又要耍流氓的意思,但最后周嘉善还是颤颤巍巍凑了过来,将先前的那些一次性重复了一遍。   蓝秀风:“周公主,你这次好像有进步诶。”   周嘉善正在犯迷糊,脸上的痕迹还没有擦干净,他晕晕乎乎把脸枕在了蓝秀风的腿上。   蓝秀风轻轻揉了揉周嘉善的头发,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翻看网页,截止到现在他发的那条已经有三十万点赞,四十多万的转发量,浏览量很高。自他发出之后,那些当初被宁洲剽窃作品的受害者也都陆陆续续站出来说话,除此之外,还有人在网上宣称宁洲欺骗感情脚踏多条船,宁洲也随之名声扫地遭受到了更剧烈的讨伐,就在前两天江大已经将宁洲从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墙上剔除了。   蓝秀风随手翻着网页,忽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在没接起之前,他就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电话。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要逼死我是吗!现在看到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宁洲歇斯底里的喊声,“我要见你,我要和你当面谈!”   蓝秀风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好啊。”   他想要做的只不过是让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而现在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作者有话说】   加班,所以发晚了……(哭) 第85章 我是你的   银色轿车停在一栋老小区楼下,宁洲从车上下来用力甩上了车门,他头发凌乱,眼底乌青很重,浑身都透着疲态。他按照蓝秀风给的地址找到三号楼,老小区的房子没有电梯,需要走楼梯到六楼,宁洲习惯了坐电梯上下楼,在得知要爬楼梯后骂出了声。   “他妈的!”宁洲踹了一脚墙,他驱车六十多公里来到这么个破地方,也不知道蓝秀风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定了定心神,抬脚往楼上走,爬楼的时候他就在心里琢磨一会儿该怎么说,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蓝秀风觉得他害怕了。   这栋楼每层有三户人家,宁洲一口气爬到顶楼,蓝秀风留的地址是中间那户,他走过去,门留着条缝,应当是门内的人刻意留的。   吱呀一声,宁洲推门走进去,屋内很暗,只点着微弱的光亮,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香灰的味道。   屋内静悄悄的,宁洲手心冒虚汗,他不确定地往前走了几步,“蓝秀风?”   等走过玄关,客厅就露了出来,客厅一角摆了个台子,香灰味儿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宁洲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供的不是别的,正是文玉的遗像,甫一看过去,遗像中文玉的眼睛就像是在看着他一样,心中有鬼之人自然被吓了个半死。   宁洲转身就想逃,但很碰巧的是,楼道里窗户开着,有小风吹过正好将半掩的门吹合上了。   寂静的楼道里,门关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响,宁洲打了个寒颤,两腿僵硬一步也迈不出去。   这时蓝秀风从屋里走出来,语气平淡地说道:“你来了。”   宁洲还保持着背对着蓝秀风的站姿没有回头,蓝秀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从盒子里拿出三根香替换下来旧的重新点上。   蓝秀风伸手把文玉的遗像摆正,“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吧。”   “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很痛苦,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洲忽然转过身,他像是终于调整好了表情,布满红血丝的眼瞪着蓝秀风,试图用抬高音量来提升自己的底气,“我为什么要痛苦绝望?我做错什么了?当初和文玉在一起都是你情我愿,两个人好的时候谁会分的那么清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我给他买了多少东西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我投入的就不是心血吗?难道我为他做的这些还值不上几幅破画,他自己想不开那能怪谁啊!”   “再说,我后来就没有再用他的画了,除了你网上发的那些说我借鉴抄袭的,我自己也创作出了得到认可的画作啊,我只不过是当初一时没想清楚才借鉴了几幅,我是有才华和天赋的!”   宁洲越说越激动,两只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任凭宁洲怎么说,蓝秀风都只是不发一言投以轻蔑的笑,这眼神像是刺,一下一下刺在宁洲身上,宁洲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衬衫都湿漉漉的贴在后背上。   