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办公室内。 两个个头差不多高的大小伙子并排低着头往凌逸风面前一站,正好挡住了窗口的光线,弄得他身后的女老师一下子乐了:“两座铁塔啊这是?” 凌逸风无奈地把两个人往旁边拉了拉,等腾出了窗口的空隙,才开口问道:“说吧,为什么打架。” 没人出声。 凌逸风有点头疼。 以前他并不是在这所省重点实习的,但等到正式任职的时候,他还是努力从原来的学校考了出来。 毕竟现在所在的学校是他的母校,有感情,也熟悉,比如刚刚那个开玩笑的女老师,当年还教过他英语。 以前他做学生的时候觉得好多老师都事儿妈,等自己做了老师,才知道成为事儿爸真的是被逼上梁山的。 比如现在这件事,俩小伙子刚打架的时候一个把另一个抡地上磕着头了,要是放在他当年也就是蹦起来继续打的事儿,但当了老师就得正儿八经处理。 凌逸风叹了口气,拿笔点了点左边的男生:“你先说。” “他欠得慌。” “你怎么说?” “他贱得慌。” “行了,我懂了。”凌逸风在身后女老师惊奇的目光下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招呼两个人,“毕竟是把脑袋砸地上了,跟我去趟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堵车堵得令人发指,凌逸风索性拉上手刹,跟坐在后面的两个人聊了起来:“你们俩是谈恋爱争风吃醋吧。” 两个人都没出声。 “一个欠得慌去动别人的对象为人所不齿,一个贱得慌上赶着倒贴还不择手段抹黑竞争对手?”凌逸风从内后视镜里看到两个人震惊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因为这个打得这么狠,也不怕把脑子磕坏了。” “凌总,你是不是都听说了啊?”一个男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啊,我才做你们班主任多久,要是班对儿我都能记得一清二楚,那我是得有多八卦啊。”凌逸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点了点,“随口瞎掰的。就是觉得你们俩之间的气氛很像情敌,这个猜错了又不犯法。” 另一个男生竖了竖拇指:“凌总老司机。” “十八岁拿的驾照,也就八年车龄。”凌逸风笑了笑。 后排的男生一挑眉毛,一脸可了不得了神情:“什么车?” 凌逸风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他:“你猜?” 两个男生起哄的声音差点没把他天窗给掀了。 到了医院,凌逸风直接带着人去挂了急诊。 虽然说他觉得这两个小子这么能闹腾,问题肯定不大,但过场还是要走的,就是麻烦人家医生了。 那个医生手还挺好看。 凌逸风靠在门框上,示意磕着脑袋的那个进去,才侧身把门带了起来。 医生好像也挺忙,没抬头,一边疲惫地揉着眉心一边写着什么,哑声问道:“什么情况?” 俩小子一个刷手机一个抬头迷茫地看向凌逸风。 “看我干嘛?你们俩给我直播打架了?跟医生说啊!”凌逸风又好气又好笑地过去拍了一下刷手机那小子的背,“哎你听见没啊?” 那医生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 凌逸风也跟着一下子愣住了。 “凌总?”磕着脑袋的那个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凌逸风的眼神一时半会儿还是在那医生身上收不回来,“你自己说说到底磕哪儿了,什么感觉,不然医生不好给你诊。” “凌总?”那医生沉默了半天,才笑了笑,“你当老师了啊。” “读师范出来不当老师干嘛。”凌逸风叹了口气,“别扯了,这小孩儿直接后脑勺着的地,齐重山你赶紧的。” 磕脑袋的那个又开口了:“你俩认识?” “发小。”凌逸风想了想又打了个补丁,“失散多年的发小。” “我怎么看你们俩一点都不激动呢?不应该热泪盈眶追忆当年询问近况再喝上两杯吗?” “怪不得人说你欠得慌。”凌逸风啧了一声,“管那么多你婚介所的?” 齐重山抬头瞥了他一眼。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打的比方好像哪儿不太对,掩饰着咳嗽了几声,拿脚碰了碰那小孩儿身下的板凳:“说正事。” 结果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到齐重山问完情况开始填病历的时候还在咳。 “嗓子还没好啊?”齐重山叹了口气,“当老师不累嗓子?” “还好。”凌逸风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领过单子,“拍CT吧?” “嗯,二楼左转。” 凌逸风等到门关上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当年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一拳砸在齐重山身后的墙上叫他滚,血从指缝里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而本职就是救死扶伤的医学生只是偏过头来看了看他,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现在见面的时候能和平成这样,他真佩服齐重山这个假装失忆的本事。 凌逸风给自己划分过一个界限,三十而立,他留了将近十年的缓冲余地让自己把齐重山给忘了,结果计划执行了一半,半路夭折。 偏偏齐重山好像已经走出来了。 他聊天的方式很自然,就像是在面对着自己学生时代青涩而又值得怀念的初恋。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明确到已经可以和自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偏偏自己还沉溺在过往中不能自拔,就连看到校园里追逐打闹的学生都能想到当年的他们俩。 CT片子出来之后,他让两个小孩儿自己进去,他在门口靠着墙刷手机,言下之意就是回避。 凌逸风不知道自己这种近似于幼稚的举动的目的是什么,他没有必要跟前男友闹别扭,就算闹了别扭也没人会来哄他。 可能是因为他看到齐重山就喘不过气来。 他难受。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就是没有办法把齐重山彻底当成路人。 检查之后并无大碍,凌逸风带着他们从医院出来之后特意记了一下医院的名字,防止自己下次再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他连开车的时候都还在一路分心,等到了路口,凌逸风才猛然发现是红灯,赶紧一踩刹车,才算是堪堪擦着白线停下了。 “凌总你你你别激动。”后排的男生心有余悸地从驾驶座和副驾驶间的缝隙处看向他,“你今天遇到的那医生……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凌逸风沉默了好一会儿。 车内一片死寂。 “这儿,缝了两针,”凌逸风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扬了扬手,“揍他的时候没下得去手,砸了墙。” “他因为我,断了条腿,高考的时候腿上还打着石膏。” 两个男生随着缓和的气氛慢慢放松下来,其中一个还开口调侃道:“靠听着就疼,凌总你以前很混啊。” “好歹我以前也在这儿读书的,我要是混了我们学校还会要我?”凌逸风又叹了口气,“你们俩回去也老实点儿,说句你们肯定都当耳旁风的话,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下堂课已经开始了,凌逸风四下看了看,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刚刚那位女老师。 “莺姐,我今天遇到我初恋老情人了。”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把椅子转了过来,坐在她跟前说,“我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觉得很难过。” 余莺莺当时来他们班教课的时候不比现在的凌逸风大多少,所以总得来说他们俩关系还是挺好的。 特别是当年某件事情发生之后。 余莺莺看了他一眼,笑了:“人老珠黄了让你觉得万分心痛?” “没有,风韵犹存。”凌逸风差点笑出声,“他现在在急诊那边当医生。” “嗯,挺好的。”余莺莺笑着看他,“余情未了啊?” 凌逸风装作没听到后面这句话。 “说来齐重山也是够绝情的,年年同学聚会年年回校探望老师,我就没有看见过他一次。”余莺莺瞥了他一眼,“哦对还有你,人家高考之前因为你断了条腿啊,上考场搞得跟上刑场一样,你气性就那么大,为了那么点事,说让他滚就真让他滚,我都替他心寒。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俩高三那会儿被爆出来的时候,几乎是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的,怎么就扛下来了呢?” 那么点事? “年轻呗。”凌逸风不想解释那么多,只是笑了笑,“这辈子也就疯这么一次了。” “三十都没到你给我装老。”余莺莺直接一本书照着他后背扇了上去,“我到教务处去一趟,你注意留着门。” 凌逸风点了点头,看她把门带上,靠在椅背上发愣。 愣了还没一会儿,门开了。 是刚刚那个欠得慌。 凌逸风没想到他还真能来找自己,又愣了一会儿才给他找了个凳子:“坐。” “凌总,我……刚听到了。”坐在板凳上的大男孩儿有点手足无措,“对不起。” “嗯,这个学校上了点年纪的老师估计都知道,没什么。”凌逸风安慰道,“说你的事吧。” “凌总,你觉得这是错的吗?” 凌逸风大致猜到是什么情况了:“不是错的。” “我喜欢周行。”男孩儿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他不是情敌,我就是……看到他喜欢别人,看他跟人走得太近,我都不舒服。我们……一起长大的。插不进来第三个人。” “竹马竹马。”凌逸风轻声笑道,“挺好。” “你的初恋……” “嗯,也是一起长大的。” “就是那个医生?” “是他。帅吧?”凌逸风笑着说,“高考放榜第二天我去看学校光荣榜,一眼扫到仨情敌。” “帅。”那男孩儿说,“但是没你帅。” “承蒙厚爱。” “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啊。”那男孩儿又问道,“我就是觉得……很多话说不出口,很多事我自己也分辨不清,以后的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语调中的迷茫与不安依旧掩盖不了他身上蓬勃的朝气。 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敢做,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年轻真好。 凌逸风忽然就有点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我跟他啊……” 凌逸风看向了窗外。 他不断回想起自己跟齐重山重逢时的目光交错,像极了某个炎热的午后,自己和他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一边替自己在练习册上勾着应该做的题,一边时不时抬起头来,笑着听自己漫无边际的散扯。 那一瞬间恍若时光倒流。 “哎你听见没啊?” “嗯。” “记住了吗?” “嗯。” “你就扯吧你,那你说我刚说了什么?我就随口扯淡呢我自己都不记得。” “你说你喜欢我。” “哎你……我什么时候……”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口气再平淡却还是带着点少年人逗弄心上人的得意与欢喜。 人还是那个人。少言寡语还是一样的少言寡语。 只是那人开口时既不得意也不欢喜。 心上人也不再是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十一点更新,其余时间的更新提示均为捉虫~ 下章开始正文,有童年阶段,不会很长。 本文主受,主副CP主要的视角都是受的,但是为了方便剧情展开,童年阶段和少年阶段第一章是攻视角,后面就不是了,么么哒。 由于大家的名字有点儿像,特意拎出来再说一下好了,主CP:齐重山×凌逸风,副CP:凌逸尘×齐铭,在前面的是攻,副CP是养大凌逸风的哥哥,齐铭和齐重山老家在一块儿,没有血缘关系,over。 另:齐重(chong)山,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重山。 ☆、第2章 二十年前的凌逸风还是个乖巧听话的小男孩,而齐重山沉默是金的准则早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爱说话,不爱笑,甚至比别的孩子天生少了痒痒肉,被逮住了一顿咯吱也不会乐出来。 不总爱问为什么的孩子比起别的孩子来要更省心也显得不那么烦人,所以大人们聊天的时候也不总背着他。 “楼下那小画家现在身边带了个小孩儿,跟咱们重山幼儿园同班,哎哟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徐莉一边给儿子盛饭一边感叹,“又留着个小蘑菇头,我一眼看过去以为是女孩儿呢。” “那齐铭自己也就二十左右吧,哪来的小孩儿啊?”说话的是下班之后正好过来蹭碗饭吃的小姑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他爹的啊?” 小画家齐铭的爹齐衍他们都是知道的,本来也就是个小画家,后来画着画着变成了大画家,再后来就开起了画廊和画室,再往后钱滚钱利滚利,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说来都是老家靠在一块儿的本家人,上一辈人进城之后本来也算不上毫无联系,但大画家和前妻离婚之后,大家就只逢年过节能见到偶尔回来看望奶奶的小画家,几乎再没见过他本尊。等老人家去世之后,连小画家都不往这边来了,两家人也渐渐就没了什么打交道的机会。 而小画家近来以采风为名留在了这个风景秀丽的边远小城,住的房子也和这一家人在一栋楼,相互之间倒免不了又有了一些接触。 “哎呀不是,是易家那个老爷子的外孙带过来的,说是他弟弟,还小,带回老家先玩一段时间。我就奇怪了,这么说来那小孩也是和易家有血亲啊,和齐家什么关系,怎么让齐铭帮着带啊。” “那老爷子早没了吧,送这儿来也没人照顾啊,不是说他们家没血脉了吗?”小姑子有点奇怪。 “是啊,本来就是外地来的,老两口都没了,还就一个女儿,偏偏易小琴前段时间走了,年纪轻轻的啊,儿子又不姓易,当然就没血脉了,说来这两个小孩儿也真是可怜,尤其是那个小的。你是没见着,看着就可疼。”徐莉不住叹气,“这人啊,尤其是人到中年,身体还是重要。” “是重要。”小姑子也跟着叹气,“小的我是没见过——那大的是哪个?” “哎,你应该认识那小伙子啊,他和小画家关系还挺好的呢,以前回来过的——就那个,站在那儿笔直的跟棵树似的,还挺帅的,叫——”徐莉握着饭勺不住敲着电饭煲内胆,“就名字特仙的那个——” “凌逸尘。”一道童音轻轻地答道。 “哎对对对就是他,”徐莉爽快地呼出一口气,放下饭勺开始舀汤,突然觉出不对劲来了,转头看向自家儿子,“你怎么知道的?” 齐重山接过汤碗,吹了吹汤,喝了一口,没再出声。 因为他看到了。 但是解释起来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有点麻烦,他不想说。 好在徐莉没有追问他,转头就继续跟小姑聊了起来,齐重山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喝自己的汤。 上个周末徐莉在药房的工作正好轮休,春天是流感爆发的季节,她干脆就让齐重山自己出门玩去,在家熏起了醋。 说是出门玩,但实际上齐重山没什么玩伴。他不像其他男孩一样爱闹,和那个年龄常见的泥猴不一样,他似乎是先知先觉地爱干净,基本上就没怎么把身上弄脏过。而太过安静且干净的男孩总会被别的男孩下意识地排外,这也就导致了他没什么呼朋引伴的机会,出门玩的意思,主要是指去楼下的院子里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下楼下到一半,他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道不熟悉的声音。 “就一年半。” “半年也不行。” 回答的声音齐重山倒是听出来了,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画家哥哥的,但画家哥哥脾气一直很好,此时的话音听上去却冷冷的,让人觉得有点儿害怕。 齐重山绕到门口,看到门口站了个陌生人,和画家哥哥差不多大,不过比起画家哥哥还要更高,而且背挺得笔直。至于别的,他也看不到,就觉得这个哥哥的鞋子看上去似乎有点熟悉。 好像和画家哥哥经常穿的那双一样。 此时两个个头都不算小的大哥哥站在一起堵在门口,似乎是在吵架。 “我高考一结束保证把他带走,我下学期高三了,一边上学一边带他,时间上真的太赶了。”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背对着门口站的人显然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个小孩,努力压抑着怒气,还在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感情他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弟弟?” “他姓凌,又不姓齐。”齐铭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显然也没发现被面前这个人完全挡住的齐重山。 “他姓什么重要吗!”那人差点吼了起来,又勉强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找你的。当时我认了这个弟弟,就没想过要再让别人替我承担这个责任。” “哦?”齐铭嘲讽地笑了笑,“承蒙厚爱,原来我不是别人。”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回避了齐铭是不是别人的话题。 “那么没办法啊,那你求我啊。”齐铭扬起眉毛冷笑了一下。 “求你了。”那人毫不犹豫地来了一句。 十七八岁的男生多半好面子,他们中有些因为自身优秀且极其好强,骄傲得像只小孔雀,成天昂首挺胸地抖着让他们自豪的漂亮尾巴,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满满的雄性荷尔蒙。让这样的男生毫不犹豫地开口求人,毫不夸张地说,这有时候比围着打他一顿都难。 凌逸尘很傲,齐铭知道。 让他求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他现在求了。 齐铭克制着低下头,努力地、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再抬起头的时候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最后声音低哑地开了口。 “滚,马上滚。” “求你了。” “滚。” “就一年半。” “快点滚。” “铭哥。” “叫你滚!” 半晌没了声音。 凌逸尘再开口时语气竟然显得有些委屈。 “齐铭。” 他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低沉沙哑,但却说不出的好听,好像曾经千百遍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这同一个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再说出口的时候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齐铭本来都想伸手推凌逸尘出门了,悬在半空中的手却又慢慢落了下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倒在了沙发上,极累似的摆了摆手。 “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现在这个情况,让我照顾一个小孩不是要命吗。你出点钱把他托给保姆多好。” “我不是缺那个钱,那女人的儿子说要弄死逸风,我总觉得这话不该是小孩儿说得出口的,听着瘆得慌,我不得不把他带走。” “这么说你就这么信啊?法治社会了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但是暗地里使绊子总办得到吧。特别是小孩儿之间要是打个架,玩个恶作剧,弄伤了逸风,到那时我就算跟他拼命都晚了。” 听完这句话齐铭却意外地没有回话。 凌逸尘仍然站得笔挺,跟着一言不发。 “一年半就一年半。”短暂的沉默后齐铭开了口,“我只包住,其他什么我都不管。” “可以。” “不准往我这儿请家政工。” “可以。白天我把他放幼儿园,反正这里不比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没那么多而且路离得又近,五点多在幼儿园吃完饭让他自己走回家,衣服托给家政工在外面洗,放假我接走,你就等于平时屋子里多了个人。” “给钱。” “可以,按房租水电给,逸风生病或者别的要花钱的地方另算。我先留给你一笔钱,你要是手头上钱不够用随时往学校打电话找我,我转钱给你。” “立字据。” “可以。盖手印都行,你这儿肯定有印泥。” 齐铭听着,突然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低下头把脸深深埋在了手掌心里。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蓦然变得很温柔。 “凌逸尘啊。” 不知道是不是齐铭那时的声音太过温柔美好像个幻觉,对整个谈话内容都似懂非懂的齐重山不自觉地就记住了凌逸尘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凌逸尘是哥哥凌逸风是弟弟,尘风不是风尘,emmmmm……应该就前面一两章有点容易弄混,往后两个人不怎么同时出现,所以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副CP理论上是年下,但是齐铭就比凌逸尘大一两岁,其实应该也是同龄人吧,为了避免造成虚假宣传,就没有标了_(:з」∠)_ 以及帮大家捋一下,齐铭他爸叫齐衍,和前妻即齐铭亲妈已经离婚,之后的私生活比较混乱,所以齐重山的小姑才会问凌逸风是不是齐衍的儿子。 凌逸风和凌逸尘的妈妈叫易小琴,刚刚去世,在她还没去世的时候,凌逸尘他爸就已经出轨有私生子了,现在即将再婚。 现在看不懂也没事儿,后面有详解=v=或者戳群号:636746063,我手绘了一张人物关系图在里面……(捂脸) ☆、第3章 最后两个人当然没有真去立字据,一直围观的齐重山还没来得及挪动步子,就正对上了刚转身打算走的凌逸尘。 齐重山有点不知所措,但他也没跑,就那么抬着头,跟凌逸尘对视着。 凌逸尘蹲下身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看似神色淡然的小孩儿,终于盯得齐重山有些不安起来,小手紧紧地抓着袖口,脚下却依然没挪动步子。 “没事儿。这小孩儿挺乖的,我奶奶以前可喜欢他了,说老人家念叨什么他都听着,有耐性。”齐铭笑了笑,从挂在门口的竹篮里抓出一把糖果递给了齐重山,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玩去吧。” 齐重山原本有点紧张,觉得偷听了不该听的“大人间的谈话”,结果这两个“大人”非但没生气还拿了把糖给他,也没叫他别和别人学舌。 他如释重负地把糖放进口袋里,转身下了楼。 凌逸尘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这样也挺好,逸风以后算是有个玩伴了吧。” 齐铭不知道应了句什么,把门带上了。 齐重山回头望了一眼。 逸风? 他没怎么细想,很快把这个名字抛在了脑后。 ---- 凌逸风第一天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周末。 火车还没到站,凌逸尘看了看窗外,合上了手上的书,偏过头来看着弟弟:“这是哪儿?” 凌逸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火车票:“齐铭哥哥家。” “齐铭哥哥是干嘛的?” “画画的。”凌逸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儿的人都叫他小画家。” “行了。”凌逸尘叹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都记着,别忘了。哦对了,迷路了怎么办?” “站在原地不动,要是等不到人就到附近的店铺里找大人帮忙打电话。”凌逸风背了一遍电话号码,担忧地仰头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问道,“哥,那要是有人绑架我怎么办?” “你就说我哥说了,撕票吧,这小孩儿太傻了。”凌逸尘有点想笑,“想什么呢你,还绑架,有你齐铭哥哥在,安心吧。对你来说,齐铭哥哥跟我是一样的,知道吗?” 凌逸风其实并不知道,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凌逸尘带着小孩儿下了火车,转乘大巴,到站后又打了的士,在小区门口摇醒已经昏昏欲睡的弟弟,才开始扛着大包小包往齐铭家走。 凌逸风倒也没闲着,揉了揉眼睛,拖着个小箱子跟在后面。只是箱子明显不轻,凌逸尘也没什么代劳的意思,步伐也没有刻意放慢,顶多时不时停一下,回头看看自家弟弟是不是还跟着。这么一来,他得连拉带跑,才能勉强跟上哥哥的步伐。 “哎哟逸尘啊,你也慢点,后面这小宝跟不上队了!” 倒也有还能认出凌逸尘的老人家好心多言了几句,而凌逸尘只是停了停脚,笑着冲老人家打了个招呼。不用提醒,凌逸风就立刻跟着照葫芦画瓢地也问了句好,趁着哥哥略微停下的间隙往前赶。 “阿姨好。” “阿姨好!” 两人上楼的时候正巧碰到下楼的徐莉,徐莉听见两人的招呼声时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应了下来:“哎,好。” 不过很快徐莉就认出了扛着东西的凌逸尘,只是时间久了她却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只得笑着弥补刚刚愣住的尴尬:“长这么高了啊,这是你……” 她越过凌逸尘往后看,只见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小孩儿跟在后面,皮肤白嫩眼睛透亮,此时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小脸上泛着红,见自己看了过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嘴角一下漾起了两个小小的梨涡,着实好看,只是一时间徐莉居然不知道这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称呼上有些为难。 “我弟,长这么大第一次带过来,正好还没上学,送他过来玩玩。”凌逸尘停了脚步,把行李放了下来,算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徐莉不认识凌逸风。 “你弟弟?哎呀这小脸,长得真可爱,”徐莉忍不住伸手帮着理了一下凌逸风额头上汗湿的刘海,侧身让开了道,“赶紧上去吧,要不要阿姨搭把手?” “不用不用,谢谢阿姨。”凌逸尘说着已经重新扛起了行李。 “谢谢阿姨!”凌逸风赶紧也拽着箱子往上拖,跟着喊了一句。 这一带的户型都差不多,都是两卧两厅一厨一卫,还有个隔间通着阳台。隔间一般人家是给小孩儿用作书房,在齐铭这儿就是画室。两个卧室离大门都极近,并且正好门对门,大的那个主卧齐铭自己住,里面还有他画画用的电脑和板子,小的那个正好空出来给凌逸风,虽然房间不大,但好在凌逸风现在没什么作业,还用不着书桌,倒也可以住人。 此时齐铭就倚在门口,嘴里还叼着半截油条,有些惊异地望着满头大汗的凌逸风,声音含含糊糊地问:“你也不怕他感冒,跑得这一身汗。” “他皮实。”凌逸尘倒是听懂了,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回答。 齐铭看着凌逸尘:“你就是这么带小孩儿的?” “那你等下教他调个热水,让他自己洗澡去。”凌逸尘换好了鞋正忙着放行李,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 “你还真省心。”齐铭接过凌逸风手上的箱子,把因为没了哥哥指点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孩儿领进门来。 “哥哥好!”凌逸风一跨进门就马上仰起头大声喊了一句,没变声的嗓子喊出来的声音脆生生的,倒还挺好听。 “好。”而齐铭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眼神还在凌逸尘身上打转。 “你别太照顾他,照顾得太好了我以后带起来麻烦。”凌逸尘转身接过齐铭手上的箱子,见他还是盯着自己,只好叹了口气解释道,“他和一般的小孩儿能一样吗,少不得要自己照顾自己,他越懂事越自立越好。” 齐铭被噎了个正着,只能跳过了这个话题,弯下腰逗弄起了凌逸风:“还记得我吗?” 凌逸风仰头看着他:“记得,齐铭哥哥。” 凌逸尘也在一边笑:“来之前还复习好几次呢,哪儿那么容易忘。” 齐铭伸手揉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挺好,我以为小孩儿都是金鱼脑子呢。” 省去了套近乎的麻烦,齐铭直起身来一边帮着凌逸尘收拾起东西一边问道:“我都忘了,这小孩儿多大了?” “三岁!”凌逸尘还没来得及出声,倒是凌逸风自己抬起头来,抢先大声喊着回答了。 齐铭一愣:“三岁?” 眼前的凌逸风还不到他大腿根,换了别人家孩子硬说是三岁他说不定还真信了。但是眼前这个小孩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可能就三岁。 “别听他的,四岁半,跟别人你就说五岁,这小孩儿数数数不清,总觉得自己就三岁。”凌逸尘显然也有点无奈,“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爸爸说的。”小孩儿还挺较真。 “宝贝儿咱能学会数数吗?”凌逸尘弯下腰来捏了捏弟弟的脸,有点哭笑不得,“他是说你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三岁,这么一句话你能记了快两年都不忘?” 说着又起身转向齐铭:“这小孩儿记性不错,能认不少字了,就是算数算不清。别说什么珠心算了,他就是掰手指数都难数清,真不知道像谁。” “像我啊,我小时候也……”齐铭习惯性地随口跟了一句,见凌逸风始终使劲盯着自己看,随即意识到以前他总用来开玩笑的那句“逸风怎么像是我弟弟”已经一语成谶,当即把一句话说了半截儿,怎么也接不下去。 气氛奇妙地僵持了一会儿。 “行了,我放行李,你带他洗个澡吧。”凌逸尘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放完行李我就走了啊,作业还没写完呢。” “你真不像个有作业的人,谁家高二的学生跟你似的到处跑。”齐铭感叹道,“不留下来吃个中饭再走?” “来不及了,路上吃吧。特意拖着逸风起了个大早,就是因为两边离得太远,怕晚上赶不回去。”凌逸尘说着,从行李抽出一本硬壳的笔记本递给齐铭,“这里记着点东西,逸风有哪些药过敏之类的我全写在里面了,估计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记得,有空你就看看吧。我现在住校,扉页的电话号码是我寝室楼的电话,你有事就打这个号码找我,有空我就回一个过去。” “行。”齐铭接过本子在手心里拍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第4章 “哥!”本来在一旁的默默听着的凌逸风突然抬起头大声喊道,“你又要走了啊?” 齐铭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揉揉耳朵,没忍住乐了:“什么毛病。” “他就这样,人越少说话声音反而越大。”凌逸尘也乐了,“可能是之前带过他的阿姨年纪大了有点耳背。” 齐铭听着倒莫名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这小孩儿现在是自己带,之前一直是凌逸尘带,再往前是个阿姨带,把爸爸的一句话记那么久…… 也实在是因为和父母接触太少吧?所以才会把难得的温馨时刻的每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 送走凌逸尘之后,凌逸风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紧闭的大门上,发着愣。 “洗澡去吧。”齐铭从后面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给你找条新毛巾。” 其实齐铭真算不上有多会带孩子,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动不动买压缩饼干吃泡面过日子,生活态度非常散漫,但他依旧有胆子替凌逸尘照顾凌逸风。因为他知道这小孩儿是真的很乖,从来不会胡搅蛮缠,比如这次,无论是哪个五岁小孩儿莫名其妙被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被交到一个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的人手上,都会吓得抱住哥哥的大腿哭着不让他走吧,而凌逸风却只是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听到齐铭的声音就急急忙忙把头转回来了,好像还挺害怕齐铭发现他舍不得凌逸尘会不高兴。 他似乎从就知道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全靠哥哥拉扯长大的小拖油瓶,只要有人对他好一点儿,他就会加倍地对那个人好,乖得让人心疼。 但这样谨小慎微的性格并不好。 他不希望凌逸风永远是这样的。 齐铭这样思忖了一会儿,等到水声停了,转头一看,凌逸风从浴室里钻了出来,身上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擦干的水痕。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啊。 齐铭叹了口气。 凌逸风的睫毛很长,上面还有颗没有晾干的水珠,正好在睫毛弯着弧度的地方挂着。齐铭看着别扭,就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以前没出那些破事的时候他也没认真看过这小孩儿,刚刚凌逸尘在的时候他又没仔细端详凌逸风,这么一想一对比才觉得这个小孩儿长得和十七八岁就初显硬朗的凌逸尘真是不太像,精致得像个洋娃娃,特别是配着这么一个蘑菇头…… “你哥干嘛要给你留这么一个发型啊?”齐铭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哥哥,是妈妈说好看。”凌逸风仰头答道。 所以就一直留着这个发型了。 说到妈妈的时候他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了,齐铭看着觉得一阵心疼。 他本来对凌逸风叫他哥哥还有点排斥,打算让他叫自己的时候把大名带上,现在却觉得反正凌逸风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孩子无辜,这么一想倒随着他叫了。 毕竟凌逸风也没叫错,虽然小孩儿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但事实上齐铭就是凌逸风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而凌逸尘也的确是凌逸风的哥哥,同母异父的哥哥。 齐铭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男朋友他妈绿了他爸,还跟自己亲爸一起生了个小孩儿这种狗血到可怕的事情,换成谁都不能接受吧。 但凌逸风的出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而且他更像一个被抛弃的累赘,夹在两个早就支离破碎的家庭中间,如果不是因为凌逸尘亲手把他带大实在是舍不得他,坚持要把他当亲弟弟养大,凌逸风就会是这场荒诞的婚外情里彻头彻尾的牺牲品。因此齐铭绝对不会因此对凌逸风有什么偏见,甚至还会觉得有点心疼他,不过听到那声“哥哥”,尴尬是少不了的。 然而齐铭也知道,凌逸尘的父亲完全没有义务抚养凌逸风,在齐衍是个混蛋的前提下,凌逸尘和他是唯一能照顾凌逸风长大的人了。 至于凌逸尘……是他发小。 兼任男朋友。 刚吵过一架还没来得及和好的男朋友。 硬气到从来不服软的男朋友第一次求了人,说想养活这个小孩儿,他就算是想说不,也没那么坚定了。 于情于理,齐铭都没有拒绝的立足点。 “逸风。”想到这儿,齐铭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握着心情低落的小孩儿的手,“哥哥带你在屋子里转转,好不好?” 凌逸风低头看着地面,乖巧而生分地“嗯”了一声。 “你哥回去上学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和他关系很好,我也很想他。”齐铭想了想说,“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等他?” 凌逸风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使劲点了点头。 齐铭看着他的反应,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个留守儿童相依为命,一起在村门口盼望着抛下他们俩的凌逸尘回来。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摸不着头脑的小孩儿抱了起来:“走着,带你逛一圈。” 开始凌逸风还应的好好的,齐铭介绍一项他就应一声,很快就没了声音。 齐铭停下脚步,偏过头来看了一下:“逸风?” 凌逸风靠在他的肩头上,呼吸平稳,卷翘的睫毛长长地垂着,显然是睡着了。 齐铭想起来凌逸尘说的那句“起了个大早”,又开始心疼起来。 他替小孩儿脱了外套,盖上被子,自己靠在大门口,点了根烟,又给掐了。 二手烟影响儿童身心健康。 啧。 戒烟戒烟。 凌逸风来之前,齐铭就已经跟凌逸尘一起替他办好了入学手续,住下来之后,就直接进了当地的幼儿园。 幼儿园有时会挑天气好的时候带孩子们在教室外面玩,那儿有一套塑料材质的简易儿童乐园,还有几架秋千。除此之外,放学前有一段时间是给小朋友们做游戏用的,有的时候是老师组织着玩耍或者放些动画片,有的时候则是分发一些积木之类的东西给小孩儿们玩,老师的主要职责就变成了保证人人都有东西玩,别因为抢玩具而打架就成。 齐重山领了一个小火车拿在手里,可能是因为他天生就信奉宁缺毋滥的真理,他摆弄了一下觉得没有家里带铁轨要组装的那套好玩,就兴致缺缺地放了下来。只是他既不吵也不闹,没有大人发现这么点儿大的一个小孩儿居然正安静地望着窗外发呆。 “你不玩吗?” 齐重山有点纳闷地转过头,发现凌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座位趴到了他跟前。 他摇摇头,继续看向窗外。 窗户外面有棵歪脖子树,上面有个鸟巢,如果再站得高一点,可以看见里面有几只蓝壳的鸟蛋,还带着细细密密的斑点,小巧玲珑,非常可爱。可惜他只在被某次来接他放学的小姑夫一把抱起来的时候有看见过鸟蛋,除此之外他就只能看见鸟巢边缘上缀着的几根鸟毛。 “我叫凌逸风,你叫什么名字?” 凌逸风却并没在意,继续问道。 齐重山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觉得实在是看不到什么东西了,才转过头来回答道:“齐重山。” “怎么写的?” 齐重山这才发现凌逸风连书包都拉过来了,虽说幼儿园大家都是随便坐,可是…… 这凌逸风干嘛非要坐自己前面。 他有些想不通地接过凌逸风手上的铅笔,却没有动笔的意思,只是把自己的算术本往凌逸风那儿推了推。 凌逸风此时也是没话找话,他装模作样地接过齐重山的本子看名字,其实他看了看也只认识山字,还是因为家里挂了幅识字画报,上面有座小山形状和“山”字是一样的,下面也配了汉字,跟着凌逸尘认了好几遍的他总归还是认识几个字。 至少看明白了山字,于是他认真地回答道:“我记住了。” 凌逸风从小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爸爸妈妈莫名其妙就可能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了,身边的人随时就有可能猝不及防地天人永隔,就连带着他长大的哥哥都有可能突然把他扔到一个彻底陌生的环境里,让一个顶多只能算是熟悉的大哥哥照顾他长大。 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多数敏感多疑,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力也会强得惊人。 齐重山只不过是在老师念名字的时候觉得有点熟悉,抬头多看了凌逸风一眼,就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凌逸风光是看齐重山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人至少不会讨厌自己,所以鼓起勇气,选择了主动接近。 齐重山没有让他失望。 但他也没想到齐重山最后会超额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真缺爱·逸风宝宝上线 前面这两章有点儿日常,不过这篇文算不上慢热,接下来会保持日更,不足2k的章节会双更或三更补上,如果能v,v后飚字数,么么哒。 最后,让大家久等啦,不好意思=^= ☆、第5章 等下班徐莉来接齐重山的时候她有点惊讶,自己的儿子不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而是在和别的小朋友聊天,这种事可不多见。 等她再仔细一看——这小孩儿可不就是那小蘑菇头嘛? 看样子两个小孩儿还挺有眼缘?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齐重山转头过来看见了她,也不出声,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东西。 凌逸风从小记人就是一把好手,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徐莉:“阿姨好!” “哎,你好。以后有空去阿姨家找重山玩啊。”徐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接着帮齐重山把收拾好的书包背上,伸手牵住了自家儿子的小手,“回家了,跟小伙伴说再见。” 齐重山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没出声,只是挥了挥手。 凌逸风跟着说完再见,一直望着两人消失在视线内。 他想到徐莉牵住齐重山的那只手,不知为什么就吸了吸鼻子。 凌逸风也跟别的小孩儿不一样,他没玩玩具,他画画。 他倒没有觉得领到的玩具不够好,只是他好像生来就没有玩拼装模型这种东西的天赋,折腾了一会儿也就放在了一边。很多年以后这就演变成了一种名为逻辑思维的东西,让他在升入高中后后知后觉地被各种需要抽象推理的数学物理题折磨得要死要活。 凌逸风画画的时候安静,收拾得也干净,自然没人管,画到饭点他就学着齐铭,把画卷一卷插到小书包的侧袋里,自觉地跑去吃饭。 只是凌逸风吃饭的速度着实慢得出奇,好像嗓子眼格外细,半天也吞不下一口饭去。偏偏他又是个男孩儿,饭量也不是太小,所以他一直吃到后来的小朋友们几乎都散尽了他还在吃。直吃到暮色四合只剩他一个人,负责做饭的阿姨实在看不过去,把剩下的菜装在一起又给他热了一遍端了过来,忍不住问:“逸风,阿姨喂你吃好不好?” 凌逸风闻言赶紧用力扒了几口饭,涨红了脸拼命往下吞咽:“阿姨对不起。” 阿姨怕他噎着,又端了杯热水过来放在桌子上:“哎哟,阿姨不是怪你,你慢慢吃,阿姨是觉得这饭都冷了,吃着不难受吗。” 凌逸风腮帮子塞得满满,只知道摇头,阿姨叹了口气,为他拍了拍后背顺顺气。 “没事啊,不急,阿姨陪你。” 凌逸风的动作又渐渐慢了下来。 他突然又有点想哥哥了。 一个一边看似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吃快点儿一边在冬天一遍一遍给他热饭的人。 等到凌逸风吃完饭回家,时钟的指针已经越过了六点。而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连叫了两三声“哥哥”也没人应。洗完了澡再出来的时候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而齐铭画画的隔间和卧室是第一天就被特意嘱咐过不能进的,凌逸风想了一下,只得趴在茶几上摊开画纸,自己自顾自地继续画画。 其实和他最亲近的凌逸尘不会画画,也没有任何人教过他画画,准确地说,凌逸风很小就发现全家就只有他一个人老是喜欢一个人埋头画个不停。到这儿来之后他看见成天不是扑在板子上画,就是支个画布拿调色盘画的齐铭,觉得实在是有种不由自主的亲近感。 而且在这儿画画是放松的,齐铭闲来无事还会看看他的画,一边夸他画得好,一边给他添添改改地加上几笔,教他应该怎么画,但在家里,他总感觉自己画画这件事,似乎总会让气氛变得不那么融洽。 尤其是他画得好的时候,妈妈经常会夸完了自己就忍不住叹气,让他有种没由来的恐慌。 好像画画不是一种娱乐,而是一种罪行。 凌逸风放下了笔,趴在茶几上发着呆。 ☆、第6章 齐铭这趟出去是给旁边的画室帮忙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不得不说这个年代望子成龙心切的家长绝不在少数,他上楼的时候就听见楼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一核对年龄都知道是和逸风一个幼儿园的那个小孩儿。 说来这么大的小孩儿,好像是得开展点什么素质教育。 这样一来答应要把凌逸风养好的齐铭犯了难,说起来他自己还是个高中辍学的人,绝对不像身后站着一群长辈的适龄男女那样,有着一肚子的育儿经,对带小孩儿仅限于养活的标准,到底要怎么养好,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他掐灭了还没抽完的烟,一边发誓起码要把烟给戒了,一边掏出钥匙开了门,惊讶地发现凌逸风趴在茶几上就睡着了。 小孩儿身下还压着幅画,上面是一间房子,一棵树,还有一个鸟窝,从比例,色彩到线条的流畅性都能显现出不错的天赋。 光从画上看,也许凌逸风画的没有小时候的齐铭好,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算得上超群。 齐铭不由得啧了一声。 看来艺术细胞这个东西真的会遗传啊。 遗传的结果就是,凌逸风的身上有鲜明的齐衍的印记,代表着他非婚生的身份,代表他从出生开始就必须遮遮掩掩胆战心惊,一辈子带着原罪的烙印。 尤其是他俩共同的父亲好像并不想承认凌逸风的身份,毕竟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齐铭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专一的人,因此齐铭也就还有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他没必要去认这个儿子,于是连带着齐铭在一开始也没有立场去认这个弟弟。 如果没有凌逸尘,他难以想象凌逸风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现在有了凌逸尘,他也没有办法想象凌逸风未来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凌逸风不可能一辈子蒙在鼓里,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会被卷入那些乱七八糟任谁都会觉得烦心的事情里面,到那个时候,他要怎么办呢。 自己和凌逸尘又要怎么办呢。 眼前的小孩儿迷迷糊糊地又醒了过来,见到齐铭也不出声,就伸出两只小手要抱。齐铭只得把自己满脑子的浆糊先扔到一边,伸手抱起凌逸风打算送去卧室睡觉。 好在他以前也跟着凌逸尘一起照顾过凌逸风,抱小孩儿的基本功还算过关,凌逸风没有半点不适,就趴在他肩上往他怀里缩。 恰巧这个时候楼上的钢琴声停了。 齐铭转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画。 算了,人家学音乐,逸风就学画画吧,反正都是特长。 至于接下来怎么养…… 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着逸风宝宝发出二更_(:з」∠)_ 两更加起来是有两千多字的[认真脸]不用担心养不肥2333现在主要是为了平衡字数方便上榜,上榜之后是会有字数要求的~ ☆、第7章 齐铭安置好凌逸风,回到卧室用炭笔处理了一下摊在桌子上的画,觉得不趁手,又满脑子跑火车似的始终静不下来,干脆拣了根铅笔,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削。 事实证明,一心两用的把戏在齐铭身上迟早要玩砸,过软的铅笔在他手中削了没几下,“咔吧”一声壮烈牺牲了。 齐铭一急,小刀跟着一划拉,肉疼从精神伤害转化为物理伤害,顿时他就只剩下“嘶”一声跑出去找创可贴的份儿了。 就在他轻手轻脚地翻着电视柜里早就名存实亡的医药箱时,身后却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吓得他汗毛倒竖,以为家里进了小偷,正准备抱起医药箱给来人一闷棍,一回头竟然没看见有人影。 这下齐铭是真吓懵了,正安慰自己可能是幻听呢,低头一看才发现凌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之后就一直闷声不响地站在他后面。 “哎哟宝贝儿你吓死我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齐铭松了口气,“你起夜?” 凌逸风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副梦游似的神情,迷迷糊糊伸出小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干脆抓住了齐铭的裤子口袋。 齐铭有点纳闷,把手插.进裤兜里握住他的手,转了个方向,一把抱了起来:“睡迷糊了?” 凌逸风空出的手又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小声叫道:“哥。” “哎。” 齐铭先是应了一声,后来反应过来不对,这小孩儿叫自己向来是“哥哥”或者“齐铭哥哥”,管凌逸尘才叫哥,就试探着问他:“想你哥了?” 凌逸风点点头又摇摇头。 齐铭看着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觉得好笑,却又有些内疚,因为他无论是到画室去半工半学,还是在家里画画,一忙起来根本没时间管得上凌逸风。就比如说吃饭,他自己都是一屋子泡面盒的主,凌逸风平时三餐托给幼儿园,双休日只能在家吃,开始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他还做了几顿饭,后来干脆连泡面有时候都来不及给他泡好。平时自己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凌逸风这么小就得往脖子上挂钥匙了,这样一来陪他的时间也屈指可数,更别说什么讲睡前故事,他今天压根就没在凌逸风的睡前回来。 养孩子真不是什么轻巧的活。 他突然就觉得自个儿男朋友真厉害,毕竟凌逸尘说过,凌逸风会叫的第一个人不是爸爸妈妈,就是“哥”。 凌逸尘当时的口气格外自豪,就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 所以凌逸风那声“哥”一出口,齐铭不由得感到心里隐隐的有些沉重。 他所要承担的责任不仅仅是和凌逸尘达成的口头协议,更是一个生命尽全力对另一个生命所交付的信任的不辜负。 这样一想,齐铭就格外有耐心地问清了凌逸风起来是干什么,接着送他去了洗手间,回来后替他掖好被角,一直在床边陪到他睡着,才带上了房门。 齐铭回到卧室,画纸依然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他却没心思去动它了。 ☆、第8章 说句实话,由于自己父母常年的争吵导致的童年不幸和凌逸风没有半点关系,他对凌逸风并没有任何恶意,更何况这个小孩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开始不想接受凌逸风,除了因为自己实在是忙,更多的只是觉得尴尬。毕竟他和凌逸尘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没想过自己的亲爹和凌逸尘的亲妈能在一起造出个凌逸风来。 偏偏就在这件事被爆出来的节骨眼,齐衍发现了他和凌逸尘之间的关系,盛怒之下表明要么断了关系要么自己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他只能瞒着凌逸尘被迫放弃了艺考,并且以考前集训的名义回到老家自力更生。只是艺考临近,凌逸尘很快就戳穿了他的谎言,正当两个人分隔两地还在因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唯一必须承认凌逸风是自己亲生的人——正和凌正轩协议离婚的易小琴却因为硬膜外血肿发现不及时而意外去世,等他再从老家赶回凌逸尘身边时,凌逸风已然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了。 凌逸尘不知道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想要以哥哥的身份养大凌逸风,并且对尚且不知情的小孩儿封锁了一切有关他身世的消息。 齐铭曾经提醒过他,之前证明了凌逸风和齐衍血缘关系的鉴定书由于是私下取证,而且没有经过齐衍本人同意,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但如果向法院申诉要求亲子鉴定,齐衍不可能拒绝,因为拒绝的结果无非是被法院合理推断其亲子鉴定后会承担不利的法律后果,其实和鉴定出孩子就是齐衍的没有太大区别,他还是得按月支付生活费。而且这对于齐衍来说也不是个新鲜事了,不新鲜到连齐铭都能完整地交代相关流程,所以他也不至于在抚养凌逸风这件事上不爽快。 凌逸尘偏偏从小就是个硬气得不行的人,断然拒绝了齐铭的提议。 “逸风是谁的儿子我不管,但他是我的弟弟。没人对他负责,我对他负责。” 齐铭简直觉得这人中二还没毕业,尽管他知道凌逸尘有个有钱的亲爹凌正轩,就连凌逸风身上都有易小琴的遗产,但再怎么说这两个徒有一大笔动产和不动产的人都尚未成年,并且马上要迎来一个不知内情的后妈,以及一个和凌逸风差不多大的“弟弟”,齐衍哪怕再混账再专.制,他到底也是个成年人,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有社会地位,凌逸风还很小,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的“举手之劳”,想必他还是会伸出援手。但这层窗户纸如果没有捅破,齐衍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那个必要劳动自己的。 而凌逸尘觉得,凌逸风一旦交给了齐衍,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他真的没法放心把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交给那个能把自己儿子年级都弄错,导致齐铭从老家转校过来的时候多读了一次四年级的男人。更何况,凌逸风还这么小,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成人间种种复杂的关系。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大吵一架,互相冷落着对方。等再见到忍气吞声求他照顾凌逸风的凌逸尘时,他真的是气得肺都炸了。 现在知道求人了,早干嘛去了? 可是他最后还是软化了。 如果说他听见凌逸尘叫自己铭哥的时候,还觉得这是凌逸尘常见的服软方式而不予理睬,但当他听见凌逸尘最后那一声“齐铭”的时候,却感觉一下被击溃了心理防线。 凌逸尘现在算是重点高中的优等生,小学初中的时候却没少犯事。好在他虽然黑历史不少,多数也只是小打小闹,加上成绩总归是不差,升上高中之后也没人追究他以前做的那些事。结果高一一年还没过完,他就和高二的一个体育生打得前所未有的狠。被震怒的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被找家长却无人接听,被酒精棉球按在伤口上消毒火辣辣的疼,他都一声不吭。 直到齐铭听到消息,以哥哥的身份从高二教学楼跑到办公室领人,结果刚刚领回家,之前还流着血的眼角,突然就流出了眼泪。 他没声没息地掉着泪,没过一会儿就抓住了齐铭的衣角,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声音由轻变重,不一会儿带出了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齐铭从来没见过凌逸尘哭,一下子心疼得不行,打算说的话全部忘到了九霄云外,连理由都来不及问,只是一声声应着说我在这儿呢,又顾忌着他的伤口不敢去抬手擦眼泪,整个人跟着一起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没有想这样做是不是合适,就直接伸手把凌逸尘搂进了怀里。 凌逸尘并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但这次他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明明眼泪很快就止住了,却依旧把头抵在齐铭的胸口,反抱着他的手也不肯松开。 齐铭愣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来,轻轻拍着凌逸尘的背。 和凌逸尘打架的那个人齐铭认识,家境优渥,作风败坏,到处钓他看得过眼的男生,钓上钩之后就肆意玩弄,实在上不了手的还会威逼利诱,名声实在是不好。齐铭之所以对他有一定的了解,是因为他最近的潜在目标就是自己。 但齐铭也知道,这个人向来只对长相清秀性格随和的款感兴趣,除非换了口味,否则他应该不会看上哪怕没长开都能看出一股子凌厉的凌逸尘。 唯一的解释就是…… 凌逸尘是为了他打架的。 ☆、第9章 齐铭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 他不知道凌逸尘为什么要跟那个人打架,他希望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个原因,却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齐铭莫名有点喘不过气,他下意识松开了凌逸尘,手指在衣领上松了松。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凌逸尘的目光追着他的手指,从脖颈一路滑到了锁骨,又从锁骨滑到了脖颈。 齐铭的手一下子停了。 凌逸尘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中。 半晌,齐铭才开口道:“和你打架那个人我认识。隔壁班的傻逼。听说他喜欢我,是吧?我之前没当回事儿。” 他说出“喜欢”的时候凌逸尘的瞳孔明显缩了缩,把头偏向了一边。 齐铭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他把你当情敌警告你了?你理他干嘛?打架不疼不用记过啊?” 凌逸尘没出声,算是默认。 “这件事怎么说……” 齐铭绞尽脑汁想要把话题继续下去,想要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达成一个心照不宣的效果,却听见凌逸尘一声嗤笑。 “齐铭。” 齐铭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他。 “齐铭,”凌逸尘又哑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他警告我,是我警告他,我让那个人渣离你远点儿,别打你的主意。结果他反嘲了我,说我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没资格替你说话。” 齐铭身后就是一堵墙,他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凌逸尘鼻尖对鼻尖地抵到了墙角。 “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凌逸尘把手撑在他背后的墙上,轻声问。 齐铭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甚至能听到凌逸尘的心跳声,跟着呼吸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连带着齐铭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齐铭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了开来,“我知道。” “那就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喜不喜欢给个准信吧。” 齐铭看着凌逸尘颤抖着的睫毛,等不及调整好呼吸,抬头就吻了上去。 这之后凌逸尘正式跟他告白了一次,两个人也就确立了关系。 交往的时候谈不上谁迁就谁,凌逸尘身上也没有什么经常会让齐铭格外心疼的地方,再加上那件事后来也没有什么后续,以至于齐铭都快把那天发生的事给忘了。 但凌逸尘那声带着点委屈的“齐铭”实在和那天的口气有点像,让他一瞬间就回到了那时的心境。 他身上那种心力交瘁的疲惫感让齐铭心软得没有半点儿犹豫。 齐铭知道自己这次选择了和他一起承担照顾凌逸风的责任,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再是恋人那么简单了,其中差别差不多等于恋爱和结婚。 他们开始有了共同的生活重心,有了一致的目标,有了与双方都密不可分的人,也就有了愈发一致的生活轨迹,总有一天,他们的生命将彻底纠缠在一起。 休戚与共,风雨同舟。 齐铭躺在床上又愣了一会儿,感觉手上有点黏腻,低头看见血还在流,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找创可贴。 他举起手来对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伤口不深,不用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他伸手抽了张餐巾纸,沾了点水杯里的水,把伤口擦干净之后,用另一张餐巾纸草草地把手指包了起来。 过一晚上应该就好了。 不过要是凌逸尘在,应该就不会这么处理了吧。 哪怕没有创可贴,手指不被他吮一下肯定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逸风是弟弟逸尘是哥哥~不要弄混了哈 ☆、第10章 齐铭第二天起床之后,跟凌逸风聊了会儿天,意见达成一致,于是往后在画室或者辅导班给别的小孩儿打基础的时候,他顺带就捎上了凌逸风。凌逸风听话,又喜欢画画,这样一来又能看孩子又能培养小孩儿的特长,一举两得。 刚刚接手凌逸风的时候,齐铭只是觉得这小孩儿乖,等熟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天底下半大小孩儿都一样,除了哑巴全是话痨。凌逸尘带凌逸风的时候虽然看上去糙,但事实上某些方面还是很细腻的,比如说,他从来不会在凌逸风认真说话的时候彻底忽略他,很多时候他就会一边整理笔记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和几声,不至于让小孩儿太过孤独自闭。 天底下半大小子也都差不多,带起小孩儿来方法差不离,齐铭画画的时候顾不上凌逸风,就经常把小孩儿拎旁边呆着,他愿意画画就画画,愿意聊天就聊天,反正尽可能在他旁边多陪一会儿总是好的。 齐铭抽空从幼儿园把凌逸风接回来之后,直接就进了改造成简易画室的通阳台房间,坐在桌前随手把过长的头发用笔盖别了起来架在耳朵上,摊开了完成到一半的画纸。 凌逸风拖着小书包进来之后,坐在了地板上,低头捣鼓了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衣摆,献宝似的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哥哥你看!” “哎。”齐铭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拼起来了?不错啊。” 凌逸风手上是一个拼好的飞机模型。 这小孩儿对拼装模型这种东西完全就是一窍不通,齐铭还特意买过一套跟他坐在地板上拼了一下午,最后齐铭闲得都开始看书了,凌逸风还是拼不起来。 这个好像是前几天才买的,没想到这就拼起来了。 “嗯,”凌逸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重山教我的。” “重山?”齐铭愣了愣,“楼上那个小孩儿?齐重山?你们关系不错啊?” “对!他还来我们家玩过呀!” 齐铭心想什么时候的事儿,嘴上还是应着:“嗯,我记得。” 凌逸风说到这儿却莫名迟疑了一下,好在齐铭本来就是一心二用,这时候已经把心思重新放回了画上,并没有注意到凌逸风话语间的停顿,让他顺利地跳转到了下一个话题:“哥哥今天我和重山又一起去看鸟窝了,可是我们两个都不够高,没有看见鸟蛋。” “嗯,下次哥哥抱你起来看。” “好!拉钩!” 齐铭应了一声,左手拿着橡皮点上了高光,右手递给他,随他折腾了一会儿。 “哦还有,哥哥,你之前改过的那副画我送给重山了。”凌逸风勾着他的小指,仰头看着他,“就是那个鸟巢。” “好,你画的画就是你自己的,”齐铭应了一声,“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不用问我。” 齐铭埋头继续画着,没有再开口。 穿堂风从阳台吹拂过来,门帘被风吹起,打在门框上。 凌逸风突然安静下来,转头看着飘动的门帘。 “哥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了口,“我是不是很烦啊。” “没有。”齐铭没怎么过脑子,随口说了一句,“也就一般烦吧。” 凌逸风把头低了下去,“哦”了一声。 “开玩笑的。”齐铭反应过来了,拿脚碰了碰他,“继续聊吧。” 凌逸风又答应了一声,没动。 “我真是开玩笑的。”齐铭有点无奈地俯下身来看着地板上的小孩儿,“宝贝儿咱们别较真好吗?” “我没有啊。”凌逸风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画画吧,我去楼上找重山玩。” “哎,”齐铭把小孩儿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我错了还不成吗?跟我置气呢?” “我没有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凌逸风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明天再聊吧大宝贝儿。” 齐铭被他这官腔给逗乐了,捏了捏他的脸:“你哥都教了你些什么话啊?” “不是我哥教的,”凌逸风说,“我自己听到的。” “啊?” “大宝贝儿。” 齐铭一愣,把凌逸风从自己膝头放了出去,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突然就有点想笑。 这小孩儿,学舌也不学点儿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晚了一点不好意思……电脑出了点小毛病。 由于开始是手动更新替换,所以时间都不太准,但是大致在十点到十二点时间,后面能定点发文就好了,么么哒。 ☆、第11章 凌逸风蹲下身来换了鞋,走出了门。 他还真没有因为发现齐铭的心不在焉而感到半点不快,反而觉得打扰到了齐铭,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很想说,如果齐铭正在忙的话,可以跟自己说一声的,他也不是非要有人陪。 他只是怕没人要他。 去找重山玩是个借口,他从来没有主动去过齐重山的家,但这是凌逸风的第一反应,因为他还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不能独自一个人出小区的门,下楼必须先跟齐铭哥哥打招呼,去哪儿要先汇报,这些事情凌逸尘都跟他反复强调过,他不会忘,也不会违反规定。 这样想着,凌逸风就直接抱着膝盖坐在了家门口。 他想了想,也许会有人因此觉得齐铭对他不好,把他关在门外了,就又站了起来。 在楼梯道里蹦来蹦去会很吵,像溜滑梯一样顺着楼梯扶手滑会不安全,画画没有纸笔…… 最后齐重山看到凌逸风的时候,他正把双手靠在背后,脚步很轻地上下楼来回走着。 从五楼走到四楼,再从四楼走到五楼,跟只猫似的悄无声息。 齐重山也没出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凌逸风再次转到五楼的时候,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尴尬。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凌逸风先开了口:“你下楼玩吗?” “嗯。”齐重山应了一声,有点好奇地问他,“你在干嘛?” “我……”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自造出了一个词,“逛楼。” 齐重山不解地问:“好玩吗?” “还好。”凌逸风硬着头皮说,“就跟逛街差不多。” 他不想跟齐重山说自己是主动出来的,或者说,不给别人添麻烦几乎是他的本能,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办法让其他和他同龄的正常小孩儿理解他这么做的意义。 