他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个杀手锏,他露出小人得志的笑,掏出手机调出视频给蓝秀风看,“你和文玉关系那么好,你想看见你好朋友的视频被放在网上任人点评吗?我可不敢保证这视频到时候会被传成什么样,你难道想让文玉死后都不得安生吗?”   宁洲紧紧盯着蓝秀风,见他不说话眼睛盯着屏幕,以为自己威胁到了对方,于是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重新开篇帖子澄清,告诉大家你之前说的都是你编的,你要是再求求我,那我就可以考虑不把这视频发到网上去。”   蓝秀风抬眼看向宁洲,幽深的瞳孔宛如潭水,藏着汹涌的暗流。   宁洲被盯的心慌,“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蓝秀风没说话,而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暧昧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了出来,宁洲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屏幕。   “你从哪弄来的这些?!”   蓝秀风耸耸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当初做坏事的时候就该知道迟早有一天要自食恶果。”   他抬起脸对宁洲投以讥笑,“所以现在是谁求谁呢?”   “偷别人心血,欺骗别人的真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文玉,把人逼上绝路,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会害怕吗?”   有风穿堂而过,燃烧的香断了一截,啪嗒掉在了台面上,宁洲下意识看了眼文玉的遗像,那双眼曾和他对视过无数次,开心的,难过的,不安的他全都记得,可其实他最想忘记这些,这样就不用在夜半无眠的时候突然回想起来吓出一身冷汗,又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原来不信鬼神,但自从文玉死后,他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他,他去寺庙求过,找高人指点过,什么虚的实的都做过,但全都于事无补。他心虚害怕寝食难安,因为知道不管他现在做什么都没办法挽回,只会有一天他在阳间的寿命耗尽,下了阴曹地府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文玉,每每想起他简直怕的要命。   宁洲跪倒在地上,脊梁终于再也直不起来,心理防线被攻破,他崩溃的哀求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蓝秀风面色平静,只是闭眼时眼眶有些湿润,这些都并不能让他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因为无论如何他的好友都再也回不来了。   八月底开学,周嘉善和蓝秀风踩着开学的前一天才从月亮岛旅游回来,两人到家后直接倒床一觉不起,虽然定了闹钟,但早上还是差点没起来。   周嘉善最先起床,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缓了会儿,等差不多清醒了,他晃了晃身旁的蓝秀风,“秀风,起床了。”   蓝秀风哼哼几声翻了个身背对着周嘉善,抬起手胡乱摆了摆,意思是别吵我。   “秀风,你今天有早课,你昨天还和我说老师会点名的,要是你不去会扣学分。”周嘉善宛如唐僧念经,在蓝秀风的耳边嘟嘟囔囔,扰的人根本睡不着。   蓝秀风气势汹汹地睁开眼睛,那架势把周嘉善吓了一跳,周嘉善抿了抿嘴,说:“秀风,起床吧。”   说完周嘉善就要跑,这阵子蓝秀风已经摸清了周嘉善的脾性,一看他的小眼神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立马按住了周嘉善没让他跑成。   蓝秀风狠狠咬了一口周嘉善的脸,“你烦不烦人。”   周嘉善脸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他快委屈死了,明明是蓝秀风昨晚睡前自己和他说的早上一定要叫他起来,他也是按要求做的,怎么就变成他烦人了。   “不是你让我叫你的吗?”周嘉善弱弱地辩驳了一句,然后另外半边脸也被咬了一口。   早就知道不能和蓝秀风讲道理,周嘉善心想那不说话总不至于有错吧,于是嘴一抿也不看人。   看着周嘉善憋屈的傻样,蓝秀风的起床气消了一大半,他跟揉面团似的搓周嘉善的脸,“小烦人精。”   周嘉善哀怨的瞄了眼蓝秀风,但蓝秀风一说点软话,他就又没骨气似的巴巴凑上去。   早上去学校是两人一起去的,蓝秀风其实想低调点,反正要去的教学楼也不挨着,两人不顺路,他就想进了校园分开走,但周嘉善不愿意,非要把他送过去再回医学院。   蓝秀风还不是很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但周嘉善就跟块年糕似的黏糊的紧,手一刻也不肯松开,一定要牵着。   自然是受到了不少注目礼,蓝秀风只得風把帽子往下按,企图盖住脸。   等把蓝秀风送到教学楼门口,周嘉善又想把人送到教室。   “你还不赶快走,一会儿你该迟到了。”