齐重山很显然是被他勾起了兴趣,等凌逸风转身往下走的时候,就默默地跟了上来。 不知道是为了给凌逸风面子,还是为了类似皇帝的新衣的自尊心,齐重山既没有询问凌逸风究竟好玩在哪儿,也没有半途而废,愣是顶着路过的几个大人惊异的眼神,静悄悄地走着。 等再次走到四楼门口,凌逸风刚准备回头劝说齐重山放弃这项运动的时候,他家的门突然开了。 “干嘛呢你们俩?”齐铭还没出门,就被这俩蹑手蹑脚的小孩儿吓了一跳,“怎么,怕把楼踩塌了啊?” “我们……逛……”凌逸风拖着长音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齐重山贴心地替他说完了后面的一个字:“楼。” 齐铭盯着他们俩看。 半晌,他叹了口气:“带你们去后院逛逛吧。” 后院在小区外围一个偏远的角落,说是远,其实只是是一个濒临废弃的建筑工地,占地面积没有多大。好像原本是打算在小区内修建一个员工食堂,但由于大部分居民都对此表示强烈抗议,到后来甚至还有人把大气污染防治条例中“禁止在居民楼经营产生油烟污染的饮食服务项目”这一条搬了出来,这项工程也就因此搁置了。 其实齐铭觉得真没什么,要是这个小区有居民私设的小餐桌倒好了,他就不用担心凌逸风和自己每天的伙食问题了。 他一边一个地牵住了两个小孩儿的手,刚走进后院没多远,就停了下来。 ☆、第12章 齐铭拿鞋在地上的沙子上画了条线:“以后你们玩,不能越过这条线,知道吗?” “会有妖怪吗?” “什么?” “金箍棒。”凌逸风补充道,“画了个圈。” “会。”齐铭一本正经地说,“那边儿有钢筋铁钉,这边是沙子砖头,顶多往这边来,越线就不行了。想过去看看赶紧去,我带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齐重山惊讶地看着齐铭。 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嘱咐他不要往这边来,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到过后院。 他不知道齐铭为什么还会主动把他们带过来。 但对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好奇是肯定的,齐重山还是主动握紧了齐铭的手,跟着他往里走。 “这个地儿……说危险没有多危险,说好玩,也没有多好玩,就是块儿毫无特色的荒地。”齐铭一边倒着走,一边给两个小孩儿带路,“废了快三年了都没人动过。” 他身后有层层叠叠的砖块和砂砾,甚至还有扭曲的钢筋和扎在木板上的生锈的铁钉,但他依旧轻车熟路地穿梭在砖缝和泥土里长出的、已经枯萎的杂草里,甚至还有闲心思指挥两个小孩儿在哪儿落脚。 “你和我哥来过这里吗?”凌逸风被齐铭从砖块儿堆后面抱过去的时候,仰头看着他问,“不好玩,你为什么要来?” “闲呗。”齐铭把齐重山也跟着抱了过来,“你敢说你就没有想进来看看的想法?” 凌逸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完了就不想进来了。” “没意思,对吧?”齐铭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放了回去,“就在外围磨磨砖块儿堆堆沙子得了,这里面路也不好走,也没什么可看的,一堆废料。” 凌逸风和齐重山两个小孩儿已经捡起砖块儿和石子在地上磨,齐铭看着他们两个玩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靠在拆了一半的墙上发愣。 他确实跟凌逸尘来过这儿,还不止一次。 就是因为这片地,废。 废,所以无用,所以荒芜,所以没人来。 这面墙后面还有一棵落叶梧桐,夏天的时候挺凉快,但是知道的人不多。 他进到这儿来,不是为了看一堆废料的,就是为了看凌逸尘。 齐铭喜欢看凌逸尘在阳光下的剪影。 在这个地方不仅能看还能亲,不规矩的时候还能小范围地动手动脚,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神,莫名有一种把珍藏在心底的东西放在太阳下面,晒出阳光的香味的感觉。 虽然说他把两个小孩儿带来只是为了消除他们的好奇心以免日后发生意外,但不得不说他也有点儿想往这边来。 他想凌逸尘想得厉害。 从上次吵架到之前短暂的见面,再到现在的分离,他从见到凌逸尘那一刻开始,就从来没有离开凌逸尘这么久过。 “哥哥,”凌逸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是不是长大了,我们就能进来了?” “可以啊。”齐铭说,“不过可能用不着长大这片地就重建了。” 两个小孩儿显然都有些沮丧。 “想干嘛啊?” “秘密,不告诉你。”凌逸风蹲下身来,拿石子在地上刨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齐铭笑着摇了摇头,挑了块儿没有木茬的木板,掰小了递到两个小孩儿手里:“挖吧。” 他看着凌逸风跟他使小性子,看着凌逸风蹦跶着跟齐重山一起笑闹,看着他鼻尖上渗出晶莹的汗珠,再毫不顾忌地拿手背把汗擦干,突然觉得,这样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倒是要感谢齐重山,虽然那小孩儿看上去也不是特别活泼,但跟凌逸风还真是意外的合拍,两个小孩儿放一块儿就没红过脸。 算是个来得很及时的发小。 作者有话要说:  不脸红,不存在的23333 ☆、第13章 齐铭这次下楼是买泡面的,凌逸风吃过了,他自己还没有。 大概很多小孩儿都喜欢吃泡面,齐铭看着凌逸风的眼神就明白了,吃面之前挑了点儿放在他的碗里,算是给他当零食吃了。 凌逸风吃的时候还是很开心,坐在椅子上少见地摇晃着腿。 齐铭已经从刚刚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了,一边想着日程安排一边吃面,都快吃到一半了,转头往凌逸风那边一看,发现他那一筷子面还没吃完。 “逸风啊,”齐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吃这么慢……中午幼儿园就那么点儿时间给你们吃饭,你能吃完吗?” “不能啊。”凌逸风看上去似乎还挺习以为常。 “不饿吗?”齐铭有点惊讶,“你哥以前是怎么办的啊?” “以前的幼儿园下午也有东西吃,不会饿。” 齐铭心想这是什么个贵族幼儿园居然还有下午茶,但他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正常,长身体的小孩子三餐之外吃点水果什么的完全说得过去。只能说小地方幼儿园节省成本不提供你也挑不出错处。 “没事,我早上会特意吃多点儿。”凌逸风又开始不安起来,“我……下次吃快点儿。” “这事不赖你,你应该早点儿跟我说的。”齐铭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我没考虑周全。” 凌逸风不知所措地“哦”了一声,努力加快速度扒拉完了碗里的面,把碗放进了水池里,又乖乖地趴在茶几上画画去了。 齐铭不知道第多少次叹出了一口气,跟着三两口解决了寒酸的晚饭,起身去洗碗。 他站在水池边沉吟了一会儿,有点犯难。 饼干之类的零食吃多了对小孩儿身体肯定没有好处,可是要是说带水果吧又不太现实,他总不能每天早上起床给他洗水果带上,而且也不方便携带…… 头疼。 得,白受了逸风这么多声哥哥,遇到事还得咨询这个名字更像的。 他放下手上的活,去客厅拨通了那个自己早就默背下来的电话号码。 “您好,我找高二(1)班凌逸尘。嗯,207寝室。没事,我知道他们还得上课,麻烦您告诉他一声,让他有时间了给我回个电话就行。” “我是他……哥哥。” 齐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占了他一个口头便宜。 ———— 凌逸尘下了晚自习,从寝室楼下记录来电的小黑板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愣了愣。 这个号码他不熟悉。 但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由于那些一团糟的原因,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僵持状态,恰巧撞上感情出现问题,之前的冷战期和分手也没有两样了。 现在突然又联系起来,凌逸尘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控说话的方式。 他再仔细一看,后面还跟着两个字,哥哥。 按理说齐铭这么瞎占他便宜,他应该会觉得牙痒痒,但他现在却觉得非常想把牙啃在齐铭身上。 说白了,把那么多修饰给扒了,就一个字,想。 从吵架完就开始想,从交出逸风的那一刻就开始想,想得凌逸尘恨不得现在就翘课回去找他。 他根本没来得及等着自己把气给喘匀,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下课了?”齐铭的声音很轻,“逸风睡了,我声音放小点儿,听得清吗?” 凌逸尘听到齐铭声音的那一刻起,大大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因为这次齐铭的声音里是有温度的,这种温度未必能融化两个人之间所有的隔阂,但起码能让他确认,齐铭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去他的拘谨,都想成这样了再拘谨点儿得憋死。 “听得清,”凌逸尘说,“哎,齐铭你过分了啊,大多少啊就哥?” “那要不然呢?男朋友?”齐铭啧了一声,“和好了没啊就男朋友?” “啊,”凌逸尘笑了起来,“原来没和好吗?” “没啊。”齐铭说,“怕你跑了,等你回来找我和好。” 不知道为什么,凌逸尘听到“等”这个字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我期末考试一考完,当天晚上就动身。”凌逸尘哑声说,“你等我。” “嗯。别那么急,我可以多等你一会儿。”齐铭顿了顿才说,“你会不会聊天啊,弄得我有点儿难受。” 凌逸尘没出声。 “说正事吧。”齐铭叹了口气,“逸风现在在的幼儿园下午没吃的,他饿,怎么办?” “带点苏打饼干没事的,别给他带甜的,吃多了蛀牙。还有就是你头天晚上回来可以买点全麦面包什么的给他带上,水果……带香蕉橘子之类的应该行吧,让他记着别坐在上面了。”凌逸尘深呼吸了一会儿,收拢了情绪,认真想了想说,“哦还有,上次忘了跟你说了,他爱吃甜的,别老要了糖就给,还有记得叫他饭后别急着喝水,对胃不好。现在天气也慢慢开始热起来了,你注意一下别让他衣服减得太快,容易感冒。” 电话那头传来“唰唰”的写字声,似乎在做着笔记:“行,保证给你养好。安心读书吧。” 凌逸尘沉默了半晌,轻声说了句谢谢。 那头的人停下了笔,笑了笑说道:“怎么,我还没说谢呢。” “你帮我养小孩儿,提供后续咨询服务是应该的。” “没什么谁帮谁的,他也是我弟弟,我养他不也是应该的吗。”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对不起。”片刻后,凌逸尘轻声说,“我没想到养大一个小孩儿会这么难。但是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明白。”齐铭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很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凌逸尘等着他开口。 “太羞耻了,有点儿说不出口。”齐铭笑了起来,“我是说,你愿意,所以我愿意。” “是有点儿。”凌逸尘跟着笑了起来,“感觉像是在说结婚誓词。” 两人又聊了点有关凌逸风的话题,顺带交代了一下各自的近况,一直到齐铭先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凌逸尘还是握着听筒,默立在那儿。 “养儿子呢?”室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后面等着了,忍不住凑了过来撞了他一下,“打完了没?” “哪儿跟哪儿啊,弟弟。”凌逸尘这才回过神来让出电话。 仔细想想却又挺妙,凌逸风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他们两个都有血缘关系的人了,这一点倒是和儿子一模一样。 ☆、第14章 其实他开始没有多喜欢小孩儿,可是凌逸风好像从小就特别黏他,小时候就喜欢让哥哥抱着,从会说话开始就张口闭口哥哥,不仅成天跟在后面哥哥长哥哥短,有了什么好吃的还都要留给哥哥一份——就好像他的全世界只有哥哥凌逸尘。 就连凌逸尘中二情节泛滥混了一身烟味儿回来被逮个正着,凌逸风还非要赶着证明烟不是哥哥抽的——哥哥刚跟他说话了,哥哥嘴里没有烟味。 说真的,凌逸尘知道就算被逮着正在抽烟估计也不会怎么样,他又没吸进肺,再者,在那个男人眼里,他成绩没出问题就万事大吉。 只是父亲板着脸问了一句“你抽烟?”,凌逸风就赶着为他挺身而出。 凌逸尘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这么个小孩儿还挺仗义。 孤独寂寞得和自己小时候如出一辙,那会儿还没送去幼儿园,可不是全世界只有自己吗。 这之后他幼稚的叛逆还没来得及怎么展开就匆匆收场了,跟同龄人一比,莫名显得他早熟了不少。 我是哥哥啊,他想。 ---- 大概是当哥哥这种事格外容易让人成长,另一个哥哥齐铭慢慢调整好了自己原本的日程安排,渐渐将凌逸风融入中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大概是跟他混熟了,凌逸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束手束脚了,有什么问题凌逸风都会主动提出来,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当。 放学的时候如果没什么事儿,齐铭就会顺带把凌逸风接回家,不让他一个人走回去了。 下午没事的时候,齐铭会到的早点儿,谁知道这回时间没把控好,隔壁楼王大妈都没他到得早,很快他就夹在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和个别做了父母的适龄男女里,稚嫩得有几分尴尬。 负责凌逸风他们班的老师正好把小孩儿托给了新来的幼师带着玩,自己没什么事情做,就出来和迫切需要交流的孩子家长聊天。齐铭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家长,只得有样学样地凑上去,好认真听听老师都说了些什么。 杨老师刚和一个小姑娘有些耳背的爷爷费劲地聊完,再见到爷爷奶奶辈的心里就有些发憷,一心想先找个年轻人聊会儿,没想到这下选中的也太年轻了,分明就是个大小伙子,还是个头发能盖住耳朵的奇怪的大小伙子。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试探着问:“来接孩子的啊,你们家孩子是?” 齐铭也不知道别的家长上来那一堆问题是怎么想出来的,只得跟面试似的一问一答:“凌逸风。” 没想到这一说,好多家长都往这看了一眼,杨老师也显得格外惊讶:“您就是逸风的家长啊?” “是,我是他哥哥。” 齐铭刚盘算着这小子该不会换了个地儿就像他哥似的能来事吧,结果就听见了滔滔不绝的赞扬:“哎哟你们家养的那哪儿是男孩儿啊,比人家女孩儿都乖,整个一田螺姑娘,吃饭不要人喂,喝水自己倒,衣服自己穿,垃圾知道扔垃圾箱,这些也就算了,还能帮别的小孩儿收拾玩具,帮别的小孩儿穿衣服,眼里还有活计,水撒地上了居然知道要拿抹布自己擦,上次有个小家伙挑食不吃饭,他还哄人家——就是和他关系特好那个齐重山。” 齐铭知道凌逸风算是听话的,但也没想到凌逸尘把凌逸风养得这么好,顿时感觉自己的责任更加重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近乎受宠若惊地在一片赞叹声中向老师连连道谢。 “哎,没看出来你们小年轻这么会养孩子啊,”隔壁楼王大妈凑上来问他,“小孩儿怎么带这么乖的啊?” 家长们应和声一片。 养小孩儿的不是我是我男朋友!就说他棒不棒! 齐铭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就是不乖的小年轻才能带好,知道怎么治熊孩子。” ☆、第15章 教室里的孩子早就下了楼,从后门被老师带到了教室外面,先是玩了运动量大的游戏,硬生生把这群活泼过头的小崽子们跑累了,才又收成一个圈子坐下来玩别的游戏。几个老师也就在这个间隙稍微歇口气,聚到一旁聊聊天,时不时过来扫两眼。 这次玩的游戏叫“你我他”,先是一群小孩儿抢板凳,抢到板凳的小孩儿是“白雪公主”,可以安排从某一个小朋友开始顺时针点三遍“你我他,大傻瓜,白雪公主嫁给他”,最后被点到的小朋友就娶了白雪公主,得表演节目,表演完了“白雪公主”就从板凳上下来,再重复。就这么个“大公鸡点到谁就选谁”的游戏,换了个台词就能让小孩子玩得特起劲。 连续两轮都是凌逸风抢到了板凳,他知道齐重山向来不喜欢表演节目,而开始点的那个小孩儿通常都是不会转了三圈回来还是自己的,所以他两次都习惯性地点了齐重山,结果没想到连续两次点中的都是另一个小姑娘叶冰玉。 这下小姑娘有些不乐意了,嘟囔着说:“我不要你嫁给我。” “耍赖!”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我没有耍赖!”叶冰玉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现在被说成耍赖,一下子急了,但又不能否认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在她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解释方式,“凌逸风是男孩子,男孩子怎么能做白雪公主呢?” 这个问题倒没人想过,毕竟一直就是这样玩的。 见大家都不出声了,她也感觉有点心虚,就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游戏吧?” “不换。” “不想换。” 没想到好几个小朋友都不同意,话题又绕回了原来的耍赖上面,凌逸风被一个人晾在边上,多少有点尴尬。 原本这事和齐重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毕竟跟凌逸风玩得不错,也看过很多次凌逸风主动去管别人的闲事,终于忍不住在引来老师之前站了起来:“别吵了,我娶。” 叶冰玉却觉得无端拖累了他,始终不肯答应。 “那就让逸风再点一遍,点到我就是我,行吧?”齐重山实在是有点无奈了,“我表演的就是随便你们怎么坐,我都能让逸风点到我。” 结果还真是,无论他们怎么坐,只要齐重山让凌逸风从谁开始点起,正着转反着转,最后总会点到齐重山。一群小孩儿炸开了锅,纷纷围着要齐重山教他们。 最后还没教成,老师实在是被这一大群小孩儿吵得头疼,正好也到了放学时间,赶紧给轰了出去,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很多年之后,这种小事,谁也不记得了。 但无论重来了多少次,无论凌逸风的身边是谁,又从哪儿开始,兜兜转转到最后,他的归宿,始终就是那同一个越变越好的人。 那个人努力地拨开重重人海,克服重重阻力,就在原地,等着他回来。 ☆、第16章 凌逸风知道今天齐铭要来接他,早就跟齐重山念叨了好多遍。他这人从小就这样,不熟的时候怎么看都挺内敛,等熟了就会把平时藏起来的满肚子话一个劲儿地往外倒。真话废的齐重山在那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出声,直到凌逸风换了个话题:“哎重山,你刚刚是怎么办到的啊?” 都是小孩儿,要说齐重山没有显摆的心理那是不可能的,这下凌逸风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因为我们是一个圈。” “圈?” “对,你转的圈再多都是一样的,你每次点到的人和开始的人相隔的人数是不会变的。我扫一眼就能数清。” 凌逸风没听懂,还想再问,两个人却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等候已久的家长们早就进教室把孩子们的书包拿了出来,齐铭也不例外。他刚想让凌逸风把书包背起来,没想到凌逸风一下扑到他怀里要抱,齐铭只得一把把突然撒娇的小孩儿给抱了起来,结果发现他还在向不远处的齐重山招手:“哎,我们去看鸟窝吧!” 齐铭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和凌逸风拉过勾,当即也爽快地答应下来,让凌逸风搂住自己的脖子,腾出一只手去牵齐重山:“走吧。” 来接孩子的徐莉本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推辞,结果一大波小孩儿听说有鸟窝,全部凑上去要看,忙得齐铭抱完这个抱那个,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一群小孩儿兴奋地叫:“有小鸟啊!是小鸟啊!鸟蛋变成小鸟啦!” “是啊,因为快夏天了。”不知道哪个家长过意不去,过来抱起了自己家的孩子,对惊奇的小孩儿这样说。 快夏天了啊。 那人也快放假了吧。 齐铭好不容易挨个抱完了,靠在窗沿想歇口气,听见这话,心里多少有些惆怅。 回去的路上齐铭顺手给凌逸风买了个蛋糕:“奖励你的,杨老师夸你了。” “她夸我什么了?” 齐铭有点好笑:“夸你是田螺姑娘。” “我不是田螺姑娘!”没想到凌逸风居然生起气来,“我是男孩子!我……我是田螺小伙!是田螺大老爷们儿!” “哎哟宝贝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非得做田螺。”齐铭头一次听见这么清奇的话,笑得直咳嗽,见凌逸风更加气鼓鼓地瞪着他,赶紧止住笑,故作正经地补了一句,“好好好,你是田螺大老爷们儿。” 凌逸风没过一会儿消了气,继续叽叽喳喳起来,问他“为什么鸟蛋会突然变成小鸟”“鸡蛋又为什么不会变成小鸡”,奈何齐铭当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科生,在九年义务教育中生物课也是一路睡过去的,只隐隐约约记得和受.精有关,但又没法直白地跟小孩子解释这种问题,刚把话题绕开,凌逸风又开始问他齐重山为什么每次都能知道怎么才能在“你我他”中点到自己,齐铭解释无果,只能在大街上蹲下来跟凌逸风两个人一起挨个数手指。 人家齐重山随便扫一眼就看明白了的道理,自家小孩儿居然掰手指都数不清,齐铭焦头烂额之际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众多父母都热衷于标榜“别人家的孩子”,这细想起来是真挺气人的。 想到这儿他灵机一动,干脆把任务甩给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逸风啊,哥哥跟你说实话,我主要就是画画比较厉害,如果你画画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但是这问题明显是数学问题,哥哥也讲不清,你哥这眼看也快放假了,这问题你先记着,等他回来你问他,怎么样?” 凌逸风也算得上听话,很快答应下来,却又很小声地跟齐铭说:“我要是会写很多很多字就好了。” “为什么?” “我有时候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我哥讲,但是我过了没多久就忘了,只有下次想说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凌逸风低着头,“如果能写下来就好了。” 齐铭沉默片刻,才轻声告诉他:“没关系,忘记的都是不重要的,等到他回来你还能记住的东西,才是最值得告诉他的。” “那你要跟他说什么?” 说什么? 说我每次给你打电话总拿凌逸风做幌子,其实我还是挺想你的? 说你暑假别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到时候再说吧。”齐铭笑了笑,“也许什么都说不出口吧。” ☆、第17章 两人各有心事地走了一段路,凌逸风才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他:“哥哥,为什么男孩子不能做白雪公主,但男孩子可以娶男孩子?” 按理说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一般总是事出有因,但今天齐铭却不想去细问原因,于是他只是说:“不是男孩子不能做白雪公主,而是谁都不能做白雪公主,因为生活不是童话故事。男孩子娶另一个男孩子,是因为喜欢。” 他本来打算说就像爸爸喜欢妈妈一样,话到嘴边改了口:“就像哥哥喜欢嫂子一样。” “什么是嫂子?” “就是哥哥的媳妇儿。” “那我会有嫂子吗?” 齐铭半晌没出声。 “那我哥会娶男孩子吗?” 凌逸风见他没有回答,就换个方式又问了一遍。 “无论怎样,大家都会喜欢你的。”齐铭叹了口气,在问个不停的小孩儿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换个话题。” 齐重山被徐莉风风火火地送回家,赶着吃完了饭,徐莉又得匆匆忙忙往外赶。 他靠着门听见徐莉下楼时齐铭打了个招呼,又趴在窗口确认徐莉和齐铭真的都走了,就跑到阳台抱着根晒衣架子到自己卧室的窗口,试探着够了够楼下凌逸风卧室的窗子,敲了两三下。 没过一会儿凌逸风就推开了窗子,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齐重山赶紧把之前绑好篮子的线放下去,感觉到凌逸风在他的线上拽了一下,等拉上来,篮子里赫然是个电视遥控器。 徐莉和齐治平以前一个是专职手术室的护士,一个是外科医生,在齐重山小的时候简直是忙得没法呆在家,而双方的老人家又都在乡下,还在为其他的兄弟姐妹带孩子,不好总是麻烦,有时候齐治平和徐莉同时上了手术台,就直接把小重山放在护士站或者男更衣室让同事照顾。久而久之大家就发现小重山不爱讲话也不爱笑,徐莉觉得内疚,这才换了相对清闲的药房工作。 但是药房也是有晚班的,有些晚上齐重山还是会一个人呆在家里。 徐莉怕他养成工作日看电视的坏习惯,以后上了小学难教育,在她在家的时候她还会控制着时间让他看一点儿,但这些自己不在家的晚上,她都会把遥控器锁在柜子里,钥匙自己带走。家里电视机上的调节按键又是坏的,齐重山自然只能望洋兴叹。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凌逸风还有家里钥匙的时候,他干脆就跑到楼下看完了动画片再上楼,有时候凌逸风心血来潮会跟着他一起看,更多的时候则是画画或者做别的事。倒不是他不喜欢看,而是因为看完了中央台就只剩下地方台,而不同地方收到的地方台不一样,凌逸风换了个城市,自然没办法在动画片上无缝衔接。后来齐铭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还经常把凌逸风带到画室和兴趣班去,也收回了钥匙,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给他用一下,齐重山顿时又一朝回到解放前,在缺了好几集动画片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用家里留下的绑生日蛋糕盒的丝带绑住一个大概是工艺品的小篮子,以敲窗为信号,如果凌逸风开窗回应,就放下篮子等他拿自己家的遥控器上来用,看得差不多了就再放下去,一边练钢琴一边等着电视散热。 徐莉下班得等到十点,但齐治平和齐铭回家的时间并不是很确定,再加上钢琴不像电子琴似的可以把声音调小,齐重山究竟有没有弹钢琴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所以他最多也就是看到七点半,就把遥控器还给凌逸风。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在收完篮子的时候齐铭刚好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关窗,就听见齐铭的声音从窗口飘了出来:“干嘛呢,外套都不换就往床上爬?” “跟重山……聊天。” “白天还没聊够啊?”齐铭听声音像是乐了,“晚上也腻一块儿?” 齐重山这才算松了口气,不管凌逸风把遥控器藏哪儿了,起码没被齐铭发现。 听见齐铭后面一句话他又有些别扭。 谁跟他腻一块儿了,这句话听着就像在说成天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作者有话要说:  重山的那个游戏……原理应该不用我解释吧[笑哭] ☆、第18章 徐莉趁着儿子还没起床,一边准备着早餐,一边抽空出来给儿子整理书包。 拿出课本的时候她发现书有点卷边,就拿出来打算理一理,结果一翻开就看见了一枚书签。 书签是一片小树叶的造型,硬纸板,做书签的人还很细心地描出了叶子的脉络,虽然水准算不上多高,但却透着满满的童趣。 徐莉赶紧拿给刚准备出门的齐治平看,两个人称赞了一番,忍不住想这是哪个小姑娘手这么巧。偏偏齐重山从小就有不轻的起床气,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哭个不停,再大一点就开始摔东西,被齐治平修理了一顿之后这个毛病倒是不太犯了,但从此一起床身边就环绕着低气压,不管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再多说几句就得发脾气。 徐莉小心翼翼地把易燃易爆的小火.药桶弄起床了,等到他饭吃到一半,脸色总算有点起色的时候才开口问他:“宝贝儿,妈妈刚刚给你理书包的时候发现了一枚书签,是谁送给你的啊?” 见儿子耷拉着眼皮不出声,徐莉只得改口:“重山?” “就那片小树叶,是谁给你的?” “逸风。” 徐莉有点惊讶,她觉得做手工这种事一般总是女孩儿比男孩儿做得好,但一想到凌逸风是被小画家齐铭带着的,倒也能理解了。 但就算是这样,这个书签也肯定费了他不少功夫,就光是这份心意,都得让自家那个向来就懒得搭理人的小祖宗好好明白明白,别太冷落人家。 特别是凌逸风真是个好孩子,明明比自己儿子小,还总是照顾他,这种人值得做朋友。她好几次都看见这俩小孩儿在一起,都是凌逸风说话,自家小孩儿一声不吭,见她来了,说了再见就走,看着她自己都着急。 “重山,你看逸风送了你这么好看的书签,你不吃饭的时候还给你吃饼干和面包,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也该有所回应啊,是不是?” 齐重山不出声,逼急了才说:“开始是他主动要跟我玩的。” “如果就只是人家单方面的要和你玩,你怎么也不肯搭理人家,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我没有不搭理他,也没有非要他照顾我。”齐重山皱皱眉,“我们就是朋友啊。” “你怎么搭理人家了?每次我去接你……” “我在听他说。” 凌逸风虽然比他小,但既比他能干也比他体贴,齐重山只是单纯的觉得,凌逸风喜欢说话,他听着就好,凌逸风能帮他的地方,他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至于他有没有能帮凌逸风的地方,他的确没有想过,就好像自己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获得这个人对自己的好感,让他在开始自己还挺冷漠的时候就一心一意地要跟自己做朋友。 “哎,你这孩子……” 徐莉还想再说,起床气越堆越厚的齐重山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觉得有点惶惶然,顿时不想再听,三两下扒拉完了碗里的东西,背起书包就开了家门,自己下楼了。 ☆、第19章 齐铭站在隔间里,一手托着个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往一件白T恤衫上画,微眯着眼睛,神情专注。过长的头发从他的耳朵上滑下来,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去管它,只是挽起的手袖从手肘上滑脱了好几次,他下意识伸直了手也没能避免颜料溅到袖口上,实在是有点碍事。 身后的门这时正好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头也没回就抬抬手示意了一下,半天没有回应,他还“啧”了一声,回头才惊觉是凌逸风开的门。 小孩儿从门后伸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哥哥,我得去上学了。” 这都多久过去了,他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在他画画的时候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轻易就能帮自己卷起袖子的人。 齐铭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吹干的衣服,只得招手让凌逸风过来,让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钱去买早点:“哥哥有个单马上就要交,没法儿送你了,你等下去看楼上重山他们家走了没有,没走你就跟他们一起走,行吧?” 凌逸风把掏出来的钱递给齐铭过目,齐铭正忙着,也没看,就点点头,然而刚刚催着去上学的小孩儿却绕着他转来转去,顾左右而言其他:“哥哥,你干嘛不挑件袖子短点儿的衣服啊?” “衣服不能太小,伸展不开更麻烦。” “这件也太长了啊。” “这件是你哥的,他窜个子穿不下,一连好几件都扔给我了。” “那哥哥你这衣服怎么不洗啊?” “洗了,丙烯颜料洗不掉。” “哥哥……” 齐铭画画的时候本来就专心,凌逸风又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谅他对小孩儿再好脾气也被缠得有些烦躁:“有话快说。” “你能不能下次也给我点儿丙……丙……” “丙烯颜料。不行,这东西不一定安全,你小孩儿别碰这个。油画棒水彩笔要是玩腻了回头拿彩铅玩吧。” “不要……我想玩软笔……” “你太小了用不来——行行行你别缠我了,赶紧上学去,下次带你玩水粉。”齐铭一听他那拉长了撒娇的声调就头疼,“等你哥回来了,我画画的时候你找他玩儿,别老是在我旁边绕来绕去的,乖。” 凌逸风低声“哦”了一下,慢吞吞地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把门带上。 齐铭画了几笔却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他,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听见外面有些吵,好像还听见凌逸风的声音夹杂在里面,赶紧转身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化外山间】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小兔子乖乖】的手榴弹×1~ 感谢小天使【洛未晚】的地雷×1,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keichan】的地雷×2,营养液×8~ 感谢小天使【小黏糕】的地雷×1,营养液×40~ 感谢小天使【鱼不闲啊】的营养液×20~ 谢谢你们喜欢这篇文=3=! ☆、第20章 齐重山下楼的时候凌逸风正好出门,两个人隔着一层楼梯遥遥对望,看着感觉彼此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还是凌逸风先冲楼上挺温和的笑了笑,伸出了手。 ……然后齐重山就被抓着领子一把拎了回去。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我话还没讲完你敢自己先跑了啊?皮痒是吧?欠收拾是吧?”徐莉简直是怒不可遏,“我说你几句是害你吗?气性这么大?我说错了没?你和逸风走得近我还是听老师说的,以前根本没什么关系好的小朋友,现在人家逸风对你好你得明白啊,你现在不学会怎么和人相处,以后长大了怎么办?我还不是为你好……” “阿姨您别打重山!”凌逸风发现不对,冲楼上喊完,急得三两步跑上楼梯,挡在了齐重山身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跟重山关系特别好,我们是……是……深厚的战斗情谊!” 齐铭刚从后面赶上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词儿从哪儿听来的。” 徐莉本来正生着气,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也一下笑了出来:“这孩子。” 齐重山以为得挨揍,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凌逸风居然毫不犹豫地一下挡在了他身前,算是让他逃过了一次血光之灾。倒是徐莉说不想管儿子,希望让他懂点事,跟着凌逸风一起去幼儿园,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做了绝大多数父母都做过的事——不远不近地悄悄跟着护送。齐铭见状也就把凌逸风一并托付给她,回去继续画那件T恤衫。 走在路上的时候齐重山低着头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才在凌逸风叽叽喳喳的间隙赶着说了一句:“谢谢。” 凌逸风早把那事抛到脑后了,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我什么?” “就是……刚刚。”齐重山犹豫着又加上一句,“我……我是真把你当朋友的。” “挡一下而已,谢什么啊。”凌逸风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就像我哥和我哥哥那样好。” 齐重山捋了一遍才算是听明白了,这下轮到他不解了:“为什么?你以前也没朋友啊?” “有吧,但是,好朋友要合眼缘。”凌逸风思考了一下要怎么解释这个词,“就是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就想和你做朋友,就叫合眼缘,我哥哥说的。” “但是我妈说一直就是你照顾我,你对我比我对你好,为什么你会对我‘合眼缘’啊?” “我乐意啊,这个要什么理由?”凌逸风满不在乎地说,“你对我也挺好的,上次‘你我他’不是你娶的我啊?” 齐重山突然就觉得心情明朗起来,他跑了几步,拿自己的肩膀去撞凌逸风的,旁边的凌逸风也不甘示弱地撞回来,两个小孩儿就这样在早晨的街道上疯跑,一路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路旁高大的落叶梧桐才堪堪长出巴掌大的鲜嫩绿叶,风也吹不落,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格外色泽浅淡。 ☆、第21章 傍晚。 齐重山又一次目送徐莉离开,这次没找撑衣杆,就趴在餐桌旁的窗户上叫凌逸风的名字。 上次的有惊无险又上演了一次,当时凌逸风告诉齐重山齐铭晚上会去画室帮忙,可谁知道去画室之前他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先跑到凌逸风卧室帮他找要换的薄衣服,结果被齐重山敲窗的声音吓得够呛,好在这又被他们两个用“聊天”给圆了过来,从此以后齐铭就在餐桌旁留了个窗子给他们聊,还颇有童心的用两个一次性纸杯给他们做了个“电话”,交给齐重山,从楼上垂下来,声音听得特清楚。这之后他们两个如果需要说点什么就用这个方式来,神秘兮兮搞得跟谍战一样。 本来前几次出现的问题就让这俩孩子有点心惊胆战,结果就在齐重山这次看完电视把篮子放下去的时候,丝带的扣系得不够牢,篮子和遥控器一起掉了下去,从五楼直接砸到一楼人家的雨棚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惊得那家人全跑来看。 雨棚本来就年久失修,脆得要命,这样一砸直接砸出了个大洞,很快一楼的人家就开始一层层往上找,有小孩儿的人家又只有四楼和五楼,很快就摸了上来,偏偏到了凌逸风这里就没了动静,怎么敲也没人开门。 正吵得沸反盈天的时候,齐铭总算是回来了,他先是在楼下欣赏了一下雨棚上砸的洞,觉得特有动感,上楼的时候还乐着呢,刚准备谴责自己起码应该先表示一下同情,就看见家门口围着好几个人,顿时心头一紧,几步赶上前去:“怎么了?” “那雨棚是不是你家孩子砸的?不是我说,你们小年轻怎么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 齐铭也没心思听后面的话,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凌逸风就躲在门后,一双眼睛就怯怯地往外打量。 得,一看这样子就不像是干了好事的。 但齐铭还是用尽了最后的耐心和一楼的一家表示自己一定会先问清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凌逸风做的他该赔偿就赔偿绝无二话,好说歹说才算是把那还有个孕妇的一大家子送走。 然后就“嘭”的一声关起了房门。 凌逸风印象中齐铭讲话不带笑都是少数,因为自己发火更是第一次见,不用逼问,当即什么都招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下不是砸在雨棚上,而是砸在别人头上,会怎么样,啊?”齐铭这下是真的火冒三丈,“还有,凌逸风,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出事了就缩回去不吭声,算什么男人?” “你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 “那你还挺委屈?” 凌逸风赶紧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齐铭也没想把他吓成什么样,只能先少说两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凌逸风居然还有闲心硬着头皮做好奇宝宝,开口问他:“那……女人呢……” “……女人也一样!一人做事一人当!” 齐铭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赶紧换了句谚语,烦躁地绕着客厅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无奈地蹲下身来和凌逸风对视:“凌逸风,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我啊?” 凌逸风居然格外实诚的点了点头:“你没揍过我。哥哥,这事你让我一个人当吧,别扯到重山,阿姨知道了肯定得揍他。” “你哥还揍你?”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他肯定好奇凌逸尘怎么下得去手,现在一看,感情以前这么乖是打出来的? “没怎么狠揍过,但是他说我再闹他就要真揍我了,还说不信就问你。”凌逸风说,“然后我就问了,你说是真的。” 齐铭都气乐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说了,就是我问,我哥让我问你他是不是会打架,你说是。” “你哥揍你还用不着那段位。”齐铭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向上的气流吹起的头发,“看在你讲义气的份儿上,我不把你那共犯抖落出来,跟我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做错事了呢23333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作者在一旁吃瓜233333 P.S.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2~ ☆、第22章 最后道歉完了那家人也爽利,坚持没有要钱,说雨棚本来就得换了,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哪怕平时再懂事再乖,一个人长时间呆在家实在是不让人放心,让齐铭一定要想办法好好照顾他。“共犯”齐重山倒也够意思,被刚回家的齐治平领来了就一个劲儿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齐铭松了口气,觉得皆大欢喜,谁小时候没闹腾过几件事呢,长了教训就好。 结果回去的时候凌逸风始终落后他几步,他觉得不对劲,回头却发现那小孩儿哭得抽抽搭搭,急忙一把抱了起来:“哎哟小祖宗,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哭啊?” “对不起。” “行了行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你哥小时候比你皮多了,我见怪不怪,已经不生你气了。”齐铭给他擦了擦眼泪,“你们两个还挺会玩,看个电视弄得跟拍电视似的。” “那你会送我走吗?”凌逸风的小手紧拽着他放衣领不放,“哥哥你能不能不要送我走?我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我听话,我绝对不碰水电不碰煤气天然气也不给陌生人开门,我……” “谁要送你走了?”齐铭一愣,“我刚还跟重山他爸商量要不要调整时间两家一起带小孩儿来着。” “真的?”凌逸风一下从齐铭怀里滑了下来,在地上蹦跶着,刚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不会和我哥一样扔了我啦?” “你哥听见得被你气死,他怎么就扔了你了?放我这儿不好啊?再说了,不是说了他放假就回来吗?”齐铭想想却又有点心酸,弯下腰来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和你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你,记住了?” “拉钩!” “嗯,拉钩。” 齐铭隐约觉得“无论”“永远”之类的词都带着不可期许的意味,但他还是伸出了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凌逸风的小指。 ---- 天气往后就越来越热,幼儿园等过了六一,没过多久也乐得把小孩儿都放假回家。等到蝉声发燥的时候,齐铭干脆搬了一箱子冰棍到家里来,每天给小孩儿们一人分一根。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两家人关系反而更好,齐重山有时候就直接整天整天地呆在齐铭家。夏天的午后总是过于炎热,大人怕他们中暑,必须等到傍晚才同意把这俩小孩儿放出去。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跟凌逸风两个人一起趴在隔间的地板上画画玩玩具聊天,往往玩着玩着就睡着了,醒来一抬头就能看见齐铭套着大一号的衬衫或者T恤衫,皱着眉头立在画架旁,鼻尖微微沁出汗珠。正午的阳光拂过他的睫毛跳跃在画纸上,凝神再看时,睡着前只能看出大致轮廓的手稿已经初具雏形,像是诞生于人手的奇迹。 他趴在那儿小声听凌逸风念叨说自己长大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过了一会儿话题却歪到了要开个卖冰棍的店。说到底他也记不清凌逸风那些年都跟他说过什么,只是等他长大再想起童年的时候,更早更远的事情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从凌逸风开始,他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个漫长的夏日,就是凌逸风平稳地呼吸着,睡在自己身边,汗湿的刘海搭在脑门上,旁边是散落一地的油画棒和画纸。 凌逸风,就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齐铭flag立的飞起啧啧啧。 ☆、第23章 冰棍在一天天的酷暑中耗尽,等到齐铭又从批发站点搬了一箱子回来,上楼的时候居然有人主动搭了把手,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说个谢字,就感觉身后的那个人熟悉得无以复加。 那人凑过来,躲在箱子的侧面亲了亲他的脸,声音有点沙哑:“真想死你了。” 齐铭突然回想起凌逸风之前问他的话。 “那你要跟他说什么?”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哽咽,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会切换到日常交流的方式说带这小崽子可累着我了,可等他见到凌逸尘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却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多余地问了一句:“来了?” 在沉默中两个人把箱子搬进了屋内,齐铭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最后叫住了他:“逸尘。” “你看,我的头发都可以扎起来了。” 齐铭发现那个总是自诩刚强的少年人瞬间就红了眼眶。 凌逸风本来还在隔间的地上趴着画画,听见动静,知道是冰棍买回来了,就拍拍手从地上爬起来拿冰棍,推开门的一瞬间却整个人愣在那儿,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凌逸尘。 “得,逸风被我养熟了,你……” 齐铭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就看见凌逸风眼睛眨也不眨,眼泪就直接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凌逸尘刚刚蹲下身子,就被哭得话都说不清的小孩儿扑了个满怀,听他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哭什么啊?我又不是不要你了。”凌逸尘把小孩儿靠在自己肩膀上顺气,抱起来掂量了一下,“哎,逸风,你长高了啊。” 没想到这招特有用,怀里的小孩儿一下子破涕为笑:“真的啊?” “真的,你以后肯定比……”凌逸尘想到自己快到一米八五的身高和他亲爹齐衍的身高,硬生生改了台词,“肯定比齐铭高。” 齐铭毕竟不算矮,也不在意,随口应道:“肯定比我高。” 齐重山从门后转出来,显然也是刚醒,起床气还没消干净,旁观了一会儿也差不多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了,走到跟前乖乖叫了句哥哥好,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就又愣在沙发上散发着低气压。 “没事儿,这小孩儿起床气,一会儿就好了。”齐铭见凌逸尘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重山,替他解释了几句,抽了几张餐巾纸递了过去,“给逸风擦个脸。” “早在衣服上蹭干净了。”凌逸尘苦笑了一下,没接他手上的纸,“那小孩儿谁?”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现在是和逸风有‘深厚的战斗情谊’的战友。”齐铭见凌逸风拼命给自己使眼色,生怕自己把他的光荣“战绩”抖落给凌逸尘,揉揉自己的鼻头,差点笑出声,“没有没有,开玩笑的,就是普通的好朋友。” “是最好的朋友,和你们俩一样。”凌逸风特意纠正了一下。 凌逸尘假装没看出弟弟的小把戏的时候就有点想笑,听见他这句话直接偏过头笑得肩膀都在抖,齐铭也咳嗽着掩饰自己的笑意:“对对对,比我俩还好。” 当然后来齐铭还是如实把这几个月凌逸风的情况都给凌逸尘汇报了一遍,然而正如齐铭所说,“你哥小时候比你皮多了”,那点“战绩”他根本没当回事,觉得小孩儿只要大体上懂事,偶尔犯点错没必要总揪着不放,反倒觉得齐铭照顾小孩儿照顾得蛮不错的:“逸风更小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年年春天不是支气管炎就是流感,这到你手上什么毛病都没了,挺好。” 没想到凌逸尘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自己着了凉,还没来得及隔离一下,成天挂在他身上都不舍得下来的凌逸风就跟着感冒了,半夜发起了烧,自己起床找水喝,被浅眠的齐铭发现了,物理方法退烧还半天没降下来。顿时两个大小伙子不顾外面还下着雨,一个撑伞一个背着小孩儿就往医院赶,其中一个还在咳嗽。到医院挂急诊,发现除了感冒,嗓子还有些发炎,开了药让回去吃,结果第二天还是有些反复,没办法只能又去医院打了退烧针,再背回来的时候凌逸尘自己都有点发烧,好在窝在被子里睡了半天转成了重感冒,齐铭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就这样还是没被传染,只是不敢把齐重山放在自己家了。要不是凌逸尘身体好,感冒也不会头疼脑热浑身乏力不需要齐铭照顾,齐铭真的要被这一大一小忙死。 凌逸尘好不容易把因为呼吸不畅而始终睡不着的凌逸风哄睡着了,才呼出一口气,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卧。 他刚打开门,就被齐铭从后面搂住了。 “你真不怕被我传染啊,”凌逸尘把手扣在他的手腕上,哑着嗓子说,“别跟我睡一屋。” “那你让我上哪儿睡?沙发?”齐铭松开凌逸尘,一边换衣服一边瞥了他一眼,“啧啧啧,真忍心,我都不舍得让你睡沙发。” 凌逸尘乐了:“行吧,来,同床睡。” 凌逸尘开口的时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在一对儿几个月没见的情侣中间,意思渐渐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齐铭衣服脱了一半,转头看着他,冲他眨了眨眼睛,眼神里藏着点儿别的什么。 凌逸尘眼神扫到齐铭流畅的腰线,骤然就整个人燥热起来,上前搂住了他。 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当时把牙啃在齐铭身上的冲动,直接歪过头来在齐铭锁骨上咬了一口。 齐铭被他搂着,看了一眼卧室的门,把衣服甩在了地上:“把门锁了。” “已经锁了。”凌逸尘深呼吸了一下,“东西呢?” “你没带还说什么,”齐铭踢了踢床头柜,“夸我机智吧。” “逸风在你这儿半夜会醒吗?”凌逸尘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感觉有点带坏小孩儿。” “还……真醒过一次。”齐铭突然有点想笑,“没事儿,人家有孩子的家长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行吧,”凌逸尘跟着笑了起来,“逸风挺怕黑的,不喜欢晚上一个人呆在家里,万一他等会儿真醒了,完事儿就把他抱床上来。” “做这事儿您还操这么多心,”齐铭抬手想关灯,“真不容易。” “明明只有您那一颗,”凌逸尘摁住了他的手,“别关,我想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婴幼儿学步车23333333 ☆、第24章 好在凌逸风一直很乖,关键时刻也相当给面子,整晚都没醒。不过等过了几天,这小孩儿感冒好不容易稍微好了点儿就开始闹了,说要找齐重山玩,楼上齐重山也说不怕感冒,非得下楼。齐铭和徐莉一边一个劝了半天,一个说“你不能把感冒传染给好朋友啊”,另一个说“逸风还没休息好你不能去打扰他”,两个人一碰头,马上一个说“我早就休息好了”,另一个辩解“我根本不怕感冒”,最后还是凌逸尘被吵烦了,出来直接把凌逸风拎了回去,四楼和五楼间的楼道才算消停下来。 回家之后的齐重山有点闷闷不乐,坐在餐桌前老大不乐意地听着爸妈聊天。 齐治平刚说到病房里一个病人明天要安排手术,不知道是不是又得加班,就听见儿子难得的插了句嘴:“一个病房里是不是都是得一个病的病人?” “不一定,但需要接受的治疗类型一般是相近的,才会安排在一个病房里,也方便医院安排医生和护士。”齐治平不知道儿子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下。 结果第二天早上家里就响起了小孩儿沙哑的欢呼声,徐莉气得差点拿着鸡毛掸子揍他一顿:“齐重山你给我过来!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昨天晚上在冷水里泡了多久?空调开十七度还躺地板上你想挨揍吧?” “我也感冒了!可以跟逸风一起休息了!”齐重山却不管她怎么想,整个人兴奋地上窜下跳,没一点因为生病而难受的样子。 徐莉看着儿子这么小就一堆鬼点子真是哭笑不得,但她总觉得现在看上去有着不合时宜的叛逆的儿子比以前总是闷声不响的儿子要更可爱,也更像正常的孩子,于是她最终只是给儿子戴上了口罩,告诉他别传染了唯一幸免的齐铭,就没有拦着他跑到四楼去敲齐铭家的门。 “哥哥,是我,开门。”齐重山在门后的声音带着喘,还有点瓮声瓮气。 齐铭有点纳闷地开了门,才看见这小孩儿戴着口罩,以为他是觉得这样就不会传染,只能蹲下来跟他解释:“逸风感冒挺严重的,小孩子抵抗力差,戴口罩也不一定有用,传染给你就麻烦了,乖,回去吧,等他感冒好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齐重山只是用力地摇着头,直到凌逸风听见声音从卧室探出了个脑袋,他才一把拉下口罩,冲他喊:“逸风!我也感冒啦!你不用担心传染了!” 齐铭看见凌逸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头疼似的扶额,挥挥手示意齐重山进去,刚关上门,回头就看见俩小孩儿半辈子没见似的抱在一起,又笑又跳,闹得整栋楼地震似的晃。 凌逸尘难得闲适地靠在门框上,边咳嗽边笑,趁两个小孩儿跑到客厅打闹的时候迅速向齐铭张开了手:“来,抱一个。” “我没法儿跟你上演兄弟情深,我怕传染。”齐铭嘴上这样说着却一把抱住了凌逸尘,“要是我也感冒了这个家得乱成什么样。” “做都做了还怕什么,”凌逸尘随手摘下他头上的橡皮筋,把一头柔顺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第25章 “去你的,摸头长不高。”齐铭头一歪躲开了,手还环在他腰上没松手,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经常揉凌逸风的脑袋,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小孩儿不算。” “得了吧,我觉得你现在个头就挺好,太高了我反而不适应。”凌逸尘倒没注意他的心虚,只是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这个家’,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再加上一个逸风,没毛病。我以前就觉得很奇妙,逸风虽然不是我们俩的孩子,但真的符合孩子的一部分定义,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们两个都有血缘关系的人。” 齐铭也没拿梳子,就拿手指自己梳理了一下头发,又给重新扎了回去:“这么一想真觉得像个家,特别是我们这家还挺有个性,爸妈叫串了都没问题。”说着又在凌逸尘胳膊上虚拧了一把,“还不松手,等着被捉.奸呢?” 凌逸尘飞快地瞥了一眼客厅,马上偏过头在齐铭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哎你……赶明儿逸风要是长歪了就是你的错。”齐铭赶紧从他怀里脱了身,感觉自己脸上带烧,掩饰着整了整衣服,“我发现你现在胆儿挺肥啊。” “色胆包天呗。”凌逸尘瞥他一眼,“喜欢男的就叫长歪了?那不就是上梁不……” “停停停,还没问你呢,寒假怎么办?逸风到哪儿过年?” 凌逸尘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也没揭发他,只是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了:“上梁不直下梁弯。逸风肯定带不回去,连我都不想回去,那边现在是一家子和和美美,我在那儿就像个外人。大不了我们这一家子过年呗,算什么大事。你难道回你爸那儿去啊?” “我早跟他闹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回不去。但是你那边,第一年的大年初二不是要有人吊唁啊?你们两个孝子都不在怎么办?” “你说那边?那边估计走新婚的礼,绿春联都不会贴。再说了,我从小就没怎么和我妈那边亲戚接触过,葬礼的时候来的亲戚都不多,她还是独生女,外公外婆更是连逸风的面都没见过,谁去吊唁啊?”凌逸尘逐条驳回了齐铭的话,最后还是软化了一下口气:“好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过年。” “以前哪一年没和你一起过年似的,年夜饭还没吃几口就跑出来玩儿了。”齐铭听见他略微拉长的声调,一下就联想到撒娇的凌逸风,不由得有点好笑,“我说你现在脾气怎么好这么多?上次都知道服软了。” “就对你一个人服软。”凌逸尘伸了个懒腰,又站成了别人口中的“一棵树”,“你是独一份儿,孩子他哥,好好珍惜吧。” “明白了。”齐铭笑着跟了一句,“孩子他哥。”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四天童年阶段结束www然后就是高中的主CP恋爱主阵地了www ☆、第26章 两个小孩儿开心完了就得接受生病带来的后果了,齐重山倒是好说,由于父母是和医学打交道的,知道婴幼儿没有味觉,从小就没怎么给他吃甜的,还培养了他吃苦瓜的爱好,导致他从小对甜和苦不怎么敏感,吃药就是脖子一抬的事儿。但凌逸风是个喝水都得一口水分两口咽的人,嗓子眼又浅又细,还格外嗜甜,哪怕他平时再听话,每次吃克拉霉素这种又大又苦还容易融化的药都必定要命一样闹腾得鸡飞狗跳,齐铭和凌逸尘两个人能活生生被他整出一身汗。 最后还是当过护士有相关经验的徐莉支了个招,让齐铭特意提前串通好了画室的熟人,把凌逸风带到画室外面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药片,故意跟旁边的人说:“我们逸风啊,就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小孩儿都怕打针吃药,就我们逸风不怕,多苦的药都能勇敢地吞下去,是不是啊逸风?” 凌逸风委屈巴巴地捏着药片,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狗,偏偏还死要面子,硬着头皮使劲儿点头:“嗯!” 没过两天药到病除,这小孩儿才没有继续死要面子活受罪,继续生龙活虎起来。 很多年以后凌逸尘再回想的时候还是觉得这是他最安逸的一个暑假。他把作业本放在方凳上,自己坐在地上写作业,齐铭也有闲着看书或者看画集的时候,就学着他席地而坐,身上还是固执地穿着他的衣服,好看的锁骨在过大的衣领里若隐若现。 凌逸风这个长头发比长个子还慢的小孩儿愣是顶着个蘑菇头热了一个暑假,才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去了一次理发店,从一朵大蘑菇变成了一朵小蘑菇。齐重山那小子暑假按例去了趟外婆家,回来后更是干脆把自己家的一箱子玩具全搬到了齐铭这儿来,除了晚上睡觉已经没有任何想要回家的意思了。 每天的附加任务就是和齐铭两个人轮流做饭,时不时就会有类似没放盐的“淡炒饭”的“惊喜”出现,同时还意外地发现凌逸风对厨房感兴趣的程度比他们两个要高多了,恨不得赶紧把他养大,拯救一下大家快要衰竭的味蕾。然而凌逸风一时半会儿还是长不大,半夜打雷就能吓得抱着枕头窜到隔壁房间,挤到他们俩怀里不肯出来。凌逸尘拿手指刮过凌逸风低垂的睫毛,想到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同样是半夜惊醒,因为害怕,打开了楼上楼下所有的灯,最终却仿佛被遗弃在世界一隅,唯有拉长的影子陪他熬过漫漫长夜。 日子过得吵吵闹闹,但他觉得这反而更像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家就应该是汇聚着琐碎的日常的地方,要想构建一个真正的家,就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亲入人间烟火,把每件平凡的事都化作无限的生趣。 等暑假走到尾声的时候,这个小城下了夏天最后一场雷声隆隆的暴雨,第二天早上小区门口的新晋小学生们更是哭声震天,从家门口一路耍赖到学校门口,看得齐铭心里一阵发憷,刚自我安慰说凌逸风肯定不会像这样不讲理,却突然反应过来,等上小学的时候,凌逸风就得被交还给凌逸尘了。 他有点惆怅地想,就是养条小狗,这么长时间也能养出感情来,何况是个挺懂事挺可爱的活生生的小孩儿。 ☆、第27章 到了十一的时候凌逸尘打了个电话回来,表示学校补课,他可能回不来了。齐铭正好要去写生,没办法,只能把凌逸风托给了齐重山他们家。齐重山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计算器,两个小孩儿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想要研究透彻,很快凌逸风就没了兴趣,继续画自己的画。齐重山却硬是对着上面摁了几天,把家里的日历摊在桌子上算个不停,最后一本正经地跟凌逸风说:“我还有4531天成年。肯定是对的,我连闰年都算进去了。” 等齐铭回来的时候,凌逸风已经跟在齐重山后面在计算器上初步了解了乘除法,还拿个计算器去跟他炫耀,听得齐铭啧啧称奇,觉得齐重山这小子日后必成大器,从上次算游戏规律,到现在自己领悟乘除法,这数学天赋真不是盖的。 到了幼儿园则是凌逸风要强得多,因为最后一年幼儿园开始教一些简单的英语会话和英语单词,齐重山中文都说得不怎么顺溜,更不用说英文了。凌逸风原本在凌逸尘手上就有点底子,又比较有语言天赋,自然学得比较好。不过两个小孩儿比谁厉害的方式除了扳手腕就是赛跑,从幼儿园门口一路跑到家门口,谁先到谁算赢。凌逸风往往跑到一半就得歇下来,然后又在扳手腕上再次输给齐重山,回家之后就跟齐铭跳脚,说自己要吃菠菜,变成大力水手。 那时候一条路长得就像跑不到头,日子漫长的不像话,两个小孩儿成天谋算着在大人的权威下做点小动作,摁着计算器算自己还要有多久才能长大成人,到头来时间流逝的比计算器算得都快,好像上一秒还在摁着计算器的人,放下计算器后就匆匆忙忙长成了所谓的大人。 下了秋雨就一阵凉似一阵,每次下雨都能刮下一地的梧桐叶,在沾了水的地砖上格外打滑。凌逸风没来得及埋怨上几次,再抬头看的时候,原本层层叠叠盖得骄阳都落成碎汞的梧桐叶就只剩寥寥几片附在树上,说是要到来年开春才会落干净。他从地上捡了环卫工人没来得及扫掉的落叶,本来打算做成真正的叶子书签,还没到家却碎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拼都拼不回去。 秋天也就这样追也追不回来的一晃而过,连带着毫不留情搬空了的小鸟一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寒假刚开始徐莉和齐治平就开始收拾大包小包的行李,他们当然是只有年假,奈何老人家盼孙子外孙盼了一年,就等着寒暑假去住一会儿,只能遵从上命,一放假就把齐重山送到了寒假该去的爷爷奶奶家。凌逸尘那边还没期末考试,没法回来,齐铭一向来是别人放假他不放假,这一来二去的家里又只剩下凌逸风一个人冷冷清清百无聊赖地四处游荡。凌逸尘干脆让齐铭给了他几本童话书和一本新华字典,不管看不看得懂,总算是给他找了点事儿做。 临近春节,整条街道上都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画室放假辅导班停业,就连颜料都有点上冻,于是齐铭也跟凌逸风一样无所事事起来,早上起来就靠在门框上,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慢条斯理地刮着可刮可不刮的胡子。 快刮完的时候有一个真胡子拉碴的人从门后绕了过来,胳膊上还吊着一个小孩儿。 齐铭光听见声音也没转头,眼底却一下铺满了盈盈的笑意:“你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啊。” 凌逸尘啧了一声:“没来得及,逃出来的,差点被我爸给揍了,他怀疑我私奔呢。” “认真的?”齐铭低头拆着手上的一次性刀片,“我以为我爸不会跟你爸说。” “嗯。不过不是你爸说的,是我爸自己发现的。”凌逸尘把胳膊上挂着的凌逸风抱起来,拿胡茬刺他,“扎人吗逸风?” 凌逸风一个劲儿的往后躲,被痒得直笑,笑完了却有点低落:“哥,你是不是挺累的?” “还行,就是一脸胡茬,让你齐铭哥哥也给我刮一下呗。”凌逸尘望着猛地转过头来的齐铭笑,“你说呢,孩子他哥?”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长大啦。 ☆、第28章 结果这边凌逸尘刚说明白自己是临时买了站票站了一晚上才回来的,靠在沙发上就没了声音。齐铭让凌逸风别出声,从卧室拖过自己的被子悄悄给他盖上了。 最后凌逸尘是被饿醒的。 齐铭没囤什么年货,只好跟凌逸风两个人扯了点卷心菜的菜叶,切了些胡萝卜丁,洗干净了之后一并投进煮着方便面的锅里。旁边的小平底锅上正煎着鸡蛋,蛋黄渐渐凝固在鲜嫩的蛋清里,四周也跟着慢慢漾起诱人的金黄,随意撒上几颗盐粒,翻过来的那一刻便有“刺啦”一声响。再撒上一层胡椒粉,想要吃偏生的就即刻出锅,想吃熟些的也无妨,那就等着整只鸡蛋卧在锅里慢慢安静下来,再单独安置在一只小碗里。 凌逸尘睡了一天,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恨不得现在就能生啃点什么,下意识循着香味到厨房觅食,看见油烟机昏暗却温暖的橙黄色灯光下拖着长长影子的两个人,顿时有种莫名的心安。 一家人吃完饭之后,就去了街上。年货可以不备,但烟花爆竹还是要买,两人正在店里商量着买多少响的鞭炮,还没得出个结果,就听见凌逸风跑到人家老板那儿连说带比划:“请问有没有那种——棒——棒——乓乓乓——啪啦啪啦啪啦——的烟花?” 结果老板还真听懂了,刚买完出了门,齐铭就笑得停不下来,根本没法儿往前走,凌逸尘本来听了凌逸风的话就有点想笑,愣是为了自己作为哥哥的本分强忍住了没有笑出来,看齐铭笑成那样,终于一不小心破了功,蹲在地上埋着头跟着一个劲儿乐。 凌逸风本来还有点恼羞成怒,终于被这两人笑得没了脾气,故意爬上凌逸尘的背撒娇,让他背自己回去,以示小小的惩罚。 三人在商议后全票通过用火锅当年夜饭的提议,说白了也实在是这三位大爷没有整出一桌子饭菜的能力。为讨年年有余的口彩,发现饭桌上没有鱼的齐铭思忖许久,拿凌逸风橡皮泥的模具把面疙瘩印出一条条小鱼的形状,还颇有闲心地用水果刀略微雕了一下,跟着一起投进火锅里,充作鱼类,等捞食的时候,每个人碗里都得游着这么一条小白鱼。 吃到后来就是两个哥哥托着腮帮子在那儿看着凌逸风嚼个不停,碗里的东西却不见少,吃到后来凌逸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没等看着春晚,就拉着出去要放烟花。 三个人下了楼,原本打算就在楼底下玩玩,却发现已经有其他孩子分占了院子,拥挤得让人胆战心惊,总觉得飞来飞去的烟花和擦炮下一秒钟就会落到谁的脖子里。