蓝秀风说道。   周嘉善黏黏糊糊的不接茬,把蓝秀风往教学楼里拉,蓝秀风有些无奈,怕他们这样拉拉扯扯最后让周嘉善迟到,他只得由着周嘉善牵着他走。   “你知道教室在哪吗?”蓝秀风问。   周嘉善好不骄傲地点头,他早就把蓝秀风课表上每节课对应的教室背下来了。蓝秀风看他那骄傲的小模样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下。   周嘉善今儿个早上可美了,他故意牵着蓝秀风在众人面前晃,就想让大家知道蓝秀风现在是他的男朋友,其实以前他也没少做过这样的美梦,就是没想到有一天真的成为了现实。   等送到教室就不能再找借口粘人了,两人站在班级门口,蓝秀风把包里给周嘉善带的水果交给他。   蓝秀风:“快走吧。”   周嘉善:“晚上你要来接我。”   蓝秀风开学大四,课变少了很多,而反观周嘉善每学期的课表都排的满满当当,因而放学也晚。蓝秀风听后不禁莞尔,“中午我还要找你吃饭呢。”   周嘉善眨巴了两下眼睛,笑了,“对哦。”   “对哦什么啊,傻乎乎。”蓝秀风也忍不住跟着笑。   周嘉善:“那我中午来找你。”   “好。”   周嘉善依依不舍地走了,蓝秀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回到了教室。   有人主动和蓝秀风打招呼,蓝秀风挑了下眉,也回以一个微笑。这次开学,大家对蓝秀风的态度都有所转变,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时候。   蓝秀风有些诧异,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转变会这么大,直到邻座女生把学校论坛里的帖子发给他看,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前两天,赵以执的那条帖子被删了,转而一条澄清贴被顶起了很高一层楼,这条帖子澄清了之前对蓝秀风模棱两可的污蔑,蓝秀风定定看了一会儿,而后熄灭了屏幕。   傍晚,蓝秀风下楼倒垃圾碰见了等在楼下的赵以执。   赵以执眼神闪躲,脸上写满了愧疚之色,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我……”   “你要道歉么?”蓝秀风直截了当地问道。   赵以执呛了下,含含糊糊地说:“呃,啊。”   蓝秀风把手里的垃圾丢进了垃圾桶,他对赵以执说道:“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赵以执叫住蓝秀风,他双手攥紧,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   “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挺过分的,我,我和你道歉,还有你欠的那些钱都不用还了,如果你还需要别的补偿你可以和我说,我都会尽力去做。”   蓝秀风淡然地笑了下,他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只是说:“我看见你发的澄清贴了,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澄清。”   赵以执嗫嚅嘴唇,说:“是周嘉善让我发的。”   蓝秀风有些错愕,就听见赵以执继续说:“他那天来找我,让我把之前的事情澄清,我写这篇帖子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直到我把帖子发出来。”   “我知道了。”   蓝秀风转身进了单元楼,身后传来赵以执的声音,“对不起!”   蓝秀风没有回头,只抬手挥了挥。   赵以执往前追了几步,蓝秀风的身影都已经看不见,他还盯着楼门口看。他抬手捂在心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是他亲手断了自己和蓝秀风的一切可能,此刻心上陡然一空,今后将长久的懊悔。   周嘉善正在揉面团,今晚上他们准备自己动手包饺子吃,听见开门声,周嘉善往门口探脑袋看,“你怎么倒垃圾倒那么久?”   “碰见赵以执了。”蓝秀风先进卫生间洗了个手。   “赵以执?”周嘉善警惕起来,“他找你干嘛?”   蓝秀风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周嘉善把面团揉的乱七八糟的,脸上还沾了大片面粉,他拿纸巾帮周嘉善擦脸,“他来和我道歉。”   “然后呢?没说什么别的吧。”   “你想让他说什么别的?”   周嘉善摇摇头,继续卖力的揉面团,蓝秀风看不过眼把面团接过来,“一会儿你包饺子就行了,面团我来揉吧。”   “哦。”   蓝秀风多看了周嘉善几眼,觉得着实可爱,没忍住亲了周嘉善一下。   自己包的饺子分量要比外面卖的更足,两人把一锅饺子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商量着明天再多包些。   晚上洗完澡,蓝秀风一回卧室就看见周嘉善抱着手机傻笑,他不动声色凑近去看周嘉善的手机屏幕,入目先是熟悉的群聊名称‘蓝秀风全球粉丝后援会’,再往下是聊天记录。   -蓝学长真的和医学院院草在一起了?   -有图有真相。-好般配啊!   -在学校见过他们,看上去好甜!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羡慕那位院草还是羡慕我男神,为什么帅哥都内部消化了啊呜呜呜。