三人只得出了小区,再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人烟稀少,原本热闹的商业街冷清得萧索,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也像是少了阻碍,显得格外刺骨。 齐铭特意蹲下身来给凌逸风拉起了衣领,又把帽子给他戴起来,生怕他着了凉。他们三个本来想着多走点路好热热身子,这么一走却直接走到了护城河边,可能是因为夜景优美,此处又相对开阔,反而能看见零星的游人。 凌逸尘打开装着烟花的塑料袋,又抖落抖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了给凌逸风递过去:“拿着点烟花,别好奇凑上去吸。” 凌逸风拿了烟花,看见前面也有一帮小孩儿,跑过去跟人家搭讪,很快混在了一起。凌逸尘二人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着,自己也时不时拿一两根烟花在手上点着玩儿。 齐铭伸手从他手里接过烟盒,没拿烟,倒是把里面的锡箔纸抽了出来:“这个给我,擦桌子上的茶渍挺管用。” 想着他又觉得不对劲:“你烟哪儿来的?” “从我爸那儿顺的。我爸和你爸当时一样,猜到我们俩什么关系了。不过你爸是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所以不让你回去,我爸是把我锁在家里不给出来。我第一次偷钥匙的时候被那小孩儿抓包了,还特得意地跑去告状,我灵机一动装作是偷烟,蒙混过关。这烟反正我要了也没用,就给逸风点烟花用了。” 凌逸尘口中的“那小孩儿”自然是他那个后妈带来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齐铭见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不用说凌逸风齐重山,就是随便在大街上拎一个撒泼的熊孩子,比起那小孩儿都显得更为讨喜。 “干嘛用香烟点火?”齐铭跳过了这个话题,手从后面绕过凌逸尘的腰,在他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线香,“也不教点儿好的。” 那只手在交还打火机之后却留在了凌逸尘的口袋里,没有拿出来。 “逸风每次用一根烟花点另一根都能吓着自己,还不敢用打火机,我能怎么办。”凌逸尘啧了一声,跟着揽过齐铭的腰,“我总不能跟在后面帮他点烟花。这种天生就怕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勉强他,可能长大了就自己好了。” 齐铭没出声,嘴角向上弯起,拿线香在空中比划着。 凌逸尘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是在画画,两个大人中间牵着个小孩儿,画了一遍又一遍。 远处不知道谁家炸响了大型的礼.花.弹,倒映在眼睛里灿烂如银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头晕脑胀把章节顺序给弄错了〒_〒不好意思 感谢小天使【浮_青争】的提醒~ ☆、第29章 凌逸风不知道是怎么了,回去的路上总有点闷闷不乐。 “哥哥。” “哎。”齐铭知道带叠字儿的一般是叫自己,以为他是玩累了,就伸手把停了脚步的小孩儿抱了起来,冲凌逸尘说,“这小孩儿就是长得快,比刚来这儿重多了啊。” “你能不能也亲我一下?” 正说着话的齐铭脚下一个踉跄:“啊?” 凌逸尘明白他这是看到什么了,生怕他说出“你亲我哥都不亲我”之类的话,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能能能。” 凌逸风被松开后看上去还挺忧郁:“哥,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你要娶齐铭哥哥吗?” “次……你这话都是上哪儿听来的?不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凌逸尘不是打算把两人的关系一直瞒着凌逸风,但他也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被发现了,当着小孩儿面差点蹦出脏字儿来,“俩男的没有娶不娶的。就是……” 齐铭猛然想到上次跟他科普的“男孩子娶另一个男孩子是因为喜欢”,有点头疼:“就是在一起。” “我暑假的时候就猜到了,我看见我哥在那儿亲你耳朵,然后刚刚我看见你亲我哥了。”凌逸风左看右看,声音越来越低,“那你们是要在一起吗?”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凌逸尘声音也不大,“你不愿意吗?” 凌逸风摇摇头:“没有。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还小。”凌逸尘想了半天,还是只能用这个烂俗的解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我们在一起,应该说很多人都会觉得排斥。” “我会保密的。”凌逸风抢着保证,“连重山我都不会说。” “其实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因为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一直装不知道。” “没事儿,你是弟弟啊。我们早晚都会告诉你,只是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而已。”齐铭隐约有点明白这小孩儿在担心什么了,“你管我叫哥哥,管逸尘叫哥,就像是别人家爸爸妈妈和孩子一样,懂吗?我和你拉过勾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两个都不可能不要你。你相信我吗?” “信,那你们谁是妈妈?”凌逸风点点头又问。 “谁都不是。”凌逸尘感觉这个问题比较难以解释,“都是哥哥。就是说,无论那件事别人家是爸爸还是妈妈做,在我们家都是谁会谁上,没有区别。” “我们是一个家吗?”凌逸风从齐铭怀里滑到地上,牵着齐铭的手问他,“你原来的家也不给你回去吗?” “我和我爸吵了一架,自己跑出来了,他叫我有种就别回去。我妈早就是别人的妈妈了,我都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齐铭制止了凌逸尘对凌逸风的暗示,很爽快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世,反问他了一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逸风,你为什么总是担心大家不要你了?” “妈妈说我一定要乖,不乖她就不喜欢我了,我觉得我已经够乖了,可她还是不要我了。”凌逸风克制了很久,最后还是哽咽起来,“大家都以为我听不懂,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们说爸爸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不像他?我也不像我哥,所以他也有可能不喜欢我。但是我觉得我像你,那你就不会讨厌我了,哥哥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齐铭想起幼儿园的老师一个劲儿地夸凌逸风乖,心里酸涩得一塌糊涂。 “哪怕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或者因为我们意见不一致,我生你气了,我还是喜欢你。”齐铭用空出的一只手来给他擦眼泪,“就像我和你哥,我小时候刚认识他的时候还和他打过架,你来之前我们还吵得很厉害,可是我还是喜欢他。你不要刻意用乖来讨好别人,那些只需要你听话才会要你的人,爱的都是自己,而不是你。别哭了啊宝贝儿,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凌逸风抽搭着抽搭着哭累了,凌逸尘看他困成那样,干脆蹲下身来背他回去。等到凌逸风再在一阵颠簸中睁眼的时候却被换到了齐铭的背上,凌逸尘在一旁甩着手,小声说等上楼的时候再换回自己。 凌逸风揉揉眼睛,含糊不清地叫齐铭:“哥。” “哎。是我,你哥在边上呢,刚背了你半天。”齐铭以为他又睡迷糊了,随口接了一句。 “我知道。”凌逸风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轻声说,“哥。” ☆、第30章  夏日。 “逸风你几岁了?” “六岁……?” “六周岁。别人问你你要说七岁。” 齐铭有点头疼地替这小孩儿扳着手指:“你马上上小学了啊,这问题必须弄清。” 凌逸风却觉得自己比他还头疼:“我为什么算清了之后还要再加一年啊!” “规矩!”齐铭拍拍他的手,“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七——岁——”凌逸风拖着长音答道,突然话锋一转,眼睛里全是期冀的光芒,“哥,那我能吃一颗薄荷糖吗?” “上面写了无糖你也别吃太多。”齐铭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的金属盒,往凌逸风的手里倒了一颗,“你这爱吃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干嘛要改啊,人生不能有点爱好吗。”凌逸风用舌头把薄荷糖从左槽牙一下划拉到右槽牙,刮出一串响,“我的画你看了没?” “凌逸风你要敢再这么刮我就逼你吃完糖刷牙。”齐铭斜了他一眼,“看了,还行,你打比例还是先用铅笔比一下吧,这是打基础,不是炫技,等你年龄翻倍儿了再考虑考虑那么干。” “知道了——哎,我哥是不是和谁打架了?你啊?”凌逸风四下望了望,凑在齐铭身边小声问,“他高考不是考得还行吗,脾气还那么大啊?” “他爸不让他自己选专业,想让他回去继承家业,他和他爸争了半天,结果撞了志愿,一调剂,还是去了他爸想让他去的专业。”齐铭见他听得似懂非懂,只好说,“你就记着他心情不好,别去惹他就成。” “没打架啊?” “没啊!”齐铭听得莫名其妙,“你说他脾气大,我还以为他凶你了呢。” “没有,他刚刚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背上肩膀上……” “看见什么了?”凌逸尘拿刚换下的衣服抽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脑袋,笑着看微微红了耳朵的齐铭,“这下凶你了。去楼上找重山玩儿去,我跟你哥有话说。” “我哥有话找我哥说……”凌逸尘关上门的时候听见凌逸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这也就是齐重山,别人听上那一串‘哥’得听懵。还有,这小孩儿怎么想的,哪个男的打架还带挠带咬的……” “你你你赶紧说正经的。”齐铭的后背一下子僵硬起来,强行转移了话题,“那边画室同意我过去了,和你大学离得不远,现在就逸风上学的问题没解决了。” “我妈当时留了房产,我把我们两个户口跟着一起转出来了,他以后户口跟我走。上小学开个证明,再多花点钱,问题应该不大。” 齐铭叹了口气,往楼上望了一眼:“关键问题不在那儿。就他们两个玩得那么好,我怕逸风接受不了。” “房子你还留着呗,又不是说以后不回来了。再说了,讲句没良心的,我现在乍一说‘妈’都觉得生疏,小孩儿过个几年还会记得多少。”凌逸尘笑笑,“当时觉得,就算她没怎么管过我,多少还是亲妈啊,整个人就跟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一样,疼得要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结果这日子一晃而过,感觉这事儿就跟上辈子似的。” 齐铭眯着眼睛朝窗外看,半晌才说:“逸风像我。他那蘑菇头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时候。” “我听你口气是觉得我不长情啊。”凌逸尘没有再笑,“可什么事儿都记得也太痛苦了,你一合上眼睛,记忆就潮水似的席卷而来,迟早得溺死在里边儿。” 所以我得让你一睁眼就能看见我啊。 让你一睁眼就能从咆哮的湍流中挣脱,触目可及之处就是可供攀附的浮木。 要让你明白这个人费尽气力从你记忆深处走出来,只为真真切切地伴你走完余生,要让你明白在他眼里你最重要,他对你情有独钟,他想要扎扎实实地生长在你的生命里,和你同呼吸共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2,小天使【浮_青争】的地雷×1~ 幼儿时期结束,正式开始谈恋爱=v= 顺带说一下,这篇文原本的名字就叫“伴生”,相伴相生,太文艺了,我给改了_(:з」∠)_ 以及之前我说的那个人物关系图,画出来了,放在了一个群里,群号:636746063,目前群里就我一个(捂脸)如果有人来,以后咱们没事儿可以唠唠嗑开开车啥的_(:з」∠)_ ☆、第31章 “数学作业呢?” “没写。”齐重山非常坦诚地对收作业的女孩儿说,“不过马上就写了。” 凌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跑了进来,塞了本作业到自己的帽子里,“快抄吧你,还有时间聊天啊?” 奇怪,他怎么还是个小蘑菇头? 齐重山没有多想,从帽子里抽出作业本,摊在桌子上却看懵了:“您老人家写板桥体呢?” “啊?”凌逸风一脸莫名其妙,“我的字体没变啊。你看不懂?” 那收作业的姑娘也靠过来,大惊小怪道:“你看不懂?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凌逸风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你为什么也这样?”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要去省城读初中?” “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 “你们谁都不把我当回事儿!” 齐重山很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逸风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尘土飞扬的水泥地上。 凌晨两点半。 齐重山惊醒后抬抬手还是没舍得把用了快五年的闹钟砸在地上,而是抱在了怀里。 凌逸风。 算是自己的发小,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等到临别,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朋友。 那人就像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地走了,只留给他一段童年回忆和一封齐铭替他执笔的信。 等刚上了四年级,凌逸风突然又毫无预兆地转校回来了,这次是凌逸尘带他回来的,说是在这儿拓展业务,学习执掌子公司。头发剪短了,不过个子还是一样不高,长得还是特精致,隐约能感觉出来他有把自己的形象向齐铭靠拢的倾向。爱好有从爱吃糖往爱吃薄荷转化的趋势,除了上体育课,口袋里必定有一铁盒薄荷糖。总之齐重山对他没有半分生疏感,三两句话一说就又开始勾肩搭背。 两个人随即又混迹在一起,淘气的时候一起淘气,大扫除的时候拿着扫帚打架,下雨的时候在走廊上靠着栏杆,逮着好看的小姑娘就往人家身上弹水珠。 考得不好的时候一起跑去找好脾气的齐铭,软磨硬泡地要他一并签字。出黑板报一个画画一个写字,两个男生能把一个月的流动红旗都留在班上。 上学路上买零食,放学路上买小吃,卡片和陀螺一般是各买各的,其他都是轮流做东,一路上还散给另外一帮狐朋狗友。 写作业的时候反而是数学更好的齐重山从不写重复的那些练习题,顶多把凌逸风的作业拿过来检查一遍,多数情况下都是接了过来就直接往上抄。闯了祸到老师办公室领罚的时候双份儿检讨都是凌逸风一个人写,只是他的字太飘逸,而从小被徐莉逼着练出一手好字的齐重山必须重新抄一遍,好在他练字已经练出兴趣来了,也就权当练笔。 结果凌逸风写检讨也写出了经验,在班上十块钱一张代写,直到有次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直接把凌逸风的原稿交上去了,班主任一看那字体就拍桌子喊给我把凌逸风找来,这么爱写给我一天晚上写十份儿,写不完就找家长。第二天交上来,每张检讨书上正文就一行字,老师我错了,整十份,一时间全校扬名。 两个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过了三年,直到齐治平由于工作调动要去省城的医院任职。 小城从待遇到机遇都不如省城,省城那边还安排宿舍,正好齐重山又刚好小学毕业,可以直接去省城接受更好的教育,于是大人满怀希望地忙碌起来的时候难免会忘了孩子,再加上他们也已经做出决定,完全没有咨询儿子意见的意思,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齐重山的时候,暑假已经走到尾声了。 而原本要回到自己儿时的城市读书的凌逸风已经硬抗住了来自凌逸尘的压力,坚持要留在小城和齐重山一起读初中。当时对此一无所知的齐重山好不容易措辞完毕,就迎来了凌逸风一阵沉默后可怕的爆发。事后任凭齐重山怎么解释,他也只是一言不听一言不发。 抗议无效的齐重山最后还是被带到了省城,但直觉告诉他凌逸风那么反常的表现不会是完全因为自己的离开,一定是另有隐情。刚到国庆节假,他就不顾一切要回去找凌逸风和好,自知此事没有做得太妥当的齐治平和徐莉也没拒绝儿子的要求,可任凭他怎么敲门,四楼的屋子都没人回应。这之后他跑遍了整个小城的初中,在新生名单上挨个找凌逸风的名字,最后他连凌逸尘曾经临时参与管理的公司都去了,也没能找到凌逸风。 那人明明耀眼得不像一个普通人,偏偏就能从人潮人海中蒸发,不知道在哪儿凝成了水滴,落向何方又流往何处。 从初一到高二上学期,整整四年半。 齐重山有时候还是会梦见凌逸风,梦见他神采飞扬,梦见他泣不成声,宛如心魔。 他知道这不全是因为凌逸风这个人,纠缠着自己的也许更多的是强烈的悔意和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他发现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凌逸风,哪怕多了解一点,或者在当时多问自己的父母一句,也许他们现在至少还是不远不近的朋友。 他拨弄着这个闹钟,确定了一下起床时间没有定错,倒头又睡了过去。 说来这个闹钟还是凌逸风买来专克他起床气的,他这人从小起床气一上来逮着什么砸什么,哪怕被揍也只能降低他摔东西的几率,而无法杜绝这种现象的发生。在用上闹钟之后他的毛病更是变本加厉,这个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当然也最常惨遭毒手,偏偏徐莉和齐治平的作息时间和他还不一定吻合,闹钟就成了必需品,只能砸了坏坏了修,修到修不好再换,简直是铁打的被窝流水的闹钟。 直到凌逸风有次说要省钱买东西,专门克扣放学前后买东西的钱,就连薄荷糖他都不舍得多吃,买了盒强劲薄荷的成天闻味儿。就这么攒了大半个月,他神秘兮兮地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就从书包里拿出了这个闹钟,特意强调了是店里最贵的,为防止齐重山退货,小票保存在他那儿。 “你跟着请了我这么久的零食,这钱也有你的一份儿,你这么想就砸不下手了,”凌逸风拍了颗薄荷糖到自己嘴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薄荷味儿,“我这半个月馋得都想吃牙膏,刷牙的时候我哥都在旁边一个劲说‘够白了够白了再刷牙刷都要被你刷秃了’,哪怕就看在我这么拼命的份儿上你也不能给我砸了。” 有时候东西贵有贵的道理,这个闹钟居然是能录音能换闹铃的,显然凌逸风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早早录了音换了闹铃,没拿到说明书的齐重山却不知情,第二天一早就被一串欢快的“齐重山起床了齐重山起床了”惊醒,整个人都是懵的,起床气还没燃起来就给拉跑偏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砸过闹钟。 只是现在闹醒他的却是再正常不过的闹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的那句话是陈粒《种种》里的一句歌词_(:з」∠)_觉得可以说是非常贴切了_(:з」∠)_ 少年时代正式开始,撒花~ 逸风会有比较大的变化,可以回头看看文案和第一章想象一下23333具体的明天交代www ☆、第32章 本来就没怎么睡好的齐重山烦躁地把枕头扔下了床,光着脚跳了几步,够到了桌角的拖鞋,眯着眼睛往洗手间走。 现在他住的已经不是开始来的时候分配的那个宿舍了,而是一个从环境、治安到地段都不错的中档小区,之所以达不上高等的水准,八成是因为小区房型比较紧凑,算起来比儿时小城住的那套还要小一号,勉强够住一家三口,养条金鱼都嫌占地方,结果就是卧室里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书桌顶上还打着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床底下也塞着以前的课本,转个身都有点困难。洗漱台也没单放,就在洗手间里面,有人上厕所别人就不好刷牙,空间节约得令人发指。于是每天早上的洗手间都是轮流使用,一次进去一个,全部处理结束再换下一个。 齐重山没走上几步就到了洗手间,上完厕所之后更是干脆闭上了眼睛全凭感觉刷牙洗脸,最后在徐莉“穿秋衣”的怒吼中只在单衣外披了件校服,背上书包转身就走。 不过走到半路他就有点后悔,因为今天的确降温了,冷风灌在衣服里,一骑车简直飘飘欲仙。但作为气血方刚的二八好男儿,再冷都要硬着头皮让自己热成火炉,因此买早饭的时候他就特意跳下车活动身体,然而效果不显著不说,还博得了早点铺老板怜悯的注视。 等赶到学校的时候作业已经交过一轮了,他只能从书包里一边找作业一边恳请各个课代表大人有大量再等他一会儿,先把自己写了的交上去,再利用早读课赶作业。 齐重山没有辜负当年齐铭的啧啧称奇,考上的是省重点里的理科重点班,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实打实的学霸,毕竟理科重点班主要考察的是理科,而他本来就是被超高的理科成绩硬生生拉到省重点来的,文科尤其是英语在重点班里简直是一塌糊涂,偏科偏得徐莉都替他偏头痛。 正当他赶语文作业赶得心力交瘁时,前面的女生竖起课本,靠在椅子上小声问他:“英语报纸写了没?” 齐重山也小声回她:“没写。” 右边坐着的男生也接了一句:“作文也没写,课课练还是没写,重山也一样。” 齐重山听见他把重特意读成重量的重,也懒得计较,继续胡诌着面前的这篇周记。 “叶一鸣齐重山你们两个想死吧?”那个女生往窗外望了一眼,很快回头过来,把书卷成棒子想要敲叶一鸣的头,却被他一个侧身躲开了,“我答应小莺说第一节课前交作业的。” 小莺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大名余莺莺,由于年轻漂亮,教学上又独有一套,从入学起就和他们打成一片,关系颇为亲密。而这位余莺莺的课代表叶冰玉也是齐重山的老熟人,父母一直是同事,幼儿园做过同学,小学初中虽然不在一个班,也在同一条走廊上,到高中再遇上时关系自然还算不错,至少齐重山在她手上逃过不少英语作业。而叶一鸣则是他唯一的同桌,同样是高个儿体育好理科好文科惨不忍睹的男生,说是唯一,是因为他们这组本来应该是三个人一排,等分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正好分完,最右就一直空落落的缺在那儿。 “她今天查名单啊?”叶一鸣躲完了特小声地问了一句,“我不交了行吗?” “她现在查不查对你来说没区别,英语差成那样的全班就那么几个,别人的作业可能连个阅字都没,你们几个的作业绝对是挑出来认真改。”叶冰玉还打算继续说,早晨巡视的教导主任正好路过窗口,吓得她赶紧转过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敢再把头转回来,“要么快写要么快抄。” “你直接跟小莺说我没写吧。”齐重山翻了下作业量,“写是写不完了,抄那么多也挺累的,还记不住。” “挨揍也挺疼的。”叶一鸣苦着脸,“还没意义。” “行了行了,别的不急,先说这报纸。”叶冰玉适时开口,把自己的报纸一把拍在了叶一鸣的脸上,又冲着齐重山扬了扬下巴,“你,拿去抄。你,写完自己去办公室交,下午第一节课就得讲报纸,好自为之,千万别给我出难题。” 齐重山瞥见一旁的叶一鸣忙不迭地点头,叹了口气,抬起左手放在额角,略微一停再往前一划,算是敬了个礼:“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余莺莺,第一章那个女老师=v=忘记了可以翻回去看一看~ 下一章逸风出场,假·黑化高能预警。 ☆、第33章  “哎我跟你说,刚刚我去交作业,小莺让我给老板娘交成绩表,我去的时候看她办公桌前面坐了个禁欲系男神,帅得我一愣一愣的,这会不会是谁家哥哥还是叔叔啊?”叶冰玉进门的时候简直是蹦着进的,蹦到桌子跟前就开始戳自个儿同桌许倩倩,“跟不跟我去看一眼?” “老板娘”指的是他们班主任,尽管年过四十,但在几乎全是男老师的数学教研组里还是格外抢眼。只是她明明不是个冷漠的人,却总是板着脸,还爱进行长篇说教,让人看着就发憷,才得了“老板娘”这么个意味深长的外号。也正是因为这样,几乎没人会主动到她那儿去接受心灵洗礼,叶冰玉的提议无异于天方夜谭。 “得了吧,看了又不是我的,再说了,谁没事儿去老板娘那儿,我躲都躲不及。”不买账的许倩倩直接扔了个橘子过去砸到她身上,“拿着吃吧,沙糖桔。” “真的帅啊。”叶冰玉接过橘子,顺手剥了起来,“不是说脸有多好看,虽然也挺不错吧,但主要是身材和气质,就是那种霸道总裁的冷淡感——懂不懂?” “懂懂懂,”许倩倩点点头,“就齐重山呗。” “他那算是低配版,顶多就是话少,没有霸道总裁的感觉。” 齐重山听着觉得头皮发麻,他真想说霸道总裁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就说他认识的一个准总裁凌逸尘,十七八岁的时候不也就是个刮胡子都得找齐铭帮忙不然就得划伤脸的毛头小子,每次坐那儿等着的时候都乖得跟猫似的,没看出冷淡在哪儿。 可能是这总裁不够霸道。 他想到这儿就强迫自己别把思绪往凌逸风身上转,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这张英语报纸上。 在水了老头子的语文课之后齐重山总算是糊弄完了这张报纸,刚被小莺提点完毕走出办公室门,迎面就撞见了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靠在墙边的那个男生半个身子都藏在阴影里,指间夹着根刚燃起的烟,头发染成了白金色,还扎了个辫子。单看上去感觉应该是个学生,可他却没有穿校服,而是披着件黑色的风衣。风衣明显挺薄,而这人偏偏在脖子上挂了条长长的羊绒围巾,还戴着口罩,显得格外不协调。更奇怪的是那人还时不时摘下口罩猛吸一口烟,却没吞进去,而是喷在身上,然后又赶紧带上口罩,止不住地咳嗽。 他戴着口罩抬起头来的时候还冷冷地扫了面前的齐重山一眼,很快长长的睫毛又耷拉了下去,不发一言。 除非这人是个龅牙,不然应该还挺帅。齐重山这样想着。 所以说这就是所谓的冷淡感? 禁欲系男神? 染了头发的霸道总裁? 他越想越纳闷,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正好看见那人侧过身摘下口罩,皱着眉,凝神看着那根徐徐燃烧的香烟的样子。 那一瞬间,齐重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蝉鸣。 冰棍。 漫长的夏日。 昏昏欲睡中难得的清明。 和手握画笔,专心致志地盯着画布的齐铭。 他当即就明白了叶冰玉所说的“感觉”的意思。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有一张齐铭的脸,但从身材,到神态,再到气质,都硬是把画画时的齐铭学了个十成十,以至于能霎时间唤醒沉睡在他脑海深处的童年记忆。 凌逸风。 凌逸风。 凌逸风。 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 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要说:  逸风一直都比较像齐铭【比如前面齐铭对凌逸尘说过“逸风怎么像是我弟弟”】 然后……齐重山现在看到的这些都是表象2333逸风往后会有变化的~ P.S.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1~ ☆、第34章 “那以后就拜托老师了。” “没什么,应该的。”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隔壁老板娘的办公室里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两个人,一个自然是被称作老师的老板娘,而另一个则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腰杆笔挺,光看背影基本上就可以认定这才是霸道总裁的正主。 老板娘显然也看见了一旁的二人,看着那人手里的烟有点火大:“我们学校虽然是省重点,但学生在楼道里洗手间里偷偷抽烟的情况也不是说就没有,只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要是以后你弟弟都这样,我们要怎么教育?而且这一身烟味,我要怎么把他往班上带?来这里读书就要接受这里的规矩,不然你再怎么拜托我也没用。” 一点也不霸道的总裁连忙点头称是,说让他换套衣服再到班上去,还保证尽快处理好他的头发。那个男生却嗤笑了一声,顶着男人眼里快要抑制不住的怒火直接用手指掐灭了香烟,烟头随即在阴影中爆出一堆漂亮的火星。 把烟头扔进拐角的垃圾桶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铁盒薄荷糖,用大拇指撬开了盖子,顺势往掌心里倒了一颗,随手扔进了嘴里,就那么含着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老板娘。 大概是个刺儿头。 老板娘有点头疼地做出了这个判断,干脆没有再管那一对兄弟,而是转向了一边无辜躺枪的某人:“齐重山你一会儿大课间来我办公室,上次的英语成绩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等下我跟你好好聊聊。” 刚准备过来教训弟弟的人顿时停住了脚,直到老板娘重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三个人还是没有一个人挪动步子。 凌逸尘的肩背一如既往地挺得笔直,比起以往少年人的眉目舒朗,如今年近而立,整个人都要显得更为沉稳和刚毅。说句实话,齐重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见他的次数比见齐铭的次数要少得多,明明凌逸尘在容貌上的变化并不是太大,自己第一时间居然没能认出他来。 “重山啊?”凌逸尘口气里似乎有点犹疑,“你也在这个班?” “是。哥哥好。”齐重山说这话的时候总觉得嗓子格外干涩,“逸风。”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会再次以这种无厘头的方式和凌逸风重逢。 上次凌逸风回来的时候是点名要求进他所在的学校他所在的班级的,但这次,别说是一看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凌逸风,就连负责转校的凌逸尘,显然都没有想到会遇到自己。 齐重山尝试着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四年半光阴的重量压在舌尖,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无从倾泻。 “你谁?”凌逸风却看不出有半分重逢的百感交集,像是根本没有认出他来一样,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之后,就自顾自地用舌头把薄荷糖从左槽牙一下划拉到了右槽牙,刮出一串响。 齐重山沉默地看着他扯起一边嘴角邪气地笑了一下,感觉陌生得可怕。 ———— 齐重山在预备铃响过之后就已经走了,剩下两兄弟仍在走廊里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凌逸风先动了步子:“哥,我等会儿直接去班上吧。衣服不用换了,你把围巾拿走就什么味儿都没了。” “你穿你自己衣服去。”凌逸尘叹了口气,觉得抽烟这事儿已经追究不过来了,只是见他想走,立刻伸手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你哥衣服还他。” “我就喜欢这件风衣。他穿你的呗,你们不是向来就这么有情.趣吗。”凌逸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松手,你手劲儿太大了,疼。” “你自己看看,你浑身上下大到风衣小到绑头发的皮筋有哪个不是他的,你要什么他全都让给你了吧,怎么,抢他东西有瘾啊?”凌逸尘皱着眉,“都多大人了,闹什么闹。” “谁说的,内裤和袜子就不是他的。”见凌逸尘好像真要发火了,他才慢吞吞地说,“行了,我回去换,但风衣归我了,我喜欢。我不管,他缺衣服了你给他买。” 说完凌逸风就把一只手插进了口袋,另一只手伸出来冲凌逸尘挥了挥,转身下了楼梯。 凌逸尘这趟到省城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工作。凌正轩年龄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也不比当年,慢慢起了转移公司要务的心思。刨去凌逸风这个只是名义上和他一个姓的“儿子”,他亲生的孩子也就两个,小儿子还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主要的任务就是管住自己不要惹是生非。这样一来,如果想要把企业继续维持下去,最好的选择就是有过相关经验的凌逸尘。 凌逸尘心里也明镜似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小儿子是真的从小就有不成器的预兆,凌逸风又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当成这最好的选择的,毕竟柜门开在那儿呢,没被逐出家门已经算他仁慈了。 而凌逸风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还有易小琴的遗产,背后还靠着凌逸尘这棵大树,自己是绝对不会等到六年级暑假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的。 可是他现在偏偏就想跟这棵能罩住自己的大树死磕到底。 这个受大树荫蔽的家伙在叛逆得恨不得插翅膀飞的时候还是被大树强行带在身边,安插进了省城最好的中学,大树还特意给他在学校边上整了个鸟窝,只是还没正式启用,于是他一出了校门,还是飞回了原来的巢。 就连这个巢估计没过多久也得冷清下来,他在得知家政公司只负责派人每周打扫一次房子的时候就了然了。 凌逸风没敲门,伸手在风衣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没找着自己的钥匙,却摸出了齐铭的钥匙,心下明白有点不妙,进门的时候也就更加低眉顺眼。 齐铭果然呆在家没出门,见他进来了也只是翻动着书页:“你又穿我衣服了?事先说一句,中午吃面条啊,我根本没法儿出去买菜。别抱怨,自找的。” “不敢不敢,不但不抱怨,面条还是我来煮,您歇着就行。”凌逸风赶紧献殷勤,“哥……” “衣服还我。”齐铭啧了一声,“你说你非得把自己的形象往我身上靠干嘛,我就随便哪儿一画画的,你还能不能有点追求了?” 凌逸风跟着啧了一声:“那我学我哥穿西装打领带?” 齐铭看着他,没忍住乐了:“哎逸风,你还别说,你是真像我,你刚刚啧一下的那样儿,怎么学的。” “没学,被你熏陶出来的。”凌逸风特别诚恳地睁眼说瞎话,“我学你干嘛。” “气你哥呗。你成天不就琢磨怎么气你哥吗,这头发褪色成白金之前是染的藕粉吧?气得他会都不去开了就在家怼你,这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事儿也就你做的出来。”齐铭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凌逸风脱外套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有点好笑,“你说你是不是找打,谁都没喜欢上呢,出的哪门子柜,他不揍你就怪了。” “我喜欢自己成吗?”凌逸风好不容易才把风衣脱了下来,“我都是能承担刑事责任的人了,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自己不清楚?非得觉得我是青春期热血上涌觉得新奇,别人也就算了,我从小看到大的东西还新奇个毛线啊,还受他影响,一个劲把锅往自己身上背有意思?再说了,就算是吧,他拿皮带抽我就能管用?” “他那是想把你抽醒。”齐铭走过去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听见他“嘶”的一声倒抽了一下冷气,“试图告诉你这条路不好走。连这顿打都挨不住,以后更疼的事你怎么扛啊。” “凭什么我就疼了?我就非得呆下边儿啊?”凌逸风转身进了房间,背对着齐铭翻找着换洗衣服,“我还是洗个澡吧,一会儿他闻见烟味说不定我又要挨揍。” “你看看你,上初中以来把小时候没挨过的打都受了个遍,”齐铭笑了笑,“还有那疼不疼的问题,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少跟我装傻。我倒真希望你是一时冲动,过了几年还能走那康庄大道。” “没救了,这东西跟基因有关系,大概是遗传的。”凌逸风抱着衣服拐进了浴室,一边解着皮带,一边学着计算器的腔调一板一眼地吆喝,“零——加——一——除以——二——等于——零点五——” 齐铭没看见他听见“康庄大道”四个字的时候紧紧咬着牙,连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  逸风并不是一味的瞎胡闹,后面会给交代的。(以及并不是暗恋齐铭啊[笑哭]) 老,板,娘=老是,板着脸的,女人 说了坏话还不会被发现,你值得拥有2333 ☆、第35章 “你说说你英语完形填空怎么能错一半呢?你要是说那是能力问题,那我们来说说阅读理解。比如这个A篇吧,那种广告题,我看班上根本没几个同学错,我也问了你们余老师,她说这种题目不难,就是细心一点,再耐心一点,就不会错。你再看这次数学最后一大题,分类讨论,七种情况你一个没漏,那说明你还是可以耐心,可以细心的嘛,你怎么就不能把数学上的细心用一点到英语上呢?那我们再来说这个偏科的问题,你学习时间的安排……” 齐重山看似毕恭毕敬地站在老板娘对面,双手靠在背后,还低着头,其实心里早就猫爪挠似的痒了。老板娘大课间之前的一节课是在高一,几个学生下课后就从高一教学楼一路问题目到高二教学楼,一问就是一个大课间,偏偏当时齐重山也想着凌逸风的事儿在发着愣,等想起这回事再去找她的时候,她老人家一看时间不多了,干脆让他换到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之后再过来找自己。 问题是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打篮球踢足球打羽毛球打乒乓球,通过剧烈的体育运动挥洒过多的荷尔蒙的体育课,是一周只有一节,错过了至少要等七天的体育课,就算第二节课前有眼保健操,也保不准连到操场上摸一下篮球的机会都没有。 广播里的眼保健操已经放到了第四节,甜美的女声刚刚说出“停”字,办公室门外就急不可耐地冲进来几个他们班的男生,跟老板娘打完招呼,就带走了从家里带来临时存放在办公室的篮球,看见他挨批,一个个都满脸的幸灾乐祸。叶一鸣还故意拿肩膀撞了自个儿同桌一下,笑嘻嘻地看着他从背后冲自己竖了根中指。 没想到老板娘倒是从中意识到了什么:“你找个位置坐下吧,我们坐下谈还可以多谈一会儿,你这么个大小伙子站在那儿也是挺碍事的。” 齐重山一边连连称是一边冲着叶一鸣又加了根中指。 他一直等到老板娘手边的茶杯续到第三杯的时候才盼到那句“那你回去好好再想想”,刚起身鞠躬说完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还没来得及跑,却又被老板娘叫住了:“班上是不是除了你和叶一鸣那儿,男生那边还有一个空位置?” “对,就在最左边那个大组。”齐重山听见这话,突然感觉自己脚下生了根似的,没法挪动半步。 “是这样,我们班要来一个新生,本来说今天就来班上,说是临时有点事儿,明天早上到。你这体育课估计也是上不成了,教室前面那套桌椅你给搬到空位置上去吧,随便哪个都行。”老板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透露了信息,“就是上次你看见的那个抽烟的男生。” 他到班上的时候整个班格外安静。他下意识往最左边的那个大组望去,发现“教皇”果然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睡着觉,空出的座位正好靠着墙,如果不叫醒那人,还真不方便往里面放一套桌椅。 齐重山就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绝妙的理由,轻手轻脚地走到教室前面,把那套备用桌椅搬到了自己那排的空座位,拿抹布认认真真从里到外擦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他明明就有更为正当的理由,是凌逸风亲手否决了它的正确性。 你谁? 齐重山不相信凌逸风会在短短四年之内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但他也不能给自己一个凌逸风要装作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的理由。 凌逸风的变化之大,已经不能用“感到陌生”这个词来形容了。 应该说是,判若两人。 齐重山说不清这究竟是因为落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他的确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按理来说,换成其他人,他很有可能就因为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分歧,而识趣地退回到适宜的位置上了,可这个人不行。 无论如何,这个人是凌逸风。 是自己四年来一直抱有执念的那个人。 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把坐凳推到了桌子底下。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凌逸风果然还是没有按套路出牌,愣是等到了早读课下课才出现在班上。 黑色风衣。白色衬衫。格子围巾。黑色口罩。黑色紧身牛仔裤。板鞋。头发倒是染回了黑色,但是还是扎了个辫子,低着头,神情淡漠。 老板娘转身带上了教室的门,示意大家安静之后,让凌逸风到讲台上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我叫易风。”凌逸风也没推辞,走到讲台前,伸手勾下脸上的口罩,“容易的易,风流的风,但考试卷上填的是凌逸风。为了避免以后重复解释相似的问题,在这儿统一解释一下,我想改名是因为我亲爸不姓凌,最后没有改名是因为走官方途径真的挺麻烦,再加上虽然我妈姓易但她已经去世了,没有改名的正当理由,就只能私下改名了。留长发是个人爱好,和性取向没关系,更不是因为我性别认知有问题。无父无母有车有房但是不谈恋爱,因为我哥可能会打断我的腿。我是借读生不会影响班级平均分。打架惹事我会自己换学校。对班级集体活动没兴趣,因为我可能呆不了多久。代写检查,代写情书,写作对象男女不限,价格私聊。谢谢,没了。” 说完他就把口罩又戴了回去,也没看老板娘精彩的表情,直接走下讲台,眼神四下一扫,就吊儿郎当地坐到了叶一鸣旁边的空座位上。 齐重山在听见第一句“我叫易风”的时候就已经愣了,前面的叶冰玉本来还抓着许倩倩晃,两个人一起在那儿“卧槽好帅”,听完了这一番话就只剩下大眼瞪小眼,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叶一鸣也吓得不轻,感情这是个关系户啊,他就从没见过谁敢在老板娘面前这么放肆。 等凌逸风坐到身边来的时候他眼睛眨巴了个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 “你好。”凌逸风倒也没有太难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铁盒薄荷糖,用大拇指撬开了,问他,“吃吗?” 叶一鸣下意识地点点头,伸出的手掌里就多了颗白蓝相间的薄荷糖。 “啧,这种甜了点,凑合着吃吧。”凌逸风伸手够了够最左边的齐重山,敲了敲他的胳膊,“要不要?” 齐重山方才从刚刚那番话提供的巨大的信息量中清醒过来,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凌逸风。 而凌逸风却神情坦然,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故人面前说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1~ 昨天忘了说了,今天才想起来(捂脸)祝大家中秋快乐www有中秋节礼物掉落_(:з」∠)_~ ☆、第36章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齐重山没有接糖,反而岔开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我现在喜欢吃薄荷味儿重的啊。”凌逸风先是满不在意地回了过去,突然想起自己戏谑的那句“你谁”,一时间有种被识破了的窘迫感,“哎你到底要不要啊。” 齐重山笑了笑,从凌逸风手中接过那颗薄荷糖,含在了嘴里。 熟悉的薄荷味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其实他能意识到,一个人的外表和性格都可以改变,可是那些他自幼就培养出的一些习惯,不会变。 比如现在吃的薄荷糖。 比如之前凌逸风手中燃到一半的那根烟,他没有就地用鞋尖捻灭,而是在指尖搓灭之后,特意穿梭了半个走廊,再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和他记忆中凌逸风的行事作风,是重合的。 齐重山偏过头来,看着凌逸风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右手已经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了。 衣服上的味道很清爽,没有半点烟草的气息,沾染的满是有几分亲切的薄荷味儿。 他做每件事时的动作,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的一些零散的小习惯…… 那种熟悉的感觉在陌生的躯壳里慢慢苏醒,让齐重山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点儿。 好在无论变了多少,人终究还是那个人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座位上的三个人都算是相安无事,凌逸风除了上课爱听就听不听就睡觉,作业也是有兴趣就写,没兴趣就扔在一边,好像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总之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倒是因为一切都太过平静,本来话就不多的齐重山只有在每天凌逸风分发薄荷糖的时候才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他进一步确认了凌逸风其实还是记得自己的,可齐重山觉得哪怕这个人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自己面前,他的形象还是和梦里一样模糊。无论他如何暗示,凌逸风除了第一天略微表露出了一点真性情,其余的时候对自己始终都是带着套路式的友好。 剥离到底,就只剩下互不打扰的礼貌、客气和疏离,好像他记起的只是单薄的一个自己,而不是厚重的岁月。 有了之前的铺垫,齐重山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但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也不是齐重山的性格。 他不喜欢逃避,也不喜欢等待着时机自己出现,没有时机就要创造时机,这一点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 体育课的时候凌逸风不出意外地没有下楼,他挥挥手跟叶一鸣说你们打球去吧,我这儿接了单子,等到上课铃打响,他却还是随便地在课本的边角页画着小人,根本没有处理所谓的生意。 说句实话,他是不想跟这群人有半点交情。 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转过多少次校,同班同学更是多得数都数不清,要是跟每个班级都建立感情,他就算不会因为多次的分离而感到难受,也会因为这种频繁融入集体的行为而感到疲惫不堪。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做个局外人,维持着良好的表面关系,不跟任何人有私交,对谁都好。 这次最大的变数,就是齐重山。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再见到齐重山。 或者说,没有想象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齐重山。 听到“齐重山”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人扇了一个巴掌,猛然从一场大梦中惊醒,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穿越过四年时光的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惊愕。 惊愕到把激动和惊喜的感觉都给盖住了。 凌逸风审视着现在的自己,突然有种心虚而狼狈的感觉,根本不敢去看齐重山的眼睛。 他不想从中读出有关失望甚至是厌恶的情绪。 但同时,他也不想从齐重山眼中读出期冀或是欣喜。 这四年来发生的事情、他现在的处境、他身上那些主动或是被动发生的改变,都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解释的复杂。 他不想和齐重山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而且就算是解释了,也不能改变他们俩已经渐行渐远的事实。 凌逸风知道自己对童年和齐重山的怀念程度,也知道齐重山在他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但正是因为这样和一开始就失望透顶相比,让欣喜反转成失望,会更让凌逸风感到害怕。 眼前的光线突然被人影挡住,凌逸风有点纳闷地抬起头,发现齐重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座位趴到了他跟前。 “不下去吗?”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透过窗子,固执地穿越了重重阻碍,铺满了整张桌子。教室里扬起的灰尘在光束里旋转,宛如一场小型的金色沙尘暴。 凌逸风摇了摇头,将眼神投向了窗外。 “我叫齐重山。”齐重山认真地配合他装起了傻,“你好。”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一只手。 由于长年练钢琴,那手指节修长,好看得像是受过雕琢。 这个场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从记忆深处有几分模糊地透出来,让凌逸风鬼使神差地放下笔,握住了那只好看的手。 “易风。”凌逸风叹了口气,“你好。” “我知道。容易的易,风流的风。”齐重山笑了笑,“我记住了。” 我叫凌逸风,你叫什么名字? 齐重山。 怎么写的? 我记住了。 凌逸风的手一顿。 齐重山很平静地看着他,握住了他瞬间僵直的手掌。 四目相接。 凌逸风尴尬到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才无奈地开了口:“当年的事儿,我早就不怪你了。如果你这一个星期以来兜兜转转的就是为了道歉,我接受。然后该怎样,还怎样,行吗?” “什么叫该怎样还怎样?”齐重山叹了口气。 “我,吊儿郎当的插班生,”凌逸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齐重山,“你,被各门课老师重点关注的学霸,你曾经有个挺好的朋友,叫凌逸风,但后来你们两个闹掰了,就这样,成吗?” 齐重山直截了当地说:“不成。” “那你想怎么样?”凌逸风盯着他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放下了,你也别抓着不放。而且就算说你是忘不了从前的事儿,我也和以前不一样,我没办法变回以前的样子,你也就只能失望。” “我没有想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齐重山盯了回去,“我也不会失望。” 凌逸风错开他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齐重山,我跟你是两类人。你现在也许听不明白,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我不希望某一天我会影响到你,也不希望某一天你和我的关系会影响到我。这种事儿我不会跟你计较,所以你要是非得缠着我,那就请便。觉得看明白了,失望了,你自己走开就行,不用跟我打招呼了。” “不会的。”齐重山轻声说,“你合我眼缘。” 凌逸风听见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这人记性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习惯,前后对应_(:з」∠)_比如这次的握手情节,就和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况类似_(:з」∠)_ 之前说的对逸风叛逆的交代在下一章_(:з」∠)_ 【副CP开虐高能预警】 ☆、第37章 周六。 养成了高中式作息习惯的凌逸风醒的有点偏早,他迷迷糊糊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却忘了这学区房的面积实在是有点小,放下的床也格外狭窄,于是这个滚才打到一半,整个人就直接“哐”一声砸到了地上。 格外不妙的是这房子的隔音效果还不好,他耳朵贴在地板上,正好能听见楼下被惊醒的那哥们的骂声一字不落的传到耳朵里。 叛逆少年凌逸风火气大,当即就挽起袖子,准备——刷牙洗脸吃薄荷糖降降火。 他走到镜子前拿冷水洗了洗脸,清醒之后觉得自己这冷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那件齐铭的风衣最终还是给了他,只是凌逸风真拿到手之后也没怎么太穿,就挂在了衣柜里。 既然今天有空能回去一下,为防止凌逸尘质问自己,还是穿着吧。 他拉开衣柜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发现基本上全是齐铭的衣服。 自从有了拐齐铭衣服这个习惯,凌逸风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买衣服了,反正就是齐铭换一件他要一件,然后再催着凌逸尘给齐铭买,或者干脆自己查了凌逸尘衣服的型号,跑去买一件小一号的跟齐铭换衣服穿。 他在尽力给这两个人创造更多的相处时间和相处机会,并且努力让他们觉得把自己教育好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其他别的什么都得往后排。 凌逸风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他祈祷着那两个人一直把自己当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儿,还是必须得两个人才能压得住的那种。 他总觉得他们只要有一天愿意瞒着自己,就能再在一起过一天日子。 沿路有一个挺大的菜市场,凌逸风进去逛了一圈,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拎了点秋冬季常见的蔬菜。虽说他从小就对厨房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然而受年龄和经验所限,真正会做的也就那么几道菜,其他的都得查着菜谱自己折腾,不过总算是比那两个哥哥要好多了,起码对于他来说会做的必然就是拿得出手的。 进门前他还特意贴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听见凌逸尘吼了一句“那你叫我怎么办”,齐铭回的是什么他已经不想再听了,直接拎着菜又进了附近的一家超市,把东西放进寄存柜后就找了家早点铺,边吃早饭边挺冷漠的盘算起了午饭。 第一次发现他们两个吵架的时候凌逸风还很小,不过那时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他的确是吓坏了,后来他发现这两个血气方刚的人拌嘴能当情.趣,走路的时候都喜欢拿脚互相勾绊,正儿八经穿了西装都喜欢互相拽领带,没过多久对此也就释然了。 那时候凌逸风还没意识到拌嘴和吵架的区别。 齐铭真正动怒的时候就是冷着张脸一言不发,而凌逸尘总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据说曾经也是少年意气的人,满是一腔傲气不肯低头,却偏偏见不得齐铭冰冷的眼神一扫,不顾一切地想要把他暖回原来那温润的样子。 因此开始凌逸风还觉得都是凌逸尘让着齐铭,可后来当他自己犯事的时候才明白齐铭骨子里是个多随和多温柔的人,好像他无论什么时候心都是软的,哪怕正火冒三丈呢,也能因为心疼别人而一下忘记了自己还在气头上。所以能让齐铭的眼神冰冷下来还真不是常人所能及之事,至少凌逸风就从没达成过这种他也不想达成的成就。 齐铭的那种眼神放在除凌逸尘之外的人身上他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对警告他不许以自己儿子或者学生的名义做任何事的齐衍,另一次是对要求凌逸尘扛起重任的凌正轩。凌逸风就是从中得知自己的身世的,因此对以上这两个男人,他都怀有天然的敌意。 齐衍在小女儿成长起来之后换了新的培养对象,从此没有再管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而凌正轩则没有那么幸运,他想要一个能力强又能娶妻生子的儿子,既然两者不能兼得,他就将这两份责任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两个儿子。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抗拒的凌逸尘最终会答应这个提议。 他高考之后将凌逸风带到大学边的附小读书,凌正轩就此断了他的经济来源,生活费主要由他自己打工、齐铭的绘画工作和易小琴生前就特意规划给了凌逸风的那份遗产提供,而他自己的那份由于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凌正轩,暂时无法动用。 所有人都很恶心这两个男人相似的做法,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真是绝顶有用,齐铭会因为没有经济能力而壮士断腕似的选择自力更生,凌逸尘会因为钱去打工,慢慢被磨平了棱角,一身傲骨折得尽断,最后屈服。 他说我终于明白这样没错,我只是要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用我不幸福的童年和我亲生母亲的生命换来的东西,而齐铭却觉得他这样就只是一个过渡期的工具,他不明白为什么凌逸尘要为了这些东西受人牵制受人利用。他不知道那人少年的血性去了哪里,那人却双目通红地冲他吼,他说齐铭,我已经不是少年人了。 在吵得伤筋动骨之后,凌逸尘大四那一年的实习最后做的还是子公司的管理层负责人。 可齐铭至始至终只是个闲适的小画家,浪漫主义情怀为上,他吻上的是那个执着硬气不可一世却又漏点了基本生存技能的毛头小子,不是沉着老练圆滑世故的企业高管,这人和他阅历不同三观不合。 虽然他们两个从没当着凌逸风面因为这些吵得很凶,但凌逸风从小心思就比一般人要细,很早就发现家里的气氛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 小的时候他装作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因为他怕被扔下。而现在他还是必须装作不知道这两个人想要不在一起,因为他有种预感,自己会是维系他们两个的最后一条纽带。 凌逸风始终执拗地觉得是凌逸尘的错,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才会导致现在越来越紧张的二人关系,所以他主要的叛逆对象也是凌逸尘。同时他也明白凌逸尘生气顶多是揍自己一顿,这两个人如果真的分开,他肯定还是归凌逸尘,无论自己再怎么闹,他都不会不要自己,但他没有凌逸尘的本事,能让冷下心来的齐铭回心转意。 从模仿齐铭,到叛逆的时候只听齐铭的话而跟凌逸尘对着干,再到抢齐铭的衣服再让凌逸尘陪他去买,全部只有这一个目的。 他想营造一个假象,让两个人觉得在自己眼里他们恩爱得不行,让他们觉得自己恃宠而骄,没有凌逸尘的皮鞭和齐铭的包容并存,自己迟早得长成一棵歪脖树。 都说日久生情,都说感情需要磨合,那他就拼命拽着这两个人不给走,总有一天他们会重修旧好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主副cp都是HE_(:з」∠)_ 歪个题,今天看到了奥利奥新出的月饼,好想吃啊,暴风哭泣(╥╯^╰╥) ☆、第38章 凌逸风快到中午再进门的时候凌逸尘和齐铭都不在客厅,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引来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齐铭。 “哎哟真得叫你小祖宗,咳成这样抽什么烟,这点你怎么就不学我?”齐铭闻见他一身烟味,咳嗽咳得脸色发白,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压低了声音骂他,“支气管都得被你熏出毛病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早饭吃了没?” “吃了,我哥呢?”凌逸风倒不是故意咳嗽,他这次一不小心呛进去一口,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真是不能理解那些真抽烟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书房,别去惹他,他最近忙得站在那儿都能睡着,脾气绝对好不到哪儿去,你一身烟味进去了就是找打。” 凌逸风摆了摆手,把买来的东西放进厨房,问他:“你没衣服穿了?怎么穿的我哥的衣服?” “没,身上这件和你哥的同款,”齐铭跟着到厨房里打下手,“我发现你挺有意思,从来不拿我和你哥同款的衣服。” “我就不跟他穿一样的衣服。”凌逸风随口扯了个理由,“他审美有问题。” 齐铭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不是成天要他给我买衣服吗,刚准备开口,却又感觉心里有点隐约不明的念头堵住了自己的话头,就从袋子里挑了个土豆洗了洗准备削皮:“这土豆怎么切?” “切丁,胡萝卜洋葱全切丁,做咖喱盖饭,没有肉,你们将就点。”凌逸风自己洗完了一根胡萝卜,嚓嚓嚓地切着,“你下星期要是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现在这边学习压力比以前大。” “你要是学文科压力就没这么大,我觉得你文科比理科好多了,干嘛到这儿找罪受。” “你这话说的,就看我那字儿,我还觉得我该当医生呢。”凌逸风说着又换了根胡萝卜,“你觉得好没用,我文科也没好到哪儿去,只能说是我理科太差了。先不说我那字在文科得扣多少卷面分,就光是文科那么多知识点我都背不下来。你们说的我理科差,不也就差在数学物理上吗。” “理科还有几门啊!数学物理半边天了都,”齐铭先是笑,笑完了收拢了一下情绪,转而严肃地问他,“这不是因为跟你哥对着干吧?” “不是不是,”凌逸风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一下子急了,“我干嘛所有事都非要故意来个叛逆,我就不能有点正常青少年的自我选择啊?理科班男生多理科专业男生也多,我好解决终身大事,算不算理由?” 齐铭拧上了水龙头,又拧开,突然笑了:“谁还没十来岁过似的,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还故意叛逆,你哥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小时候黏他黏成那样,看着我都羡慕。” 凌逸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吾了半天,才又听见齐铭开口:“对了,听你哥说你现在又和重山一个班了,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啧,有什么好提的啊,”凌逸风从齐铭手里夺过土豆自己削了起来,“洗这么久你洗澡呢。” “哎哎哎,别转移话题,我是真好奇,”齐铭靠在洗碗的水池边饶有兴致地问,“还生他气?你也没那么大气性啊。” “没有,我生他气干嘛,拿他那件事当借口还冲他发了好大一顿火,让他内疚好几年,没道歉已经是我不对了。”凌逸风盯着眼前的土豆,就像是在跟土豆聊着天,“我们不是一路人,无论他怎么想,事实摆在那儿,如果不想以后闹出更大的分歧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影响到他,不如就这么不咸不淡下去。当时那场面你不知道,我差点说你千万别对我太好别对我太执着,其实我这个人和我哥一样特容易心软,我还喜欢男的,你跟我走太近可能挺危险。” “要是你真不想和他有太深的交集,那你怎么不干脆跟他说你是gay?”齐铭站直了身子,盯着他看,“我不信他会把这个事情抖落出去。” “我……” “说到底你还是在意这个朋友,你怕他失望怕他排斥你,因为哪怕你现在是易风,在正经人眼里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小混混,他看在凌逸风的份上都能对你情义长存。凌逸风在他眼里多好啊,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凌逸风把手上的活一扔,眉头紧锁,“我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只是朋友而已,玩得来就玩玩不来就算了,有必要想那么多?” “你没那个意思,但你心里有想法。”齐铭弹了他脑门一下,“你非常在意他,原因我不知道。因为如果你只是和一个普通的、转校后遇到的同学相处,你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毕竟没有美好的过去给你作参考,无论这个人和你处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的结果。但齐重山就不一样,你其实能看见希望,而且希望越大,落空时的失望也会越大,所以你才会格外害怕他对你失望,才会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打着预防针。” “逸风,不要因为害怕结束,而放弃开始。”齐铭把手撑在水池边上,看着他,“人都是要死的,难道你就不活了?” “听你这个口气,你是觉得我最后还是会和齐重山和好的?”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喜欢齐重山。但我承认我在意他。行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真的半点儿感觉都没有啊?”齐铭出门前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是,问早了。” 凌逸风转过头盯着他看。 “看我干什么?”齐铭拿手搭着门框,“不是你说的,你喜欢男的,重山跟你走近了可能太危险?” “这话说的,我是怕他受我影响被我掰弯了,不是喜欢他。照你这么说,你也喜欢男的,那麻烦你也离我远点儿,”凌逸风把身子转了回去,“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像更新有时候会刷不出来,可以点击目录翻到最底下看最近章节,或者去wap站【手机版网页晋江】看_(:з」∠)_ ☆、第39章 凌逸风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换洗衣服,愣是在这儿磨蹭到了周一早上才走。 临走前他难得拐了件凌逸尘的衣服走,准确来说是凌逸尘不常穿,齐铭又总和颜料打交道,穿毛茸茸的长款衣服不太方便,干脆扔给他了。 当时他拿着还不知道有什么用,正好往后天气越来越冷,却偏偏还没等到学校下达可以不穿校服的通知,对于宁可冻得跺脚也要穿篮球鞋上学的高中男生来说,往衣服里加塞显然不符合主流审美。 没有校服的凌逸风身上就套着那件能盖住膝盖的厚羊毛外套,每天早上一到班上还老大爷似的接一保温杯的热水泡茶,看着就暖和。愈发熟络起来的叶一鸣有时候冷得要命,还往他衣服里面钻,被他直接一把摁到桌子底下不给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叶一鸣是故意跟他套近乎,原因也不难猜,他们这组的组长就是叶一鸣,被班主任找去要求团结同学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原因就是齐重山和叶一鸣同为值日班干,所谓值日班干,就是每星期轮值一次,所值班当天起到类似纪律委员的作用,也算是给这个总是能拉满仇恨值的位置分散一点火力,因此当选的一般都是个儿高体格棒在班上相对服众的男生或者是性格好成绩颜值都不错的女生。