……   手机屏幕上忽然掉了一滴水,周嘉善看见后还愣了下,心想哪来的水珠,等第二滴滴下来时,周嘉善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后好像站着个人。   他仰起脸,看见刚洗过澡的蓝秀风发梢还在滴水,一瞬间红了脸,他关掉手机,跟鸵鸟似的猫进了被窝里。   蓝秀风抬起脚搭在周嘉善露在外面的屁 股上,他调侃道:“公主,那些人知道你在群里窥屏吗?”   周嘉善不说话装死,蓝秀风就照着那两瓣拍了下,“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呢,把那个群给我看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给。”周嘉善往被窝里钻,蓝秀风就抓住他的脚腕把他往外拽。他上手抓周嘉善的痒痒肉,弄得周嘉善直痒痒,最后卸了力,成了任由宰割的羔羊。   蓝秀风成功夺过手机,解锁点进群聊,从下往上划着看,他扯了扯嘴角,一言难尽地看向周嘉善。   周嘉善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一把抢回手机,“都说了不给你看了。”   蓝秀风没绷住,噗嗤笑了出来。   周嘉善跟茧蛹子似的在床上顾涌着翻了个身背对着蓝秀风。   “你怎么这么可爱。”蓝秀风凑近抱住了周嘉善,“不愧是我家公主。”   周嘉善扭过脸,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蓝秀风,“我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蓝秀风怔了下,旋即笑起来,“嗯,我是你的。” 第86章 等下一个夏天   九月秋高气爽,蓝秀风从招聘会回到家累的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昨晚他熬夜将简历重新整理了下,此刻眼皮已然睁不动了,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周嘉善回来,他被开门声吵醒,听见周嘉善说道:“怎么不开灯啊?”   蓝秀风没什么精气神的回答道:“刚睡了一觉就没开灯。”   周嘉善把客厅的灯打开了,甫一开灯,蓝秀风的眼睛还有点受不了刺眼的光线,他微微眯起眼睛,就看见周嘉善走到沙发边在他面前蹲下。   “今天面试顺利吗?”周嘉善问。   “还可以,就是好累啊。”蓝秀风张开手臂,懒洋洋的撒娇道:“男朋友抱抱。”   周嘉善抿抿嘴唇,乖乖抱住蓝秀风。   “晚上我想吃烧烤。”蓝秀风说。   “还是吃楼下那家吗?”   “嗯……但是我不想出门了。”   “那就点外卖好了。”   周嘉善说着拿出手机点外卖,这一整个夏天他们经常会去楼下那家烧烤店吃烤串,去的次数多了,他都记住蓝秀风喜欢吃什么了,因而都不需要问他就知道选什么。   蓝秀风这会儿眼睛已经适应光线了,他在周嘉善怀里动了动,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闲来无事,他就打量周嘉善,今天周嘉善穿了件黑衬衫配牛仔裤,本来就生的白,一夏天也没怎么晒黑,穿这一身黑衬衫后显的人长得更白。周嘉善模样生的好,鼻梁高挺,眉眼俊朗,蓝秀风定定瞧着,心道就是嘴巴小了点,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周嘉善的嘴唇。   指腹压在唇上,用力蹭了蹭,唇色就变得更加红 艳。   周嘉善正在点外卖,冷不丁被蓝秀风这么一碰,他顿了下,抬眼看向蓝秀风。   四目相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彼此的模样,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唇齿相碰。   沙发空间太局限,他们就翻腾到了地毯上,前些日子周嘉善才新买的地毯,厚重,柔软,像云朵一样不会硌骨头。刚买来的时候两人就在上面打过滚,因为太舒适,以至于后来他们连沙发都不坐了,总喜欢跑去地毯上看电视打游戏闲聊天。   地毯被硬生生揉皱了,两人不知不觉间滚出了地毯,膝盖磕到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蓝秀风就痛呼了一声。   周嘉善停下来紧张地查看蓝秀风的膝盖,这下估计是要磕出淤青了。   “很疼吗?”周嘉善关心地问道。   正是关键的时刻,蓝秀风不想耽搁,他拍了拍周嘉善的肩膀催促道:“继续,不要管。”   周嘉善是个墨迹的,他关心蓝秀风关心的紧,想再多问几句,蓝秀风又是个性子急的等不了,他一个翻身就坐了上去。   “秀,秀风……”周嘉善结结巴巴,他扶着蓝秀风的腰怕他摔了,后来一想这样不行,他又挣扎着把蓝秀风抱了起来。   两人没分开,周嘉善抱着蓝秀风往卧室的方向走,蓝秀风就环住他的脖子紧紧靠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啄他的耳 朵。   后来,床铺也被蹂 躏了一遍。事后,蓝秀风终于累的倒床不起,说什么也不想动了,但烧烤还是要吃的,周嘉善就又捡起手机把刚才没点完的外卖点上。   等外卖到的时候蓝秀风就开始刷手机,他在网上投了很多个简历,陆陆续续收到不少offer,外地的不考虑,周嘉善在这边,他不想异地恋,钱少的也不考虑,虽说现在不欠债了,但收入还是很重要的,最好还能找个工作不是很忙的,他不想每天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工作,不过这就需要好好找一找了,所以工作这事还急不得。   