老板娘从凌逸风进班起就叮嘱了值日班干千万要盯住了这个家伙,当然也要避免跟他产生矛盾。 齐重山对凌逸风的关注度自然是比正常人都要高上好几个度,叶一鸣见兄弟上了,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凌逸风打交道。好在凌逸风只是相当脱离班集体,没真惹出事来,和他在原来的班上一贯摆出来的混混架势差别还是挺大的,就没不给人面子。 毕竟也不是个真混混,惹事好歹也是个技术活,真当每个人都有捅了娄子还能屡次劫后余生的本事吗。 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见面打招呼,日常活动也都正常进行,大家笑也就跟着笑,大家闹也就跟着闹,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交流,包括凌逸风自己在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此而觉得不舒服或者不妥,这才是他的本事。 彻底脱离班集体之后,就会处在一个旁观的位置上。 当一个人处在旁观的位置上时,眼前的人群就会显得很微妙。 而凌逸风正好坐在教室最右的拐角靠里面的位置,整个教室,尽收眼底,旁观得也就更加彻底。 这种微妙感,经常让他有一种在看电视的错觉。 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看着教室里的人打闹。没有人会碰到他,也没有人会和他搭话,他时不时还会照着某些人画上几笔,拿去给齐铭当作业改。 这种透明的局外人的感觉,凌逸风谈不上有多喜欢,主要是习惯了。 习惯了经常和他说话的人就三个,齐重山,齐铭,凌逸尘,没了。 跟齐重山闹掰之后,经常和他说话的人就两个,齐铭,凌逸尘,没了。 凌逸尘忙起来之后,经常和他说话的就一个,齐铭,没了。 凌逸尘和齐铭如果分手…… 就彻底没了。 凌逸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喧闹声中把手上的画纸收了起来。 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因此放学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约着结伴去哪儿玩了,但凌逸风仍然是一个人,等到值日生准备锁门,才拎着书包从后门绕了出来。 虽然说齐重山一直都想说服凌逸风和好,但还是尊重凌逸风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公开说过自己和凌逸风的关系,在外人面前也不会刻意地去接近凌逸风,总得来说,舆论压力基本为零。 不然如果齐重山一直在这儿等着,会不会引起轰动还两说。 毕竟颜值摆在那儿呢。 凌逸风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就知道齐重山长得有点儿帅,等长大再见到的时候还是惊了一次。 这个点儿有点大。 他在进这个班之后就被拉进了班群,很随意地加了班上一些人的Q.Q,无聊的时候翻空间,顺藤摸瓜找到了学校贴吧,就开始时不时潜水围观。 为了防止被老师发现,不少学校学生内部的贴吧和论坛都不是学校的本名,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摸进去,凌逸风能这么轻车熟路,纯粹是因为学校老换,这样的活干多了。 他在看了一段时间帖子之后,发现齐重山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新生晚会上钢琴独奏,高一篮球联赛冠军队锋卫摇摆人,数竞物竞双裸考过预选赛,再加上颜值高身材好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对外又沉默寡言,高冷气质尽显,喜欢他的人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丛丛地往外窜。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如果自己一直跟齐重山呆在一块儿,说不定也会喜欢上他。 谁会对这款的有抵抗力啊,自己跟齐重山那么熟,光是因为熟而带来的那种反差萌都能把人攻陷。 凌逸风出校门上了公交车之后,找了位置坐下,随手打开了贴吧,很淡定地看着首页顶得下不去的有关自己的帖子,往下翻了一点儿,就又看见了齐重山。 【高亮】篮球联赛高清图 1L 我知道不放图你们是不会进来的[图片] 2L 舔舔舔腹肌—— 3L 没有脸,差评。 4L 有腹肌了还要什么脸! 5L 对我们陪齐重山一起不要脸,继续继续 6L 要不然陪着一起睡吧,继续继续 凌逸风看着那张齐重山低着头撩起上衣擦汗的图,突然有点想笑。 别睡了你们男神起床气,能把枕头闹钟被子都扔地上那种,会幻灭的。 他往下继续翻了几页,关于齐重山的讨论慢慢淹没在对篮球联赛的讨论中,渐渐有男生参与进来,开始讨论篮球战术和每届打球厉害的那几个人,照片也渐渐从齐重山一个人变到了合照、场照,到了最后,凌逸风只能连蒙带猜地看着那些密码似的外号和暗语,完全没办法继续看下去。 凌逸风愣了一会儿,把手机息了屏,放进了口袋里,转头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 别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齐重山解释自己四年来经历的事情了,其实就算是人生经历很简单的齐重山,也已经跟他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隔阂。 就算是齐铭跟他说,不要因为害怕结束而放弃开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但同样的,齐铭说的也很对,他真的非常在意齐重山。 或者说在意自己和齐重山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在知道所有有关自己身世的真相之后。 在凌逸尘和齐铭吵架之后压抑的气氛里。 在雨夜和人打得一身泥水汗水血水的时候。 他经常会想,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和齐重山一起走下去会怎么样。 齐重山现在是什么样。 再遇到他,可能会是什么样。 凌逸风知道,自己只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揭开谜底了。 但他却因为害怕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而不敢上前。 这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等车到站了,凌逸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才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抢在公交车开走之前跳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锋卫摇摆人:可以在场上胜任除中锋以外的任何位置,有锋位优秀的身体条件和后卫线球员的投射能力,在篮球场上一直是相当耀眼的存在,许多知名球星例如科比、勒布朗詹姆斯、欧文和乔丹等都是锋卫摇摆人。 看不懂也没事儿,知道重山打篮球超帅就行啦[捂脸] ☆、第40章 齐铭站在那儿,手上握着瓶水,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便利店回来,在这儿看到他,神色间还有点儿惊讶。 “看什么呢你,看这么带劲儿,差点坐过站。”齐铭拿矿泉水瓶在他背后拍了一下,“怎么来我这儿了?” “看你呢,”凌逸风顿了顿,“你信吗?” “不信。”齐铭啧了一声,“这小孩儿。” “看我自己呢,”凌逸风说,“帅得我有点儿惊讶。” “是吗,”齐铭瞥了他一眼,“那帅小伙儿找我有事儿吗?” “带画来给你看的,过会儿就走。”凌逸风说,“画室没纯净水了啊?” “没了,明天让人送一罐过来。”齐铭拧开了瓶盖,喝了几口,“上楼吧。” 齐铭说的“上楼”,是指去楼上的画室。画室老板叫段宇,是齐铭以前的学生,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做这行了。以前几个人都在同一个城市生活,所以凌逸风跟他比较熟。 这回凌逸风一行人搬过来了,没想到紧随其后段宇也过来了,还接手了一个画室,因此齐铭闲来无事就会来这儿帮帮忙,或者换个说法,散散心。 这间画室所在的地方不是写字间,而是居民楼,画室是其中打通的两间房,推开门就能看见挤在一起的画架、随意摆放的石膏像和墙上贴得满满的各类画作,有几分凌乱的艺术气息从中油然而生。 凌逸风从小就是个喜欢收拾东西的人,但是这种凌乱却没有让他觉得不整洁,反而有种能让他放松下来的舒适感。这种舒适感是从童年深处透出来的,熟悉,安全,抬头就能看见在一旁忙碌的齐铭,等齐铭忙完了,他就能回家。 这种感觉还没延续几秒钟,画室内就传来了略显轻佻的声音:“哎哟,弟弟来了啊?给段哥看看这几天都画了什么?” 一个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自然卷的男人转过身来,一只手托着调色盘,另一只手拉低了自己哈利波特式的圆框眼镜,冲凌逸风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凌逸风冲他笑了笑:“段哥好。” 段宇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浪,还有点二,见谁撩谁,在齐铭那儿学画的时候就因为撩了不该撩的人,被那人对象找上门来追着打。围观了很多场闹剧的凌逸风经常觉得段宇行事作风比自己更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过大脑。 齐铭已经见怪不怪了,随手带上了门,在桌子上摊开了画纸。 “画的谁啊?”段宇身上挡颜料的罩衣都没来得及脱,就急着凑过来看了一眼,“哟哟哟不得了,多少次了啊,都是同一个人?” “你速写真的要练啊凌逸风。”齐铭伸手挡了一下想拿画细看的段宇,叹了口气,“你不能只画重山一个人,就是要捕捉不同的个体瞬间的形态,才能练出那种直觉来。” “他帅啊,”凌逸风很直接地说,“帅的画起来心情好。” “那你画我啊,”段宇挑眉道,“我不帅吗?” “收敛点儿,”齐铭斜了他一眼,“人家一个未成年你想干嘛?” “是是是,收敛收敛,”段宇倒是从善如流,“不收敛我怕凌总削我。” 凌逸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段宇就是这个德行,也不一定就是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就像他说的,要是他真敢有点儿什么意思,凌逸尘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哥哥多就是这点好。 “他出差去了,没法削你,”凌逸风靠在了桌子上,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想撩赶紧的。” “我发现你最近很跳啊小伙子?”段宇还没接话,倒是齐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帅得你有点儿把持不住了?” “啊,”凌逸风应了一声,“有那么点儿吧。” “帅又不能当饭吃,”凌逸风赶在齐铭说话之前补充了一句,“我很清醒。” 齐铭之前说的话是在暗喻什么,凌逸风很清楚。 对齐重山半点感觉都没有,根本不可能。 但要说会把持不住,也不至于。 首先他是弯的,而对方非常优秀,其次对方对他来说很重要,意义非凡,却也把他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有点好感很正常。 然而有好感,不等于喜欢,更不等于想跟他谈恋爱。 “吃了没啊?”段宇从他那儿要了颗薄荷糖,问道,“一起吃吗?” 放在平时,凌逸风肯定会留下来,毕竟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跟齐铭再多聊有关齐重山的问题,他拒绝了段宇,拎着书包走出了画室。 外面天有点儿阴,可能是要下雨。 凌逸风这么想着,刚在公交车上坐定,玻璃窗上就划过了雨痕。 啧。 凌逸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继续漫无目的地刷着。 刚刚有关齐重山的帖子热度已经有所下降了,反倒是有关自己的帖子被管理员置顶了。 【寻人】这谁???想撩! 1L[图片][图片]歪、歪果仁儿?不然眉眼怎么这么深邃啊!还有这头发!这个颜色好好看啊! 2L= =白金色是染的好吗,人现在已经染回来了,你还寻吗…… 3L寻啊! 4L高二一班的转学生,听说来的第一天就跟人说代写情书,对象【男女不限】,顺带指路隔壁帖,两个人现在坐一排,自行联想~ 5L等等别阻止我脑补耽美小说…… 凌逸风直接翻到最后面,除了讨论他跟齐重山谁攻谁受的就是拦着不让真人YY的,没多大意思,大概是因为重点班管得严,他又不怎么出教室门,因此连照片都没拍出来几张。 说句有点脸大的话,毕竟长得好看,这方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事儿他早就习惯成自然了,就算是被真人YY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虽然说不介意,但他也没什么YY齐重山的冲动,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嗅到齐重山身上有那种同类特有的气息,而对于掰弯发小,凌逸风更是没什么兴趣,甚至觉得这么做相当不地道。 他倒是很想知道没带雨伞,要怎么应付这个越下越大的雨。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些小天使在这儿就要和我说再见了,非常感谢你们曾经的陪伴,在这篇文的最开始,数据非常差,真的是每涨一个点击我都特别开心,让我知道还是有人喜欢这篇文的,还是有人在期待故事继续发展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我更文的全部动力,感谢你们贡献的每一个点击、每一条评论、每一瓶营养液、每一个地雷>3< 更加感谢每一位留下来的小天使,我也会继续努力更文,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然后这本完结之后,下本文应该是开《快穿系统红包群[娱乐圈]》,我觉得梗还是挺可爱的!然后另外推一下同类型预收文(开的时间不确定,具体看收藏数),《过来给我亲一下》,主校园,花式虐狗爆炸甜,糖里没有玻璃渣,苏撩宠一条龙服务,CP是温柔宠溺大尾巴狼攻×肆意张扬小野猫受,这两篇都可以在作者君的专栏找到哦(所以顺带收藏一下专栏就更好啦啦啦w) 放一下红包群的文案给大家看,喜欢就先收藏一下吧,这样到时候一更新就会有提醒哒,也方便作者君上更好的榜单~ 【一句话简介:红包里拆出个男朋友!】 新晋影帝陆子羲颁奖典礼前夕不慎死于车祸,再次醒来的时候却穿越到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身上。 小演员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关键是,作为一个演员,他连硬件设施都不过关!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陆子羲打开手机,居然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快穿系统红包群】,里面除了他,都是为了宿主们鞠躬尽瘁的系统们—— 【末世生存系统】:我这边有[限时雷系异能],谁拿物资来跟我换? 【撩汉系统】:[魅力值UP]谁要?这边正忙着开外挂手撕白莲花,用[口才UP]来换! 【影帝养成系统】:来来来,发福利了,百分百正品[卓越演技],手快有手慢无! 一切客观条件的不足,都可以借此弥补! 见状,陆子羲决定:伪装!潜水!抢红包!努力!奋斗!做影帝! 直到某一天…… 【男神系统】:[优质男神] 【男神系统】:等等!发错了!我把宿主发出去了!别抢! 【吃瓜系统】:我……我已经抢了…… 而且居然还不回去了! P.S.虽然应该大多数小天使都知道了,还是提醒一下,如果不是高V用户,APP购买更便宜_(┐「ε:)_然后就是,如果有不打算继续追文但是想补点车票的小天使可以加文案的群或者蹲守微博,如果写,这两个地方都会发~ ☆、第41章(加更) 齐重山坐在最后一排,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上车口晃动的人影。 他有点近视,没到五米以外男女不辨十米以外人畜不分的地步,但是让他在人群中看清人脸,就有点儿难了。 但是辨别一个人, 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看清他的脸。 齐重山只是扫了一眼, 就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凌逸风。 他伸了个懒腰, 动作很轻地换了个座位,坐在了凌逸风身后。 听上去似乎有那么点儿……小缺德啊。 熟悉的薄荷味儿很快传了过来,齐重山靠在椅背上,望向玻璃窗上凌逸风的侧脸。 凌逸风是那种在只能穿校服的年纪里都能显出几分格外的干净和精致的人, 无论是大扫除抬头擦玻璃的时候脖颈拉出的弧度,还是体育课跑步前绷紧的脚腕和线条分明的小腿, 还是认真写作业时半垂的睫毛在眼睑上扫出的淡淡的一层阴影,都像是被人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极容易让人看到的那一刹那就怦然心动。 那种让人触动的感觉并不刻意,而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 甚至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身边的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 哪怕他向来十分低调,半点也不张扬。 凌逸风的不张扬跟齐重山的不张扬并不一样,齐重山只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想怎么活怎么活, 不会刻意去追求别人的好评,但凌逸风更像是努力想要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不想做那个特殊的人, 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对陌生的人或事物满心防备,毫无安全感。 齐重山盯着凌逸风的侧脸看了好久,偏过头来,发现他好像没带伞,才拿伞柄敲了敲他的座椅。 凌逸风转过头来的时候吓得一抖,立刻息了屏:“我.操?” “哦,”齐重山没听过他说脏话,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接什么,只是顺带把手上的伞递给了他,“你……请便吧。” 凌逸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伞,心想就这个表达能力,真不愧是字儿那么好看语文还能考不及格的神人。 “你怎么也在这儿?”凌逸风没接他的伞,“伞给我了你游回去啊?” “同路,”齐重山说,“我回家。” “我回……”凌逸风一句话说了一半,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回学区房?” 虽然公交车行驶的方向和去学区房的方向是相反的,但凌逸风不记得自己有跟齐重山说过自己除了学区房之外还会住在别的地方。按理来说,齐重山应该会觉得他是打算先去外边儿办事,再回学区房才对啊。 “我猜的,你从小不都这样吗。”齐重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晚上不愿意一个人呆着。我觉得你哥应该不跟你住一起,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时间充足,没必要住学区房,所以你是去找你哥,有问题吗?” “我已经十六了齐重山,”凌逸风叹了口气,“我六岁怕黑,晚上不愿意一个人呆家里,我十六岁了还不愿意啊?” 齐重山笑了笑,没出声。 ……行吧算你猜中了。 凌逸风有点尴尬地揉了揉鼻尖:“我不是去找我哥。凌逸尘不在家,齐铭在画室,我刚从那儿回来。” 齐重山偏过头来看着他。 齐重山专心看人的时候有一种难以动摇的专注感,让人觉得他的瞳孔里映照出的只有一个人,似乎这四方天地间,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任何事物都是不存在的,很容易就能在一瞬间给人很强的触动。 所以就有那么点儿……撩。 凌逸风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我再怎么不喜欢,我也得习惯吧。我有些东西在我住的另一个地方,我去拿一下,明天早上就回去。” 齐重山点了点头:“那拿完了要去我家吗?” “不……用了。”凌逸风低头看着伞尖,“就是……” “嗯?” “就是……”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不用了。我去的就是车站正前方的那个小区。” 齐重山说出“家”这个字的时候他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他曾经在齐重山家蹭过饭,甚至曾经和齐重山挤过一个被窝,两个小孩儿并排坐在那儿,把找到的石子挨个掏出来,一本正经地想要找到哪个才是传说中的夜明珠,结果找着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都趴着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凌逸风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齐重山把枕头扔在地上,顶着一头乱发默默发着起床气,吓得他立即清醒过来,抢在徐莉起床之前跳下床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归位,齐重山总是歪着脑袋在旁边看着他利落地收拾着屋子,看着看着起床气就慢慢地消了。 齐重山从小就不是很会展现自己的内心情感,所以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今天还要去我家吗?” 凌逸风其实真的很喜欢住在齐重山家,尤其是在小学重逢之后,凌逸尘接手了公司,齐铭也比以前忙,他经常往齐重山家跑。徐莉看他就跟看亲儿子似的,变着法子做好吃的。齐治平虽然很忙,但是父亲该有的担当一点没少,凌逸风仅有的急救知识,还是那时候跟着齐重山他爸学的。 凌逸风不想让齐重山的父母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破坏自己在他们心中的美好印象,所以他绝对不会答应去齐重山家。 但现在这种齐重山接了一句“好”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的诡异氛围,他也一样不喜欢。 车到站了。 凌逸风把伞撑了开来,齐重山很自然地接过伞,罩在了两个人的头上。 从小齐重山就比他高,现在也不例外,所以从撑伞到打伞,一切的动作都熟悉得让人无法回避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 “其实……我也能去你那儿陪你。”两个人安静地并排走了一会儿,齐重山才偏过头来看着他,“要吗?” “不用了,”凌逸风苦笑了一下,“我一高中生还不敢一个人睡,这不是笑话吗。” “那你自己注意点儿。”齐重山说,“关紧门窗。” “防火防盗防触电。”凌逸风乐了,“行了,说点儿有水平的行吗?” “我是认真的,”齐重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算了,你自己注意吧。我把你送到家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小目标达成,谢谢大家的支持www ☆、第42章 “什么意思?”凌逸风皱了皱眉, “话里有话啊你。” “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区我知道,”齐重山犹豫了很久才说,“反正……你别……太……就是,出过事。” “什么事?”凌逸风惊讶地看着他, “出过事我哥还买啊?” “也没什么, 就是那边有凶宅, 案子没破呢,不知道是劫财、情杀还是仇杀。”齐重山叹了口气,“你们不常在那里住的吧?说不准是你哥咬定了那里地皮会涨价,只是打算投资一套房。” 凌逸风顿了顿, 没再出声。 凌逸尘买的的确是现房,没有花过半点心思, 而且的确大家都不怎么在那边住,凌逸风自己住学区房,凌逸尘公司那边有地方住,忙起来根本没机会回来, 齐铭经常到处写生,剩下的时间也经常会跟凌逸尘住一起,凌逸尘睡哪儿他就睡哪儿。 但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就说不准了,齐铭可能住画室,可能自己找个地方散心, 也可能绕到学区房来照顾凌逸风,然而这些都是极少数,最可能的就是…… 住那套房。 凌逸风倒不会觉得凌逸尘和齐铭能吵到这种事都不互相通气。吵归吵, 凌逸风从来没有怀疑过两个人在彼此心中的重要程度,凌逸尘不可能让他或者齐铭单独住在不安全的地方。所以,综上,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担心自己会因为这种传言而害怕,所以特意对自己隐瞒了这件事。 很不巧的是,凌逸风的确就是……怕黑。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怕了。 怕黑,尤其怕一个人在雨夜呆在空旷的环境里。 由于某些心理阴影,这种害怕已经上升到了恐惧的地步,他没法将其彻底抹灭,只能勉强忍受。 凌逸尘一直要求他独立,但在这件事上凌逸尘却难得的保持了沉默,甚至会在他害怕的时候主动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安抚,凌逸风慢慢长大之后,才主动脱离了凌逸尘的保护,开始适应这种逃避不了的自然现象。 还不够大却又觉得不能老是和哥哥挤在一起睡的那段时间里,他就总喜欢跟齐重山挤在一起睡。 凌逸风这才反应过来齐重山刚刚问的话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居然开始犹豫起来。 不过他也有点儿想骂人,他一个人住那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那边的房子是独栋别墅,不仅空荡荡的还没有邻居,加重了他的恐惧感,但齐重山要是不说这个传闻,还真没这么瘆得慌。 “没事儿,就算去我家,横竖也只住一晚上。”齐重山看着他说,“你要是懒得拿换洗衣服,就穿我的也行。” 凌逸风深呼吸了一下:“齐重山你故意的吧?” “没啊,”齐重山很真诚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凌逸风没有着急表态,而是一路走到了小区门口。 大不了开灯睡吧。 他刚这么想着,就看到门卫室上贴着一张纸。 【停电公告】 我……操? 凌逸风立刻转头看着齐重山,有点难以置信。 这么巧的吗? 还是去吧我的妈打雷下雨停电一起来真的很吓人啊! 去你妈的就是找借口!要是今天没遇上齐重山怎么办?不活了? 凌逸风心里还在天人交战,就听见齐重山有点无奈地说:“你吃了没啊?要不然先吃个饭再做决定?” “你妈不会在家等你吗?”凌逸风反问道,“我打算回去自己做饭的。” “不会啊,”齐重山说,“我今天本来就不打算在家里吃,叶一鸣让我陪他去趟市区,然后他……嗯,跟别人去吃了。” “女朋友?” “不是。” “那男……” “不是,”齐重山笑了,“你是看到什么奇怪的帖子了吗?” “没有,”凌逸风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我就是觉得……既然你不是电灯泡,为什么不能一起跟着吃?” “比电灯泡更麻烦。”齐重山没有过多地解释,而是继续了原来的话题,“那我去你家蹭饭?” “行吧。”凌逸风打量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是不是要跟你和好了啊?” “仅此一次。”凌逸风没等到他回答,就补充道,“当谢你送我回来了。” 让凌逸风觉得很意外的是,齐重山露出没有半点沮丧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撑着伞,跟他往那幢房子的方向走去。 这个小区一路上都有路灯,能想象出来,如果没有停电的话,整个小区应该还是非常明亮的。凌逸风住的房子又是独栋的,采光条件很好,齐重山四周看了一下,没看出来什么阴森恐怖的气氛,也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凶宅在哪儿。 凌逸风拿钥匙开了门,齐重山跟在后面,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了凌逸风的书包旁边。 这间房子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冷。 不是冷清或者阴森,是真的整体温度偏低,像是落进了一个寒窟。 齐重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个灵异因素233333咱们是个现实向的文●v● 以及逸风怕黑的原因后面会解释,算一个伏笔吧_(:з」∠)_ ☆、第43章 凌逸风显然也意识到了温差, 搓了搓胳膊,随手从门口的鞋架上抽出一双拖鞋扔了过去:“你穿我的,我穿我哥的。” 齐重山低头看了一眼,注意力稍微转移了片刻。 三双拖鞋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他真不知道凌逸风是怎么分清的。 大概是因为凌逸风从小就是一个敏感而细致的人, 他想。 凌逸风永远能把“自己”和“别人”分得很清, “别人”对他只要展现一点善意,他就会很努力地回报,但同时,他也非常戒备, 无论是哪个“别人”,都很难真正地接近他。 齐重山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情就是, 当年齐铭对凌逸风算得上是很好了,凌逸风和齐铭相处得那么融洽,他却没有听凌逸风叫过齐铭一声“哥”,永远都是“哥哥”, 甚至是带着姓名的“齐铭哥哥”。 “哥”这个称呼,专指凌逸尘。 凌逸风以前是很担心齐铭会不要他的,他飘忽的安全感无处落脚,整颗心也就跟着悬在那里,以至于他在再见到凌逸尘的时候, 会因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而忍不住哭出来。 但不知道哪个截点起,凌逸风开始叫齐铭“哥”。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凌逸风对齐铭的生疏感, 荡然无存。 那个时候凌逸风的世界里,大概还是有“别人”这个存在的吧。 凌逸尘,齐铭,和齐重山自己。 他放心大胆地信任着他们。 然而现在齐重山却觉得,凌逸风比以前要更孤独。 虽然凌逸风没有说,他却隐隐觉得,凌逸风和齐铭或者凌逸尘之间的关系,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的凌逸风时刻都处在那种戒备的状态下,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齐重山一边跟着凌逸风走向厨房,一边这样想着,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又慢慢倒退了几步。 风携卷着雨水,倒灌进二楼半敞的窗户,房子里的温度正是因为这个风口而降低了不少。 但是…… “你没关窗。”齐重山皱着眉,沿着楼梯走上去,手指在窗台上划过,“奇怪了……” “怎么?”凌逸风一边挽起衣袖,一边转头看了一眼,“哪里奇怪?” “没什么。”齐重山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拿餐巾纸擦一下?” “纸在茶几上。”凌逸风也没有一直追着问,冲茶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自取。” 齐重山抽了一张纸,摊平放在了窗台上,很快吸干了稀薄的雨水。 窗台上积累的雨水很少,但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子了,看来窗子才刚开没多久…… 可是屋子里没有人。 是开窗的人已经走了吗? 齐重山向楼上看了一眼,灯是熄灭的。 凌逸风说凌逸尘不在家,齐铭在画室,这个房子里,曾经来过什么其他的人吗? 也许是粗心的保洁员刚刚临走时忘了关窗,也许是角度问题雨打不进来,也许是别的让人细思极恐的原因,不过在没下定结论之前,还是别吓凌逸风比较好。 齐重山关上了窗子,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客厅里的布局非常样板化,整齐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里面住过,再配上简约风的装饰,很难能让人真的产生一种“家”的感觉。 不要说是凌逸风了,就算是从小喜欢独处和安静的齐重山,也不怎么想住在这种地方。 “吃什么?”凌逸风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别点太复杂的,时间来不及。” “随……” “信不信我抽你。”凌逸风把抹布摔在了水池里,“做饭的最讨厌别人说随便知不知道?” “啊那就……”齐重山想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这儿有什么?” “自己来看。”凌逸风冲蔬果蓝扬了扬下巴,“组合一下,凑个浇头,我这边煮面。” “西红柿炒蛋。”齐重山扫了一眼,随口报了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菜名。 “很好,自己挑个西红柿过来打下手。”凌逸风瞥了他一眼,“别吃白食。” 齐重山被凌逸风一记眼刀刺得往后一退。 “说真的,你现在脾气没以前好啊,”齐重山把视线转移到西红柿上,忍不住说了一句,“浑身是刺。” “不乐意,就别来找我。”凌逸风开了橱柜,拿了包挂面出来,“我早就说过,我跟以前不一样。” “我没说不乐意。”齐重山叹了口气,“陈述客观事实。” 厨房的空间有点小,两个大小伙子挤在里面,彼此之间都有点碍事,凌逸尘挑选这个户型,应该是因为家里没什么人常驻做饭。 齐重山洗完西红柿,拿了柄水果刀,动作很慢地切了起来。 “齐重山啊,”凌逸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在家是不是不做事啊?” “不进厨房。”齐重山皱着眉把西红柿切成丁,再堆到盘子里,“没切到手我已经很惊讶了。” “算了你放那儿吧。”凌逸风把盘子接了过来,“你把数学作业写了就行。” “写完了。”齐重山看着他,“你……要抄吗?” “我有抄的必要吗?”凌逸风跟着看过来,“谁管我啊?我参考一下,向学霸看齐。去把物理也写了。” 齐重山应了一声,从书包里抽出作业,趴在餐桌上,扫了两眼,手上的笔转了还没一圈就落回了掌心,立刻唰唰唰写了起来。 凌逸风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去炒菜。 让齐重山过来打下手纯属是为了发泄一下之前一直被他牵制的不爽,事实上没什么必要,说不定还添乱子。 也不知道齐重山明不明白自己是特意赶他出厨房的,凌逸风想。 虽然不知道学霸是不是日程安排都很紧,但他还是不希望齐重山因为送自己回来等一系列事件耽误本来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 凌逸风这人性格就这样,宁可让别人欠自己的,也不肯去欠别人的,无论那究竟算不算“欠”。 就像这次,其实如果他愿意给凌逸尘打个电话,绝对能有专车来接送他。 但是他不乐意。 哥哥的终归是哥哥的,不是他的。 从这个曾经的家分崩离析开始,他就很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他的世界里会只剩他一个人的。 他必须提前适应这样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说啥,明天继续_(:з」∠)_ 以及每天正常的更新时间都是晚上11点,在没有特殊说明的情况下,其他时间的更新提示都是捉虫_(:з」∠)_~ ☆、第44章 齐重山在面条煮好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抬起头来, 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帮着把面条端到了桌子上。 “这么巧?”凌逸风看向他,“你不会一直看着这边的吧?” “没有,天太黑了, 看不清字儿, ”齐重山有点无奈地说, “我正好起来收拾东西。” “所以你都不跟你妈说一声的吗?”凌逸风看了看钟,“这都几点了,就算是在外边儿吃,也挺晚了吧?” “我妈管我没那么严。”齐重山拿了两双筷子过来, “从小放养,你又不是不知道。” “论放养你能比得过我吗。”凌逸风瞥了他一眼, “我跟你打赌,只要老板娘不跟我哥通气,我就算失踪了一礼拜我哥都不会发现。” 齐重山有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夹了一筷子面, 没出声。 凌逸风自知有点失言,只能跟着沉默地吃着面。 虽然自己已经习惯了,但事实上,几年前,凌逸尘和齐铭还真没有放养到这种程度,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现在长大了两人放心了,还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忙得没空再管自己了。 然而无论是哪种,凌逸风都不能说他们的做法是错的。 养大他是情分, 不养他是本分,就这点而言,两个仅仅和他有一半血缘相同的哥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如果撕开一切伪装,留下的血淋淋的现实,他就是一个生来就该活在夹缝和阴暗的角落中的私生子。 是凌逸尘和齐铭让他活在了阳光下。 “逸风,”最终还是齐重山打破了这种异样的沉默,并且转移了话题,“我说……这儿停电,你都不方便洗澡吧,实在不行……” “我就去找齐铭。”凌逸风已经从突然停电的不知所措中反应过来了,接上了齐重山的话头,“还可以去学区房。” 齐重山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再提出异议,安静地吃完了面,端着碗去了厨房。 凌逸风一边漫不经心地挑着面,一边看齐重山洗碗。 齐重山的手腕非常好看,连带着修长的手指浸在带着泡沫的水里若隐若现,莫名有些带感。 长时间弹钢琴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洗个碗指尖都像是在跳舞。 齐重山似乎是注意到身后的人在看自己,偏过头来看了看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碗也拿过来。 “没吃完呢,”凌逸风把头转了回来,“不过我也吃不下了。” “这长个儿的年龄,你晚上不饿吗?”齐重山有点纳闷,“我妈说我现在能把家吃垮。” “我打小饭量就不大。”凌逸风脑袋枕在胳膊上,趴在桌子上看他,“齐铭说我吃得都没画室老板家那只橘猫多。” 齐重山闻言笑了起来,等凌逸风起身把剩下的面条倒进垃圾桶之后,接过碗一并给洗了。 “吃饱了就回家去吧。”凌逸风拿手撑着水池的沿,在旁边看着他说,“别赖我这儿。” 齐重山没出声,只是很认真地洗着手上的碗。 他漆黑的瞳仁隐在渐渐暗下的天色里,看不出任何神情。 凌逸风看着齐重山长长的睫毛在脸侧扫出一片阴影,莫名读出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突然就有点儿心软。 “你能不能不要一副被我欺负了的样子啊?”凌逸风忍不住开口道,“吃我的喝我的你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我不觉得委屈啊,”齐重山抬头看着他,“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落寞的感觉转瞬即逝,齐重山的眼中只有突然被凌逸风这样询问的意外,而没有任何类似于难受的神情。 “那就说再见。”凌逸风见他神色如常,放下心来,给他扔了块儿抹布,示意他把碗擦干净,“走吧。” 齐重山没再多说什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出了门。 凌逸风坐在餐桌边发了会儿愣,视线慢慢移到了桌边的书上。 齐重山的作业本。 他伸手翻开,刚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帅气得和本人如出一辙。旁边的一些备注和要点却记得散漫而随意,夹杂在零碎的草稿中,大概是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简要标记,其他人来看,都需要认真揣度一番。 从不会刻意对外展现自己内心想法的齐重山,别人读来,也许同样需要揣度。 凌逸风联想起刚刚的事情,突然就有点烦躁,趁着天还没彻底黑透,把回来要拿的东西全部收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犹豫了一会儿,把齐重山的作业也给带上了。 ———— 齐重山并没有真的直接离开这里,而是等到凌逸风安然无恙地出了门,确认四周也没有任何尾随的人之后,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要凌逸风现在没有出什么问题,刚刚房子里的异样就没必要急着说了,等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提醒他一下吧。 齐重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了,看到家里没人,不禁松了口气。 别看他在凌逸风面前那么淡定,其实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他进屋的时候差点撞到客厅拐角处放的电钢,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弹钢琴了,就连电钢都不玩了,不知道为什么徐莉这么执着地不肯转二手卖出去,也许是想留个念想,纪念一下这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乐器。 就像徐莉不能理解为什么他搬家一定要带着一箱子有的没的,还不给人看。 大概也就是想纪念一下和钢琴同时涉足他生命的那个人。 念旧,这点他跟凌逸风很像,或者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凌逸风很像。 齐重山拐进了卧室,把书包很随便地扔在了地上。 他的房间并不男神,和一般高中男生的房间差不多,同样是凌乱得一塌糊涂,还不肯让爸妈帮忙收拾。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总是能很精准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还会随手清理掉房间里的杂物,所以徐莉对此只是看不过眼,没有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解决问题。 齐重山胡乱拉扯了一下床铺上缠成一团的被子和衣服,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四下一片寂静,比刚刚在凌逸风家还要安静得多。 只有忘记带的手机在床头震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灌溉的营养液×6~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灌溉的营养液×2~ 谢谢大家的喜欢与支持(*/ω\*) ☆、第45章 齐重山没去管手机消息, 继续发着愣。 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跟人交流,只要这时候找他的不是凌逸风,他都不怎么想回话。 但凌逸风早就把他删了,现在的Q.Q也死活不加他, 所以凌逸风这个可能性可以直接排除。 有时候人越不想思考某个东西, 脑子里就越是塞满了不想思考的人和事, 齐重山明明想让自己把思绪从凌逸风身上移开一点,但接连想了好几件事,最终还是绕回了凌逸风身上。 凌逸风凌逸风凌逸风…… 操这是跟凌逸风杠上了吧。 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条条捋在凌逸风还没出现之前, 他的日常活动。 他有超前自学理科科目的习惯,所以数理化生该交的那部分作业他其实早就全部写完了, 文科作业里语文他是从来不写,英语全凭心情,心情好就写,不好就不写。然而现在他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说不出来是因为凌逸风依然始终努力地把他往外推,还是因为自己现在这种彻底放空的颓废状态。 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也不想搞竞赛,感觉没精力,学起来会很累,不得劲儿。 要是现在是白天, 他可能就打电话叫叶一鸣几个出来打篮球了,问题是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打夜场的, 他也找不到人了。 偏偏跟他混得熟的那几个都不打夜场,而且万一徐莉知道他大晚上跑出去打篮球,再怎么放养也得拿鸡毛掸子问候一下他和他的英语作业。 不过话说回来,徐莉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准呢,其实要是真想打也不是找不到人,而是…… 由于某些原因,他不仅不能找人打球,还得躲着他们。 齐重山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徐莉不是很限制他用手机,只有一点,上学期间绝对不能用。不过齐重山自己也不怎么用手机,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泡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一定要用手机才能进行的爱好,哪怕徐莉彻底不管他,他也不会把手机带到课堂上。因此把手机忘在家里,对他来说是常事。 他顺手戳灭了刷成99 的几个群上的泡泡,点开了未读消息。 叶一鸣: - 你今天为什么不跟谢豪一起吃饭? 得,说曹操曹操到。 齐重山皱眉看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回了过去。 - 没有,我是因为叶冰玉在那儿 没过一会儿,消息就又回了过来。 叶一鸣: - 你就瞎几把扯淡吧,甭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平时都坐得那么近了你回避的过来么= =哎我说,谢豪到底怎么着你了? - 没怎么着 - 那你躲他? “你别问了行不行?”齐重山忍不住发了个语音过去,“要问你问他去别问我。” 叶一鸣: - …… -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 他跟我说在他眼里你已经不算是兄弟了 - 以前在校篮的时候你们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 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不行吗 - 再不行打一架总能消气吧 - ……早知道那天你们俩闹起来的时候我就不该拦着 齐重山息屏之后发现手机还在震个不停,直接把手机扔在了床上,拿了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谢豪已经交代了事情的关键,他们俩闹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不把自己当兄弟看了。 但这句话要怎么解读…… 那就是叶一鸣的问题了。 齐重山跨进浴室,打开莲蓬头,让微凉的水喷洒在自己的身上。 他跟谢豪,关系没有叶一鸣说的那么好,从一开始就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后来比赛里打配合打得比较顺,两个人才慢慢熟了起来。 要不是上次聚会喝了酒,他还真不知道谢豪喜欢了自己一年多。 齐重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可能再和谢豪走得太近了。 也许会有知情人会觉得他做得太过了,半点情面都不顾,但齐重山却觉得,这种事本来就没有情面可讲,既然不能做出承诺,那就不能给别人留半点希望。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旦打破了曾经的某种平衡,就回不来了,再怎么说不在意,也不可能完全抹消曾经发生的事情。 无论是谢豪和他,还是他和凌逸风,都是这样。 其实被告白再拒绝这件事,对于齐重山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他也不可能做到人人回避,但对谢豪,他的确是不得不回避。 因为谢豪不依不饶。 那天晚上他拒绝谢豪之后,为了避免尴尬,随便找了个理由,转身就要走,却突然被谢豪死死扼住了手腕,无法抽身。 “你是不是想躲我?”谢豪显然是喝多了,双眼通红地质问他,“你凭什么躲我?” 齐重山没打算跟喝醉的人理论,只能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松手。” 谢豪的手卡得更紧了。 “松手。”齐重山又重复了一遍,“谢豪,松手。” 谢豪喘着粗气,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腕。 然后下一秒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谢豪压低了声音吼道,“但你他妈明明就和我是一样的!你别给老子装傻!谁他妈都能躲着我都能歧视我,就你不能!” 齐重山一愣。  他的确是想躲谢豪,他从来没有打算否认这一点,但很显然,谢豪误解了他躲避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就这个问题跟谢豪纠缠下去,这和男女没有关系。 齐重山还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两人就被前来劝架的几个哥们儿拉开了。叶一鸣估计是怕他们俩打起来,一个劲儿地把齐重山往外推,让他赶紧走。而齐重山最终也没有留下,直接把谢豪托给了叶一鸣。 从小他就不喜欢为自己辩解,澄清事实在他眼里毫无意义。信他的终归会信他,不信他的,强行说服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看叶一鸣现在的反应,谢豪当时应该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并没有把这些事全部交代出来,就算不费劲儿解释,事情应该也不至于闹得太大。 事实上,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也丝毫不在意。 迄今为止,他没有因为女生的靠近而觉得别扭,也没有对某个男生产生过好感,甚至从来没有特别看中过和任何一个同龄人的关系,唯一的特例大概就是凌逸风,因此他不觉得这种事有考虑的必要。 唯一的特例…… 齐重山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这究竟是怎么又绕到凌逸风身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作者今天累成一条死狗(躺平) ☆、第46章 凌逸风靠在夜班车的站台下刷着手机。 他脸上的神情在暖黄色的路灯下依旧显得有些冰冷, 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摁在屏幕上,像是在发泄着难以倾泻的怒气。 - 你是不是没有出差 - 凌逸尘! 对方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口气显然也不是很好。 - 凌逸风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凌逸风冷笑了一声。 - 你没有出差。你去哪儿了? - 我做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吗?怎么,你还想管我了? - 是您主动跟我说的您要去出差, 我逼您汇报了吗?您不觉得您这像欲盖弥彰吗? - 凌逸风, 我要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会露出马脚让你发现吗? - 你先别说这个, 一,有没有出差,二,你是不是连着我跟齐铭一起骗了。 - 说话! 凌逸尘那边没有消息再过来了。 凌逸风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暗暗骂了一句。 齐重山拿餐巾纸擦窗台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凌逸风是个仔细到有点强迫症的人,出门不关窗户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那天的雨并不小, 窗台上的雨却不多,这也侧面证明了没有关窗的人不是凌逸风。 凌逸风已经问过齐铭了,他上次回这里还是上周。保洁员都是周末来,除非房子里进了贼,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凌逸尘根本没有出差,甚至还有可能一直住在那幢房子里。 他骗了自己,而且很可能也骗了齐铭。如果齐铭知道凌逸尘曾经回去过,就应该会在他询问“你今天有没有回家”的时候一并说出来才对。 当时齐重山在那儿,凌逸风的思绪是不由自主地跟在齐重山后面跑偏的, 等齐重山走了,他才惊觉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会简单。 凌逸尘瞒着他和齐铭单独行动, 期间还回了趟家,听上去很暧昧,但他的怀疑倾向并不是凌逸尘出轨。 先不说凌逸尘和齐铭的感情基础,就说出轨这件事本身,他们都是这种背德行为的牺牲者,这么龌龊的事情凌逸尘不可能做得出来。而且就像凌逸尘说的那样,他要是想做这种事,还不至于会低能到被凌逸风发现。 说是生气,不如说更像是担心。 他害怕凌逸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危险的……或者是没有什么对错可言,但一定会让他和齐铭之间产生分歧,却又非做不可的事情。 凌逸风长长呼出一口气,朝学区房走去。 就算学区房只有他一个人住,他也不太想去找齐铭。说真的,凌逸风其实有点怕段宇这个人,太能来事了,逮着他能跟逗猫似的瞎折腾一晚上,烦得不行。相比较而言,还是安静并且人口密集的学区房更合他胃口。 从车站到学区房的一路上都有路灯,也有不少在外面晃荡的学生。街道边店铺基本上都是开着的,路边的长凳上有几个看上去像是学生的人围在一起,抱着吉他在练琴。广场那边还有大妈大爷在跳着广场舞,声音不是很大,估计是怕打扰到学区房内正在学习的学生们。灯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叠在一起,显得摩肩擦踵,非常热闹,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凌逸风听着断断续续的吉他声,突然想起来有关齐重山的帖子里有人爆料过一件事,说是齐重山有一阵子很喜欢扒谱,基本上有人求他他都帮忙给扒出来,心情好了还帮忙写和弦,因此有人怀疑他除了钢琴以外还会吉他,但齐重山没有正面承认过。 凌逸风当时没想太多,直接披着马甲回了一句:“看指腹有没有茧啊,只弹钢琴手指基本上不会出茧的。” 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回复他的人说的全是“哇你居然觉得自己可以握到他的手?”“都到能亲手摸出他指腹有没有茧的地步了你就不能开口问一声吗?”之类的话。 凌逸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逻辑有点不太对劲。 他好像下意识地觉得,齐重山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哪怕是一时间含糊其辞了,他也能迅速从细枝末节处判断出事实真相。 不过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可以去了解那些齐重山并不想跟外人细说的事情呢。 又是从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彻底读懂齐重山呢。 吉他声已经被凌逸风远远甩在了后面,反倒是篮球碰撞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刚准备换个东西想想的凌逸风,再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齐重山。 凌逸风在被帖子勾起好奇心之后,体育课去围观过几次齐重山打篮球,发现他在篮球场上是真的挺帅的。 由于种种原因,凌逸风本人并不打球也不怎么看球,因此他的外行程度和大部分妹子没有两样。从外行人的角度看,齐重山打球很炫,喜欢玩花活儿,比如背传和三步上篮。不过他好像并不是为了耍帅,似乎完全就是为了练给自己看,颇有点圈地自萌却被人发现是个大佬无意间圈粉无数的意味。 这种感觉……嗯也很帅。 齐·真·男神·重山。 旁边的篮球场是这一带比较出名的夜场场地,到这个时候打球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凌逸风正好从那边路过,走了没几步,篮球场边突然有个球朝着他抛了过来。 凌逸风虽然不怎么打球,但男生之间那种抛接球的本能还是有的,顺手接住球之后,就准备把球给扔回去。 “哎哥们儿——”不知道谁在黑暗中喊了一声,却又被旁边的人突然捂住了嘴,“球扔到……” “什么?”凌逸风没听清。 “你把球带到前面的小卖部去就行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篮球场边的树荫中站了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的其他人,“不打了,散场。” “谢豪你……”那边的男生叹了口气,“你把球留下,我们再找人打。” “这个点?找人?”谢豪嗤笑了一声,“人家指不定觉得你是来找乐子的。” 谢豪话虽然是对着旁边的人说的,但是眼睛却始终盯在凌逸风身上。 凌逸风本来就是个比较敏感的人,此时早就嗅出了气氛有几分不对,也没出声,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了回去,眼神里藏着警惕和防备。 四目相接。 “易风是吧?”一阵沉默后,谢豪笑了笑,主动开口道,“我叫谢豪。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  字没有打错,逸风转学的时候说了自己叫易风_(:з」∠)_ 这个场面23333情敌相见分外眼红23333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搞事!搞事!搞事! 然后!日常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_(:з」∠)_!比心心! 以及作者君现在想做一个小调查,想知道各位小天使都是什么时间追这篇文的(养肥党看见了也可以说一句是养肥=v=)然后为了防止有刷分嫌疑,直接回复本章评论楼里打零分的那一条就可以了www谢谢大家! ☆、第47章 凌逸风依然没有出声, 就那么站在原地盯着他看。 “哥们儿,球。”片刻后,凌逸风直接越过了谢豪,把球扔向了那片树荫, “接着。” 不知道为什么, 谢豪的态度让他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以至于他连最基本的和善都懒得装。 凌逸风能感觉出来,这个人对自己有着天生的敌意,没有办法化解的那种,自己态度的好坏根本不能影响到两个人的关系, 甚至可以说在他眼里,自己的存在, 即原罪。 树荫里蹲着的男生们显然都有点怕谢豪,没人敢接凌逸风扔过来的球,球滚了几滚,停在了远处的花坛边。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谢豪也没生气, 盯着凌逸风看了一会儿,转头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几个男生去捡球。 他兀自叼了根烟,点燃后冲凌逸风晃了晃烟盒。 “谢了,不抽。”凌逸风清了清嗓子, 拉高了衣领和脖子上的围巾,“嗓子不好。” 谢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扫了一眼身后捡球的男生。 “走了。”为首的男生拍着球, 另一只手冲他竖了根中指,“你就傻吧你。” 剩下的男生没敢说什么,识趣地跟着离开了。 凌逸风眯着眼睛看着人群中为首的男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聊聊吧。”谢豪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凌逸风的沉思,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离凌逸风只有几步远的地方,“齐重山的同桌?” “他同桌是叶一鸣。”凌逸风很平静地看着他,“我不跟他挨着坐。” “无论怎么样,比起叶一鸣,我对你更感兴趣。”谢豪吐出一口烟雾,“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你等我干什么?”凌逸风笑了笑,“对我感兴趣?还是对齐重山感兴趣?” “你猜呢。”谢豪说。 “我跟齐重山,没关系。”凌逸风转身就准备走,“你对他感兴趣是你的事。” “是吗,”谢豪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齐重山是什么意思。玩若即若离那一套,没意思。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吊着他,很贱。” “我吊着他?”凌逸风觉得有点好笑,“你知道什么就搁这儿逼逼?脑内活动挺丰富啊?脑补过头叫癔症,小伙子,查查脑子吧。” “你不在吊着他吗?”谢豪怒极反笑。 “第一,不是所有人都是弯的。”凌逸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第二,你想做什么,直接说。” “我不想做什么,我看不惯而已。而且,我比你了解他。”谢豪嗤笑了一声,“你才来这儿几天?” “我比你了解他。”凌逸风跟着嗤笑了一声,“你才跟他认识几年?” 谢豪一愣。 凌逸风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篮球场。 装了逼就跑真刺激。 但也真够恶心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谢豪置气比这个,毫无意义,但是他就是觉得由内而外的火大,不驳回去完全没办法消气。 吊着他? 去他妈的吧。 凌逸风裹紧了围巾,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好像又降温了,必须快点儿走,不然要是路上再下雨真够他受的。 凌逸风一边皱眉快步走着,一边掏出了震动的手机。 [来自群消息] 齐重山: - 到家了吗 凌逸风懒得打字,直接语音过去了:“到了。” “你在外面,有风声。”齐重山也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快到了吗?” “齐重山你是我妈吗?我跟你说我妈早死了。”凌逸风莫名烦躁了起来,“我没想吊着你,也不想给你面子,你刚去我家的时候我就说了,仅此一次。” 那边沉默了半晌。 “我没觉得你吊着我啊,”齐重山突然笑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齐重山说,“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慰藉,也没有想过你会被我打动,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自己愿意。我觉得这样我开心,行吗?不要因为我有什么心理压力。” 喜欢你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凌逸风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他隐约地觉得这么说,口气很奇怪,会让事件提前偏离轨道,他必须及时刹车。 “齐重山,麻烦你,离我,远点儿。”凌逸风很认真地说,“起码在我没想跟你和好之前,离我远点儿。” “没事。”齐重山笑了笑,“我等你。” 凌逸风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回,把屏给锁上了。 说到底自己到底是在纠结什么,才纠结了这么久? 凌逸风感觉自己没有想通问题的关键。 他一定是在潜意识里害怕某件事情的发生,才会趋利避害。 不仅是担心以后闹翻这么简单。 他还没这么怂。 凌逸风一直到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的时候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没有想清,却梦见了一晚上的齐重山。 ———— 一连过了几天,谢豪都没来找他,齐重山也没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切都很和谐。 课间。 “哎!你!”叶冰玉一跺脚,从讲台上蹦了下来,“叶一鸣!” “干嘛啊,”叶一鸣很无辜地抬头看着她,“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再这样我下次都不给你瞒作业了!”叶冰玉生气地说,“你就是故意的!” “不带这么玩的啊,你次次都给重山瞒啊!”叶一鸣赶紧举起双手,“磁带已经给你理好了,录音机也给调回来了,大佬你饶了我吧。” “他?人家又不惹我!”叶冰玉拿书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人手怎么这么欠啊!我理好的磁带你非要给我从头到尾倒着装一遍,我理好的作业本你居然一本正一本反地给我换了过来,录音机里调好的英语收听频道你给调到流行金曲,你这人真的好闲啊我的天!” 凌逸风闲适地靠在教室的墙上,看着他们一边笑一边画着速写。 齐重山很平静地扶了一下摇晃的课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写着上课没算完的思考题。 凌逸风也是很佩服他,就这个耐性,完全可以去画室给人当模特,几个小时都不带挪窝的,简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不过这也有一个坏处,值日班干是要轮流值守晚自习的,而齐重山坐堂的晚自习除非是吵到沸反盈天,否则他坐在讲台上写作业的时候连头都不会抬一下,更别提管纪律了。 好在就凌逸风的观察而言,齐重山在班上还算是有威信,大多数人都很给他面子,只要他抬头往哪边一看,一般那一块儿都会瞬间安静下来。 根据凌逸风的经验,这起码证明了几点:一,齐重山自身各方面素质过硬,而且起码跟刺儿头干过一架,所以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二,所有人都给他面子,说明他耐性还是够的,只要不触及底线,都不会有任何明显的反应;三就是…… 这个人优秀到自带信服力。 这种自信到能让别人信服的人,往往能给人以踏实的安全感。 真正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凌逸风最缺少的东西。 齐重山是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或者说,他本质就是一个很静的人,冷静,理智,稳重,从小到大,他的这种特质都是超出自身年龄范畴的。要是比这个,凌逸风绝对熬不过他。而齐重山也没有坐以待毙,尽管没有反复跟他提起和好这件事,却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 所以在这场拉锯战中,不用想都知道最后谁会赢。 齐铭说得没错,凌逸风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乐意,内心深处还是对齐重山抱有极大的幻想和希望,他渴望被人在乎,希望等别人走出一步之后自己才对等地向他走出一步,好像这样就可以永远不被辜负,能在从小就极度缺乏的安全感中寻求一个动态的平衡,能永远保持着好看的姿态,不因为任何人的抛弃和背离而狼狈。 一旦齐重山跨出这一步,他就会开始动摇。 凌逸风叹了口气,把书包里的作业本扔到了齐重山的桌子上。 齐重山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 “34页。”凌逸风说,“你错的一塌糊涂的那篇完型,我给你做了个详解。谢你上次的数学物理作业。” 齐重山显然是非常意外,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接了过来:“谢谢。” 凌逸风把头偏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却又转了回来。 这一来二去就是熟啊。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齐重山破天荒地认真订正着英语作业,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今天晚了一点……所以特意加长了_(:з」∠)_ 主要是因为作者君有点感冒orz对不住各位小天使了。然后营养液我明天开网页查看,一并感谢,谢谢大家的谅解orz在这里也提醒大家,换季一定要注意保暖不要淋雨啊~作者君去睡觉了QAQ晚安安~ P.S.以后每章如果有虫,第一个捉出来的小天使有红包,么么哒_(:з」∠)_ ☆、第48章 齐重山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三节课, 等到了上午快放学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地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板娘,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点酸痛的肩背,一边留意着老板娘的动向, 一边抽空迅速往右侧看了一眼。 齐重山本人的学习方法非常随性, 甚至可以说是任性, 想听的内容他会听,但想自学的内容他就会自学,一堂习题课也总是一心多用地挑着自己想听的题型,能考这么高分, 可以说是全凭天赋。同为理科学霸的叶一鸣和他学习方式不一样,虽然下课浪得飞起, 但上课一定是特别认真,此时也正仔细地做着笔记,根本就没发现齐重山在往这边看。而让他觉得有点意外的是,凌逸风也没有心不在焉地靠在墙上刷手机, 而是在写着别的什么。 齐重山戴上了眼镜,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虽然隔了一个位置,齐重山还是能看出来凌逸风不是在画画,应该是在写字,虽然他的字写得跟鬼画符一样, 全是流畅的曲线,但就是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齐重山看了他还没几眼,凌逸风就很敏感地抬起头来, 盯着齐重山看。 得,被抓包了。 齐重山耸了耸肩,转头看向黑板。 老板娘现在在讲的是某道很变态的压轴题,分类讨论得都把黑板写满三次了,凌逸风不听很正常,齐重山相信,这道题目换全班大多数人来做,都是无从下手的,就算是听也很吃力。 趁着老板娘喝水的空隙,齐重山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叶一鸣。 “干嘛?”叶一鸣头都不抬一下,手上继续写着算式。 “帮我看一下你同桌在干嘛。”齐重山说,“要是在做题目给我报个题号。” “互帮互助小组啊?”叶一鸣停了笔,转头看了一眼,“在怼选择第十题,那个活蹦乱跳的动点P。” 齐重山略微思忖了一下,笔在手中转了几圈,随手扯了一张草稿纸就开始写。 “我说你们俩这互帮互助的形式也太奇怪了吧,”叶一鸣忍不住开口道,“我第一次听人说讲题目这么讲的,你们俩这小纸条凑凑都能编教辅了。就不能好好面对面说话?” “我不喜欢说话。”齐重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一句,笔没停。 “那我教呗。”叶一鸣见老板娘又拿起了粉笔,赶紧随手抓了一支笔,随时准备开写,“谁教不是教。” 齐重山的笔顿了顿,莫名有点不爽:“学你的去。马上期中考了,小心老板娘扒皮。” ———— 这几天他们组一直在忙着出黑板报,凌逸风向来把自己排除在班级集体活动之外,大家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默认他不会参加黑板报的制作。虽然凌逸风会画画,但他也没什么兴趣主动请缨,依旧是按时上学按时放学,有空就看看黑板报的制作过程,没空就拉倒。 不过下午的体育课他按惯例没有下去,齐重山负责抄写黑板报的文字部分,也就没有下去。 凌逸风一边看着书,一边用余光瞥见了齐重山伸过来的一只手。 凌逸风叹了口气,默契地打开铁罐往他手里倒了一颗薄荷糖,翻开数学试卷里夹着的那张纸,开始订正试卷。 愿得一学霸,教我数理化,这话真不假。 特别是遇到齐重山这种靠谱的人,不仅帮你把每道题都订正好了,就连知识点都总结在旁边,总和在一起就是一本高中数学笔记。 这种尽心尽力认真负责的感觉很诡异,让凌逸风总有种不是在被发小套近乎而是在被男神泡的错觉感。 但他知道,齐重山就是这种性格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彻底,不存在什么做到一半中途放弃的情况,永远都在追求最优解,无论最优解是不是存在。 齐重山含着薄荷糖,挽起了袖口,走到讲台边拿了几支粉笔,回到后面的黑板,开始写粉笔字。 黑板分成两块儿,写字的除了他还有叶冰玉,底下也就跟着分成了男女两个阵营。 叶冰玉这个人凌逸风印象还算深刻,小时候那群小孩儿里长得最漂亮的女生,说真的,凌逸风在后面看着他们俩,居然觉得有点配。 明明这根本不关凌逸风的事,但他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把眼神重新投回了齐重山身上。 齐重山时不时低下头来看着手上的纸,在黑板上抄着选好的文章,行与行之间完全不用打格子都能抄得笔直,字与字之间的间隙也非常平均,跟他在作业本上写的字并不完全一样。 一个字两个字改变一下风格还比较容易,整个黑板上字体的风格都要跟着一起改,就难了。 因此,就这一点来说,凌逸风还是相当佩服他的。 凌逸风印象里的齐重山是一个非常随意的人,很少会强迫自己去做什么事,不想理的人就不理,不想写的作业就不做,连记笔记的字体都能显出几分恃才傲物的散漫意味。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如果他自愿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做另外一件事,只要认真,一定能做得很好。 那种近似于改头换面的好。 所以凌逸风对于齐重山一门心思的单方面求和,的确是有点招架不住。 他了解齐重山的性格,上幼儿园的时候为了看个电视都能想出那么多法子的人,真心想跟自己这么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和好,成功率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顶多就是时间长短的差别。 冷处理也冷却不了多久。 凌逸风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将关系彻底恢复到从前了,他之所以还进行着垂死挣扎,实在是因为觉得自己有点自私。 他这几天彻彻底底地想过这个问题,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和齐重山的关系。 他出自于非常复杂的家庭,有很多复杂的事情要去处理,按理来说这和朋友并没有关系,哪怕是最铁的兄弟,也不会因为他这种出身而被拖累,但凌逸风总有种隐隐的预感,他和齐重山的关系不会有这么简单。 齐重山对他来说,是可以依仗、倾诉和信赖的一个存在,是必要时的精神寄托,这和一般的朋友和发小,天壤之别。 他不敢失去这样的人,更不愿意伤害这样的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真的很想拥有这样的人。 围观的男生女生们等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写作业的写作业,上体育课的上体育课,就连组长叶一鸣都被老板娘喊去喝茶了,最后只剩凌逸风还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抬头看着黑板报。 他很喜欢看着别人慢慢完成一次创作,大概是因为有目标性的事情,总会让他觉得踏实。 “逸风,”齐重山转头看向他,“帮忙拿一下彩色粉笔。棱形的绿色和圆头的绿色,谢了。” 凌逸风环绕四周,确认齐重山的确是只能叫到自己一个闲人之后,才叹了口气,起身去讲台上拿粉笔。 他把拿来的粉笔递到齐重山的手上,齐重山顺手接过,指尖在他的掌心划过。 “茧。”凌逸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什么?”齐重山没听明白。 “茧……没什么。”凌逸风摇了摇头,“你继续吧。” “吉他茧。”齐重山一边画花边,一边很小声地说,“好久没玩,已经快消了。你这都能摸出来,够敏感的。” 凌逸风没想到这个一直没被印证的传言这么轻易地就被他证实了,一时间有些发愣。 在他发愣的时候,齐重山已经动作迅速地画好了一排小树叶,又换了根粉笔,开始画叶子的脉络。 “……你们这真够有童趣的啊。”凌逸风看着这个花边,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说真的,我幼儿园也喜欢这么画。” “师父,这就是你幼儿园水平。”齐重山瞥了他一眼,“这是组织上派下来的任务,全组文艺废只有我一个人会画小树叶。” 叶冰玉在旁边接了一句:“嗯,没事儿能在草稿纸上试卷上课本上作业上画一串,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非常魔性,作业本不写名字都知道是他的。” “画这么多年半点儿长进没有。”凌逸风先是跟着笑,过了一会儿却闭上了眼睛,深深吐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声音略微有点沙哑,“拿颜料来,中间那块儿空白别找材料了,我给补上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2~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2~ 谢谢大家的喜欢与支持www由于这个题材比较冷,开文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小天使喜欢,真的非常开心(捂脸) P.S.小树叶的梗:逸风以前做过一个小树叶的书签给重山,在第18章_(:з」∠)_ 啊刚刚忘说了,现在爬上来补一下,在叶冰玉面前没必要瞒着啊,叶冰玉小时候也认识逸风_(:з」∠)_所以重山和逸风说话没有避讳_(:з」∠)_ ☆、第49章 专业的人就是不一样, 颜料到手,不过半节课的时间就给全部处理完毕了,等到其他人上课回来,凌逸风早就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深藏功与名。 凌逸风借了一把剪刀, 把矿泉水瓶剪开之后, 倒了点水进去,浸泡着用完的画笔,然后在瓶盖里倒了点热水,用餐巾纸擦着粘在颜料盖上的颜料。 “我刚刚拧了半天, 还有好几管颜料不能用。你们这也太不讲究了,”凌逸风一边擦, 一边有点无奈地说,“不擦干净,等颜料干了,肯定还得黏起来。” “平时本来也就没什么人用, 也就讲究不起来了。”齐重山跟着擦了起来,“这学期你是第一个。” “我就不信一个班的人没有人学过画画。”凌逸风笑了笑,“主要是我闲吧,闲着也是画画。” 齐重山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不是。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他的手上沾染了一点鹅黄色的颜料, 不让人觉得是被弄脏了,反而意外地好看。 鹅黄色挺挑皮肤的——平时没注意到他手居然这么白,比身上还要白好几个度, 不知道是不是后来打篮球晒的。凌逸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很快善后工作完毕,凌逸风伸了个懒腰,靠在教室的墙壁上,顺着那双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手,眯着眼睛看向齐重山的方向。 齐重山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凌逸风看着看着发现齐重山这种状态显得特别可爱,大概是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很沉稳,看上去胸有成竹,偶尔流露出困惑的神情就格外的反差萌,像个迷茫的小孩儿,眼神纯粹没有杂质。 凌逸风突然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相当沧桑,一个眼神就是一个故事,点根烟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这个人不是齐重山,他大概会觉得这一瞬间有点触动吧。 “怎么了?”齐重山很有耐心地等他回过神来,才开口问道。 “没事。”凌逸风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绕到了齐重山身后,“发愣呢。” 齐重山身后的教室另一边墙那边最后一排的也是三个男生,此时一个正向后仰着身体,假装要躺在另一个腿上,然后被第三个人掀了下去,三个人嘻嘻哈哈打成一团。 说来他跟叶一鸣、叶一鸣跟齐重山都经常闹得鸡飞狗跳,但是三个人一起瞎胡闹还真没有过。 凌逸风默默脑补了一下。 如果叶一鸣往他身上倒,他指不定还会在叶一鸣头上一通乱揉然后把他扔到地上,但是要是齐重山…… 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 ……操没事脑补这个干嘛,真是闲的。 怪不得会没事给齐重山做解析还给他递粉笔到最后自己居然还撸袖子上了。 疯了吧。 ---- 放学的时候,凌逸风继续留到了最后,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靠在墙上用手机随手画着指绘。 画完之后,他打开了微博,把画扔上去打了个水印,然后转存到了空间里。 一波人点赞。 齐重山猜的其实并不对,在原本那个加过他的号弃用之后,这就是凌逸风的大号,加了不少客户和零零散散的一堆同学。但由于他始终不怎么用,连登陆都很少登陆,因此等级很低,看上去比较磕碜。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底下的评论,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夸赞,好在还有一条是约稿,他挑出来之后,还没细看,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将手指往上一滑,接通了电话。 是齐铭。 “什么事?”凌逸风一边插上了耳机,一边调回原界面继续看着。 “没什么事儿,就是你哥回来了,”齐铭说,“他问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回、来、了。 凌逸风顿时觉得有点想笑。 “不打扰你们俩小别胜新婚了。”凌逸风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顺手给手机那头的评论回复了一个“已接单”,点回聊天界面,盯着瞬间发过来的消息看,“哎对了哥,你问一下段宇能把猫借我用一下吗,我这儿刚接了个单子,彩铅画,我看了那边私发的要求,感觉是写实的,没猫我怕画不好。” “拿我的去吧。”齐铭那边似乎是在整理画纸,哗啦哗啦的,“我闲得无聊画了黄油。” “黄油”就是那只橘猫的名字,发腮发得很好,整个一大圆脸,可以说是人见人爱,做模特绰绰有余,画室里的人基本上都画过它。 “别吧,你那水平,多亏啊。”凌逸风啧了一声,“我这就是半吊子赚点零花钱,又不是正经商稿。” “随你卖多少,就当给你零花了,我那张画也没怎么上心。”齐铭顿了顿,“嘴里含着什么呢,你又在抽烟啊?” “啊,”凌逸风没肯定也没否认,维持着自己叛逆少年的人设,很快转移了话题,“你只画了黄油也不行啊,那边要一个男生抱着猫呼噜的图,不知道是干嘛用的。要不然你画我哥跟黄油吧。” 齐铭一下子乐了:“你也知道要的是‘男生’啊,你觉得你哥像吗,都奔三的人了。” “听你这口气是相当嫌弃啊。”凌逸风也跟着乐了半天,“行吧,我就是想把黄油借出来趁机撸一把猫。” “那你打算画谁抱猫?”齐铭问他,“齐重山?” “我……”凌逸风一时语塞,“非得齐重山吗,我有办法找到人,不劳烦您费心了。” “除了齐重山你还能找谁?”齐铭懒洋洋地拖着长音,“把他带画室来当模特吧,小伙子小时候长得不错,我看看现在真人什么样,也好判断一下你现在的绘画水准。” “人学霸没时间。”凌逸风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一样闲呢。” “我行啊,”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凌逸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抱猫吗?” 他立刻转头朝声源看去,齐重山正提着扫帚站在后门,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指绘,顾名思义,用手指画画。 说到指绘,我专栏头像就是闺蜜指绘的www绘画渣渣可以说是很佩服了233333 ☆、第50章 “齐重山你……你你怎么还没走?”凌逸风震惊地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你听墙角呢?” “我是那种人吗?”齐重山无奈地看着他,把手上的垃圾桶和扫帚一并放在了教室的角落,“这周我们班轮值扫楼道啊, 正好这周我是值日班干, 我不干谁干。” 凌逸风仔细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一时间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齐铭早就笑个不停了:“哎,你运气这么好呢?我也跟你说实话, 这猫不好借,段宇别的地方都大方, 就特别宝贝这个猫。你想想啊,要是你千辛万苦地养了这么只猫,你舍得给人折腾吗。” “那我找画室的人帮忙啊,”凌逸风有点郁闷地说, “画室又不是没男的。” “人重山要是答应了就让他来呗,以后混熟了给画室当长期模特还能挣钱呢……”齐铭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像是在跟旁边的人说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段宇前男友的猫……胡扯,我男朋友没给我送过猫猫狗狗这种活物啊……” “怎么没送过, 我算不算?”凌逸风接过话茬,“你跟那边聊去吧,我先挂了。” 那边齐铭和他说了再聊, 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最后一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凌逸风的耳朵里:“谈恋爱就谈恋爱,别把小家伙们拖着跑,多头疼,到时候万一要是分了手,你说归谁啊……” 凌逸风明明知道齐铭说的是猫,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 分手了怎么办。 归谁啊。 凌逸风发了半天愣,才发现齐重山已经坐下来了,静静地看着他。 凌逸风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能呼出堵在心口的那口气。 齐铭提到“分手”这个词的时候如此平静,平静得让凌逸风觉得害怕,好像齐铭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随时可以轻易地吐出这个词。 凌逸风有种置身于洪流之中,什么靠不住什么也抓不牢的空落落的感觉。 说得直白点儿,就是慌。 每到这个时候,凌逸风总会觉得自己像是踩在钢丝绳上,敏感得一刻都不能放松紧绷的神经,生怕一个不小心,世界就会倾覆。 他很想把郁结在心底的话全部一吐为快,但除了眼前的齐重山,没有人能够毫无阻碍地理解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也没有人能让他安心地把一切的事情都交代出来。 齐重山。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盘桓了许久,不仅没有想他预料中那样迅速消散,反而跟扎了根似的,藕断丝连。 “走吧,”凌逸风又深呼吸了几次,才站起身来,低头迎上齐重山的目光,“你怎么回去?” “无所谓,”齐重山笑了笑,“你怎么回,我就怎么回。” “我走路回,”凌逸风瞥了他一眼,“您得走到天荒地老。” “我们俩?”齐重山突然反应过来了,“啊不是,我想岔了……我以为你是回……我上次去过的……那个房子。” 凌逸风盯着他看,看着看着没忍住笑了出来了:“跟我走到天荒地老,你可真够有出息的。” 齐重山跟着笑了起来:“跟你怎么了,我乐意,怎么,不行啊?” “没怎么。”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把笑止住了,“那要不然算了吧,谁都别回了,直接在学校外边儿吃吧,吃完了直接回来上晚自习。” “不吃食堂吗?”齐重山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去外面吃时间有点紧。” “也行吧。话说你那是表啊?我以为是那个……那个打篮球的手上总戴着的那种橡胶圈。”凌逸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那个……” “腕带,原型是球员信息带。”齐重山说,“我们又不是专业球员,戴这个的都只是为了装饰吧。” “我以为你要说都是为了装逼呢,”凌逸风乐了,“我发现你说话很讲究啊,基本上不会给别人很主观的评价。” “客观陈述事实而已,”齐重山挺温和地笑了笑,“我不能因为我不喜欢就妄加评论吧。” 凌逸风听见这句话,心里微微有点没由来的踏实。 他从小就喜欢齐重山这种性格,别人说什么他都听着,有耐性。 以前凌逸风和他玩的时候就经常是凌逸风说个不停,齐重山只是听着,然后慢慢消化着他所有的情绪和问题。 开心的,烦心的,说出口就能忘的,小心翼翼压在心底谁都不敢说的…… 齐重山都能很平静地接纳。 很包容。 他感觉自己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不少,连带着他的心墙也一起塌陷了。 去他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犹犹豫豫,和好就和好吧,这么个破问题一口气烦了他快半个月,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了。 横竖也是折腾不过齐重山。 思考完毕后,凌逸风伸了个懒腰,把右手搭在左胳膊上,拉了拉肩背:“食堂走起。我请你。” “我请你吧,谢你帮我出黑板报。”齐重山说。 凌逸风往前走了几步,彻底下定决心,转头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成天谢来谢去的也不嫌累得慌齐重山你计较那么多还想不想和好了。” 说完他就把头转了回去,装出底气十足的样子,准备开门。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打脸有些尴尬,凌逸风的心跳明显地变快了,他心跳一快就容易脸红,及时转头就是为了不让齐重山看出来。 “和好了?”齐重山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跟着站了起来,拿手摁住了门栓,“是不是啊?” “没有,看你表现。”凌逸风有点想笑,“你怎么就跟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儿似的。” 凌逸风这么一对比才发现齐重山比他要高一截,自己得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下巴差不多正好能搭在他肩膀上。 有点儿太近了。 凌逸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齐重山也没有追着不放,松开了摁着门的手,只是看到他脸红了,略微有点意外。 凌逸风简直百口莫辩。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吗!脸早就红了跟你贴得多近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我那是尴尬不是害羞好吗! “我怎么觉得你这口气……”齐重山拿手握拳,放在鼻尖略微挡了挡,掩饰住了自己的笑意,“有点儿怪。怎么跟考察男朋友似的。” “去你的,真会说话。”凌逸风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无意中看向了窗外,“我刚刚还在说看你表现呢,表现差就……” 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齐重山跟着回过头去:“怎……” “表现差就算了。”凌逸风越过他,向前跨了几步,用脚把后门勾开了,冲门外冷笑了一声,“谁叫我吊着你呢,是吧谢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2~ 想想还是爬上来补充一句,谢豪不算是完全的负面角色,主cp的分手原因也和第三者之类的感情问题无关_(:з」∠)_ P.S.球员信息带:即baller ID band,上面通常写有球员的名称,球队和号码等资料,对于非职业球员而言,正常情况下只是装饰,称为腕带,蛮便宜的,十几二十块就能买一根,为了炫不少男生手上会戴两三根……咳咳跑题了。 以及有人说戴腕带可以防汗防扭伤投篮也会更准,特意去问了一下我哥,据说这些只是心理作用,并不是腕带本身的功能_(:з」∠)_ ☆、第51章 谢豪站在门口, 没接话,一只手转着球,偏头看着他们俩。 尽管已经是秋冬季节了,他身上的衣服却依然很单薄, 甚至能隐隐看出来是被汗水浸湿过的, 看来应该是刚打球回来。 冰冷的秋风从窗口倒灌进来, 形成一个回流,已经快到风声猎猎的地步了,吹得人衣摆都在飘。 这么冷的天,一身的汗, 无论是谁都想赶紧回去。而且谢豪是体育生,和理科重点班根本不在同一层楼, 说不是特意来这边的,怕不是在骗鬼。 “还没完了是吧?”要是说上次凌逸风还可以当成是误解不跟谢豪计较,这下他是真的有点火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和齐重山之间什么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什么,我跟他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儿?你是我们俩什么人?” 谢豪的眼神闪过一丝寒芒,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找我的?”齐重山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位置, 挡在了凌逸风的身前,岔开了话题,“什么事。” “怎么, 防着我?”谢豪嘲讽地笑了笑,“他可不用你护着,人指不定比你还能打。”  “我?”凌逸风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那你挺有眼力见啊。”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齐重山的背,示意他放松:“没事儿。” 结果齐重山的背反而一瞬间绷紧了,凌逸风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细想,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谢豪刚刚所说的话上。 凌逸风不觉得自己算是天生就很能打的那一类,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只能说是出于自保,才不得不奋起反抗。他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学会了很多东西,才慢慢变得强大起来的。 从最先开始因为小时候长得太精致而被人嘲笑像女孩子,到后来的没有爸妈只有哥哥被人说是孤儿,再到后来的有娘生没娘养、私生子、乃至野杂种…… 成年人永远无法估量深藏在小孩子世界里的那种恶。 在这种铺天盖地的恶意下还能在人群中活得有点骨气的人,终归是不容小觑的。 除去这一点,凌逸风并不觉得自己会显得很强势,大多数时间他都和大家相处和睦,也不闹事,同时他也不是那种个子高体格壮的类型,手腕和脚腕甚至还要比一般男生细一点,他不知道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判断出自己不好惹。 因此谢豪那么斩钉截铁地给自己下了定义……看上去像是以前就对自己非常熟悉。 如果谢豪只是对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凌逸风并不会太在意,关键是,他并不希望这里有人清楚地了解他的过去,然后大肆渲染。 他有心从头再来。 他厌倦了浑身是刺二话不说就开打的日子,说到底,他骨子里根本就不像那些十七八岁的同龄人一样,有着躁动而无处发泄的荷尔蒙,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希望自己的那个小世界可以平安喜乐,是外界、是别人要来打扰他,让他终日不得安宁。 “既然来了,想说什么就赶紧说了吧,”凌逸风双手抱臂,看着他说,“带我听个乐。” “行,易风,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你在这儿,我就直说了,我也不怕得罪你。”谢豪冷笑着说完,转向了旁边的人,“齐重山,我不打算跟你理论什么‘他这种人到底哪点比我好了’,没意思,我只想忠告你一句,谁都行,别跟他在一起。我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心里有数。” “不好意思,我心里还真没点儿逼数。”凌逸风都快被他气笑了,“请您明示。” 谢豪刚准备开口,却被齐重山拦住了。 “我不想知道。”齐重山很平静地看着他,“他的过去应该由他自己交代,不需要别人越俎代庖。” 凌逸风一愣。 “你以为他会告诉你吗?”谢豪嗤笑了一声。 “我一定要知道吗?”齐重山反问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逼他说?” “你……”谢豪咬牙切齿道,“行吧,算我犯贱,到时候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他在一起,迟早要后悔。” “你开了天眼了?”凌逸风刚刚压下的火气又燃了起来,拳头渐渐握紧,指节都被他捏得泛了白。 谢豪接二连三的挑衅让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此时此刻,谢豪要是再敢说句什么更重的,他随时都可能一拳挥上去。 好在谢豪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篮球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拍着篮球转身走了,就像是在撒气。 凌逸风深呼吸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在这儿闹事,大概是因为这是重点高中,所以这地方还算清静,由于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就目前而言,他不想转校。 凌逸风突然感觉到有温暖而干燥的指尖插|进了自己握紧的拳头里,剩下四指包在他的手背上,使上巧劲,轻轻一握,大拇指指腹迅速调转向上,温柔而坚定地把他的手掌摊了开来。 是齐重山的手。 指腹上覆盖着一层薄茧,手指修长,在寒冷的天气里,掌心依旧滚烫。 “我去你干嘛?”几乎是一瞬间,凌逸风半边身子就跟过了电似的一麻,差点直接蹦了出去,“闲的?” “你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我怕你把自己掐破皮儿。”齐重山有点无奈地说,“先缓缓,别气了啊。” “我气性有那么大吗,再说了,就算还剩了点火气没消掉也被你吓跑了。”凌逸风甩着手,“你劲儿真大啊,直接就那么往里一插。” “弄疼你了?”齐重山立刻转过头来看着他。 “没有,还行。”凌逸风想着想着突然乐了,“我|操好污啊。” 齐重山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站在教室后门一通傻乐。 “再笑没时间吃饭了啊,”凌逸风强忍住笑,拿脚在齐重山小腿上勾了一下,“走吧。” 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哎_(:з」∠)_快了快了,按头小分队不要着急,我也很想写他们谈恋爱的_(:з」∠)_ ☆、第52章 凌逸风觉得齐重山是个挺妙的人, 他和自己的心照不宣,就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完全不需要磨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心知肚明。 比如刚刚那个…… 牵手。 算牵手吗? 也许都不算, 只是稍微握了一下。 凌逸风以前看过一个概述, 是有关皮肤饥渴症的, 说是在幼年时期缺乏母亲的关爱和拥抱的孩子,长大后会很渴望与他人发生肢体接触,从中能获得极大的欢愉,同时在人际交往中伴随着极度的没有安全感、自卑与怯懦。 不知道是因为凌逸风自己心理调节能力比较强, 还是因为在他小的时候凌逸尘和齐铭都没少抱他,除了没有安全感, 他没觉得自己有类似的现象出现,但这次松开齐重山的手之后,他莫名就想到了这个病症。 触碰到齐重山皮肤的那一瞬间…… 过电一样的感觉。 凌逸风在进入青春期之后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身边的人不一样,反而和自己两个哥哥很像,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同性,不是异性。但他也没有刻意回避过跟同性的肢体接触,该勾肩搭背就勾肩搭背,该一拳挥过去就一拳挥过去, 一直以来,他自认为掩藏得还算不错。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齐重山就不行了。 也许是因为以前没有跟人有过“握手”这种在男生间并不常见的举动? 还是因为齐重山本人就是偏男神的类型,起码对他来说很对胃口, 所以才不由自主的有点感觉? 凌逸风没想通。 更有意思的是,凌逸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搭在齐重山的背上时,他的背僵直了一瞬间。 要是说牵手有点隐喻意才会让人浮想联翩,轻拍脊背就真的算不上了。 凌逸风第一次觉得,也许谢豪的判断没有错。 他在那一刻的确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哪怕齐重山自己都没意识到。 ---- 学校的食堂离教学楼不是很远,穿过林荫小道,绕过行政楼就能到,食堂旁边是操场,后面就是传说中的校园小树林。 行政楼正对着学校的大门,烫金的某地一中的牌子闪闪发亮,和灰头土脸的食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说真的,凌逸风敢保证,除了他上过的某个学费高得离谱的私立学校,这所学校的食堂是他吃过的最良心的,菜价和分量与被油烟熏得斑驳的外墙一样有种朴素而实在的感觉。毕竟就算他饭量再小也是个男生,食堂阿姨炒的一海碗炒饭居然能让他吃不完,也真是令人佩服。 然而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这么一大份的炒饭会浪费,因为真的有人能吃完,还不少,正在发育的男生几乎就是个无底洞,刚吃就饿,饿了再吃,吃下去的全长在了个子上,比如齐重山。 由于小时候家教严,爸妈比较讲究,齐重山吃东西向来不声不响,等吃完之后,凌逸风才反应过来他吃了多少。 “哎你就这么吃,你不长肉啊?”凌逸风有点纳闷地拿脚在餐桌底下碰他,“怎么办到的,传授一下呗?” “人安静的时候消耗能量最高的器官是大脑,运动的时候消耗能量最高的器官是骨骼肌,”齐重山抽出餐巾纸说,“没事跑跑步,一边跑步一边想题,相信我,就算不长个儿长的也是肌肉。” 凌逸风听着听着,思绪突然就跑偏了:“等等,骨骼肌是器官?” “是啊,”齐重山看着他,“器官是由动植物不同细胞和组织构成的结构,组织是介于细胞与器官之间的细胞架构,由形态相似、功能相同的一群细胞和细胞间质组合而成。由此可见,器官中必须要有组织,所以你只要知道骨骼肌是肌纤维和结缔组织构成的,就能判断出骨骼肌是器官了。” 凌逸风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没人出声。 “那换个说法吧,”齐重山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地说,“器官和组织最大的区别是,器官必须具备某种特定的功能,骨骼肌……” “行了,shut up。”凌逸风在他诚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竖起一根食指,拿另一只手的手掌往下压了压,“您,牛逼。你们学霸都这么聊天吗?” “哎等等,你刚说的什么……那个英文?”齐重山一边笑一边说,“没有啊,这不是你问起来了吗。” “平时怎么没听你话这么多。我刚刚说的是,shut,up,这下听明白了没?”凌逸风白了他一眼,“啧,我真替老板娘担心你英语成绩。” “拆开读,听明白了,”齐重山笑了笑,“这句话我还不至于不知道,shut up and take my money,Steam. ” “我那叫清辅音浊化,正常现象,谢谢。”凌逸风乐了,“嘿,Steam,学霸你居然打游戏。” “叶一鸣他们打得多一点吧,我就是跟在旁边凑热闹,”齐重山笑着说,“有时候没有中译版我就不想玩了。” 落日的余晖穿过齐重山身侧的玻璃窗透进来,在光与影的作用下,人人都被拖出长长的、有些寂寥的影子,食堂里愈发显得空荡起来。 现在还滞留在食堂的基本上都是边吃边聊或者刚从小树林逛一圈回来的小情侣了,凌逸风觉得自己跟齐重山面对面坐在这儿,似乎有点奇怪。 但是他没有因此而感觉到别扭,反而因为刚刚吃完饭有些发懒,不太想动。 齐重山就坐在他的对面,托腮看着他。 四目相接。 “有时候,你真让我觉得挺意外的。”凌逸风略微偏过头,下意识地避开他直视的双眼,“我没想到你长大之后是这样的。不过要是说意外,还是你看到我的时候更意外吧。” 齐重山起身收拾着碗筷,没有否认。 半晌他才开了口:“其实也还好,认定了这个人就是你,就不觉得意外了。我会让你觉得很意外吗?” 凌逸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意外吗? 不如说是惊喜吧。 从再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一点一点刷新着对他的认知,一点一点挖掘出他身上的亮点,再一点一点把这些亮点填充进自己的期待和向往里…… 凌逸风猛然一怔。 好在齐重山很默契地没有追问,两个人沉默地走出了食堂。 路过食堂小卖部的时候凌逸风跑去买了两盒维他,扔了一盒给齐重山,自己那盒却没喝,而是放进了口袋里。 “我捂一会儿,”凌逸风看着齐重山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嗓子不好。” “嗓子不好?”齐重山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初中有次支气管炎挺严重的,差点转成肺炎,本来有后遗症,我哥就偏不信邪,咨询了医生之后逼我遵医嘱锻炼身体增加肺活量,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保护措施,然后其他问题基本上都解决了,最后就只落下一个毛病,咽喉和支气管不能受凉,所以天一冷我总是围巾口罩一起上,以防万一。”凌逸风把手也插进了口袋里,整个人缩得像个鹌鹑,“我这样是不是特娘。” “没有,”齐重山不假思索地说,“怕冷是体质问题,和性别又没关系。” “很多东西都和性别没关系啊,是人们非要把这些东西跟性别联系起来。”凌逸风闻言笑了笑,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已经西沉的太阳,“但是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特别害怕那些人云亦云的东西。或者说,其实我很怂的。” 齐重山静静地看着他。 “你那什么表情,好像我吃了多少苦头似的。”凌逸风啧了一声,“我就怂一点儿怎么了?” “没怎么。”齐重山笑了起来,“现在这样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2~ shut up and take my money,Steam.闭嘴拿钱。 Steam是一个游戏软件平台,这句话有调侃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说出的游戏吸引力太大,服了服了钱拿去。 一个有点……老的梗233333 然后shut up连读清辅音t浊化为d,所以英语渣重山同学听不出来,嗯。 器官和组织那个我没有把区分方法交代完,不过应该没有人想听我继续逼逼这个了吧23333 维他:维他柠檬茶爽过吸大|麻,没喝过的小天使可以试试看23333 不太常见的梗我都会在文后面备注的哈,不用担心_(:з」∠)_ ☆、第53章 接下来的几天, 凌逸风再也没有提起过“看你表现”四个字,算是默认成绩优异予以毕业了。 这样一来,凌逸风反而觉得放松了很多,不用刻意去拉远齐重山和自己的距离, 在很多方面也就省了不少心思。 不过贴吧和论坛里关于他们俩的猜测倒是莫名多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谢豪放的毒。 其实凌逸风觉得很奇怪, 要是论混,以前的他也未必比谢豪混。因为以前的自己看上去毫无上进心脾气火爆还惹事,所以来警告齐重山,这话根本说不通。 当时齐重山拦住谢豪的那一瞬间他挺感动的, 他知道这是齐重山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但现在他却有点没由来的惶惶然, 好像会有哪个疏漏的细节,让自己对不起齐重山的信任。 过了上午数理化英的轰炸,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老头子的语文课,此人德高望重, 不过已年满花甲,据说这届学生就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这退休除去年龄问题还得和能力问题挂得上勾,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记性堪忧,一年多了都没能记住学生们的名字, 同时上课前必问课代表上节课上到了哪儿,讲卷子绝对只讲一堂课,因为下堂课就连他自己也找不着卷子在哪儿了。 人这年纪一大看得也开, 上课的时候学生们只要不是做出类似当面驳他面子这种太过分的事儿来,他都是得过且过,有次甚至还夸奖某个上课看小说的学生选书颇有水平,几次这样的例子下来,谁都知道语文课听不听课全凭自觉,自然会有人不自觉。 上课总划水的人里就有齐重山一个,这倒不是他欺软怕硬,英语课小莺管得严,他照样还是该走神走神该打瞌睡打瞌睡,绝不含糊。毕竟他从小学开始就没怎么听过这两门课,英语成绩还有徐莉跟在后面耳提面命甚至棍棒交加地拉扯,语文成绩基本上全部靠天收,估计是因为那一手字实在是写得漂亮,不至于总是挂科,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上午刚刚上完的新课已经布置下了作业,齐重山刚刚消尽了起床气,就随手在书桌上的架子里抽出一本开始写。 写着写着他感觉自己的笔被什么弹了一下,转头一看,叶一鸣睡得正香,还没来得及纳闷呢,就百年难得一遇地被老头子点名叫了起来:“那这题就万重山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万重山?” “万……” 齐重山只得放下笔,在一阵哄笑中特无奈地站了起来:“老师,我姓齐。” 那老头子第一次点他名字的时候点成了重量的重,在被指正后便吟出了“轻舟已过万重山”这句诗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误,并且在那儿之后就再也没叫对过他的名字。 原本他以为只要安心等着身边几个兄弟救急就算了事了,谁曾想几乎向来就不下讲台的老头子不仅下了讲台,居然还已经走到了邻组的走廊上,他来不及顾上自己,赶紧伸脚踹了一下旁边熟睡的叶一鸣。结果那家伙居然“操”了一声,边疼得捂腿边压低了声音:“大哥我早被他们笑醒了好吗!你卷子呢?” 齐重山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写过语文卷子吗!” “我只写到了……行行行够义气!”叶一鸣不知道从哪儿捞来了一张卷子往他桌子上一扔,“拿着!” 齐重山刚刚接过卷子,老头子就走到了他旁边,等着他说答案。 他硬着头皮一边摊开了卷子,一边祈祷着这哥们儿的字不要太乱,等完全展开他就懵了。 秒变文盲。 这是卷子吗! 写得跟病历单一样!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扫了一眼发现这位仁兄已经贴心地用记号笔帮他把题号圈起来了,只能连蒙带猜地瞎读:“作者……出生于盛唐,此时却已经是……晚唐……” 奇妙的是,明明这个字体根本就不属于自己辨识的范围内,却总是能让他在仔细辨识之后看个差不离,他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连蒙带猜,愣是给读完了。 凌逸风拿手托着腮,嘴角上扬着看他读出最后一个字,感觉有些唏嘘。 他给齐重山做笔记的字体已经是极限了,齐重山还经常认不出来,这种专供自己写作业用的字体,看上去就跟画了整张纸的波浪线似的,也难为齐重山跟他心有灵犀了。 “嗯,大致是这样的,不错。”老头子和蔼地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旁边的座位,“那位同学你的试卷呢?” 齐重山跟着叶一鸣转头,猛然意识到他这个座位的特殊性。 后面是墙,左边是老头子来的方向,前面是三个字写得规规矩矩的姑娘,这张卷子又不是叶一鸣的,那么只有可能是…… “没写。”凌逸风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一下子比老头子高了一个头,弄得他还要仰着头看这个校服都不穿的嚣张学生。 老头子瞪着他:“你……没写还这么理直气壮?” 省重点的学生就算是有叛逆的,多半也是因为恃才傲物,问题是这样的学生多数会有点狂傲,眼前的这个学生看着甚至还挺谦虚诚恳,但偏偏就是这种泰然处之的态度才让人感觉更加火大。 极少动气的老头子跺了跺脚,最后放出了狠话:“你别以为我不认识你!叶一鸣是吧,我等下课了就跟你们班主任说去!” 正巧下课铃声响了,凌逸风赶着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全班爆发出的笑声掩盖了过去,老头子也说到做到,转身就往老板娘办公室走。 前排后排瞬间涌过来一大批男生,挤在三个人的座位上推推搡搡幸灾乐祸。 “这后排冷宫他老人家何曾临幸过几次啊,中头彩了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叶一叫你还是长得太帅,你看老头子就没把人易风认成我。” “去你的你才一叫,”叶一鸣随手抽出生物书给了那人的脑袋一下,一甩课本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问题是我也只写了选择题,老板娘到时候一查我还是得完蛋,这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好吗!” “这事我的错。”齐重山和凌逸风几乎同时开口,怪异地对视了一秒后又同时说,“我去帮你解释。” “行了,跟我抢什么,我一个借读生,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啊?”凌逸风止住了齐重山的话头,又转向叶一鸣,“我卷子就放这儿,你能抄多少抄多少,看不懂问重山,我去……老板娘办公室给你们拖延时间。” 齐重山一愣:“是我没写卷……” “你留下来当翻译,别人看不懂那个字,”凌逸风转身跑出去的时候还一把锁上了教室的后门,觉得不放心又扒着窗户冲里面喊,“这种事要一个顶锅的就行了,来得越多事情越难办!叶一鸣你看住他!” “哎!”叶一鸣冲外边儿喊了一嗓子之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天才开了口,“这人……今天很……活泼开朗啊?” “以后会更活泼开朗,你得学会习惯。”齐重山拿着卷子开始报答案,“诗人借哀景写哀情,同时运用虚实结合的手法,通过想象离别后的心理感受,突出了离别的悲伤程度……” “诗人那么哀伤你都能念出笑音来啊?”叶一鸣一边抄一边不忘吐槽齐重山,“棺材板压不住了大哥!” 齐重山瞥了他一眼:“还抄不抄了?” 等叶一鸣拼命点头并且表态再也不逼逼了之后,齐重山才继续念了下去。 诗人哀伤关我什么事儿,人离别,我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第54章 最后凌逸风被盛怒下的老板娘要求一周内请家长,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在下一次语文作业当堂讲解之前,她特意突击检查了一下叶一鸣,结果当然是没写。 没写作业的惩罚就是写更多, 原本这张卷子是不用写作文的, 叶一鸣不仅要补齐卷子, 还要再写一篇作文,整个人苦不堪言。 这边叶一鸣还当着老板娘的面畏畏缩缩地补着语文卷子呢,那边叶冰玉就开始发英语考试卷了,发到自己组的时候她却特意留了个心眼, 转到了隔壁组,愣是等到上课铃打响才窜回了自己的座位, 把三张试卷往后桌上一扔:“还不快谢谢我。” 齐重山顺手拿过凌逸风的卷子翻看着,受了恩惠的叶一鸣却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作揖:“谢谢谢谢,大恩大德叶某永世难忘。” 凌逸风正在英语练习册的右下角画着一个个小人, 闻言也没多想,顺口接道:“那就以身相许呗。” 齐重山从左边倾过身子来,很轻地摇了摇头。 凌逸风一愣,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赶紧把手上的练习册抛给齐重山, 岔开话题:“拿着玩,就小时候那种一翻就跟动画片似的小人。” 叶一鸣也不是太介意,跟着瞄了一眼, 乐了:“哎,好玩,这个你接单吗?” 凌逸风一边拆着刚买的薄荷糖,一边说:“接啊,凡是我能画出来的我基本上都接,就看下单的人的要求了。” “找人画这个是回顾童年?”叶冰玉也从前面转过头来,好奇地接过齐重山手里的练习册,又翻开了封面,“哎,你在齐重山作业本上画的啊?” “你看你,说出来干什么,”凌逸风一边笑一边躲齐重山拽他围巾的手,“别闹别闹我又不收你钱——好了我错了,我作业你拿去,想画什么画什么,绝无二话!” 齐重山还真从他书架上抽了那本英语练习册,等再扔回去的时候,凌逸风怎么翻也没看到他画了什么,下意识翻到扉页,就看到自己原本写的姓名旁边出现了一行漂亮的字。 凌逸风。 高二一班。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比他平时写得还要好看。 “有点儿会撩啊你,”凌逸风绕过叶一鸣,胳膊搭在椅背上,挑眉看向齐重山,“这么个互动暗恋你的小姑娘能捧脸笑半天。” “我能画什么,给你画一串儿小树叶啊?”齐重山叹了口气,“再说了,你是暗恋我的小姑娘吗?” “我……”凌逸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行吧算你赢了。” 他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上刷起了手机。 他没看到齐重山突然绷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 晚自习的时候左边的叶一鸣拿胳膊撞了他一下,没抬头,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边低声问他:“你那个小人,到底是干嘛用的?” “表白或者哄女朋友开心,什么相识相知到相爱的回放,”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也可以就是画着玩,比如我给重山画的是两个小孩儿拿扫帚打架。” “重山?”叶一鸣有点懵。 “不行啊。”凌逸风瞥了他一眼。 “没有,”叶一鸣立刻表态道,“就是有点不适应。哎对了,你说要是一对青梅竹马,其中一个过生日,另一个人送他礼物,说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故事,然后另一个人却听说这是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回放……这岂不是很有意思。” “那就误打误撞成了呗,”凌逸风笑了起来,“脑补那么多你写小说呢。” “也不是,有时候这种情感就是会产生误解啊,”叶一鸣解释道,“青梅竹马对对方肯定是很看重的,但是这种感情,也许是亲情呢?双方要怎么知道对方真正的心意?我觉得这个主意就不错啊,画个画,双重意思,一切自由心证。” “自由心证……没用的。”凌逸风笑了笑,“有些时候,人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 “你的意思是……还是要正面告白了?”叶一鸣问,“对了,说到告白,你是不是还帮人写情书?成功率怎么样?” “我卖的是情书,又不是对象,”凌逸风觉得这个问题得跟他说清楚,“表白时的情书是什么,就是一个‘我喜欢你’的通知,至于那个人接不接受,不是看情书写得好不好,是看她对你有没有意思,情书只是个仪式,或者说,顶多是个加分项,正常情况下不起决定性作用,不要对情书抱太大希望。” 叶一鸣早就放下了笔,往四周看了一圈,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情书表白的多吗?” “没胆子当面说,上学的时候父母又恰好不给用手机,不就只能写情书了?”凌逸风翻了一下抽屉,找出了几个信封,“喏,要不要借鉴一下?” “你拆都不拆啊?”叶一鸣差点压不住嗓音了,“要是别人像你一样……”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才来这儿多久,喜欢我必定是看脸。我这人从小有个毛病,不喜欢别人说我长得好看,总觉得让人张口就只夸脸,这人生也太失败了。”凌逸风顺手拆了一封,抽出来看了一眼,乐了,“对街职高的,我看上去和他们气场那么合呢?” 再看下去他脸色就有点难看了,直接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操。” “怎么了?”叶一鸣吓了一跳。 “没事,逗我玩呢。”凌逸风收拢了一下情绪,不打算跟他说写信的是个男的,“说你的事吧。” 讲台上的叶冰玉瞪这两个人瞪得都快冒火了,前面的许倩倩实在是看不过去,回头拿笔敲了敲叶一鸣的课桌:“你们注意点儿。” 没想到叶一鸣和她才说了没几句话,窗外的老板娘就鬼魅似的探出头来,直接勾勾手指把这两个人叫走了。 邻组的几个男生见状都啧啧啧了起来,齐重山目送老板娘把他们带到走廊的拐角,确定不会被看见,就一把搂过了凌逸风的脖子,低声说:“我跟你科普一下,许倩倩喜欢叶一鸣,叶一鸣喜欢叶冰玉,叶冰玉和许倩倩从初中开始关系就挺好的,所以叶一鸣夹在中间已经尴尬很久了,这下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说这些了吗?” 凌逸风被他搂得有点不自在,转了转脖子,结果正对上着修长白净的一只手,愣得差点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三……三角恋啊?” “这又不是秘密,后排男生你随便选一个问一下都知道。” “怎么可能?”凌逸风偏过头去,一副我还真就不信了的神情,随手揉了个纸团,摘下头上的皮筋弹向邻组起哄男生的笔盖,却一连弹了三次才弹中,“问你个事儿,叶一鸣喜欢谁?” 那人一愣:“叶冰玉啊!” “为什么啊?他们两个看上去关系也就只是打打闹闹而已吧?” “不正常吗,叶冰玉也挺漂亮的,成绩也好,喜欢她的人不少。这种喜欢跟关系好不好没关系,是大家都喜欢的类型嘛。” “那叶冰玉喜欢谁?” 那人拿眼睛瞥了瞥齐重山,笑得神秘莫测。 “去你的。” 齐重山不知道为什么想急着解释,却被一旁的凌逸风抢白了:“然后你和一鸣关系也挺好?啧,是够乱的。” “我真觉得她喜欢的是叶一鸣。”齐重山极为难得地爆了语速,“我跟她只是父母关系比较好而已,别的没什么,我和她绝对什么都没有,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啊,看得出来。” “担不起,我从没谈过恋爱,认真的。我比人姑娘更没安全感。”凌逸风看出他着急,反而笑了,大爷似的往后一靠,慢悠悠地说,“没有就没有呗,你急什么?” 讲台上的叶冰玉终于忍不住冲下台来:“你们聊够了没?刚出去俩在外头喝茶呢,你们要去凑桌麻将?” 凌逸风明明觉得这话不怎么好玩,嘴角却勾着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笑完他就愣了。 自己到底是在……笑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哎呀心动了吧嘿嘿嘿→v→暗恋重山同学的大小伙子~ ☆、第55章 晚自习回家后。 齐重山把书包照常扔在了课桌边上, 摊开作业就继续写。 他其实很反感有些人宣扬的什么学霸上课睡觉,回家天天打游戏,运用着高效的学习方式和超群的智商碾压学渣,也很反感某些人自称天资聪颖, 就是不努力, 否则清华北大都是囊中之物的说法。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比一般人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多, 而且比一般人更为专注,因为学习是他的习惯,他不喜欢反复刷题,但是喜欢大海捞针一样淘题做, 没事跟班上其他几个理科学霸一起折腾习题的变形,跟其他人打游戏一样有意思。 不是变态, 就是常态。 不过最近他的常态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齐重山拿手盖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 有点……堕落。 他拿过手机,打开了论坛。 这个论坛和常见的贴吧不一样,这是个匿名论坛, 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哪个楼层是谁发的,所以相对于贴吧来说,负能量更多,爆料更猛, 当然,由于说话不要负责任,虚假信息也就更多, 甚至还会有人在帖子里精分,自己装成路人回复自己,营造出一个虚假的话题。 其实谢豪打算跟他说的那些,他基本上都已经在这个论坛上看过了。 有真有假。 说凌逸风渣男劈腿无数的有,说他其实一直单身疑似是gay的也有,还有人说他转学就是因为被棒打鸳鸯,各种说法,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说得最多的,也是被认同得最广泛的是,凌逸风是私生子,目前的监护人是同母异父的哥哥。 直觉告诉齐重山,这条消息是真的。说实话,他很惊讶。 他只知道凌逸风的妈妈去世了,是哥哥凌逸尘养大的,根本没有想到凌逸风居然会是这样的出身。 齐重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理智判断,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一个那么乖的小孩儿强行把自己掰成这样,是受过多大的委屈啊。 所以那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想让谢豪把这些事再当着凌逸风的面翻出来,直截了当地戳他心头的伤口。 齐重山根本不想去求证这些消息是真是假,就像他从来不屑于跟别人解释一样,清者自清,相信他的人永远会相信他。 而且无论真假,求证这件事情本身,对凌逸风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齐重山关上论坛,打开了微博。 凌逸风那天之后就主动加了他的Q.Q,齐重山从微博水印顺手摸到微博,发现他的微博里全部是画。 有时候会配上一两句话。 最近的一张画是自己的彩铅画。 底下不知道是谁回复了一句,很传神。 齐重山一愣,毕竟还真没想过自己戴着眼镜转笔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会这么好看。 整个身体是放松的,甚至有些慵懒,手上的动作也很随意,眼神却非常专注,看上去是沉浸在了自己舒适的小世界里。 光影处理得很好,有种刻意被聚焦过的感觉,似乎在画手眼里,自己才是整个场景的中心。 配的字也很耐人寻味。 自由心证。 证什么呢? 齐重山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通。 他关上了手机,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马上期中考试了,无论自己最近满脑子都是凌逸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都得先缓缓。 ———— 虽然之前一直说着不想见凌逸尘,但等到了周末,凌逸风还是乖乖回去了。 老板娘给他的时限只有一周,他总觉得这种问题电话里说不清,因此还是想亲自去找凌逸尘说明问题。而如果没有了齐铭的庇佑,凌逸风还真怕没说清楚就会挨打,只得放下去凌逸尘办公室找他的念头,老老实实在家等他。 这次回去干脆就开启了单机模式,一直呆到周日晚上他都上床睡觉了,才听到外面隐约有点动静。 第二天早上他也不清楚房子里还有没有人,就从卧室里试探着往外喊了一声:“嫂子?” 齐铭只是取个东西落个脚,一早就动身,凌逸尘忙成那样,起床自然也不会晚,最后凌逸风反倒成了最后一个起床的人,凌逸风那声“嫂子”出口的时候两个人正各忙各的,干脆装聋作哑。 凌逸风一边揉眼睛,一边换了个称呼:“哥。” “哎。”“有事?” “你说你们两个,喊声哥两个人都抬头,喊声嫂子没一个理我,”凌逸风从卧室里晃了出来,睡衣的扣子也没扣好,直接从后面拿胳膊架在了齐铭肩膀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这多尴尬。反正你们两个我怎么叫都没错,实在不行按昨晚上来呗。” “尽胡扯——得得得你别折腾我,”齐铭正穿着外套呢,赶紧起身让这小伙子双脚着地,“还当自己小孩儿呢?就你现在这样的,放十年前我都不一定能受得住。” 凌逸风蹦下来之后,就拖着长音喊了一声:“哥——” 凌逸尘知道他从小有事求人的时候总爱这么拉长了声音说话,压根懒得理他。 齐铭见半天没人说话,只能有点无奈地应道:“哎。” 凌逸风又喊了一声:“哥——” “有事启禀无事退朝。”齐铭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那边还有一个呢,有什么事他说话比我管用,缠他去啊,乖。” “凌逸风你三岁啊?给我站直了,少根骨头撑不起来是吧?”凌逸尘坐在沙发上清点着文件,一把把过来挂自己脖子的凌逸风从身上扒拉了下来,“赶紧的,吃了早饭上学去。” “齐铭那么靠着你不管他?”凌逸风问。 刚拿了盒牛奶靠在鞋柜上喝的齐铭一下乐了:“关我什么事儿?我往他身上挂了?” 凌逸风瞥了他一眼:“你就是窝他怀里他都没意见。” “我管他干什么,他是我弟弟啊?”见这混小子越说越离谱,凌逸尘直接拿档案袋在他背上招呼了一下,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说吧,什么事儿。看中的东西直接拿,缺钱在门口大衣里找,还有事吗?” “怎么听着我那么混蛋呢。”凌逸风啧了一声,“肯定是别的事儿啊。就是吧,我呢,在学校……” “记过、请家长还是赔钱。”凌逸尘本来都打算出门了,闻言就开始解皮带准备抽人。 “别别别哥我错……不是,哥你听我说!”凌逸风一个激灵就蹦回了齐铭后面,可怜巴巴地从他身后冒出个脑袋,“哥——” “哎,我在这儿呢,说吧。”齐铭反手揉揉他的脑袋,“又惹事了?” “也不算惹事,我吧,作业没写,气着我们语文老师了,班主任觉得我有点混账,要请家长,就这事,看你们谁有空过去一趟。” “你小子可以啊,语文作业都不写了?你写那东西不是消遣吗?”齐铭从手腕上摘下自己的皮筋,帮凌逸风扎好了头发,“帮谁顶锅呢?” “还用问吗,你懂就行。”凌逸风也没个正行,就赖在齐铭胳膊上,“哥,你去呗?” “我去,你哥绝对向着你。”凌逸尘皱着眉头把他从齐铭身上拽了下来,把文件递给了齐铭,“我直接跟你一起去上学。这个你放我办公室,等下会有秘书自己来拿。” 齐铭接过文件,刚准备收拾齐了放进包里,却无意中瞥见了其中一个学生档案袋上的名字。 凌浩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2~ 猜猜凌浩然是谁2333凌逸尘之前假装出差,就是因为这个人_(:з」∠)_ ☆、第56章 兄弟俩挨完训从老板娘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 早读课正好下课。 这所高中的走廊不是封闭式的,只要一变天,呼啸的寒风能把雨刮到教室里边儿去。大多数人此时都缩在室内,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 凌逸风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冻得一哆嗦, 咳嗽了几声, 赶紧搓了搓瞬间冷下来的手, 把刚刚因为热而摘下的围巾又给围了上去。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刚刚三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气氛看似很活跃,但其实凌逸尘和齐铭之间的互动几乎为零,两个人都很轻松地跟他搭着话, 却没什么交流。 偏偏他还得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调侃着让双方不那么沉默而僵持,以掩饰自己早就意识到二人矛盾的事实。 “怎么了?”凌逸风刚咳了几声, 凌逸尘就很快偏过头来,在他背后拍了拍,很熟练地伸手从他后颈探了进去,“出汗着凉了?” 凌逸风一边咳一边冲他摆了摆手, 缓过劲儿来之后,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是温差有点大。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你这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儿了啊,”凌逸尘皱着眉, 很细心地替弟弟理着脖颈上的围巾,“别惹事了,逸风, 大小伙子得对自己负责。” “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凌逸风很刻意地搓了搓胳膊,“我以为你出了办公室门就得把我吊打呢。” “你皮痒啊。”凌逸尘嗤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很愿意打你吗?好不容易才把你拉扯到跟当年我养你时一样大,换个人连打都不舍得打。” “哎对了哥,”凌逸风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是不是都跟我哥在一起了啊?” 凌逸尘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愣了一下:“啊?嗯。” “交流一下?”凌逸风拿脚碰了碰他的脚,“说说心路历程。” “没什么心路历程,”凌逸尘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顿了顿才说,“十二年了,早忘了。” “那你怎么会脱口而出就是十二年呢。”凌逸风笑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你要是真不记得了,量词会这么精确吗?” “你想知道什么?”凌逸尘有点无奈,“我们俩不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吗?有什么事儿会瞒着你?” 没什么事儿瞒着我? 把我当傻子呢? “没什么,”凌逸风咬了咬牙,又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朝班上走去,“凌总去忙吧。” “又跟我闹情绪啊?”凌逸尘见凌逸风连头都不回一下,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正好。 他没有下楼,而是转身走向了高一教学楼。 ———— 凌逸风的手刚搭在后门的插销上,身后就贴近了一个人,伸手替他拉开了门。 齐重山。 凌逸风发现齐重山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辨识度很高,很好闻,让人觉得特别踏实,很有安全感。 开始他以为是洗衣液或者沐浴露的原因,还拐弯抹角地问了一下,结果齐重山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惯用的牌子,随便看着买,能用就行,可以说是非常直男了。 “捂着,”直男齐重山把手上的热水杯放到了凌逸风的手上,“刚打的。” “你怎么知道我手冷,”凌逸风原地蹦了蹦,又把水杯扔了回去,“不行这有点烫。” “我刚刚看到你搓手了啊,”齐重山说,“顺路就帮你打了个水,反正你等下也要接水的。” “你刚刚在外面吗?”凌逸风转头看了一下教室玻璃上凝结的雾,目测了一下,齐重山如果呆在教室里,应该是看不清自己的。 “我一直都在啊。”齐重山笑了笑。 我一直都在。 这话如果单拎出来……怎么这么像情话呢。 “我有点儿烦,”凌逸风呼出一口气,“就想蹦蹦,你先回去吧。” “去操场跑步吗?”齐重山问道,“要不然一起吧?” “不用,我就在教室外面活动一下。”凌逸风又习惯性地搓了搓手,“来回转几圈。” 齐重山听话地拉开门进了教室,没过多久,却又带出来了刚刚的水杯,上面还加了个可以隔热的棉套,握起来暖和而不烫手。 “你那么照顾我干嘛?”凌逸风接过水杯,有点想笑,“都是男的,谁比谁娇贵啊。” “我也不知道,”齐重山嘴角勾了勾,带出了不明显的笑意,“看到你就忍不住想照顾,大概是想把你小时候照顾我的份儿都加倍照顾回来。” 大概是希望你栽种过的情感,能在阳光雨露下破土而出,长出芽来。 在岁月间疯长,葱笼,葳蕤。 填满整个心脏。 “那我也得投桃报李吧,”凌逸风握着水杯,正色道,“马上期中考了,中午晚上去我那儿吧,省点来回时间,多写几题。” “好。”齐重山帮他把滑下的头发重新别回了耳后,“说定了。” ———— 接下来的几天,凌逸风基本上都是和齐重山一起上学放学,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其他时间都是呆在一起。 他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不用细想,关系近得恰到好处,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消息,书包刚刚甩进抽屉,抬头就能看到从后门跑进来的那个人。 心底有一块儿柔软的地方就被悄悄填满了。 如果不是上次当着叶一鸣面扔掉的那封情书一直成迷,萦绕在他心底,他可能真的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早晨。 凌逸风刷牙洗脸吃完早饭之后,背起书包出了门。 他神经质地把门来回拉了两三遍,确认门真的关好了,才迟疑地往楼下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从到这儿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 准确来说,是谢豪找到齐重山和他,又说了那么一串莫名奇妙的话之后,就开始不太对劲了。 