之前他发的帖子一直都有人关注点赞,宁洲身败名裂得了报应,据说现在害怕的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该属于文玉的荣誉也悉数还了回来,还因为文玉的这幅《隐山孤儿院》使得不少人开始对孤儿院的孩子们关注起来,还有人捐款资助孩子们上学。   蓝秀风浏览着网页,忽然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他迟疑接起。   “喂,您好,请问是蓝秀风先生吗?”   “我是。”   “是这样的,您的好友文玉文先生在四年前通过我司给您留了一份礼物,当时定下的日期是四年后您生日的这天给您寄到,现在距离您生日还有五天,我把礼物寄给您,您看是否方便给留个地址呢?”   蓝秀风怔了半晌,机械的把地址告诉了对方,等电话挂断,一切就像是恍惚间做了一场梦,来自四年前的文玉寄给自己的礼物,怎么想怎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五天后,就在他怀疑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梦时,他收到了寄来的礼物。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蓝秀风从学校刚回到家就收到了上门快递。拆开快递盒,里面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蓝秀风搓了搓手心打开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幅画,画上是蓝天白云,无边的田野,还有两个小少年一起拽着风筝自由的跑,右下方落款是熟悉的端正字迹,写道:献给挚友,愿你永远自由。   蓝秀风定定看了一会儿,他抬头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眼眶渐渐湿润。   蓝秀风说要回高中看看说了好一阵子,但一直也没回上,每当他们想去的时候就会碰到各种事情给耽搁了。   在蓝秀风生日的第三天,他们终于抽出时间回到母校。   这天是周末,学校里空空的,偶尔有一两个住校周末没回家的学生出来买东西。   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周嘉善和蓝秀风来到了曾经的班级门口,班牌没有换,但已不算崭新,上面还多了许多斑驳锈迹。   周嘉善看着只有一墙之隔的两间教室,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颇让人觉得感慨。   蓝秀风拽了拽脖子上的小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虎头小金坠,这是周嘉善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送的时候周嘉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是什么送的贵重些媳妇儿才不会跑了。他知道周嘉善一向是个小古董,但这话听上去也不像是周嘉善说的出来的,一问才知道是好久之前薛璨同他讲的,他还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所以你原来坐在班级最后一排?”蓝秀风从后门往里看,周嘉善就给他指座位。   “嗯,坐在后排也有好处,每次你出来打水去卫生间我都能从后门看见你。”周嘉善怪不好意思地说道。   蓝秀风对周嘉善高中那段暗恋时光充满好奇,听周嘉善讲一遍就仿佛是跟着他一起经历了一遍。   “你当时就站在那里,我不小心碰见你抽烟,你还告诉我不要和老师说,还给了我棒棒糖。”周嘉善提起这些事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暗恋时期的羞涩和喜悦,当时他还因为这一根棒棒糖开心了好久。   蓝秀风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自从和周嘉善在一起后,他现在买东西都会买好多橙子味的,他把棒棒糖递给周嘉善,“喏,公主,给你糖。”周嘉善接过来把糖攥在手心里,一如当年那般青涩的笑了笑。   他们走出教学楼,来到了那棵大三角梅树下,花开一树,鲜艳夺目。   天气正好,有清风拂过,蓝秀风张开手臂拥抱着风,当年和周嘉善说这些的时候他只是抱着安慰对方的想法,而此时此刻,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   周嘉善就在旁边看着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蓝秀风忽然叫他:“公主。”   “嗯?”   两人四目相对,望向对方的眼里满是笑意。   “我开始期待下一个夏天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陪伴公主和小蓝度过了春夏,愿大家都能够自由,幸福。   小蓝和公主的故事未完待续,剩下的就放在番外和大家见面吧。   (薛蒋的故事开了单独的预收,小蓝和公主会经常去客串,还有小表哥和江某人,有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收藏下)最后再次感谢看到这的各位,谢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鼓励,一起期待下一个夏天吧!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