比如那封情书。 不是没有男生跟他告白过,但是没有人会把告白说得跟约.炮一样难听。 还不如说是来膈应人的呢。 凌逸风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在脑后,下了楼。 他是转学生,暂时还没校牌,以前总是翻墙进学校,现在懒得翻了,就蹭齐重山的校牌,无论对方是谁,让人久等总是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5~ 由于有的东西必须要交代,前面的一段剧情有点慢,材料准备完毕就可以开始搞事了,于是后面的进度会加油带起来的●v●么么哒! ☆、第57章 尽管天气很冷, 等他一路跑到学校,额头上也微微发了汗。 凌逸风瞥了一眼在校门口检查校牌的值日生,发现齐重山正跨在自行车上,烦躁地拽着领口处蓝色的带子把校牌往外拉, 似乎还着点起床气。 得, 两人进校时差太短, 靠盗用齐重山校牌浑水摸鱼大概是摸不过去了。 凌逸风跟齐重山打了个招呼,看到齐重山了然地点了点头,就直接拐了个弯,绕到了操场的侧门。 身子还没来得及彻底凉下来, 他就听见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齐重山半个身子探出了自行车, 伸手给他拉开了插销,一看就不是推着车走过来的。 凌逸风有点惊讶:“骑车过来的?你没被值日生拦住啊?” “怕你着急。”齐重山向后张望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把起床气也给一并吐了出去, “这条路早上没人,本来也就没什么不能骑的。” “所以现在推着车回去?”凌逸风看了看表,“那得快点走。” 齐重山也跟着看了看表:“随便,这车没后座,你要是能塞得进前面横杠里我也能骑车带你回去。” 齐重山本来只是随口说说, 没想到凌逸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真的飞快地往车上横着一坐,脚往上一勾, 冲他喊道:“快!” 他一回头才发现之前拦他的人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脚下一用力,车子就窜了出去,七扭八歪地从那个值日生旁边掠过,气得那人直接伸手去拦,被齐重山绕过之后,又边跑边拿手拢成喇叭状对着他们喊:“跑也没用我知道你们是高二一班的!” “操。” 凌逸风本来还在笑呢,突然感觉车子猛地一晃,赶紧扶住了车把手,身子向后一靠,齐重山轻声爆出的那句粗口正巧在他耳边呼出热气,暧昧至极。 凌逸风努力想要偏过头可还是失败了,只能泄气地靠在他怀里,伸手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啧,你可学坏了啊齐重山,长这么大就没听过你说脏字儿。” 齐重山心想我还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你染头发抽烟扎辫子呢,想想还是忍住没说,只是让他乖乖坐好了别动,别总是蹭得自己痒痒。 “怎么,这人认识你啊?”凌逸风回头见那人慢慢停下了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才抬眼看向齐重山,“得,又给班集体抹黑了,我有罪。” 齐重山小心地从两边用胳膊护着摇摇欲坠的凌逸风,说话时却是眉头紧锁:“我认识他,但我觉得他不该认识我。” “这话怎么说,还有什么该不该的。”凌逸风乐了,“您还玩遗世独立那一套啊?” “他……”齐重山考虑了一下措辞,“家境还行,所以交择校费进的我们学校,朋友都在对街职高。值日生不都是每个班抽学生轮流当嘛,我有次当值日生的时候遇到两个学校里的人打架,结果他帮的对方,印象比较深刻。” “家境尚可的小混混——说来这是我的人设啊。”凌逸风若有所思,“他认识的人,可能不是你,是我。” 早晨起床时的那种奇怪的不安感又开始浮现,他思前想后,始终还是觉得自己在这儿并没有犯过什么事,才稍稍安下心来。 齐重山见他没再出声也就没再另起话头,无意中看见他头上一撮没扎好的头发随着车子的扭动晃来晃去,显得特别可爱,也不提醒他,就那样嗅着他身上的薄荷香气,自顾自地乐了一路。 他不知道的是凌逸风早就发现他在笑了,而被他笑的那个人正靠在他的怀里神气十足地东张西望。秋冬季节的水汽在树干枯草上凝了霜,车轮下轧过的路一寸一寸都不尽平坦,可好像哪怕日子就这么平淡地流过,也能让人活得既有生气又有希望。 两人进班上的时候齐重山才良心发现提醒了他一声,偏偏还嘴欠多说了一句晃了一路,凌逸风在那人明晃晃的笑容中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抬脚去踢,就跟两个学龄前儿童似的闹成一团。 两个人好不容易歇战,齐重山就凑了过去,围观凌逸风扎头发,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换皮筋了啊。” “换了,”凌逸风说,“你不说我都忘了……皮筋不是我的。上次皮筋断了,叶冰玉帮我借了一根,新的,我也没见过,我等下去问一下她是谁的。” “干嘛?”齐重山问。 凌逸风不解地抬头看着他:“还一根过去啊,要不然呢?” “没什么,”齐重山过了半天,才又问了一句,“还根新的吗?” 凌逸风眨了眨眼,放下了扎完头发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没话。”齐重山叹了口气。 凌逸风眯起眼睛,神情有点像只机敏的猫:“齐重山同学你这还是话里有话啊。” “啊,”齐重山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碰到凌逸风的手背,略微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你手真的很容易冷啊。” “体质问题吧,我小时候不就老生病吗,”凌逸风放了他一马,顺着他的话头习以为常地说,“我哥以前就特别担忧,怕我养不大,养成现在这样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关键是你火炉体质啊,所以才会觉得我的手格外冷,”凌逸风看着齐重山有些担忧的眼神,忍不住补充道,“夏天跑个步体温高得就跟人中暑似的。” 齐重山笑了笑,略微挽起校服过于宽松的袖口,露出白净修长的一双手:“要烤火吗。” 凌逸风没想到会有这种转折,眼神逗留在那双好看得宛如雕琢过的手上,愣了愣。 齐重山体温虽然偏高,手上却不容易出汗,这种温暖而干燥的手,的确特别适合用来当暖手宝。 而且他也问得特别坦诚,让人觉得半点儿毛病没有。 自认为坦荡磊落的凌逸风犹豫了一瞬,把手递了过去:“来吧。” 齐重山低垂着眼帘,握住他的手,力道足够却动作温柔地揉搓了起来。 弹过钢琴的人似乎特别会掌握力度,很快凌逸风的手就变暖了,手上的温度一路烧到了脸上,逼迫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躲什么,”齐重山没忍住笑了出来,“跟英勇就义似的。” “已经暖了,”凌逸风收回手,迅速往上拉了拉围巾,藏得只剩一双眼睛,“熄火吧火炉。” 他的心跳越来越密集,甚至不敢去看齐重山的眼睛。 也是见鬼了。 齐重山拿手在鼻尖上挡了挡,掩饰了一下险些溢出的笑意。 这人怎么这么好玩呢。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叶一鸣正靠在那儿背古文,见他们俩来了,赶紧换了一页,扔了过去:“看看熟悉不。”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齐重山把袖口放了下来,一边笑一边拿胳膊在叶一鸣脖子上勒了一下,“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 “也是gay得没边儿了,”叶一鸣乐了半天,仰着脑袋倒着看向凌逸风,“求个投喂。” 看看人直男,多自然,多坦诚。 凌逸风心情复杂地从口袋里翻出铁盒,往叶一鸣嘴里扔了颗薄荷糖。 再看看自己…… 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5~ 之前有小天使猜对了,凌浩然就是另一个弟弟_(:з」∠)_这个人的戏份还要再靠后一点,以及他出场就不是什么好事_(:з」∠)_…… 基本想通了的重山同学表示并不想让自己未来的男朋友跟别人共用同一根皮筋,并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搞出一个大事情23333 以及,叶一鸣这位同学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v → ☆、第58章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考完之后,老板娘好不容易把所有人从各个考场召回说了几句话,刚打开教室的门,所有学生就跟哈士奇出笼一样, 瞬间撒手没。 凌逸风试了好几次, 都没能从后门成功起身, 最后还是齐重山先起身,在他身前挡了一下人流,才让他成功把椅子拉了出来。 凌逸风起身的时候还是差点撞进他的怀里,赶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差点又撞在了桌角,被齐重山眼疾手快一把给拉回来了。 手扣在他的肩背。 有点像搂。 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 稳住身形,再拉开了距离:“走吧。” 他最后还是决定让齐重山去做那张彩铅画的模特,不知道是出自于什么心理。 也许是因为即便意识到了自己对齐重山是真的有点感觉,他还是没想过要和齐重山在一起。 没什么理由, 没想过就是没想过,大概他潜意识里,天长地久这个词就是不存在的。 他曾经那么信任齐铭和凌逸尘的关系,结果呢。 “去画室吗?”齐重山帮他拎着包,让他先把围巾和口罩戴上, “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人,”凌逸风戴上口罩,围巾暂时绕在手上, 偏过半边身子来看着他,“还有脸。你会撸猫吗?” “不太会,”齐重山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没什么跟小动物打交道的经验。” “没事儿,那猫自来熟,你等会儿去的时候先跟他混一会儿,”凌逸风接过自己的书包,“随意点儿,我也跟在后面找点灵感。” “我是坐那儿不动吗?”齐重山问,“当人体模特?” “大哥,用词注意一点儿,人体模特泛指裸|模,”凌逸风猝不及防被他呛了一下,咳得肩膀都在抖,“你想挑战自我吗?” “啊,我没了解过。”齐重山笑了起来,手绕到他身后轻轻拍着顺气,“好了我知道了,你那么激动干嘛。” 凌逸风的眼神落在了齐重山的身上。 人体模特大多数都是靠这个赚苦力钱的大爷大妈,身材很有特点,很好画,但画多了也会觉得无聊,要是出现一个像齐重山这种肌肉分布均匀得如同教科书的少年……大多数人应该都会眼前一亮吧。 这种眼前一亮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毕竟画手在画人体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空间透视解剖结构,没心思yy模特,单纯是从艺术角度感到欣喜而已,在他小时候就看过齐铭拉凌逸尘当专用模特,短则十几分钟长则一个下午,淡定得宛如性冷淡。 话虽是这么说…… 但毕竟凌逸尘和齐铭能做的都做过了,荷尔蒙不至于无处发泄,画一画也就权当情调了,对他来说,让齐重山当人体模特…… 刺激,老铁。 凌逸风意识到自己再这么想下去得咳得停不下来了,才努力把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稳住呼吸,率先跨出了教室后门。 “书包给我啊。”凌逸风往后伸手,没回头。 齐重山帮他把包直接背在了背上。 明明没有触碰到皮肤,但凌逸风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从胳膊到肩膀的位置都随着齐重山指尖的挪动,泛起了一阵颤栗。 齐重山这人有毒。 “冷吗?”齐重山微微偏过头来,气息恰巧能喷洒到凌逸风的耳廓,“看你打了个寒颤?” “没有,”凌逸风低头搓了搓胳膊,“静电。” “我碰的吗?”齐重山不解地眨了眨眼,“我怎么没感觉?” “皮卡丘十万伏特电到自己了吗?”凌逸风瞥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放的电。” 凌逸风本来以为这人要跟自己掰扯正负电荷,刚想着怎么怼回去呢,没想到齐重山在身后笑了:“就算我放电吧,我怎么知道能来电?” “你这个话里有话的功夫怎么没用到语文上?”凌逸风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把手上的围巾往齐重山下巴脖子上一围,绕了一圈封住了嘴,“跟我一男的撩闲,真是闲得你。” 齐重山一边调整着围巾一边笑了半天。 ———— 两人吃完饭到画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画室的一角开着橙黄色的台灯,映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暖融融的,仿佛带着柔软的绒毛,瞬间就能拂去疲惫,让人变得惬意起来。 段宇正靠在布置成背景的小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猫下巴,齐铭却不在这儿,不知道是有事出去了还是回了家。 黄油正襟危坐在段宇腿上,被他不走心地挠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就不满地伸出一只爪子,毫不留情地往他鼻子上一拍。 “惯得你,”段宇捏了捏黄油的爪子,“伺候得主子不够舒坦了?还打我。” 黄油扫了他一眼,骄矜地喵了一声。 “段哥,”凌逸风让齐重山穿上鞋套,自己换鞋进来了,“这就是我那个发小,齐重山。” 齐重山跟在后面打了招呼:“段哥好。” “认出来了,画得不错,挺传神,”段宇起身,把黄油放在了沙发上,拍了拍齐重山的肩膀,“小伙子不穿衣服估计更不错。” 齐重山有点懵逼地看向了凌逸风。 “别理他。”凌逸风白了段宇一眼,“画家装逼呢,意思就是说他人体把握得特别好,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身材奇佳骨骼清奇。” “吃醋了?”段宇也白了他一眼,“我还犯不着跟你抢男朋友,安心吧。” “……不是我男朋友!”凌逸风飞快地看了齐重山一眼,“人直男。” “行吧,我无所谓,你开心就好,”段宇耸了耸肩,把猫给捞了起来,塞到了凌逸风怀里,对齐重山说道,“给你介绍一下,画室的镇宅之宝——小太监,橘猫黄油。顺毛撸,挺乖。逗猫棒在沙发边的茶几上,钥匙在茶几抽屉里,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先走,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猫就睡这儿,没问题。” “走吧走吧,”凌逸风故作不耐烦地掩盖着自己的心虚,“慢走不送。” 段宇关上门之后,两个人才陷入了面面相觑的尴尬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今天的作者君也在筹划着搞大事_(:з」∠)_ ☆、第59章(微修) 刚刚段宇说的话再明显不过了。 第一, 段宇本人是弯的。 第二,凌逸风是弯的。 而且他还觉得习以为常。 凌逸风不知道自己那次在齐重山身上感觉到的同类的气息是不是对的,毕竟那次之后,齐重山看上去比他放得开多了, 没事还会撩他玩, 这看上去的确问心无愧直的不行, 不由得让他开始怀疑自己那次的直觉是否只是一个错觉。 齐重山没出声,就着凌逸风的手很轻地呼噜着黄油的背。 大概是因为到了晚上,猫主子反而精神了,被摸了一会儿之后, 主动抬起脑袋去蹭齐重山的手,蹭得他掌心直痒痒, 甚至让他觉得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你帮我把围巾摘一下,放在门后的衣架上,不然等下全是猫毛,”凌逸风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沉默, 开口提醒道,“等你回来,我教你抱猫。” 齐重山点了点头,小心地绕开猫,一圈圈解开了凌逸风脖颈上的围巾。 凌逸风发现自己对齐重山的手格外的有感觉, 带着薄茧的指腹从他的喉结摩擦而过的时候,暧昧的气氛都快满溢出来了。 偏偏齐重山做事的时候看起来很专心,好像丝毫没有旖旎的情绪在里面。 “你解快点儿, ”凌逸风声音有点哑,“时间紧任务重,别瞎撩。” 齐重山的手指顿了顿。 “没有,”齐重山转身挂上了围巾,“没瞎撩。”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啊,”凌逸风瞥了他一眼,“手不太老实。” “没瞎撩,”齐重山转移了一下重音,着重强调了“瞎”字,“没,瞎撩。”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绕着凌逸风撩拨,期中考试之前他还能借着考试的机会转移一下注意力,但现在期中考试的压力刚刚卸下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不迟钝,也不是不知道他跟凌逸风的关系与一般的发小有那么点不一样,但是现在的这种关系上不上下不下,让他逾矩,好像也不合常理。 撩凌逸风好像是克制不住的本能行为,不是撩着玩,不是瞎撩,就是看到他这个人,就有种忍不住想要接近,想要暧昧,想要更进一步的感觉。 是喜欢吗? 还是冲动呢。 凌逸风闻言顿了顿,却微妙地没有再追问,好像刚刚的对话根本就不存在,直接转向让齐重山跟猫打交道的正题,让他试着在友好相处之后把黄油抱在怀里。 凌逸风站在一旁静静观察了一会儿,支起了画架。 黄油很安分地盘成了一个猫饼,尾巴却长长地垂着,在齐重山手腕边扫来扫去。没过一会儿,它又蜷起了尾巴,像条手链一样环在了齐重山的手腕上。 齐重山有些生疏地拿手在它的耳后挠了挠,黄油的神情变得倦怠下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也渐渐收回,划过齐重山的手臂。 也许是因为有点痒,齐重山的嘴角不经意间向上勾起,眼帘低垂着,看着开始打瞌睡的猫。 在暖色调的灯光下,他整个人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温柔与美好,让人挪不开视线。 就是一幅画啊。 凌逸风思忖了一会儿,落笔。 一时间画室里只有笔尖和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像是催眠曲,宁静而祥和。 凌逸风发现,无论是什么场景下,和齐重山独处,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熨帖。 温暖。安心。很有安全感。 他承认,在自己抬头看向齐重山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有想过要一辈子就这样和齐重山过下去的。 只是下一瞬他就收拢了情绪,继续把情绪满倾在这幅画上。 他的笔尖不由自主地停了。 他突然有点不想卖了。 太走心了。 凌逸风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黄油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齐重山的怀抱,奋力往桌子上一跳,有点惊恐地四下打量着。 窗外随之而来就是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直劈下来,伴随着几秒后的雷声,劈得整个窗户都在抖。 “秋雷?”齐重山有点意外,半跪在沙发上,起身拉开了窗帘,“真少见。” 凌逸风凑到他旁边,刚看向窗外,就被下一道闪电晃个正着,黄油紧接着就吓得往他怀里一蹦,凌逸风一下子没控制好平衡,差点从沙发上栽下去。 齐重山赶紧伸手一捞,凌逸风躲闪不及,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黄油就跟块儿真黄油似的哧溜一下从俩人怀里钻了出去,很不满地在旁边喵了一声。 很好,现在中间连个猫都没了。 凌逸风有点尴尬,刚准备把齐重山推开,更大的一声雷轰隆一声劈下来,黄油整个猫都炸了毛,四处乱窜,直接一爪子挠到了凌逸风的手臂上。 “嘶——”凌逸风疼得差点没把猫给挥下桌,“段宇没给你剪指甲啊?” 话音刚落。 停电了。 猫安静了一会儿,讨好地在凌逸风手臂上舔了舔,立刻在夜色中窜得无影无踪。 “我去?”凌逸风懵得都忘了疼,“跳闸了?” “可能是,”齐重山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我去看看。” 刚刚温馨的气氛消散,黑暗的恐惧瞬间袭来,凌逸风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了齐重山的胳膊:“别去!” 齐重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了:“那就不去了,我在这儿陪你。” 沙发很小,挤下两个人相当勉强,凌逸风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靠在齐重山怀里的。 最开始两个人都在发愣,没有人松手,现在抱了好一会儿,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了。 齐重山平稳有力的心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有点快。 呼吸还有点乱。 凌逸风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齐重山的味道很熟悉,却又浓郁得让他觉得陌生,压制着他,让他呼吸不过来。 呼吸不畅就呼吸就会紊乱,心跳就会加快……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跟齐重山完全共鸣了起来。 越跳越快。 窗外又劈下一个雷之后,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到他的耳朵里,慢慢变得模糊,最后凌逸风都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齐重山的心跳声。 齐重山没有松开他,而是调转了一下身体,把他压在了沙发上,整个搂在了怀里。 凌逸风忍不住重重地喘了口气,喉间溢出短促的闷响。 说真的,就这个状态下,齐重山亲下去他都不觉得意外。 但是齐重山没有,带着他一起微微放松下来之后,就只是很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是怕做多了任何一件事,都会吓着他一样。 很温暖。 记忆深处有关黑暗的恐惧不可抗拒地翻涌出来,像是泥沼中冒出的黏腻的泡,让人厌恶。 但齐重山的安抚成功地让他慢慢平静下来,夹杂着电闪雷鸣的黑暗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没有那么害怕。”凌逸风被揉搓了好一会儿之后,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齐重山怀里,轻声说,“反正画室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嗯。”齐重山应了一声,像给猫顺毛似的由上而下轻抚着他的背,“我在这儿呢。” 凌逸风以为自己会为了掩饰自己的悸动而下意识地从齐重山怀里挣出去,然而并没有,在最开始的紧张之后,他居然慢慢放松了下来,很乖地靠在了齐重山怀里。 雨还在下。 他第一次感觉到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恐惧,还可能是旖旎和温馨。 他越是这么想,与此对抗的记忆就越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似乎是受了齐重山带给他的安全感的蛊惑,凌逸风一门心思地想要倾诉些什么,他这一瞬间只觉得累,想要不管不顾地为自己这么多年来承担的压力找个出口,倾泻出来。 他没待自己细想,就已经下意识地开口了。 “我妈去世的时候……那天晚上在下雨。前几天书架倒下来直接砸在她的头上,她很忙,恢复过来之后没有去医院,然后就死在了家里。硬膜外血肿,我记得这个死因。”凌逸风的声音很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哥回来的时候,我妈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我亲妈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死在我眼前,但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甚至不懂什么叫死。等我终于知道之后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害怕得不得了。不过现在真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齐重山只是沉默地轻抚着他的背。 “但是不说,它就永远梗在心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凌逸风的声音变得有些哑,“你说出来,它就能消散,就不会耿耿于怀……但是你找不到人说,你就只能梗着,一直梗着,就跟梦魇一样。” “我觉得凌逸尘也是失眠过的吧,那段时间齐铭又正在跟他冷战,他更应该睡不着。”凌逸风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哎,说漏了,你不知道他们俩是一对儿吧。” “早猜到了,”齐重山跟着笑,“这么多年都在一起,从来也没听说过他们谁有女朋友,同吃同住的,不是情侣是什么。” “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轻巧呢,”凌逸风笑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可是为什么连他们自己,都叫我去走那‘康庄大道’呢。” 齐重山有点不知所措,还是慢慢拍着他的背。 “你别抱我,我同性恋。”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难过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我小混混我私生子我……”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一滴刚刚酝酿好的眼泪恰好滑了下来。 齐重山俯下身来,嘴唇离他的眼角贴得很近。 “没事儿,逸风,没事儿,”齐重山的嘴唇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耳垂上,有点像吻,又有点像在耳边呢喃,“别怕,我陪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实在太晚了,加肥了一点儿(趴) 营养液明天一并感谢,谢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_(:з」∠)_ ☆、第60章 齐重山的嘴唇停留了一刻之后, 就挪了开来。 他明明应该觉得自己疯了,却出奇的冷静,甚至还有心思去弄这种暧昧而含糊不清的花招,甚至还做好了被凌逸风一把推开的心理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凌逸风仅仅是脊背紧绷了一瞬, 就慢慢恢复了平静。 齐重山没有出声, 一时间整个画室安静得可怕。 “帮我找一下有没有双氧水。”凌逸风深吸一口气, 偏过了头,“刚刚被猫挠了。” 齐重山立刻起身,开始查看伤口:“出血了吗?” “没有吧,”凌逸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对着胳膊上照了一下,“破皮儿了?” “有点红肿。”齐重山皱眉看了一下, “有这种痕迹可能有肉眼不可见的伤口,先拿肥皂水冲一下吧。” “要打针吗?”凌逸风问道,“什么破伤风啊狂犬啊之类的?” “不用,没见血, 伤口也不深。”齐重山站起身来,很自然地握住了凌逸风的手,像是在黑暗中给予他以慰藉,“去找肥皂吧,到水池边冲一下。” 由于黄油挠的地方有点偏, 凌逸风没办法自己清洗伤口,只能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另一只胳膊完全交付给齐重山, 让他帮忙冲洗伤痕。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凌逸风感觉齐重山清洗伤口的动作特别娴熟标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医生的严谨与专业感,仿佛受过专业培训。 真不愧是医生的儿子。 似乎是发现凌逸风在盯着自己看,齐重山一边帮他擦干手臂涂上碘伏,一边说:“我初中之后就开始打球,篮球是对抗性运动,刚玩的时候没轻没重的就容易受伤,开始一直是我爸帮我上药,后来我干脆就自己学了,麻烦。” 凌逸风乐了:“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还用你问吗,”齐重山也跟着笑了笑,“你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凌逸风偏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看。 “嗯?”齐重山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瞬,又把头低了下去,“怎么了?” “我在想什么?”凌逸风继续看他。 “想我能不能猜中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什么都没想。”齐重山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行了,一起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吧,如果只是跳闸,问题不大。” 凌逸风很安分地被他牵着手,找到了电闸,重新拉了上去。 就这么简单。 等灯亮起来之后,凌逸风却开始尴尬起来,主动放开了齐重山的手。 有点傻逼。 他联想到那些在教室停电时互表心意的小情侣们,忍不住在心里这样吐槽了自己一句。 黑夜本身带有隐秘性的暗示,加上他当时正好陷入了比较脆弱的情绪中,荷尔蒙再跟在后面做个催化剂…… 行吧,可以勉强给自己开脱一下。 所以刚刚那算什么……互相出柜? 不,主要是他出柜,齐重山还是给自己留了辩驳的余地的。 还顺带占了他便宜。 这混蛋。 凌逸风莫名有点不爽。 黄油不知道从哪儿绕了出来,四处游荡着,最后拿爪子拨拉了一下凌逸风的裤腿。 “你还知道自己挠人了啊?”凌逸风有点无奈地蹲下身来,捏了捏它的腮帮子,“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我哥就是不肯养猫了,段宇那一双手都被你挠花了。” “还画吗?”齐重山再次默契地没有提及刚刚发生的一切,“电来了。” “下次再说吧。”凌逸风低着头收拾着东西,“先回家。” “你去哪儿?”齐重山问他。 “我等我那俩哥,”凌逸风随口扯道,“好久没聚了,弄得我就跟个留守儿童一样。” “不对,还不如留守儿童,留守儿童好歹有爸妈。”凌逸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猫,“我连爸妈都没有。” 两个人顿时再次陷入沉默。 “没事,我也就是发发牢骚。” “我陪你等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 “不用。”凌逸风轻声说,“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好。”齐重山没有强硬地要求留下,伸手帮他理了一下有点乱的头发,“我走了。” “门口有雨伞,下次带给我就可以了。”凌逸风没有抬头,“慢走不送。” 秋天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打在伞上的声音听得齐重山越来越烦,恨不得把伞扔了一路狂奔回家。 好在最后他还是保持了这个晚上仅剩的理智,安安稳稳地到了家。 家里依然没人。 他慢慢地脱下外套,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 凌逸风身上清甜的薄荷气息依然萦绕在他身上,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凌逸风的体温,能清晰地感受到凌逸风的眼泪划过眼角,落在耳垂,被他吻去,泛起一阵麻痒。  他清楚地记得凌逸风脖颈上动脉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密集的鼓点,跟着敲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这一切通通化为了难以言喻的难捱和必须强行克制的冲动。 齐重山深呼吸了好几次,把全部的衣服都甩在了浴室外,直接冲进去掰开花洒,任凭冰冷的水冲刷在身上。 清醒一下。 这是……喜欢吧。 ---- “刚刚那个人你看到没,他是逃出去的。”凌逸风一边伺候黄油主子,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跟它说着话,“你信不信,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亲我。” “他要是弄清楚了,第一时间就会来告白的。他就是这种人,随心所欲无所畏惧。”凌逸风小声说,“但是你说我要答应他吗,凭什么啊,他亲我一下我就得做他男朋友啊?” 黄油懵懂地看着他。 “算了你不懂。”凌逸风突然笑了出来,“小太监。” 黄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开始抹脸。 凌逸风知道这是猫犯困的表现,就没有再折腾它了,自己背上了书包,锁上了门。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没人有那么多时间陪他说话。他对别人是不是真的认真在听,非常敏感。 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大概就是因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有一个交流对象,无论是画笔画纸,还是书页后隐藏的另一个灵魂。 后来他有了齐重山,只要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事,想分享的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齐重山。 后来他把齐重山弄丢了。 现在找回来了。 可是他的心事还是只能对猫说。 有点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只爱看甜文的傻白甜】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2~ 感谢小天使【惟愿此间不逝】的营养液×1~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哇这几行好整齐23333我本来打算垒出个金字塔造型,怕你们觉得我丧病就放弃了233333 终于快谈恋爱了,哭泣,告白那天我给大家发红包!感谢大家温柔地陪伴了我这么久_(:з」∠)_鞠躬! P.S.怎么感觉有点像结婚发喜糖Σ(っ °Д °;)っ ☆、第61章 凌逸风回到学区房之后, 就开始安安静静订正试卷。 他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每次考完试都想第一时间查看正确答案,不然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吊在那儿一样,不上不下的, 让人觉得有点慌。 现在期中考|试|答|案还没下来, 但学生间几个尖子生讨论出来的各科答案已经私下流通开了, 像齐重山这种学霸被问得烦了,直接把自己的答案拍照挂在了空间里,特别有争议的题目甚至连详解都写上了,随便大家拿去对答案。 这也证明了齐重山本身是相当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其他人来打扰的一个人, 他的世界很安静,也很排外, 也可以说,不太需要其他人。 他也不会因此觉得孤独,毕竟那么一个闪光点云集的人,大多数时间应该都是满满当当的, 他自己就能给自己满足感。 这种人选择主动接近一个人,哪怕在特定环境下做出了不合常理的逾矩的举动,不仅不会让人反感,还会让人觉得是被真正在乎着的。 他上次问凌逸尘和齐铭的过去,就是很想知道……他们那个时候, 到底是怎么下定的这个决心。 下定决心背离“康庄大道”。 在彼此的人生中烙下深刻的印记。 把以后做朋友的机会彻底碾灭,去赌一个相守的未来。 结果凌逸尘跟他说自己忘了。 忘了。 凌逸风再提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发愣了十多分钟,一边苦笑早恋影响学习, 一边拿起了震动的手机。 是凌逸尘。 - 家长会我没时间,这次你哥去 凌逸风挑眉。 - 哟,您还记着我期中考之后要开家长会呢? - 嗯 - 那不妨说说您有什么事? - 开会 凌逸风笑了一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他没觉得有半点不满,因为这么个小事跟凌逸尘闹别扭,那才真是惯的,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么个小事,凌逸尘怎么会煞有介事地来亲自通知他一下。 不就是家长会撞上了另一个会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再者,最开始为了让齐铭和凌逸尘多点儿沟通,他会故意跟凌逸尘闹别扭,以至于现在一开口跟凌逸尘说话画风就不对劲,两个人的直接交流都是能免则免,经常通过齐铭来进行,这次却略过了齐铭。 有点意外。 ---- 接下来的时间里,凌逸风按时交了画,但却没有再叫齐重山过去了。 其实这种画本身就是偏插画式的,不怎么写实,厉害点儿的人比如齐铭,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参考物,可以全凭脑补。 毕竟重点高中考试一场接着一场,期中考之后又是月考,月考之后期末考,期间还有高二会考,没完没了,能不耽误齐重山的时间就不耽误吧。 凌逸风在表明自己最近比较忙暂时不接单之后,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一边趴在课桌上勾着单选题,一边分神听着窗外传来的声音。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哎我求你别哭行吗,看上去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 “露台那边干嘛呢?”凌逸风顺手抛了颗薄荷糖到嘴里,又把铁盒递给了叶一鸣,“要不要?” “要。”叶一鸣也学着他的样子隔空抛,直接砸到了鼻子上,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又给塞进了嘴里,“你还别说,这东西提神挺管用的。” 就在此时叶冰玉恰好转过头来,目睹了叶一鸣装逼失败的一幕,噗嗤一声笑了,还拉着许倩倩描述了一遍,两个人在前面笑得花枝乱颤。 凌逸风跟在后面笑出了声。 “还笑,”叶一鸣磨了磨牙,没绷住也笑了出来,“露台那边谁的声音你没听出来啊?” “重山。”凌逸风收拢了笑意,叹了口气,“又有谁跟他告白呢?” “不知道,”叶一鸣耸了耸肩,“追他好久了吧,我要是他我可能就从了……你是不知道,这人天生性冷淡,高一寒假到外面学竞赛的时候遇到一个妹子,是真的挺不错,倒追啊,理都不理人家。” “行了行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看你也没从了许倩倩啊。”凌逸风很轻地吹了声口哨,不动声色地把话堵了回去,“她不也挺好吗。” “你喜欢她那款的?”叶一鸣倒是没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压低了声音,盯着课本,“追吧,她也没跟我告过白,这喜欢也就是坊间传言,你努努力,指不定能追到。” “不不不,怎么可能啊,我就没喜欢过……她那样的。”凌逸风差点说顺嘴说成我就没喜欢过女的,赶紧改口,“单纯从审美角度看,她看上去就有一种很入画的感觉,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是耐看,很有味道。人也还挺温和的,我之前练速写画了她,事后想起来才跟她说,她也没觉得反感。” “你上次的皮筋也是她的,叶冰玉帮你借的吧,”叶一鸣啧了一声,“看在同桌的份儿上我就不起你哄了。” 凌逸风刚含糊着想要揭过这一页,就看到齐重山冷着脸从后门进来了,进门的时候还用脚勾了一下,特意关上了门。 “想起来了,”叶一鸣往窗外看了一眼,“就是上次寒假那个理都不理的妹子。” “我怎么理,理了就说我不娶何撩,我撩谁了我。”齐重山看样子是真的有点火了,“我就不想随便挑个人谈恋爱成吗,什么叫试一试啊,我不想试就哭啊,头回遇见这种人。” “你小声点。”叶一鸣见四周人都开始往这边看,赶紧拽拽他的衣袖,“这种女生也是极少数,你自己也说了头回遇见嘛,别气了啊。” 凌逸风却只是拿装薄荷糖的铁盒在耳边摇了摇,听见空落落的几声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哎对了,家长会不是推到下周五了吗,我正好过生日,要不然一起出去浪一晚上吧,壮个胆,”叶一鸣仰头看着齐重山,转移了话题,希望他冷静一点儿,“吃顿最后的晚餐。” 齐重山拉开板凳,还没坐下去,眼神就投向了凌逸风。 叶一鸣对凌逸风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叶冰玉。 “我同意。”凌逸风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赞成,眼神却跟齐重山对上了,“你……” “附议。”齐重山笑了笑,神色顿时缓和下来,“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再次划重点:主cp分手与感情方面的误解无关,许倩倩也不是负面人物……这篇文彻底的负面人物好像就凌浩然一个_(:з」∠)_ 最近寝室楼里来了一只猫,身上是纯白的,身上有橙黄色的花斑,我思考了很久都不知道这叫什么花色……(趴)真的好可爱www ☆、第62章 周五。 “哎易风, ”后排有个男生抱着一摞作业走到凌逸风身边,下巴冲书堆上扬了扬,“你的。” 书堆上是个信封,纯白的, 看上去像是A4纸裁出来的, 带着点不想留下半点有效信息的神秘感。 凌逸风抬头看了一眼, 把上面的信封取了下来,没拆:“谁的啊?” “男的,”那个男生似乎是怕凌逸风误解,立刻解释道, “他没跟我说他是谁,就让我跟你说他是男的。” 凌逸风有点摸不着头脑:“谢了。” 他在薄薄的纸页上匆匆扫了两眼, 思忖片刻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把将信纸捏成一团,指节跟着泛白,整个人都气得微微发抖:“上次那个, 拦你自行车的那人,哪个班的,谁。” 正在一旁写作业的齐重山立刻捕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看着他:“十六班陈皓。” “操他大爷。” 凌逸风一把拽下围巾扔在桌子上,转身把后门一锁就往楼上跑。 “逸风!” 齐重山一愣, 刚想从前门追,叶一鸣就急得推了他一把:“离上课还有一刻钟,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堵在前门那儿呢, 翻窗啊傻逼!” 等他们两个狼狈不堪地赶到的时候,凌逸风已经把外套都甩在了路上,轻装上阵堵在了十六班门口,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猛地一拳挥了上去。 办公室。 凌逸风拿大拇指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把手靠在背后,跟另外两个人一起低头站在老板娘面前。 “说,为什么打架!” 老板娘万万没想到凌逸风安静了好一段时间,居然给她整了个大的,还拖着她两个值日班干跟他一起下水。 “为阻止同学做出违背人伦的事情。” “什么东西!” “他说要操|我妈。”凌逸风昂着头,“我妈早死了,那他是想……” “闭嘴!你那说的是人话吗!”老板娘气得直接砸了茶杯,滚烫的开水溅到了凌逸风的裤腿和脚面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板娘慢慢吐出一口气,努力稳定着情绪,换了一个人问:“叶一鸣你来说。”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拉偏架的。”叶一鸣特怂地往回缩,跟着昂着头止鼻血。 “齐重山!” 半晌没听到回应,知道齐重山话向来就少,她也只能拿一只手手撑着额头,疲惫地挥了挥另一只手,示意那两个人出去:“你们回去上课,我单独跟凌逸——易风聊聊。” 齐重山没动,眼神里透着点担忧。 凌逸风偏过头来,冲着办公室外扬了扬下巴。 叶一鸣走到一半,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 齐重山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回了班,上课的时候却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就从玻璃窗往外看看。 凌逸风身上刚刚爆发出的戾气简直骇人,就算齐重山对他的一切都相当理解与包容,那一瞬间都吓了一跳。 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什么有关凌逸风过去的逆鳞被触动,凌逸风才能火大成这个样子。 他就这样分神了好久,终于瞥见凌逸风出了老板娘办公室的门。 但凌逸风却没有回教室,而是直接下了楼。 齐重山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在学校里找了半天,最终在操场的侧门那儿找到了他。 凌逸风手上拿着打火机抛来抛去,嘴上叼着一根燃着的烟,烟嘴处还沾着血,整个人显得无比落寞。 齐重山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没有上前。 自从他和凌逸风重逢时那次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凌逸风再在学校里抽过烟。 看来今天的事,带给凌逸风的震动不小。 凌逸风转头发现是他来了,显然也有点意外,烟从嘴角滑了下去,差点烫着自个儿。 “你……”凌逸风的手抬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了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捡起了熄灭的烟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我第一次看见你抽烟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齐重山的眼神跟着他后面转,突然开口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你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熟悉的你还在。” “你这逻辑跟我哥有点像。”凌逸风笑了笑,往操场中央走,最后在空荡的操场中央席地而坐,“我哥说他本来觉得把我养成这样真的挺绝望的,但是每次看到我递剪刀都是尖头朝着自己,就觉得我还有救。” 齐重山跟着坐在了地上:“哪个哥?” “凌逸尘。齐铭宠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凌逸风脱力地躺在操场上,拿手枕在脑后,齐重山犹豫了一下,跟着躺了下去,侧身看着他。 凌逸风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躺着:“你不回去上课?” “翘了,今天叶一鸣值日。” “那你来是找我回去的?” “你不想回去我就陪你啊。” 凌逸风笑了笑,合上了眼睛,轻声说:“我挺困的。” 假寐了没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上盖了件衣服,吓得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大哥你疯了?这天多冷你不知道?” “人睡觉的时候体温会降低你不知道?”齐重山反而反问了他一句,“何况你又怕冷。” “我……你赶紧穿上别冻着了。”凌逸风烦躁地摘下皮筋,揉散了头发,把头埋在膝盖之间,片刻后抬头看见齐重山和上次一样冻得有点泛红的鼻尖,直接解下围巾扔了过去,“这风大,你说话都有鼻音了,我有口罩,你拿着系上。” 齐重山背过去极小心地轻声吸了吸鼻子:“我不冷。” 凌逸风一下被他欲盖弥彰的样子逗乐了:“抗议无效,一人一半。” 虽然凌逸风的围巾不算太短,毕竟还是围在两个大男孩身上,折腾了半天,最后两个人大傻子似的肩并肩排排坐,终于算是把脸和脖子都围了个严实。 “不睡了,聊聊。”凌逸风边说边把右手放进齐重山的左边口袋里取暖。 “聊什么?”齐重山边说边把自己的手也伸进了左边口袋,握住了凌逸风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逸风今天运动过了,手还是挺暖和的,不需要他去捂着。 “跟我分别这么久,你就什么都不想问?”凌逸风叹了口气,没有矫情地把手抽出来,“我今天那么火大,你就什么都不想问?想问就赶紧问吧,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凌逸风想象过无数次的坦白场景,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翘着课,坐在冬天苍白色的天空下吹着冷风,远远地看着别的班上体育课的同学在篮球场上打着篮球,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淡,把他最不敢说出口却又是最想说出口的事情和盘托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还没发完,等下会有第二更,不用等,明天早上起来看就好。本来想早点更的,奈何今天又发烧……最近身体是真的差,对不住大家了。 ☆、第63章 外围的跑道上有人在跑着圈, 隐约能听见刚换上的塑胶跑道和鞋子的摩擦声。有班级过来清场,要在操场中央踢足球。齐重山和那个班级的体育委员打过招呼,领着凌逸风又到了操场的侧门处。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又把围巾给围了上去,说话的时候多层屏障, 正好声音也能小一点。 “我, 弯的。我俩哥, 一对儿。齐铭跟我一个爸,凌逸尘跟我一个妈,都跟我有血缘关系,没了。”凌逸风盯着水泥地面, “再说简单点儿,我, 私生子,喜欢男的,听明白了就趁早考虑要不要离我远点儿。” “为什么要离你远点儿?”齐重山问,“私生子又不是你的错, 弯就更不是了,喜欢男的怎么了?” “怎么了?”凌逸风轻笑了一声,“另类呗。” “这本身就没什么不正常的。”齐重山皱了皱眉,罕见地反驳了凌逸风的话,“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 难道左撇子就不正常了吗?” “两码事儿。” “同样都是个人选择问题,同样大多数都是天生的,到底哪里不一样?” “你随便找个人问问, 你觉得他们会说这一样吗?”凌逸风冷笑道,“你别太天真了。” “你为什么要考虑‘随便哪个人’的想法?”齐重山反问道,“凭什么要让‘别人’的想法左右你的思维?”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凌逸风突然火了,一把扯下了围巾,站起身来吼道,“那好,我问你,你愿意别人说你是那种左撇子吗?你愿意吗!” 凌逸风吼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吼破了嗓子,听得齐重山一愣。 “刚那傻逼把我们俩当成一对儿给我写了封威胁信,我去找他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火还不能直说,就怕别人把我当左撇子!我怂!我怕被人说成是变态被人歧视!所以你现在还觉得左撇子正常吗!” “我哥他们自己都叫我走那康庄大道!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正常!你也说到现在都十几年了,对啊,十几年了啊,一直提心吊胆处处小心就像见不得人一样!”凌逸风越说越难过也就越说越离题,“然后呢,吵得天翻地覆貌合神离,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凭什么啊?他们舍得我舍不得啊!说我叛逆,说我不懂事,我要是乖我要是听话了,他们就省心了,就有更多精力去吵架想办法分手了是吗!”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齐重山看见凌逸风的手指轻微地颤动着,最后发展到全身都在颤抖。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从浓密的睫毛下涌出,砸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尘土飞扬。 齐重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压抑,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些梦境里,凌逸风近在咫尺,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恐慌,内疚,无能为力。 于是终于有不知名的情感催促他做了梦里没有做成的事。 齐重山起身一把抱住了凌逸风,听着他从呜咽变为泣不成声。 齐重山安静地听着凌逸风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将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无助和惶恐倒黑泥似的一吐为快,一边时不时地应和着,一边拍着凌逸风的背,给他顺气。 尽管凌逸风刚刚跟他呛了几句,但他现在却觉得很踏实。 凌逸风选择彻底交代过去的一切的那一瞬间,那四年半的空缺就终于有了着落。 他们间不再有任何隔阂,不再有任何间隙,终于能像此时的拥抱一样,亲密无间。 过了好久,凌逸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我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些。”沉默了半晌,凌逸风主动笑笑说,“吼出来之后舒服多了。说到底就是别人家那种父母想要离婚导致的阴影吧。” 齐重山默契地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松开怀里的凌逸风,将围巾一圈一圈缠回了他的脖子上,安抚道:“心情好点儿了就回去吧。下节课老板娘的。” 凌逸风摸着脖子上的围巾,发现围巾上除去自己浑身上下散都散不掉的薄荷味儿,还能闻见淡淡的烟草味。 他突然就觉得难受得不行。 齐重山见他总是落后于自己几步,忍不住放缓脚步,最后两人就停在了教学楼下没有上去。 “你今天打架看上去架势挺足的。”齐重山拿鞋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说不定我真打不过你。” “跟你比,不一定吧,我只是掌握了不少技巧性的东西,谢豪上次夸张了。”凌逸风笑了笑,“毕竟我肺活量不足,差到一场篮球都不一定打得下来,尤其是冬天,跑步不防寒都能咳半天。” “技巧性?”齐重山问,“你去学过散打之类的吗?” “没。我刚说的不知道你听清楚了没,凌逸尘不是还有个公子哥儿弟弟凌浩然吗?他知道我不该姓凌,总觉得我是杂种,在用他们家的钱。我一半以上的架都是跟这个人打的,慢慢打出的经验。”凌逸风说,“不过有经验肯定有优势,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一般是稳赢了,比如今天跟那个十六班的陈皓。” “那他接下来还会不会找你麻烦?” “他哪儿那么闲啊。”凌逸风没有正面回答他,“走吧,再迟一点就不是迟到,是旷课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半包烟扬手扔进垃圾桶里,又不放心地回头解释:“我其实不抽烟的,就是手上恰好有打火机,心情不好就忍不住想点。” 齐重山看着他窘迫的神情,忍不住有点想笑:“我早就知道了,哪个有烟瘾的人能忍这么久不抽烟啊。” “哎,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凌逸风有点泄气,“我感觉我就跟在大人面前撒谎的小孩儿一样。” 这下齐重山直接笑出了声:“我又不会读心术,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行了上楼吧,大宝贝儿。” “你知不知道凌逸尘叫齐铭大宝贝儿啊?”凌逸风刚转身,脚步一顿,“我怎么记得你知道呢?” “啊,对,”齐重山笑着说,“你小时候跟我说过。” “那你没事瞎叫什么。”凌逸风白了他一眼,“占我便宜占上瘾了是吧。” “撩你。”齐重山很正经地说,“没事瞎撩。” 凌逸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傻逼。” 齐重山从后面把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隔着围巾朝上面虚咬了一口:“就撩了,怎么着。” “不要脸。”凌逸风冲他比了根中指。 齐重山直接又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操|你属狗的吗!”凌逸风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你的男神光环呢!” “我下凡了,”齐重山瞥了他一眼,“知道为什么吗?” “你动了凡心了?”凌逸风脚步没停,说话口气也依然以调笑的成分居多,齐重山却敏锐地观察到他的手指抓住了袖口,又慢慢松开。 “嗯。”齐重山很轻地应了一声。 落入尘埃里。 开出朵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这两句话是个梗,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那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第64章 周五一如既往的没有晚自习, 唯一的不同是,有家长会。 下午刚放学,叶一鸣身边就围过来一波男生,几个外班的男生推开窗户, 伸手往叶一鸣脑袋上招呼了一下:“晚上去哪儿?” “哎操, ”叶一鸣下意识地一缩脖子, “吓我一跳。急什么,这不在商量吗,总得抢在家长会开完之前回去吧,不然公布了成绩还玩到那么晚, 谁给你的勇气。” “撸串儿呗,”前面的女生也转过身来了, 叶冰玉提议道,“你不是十八岁生日吗,再喝点儿酒,随便玩玩, 挺圆满的了。” 四周的人都知道叶一鸣跟叶冰玉的事儿,叶冰玉都发话了,自然没人反对,纷纷表示赞成。 “学校旁边的没意思,去城区吧, ”窗外的男生打了个响指,数了数人数,“挤一挤, 分三波坐车去小吃街,早去早回,价格跟公交车也差不多。” “行,”叶一鸣点点头,圈了身边的几个人,“蛋糕也在那边,一起拿了。我们后排的几个挤一辆车吧。” 一众人出了校门,车还没到,凌逸风忍不住拽了拽齐重山的衣袖,问道:“我,你,一鸣,许倩倩,叶冰玉一辆车?这怎么坐啊?这四角恋不尴尬吗?” “别算上我好吗,”齐重山有点无奈地说,“那你陪我坐后排好不好。” 齐重山在说“好吗”和“好不好”的时候声音很小,居然还透着点委屈,听得凌逸风哭笑不得,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有什么好不好的。一起坐呗。” 齐重山笑了笑,把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凌逸风的手,很轻地揉搓着他冻得有点发麻的指尖。 车很快到了。 “坐前面的买单,”叶冰玉拉着许倩倩往后排一坐,笑嘻嘻地说,“你们仨谁付账谁坐副驾驶。” 三个人一愣,立刻毫无节操地往后排挤。 凌逸风离车门最近,直接往车里一蹦,齐重山一只手跟他握在一起,跟着进了车,另一只手配合地伸手把车门一带,门外就只剩了个懵逼的叶一鸣。 “有你们这么对寿星的吗!”叶一鸣直接给气笑了,摇了摇头,拉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身旁的两个女生小声地聊着天,凌逸风虽然从来没有对女性有过排斥的感觉,但是毕竟其中一个是叶一鸣的暗恋对象,他也不怎么想接近,下意识地就往齐重山那边挤。 “再挤你就要坐我身上来了大宝贝儿。”齐重山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吓得他直接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别说腿了,我胳膊都没地方放。” 叶一鸣被撞得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齐重山伸手揽住凌逸风的腰,往怀里带了一下:“没事。” “没事。”凌逸风在其余三人好奇的眼神中坐直了身体,表态道,“意外。” 齐重山在他耳边笑。 “你,手放下。”凌逸风坐定之后就伸手在齐重山手上拍了一下。 “没地方放了。”齐重山很无辜地说,“挤。” “你故意的吧,”凌逸风转头看着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占便宜死不正经不要逼脸呢?” “啊,”齐重山强忍着笑意,“大概是你不够了解我吧。” “你成天撩我一个男的有意思吗,”凌逸风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我弯的,不娶何撩知道吗?” “我又没说不娶。”齐重山继续揽着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 “得了吧,我又没说要嫁。”凌逸风啧了一声,“脸比黄油还大。” 到地儿之后,凌逸风活动手脚的时候才发现,他被齐重山搂着在耳边说话,居然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了。 有点不妙。 要是光跟齐重山这样每天撩着玩,也没什么不好的,但要是真说到谈恋爱…… 总觉得不能太草率了。 自己一开始最害怕的,不就是和齐重山谈恋爱,将他拖进自己的生活里,遍体鳞伤之后,再被迫分手吗。 奇怪的是,凌逸风再怎么这样一遍一遍的警告自己,却像是在念叨失效的咒语一样,毫无作用。 他知道齐重山的言行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了自己的心态,但他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这等于他已经丧失了自己一直具有的敏感和警惕性,意味着…… 那句古话说得对,爱情让人瞎。 看看,还爱情呢,搁以前得把自己酸死。 凌逸风吐出一口气,原地蹦了蹦,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小吃街里面走。 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华灯初上,小吃街已经隐隐显现除了夜晚鼎沸气氛的前奏。 凌逸风来这座城市之后就没有怎么认真逛过,小吃街也是第一次来。 大概是因为分神,齐重山牵着他的手,他也没觉得不对劲。 “我以前的初中就在这边,”齐重山捏了捏他的手,指了指前面,“初中放学的时候就经常来这儿,跟叶一鸣一起。” “你们俩是初中同学啊?”凌逸风问。 “嗯,”齐重山说,“要不然怎么可能玩得那么好。” “除了我以外,叶一鸣是你关系最好的兄弟吗?”凌逸风看着隐藏在街角行道树后的学校围墙,问他。 “算是吧,但是你跟他不一样。”齐重山说,“你是独一无二的。或者说……可以有很多叶一鸣,但是只能有一个你。” “怎么说?” “如果那个时候我遇到的不是叶一鸣,是其他人,也能有这么好的关系,但是我小时候如果遇到的是别人而不是你,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不会和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哲学家,”凌逸风作了作揖,“甘拜下风。” 齐重山笑着把另一只手搭在相扣的手上,握住他的一只手,朝手上哈着暖气。 “你手腕上是什么?”凌逸风偏过头来看着他刚刚伸出来的右手,“皮筋?” “嗯,在你家写作业的时候在卧室里拿的。”齐重山补充道,“新的。” “怎么?”凌逸风看着他。 “怕你皮筋再断,”齐重山继续认真地给他暖着手,“我给你备着一条。” 凌逸风突然觉得心里一暖:“你没被你爸妈发现?” 齐重山笑了起来:“发现了,我妈还问我是不是早恋。” 凌逸风挑眉道:“你怎么说?” “我说是。” “什么?”凌逸风惊讶地看着他。 “开玩笑的,我藏得挺严实的。”齐重山松开他已经变得暖和的手,伸了个懒腰,“没那个胆跟爸妈胡扯。” “不怎么好笑啊。”凌逸风把手收回了口袋里,低着头看路。 “是吗,”齐重山勾了勾嘴角,“那……就不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营养液×20,地雷×2~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P.S.我开始脑子一抽,忘了一周是七天,傻fufu地把家长会写成周末晚上开了……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注意到……现在改回来了,么么哒。 最近更新可能都有点晚,只能说保证日更,但是没法保证十一点了,真的非常抱歉,忙完这阵我会继续稳定更新的orz。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写到你俩告白,急死我了,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啊! ☆、第65章 “你们俩在那儿磨蹭什么呢?”叶一鸣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打破了僵持的沉默,“我先去拿蛋糕,重山知道去哪家吧?” 齐重山收回落在凌逸风身上的眼神,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似乎刚刚那种即将挑明一切的对话和自己完全无关。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叶冰玉挽着许倩倩的手, 冲叶一鸣眨了眨眼,“不打扰他们俩了。” 凌逸风有点尴尬,不知道叶冰玉究竟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俩间的气氛不对劲,还是单纯地想要调侃他们一下。 不过好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并没有对此深究, 他也就嘻嘻哈哈地跟在糊弄过去了。 小吃街的尽头就是学校的后门,有围着校门的各类小吃摊, 也有街对面正儿八经经营着门面的各式店铺。此时已经到了饭点,食物的香气像是无言的邀请,勾得人心痒痒。 烧烤摊说是摊,其实还是有店铺的, 店门外支着一张张圆桌,亲切的油烟气息在热闹的人群中飘出,光是看着就有种暖意。 凌逸风一直很喜欢这种暖色调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太有仙气了,他从小到大过的日子都有点冷清, 对人间烟火也就格外向往。 “今天人不少,大概是因为周五,”齐重山冲店内看了一眼, “大概只能坐店外了。冷不冷?” “没事,”凌逸风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深了一点,“这还没到隆冬呢,能有多冷。吃起来就暖和了。” “那行,”齐重山又往前走了几步,顿了顿,松开了他的手,“你去随便找个大点儿的桌子坐一下,我进店点单。想吃什么?” “我都行,”凌逸风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空桌上,“我不挑。” 等齐重山走出几步,他才抬起头,眼神也跟着落在了齐重山身上。 齐重山的身形很好看,穿着校服都能看出来身材好,行动也特别利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大概是因为腿长个儿高,怎么看都好看,凌逸风想。 他以前一直觉得齐重山和凌逸尘有点像,身上都有那种超出年龄的稳重,但他现在却觉得差别还是挺大的。 少年时的凌逸尘给凌逸风最深的印象就是肩背永远挺得笔直,似乎性格里天生就带着绝不屈服绝不妥协的因素。齐重山虽然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不会考虑外界因素,但骨子里还是相当随和的。 所以凌逸尘和齐铭会从小吵到大,他跟齐重山就几乎从来没有吵过架。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安全感吧。 让他可以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不会有跟齐重山闹掰的那一天。 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剩下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围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由于其他人都跟凌逸风不太熟,坐得也就跟他比较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桌子旁就只空了右手边一个座位。 齐重山从店门内走出来,四周看了一下,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凌逸风旁边。 老板已经把最先一批的烤串送了上来,几个靠的近的人顺手拿了双筷子,把串上的东西挨个往下撸,打算到时候就着盘子夹着吃。 “开酒吗?”叶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一箱啤酒过来,拎出一瓶放在桌上,“哎开瓶器哪儿去了……” “不用,”凌逸风伸手示意他把啤酒递过来,“给我。” “用牙咬?”叶一鸣担忧地看着他,“别吧?” “你看我傻吗?”凌逸风白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打火机,用打火机底部对准瓶盖的缝隙处,大拇指用力一撬,瓶口发出处清脆的一声响,“开了,拿去。” “牛逼,”旁边一个男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一看就是常喝的。” “来来来别光顾着夸别人啊,一人一瓶,”叶一鸣摸索了半天,找到了开瓶器,挨个递了瓶酒过去,递到叶冰玉的时候停了,“女生就……” “看不起女生啊?”叶冰玉一把拽过酒瓶,往桌上一搁,“男女平等!” 许倩倩连忙摆手,往后叶冰玉身后躲了躲,小声说:“我不用了。” “我也,”凌逸风赶紧跟着推开了酒瓶,“不用了。” “哎你怎么也不用了?”叶一鸣纳闷道,“随便喝点儿呗。”   “我不能喝,真的,你们喝吧,我喝多了闹腾。”凌逸风有点无奈,“我说的绝对是真话。” “我作证。”叶一鸣还准备说什么,齐重山突然开口了,“我代他。” 凌逸风捧着一次性的塑料杯,一边埋头喝茶一边装傻。 “那行,”叶一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先吃吧。” 凌逸风向来吃的不多,和这群人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到后期基本上就是围观他们吃吃喝喝,时不时刷刷手机,不至于影响气氛,但状态也相当游离,一直在心不在焉地东看西看。 这一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定住了。 这谁…… 段宇?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营养液等我下次开电脑查看…… 去医院开了一堆药慢慢吃着,接下来会尽量恢复日更,谢谢大家等我回来,么么哒_(:з」∠)_ ☆、第66章 凌逸风一口茶水差点把自己呛死, 赶紧伸手推了推旁边的齐重山,小声说:“跟我换个座位,要是有人往这边看,帮我挡一下。” “嗯?”齐重山愣了一下, “好。” 恰好这时段宇抬起头来, 看到了起身的齐重山:“哎那……那……” “谁?”段宇桌子对面的男人拿手指挑了一下他的下巴, “看谁呢?” “那齐铭他弟弟的发小,”段宇终于理顺了,对着男人的手一巴掌拍了过去,“手欠。” “惯的你。”男人口气有点凶, 表情却相当温柔,看得凌逸风一愣。 段宇……前……男友? 复合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 段宇就拎着个酒瓶过来了,身上带着酒气,吓得一众人以为他是来打架的,全跟着站起身来, 手上也拎着酒瓶。 “别别别,你们坐,”凌逸风硬着头皮从齐重山身后走了出来,“段哥好。” “都叫段哥了不跟我吹一瓶?”段宇明显喝得有点多,眼神都迷离起来了, “你这小孩儿不够意思啊。” “我真不能喝。”凌逸风苦笑了一下,“我哥会扒了我的皮。” “你哥能不给我面子吗?”段宇指了指旁边的齐重山,“你别给他挡, 你算你的他算他的。” “你怎么横竖就是跟我过不去呢!”凌逸风急了,“我真不行,别的不说,我嗓子不好不敢喝冷的。” “抽烟的时候没听你说嗓子不好呢?”段宇眯起眼睛看他,“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凌逸风真觉得头大。 段宇平时就够闹腾的了,这喝多了简直难缠得像块儿牛皮糖,就是不依不饶地粘着人,拉都拉不开。 男人看了会儿戏,终于走了过来,搬过段宇的肩膀:“走吧。” “走你大爷,”段宇用力将胳膊肘撞在了男人的腹部,“我自己会走。” 男人很轻巧地往后一躲,没能让段宇撞成。 “给你介绍一下,你上次买的画,就是这小孩儿,凌逸风,画的,画上的人,就是旁边的这位,”段宇重新站直之后,手指指向了二人,“他男……” “同学!”凌逸风跟齐重山同时抢白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点怪异。 “幸会,”男人笑了笑,“之前买画的时候没想到关系会这么近。” “就是啊,你不是也认识齐铭他男……” 没等到段宇说完,凌逸风立刻随手抓起一瓶啤酒,试图堵住他的嘴:“段哥走一个。” “这才像话,”段宇也不知道是真给凌逸风下了套还是歪打正着,跟他碰杯,把酒喝干了,“行了,我走了。” 凌逸风喝得有点急,咳了好几声。齐重山在旁边一直给他顺着气。 喝急了就容易晕,凌逸风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怎么散场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只剩了他和齐重山两个人。 “感觉怎么样?”齐重山有点担忧地给他顺着气,“缓缓。” “没事,”凌逸风甩了甩头,又吐出一口气,“回去吧。” 齐重山的手依然由上而下轻抚着他的背:“能自己走吗?” “能。”凌逸风站起身来,步伐还是很稳的,“陪我吹吹风,过会儿就好了。” “那去我初中操场?”齐重山说,“那儿比较适合吹风,一对对小情侣在学校没法轧马路就去轧操场。” “你觉得我跟你像情侣吗?”凌逸风笑出了声。 “不像吗?”齐重山握着他的手,往前走去,“我觉得挺像的,还打算弥补一下初中没轧过马路的缺憾。” “你真是争分夺秒地想办法占我便宜,”凌逸风有点晕,不由得跟他十指相扣,以平衡自己的身体,“要是被你熟人看到了,你怎么解释?” “这是我男朋友。”齐重山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学校后门,“从这边小门进去。” 小门需要侧着身子弯下腰挤过去,齐重山先进去之后,就耐心地半蹲在那里,一把抱住了失去平衡撞进来的凌逸风。 “你怎么知道我会摔?” “我走过太多次了,熟悉。” “那以前谁接住你的?” “我熟了,不会摔。” “我指的是你不熟的时候,”凌逸风的表情居然有点严肃,“谁抱过你?” 齐重山有点哭笑不得:“你吃醋了吗?” “你都把我当男朋友带来轧马路了,就不允许我吃个醋?”凌逸风瞪着他,“我凭什么给你白担了虚名,一个两个的都说我是你男朋友,你心里是不是还挺开心的,你……” “没有,”齐重山示意他小声一点,“这边还有别人,安静。” “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了!”凌逸风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酒劲上涌,让人无法理智,“你是不是喜欢我?” 齐重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药犯困,先去睡,有错别字跟我说一下,揪出来有红包(╥╯^╰╥)么么哒 ☆、第67章(二合一) 是不是喜欢? 毋庸置疑。 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复凌逸风的质问。 他没有想明白在一起之后会怎样, 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可能会出现哪些问题,换言之,他还没有做好告白的准备。 就好像一道题, 只有寥寥数语的题干, 没有给足条件, 却标明了问题和分值,而他还想不自量力地解答。 然而他对凌逸风的喜欢越来越多,满得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溢出来,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谁的少年人一举一动间一不留神就全都是喜欢和欢喜的意味, 偏偏缺乏安全感的人自我保护似的缩进了自欺欺人的蜗牛壳里,一边享受着这样的关系, 一边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勇气和底气。 那些有意无意间所谓的“撩”,都不过是喜欢的汪洋,拍在现实的礁石上溅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生性理智而稳妥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冲动。 想义无反顾地喜欢你。 想和你在一起。 “你敢亲我你不敢承认?”凌逸风拿手指着他,“你他妈……” “是。”齐重山说。 “是什么是!”凌逸风相当不买账, “我不信!” 齐重山有点头疼。 这不就是“你给我解释一下”“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死循环吗…… 怪不得说自己喝多了闹呢,这温馨提示可以说是相当诚恳了。 “你知道什么你就说喜欢我,”凌逸风重重喘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哽咽,说的却正中死穴, “你有考虑过被人发现的后果吗?你有想好要怎么走下去吗?你知道会面临多大的压力吗?你什么都没想过,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 “我现在开始想,”齐重山下定决心说, “你给我点时间。” “你以为我对你没有半点感觉吗,你以为我就不想撩你不想亲你不想做点儿有的没的吗,”凌逸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力往外一推,“我早说清楚了你看明白了自己走人就行了,不要告诉我,你自己不愿意走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说我吊着你,凭什么所有人都默认我喜欢你,我担了虚名凭什么不能做成实事!” “别来碰我齐重山。”凌逸风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现在很乱,你别来烦我。” “那我送你回去。”齐重山很安分守己地停留在了原地。 凌逸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往前走。 夜风很凉。 他满脑子都是齐重山。 齐重山和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还有耳边环绕着的齐重山的声音。 “这是我以前的教学楼。底下有一排桂花树,一到秋天就掉花瓣,那一块儿正好是我们班我们组承包,每次扫得我跟叶一鸣都想骂娘。” “后来他就不骂了,天天往隔壁承包区找叶冰玉。我一个人扫得更烦了,就进了校队,下午一放学就去篮球场打球,可以不用扫了。篮球场就是那儿。” “还有那边……” 凌逸风安静地听着齐重山轻声介绍自己学校的点点滴滴,他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齐重山刚刚入学的样子。 在校区里兜兜转转,慢慢长大。 长成现在的模样。 他一点一点填补着四年半的空白,就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 他感觉这件事和齐重山无关——他自己在一点一点说服着自己,向齐重山靠近。 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齐重山已经把他抱在了怀里。 “闭眼走路容易摔。”齐重山低头看着他,“是不是有点晕?”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呢,”凌逸风莫名有点牙痒痒,侧过脸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平时都听不见你声音。”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齐重山任他咬着,没动,“但是对你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啊。” “也许是你潜意识里就知道我想听什么,”凌逸风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所以你就会把它们说出来。” “我不清楚。我对待你的时候,只是在意,而不是刻意,如果你喜欢这种相处方式,那不就说明我们就应该这样吗。”齐重山说,“我们以前也是这样的,以后还是会这样。我说我喜欢你,是因为现在我只敢说我喜欢你,不敢说我爱你也不敢说什么别的,你说的那些我都会考虑,我会想清楚。有的路可以一个人走,也可以两个人走,无论是什么路,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走要容易。你现在不愿意我可以理解,我等你。” 也等我自己。 也许爱情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事情,所谓悸动也不过是一周之内就会草草收场的战斗,但总有那么一个瞬间,量变引起质变,所有的所思所念在脑内轰然炸响变为所求,大概那一刹那,就可以被称之为怦然心动吧。 胡闹似的出柜后的第57天,来省城的一个半月后,17岁生日的两个星期前。 他终于确认自己喜欢上了齐重山。 不是好感,不是在意。 是实打实的,非这个人不可的,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信任。 “你是想跟我在一起吗,”凌逸风抬起头来看着他,“不是跟我谈恋爱,你是不是想跟我‘在一起’。” “是。”齐重山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行,”凌逸风看着他眼神里的澄澈与安然,深吸了一口气,“男朋友。” “你会喝多了不认账吗?”齐重山一愣,立刻追问了一句。 “那要我签字画押吗?”凌逸风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点开Q.Q,给齐重山发了段语音,“齐重山是我男朋友。” “行了吧?”凌逸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送我回去。” “我能笑吗?”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问。 “笑。”凌逸风主动回答了下一个问题,“别亲,我抽烟了。” 等真听见齐重山笑出声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有点想笑:“傻逼吧。” “嗯,”齐重山一边笑一边说,“男朋友说得对。” “你往哪儿去?”凌逸风回头看了一眼,“不是回后门啊?” “学校正门有个公交车站,就算没有要坐的那班公交车,那里来往的出租车也比较多,”齐重山还是忍不住亲了亲他的侧脸,“男朋友去哪儿?” “去凶宅。”凌逸风顿了顿说,“家里有人,就是不知道都这个点了,万一两人没有相安无事,会是在床上吵还是在床下吵。” “那男朋友带钥匙了没?” “你脑子里除了男朋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了?”凌逸风终于也绷不住笑了出来,“你干脆把所有人称代词都换成男朋友算了。” “主要是新鲜,”齐重山牵着他的手笑,“还有就是……难以置信。”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闪婚……呸闪恋爱……怎么这么奇怪呢,”凌逸风笑了起来,慢慢张开手,跟他十指相扣,“就是,你听说过crush吗,意思是很突然地沉迷于某个人,算是迷恋,但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不行我突然想反悔。” “不行我突然想霸总,”齐重山瞥了他一眼,“强制爱。” “我是说真的,”凌逸风轻声说,“你要是真的发现自己不喜欢我,或者觉得我们俩不合适,一定要尽早走,千万别觉得内疚,走得越快越干净越好。你不死心,你留得越久,纠缠越深,就越走不开,就只能相互折磨。” 齐重山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今天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凌逸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公交站台,松开了齐重山的手,“赶紧地抱一个,我等会儿上车了。” 齐重山立刻抱紧了他,在他耳边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齐铭刚说他就在小区门口等我,”凌逸风说,“也别跟着我,我有齐……我有男朋友雷达,你在不在我旁边我很清楚。” “那你舍得让我一个人等公交吗,”齐重山抱着他不松手,“我想跟你坐一班车。” “怎么没腻歪死你,”凌逸风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我在吸|毒,闻你身上的味道有瘾。”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齐重山犹豫了一瞬,把校服外套脱了,“换一下。” “你……干嘛?”凌逸风鬼使神差地跟着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我刚拿到的校服,没什么我身上的味道。” “没事,你到哪儿哪儿就是薄荷味,沾染力特别强,我妈上次还说我一身薄荷味,”齐重山披上了凌逸风的校服,“赶紧换上,别冻着了。” “你别拿我校服做点儿不该做的事儿啊,”凌逸风回过神来了,“有冲动自行解决。” 齐重山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有点哭笑不得:“思想健康点儿行吗?校服我是能用袖口还是领口啊?您给指点指点?” “我……”凌逸风居然觉得自己有点脸红,“我|操|你都在想什么?校服不是拿来yy真人的吗谁让你当道具用了?” “那算了,我又不是恋物癖,”齐重山一边笑一边给他穿外套,“当道具用不如用来束缚,用校服把手绑在课桌腿上,后门锁起来,校服衬衫推到最上面让你咬着衣摆……” “停!”凌逸风恨不得把他嘴捂上,“到底是谁酒喝多了?” “我有说我喝得很少吗,”齐重山看着他笑,“你之前喝的那半瓶就是我的,再往前还喝了两瓶。” 凌逸风盯着他看:“那你今天晚上说的话算数吗?” “比你强,”齐重山有点无奈,“我还不至于被两瓶半啤酒放倒。” “那你刚说的那些,”凌逸风继续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也就是想想,”齐重山老老实实地说,“我总不至于在午休时间把你摁在后排桌子下面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 “你闭嘴,”凌逸风指着他,“学校有监控,下辈子吧您。” “琴房没有,”齐重山继续说,“我准备新生晚会的时候去练琴,有艺术生丢了东西,校方说老楼没监控抓不着。不过老楼的确是约会圣地了,毕竟有琴房和空教室。” “我怎么觉得很微妙,”凌逸风听着听着突然笑了,“你说等我们以后工作了,要是有人回学校上班,知道老楼没监控学生在里面谈恋爱,是会上报校领导,还是会默默纵容下去?” “这就不知道了,”齐重山说,“不过我希望你要是从哪儿听说了,晚上回家告诉我。” “嗯?” “我希望,”齐重山看着他,“晚上回家就能见到你。” 希望我们到那时,还能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地雷×1,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以及!发红包!见者有份!●v●! ☆、第68章 凌逸风被敲门的声音惊醒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 “还睡?”齐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喝了多少啊?” “半瓶。”凌逸风揉了揉额角,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那儿发愣。 跟十六班那个陈皓打架。 对齐重山坦白。 叶一鸣过生日。 段宇跟前男友复合了。 前男友还买了他的画。 被段宇灌酒。 然后就有了男朋友。 男朋友…… ……信息量够大的啊。 凌逸风发誓, 自己活了快十七年, 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跌宕起伏曲折离奇仿佛盘山公路的一天。 齐铭又敲了敲门:“别窝在床上了, 好歹起来把中饭吃了。” “谁做饭?”凌逸风回过神来问道。 “怕什么,反正不是你。”齐铭啧了一声,又帮凌逸尘传了句话,“你哥问你去不去外面吃。” “那行吧。”凌逸风搓了搓脸, 开始换衣服,“等我五分钟。” 等他刷牙洗脸收拾结束, 凌逸尘已经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了。 凌逸尘这次没叫司机,自驾。 齐铭刚在副驾驶上落座,凌逸尘就侧过身来,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凌逸风很乖地抱着个抱枕坐在车后座, 偏过身来看着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铭只要一上车,凌逸尘就会配合默契地给他系上安全带,哪怕上一秒还冷着脸在吵架, 这一秒也会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温情脉脉。凌逸风有时候会想,也许就是因为这些说不出缘由的小习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们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比重, 让他们根本狠不下心来分开。 推己及人的话…… 齐重山其实也开始在不经意间涉足他的生命了。 齐重山承诺了“我在”,就是在一点一点培养他“有齐重山在”的习惯。 到最后,就会分不开。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混蛋呢。 “想吃什么?”凌逸尘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点了点,从内后视镜里看着凌逸风,“你不开心啊?” “嗯?”凌逸风抬起头来,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吧。” “怎么了,说吧。”凌逸尘笑了笑,“你不开心的时候像条耷拉着尾巴的小狗。” “怎么说话的,”凌逸风把抱枕往旁边一扔,半躺了下来,“我是小狗你是什么?” “大狗。”齐铭接了一句。 凌逸尘一边笑一边用右手握住了齐铭的手。 齐铭把手放在操纵杆的手柄上,笑着任凭凌逸尘握着他的手换挡。 凌逸风本来打算吐槽“虐狗残害未成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好像不算狗了,有点心虚地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怎么这么少女。 凌逸风索性抽出抱枕,垫在了身子下面,往上一躺,正好放在了腰下。 流畅的腰线顺着抱枕的弧度往下延伸,再加上由于车身宽度限制而蜷缩起的双腿…… 这下不少女了,简直受得不行。 “傻乐呢。”凌逸尘拿手指在齐铭手背上点了点,示意他往后看。 “看到了。”齐铭转过身,拿右手在凌逸风身上拍了一下,“傻了?” “没事儿,”凌逸风赶紧爬了起来,“还没到啊?” “堵车。”凌逸尘看了看时间,“没事,我预定了位置。” “去哪儿吃?” “特意找的小店。” 凌逸风心下了然,就又躺了回去。 在他们都没钱的时候,找个偏僻又好吃的小店是为了生计,现在一半是为了纪念,一半是为了调节心情。 凌逸尘和齐铭有心思折腾这些,起码能说明这段时间关系不错。 凌逸风把抱枕再次抱回怀里的时候,齐重山的信息来了。 就三个字。 - 男朋友 这是怕他赖账呢。 凌逸风有点想笑,回了一条。 - 男朋友 想想又问了一句。 - 男朋友干嘛呢 那边过了半天,回了一句。 - 在想为什么学生要有双休日 - ??? - 想你 凌逸风忍不住乐了。 - 想我直说啊 那边立刻就回了过来。 - 想你 - 想你 - 想你想你想你…… “这么一大串消息,都快震成电话了,”齐铭又往后看了一眼,“谁啊?” “没谁,”凌逸风一边笑一边往后躲,“就一个傻逼。” 说真的,齐重山不说,他本来没什么感觉,这么一说,凌逸风还真觉得双休日突然显得有些多余,大概是因为被收的过紧的情感骤然迸发出来,让人有点儿无所适从。 - 我今天下午就回学区房,你来不来 - 来 凌逸风把手机收了起来,靠在后座假寐。 突然从行踪不定四处游荡的单身狗变成了去哪儿都要汇报的男朋友…… 感觉居然还不错。 ---- 齐重山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才放下手机,将精力重新集中在了作业上,看了整整三分钟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书。 要不怎么说早恋影响学习呢,魂不守舍啊。 手机震动了一下,齐重山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叶一鸣] - 你说我到底给叶冰玉买什么啊? 齐重山有点头疼,直接语音:“我怎么知道?” “你上次不是去花鸟市场了吗,不是给人买礼物啊?” 齐重山顿了顿才说:“我给自己买盆薄荷不行吗?” “行是行……”叶一鸣说,“所以你圣诞节没打算给人买东西吗?” “圣诞?”齐重山一愣,“我怎么觉得还早?” “你傻吗,等真到圣诞了不涨价啊?”叶一鸣无奈道,“忘了,你零花钱比我宽松——而且你也不过圣诞。” 谁说我不过圣诞。 齐重山在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应和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20~ 感谢小天使【华点】的地雷×1~ 有关年龄段的事情我集中回复一下吧……首先自我检讨一下更新不够的问题,主要是因为身体原因,最近身体不太好,影响了更新。其次是因为没V,V后就不用担心字数太多编辑不好给榜单了,V后我身体应该也调整过来了,会尽量爆肝。 然后就是由于开头我放了回忆杀,所以成年部分肯定是很重要的,但是成年部分和少年部分相互照应,所以有的东西我不得不写……我努力带快,但是情节我不能跳QAQ非常抱歉,希望大家可以理解orz ☆、第69章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索性拨通了电话,聊起来也方便一些。 “哎,说来,昨天易风是不是喝多了啊?”叶一鸣突然想起了什么, 问道, “他没事吧?” “没事, 就是喝急了。” “没事你那么担心?一直在那儿给人顺气倒水,吓我一跳。” 齐重山心想那是我男朋友我能不担心吗,嘴上却很快转移了话题:“说真的,你昨天喝的真不少, 我以为你会倒。” “没有,”叶一鸣在手机那头笑了笑, “我倒是想喝多。不敢。” “怎么?” “我想十八岁生日摆脱一下母胎solo来着,没成功。”叶一鸣说,“怂了。不敢借着酒劲告白。” 告白成功的齐重山莫名有些心虚:“为什么?” “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叶一鸣说, “别扯什么‘我不缺朋友,我只要你’,那种壮士断腕式的痛,没自己尝过根本不知道个中滋味。你要是真喜欢一个人,你会想尽一切办法, 陪在她身边,甚至死皮赖脸地赖在她身边不走,根本不会有这种类似于赌博的豪情与胆量。” “那你觉得……什么算喜欢呢。”齐重山说, “有冲动?那可能是见色起意,有共鸣?那可能是知己,有利益?那更不必说了……所以到底什么感觉才算是喜欢?这个界限究竟在哪儿?” “喜欢一个人啊……”叶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说不清,等你以后喜欢上谁就明白了。那种感觉很明显,你对那个人会和对全世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有关那个人的所有事你都下意识记得清清楚楚,看到那个人心情不好你哪怕再开心也会难过起来,恨不得全世界和你一起宠着她,但又生怕有太多人成为你的竞争对手,平时再怎么自信一对上她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别人再怎么说她有什么缺点你都觉得她那样真可爱,一见到她就跟个孔雀似的抖落着开屏想吸引她的注意力,有时候甚至没底线没原则,智商拉低一条街。” “如果那个人特别懂事,格外让人觉得心疼,偏偏还和你特别合拍,你要怎么判断是不是你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而不是喜欢他?” “占有欲吧。大概是——等等你……你他妈说的是谁?”叶一鸣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猜?”齐重山说。 “上一个让我猜的是谢豪。”叶一鸣顿了顿说,“你们俩……还真的……嗯……” “不是谢豪。” “我知道不是谢豪。”叶一鸣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名字给说出来,“你和他……你三思啊。” “你会觉得我恶心吗?”齐重山问得很直接。 “这……倒是不会,你喜欢的又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叶一鸣显然有点懵,“我是说,他会不会……不是,他能不能接受是个问题吧。” “他是我男朋友。”齐重山说,“没来得及三思,被男朋友训了。” “他是你男……” “昨晚上借着酒劲告的白。” “操,我他妈想挂你电话了,”叶一鸣笑了出来,“感情你刚一直在装纯啊?” “没有,”齐重山也笑,“太突然了,我自己都没缓过劲儿来。感觉像中了头彩。”  “哎,你就没考虑过表白失败该怎么办吗?” “其实是他逼我的,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承认了。不过我的确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知道他喜欢我。毕竟我一直盯着别的哪个男生看可能被骂神经病,盯着他看能硬生生把他看到脸红。”齐重山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不太厚道,又改口道,“其实我觉得,只要有喜欢这一层在那儿,最后都是做不成朋友的。这次逸风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他,只是个契机,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 “谢谢你。”叶一鸣想了想说,“我会再考虑一下这件事的。” “哎等等,”齐重山赶紧补了一句,“早恋影响学习。真的影响。” “少秀,”叶一鸣笑了起来,“能影响都是本事。” “对了,”齐重山说,“如果有必要……你可以跟叶冰玉透露……” “你们的事?” “没有们。别带上逸风。” “不用,”叶一鸣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能保密一时,难道能保密一辈子吗。”齐重山笑了笑,“我接受不了一辈子缩在柜子里不见光。” “那……祝你好运。”叶一鸣说,“无论如何,我站兄弟这边。” “先谢了。”齐重山转头看了眼时间,“挂了,我去吃饭。” 他拉开卧室的门,徐莉果然还在厨房里忙碌,油烟机的声音混合着炒锅的声音,吵得说话都得喊着才能听见。 齐重山伸了个懒腰,走到厨房里问:“妈,有菜要端过去吗?” “那边那个,蒜蓉西兰花,”徐莉一边炒菜一边说,“重山啊,那个婷婷,上次让你大姑问你竞赛的事儿,怎么说?” 齐重山一愣:“谁?” “你不记得?就是你大姑同事家那个小侄女,想起来了没?” 齐重山转过身来看向徐莉,诚恳地说:“没。” 让他搞清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不如逼他理清英语语法的问题,可能后者还更实际一点。 “那你列个单子,学什么数学啊生物啊之类的竞赛都得看点什么,我好交给她。”徐莉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是不是有个什么——《中等数学》?” “生物竞赛能看什么啊?买本竞赛书,然后看看大学课本吧。”齐重山心不在焉地说,“数学竞赛没那么好拿奖,学这个难道不是为了方便拿下压轴题的吗。《中等数学》那个杂志没多大用,很多题就是一个答案,解析都没有,后面那么多外国初赛题什么美国的加拿大的都特简单,看的人多数是老师,你让她省省吧。” “你就这么敷衍人家啊?亏这一家子人成天夸你都夸上天了。”徐莉点了点他,“学竞赛也不走心,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每样都不精通。” “别别别,别夸我,我就是个喜欢折腾数理化的普通人。”齐重山有点不耐烦地转身走向了餐厅,“我学这些为什么要拼命,我就是凭兴趣而已,硬说要拼命,我还不如把命用在语文英语上实在。” 我不仅喜欢数理化,我还喜欢同性。 可我是个普通人。 只有一条命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地雷×2~ 啊刚刚看到还有一个没有昵称的小天使灌溉了营养液×5_(:з」∠)_感谢●v●! ☆、第70章 齐重山还在发愣的时候, 徐莉已经把饭菜全部做好了,一边招呼他来吃饭,一边说道:“你爸中午有台手术,回不来。你以后可别继承你爸的衣钵, 家里有一个医生就够了。” “我挺想当医生的, ”齐重山坐在椅子上, 抬头看她,“男生做医生也有优势,神外,妇产, 骨科,一场手术下来一身汗, 全是体力活。” “你也知道是体力活啊,”徐莉白了他一眼,“我给你算笔账,人家大学四年, 再加个研究生七年,你本硕博连读就十一年,再加规培,就这么一直熬,还比别人累得多, 好不容易熬出头——人生过了一半了。你没看到你爸吃饭吃到一半扔下饭碗跑手术室的样子啊。还有,哪个小姑娘想嫁医生,医生怎么顾家啊……” “打住, ”齐重山有点头疼,“妈,吃饭。” “我说的是真话……” “那您当年怎么嫁的我爸?”齐重山忍不住反问道,“别操心了妈。” “我跟你爸高中同学啊,早就有感情基础了,”徐莉说,“怎么,你也想早恋?” 齐重山手一抖,差点把碗打了:“不敢。” “别祸害人小姑娘,”徐莉拍了一把他的背,“好好读书。” 我祸害的是小伙子。 齐重山在心里默默想着。 他发现自己在跟叶一鸣出柜的时候,轻而易举,连不被接受的心理压力都没有,但对上徐莉,他根本无法开口。 以他的性格,他本应该做好一切心理建设,有条不紊地梳理清所有的关系,再做出决定。但凌逸风突如其来的质问,打破了他的习惯。那些棘手的事,男朋友让他现在想,他就得现在想。 虽然他行事作风向来是我行我素,从来不考虑外人的眼光,但父母并不是外人。而且他可以不顾及世俗的看法,父母不行。他可以跟凌逸风一起彻底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父母依然不行。 可他总要有彻底摊牌的那一天。 “想什么呢,吃这么慢,”徐莉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吃饭别想题,认真吃。” “哦,好,”齐重山回过神来,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我下午约好了去逸风家,晚上也在那儿吃。” “人一个大小伙子还得费劲巴拉地给你做饭,把他带我们家来呗,”徐莉不解道,“小时候不是常玩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见外?” “他……”齐重山一时语塞,“嗯……他现在比以前……内向。” “以前就够内向的了,”徐莉叹了口气,“也不是说内向,就是……谨小慎微,那小孩儿多乖啊,怎么摊上那么个爸妈,真是可惜了。” “他现在挺好的,”齐重山罕见地顶了一句,“不要随便可怜别人。” “你这小孩儿,”徐莉瞪了他一眼,“我是那意思吗?没看出来你还挺护食。” “这话说得瘆人,”齐重山一边笑一边搓了搓胳膊,“就跟我要吃了他似的。” 吃、干、抹、净。 好像没毛病。 ---- 齐重山还没下车,就看到公交车站边立着的人影,车刚一到站,就赶紧跳了下来。 “哎车还没停稳你急什么!”凌逸风吓了一跳,“你一路站过来的?怎么没等下一班啊?” “站就站呗,想早点儿见到你。”齐重山说,“要不是觉得不好意思我连碗都不想洗了。” “您还会不好意思啊?”凌逸风等他走到身边来,才转身往小区内走去,“那么能撩,我以为你脸跟城墙拐似的呢。” 齐重山跟他贴得很近,不一会儿就握住了他的手。 天气愈发冷了起来,凌逸风把脸埋在围巾里挡着风,手安分地放在齐重山的掌心里取暖。 齐重山安静地跟他上了楼,门一关,紧握的手一松开,突然就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没谈恋爱的时候,他一进门就是换鞋洗手放书包开始写作业,这下关系一变,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愣着干嘛?” 凌逸风换好了鞋,站在原地没动,跟他就这么互相盯着看了好久,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齐重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凌逸风笑就也特别想笑,两个人傻子似的站在家门口面对面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还是凌逸风勉强拍了拍门:“严肃!再笑我咬你信不信!” “给我咬啊,”齐重山一边笑一边说,“来。” “你他妈……”凌逸风笑得停不下来,“收住!” “收收收。”齐重山终于止住笑,换好鞋,没走几步,手一揽,把人抱在了怀里。 凌逸风看似挺乖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冷不丁转过头来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凌逸风听到齐重山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松开他掉头就跑。 “撩了就跑真刺激是吧,”齐重山笑道,“你过来保证干不死你。” “未成年人保护法,”凌逸风指着他,“你少来。” “那明年的两个星期后就是你的……” 齐重山没把话说完,凌逸风立刻就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我生日呢?” “当然记得。”齐重山说,“男朋友啊。” “你打小就知道这是男朋友是吧?”凌逸风有点好笑,“怎么记起来的?” “就是记得,12月18号,”齐重山老老实实地说,“我以前不记得圣诞节,后来记住了,就是你生日后一个星期整。” “感动吗?”齐重山见他不出声,又笑着问了一句。 “感动,”凌逸风说的是实话,却还免不了要揶揄他一句,“有礼物吗?” “有。” “不许拿初吻跟自己当礼物。” “真有,”齐重山哭笑不得,“具体是什么保密。” “说来你以前一心向学,又没想过自己是弯的,岂不是很纯洁。”凌逸风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不学一下吗?” “我要是说我凭男人的直觉你会踹我吗,”齐重山笑了起来,“逗你的。不过说真的,你让我先研究一下……以前我真的完全没想到我还得学这些。” “你真的什么片都没看过?” “没有,”齐重山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说我性冷淡吗,高一暑假我们一波人出去学竞赛,隔壁搞计算机的跟我们搞数学的一层楼,那群大佬连夜接了网线,聚众看片……我在门口瞥了一眼,觉得没意思,直接回去睡觉了。” “我靠,牛逼,”凌逸风一边笑一边问,“你这都没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女的吗?” “我就是觉得没意思,懒得看,又不是觉得男的有意思,”齐重山笑了笑,“直说了吧,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有冲动的人。” “精神初恋啊,”凌逸风感慨道,“难得。” “所以特别喜欢你。”齐重山说,“然后就特别想对你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之前你要热热身吗,”凌逸风走过去,两只胳膊环在他脖子上,眨了眨眼,“要不要片啊之类的……学习一下。” 齐重山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要还是不要。” “要。” 不料凌逸风转头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看什么片,看我。” “在这儿等着我呢?”齐重山捏了捏他的脸,“强行吃醋啊?” “必须吃一回醋。”凌逸风笑着看他,“真的,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任性是什么感觉。” 齐重山听完后,顿时觉得特别心疼。 正常的孩子,包括他自己,都曾经在不懂事的时候跟父母耍赖撒娇,这在童年的凌逸风身上已经不能称作为奢望了,而是根本不可能。 如果换个不懂事点儿的孩子,还可能会去折腾凌逸尘或者齐铭,但凌逸风不仅早熟,还敏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条规律在他身上不成立,他完全不敢闹,他只希望别被扔下,别让一个人孤独地留在某个角落慢慢长大。 “任性|吧,”齐重山轻声说,“我宠你。” 凌逸风看了他一会儿,主动踮起脚尖凑了上去。 很平静的一次接吻。 嘴唇相触,吮吻。 没有传说中触电的感觉,口腔里薄荷糖的芬芳从唇齿间弥漫开来,有点儿甜。 齐重山微微低着头,眼帘低垂,眉眼间专注的神色看得凌逸风有点心痒痒。 一吻终了。 “你是不会还是不敢,”凌逸风有点想笑,继续抱着他没松手,“我以为你得伸舌头。” “留点面子,”齐重山无奈地低头看着他,“好歹初吻,给我点儿时间。” “等你。”凌逸风伸出了手,“来拉勾。” 齐重山松开他,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你知道吗,小指拉勾不准。”凌逸风说,“小指是能分开的。” “嗯?” 凌逸风没出声,伸出两只手,中指向下弯曲,对靠在一起,其他四个手指的指尖分别相触。 “大拇指可以分开,”凌逸风一边说,一边分开了大拇指,其他手指依然保持相触,“食指、小指也可以。只有无名指不行。” 齐重山跟着试了一遍:“还真是。” “但是,”凌逸风将自己的手与齐重山的手对碰,“如果不是自己的手,就能分开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概就是起这个作用吧。” “齐铭跟我说的。”凌逸风笑了笑,“他们俩有对戒。买第一副对戒的时候我还挺小的,他给我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是无名指。不过戒指也没法把人硬拴在一块儿啊,别人的手毕竟是别人的。” “逸风,”齐重山示意他坐到桌边,“你看。” 齐重山面对面坐着,将他圈在怀里,手和他相抵。 “这样无名指也是分不开的。”齐重山说,“这不是恰好说明,并不是随便两个人的无名指都可以密不可分吗?” 凌逸风没出声。 半晌把头抵在了他的肩头。 “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少说了一句话。”凌逸风轻声问。 “什么话?”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4~ 之前有小天使问了群号,我在这儿再发一下吧,群名是【快看这里有只夏二狗=3=】,群号码:(6.36.74.60.63)(防吞:六三六七四六零六三)_(:з」∠)_其实真没啥用,群里就几个小天使,一张人物关系表还有一个我……(捂脸)然后微博也是有的,但是我很少用,也没认证V……新浪微博@是夏知辰呀 突然感觉自己好咸鱼Σ(っ °Д °;)っ ☆、第71章 齐重山愣了好一会儿。 “傻了?”凌逸风拿手搂着他的腰, 头依然抵在他的肩膀上,“都不回应我一下?” 齐重山回过神来:“我也是。” “也是什么?” “我也爱你。”齐重山笑了笑,在他背上揉搓了几把,“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撸猫呢, ”凌逸风乐了, 直起身来, 伸了个懒腰,“头发乱了。” 齐重山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我来吧。” “你会吗?”凌逸风一边笑一边转过身来,“来,试一下。” 齐重山摘下皮筋, 开始梳理他的头发。 手指穿过发间,带起一阵奇异的麻痒。 不让人觉得别扭, 反而有种很有趣的新鲜感。 凌逸风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齐重山那种既怕弄疼他又想把头发全部扎起来的纠结,越有这种感觉就越想笑,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抖。 “别笑了, ”齐重山有点无奈地说,“越笑我越扎不起来。” “我自己来吧,”凌逸风一边笑一边往前坐了点儿,“你要是十分熟练我还怀疑你以前给谁扎过呢。” 齐重山侧过身来看着他扎头发,一时间没有出声。 晌午的阳光从窗棂漏进来, 落在他的指尖、眉梢和发尾,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温暖的色泽。 像是在发光。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叶一鸣经常上课上到一半,就会看着叶冰玉的背影走神。 是因为那种光是看着一个人, 就觉得心情明媚的感觉,真的特别美好。 齐重山听过这么一句话,在你童年和少年各个阶段启蒙时期遇到的那些给你触动最深、塑造了你三观的人和事物,会强行印刻进你的生命里,伴随你一辈子。 他当时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十年后。 他从来没觉得初恋有多刻骨铭心,但他伪装了那么多年的波澜不惊,却在看到凌逸风的那一瞬间溃不成军。 刻骨铭心从来都不需要浮于表面。 它是死死压在心底的。 因为光是那个人就已经代表了你的童年,代表了你的青春,代表了你已经度过的半生,将他硬生生的剥离,你的生命就是不完整的。 是他让你学着和人交往,是他让你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是他让你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年变成一个成熟内敛富有魅力的大人,也就只有他,能唤醒你最初的记忆,唤醒你记忆深处暗涌的、澎湃的情愫。 此刻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心动的齐重山从背后抱住了凌逸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上瘾了还,”凌逸风明显是在笑,“学习!” 齐重山笑着又亲了一下,才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凌逸风跟着从书房抱出一摞作业和课本,垒在了齐重山对面。 齐重山效率很高,已经摊开了作业本,手上的笔连停顿都没有,唰唰唰地写着。 凌逸风半跪在椅子上,手支撑在桌边看着他。 不知道谁说过,男人专心做事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吸引人,大概在男孩儿身上也适用。 他挺喜欢看齐重山写作业的样子的。 齐重山写作业的时候相当放松,甚至都不是端坐状态,而是有点散漫地靠在那儿,由于个儿高,胳膊也能搭到桌子上,写起来速度也不慢,字体也相当漂亮,似乎所有题目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消遣。 但是细看能发现他的眼神相当专注,哪怕外界再喧扰,他连点应激反应都不会有,目光始终停留在作业本上,片刻不移。 很学霸,很帅。 “别看我,”齐重山一边写一边很轻地说,“等我写完这题再看。” 凌逸风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早恋真的影响学习,”过了一会儿,齐重山开口感慨道,“你一看我,我都不知道从哪儿下笔,就一个劲儿想看你。” “那你要反悔吗,”凌逸风叼着铅笔,心不在焉地说,“你好像不止说一次了。” “别,就当无事发生过。”齐重山起身,把铅笔拿了下来,“别咬,小心铅中毒。” “铅笔不是碳吗?”凌逸风瞥了他一眼,“骗子。” “我说的是外边儿那层油漆,”齐重山有点无奈,“上回我爸医院健康体检,有一小孩儿查出来血铅含量过高,家长跟你一样的想法,非觉得是家边工地施工有问题。” “你以后想当医生吗?”凌逸风问,“我感觉你对这些特别感兴趣。” “想,”齐重山说,“你想做什么?” “那你岂不是整个医院病历写得最好看的医生,”凌逸风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啊,我只想画画。我总不能去做艺术生吧。” “为什么不呢?”齐重山停下了笔,抬头看着他,“高二转完全来得及,你又不是没有底子。” “嗯,”凌逸风笑了笑,没有细说,刻意转移了话题,“我怎么看你一眼你就写不了作业,叶一鸣以前说你写作业特别专心,专心到有次考试,一只马蜂从你那窗口飞了进来,大家都吓得要命,就你特别淡定埋头继续写。是不是真事啊?” “大概是吧,我不记得了。”齐重山笑了半天,“你干嘛把自己跟马蜂比。” “我怎么了就不能跟马蜂比?” “你是大宝贝儿啊,”齐重山说,“马蜂是吗。” 凌逸风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 齐重山继续认真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凌逸风措辞道,“就是我觉得还挺开心的,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 齐重山犹豫了一会儿:“你……你讨厌?” “操,”凌逸风笑得停不下来,“傻逼吗!” “男朋友说得对,”齐重山一边跟着笑一边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男朋友至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明天查看QAQ今天网页抽风打不开不好意思…… 写到成年部分如果有糖或者刀和前面对应我会在作者有话说里挖出来给你们看的●v●么么哒! ☆、第72章 入夜。 齐铭站在窗边“唰”一声拉上了窗帘, 身后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恰好也在此时起身,把他整个儿翻转过来抵在了玻璃窗上,明明比他高,此时却低着头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齐铭有点儿无奈。 他本来是带着火气来找凌逸尘的,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 对方反而先示了弱, 只能抱了回去,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背。 吵架。和好。短暂的温存。吵架。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得又开启新一轮的轮回了,实在是吵怕了的齐铭被他这么一抱,火气也散了大半, 反而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额角。 凌逸尘倒也安分,没有得寸进尺, 只是看上去似乎有点疲惫,浑身的重量都在往齐铭身上转移,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怎么跟逸风那小孩儿似的往我身上挂。” “我以前也不是没叫过你哥。”凌逸尘抽抽鼻子,声音有点哑, “好久没叫过了而已。” “铭哥。”凌逸尘很轻地叫了他一声,顿了顿,问道,“现在能挂了吗?” “挂着吧。”齐铭有点想笑,“大宝贝儿。” 等凌逸尘安静下来, 他却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大宝贝儿。 铭哥。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凌逸尘的关系更多地是维系在过去,一旦涉及未来,就只剩下冲突、矛盾和越来越大的分歧。 可人总是向前走的。 没有人能够一直朝后看, 活在过去里醒不过来。 要么想办法解决分歧,要么分手。 别无他法。 凌逸尘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齐铭感觉自己身上骤然一冷,反而下意识地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已经恢复常态的凌逸尘笑了笑,“在办公室里腻歪得这么纯情。” “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被你给整忘了。”齐铭也笑,“你原来早就把凌浩然弄过来了啊。” “我以为这个问题上次就吵完了。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们,但我真的不想再多说这些了。”凌逸尘摩挲着他的指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自己也不想来,来了干嘛?跟逸风继续干架?他妈非觉得逸风来这儿是因为这边教育质量好,我把他弄过来是好让他提高分数,回去高考沾光,就闹着要把她儿子也塞过来,好显得没有那么偏袒。你也知道,她总爱把自己儿子跟逸风比。” 齐铭冷笑了一下:“烂泥扶不上墙。逸风平时再怎么瞎闹,正经地来说,没犯过什么大错,没什么坏心思,那边的高中也是他自己考上的,来这边顶多说是学校管得严格一点,他好少走点弯路。说白了不都是要靠自己?” “行了,现在已经弄过来了,就当是多管个小孩儿吧。我不会让他再去那边的房子,你眼不见心不烦,我就多费点事,他要是真犯事了我还更好找借口遣送原籍。” “你不怕他又跟逸风干起来?” “一个高一一个高二,没那么容易遇到。”凌逸尘说,“两个月了也没见有事,而且你不是说逸风现在挺乖的吗。” “乖?你觉得一个本来成天闹腾的人,突然变成了个五好少年,是因为什么?”齐铭挑了挑眉,“我上次回去冲澡,四周的玻璃门上雾气一蒸,啧——全是他自个儿的名字。” 凌逸尘有些不解:“他自己的名字?练签名呢?” “你这一看就是不了解他。直说了吧,他上次拿考卷找我签字的时候,上面有别人帮他订正的痕迹,那人字特别好看,还几乎每次都会把他姓名班级重写一遍,那小子就跟在后面练,在那字上一遍又一遍地描。后来做错题集,剪下来的错题贴一本,那人写的名字贴另一本,被我看见,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发现那小子脸皮其实特别薄,别看平时拿我们俩开玩笑的时候装得那流氓样,满嘴跑火车的,其实怂得不得了。”齐铭边说边笑,“自个儿猜吧,要不要棒打鸳鸯随便你。” 凌逸尘皱着眉,伸手揉了揉眉心:“字好看?就这么一个条件你要我怎么猜?” “猜不着算了,提醒一下,他来这儿就两个月。能帮他订正那么多题,还是他不敢找你签字的科目,理科肯定好。”齐铭说着松开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打算走,“你啊,就是不上心。” “齐重山啊?”凌逸尘此刻哪怕再累,不动脑子也能猜到了,赶紧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是不是?” 齐铭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他也没告诉我。” “哎,”凌逸尘有点急了,“说明白点,怎么回事啊他们两个?” 齐铭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苦笑了一下:“我真不知道,逸风刚来这儿时明确表过态,说他不喜欢重山,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但现在他们两个走得越来越近,我也不知道那之后逸风的想法有没有什么变化。说实在的,我希望我猜错了。” 凌逸尘有点脱力地松开了他,双手盖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再放下的时候眼底的血丝更加明显了。 “我知道年底忙,但实在不行你就稍微睡一会儿。”齐铭看着觉得有点心疼,“我不走了,在这儿帮你看着点儿,公事我不会处理,还不会接待吗,大不了帮你全记下来……” “不用。” 齐铭话还没说完,就被凌逸尘半推半搂地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那人还犹嫌不够,躺下后就耍赖似的直接枕在了他的腿上。 齐铭有点哭笑不得地在他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别人知道你有这爱好吗,凌总?” 凌逸尘抬头亲了亲他的手指,很快合上了眼睛,没有作出回答。 明明缩在沙发上连腿都伸不直,不一会儿凌逸尘的呼吸却慢慢平缓了下来,明显是以这种完全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得,你们两个啊,就吃准了一撒娇我就没辙。” 齐铭轻声念叨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甜蜜的成分,听起来相当平淡。 他无所事事地四处打量着,无意间瞥到挂历,愣了一下。 今天平安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铭哥”在第二章叫过一次_(:з」∠)_的确很久远了…… 双十一剁手完毕的作者君已经是一条死鱼了QAQ 最近身体差到都不好意思再说自己又生病了……就这么着吧orz明天可能双更_(:з」∠)_毕竟双十一也算是个节日,不能就这么过了_(:з」∠)_…… ☆、第73章 晚自习。 “哎, 平安夜有什么想法。”叶一鸣往窗外望了一眼,确认安全后,拿腿碰了碰齐重山,“好歹你也是有对象的人啊。” “能有什么想法, ”齐重山叹了口气, 一边转笔一边说, “上周逸风过生日我也什么都没做啊。你不如祈祷老板娘不要像上周这个时候一样,晚自习拖堂考试。” 凌逸风这时往这边瞥了一眼,扔了个纸条过来。 - 我有事出去一趟,老板娘要是来了就说我跟你请假了 齐重山看了他一眼, 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不要跟出来, ”凌逸风特意嘱咐道,“有什么事我回来会跟你说的。” 说完他就打开了教室后门,往操场后门跑去。 隆冬时节,天上已经开始飘雪。 如果他没有记错, 这是他来这个城市经历的初雪。 大概是因为雪里凝结了灰尘,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气温不仅没有下降,反而似乎有些回升。 这是因为凝华放热。初一物理。 能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自己也只有初一那一年还能静下心来读书了吧。 私生子的原罪和夹缝里求生存的狼狈, 凌浩然看似理所当然实则无理取闹的刁难,齐铭和凌逸尘大大小小的矛盾…… 他活得很累。 说实在的,他自从初中离开齐重山之后, 一直到现在再次回到齐重山身边,才真正歇了口气。 然而却有人再次找上了他。 等到呼出的水蒸气将围巾都浸湿的时候,他才看见立在没有路灯的树荫中的那个人影。 “有什么事不能线上说吗,”凌逸风停下了脚步,戒备地站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你是谁?”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都敢一个人到这儿来?” 那个男生挑了挑眉,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凌逸风立刻认出了他。 是谢豪第一次找他“聊聊”的时候,那个让他觉得眼熟的为首的男生。 “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吗?”那个男生反问道,“凌逸风?” “我除了大考,用的名字一直就是‘易风’,”凌逸风笑了笑,“你的消息一过来我就知道你以前认识我,我就同意出来见你了。不然不知道还会不会闹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 “算不上认识吧。”那个男生说,“或者说,我们都认识你,你却不一定认识我们每个人。” 凌逸风没出声。 “你是画室里最有天赋的学生。”那个男生又说,“大家的典范,谁都认识。” “你是我呆过的哪个画室的学生?”凌逸风终于开口道,“我见过你。” “你初中混的画室之一,”那个男生说,“画室老板叫魏彦。” “不记得。”凌逸风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记得,但我说了你肯定知道。”那个男生笑了笑,“他是段宇前男友。那个画室挂名在段宇底下,他是金主,不出面。两个人分了,段宇就来这边了。” “你想说什么?”凌逸风皱着眉,“我知道你清楚我底细了,我可以走了吗?” “你这段时间小心点儿,”那个男生说,“我跟谢豪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朋友,我对你和齐重山都没有恶意。而且我不希望谢豪那个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的傻逼在傻逼期间做出什么傻逼的错事。” 凌逸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谁让你来的。” “没谁。” “我惹了谁。” “你惹的还少吗?”那个男生似乎有些想笑,“陈皓,谢豪,也许还有更多……你倒是生来低调,奈何总有人能替你想办法招摇。” 凌逸风慢慢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既然认识你,肯定也能认识其他人。”那个男生向前走去,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底,我们都不过是看戏的而已。有这样的出身,你这一辈子就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也不可能有人真正理解你的境地,而且绝大多数人还会对你表示鄙夷,觉得你活该,你从生下来开始那一刻就不干净,利益相关者怎么惩罚你都没关系,这只不过是你在赎罪。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齐重山在一起,把他拉进戏里来。说真的,他本来只是个看得更走心的观众而已。” “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些的!”凌逸风猛地卡住了他的手腕,胸口起伏不定。 “有人想整你。”那个男生似乎是有些同情,“你趁着放学人多的时候混出去吧,尽量别落单。” 男生走了。 凌逸风又站了一会儿,半晌有些脱力地慢慢蹲在了地上。 都他妈什么破事。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就在地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凌逸风莫名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有时候他会想,他宁可从未出生过,这样齐铭和凌逸尘的家庭都不会破裂,凌浩然也完全没有机会从这个世界上出现,自己也不至于从小就跟在两个哥哥后面颠沛流离地讨生活,不会拖累他们,不会让凌逸尘为了金钱向他的亲生父亲妥协,凌逸尘和齐铭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分歧,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 可他下意识地将错误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的同时,却又会觉得不甘。 明明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他。 但他却生来是错误的载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好几次,他都没去管。 说真的,他希望不是齐重山。 但他又知道不可能不是齐重山。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齐重山解释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也不想把齐重山拖进来,可是齐重山是他男朋友,有权利也有义务过问这些事。 凌逸风最终还是直起身,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粒,回了教室。 ☆、第74章(加更) 等下了晚自习, 窗外已经飘起了略显厚重的雪花。 凌逸风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被旁边的叶一鸣戳了戳胳膊:“英语作业写了没?” “啊,写了,”凌逸风把作业本推了过去, “怎么没抄叶冰玉的?” “不小心惹火了, 不搭理我了。”叶一鸣叹了口气, 接过作业本,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好奇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特别奇怪,我觉得你成绩不放在重点班里看, 也还行啊,特别是语文英语, 在我们班都算不错。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特别不像个放了心思在学习上的人,比如上次你揍陈皓那一拳,太干脆利落了,看着就疼, 偏偏又没打在什么显眼的地方,让他找茬都不好找。” “你说的那叫痞气。我上次跟老板娘扯得她都绝望了,连叫我哥的冲动都没有,就说看我期末考试成绩,到时候家长会一并算总账。”凌逸风把自己的椅子倒扣在桌子上, 以方便早晨来的值日生打扫,“说白了,是我特别会装, 把你们和老板娘都蒙住了。老板娘要是真叫我哥来,我还得被他揍一顿。在你们面前我没想装,但有的时候人格没切换过来,就带了点不该带的东西出来。痞气这种东西,有用的时候才是层金钟罩,没用的时候就是人渣的标志,但无论怎么说在我身上就是个蜗牛壳,我一害怕了就往里缩,要是谁胆子大点拿手一戳就能碾得稀烂。” 他往最左边一看,才发现齐重山的座位已经空了。 “你没注意?他还没下晚自习就被老板娘叫走了,好像是说竞赛的问题,指不定要扯多久。”叶一鸣替齐重山解释道。 凌逸风的睫毛特别长,因此耷拉下来的时候也格外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他有点落寞。 叶一鸣总觉得他刚刚那段话好像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而唯一能毫无障碍地听懂他在说什么的齐重山却招呼也没跟他打就走了。 人还是他男朋友。 听上去有点儿不妙。 “没事,”凌逸风反而松了口气,“不等他了,走吧。” “你不会……” “我没那么小心眼,”凌逸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俩的事儿……重山跟你说了吗?” “说了。” “没什么,”凌逸风没有再多说这个话题,“今晚坐你助力车回去行吗?” “你……你们俩没吵架吧?”叶一鸣有点担忧,“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有点反常……” 反常就对了。 “保证没有。”凌逸风说,“我有点儿事,没法等他了,回家再跟他细说。” 路上叶一鸣几次想挑起话题,都没能成功。 凌逸风始终保持着心不在焉的状态,时不时搭个话,最后叶一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一鸣,”凌逸风拉起了帽子,声音在围巾下显得有些闷,“你有没有觉得……我跟重山在一起太突然了。” “没有啊,”叶一鸣说,“你们俩不是发小吗,那什么……也算有感情基础。” “拉倒吧,我跟他分开的时候才小学毕业,有哪门子的感情基础,”凌逸风笑了起来,“我就是觉得……太草率了,像是我在逼着他做决定。”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叶一鸣措辞片刻道,“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齐重山这人还是挺靠谱的,比我强,我相信他不会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的。他不是那种人。” “要是他是那种人,我也不可能喜欢他了。”凌逸风轻声说,“就是觉得缩在他身边挺安心的。”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躲在他身后,抛开一切安定下来。 叶一鸣把车骑到了临近对街口的那面协助倒车的大镜子前,准备停车。 凌逸风朝镜子里瞥了一眼,顿时神色一凛。 有人影在店铺门口一闪,又转身贴在了拉下卷闸门的店铺门外,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但仍旧露出了藏不住的脚尖。 凌逸风今天回教室后就换了校服,戴了帽子,围住了脸,藏住了辨识度极高的脸和长发,还特意选择了放学回家的高峰期,头一次坐别人的助力车走,乍一看和路上其他的男生没什么区别。叶一鸣回家的路线和他自己原来步行回学区房的路线也完全不重叠,毕竟他的目的地是那边的凶宅,按理来说那些本来就不算太熟悉他的人跟丢的可能性很大。 他原本想安稳回家之后再做打算,可是他们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如果自己想坐公交离开这里,就必定要下车右拐,然后路过职高。 如果自己此时不下车右拐,需要左拐的叶一鸣必定起疑,到时候把他扯进来就太不厚道了。 凌逸风起了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这群人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群人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他。 连对自己从来不在工作日去的凶宅都了如指掌…… 他下车的时候故意把口袋里的钱包丢在了地上,想给自己稍后突然的转身找个正常的理由,远离了职高再想办法脱身,却被叶一鸣发现了之后又捡起来还给了他。 凌逸风只能强装镇定地跟叶一鸣道谢。 人影越来越近。 凌逸风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必须赶紧把叶一鸣糊弄走。 “你……没事儿吧?”叶一鸣担忧地看着他,“你今天晚上……” “我没事。”凌逸风少见的有些突兀地打断了别人的话,“快回去吧,你明天还得早起。” 叶一鸣听见这句话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最后还是跨上了助力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往右走。一百米。左拐。 前面就是职高的大门。 明明知道不可能,凌逸风却还是在心里做着最后的祈祷。 希望是自己疑心太重,那人只是路过,根本就不是来跟踪自己的。 凌逸风听见身后传来呼啸的声响,本能地一偏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就先看见了一个拳头。 职高的门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里面冲出的人有多少他已经不想管了,哪怕就是二对一,他手无寸铁而对方有备而来,今天怎么着也少不了被扒层皮。 凌逸风没有丝毫犹豫,头都不回,拔腿就跑。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赌那群人不敢闹出人命而咬牙硬抗,怕怂了一次就会被人摁在脚下踩。 而现在他只想息事宁人。 说真的,闹怕了。 那边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没种,愣了一会儿才追了上去。 公交车只要来了,就没问题。 凌逸风估算着距离,咬牙屏住呼吸,拼命朝前跑着。 ———— 你明天还得早起。 你…… 那他自己呢? 叶一鸣猛地捏下了刹车。 从出班级时的反常,到分离前的掉钱包,再到这句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的话,再加上他前段时间惹过真混混陈皓…… 操!傻逼了吧! 他猛地一拍脑袋,掉头就往回赶。 ———— 凌逸风能感觉到后面有个人用的是棒球棍,他转身狂奔的时候背后就被抽了一棒子。 身后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左边肩膀半点儿劲也使不上,但他感觉自己只能玩命跑,身后那帮崽子是来真的,他总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真被逮到了,很有可能会被揍到半身不遂。 然而他越跑越觉得体力不支,冰冷的空气钻进他的肺里,引起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就这么一顿足,身后那人又是一棒子。 寒意慢慢泛上了他的脊梁。 指使的这人跟他有仇。 大仇。 因为身后这么多人不是追不上他,而是纯粹地把他当猎物追赶戏耍,想要耗尽他的体力再做点别的事情。 而凌逸风起先并不知道,由于修路,这条公交线路已经改道了,偏偏围堵他的人知道,还把他往这条路上赶,等他发现时才觉得背后一凉。 在自己临时改换线路的情况下,他们都能想出这样的应对方法…… 这人对他该有多了解。 了解到让他觉得害怕。 后边儿的人已经把旗号嚷嚷出来了,说是给陈皓打抱不平,但凌逸风知道,陈皓的事只是个借口。 说得更明白点,是个设好的套。 陈皓当时的那封信,除了说了自己和齐重山的关系,还有就是挨个拔了一遍自己的逆鳞。 什么私生子什么有娘生没娘养…… 一个自己素昧平生的人,居然能稳准狠地踩中自己的每个痛点,而自己居然还傻了吧唧地被这人就这么恶意激怒了? 怕不是个傻子。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算想打死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凌逸风硬是又挨了一棒子,这次是打在右胳膊上,“让你们头儿出来!群殴也得有群殴的玩法吧!” 一个燃着的烟头落在了他的脚面上。 “打你还需要原因啊?早就想这么玩儿了。”那人挑衅地笑了笑,“又见面了啊,哥哥?” 凌逸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了解他的过去、怀疑他的性取向、和他有仇、讽刺地称呼他为哥哥…… 只有一个答案。 凌浩然。 他早该想到的。 知道凶宅在哪儿。 怎样都能认出他来。 挖空心思想要跟他作对。 除了凌浩然还有谁。 “拜你所赐,我也被塞到这儿来了。”凌浩然走上前去,绕了他一周,猛地顶向了他的腿弯处,“凭什么你来了我就得来?凭什么从小到大我都得跟你比?比不过你还得挨训?你算是什么东西啊?” 凌逸风光顾着震惊,一时不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平安夜?平安个大头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男生是在第47章出现的=v=以及达成加更成就~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6~ ☆、第75章 凌逸风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等凌浩然再一脚扫过来的时候摇晃着后退了一步,才算是没有被再次踹倒在地上。 左肩。背。右胳膊。膝盖。 腥甜的气息从喉咙里往上翻滚,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捂着右胳膊左肩疼,捂着左肩右胳膊疼, 好在现在是冬天, 尽管拿棒球棍的人没有半点留手, 身上也只是钝痛,骨头大概没断。 明明平时这条路人不太算少,不知道是不是近来修路,人行道旁行道树的花砖都被翘了起来, 路面崎岖不平,很难走, 愣是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那群人的包围圈越收越紧,很快凌逸风避无可避,只能强行稳住身形跟凌浩然对峙。 “听说你们高二的马上要会考?”凌浩然双臂交叉挡在胸口,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露出了玩味的笑,“那如果把你打废了,你是不是就考不了了?不参加会考,是不是就拿不到毕业证书?” “你是傻逼吗?今年不考我不能明年考?”凌逸风哑着嗓子质问他,“你就是因为这个堵我?” “没有没有。”凌浩然笑了笑, “就是看不惯你,想朝死里揍你一顿而已,但是凡事总得寻个由头, 你说是吧?顺带着给凌逸尘找点事做,这打群架记过啊,还真不是那么好申请补考的。” 凌逸风踉跄着朝四周看了看,除去拿着棒球棍的陈皓,剩下的四五个人都是穿的职高的校服。 那群人根本不怕所谓的记过。 “凡事都得寻个由头。”他被冬天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又咳嗽了几声,“所以大家眼里,事情的全过程就是,陈皓把我惹火了,我揍了他一顿,然后他私下约我出来,最后发展成了打群架?” “但是他们却会联合起来保你。”说着他又转向了凌浩然,“因为你给了他们好处。” “说得好。我还以为你落在这温柔乡,把这些年的对敌斗争经验全忘光了。”凌浩然饶有兴致地鼓了鼓掌,“但是你说得还不够。我就算没给他们好处,你以为凌逸尘就会愿意让你把我抖落出来?到时候还不是他费时费力帮我收拾烂摊子?说到底,你根本就不该姓凌,这么多年来你还不是跟个寄生虫一样在吸我家的血?就算齐铭也养了你吧,你敢说你没沾过凌家半点光吗?” 凌逸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觉得愤怒,但他更觉得恐慌,他知道他无法辩驳凌浩然的这一番话,他只要有一天还要靠凌逸尘抚养,这样的话语就永远不会失效。哪怕他最终可以独立,私生子这个名头也能伴随他终生,谁想翻出来说就能翻出来说,千夫所指,永不停息。 “顺便和你说件事儿。”凌浩然走上前去,对着凌逸风耳语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发现我?还不是因为我想把打群架这件事落到实处?好在你的朋友还不错,够义气,没让我失望。” 凌浩然满意地看见这个落网猎物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他妈要整我就整我,把别人扯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凌逸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看似怒火中烧,手却不争气地颤抖着,“人家正正经经地读他的书,能碍着你什么事,啊?” 色厉内荏。 凌浩然很轻易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知道现在凌逸风手上使不上劲,光是这么个架势根本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反而就那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凌逸风看。 “你究竟是怕影响到你的朋友呢,还是怕你正常人的生活被我打破呢?” “没人知道你的过去。” “不用假装抽烟。” “不用拉帮结派和人打架。” “可以安安分分地读书学习,就算是乖也没人笑你怂,更不会有人来欺负你。” “终于可以跟别人说你的痞气都是装出来的。” “可是你还有多少事情没有说出口?要不要我帮你说?” 那天下着雪。 不是南方常见的那种湿漉漉的雪,而是干燥的雪花片,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就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半天也没能融化。 叶一鸣遇上齐重山的时候他刚被老板娘提点完毕,还在回家的路上,闻言掉头跟在后面骑行了一会儿,索性把自行车和累赘的书包全往路边一扔,跳上了助力车的后座。 打滑的车胎给叶一鸣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只能咬着牙把油门加到最大,在呼呼的风声里喊着问身后的齐重山:“如果是群殴怎么办!打110吗?” “我感觉等出警就得打120了,”齐重山皱着眉,贴在他耳边也喊着,“他们主要就是想揍逸风,把他弄走就行!” “那要是之后还被他们堵呢!你不是说了吗,他无论回哪儿,不是路过职高前门就是路过职高后门!” “车到山前必有路。” 叶一鸣对他那句轻飘飘的话有点不满,转头又问了一遍,却感觉齐重山贴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部分少见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 “只要还有‘之后’就行。”齐重山的声音很轻,“他不能有事儿。” 眼看离那群对峙的人越来越近,然而放大的不只是眼前的人群,还有凌逸风眼底一点一点吞噬着愤怒的恐慌。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就这么害怕?”那人眼中快意更盛,“我还没来得及造谣呢,别急。” 凌逸风眼底的恐慌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不要动手!”他朝着来人嘶吼道,“跑啊!” 齐重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跳下的车,却牢牢记着不能回手,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挡在他和陈皓之间,替他挨了重重的一棒。弯道处不知什么时候结了薄薄的浮冰,叶一鸣差点被助力车摔出去,拿脚撑地时脚猛地一扭,正好瞥见闪到一边的凌浩然伸出了一只脚去勾凌逸风的脚踝,只能边滚下车边拼命冲着他喊道:“易风脚下!” 而凌逸风能记得的只有眼前齐重山近在咫尺的胸膛,和随后脑内的一片嗡鸣,以及脑后爆炸般的剧痛。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死没傻没受伤_(:з」∠)_然后副cp要放大招了…… P.S.营养液明天查看QAQ晋江抽得我差点更新不上来…… ☆、第76章 “排除轻微脑震荡的可能, 呕吐在昏迷症状的半个小时后,应该和这次头部撞击没什么直接关系。其余的,CT一切正常就没什么大碍,静养吧。情况说完了, 叶一鸣你先去旁边歇会儿, 你小子给我过来。” 齐治平真没想到值个夜班居然还收到了儿子的发小, 自个儿亲儿子大概是着急了也没仔细看,还冲他喊了声“医生”,父子俩在头次急诊室外边儿面面相觑,这感觉也是够新鲜的。 “你刚去检查了没有?”齐治平皱着眉掀开齐重山的外套, 又上手摁了摁,“刺痛还是钝痛?” “钝痛。”齐重山更是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想要从齐治平身边挣脱出去,“你别管我了,逸风还躺那儿呢。” 齐治平一把摁住了他,继续着手头上的检查:“他醒了一次, 刚吐完,睡着了,正等着其他的片子出来,没得管。” “为什么会吐?” “不知道,我是神外的又不是内科的, 这个不归我管。反正不是因为脑损伤,放心吧。” “那等下是转普通病房?要不要找个人看着他?” “不转普通难道还躺急救室?如果不是医院规定改了,说送急救的必须留院观察, 他现在就能回家睡觉。”齐治平说,“那小画家刚跟他哥一起赶过来了。你别管那么多,回家睡觉去,明天早上照常上课,回头我再收拾你。” “叶一鸣呢?” “他更没什么事。他要是明天还觉得脚腕那儿实在疼得难受,就涂点红花油吧。”齐治平确认没事后,给他整了整衣服,“那行,我先回去了。” 齐重山立刻拦住了转身要回急诊的齐治平:“爸,我明天一早保证正常上课,你让我等他从急诊转出来再走,行不行?” 齐治平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行。” “我就看一眼!” 齐治平试图甩脱儿子的手,却发现他锲而不舍地缠上了自己:“爸你现在抽个空收拾我,行不行?你打双份儿的,打完我看他一眼就走。” “爸。” “爸。” 齐治平真拿他没辙了:“你看一眼能管什么用?你是大夫吗?” “我心安。” “你心安,对他来说又顶什么用?”齐治平往急诊那边看了一眼,“又来救护车了,你别在这儿添乱,回家去。” 齐重山最后还是在保证不会妨碍医护工作者工作的前提下,坚持等到了凌逸风被推出急诊。 他本来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以确定凌逸风身上真的没有任何医疗器械,只需要静养就能恢复过来,没想到凌逸尘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重山?” 齐铭在后面推着病床,闻言也看向了自己所在的角落:“重山啊?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吧,正好搭把手。” 齐铭的变化不是很大,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和当年的风格没什么区别,眉宇间仍旧能瞥见青葱时的少年模样,和凌逸尘一前一后地站在那儿,反差极大。 大到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父亲就是医生的齐重山自然知道推动病床一般来说只需要两个人,凌逸风身上又没有要手持的医疗器械,齐铭叫自己过来,本意肯定就不是搭把手。 凌逸风很安静地侧身睡着,手里还无意识地握着凌逸尘搭在床沿的食指。只是他虽然睡得安静,看上去却并不太踏实,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直到齐铭要了个枕头塞进他怀里,他才睡安生了。 真像个小孩儿。 齐重山叹了口气,绷紧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是慢慢放松下来。 如果齐铭和凌逸尘都不在旁边,如果这不是在时不时有人路过还有监控的医院,他真有俯下身去亲吻那个睡得微微发汗的人的冲动。 不带情|欲的那种。 直到很多年后,他都能回想起这个晚上。 不是因为凌逸风险些受伤,不是因为第一次参与群架,不是因为在自己的医生生涯开始前,就提前上过一次救护车。 就是因为这一瞬间。 这一瞬间他止也止不住地幻想着一觉醒来,那人就这样安然地躺在自己的身旁,而自己只需要侧过身就可以把他搂到怀里,细嗅他身上的薄荷味儿,听他在耳边迷迷糊糊地呢喃,一低头吻上去,瞬间就能散尽所有的起床气。 这一刻给齐重山的印象非常清晰,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在昼夜颠倒地加班之后从床上醒来,听着秒针走动的声音兀自愣神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很想凌逸风。 ———— 听齐重山复述完事情的全过程,一再确认了他听到了“凌浩然”这个名字之后,齐铭和凌逸尘就一直在医院相对无言地守着凌逸风,直到后半夜,病房的床位紧张起来,齐治平亲自过去替凌逸风核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嘱咐完静养确认放行,两人才起身准备离开。 凌逸尘背起凌逸风的时候发觉这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高了不少,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他就再也不可能穿得下齐铭的衣服了。 齐铭带上了车门,以拒绝疲劳驾驶为由让凌逸尘护着凌逸风的头部坐在车后座,自己来开他的车。 凌逸尘的眼神始终投放在窗外,没有给齐铭半点目光交流的机会。 到家之后,齐铭沉默地帮着凌逸尘再度背起了凌逸风,打开门,把他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齐铭给凌逸风脱鞋换衣的时候才发现凌逸尘已经下意识地过来搭把手了,顿时就回想起幼年时凌逸风由于太过安静,总是玩着玩着就自己缩在哪个角落睡着了,两个人找到他之后,就是像这样,配合默契地给他换好衣服,盖上被子。 凌逸风没什么意识的时候格外地像小时候,敏感而缺乏安全感。可能是因为刚刚被搬动过身子,这下枕头也不管用了,连梦呓的声音都变得软乎起来。齐铭实在拗不过他,坐在床头被他握着手,等到他彻底睡踏实了,才抽出手来给他掖了掖被脚,起身出了房门。 凌逸尘愈发疲累地揉着眉心,在齐铭走过去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说过一遍了,怕大家忘了,还是说一下,神外指的是神经外科_(:з」∠)_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火箭炮×1~QAQ很抱歉这几天没查看霸王票!才看到! ☆、第77章 “不好意思啊, 不聊了,我怕我忍不住会发火。”齐铭语气里满是歉意,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有那时间你不如多休息一会儿。” 凌逸尘没有松手:“发火也行。”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 你不打算追究凌浩然的责任了。”齐铭把手搭在了凌逸尘的手腕上, 没有用力, 声音有些冷。 “不是不想,是根本没办法追究。”凌逸尘低着头,拿大拇指和中指摁着头两边的太阳穴,“我能拿他怎么办?让他被记过?被开除?还是赔钱?我又要怎么证明?调路段监控?然后呢?他妈, 还有我爸,又会找上我, 希望由我来疏通关系,哪怕我不出面,我爸也会亲力亲为,闹这么一场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齐铭冷笑了一声:“那我是不是真该庆幸逸风没什么事儿, 好让你不用左右为难,可以直接偏袒?” “连你也跟我说‘偏袒’这个词?”凌逸尘站起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知道我把谁当弟弟?” “你把逸风当弟弟还让他平白无故受委屈?”齐铭猛地甩开了自己衣摆上的那只手,“凌逸尘, 那是你亲弟弟!你以前怎么说的啊?你说逸风会叫的第一个人就是‘哥’,你说你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你拼了命都要护住他, 你说没人对他负责,你对他负责!现在呢?你不会觉得自己言而无信吗!” “那我不把凌浩然那混小子当我弟弟,他就不是我弟弟了吗!你叫我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你倒是出个主意出来让我执行啊?对我吼有用吗!” “我让你别把凌浩然调过来你听我的了吗?当年他那么小说要弄死逸风的时候你都知道害怕,知道小孩儿之间打打闹闹弄伤了谁你都会左右为难,你现在怎么不知道了?” “谁能知道他们俩打了那么多年会闹成这样啊!重山不也说那小子好像不知道逸风后面的雪堆里有砖头吗!” “你这是在为他开脱?”齐铭生怕吵醒了卧室里的凌逸风,努力压制着音量,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就算当时他的确是不知道,可出事之后他直接就溜了啊,万一重山和那个同学没有回去呢!万一重山不是外科医生的儿子,他不知道头部受到撞击不能擅自搬动呢!逸风怎么办!” “你现在和我争这些有什么意义?”凌逸尘嗤笑一声,咬牙道,“行,齐铭,我承认我们这条血脉一水儿的人渣,够了吧?” “你说话做事能不能成熟点儿!”齐铭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说这些气话有意思吗?” “那你说话做事能不能少诛点儿心啊!”凌逸尘的眼眶少见地发了红,“你以为我不后怕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妈怎么死的了啊?头部撞击硬膜外血肿抢救不及时,还要我再多说一点儿吗!齐铭,你能不能别再把我当逸风那么大的小孩儿了啊!” 争吵声终于和以往一样,完全克制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 凌逸风在被子里打了个滚,蒙住了耳朵,感觉自己头痛得几乎要炸开了。 恶心。想吐。却渴得出奇。 可外面的音量只有抬高的趋势,没有下降的可能,想等两人歇战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偏偏他觉得巨大的恐慌席卷着自己,好像如果他继续躺在床上装睡,就不是这两个人会不会分手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的命还要不要的问题了。 他下床的时候腿一软,直接滚在了地上,到门口的时候膝盖疼得连跪都跪不住,只能攀附着墙壁,勉强爬了起来。 而那两个人还在吵。 凌逸风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记忆最深处的童年。 易小琴和凌正轩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过安定的时候。 斯文的谈判,歇斯底里的争吵,乃至彻底抛开一切大打出手,都是家常便饭。 每当两个人吵到打起来,他就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保姆阿姨却连过去把他抱过来的勇气都没有,没人管他,他经常就那样又累又饿地缩在冰冷的拐角睡着了。有次他甚至因此发了高烧,然而一直到凌逸尘放学回家,才有人发现他的情况不对。凌逸尘根本来不及管那两个人,抱起他就往医院跑,才算是没出什么大事。但他小时候身体不好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现在吵架的人换成了当年拯救自己的那个人。 他唯有自救。 唯有亲手戳穿这个自己跟着营造了四年的谎言。 他本来应该觉得难受,但却突然觉得解脱。 不用故意叛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用挖空心思把两个人拴在一起。能活回自己想活的样子。不用对亲近的人撒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可以率性而为。 那是种巨大的诱惑。 你们要吵出去吵!再吵都他妈滚! 凌逸风连台词都设计好了,就是使不上半点劲去扣响那最后的扳机。 他知道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他知道一旦自己真就这么说出口了,这最后的维系就断了,就真的连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在慢慢往下滑,手肘不自觉地用力压在了门把手上。 凌逸风撞开房门就要往前倒,门边的齐铭吓得赶紧一把接住搂在了怀里,说过受不住他挂在身上的人硬是挺住了,气都喘不匀,却愣是没让他身形晃一下。 “哥,我难受。”凌逸风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头疼变得更厉害了一分,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细若蚊呐的话音,“哥。” “发烧了。再回医院。”凌逸尘见状二话不说蹲下身来,“给我背着。” “哥。”凌逸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眼泪噼里啪啦地就这么往下掉,趴在凌逸尘背上还死命抓着齐铭的手不肯放,“哥。” “我在这儿,不哭不哭,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当哭包呢?”齐铭没他什么办法,只能被他握着手,“你就是有点发烧,没多大问题,别怕,没事的啊。” “我怕。我怕得要命。”凌逸风眼泪掉得更凶了,“哥你别走。哥,我求你了。” 齐铭有点无奈,另一只手放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我还能上哪儿啊?我就在这儿,不走。” 凌逸风听完这句话就乖乖撒了手,被凌逸尘背了出去,齐铭得以脱身之后,转身带上了房门。 等他对凌逸风最后两句话猛地回过味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作出了一个多么草率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化外山间】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明天继续。 明天的更新算是我写这篇文最开始就写好的几个情节之一了……嗯。高能预警。 ☆、第78章(三合一) 凌逸风再次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他摸出手机扫了一眼,看到凌逸尘发的消息,说是因为发烧给他请了假,让他好好休息。齐重山这个时候倒是相当直男, 什么都没问, 只给他整理了一下作业和笔记。 凌逸风反倒松了口气。 他现在很烦, 无敌螺旋爆炸升天烦,他不想应付任何人的追问,包括男朋友。 说真的,他特别喜欢齐重山这点, 两个人几乎是天生就有默契,永远不会在日常相处让他觉得困扰。 但也正是因为这点让他觉得疏离。 齐重山很自觉地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不去影响他的决策,不吃醋也不胡闹也没有什么过分旺盛的好奇心,一切尊重他的选择,按理来说这么省心而贴心的男朋友真的可遇不可求,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齐重山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他心疼舍不得,还是因为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有时候谈恋爱就是要通过作来显示对方的重要,齐重山越是模范男友,他就越没走下去的自信。 说得好听点叫太过珍重患得患失, 说得难听点就是作天作地加心里没底。 尽管因为生病而睡了个梦寐以求的懒觉,凌逸风却没觉得浑身舒爽,反而觉得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到处都疼, 甚至由于实在是睡得太久,脑袋也跟着充血,昏昏沉沉的。 他不得不在床上靠了一会儿,等不那么晕了,才从被子里探出了脚,悄无声息地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 确认门外是真的没有任何争吵的声音之后,他才跑回床边穿上了拖鞋,开门找水喝。 屋子里很安静,收拾得也相当整洁,完全看不出在这里曾经爆发过一次骇人的争吵,大概是因为齐铭和凌逸尘吵架从来不会伤及无辜,连个玻璃杯都不会砸。不知道这是因为自身修养,还是因为俩人刚谈的时候实在太穷不敢砸,被迫养成了习惯。 齐铭仰面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眼睛合着,似乎是刚刚才睡着的。 闹腾了那么一场,他也挺累的吧。 凌逸风轻手轻脚地走到茶几边,倒了杯水,齐铭听见声音,睁开眼正对上凌逸风身上单薄的衣服,赶紧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你起床不知道找件厚点儿的衣服穿?昨天晚上刚发烧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我屡教不改。”凌逸风看着他,特别坦诚地说,“因为我不懂事。” “不懂事还这么理直气壮,自己没觉得自己总咳嗽?又有炎症了啊,把那边的克拉霉素分散片吃了。”齐铭又好气又好笑,“嗓子不舒服就别总吃薄荷糖了,乖。” “别别别我真没事儿了!”凌逸风没想到齐铭给他来了这么一出,马上跑回房间加了衣服,一边往上套,一边冲外喊,“我能不吃那药吗?吃完了你还不让我吃糖,要命啊这是?” “你丢不丢人啊,”齐铭等他出来,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跟这药也是宿敌,怕它怕了得有十年。” “是啊,我还记得小时候吃药,我看到药就跑,往餐桌底下钻,你跟我哥两人跟在后面逮我,逮住我我就哭,哭到你不敢喂药为止,大夏天的三个人闹腾得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头发都在滴水……”凌逸风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也真难为你了,我现在想想,要让我照顾一个小孩儿,不是他疯就是我疯。” “是啊,我跟你哥都快气疯了,然后楼上徐阿姨带重山过来哄你你就吃了,”齐铭揶揄道,“小小年纪心思不少啊。” “那是他妈会哄小孩儿!不是他!”凌逸风莫名有点脸红,“我那会儿懂事吗!” “那你现在懂事了,什么想法,说说呗,”齐铭挑眉道,“你身上这衣服谁的?” 凌逸风这才发现自己随便套上的衣服是校服,然而校服还的确不是他的。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的。” “胡扯,”齐铭拽了拽凌逸风宽大的校服袖子,“那个人肯定个头比较高,又不喜欢束缚,就把袖口的松紧带给卸掉了,你这么怕冷,不把松紧带系紧是你的风格吗?” “那就是齐重山的,”凌逸风从旁边拉了个板凳过来坐着,刻意避开了齐铭的眼神,“要不然就是叶一鸣的,反正昨晚上能拿错衣服的就他们俩。” “他们俩可没人穿校服啊,”齐铭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凌逸风急了:“哎你……就允许你早恋不允许我早恋啊!” “你承认了?”齐铭看着他,“我早恋,我承认。” “我……”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聊这个了行吗,我现在有点乱,你等我理顺了再说。” 齐铭盯着他看了半天。 “行吧,”齐铭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试了试水温,起身给他换了杯热水,“主要是我不一定有机会再跟你细谈了。你确定不要现在说吗?” “你……什么意思?”凌逸风猛然想到自己发高烧时拽着齐铭的手念叨的那些话,心中隐约浮现起了不祥的预感,“什么叫没有机会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随便聊聊呗,亲哥跟你说话还藏着掖着啊?”齐铭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抛了过去,“来一根?” “你怎么能教唆未成年人抽烟呢?”凌逸风听到烟字就是一阵反胃,看都没看一眼就扔了回去,“我抽了你又要说我。” “我没教唆你的时候你抽少了?抽一根呗,我看你平时出一趟门就是一身烟味,怎么,现在生病了吃饭没胃口抽烟也跟着没劲?” “对,你不抽烟不知道,这个……”凌逸风硬着头皮胡扯道,“我可能是感冒了,感冒的时候就对抽烟没兴趣。” “这烟挺好,确定不看看?”齐铭拿烟盒在他眼前晃晃,“认识吗?” “‘南京’……这不是你的烟吧?” “嗯,你哥人情往来用的。先跟你科普一下,这烟不叫‘南京’,叫‘九五之尊’。其次,感冒不抽烟是为了遵医嘱,感冒的时候犯烟瘾的大有人在。”齐铭冷笑了一下,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马上又用手搓灭了刚刚燃起的香烟,动作十分娴熟,“另外,你哥没跟你说他以前中二的时候混那一身烟味是谁带他混的?我当年就是为了照顾你才特意戒的烟。” 凌逸风从来就没把抽烟跟齐铭联系到一起来过,实在是没想象过齐铭和他差不多大的时候真抽过烟,撒谎的时候也撒得肆无忌惮,被戳穿之后整个人在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坐立难安,最后干脆认了下来:“我就是装的,想气我哥。” “为什么想气他?他一不管你学习成绩,二不管你早恋,三不管你用钱,你一个学生,你还能和他有什么矛盾?”齐铭步步紧逼,“假装抽烟,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处?” 冷淡的口气。皮笑肉不笑。半点平时温和的影子都找不着。 凌逸风明白齐铭这是隐约地有点怒气了,长这么大以来头一遭,却弄不清是为什么。直觉告诉凌逸风,齐铭是话里有话,他有点不安地想往后找个墙壁贴着,却忘了这是板凳不是沙发,差点栽下去,好在对面的齐铭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上来。 “我去吃药,”凌逸风低着头,试图甩开齐铭的手,“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儿?”齐铭卡紧了他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你哥能有什么矛盾,你要气他?” “你没见过他揍我啊!这不是矛盾吗!”凌逸风猛地甩开了他的手,“给他打抱不平你不如让他自己来!我就是想气他怎么着了吧!” 凌逸风感觉脑内一团乱麻。 他知道现在的情景相当不正常,不祥的预感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不顾一切只想逃离这里。 “他揍你是因为你抽烟喝酒打架逃课,凌逸风,你觉得毁了自己很有意思?”齐铭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质问他,“你呼吸道从小就有问题,然后你没有烟瘾还假装抽烟;我不能喝酒,你这点像我,我滴酒不沾,你成天说学我学我,结果硬生生能把自己喝吐;明明就是个软性子的人,偏偏要装出个刺儿头的样子;打架这个先不说,你跟凌浩然那混蛋小子打也正常;初三那年你熬夜在那儿刷题,说白了还是想好好读书,现在回想起来我就奇怪了,我和你哥那次冷战了半个月,你月考就直接翘了跑他公司惹事,他一肚子火还能经得住你气啊,回家之后就上皮鞭抽,我在那儿拼命拦,愣是吵了一架把火气吵完了,才过了段安生日子。我早该反应过来的,但说真的,要不是你到这儿来之后乖得那么自然,我还真不会起疑心。” “逸风,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们吵架的事儿了吧?昨天晚上你叫我别走,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齐铭最后的声音很轻,在凌逸风耳朵里听来却恍若惊雷。 “我不知道。”齐铭的话太过突然,搅得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你俩床头吵床尾和,我从来都没当回事。” “你自己听听这句话,有没有点儿前后矛盾?” “我不知道。”凌逸风还是咬死了那一句,“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都没关系,但你做的,我都知道。况且如果你真不知道,那现在算是通知你了。”齐铭轻声说,“我们俩这几年吵得身心俱疲,如果没有你在中间忙着调和周旋,大概早就分了。谢谢你。” “我说我不知道!”凌逸风咬牙爆出了粗口,“谢你大爷!” “不用谢他,我大爷不是你大爷?”齐铭又强调了一遍,“你以前不知道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 “你发什么神经啊!”凌逸风声音颤抖着,很快又软化了态度,“你和我哥吵架了就坐下来好好谈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已经吵了几年了,还把你搭进去陪了几年,没法再继续了。”齐铭的声音很温和,“对不起啊。” 没法再继续了。 凌逸风被这话砸得天旋地转。 他潜意识里早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的,但等这一天真的来了,他还是不肯接受,宁可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宁可假装自己从未为此努力过为此挣扎过,好像这样就能抵消大半的无力感,逃避这么多年来积压的冷漠下的无望和恐慌。 “什么对不起?我乐意啊!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把刚刚那话收回,这半点预兆都没有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问你谁受得了!” “你还有必要装下去吗?有没有预兆你自己最清楚,本来就是岌岌可危的东西,你还指望它能撑多久?” “我指望着我能活一天它就能撑一天!”凌逸风眼圈通红地吼道,“我指望它能撑一辈子!” “可是我不能毁了你的一辈子!别跟我说你乐意!” 凌逸风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的方法并不高明,说话做事经常漏洞百出,可是我们俩偏偏信了你整整四年半。”齐铭说到后来自己鼻子都发酸,“因为我喜欢他。我承认我喜欢他。我跟他谈了十年,期间除了死别什么大事都经历过,你以为我们就舍得分吗。今天当着你面这话我就放在这儿,除去凌逸尘,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这样义无反顾地喜欢一个人了,我哪怕看到半点希望都舍不得放手。可是我再这么装聋作哑地自私下去会毁了你的,我得把这事儿挑明了跟你说出来。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死扛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相互喜欢干嘛不能在一起啊!”凌逸风做着最后的抵抗,声音沙哑到快破音,“我乖还不行吗!” “因为折磨的程度比喜欢的程度要大得多。我们不能全凭回忆活着啊。”齐铭笑了笑,“这和你乖不乖没有关系。我们只是一直在努力给你做着铺垫,你却好像听不懂我们的暗示,现在发现铺垫已经不用做了,就轮到摊牌了。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再跟你说,但我怕我再过几天就会再次放不下你也放不下他。所以我必须快刀斩乱麻。” “所以你要走?”凌逸风沉默了很久,终于放弃了抵抗,哑声问,“你不觉得自己太一意孤行了吗?” “我已经跟你哥商量过了。未必是永别,但我们俩这么相互折磨下去真的只会越来越绝望,对谁都没有好处,暂时先各自冷静一下吧。” “别扯别的,就说是不是要分手。”凌逸风的话音里带上了几近呜咽的哭腔,“就说是不是!” 齐铭半晌才做出了肯定的回应:“是。” “谁允许你们就这么分手的啊!”凌逸风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齐铭的衣领,几近失态地冲他吼道,“你们凭什么啊!谁跟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不要我的,是谁跟我说的啊!就一句谢谢一句对不起就把给我打发了,你们把我当什么东西啊!你……” “凌逸风你把手拿下来!” 一直在书房听着事态变化的凌逸尘发现不对劲,赶紧跑出来上前掰开了他的手。十七岁的人愣是哭得像个七岁小孩儿,齐铭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任他折腾,看着他把自己又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才走过去试图把他的身子舒展开来。 “你昨晚刚答应过我你不走的啊……哥,我求你了哥,我再也不胡闹了,你耽误不了我的,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你跟我说过我们是一个家啊……你走了我上哪儿找家去啊……” 凌逸风拽着齐铭低垂的手,眼泪顺着他的胳膊滑进了对方的掌心,又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起来。”凌逸尘蹲下身来,叹了口气,“该说的,齐铭都跟你说过了。所以我和齐铭,就到这儿了。我知道你爱跟我挑刺儿,刚刚就没出来,你别怪我。” 凌逸风只是把头埋在膝盖之间,一声不吭。 “你逃避也没用啊。逸风。”齐铭也跟着蹲了下来,“从昨天你在床上睡着开始,我和你哥就一直在外面聊这个问题。没有吵架,也没有冷战,心平气和。我们两个现在感情上是出了点问题,需要点时间去冷静一下,也许很短,也许永远。我也不会说什么‘保证以后还会回来’,那是在哄小孩儿。你都十七岁了,用你自己的话来说,你已经能承担民事责任了,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养你了,所以谁也没把你当小孩儿。走之前我还想认真跟你聊聊,你也知道我对其他弟弟妹妹什么态度,我就不胡扯什么‘我们分开之后对你还是一样的’了,这不可能,你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弟弟,我做不到还和你走这么近。所以我在下次回来之前,最后一次以哥哥的身份跟你聊一下。” “先说重山的事儿。我没猜出你们俩究竟是什么状态,暂且当作恋人未满吧。我和逸尘都是早恋,所以早就说过在早恋的问题上不打算管你。早恋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性别。我们谈恋爱谈成这样不算圆满,但我和他的确有过美好的回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会是这样的结局,但这也代表有的人就会是这样的结局。你是觉得宁可一脚踏上这条窄路也要和他在一起,还是害怕世俗的偏见最终放弃,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是觉得遗憾更痛苦,还是分手前后的折磨更痛苦,都是你自己的感受。我只是把话跟你说明白,最后做出决定的人是你自己。” “再说你读书的事儿。我知道你其实特怂,特别缺乏安全感。你怕别人说三道四,你怕自己有一天会走到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你永远都想走看上去更稳妥的路。你只是装得潇洒风流,其实留个长发都能忐忑半天。所以读文读理,甚至是读艺术,都请你慎重。认不认真读书,不读书要做什么,也一定要想清楚。” “然后说一下凌浩然那件事。我和逸尘没吵出结果,他也是真没有办法。我们真的都不想看着你也受不该受的委屈,被磨得丢掉了自己本来有的一些宝贵的东西,只能说所幸,你没事,而他大概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最后说一下分手的事儿。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我们的分手没有你半点责任,更不是因为你没有装坏装得彻底,你不要自责,不要有心理压力。同时你以后哪怕再堕落,我都不会因为这个回来管你。你知道我容易心软,所以我会去一个你找不到我我也见不着你的地方。以后别再瞎叛逆了。” “那我和凌逸尘,就到这儿了。” 是“凌逸尘”,不是“逸尘”,更不是带着温馨气息的“你哥”。 齐铭等到凌逸风颤抖的身子平复了一些,才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我小时候你问我是不是不怕你,开始我觉得是的,后来我才发现我最怕的就是你,我哥哪怕拿皮带抽我一百次,还是会咬牙切齿地用尽气力对我好,你不一样啊,你多好的一个人,好到哪怕我还不知道你是我亲哥的时候,我都不舍得看你难过让你生气。其实说到底原来我更怕你毫不留情地收回对我的好,就那么一走了之。你比我哥更决绝啊。”凌逸风抬起头来,轻声说,“可是你还是走了。” “对不起。” 凌逸风却摆摆手:“是我不好。是我硬要把你们俩绑一块儿,给我拼凑出一个家的假象。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早就不用相互折磨了。” 齐铭很想说其实我也乐意,我宁可我可以忍受这些折磨和他在一起,可折磨没有尽头而美好的事物却在递减,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披在了凌逸风的身上。 “你就快穿不下我的衣服了,最后再留件衣服给你。”齐铭深呼吸了几次,才克制住眼眶发红的冲动,“老家房子的钥匙留给你一份,算是给你和重山的童年做个留念。以后要是真在一起了,拉他回去一起帮我收拾一下屋子。” 齐铭订的就是当天晚上的机票,凌逸尘亲自开车送他去了机场。 齐铭说过自己生下来没多久他就见过自己。 而凌逸风靠在车后座想了很久,却发觉自己对齐铭最早的记忆是某个夏天的下午,他在正写着作业的凌逸尘旁边缠得他烦躁不已,这时候齐铭正巧推门进来了,就在凌逸尘脑袋上敲了一下,弯下腰来抱起了自己。 那个平时和朋友胡闹的时候都总要占上风的人不但没有还手,嘴角还明显地勾了起来,透出了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不想连分个手都拖泥带水,就全部发出来了。 打了很多字,最后又删掉了。算上第一次写这段和两次修文,一共三次,每次看到这段都特别难受。 我知道有些小天使很喜欢副cp,谢谢你们和我一样喜欢他们。同时感谢所有陪伴副cp走到这里的小天使,这只是故事的一个截点,绝不是故事的终点。 想想还是上来补个刀。 对话里那些句子的原句。 齐铭,“凌逸风,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我啊?”,21章。 齐铭,“我和你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你,记住了?”,22章。 齐铭,“别哭了啊宝贝儿,我们回家。”,29章。 ☆、第79章 凌晨。 齐重山被手机的震动惊醒之后, 缓了半天,才勉强克制住起床气,稳住心态,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等他看清来电人时, 他的起床气瞬间就转化为了焦急。 “逸风?”齐重山的声音有点哑, 透着还没睡醒的鼻音, 却十分急促,“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没事,”就当齐重山差点以为信号不好,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 凌逸风终于开了口,“我今天有点儿神经, 睡不着……你睡吧。” 大晚上的突然被叫醒然后对方还说没事……这都不生气也是个神仙。 但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凌逸风,齐重山还真没怎么生气,不过他从来就没经历过失眠这种事,一时间实在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现在……能出来吗?”过了一会儿, 凌逸风又问道。 齐重山还处于起床气的后劲中,一时间有点懵。 凌晨三点半,男朋友叫他出去…… 想干嘛。 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手机里却再次传来了凌逸风的声音。 带着点不安。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 直接说去哪儿就行。”齐重山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开始换衣服,“你一说对不起我就难受, 你哪来那么多错处啊。” 凌逸风说完地点,挂断电话,站起身,靠在栏杆上,慢慢吐出一口气。 选择大半夜翻墙进学校,听上去非常怪异,但这也实在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就觉得不能再呆在自己特别熟悉的那些环境里,就溜了。 他不想哭也不想歇斯底里,他想冷静。 乱。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 他觉得一切的事情都在往失控的方向狂奔,他很想喊停,想让这一切事情慢点发生,让它们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时间,但它们就这样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朝他压来。 其实打电话给齐重山也无济于事,但是他就是想听听齐重山的声音。 就像镇定剂。 因为那一瞬间他是慌的。 齐铭跟凌逸尘分手之后干脆利落地走了。 凌逸尘把他送回学区房之后咬牙回去继续工作了。 他一个人缩在房子的角落里愣神。 童年在黑暗里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让他只来得及抓起钥匙就夺路而逃,仓皇地逃到半路,终于忍不住想要向人求助,但是除了齐重山,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可听到齐重山声音的那一刻他却觉得更乱了。 觉得自己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把齐重山往自己的世界里拉。 明明一开始打定主意不和齐重山和好的人是他,结果最后让两人的人生交织得越来越紧密的也是他。 冰冷的夜风穿过凌逸风的衣摆,刮出呼啦啦的声响。 不对。 是齐铭的衣摆,衣服是齐铭的。 他不知道趴在栏杆上发了多久的愣,才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突然觉得泄劲。 背后传来熨帖的暖意,凌逸风索性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身后人的怀里:“干嘛。” “大晚上把我叫出来了抱一下都不行啊,”齐重山搂着他,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五点之前我得走,不然要把我妈吓死。” “你跟你妈说你提早出门了呗,反正现在也是在学校,”凌逸风被他圈在怀里,莫名觉得有点困,“要不你陪我去学区房吧,再睡会儿。” 齐重山顿了顿,没有提出异议:“好。” “你不觉得我作吗,大晚上把你叫出来换个地儿睡。”凌逸风睁开眼睛,仰着头看着他。 “我担心你,”齐重山有点无奈,“伤好点儿了没?” “又没伤筋动骨,谈不上伤不伤的,淤青都揉开了,”凌逸风还是盯着他看,“你答非所问。” “没有啊,”齐重山说,“我没觉得你作,我只是觉得担心你,我就过来了。有事我帮忙解决,没事更好,就这样。” “真有事我不会叫你过来的,”凌逸风笑了笑,“我就是闲得慌。” “如果真有事,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齐重山说,“无论什么事,也不管我能不能解决。” “为什么?” “吃醋。”齐重山直截了当地说,“这有点类似于分类优先级……我希望你把我排在最前面。” “吃个醋也吃得这么坦诚,”凌逸风呼出一口气,看着头发被气流吹起,“你陪我一会儿。” “嗯,”齐重山应道,“要聊点什么吗?” 凌逸风摇了摇头。 “我犯困,”半晌,凌逸风转过身来抱着他,“回班上睡会儿。” 齐重山真的是个不错的男朋友,长得帅带得出去,体贴入微考虑对方想法,能撩还绝对没有二心,性格也特别好什么都由着他,自身各方面能力还都很强,从给他订正试卷教他练签名这种很细微的小事做起,潜移默化地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慢慢变得更好。 但越是这样,凌逸风越是不明白为什么齐重山会喜欢他。 要是说共同语言,他跟齐重山的共同语言还不如齐重山和谢豪或者叶一鸣的。 说白了,他就是没安全感。 但是大晚上的让人毫无怨言地跑来了还问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也太欠了。 而且凌逸风很清楚这是自己的问题,齐重山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不能让齐重山因此而感到困扰。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教室后门,齐重山这周正好值日,直接翻出教室钥匙,开了门。 凌逸风把特意带来的校服团成一团,塞成枕头状,等真枕在上面,反而又不困了。 齐重山也没睡,趴在那儿的样子明显是在犯困,但还是很耐心地等着他先睡。 看上去特乖顺,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点儿小委屈,弄得凌逸风忍不住有些想笑。 “傻,”他拿手戳了一下齐重山的脸,“你盯着我看我怎么睡啊。” 齐重山立刻别过头去。  “这么乖?”凌逸风托腮笑着看他,“别什么事儿都依着我,对我有点儿底线。” “我干嘛要对你有底线,”齐重山转回头来,笑了笑,“我之前就说过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乐意。” “那你要是哪天不乐意了呢,”凌逸风轻声说,“那我岂不是很不习惯。” 譬如齐铭和凌逸尘……他们俩中肯定至少有一个违背了当年的初心。 凌逸风从齐铭说出要走的那一刻起,就很想说服自己,分手是他们俩的权利,这也是和平商议后的决定,他无权干涉,也必须接受,最好还得是平静地接受,不然难受的只会是他自己。 齐铭不会因为他留下来,凌逸尘也不会因为他而妥协退让。但凌逸风觉得这样很好,没有谁会为了谁而忍辱负重,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可等齐铭真的走了,他却觉得像是心脏被剐走了一块儿,空落落的,而且疼得要命。 疼到喘不过气。 这不是“不习惯”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的重量。 齐铭还只是他哥。 他难以想象,如果是日后耳鬓厮磨的男朋友让他“不习惯”一下,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光看齐铭和凌逸尘就知道了。 谈五年分五年。 “我哥他们分手了,”凌逸风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说,“就今天。我刚从机场送齐铭回来。” “我不需要你安慰我,”凌逸风没有管他,一口气说了下去,语速越来越快,“但是我难受我特别难受我难受到升天,我现在就是特别乱,发懵,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我只要一个人我就觉得我又被丢下了,又没有人要我了……我挺神经病的,真的,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明也就是发个消息就可以聊完的事儿我非得把你也给拉出来……” “逸风,”齐重山拿手摁住了他的肩膀,“逸风。” “全世界到处都有爹妈离异到处都有孤儿就我不行,”凌逸风咬牙还在说,“我就是惯的我……” “逸风!”齐重山实在没辙,提高了音量,“停!” 凌逸风猛地刹车,大口喘着气,咳到眼泪都出来了,齐重山赶紧把他揽到怀里,拍着背给他顺气。 凌逸风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了过来,把头搭在了齐重山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那些本来就不是小事,”齐重山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在谁身上谁都不好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把我叫出来也很正常,你要是发消息跟我聊这个,我肯定得跑到你家去。” 凌逸风闷声道:“为什么?” “我现在还能看看你的状态,还能抱抱你,手机上说,是想要把我急成什么样。”齐重山低声道,“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你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虽然我在这儿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吧,但我好歹在这儿呢。”齐重山很轻地由上而下轻抚着他的背,“我能在这儿的时候,你就让我在这儿吧。” “那你要是不能在这儿了呢。” “我会等到这儿有别人为止,”齐重山说,“或者等到这儿不需要人守着为止。” “翻译一下,要是分手了怎么办,我会等到你喜欢上下一个或者出家。”凌逸风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以示惩戒,“我这辈子不想闹分手,真的看别人分手看怕了,我只想谈一个,你考虑好要不要一直呆在这儿。” “要。”齐重山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小狗似的。” “揉乱了你扎。”凌逸风继续拿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几点了。” 齐重山立刻抬手看了看表:“四点半。” “回去拿书包,”凌逸风直起身子,拿手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我也没带。” 等齐重山起身的时候,他却一把拉住了齐重山的衣摆:“等会儿。” “嗯?” “亲一下。”凌逸风回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红外没亮,关着的。” 齐重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 “还不会啊,”凌逸风松开他,没忍住笑了出来,“没学?” “你不是不让我看片吗,”齐重山有点无奈,“自学成才?” “也是,”凌逸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摸索吧。” “那要不要再摸索一次,”齐重山笑了起来,“还能亲半小时。” “靠,”凌逸风笑着拿脚绊了他一下,“省省,下回吧。” 说完他却想起了什么:“不过还真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我明天就得走……回去会考。” “明天?”齐重山显然有些惊讶,“这么突然?” “我本来也不记得了,是凌浩然说到会考才提醒了我,我学籍还在那边,我哥说我会考和高考都得回原籍,考前先回去跟班适应一下题型……”凌逸风有点不安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   “我这次,没有不告而别。”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等我回来。” “好。”齐重山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有点想解释一下那个逸风的枕头状校服,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有那个习惯,我们以前高中是运动服的那种传统校服,袖子宽大的那种,我们就把衣服全部塞进一个校服袖子里,当枕头垫着睡_(:з」∠)_每到这个时候都很想歌颂这个辣鸡校服……好软好厚实啊qwq 然后就是哥哥组的番外,有动手在写,没想好什么时候发……按照上篇文的标准应该有一两万字,从相遇到最后的HE都会写。齐铭凌逸尘双视角。 其实想想也是挺闹心的,主cp谈恋爱的时候副cp闹分手,副cp终于安定了主cp还别扭着……哎。 真的挺喜欢这篇文的,准确来说每篇文我都很喜欢,在我脑海里特别真实,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有些时候会有些琐碎了,不舍得舍弃很多细节……我尽量改正_(:з」∠)_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今天说太多了(捂脸)明天不会了! ☆、第80章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会考, 时间紧得不得了,两个人都忙得没什么时间聊天。 齐重山每次转头瞥见那个空空的座位时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不舒服,干脆跟叶一鸣后面学,每想那个人一次就做一道题, 一个期末总复习下来活生生刷完了一整本英语三合一,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史上最高的英语分数。 他以前从没有把排名这个东西放在心上过, 基本上都是直接看试卷总结问题,这次却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排名和分数,才把试卷拿起来。 然后还对着试卷发了会儿愣。 说来,如果不是凌逸风临走时提起了学籍这个问题…… 他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和凌逸风所在省份的差异。 众所周知凌逸风那边高考玩儿似的, 而自己所在的省份就是地狱难度。 所以凌逸风尽管在他们班成绩不突出,但在原先的地方还能全凭自己考上还不错的高中, 一点都不奇怪。 想也知道,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放任自己彻底堕落,连条后路都不留。 如果凌逸风在这边努力学习, 高考复习阶段再提前适应那边的题型,而自己继续学着半吊子的竞赛,到时候试着走自招加个三五分,而语文和英语依然靠天收…… 到时候考得更好的,很可能是凌逸风。 他不愿意看到凌逸风做出“为了男朋友牺牲”这种傻到不行的事。 如果这样,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遇到他。 所以接下来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值得他深思。 齐重山胡乱地在试卷上勾了几题,起身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迫从床上爬起来, 按惯例赶赴乡下的爷爷奶奶家。由于春运期间票着实难买,再加上打算回家的几个小辈家里都有车,商议后决定还是自驾回乡。 他本来是打算坐自家车走的,奈何大姑家表姐生的那个外甥从小就特别喜欢他,一见着舅舅就扒着裤腿不松手,他实在没办法,只能跟其他几个小孩儿一起上了大姑家的七座车,一边带孩子,一边打开手机准备跟男朋友汇报行踪。 没想到凌逸风起得比他还早,早就发了条信息过来。 -出发了吗? -刚出门 齐重山一边哄着试图往他身上爬的小外甥,一边努力抽空给凌逸风回去了消息,没过一会儿,凌逸风的消息又发了回来。 -干嘛呢回那么慢 -带小孩儿 -小孩儿?谁家的? 齐重山刚准备回话,为了跟人聊天而坐上车的徐莉就回过头,嘱咐了他一句:“后排这儿就你最大,看着点啊,别光顾着低头玩手机。” “我没玩……”齐重山见小外甥要伸手去抓表妹的脸,赶紧拦了下来,“宝贝儿别闹啊,你再闹舅舅得挨训了。” 这边还没闹完,那边凌逸风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打了个“等”字,过不了两秒钟消息又回过来了。 -等什么? -我 那边明显是乐了,手速不降反升,齐重山看着这刷得一页一页炸得他恨不得按暂停。眼看着这消息是发不成了,他索性一边揽着企图到处乱爬的外甥,一边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凌逸风你欠得慌是吧?”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一通乐,笑完了才开始损他:“我哪儿欠得慌,自己打字慢还怪我,我说你之前也是单身十七年的人了,就这手速,你能满足每日所需……” “我次……” 齐重山明显感觉到一车亲友的眼神都开始往这边聚焦,赶紧把脏字儿吞了回去,一把挂断了电话,转用了文字消息。 -你大爷一车人呢 凌逸风在车后座上抱着手机,光是想象着齐重山手忙脚乱地应付一帮小恶魔就笑得直咳嗽,干脆就着刚刚的话题漫无边际地跟他扯起了黄段子,也没想等着他回复,纯属恶作剧,就想震得他手机不得安宁。 齐重山手速实在是赶不上,偏偏旁边还有几个总想偷看他手机的小孩儿,只能绝望地刷了满屏的黄豆,发的时候还是随手点的,成功偷窥到手机的几个小孩儿一下子兴奋了,大声的拿手指羞他:“你发亲亲和羞羞啦!” 徐莉闻言马上回过头来:“齐重山?” “我没……不是,我跟逸风闹着玩的!刚刚我才跟他打电话呢,您要是不信可以再打一个!”齐重山心想我要是真发了这个还能被你看见,实在是懒得解释,直接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我妈找你打听刚刚的事儿,求您,摸着良心作答,我还想活过寒假。” 凌逸风在电话那头听见小孩儿闹腾的声音,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大概是个什么情况,笑得都快岔气了:“你摁的免提啊?” “怕你胡扯,监督一下。” “阿姨好,对不起啊,刚刚是我跟重山闹着玩呢。”凌逸风笑够了之后的声音略微有点儿沙哑,听得齐重山心里有些痒痒,“我保证他在学校规规矩矩,从来不干坏事,不撩小姑娘,是一名合格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徐莉和他聊了没几句,齐重山刚一接过话茬,就又成了两人对话。 下车的时候凌逸尘往自家弟弟手机上一扫,手就跟着招呼上去了:“好在今天没叫司机来,你小子在那儿瞎咧咧什么呢。” “偷看人手机不道德啊!”凌逸风本来边翻着聊天记录边乐着呢,闻言赶紧锁了屏,“你在后边儿瞎看什么呢!” “是我要看的吗?我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你跟人聊骚开嘴炮。” 凌逸风的画风一时间卡在黄段子上没有转回来:“不开嘴炮难道还……” “停!”凌逸尘有点头疼,“等会儿进公司你少说两句,好歹给我留点脸,到我办公室之后你想干什么都行。” “我不想干什么。” “你少跟我耍流.氓。”凌逸尘听出了句子的重音,又给了他脑袋一下,“晚上我带你出去吃,过几天你不想自己做饭就吃公司食堂,先说好,年夜饭回家吃,别闹。” 凌逸风本来还笑着,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一下子变了脸色:“回哪儿?” “回……凌浩然家。”凌逸尘换了个说法,“他……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而凌逸风只是静静盯着他看。 “我没去找他。”凌逸尘几乎是一瞬间就原谅了自己弟弟的抠字眼,“我没去找齐铭。” 凌逸风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兀自往公司里走。 “齐铭。” 在电梯里凌逸风突然轻声念叨了一声。 “什么?” “齐铭不是那个我们都要避讳的‘他’。齐铭是我哥哥。是和你同甘共苦过的人。是……” “停。”凌逸尘哑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说了。” 电梯打开之后他捋平了西装,肩背一如既往地挺得笔直,维持着一贯的气场,步伐稳健,礼貌而得体,不见半点刚刚的脆弱。 他俨然一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商业精英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话说了 (捂脸)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和小天使【被鱼刺卡着了】的捉虫_(:з」∠)_! ☆、第81章 高中的寒假总是短得不可思议, 凌逸风光是刷那几本通用的小册子就一口气刷到了小年,一想到重点班还有额外的理科作业,着实感到无比的绝望。 寒假期间段宇联系了他一次,主要话题是约画, 但是他给推了。 他没时间。 离高三只有半年了, 他得尽可能地努力学习。 他不是不知道齐重山偏科, 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高考比齐重山要容易很多,但是他真的害怕万一,害怕有人会为他做出牺牲,尤其是那个人还是生性就相当自由散漫的齐重山。他希望自己可以随便填报齐重山想去的学校, 宁可高分下嫁,也不想高攀不起。 乡下的信号前几年一直相当不稳定, 近年来虽然依然没有无线网,但好歹能用上流量。两人就随时把不会的题目拍照发给对方,等写完了作业集中处理,借此以互帮互助的名义理直气壮地闲扯点别的东西。 几次对话后凌逸风敏锐地察觉到齐重山的手机似乎并不是完全安全的, 很可能处在随时被人看见的状态,因为齐重山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太老实了,只有偶尔打电话的时候才会调侃几句,这不是没事都要撩两句的人的作风。于是他的生活彻底恢复了以前古井无波的状态,主要区别是齐铭走了, 凌浩然暂时没来找他麻烦,合算起来也不知道是现在过得好还是以前过得好。 他倒没有矫情地觉得齐重山怂或者不重视他,齐重山现在的状态才是正常的, 想也知道,有几个人有像自己这样的家庭环境,大多数人还是连早恋都得藏着掖着的吧。 更别提同性恋了。 现在混沌地谈着恋爱还没什么感觉,要是等到以后出柜…… 又是掉层皮的事情。    凌逸风一边叹了口气,一边顺手用笔盖把过长的头发别在了耳朵上面,刚准备看下一题,却觉得这个动作熟悉得让人觉得有点难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索性放下了笔,打开了手机查看新消息。 是凌逸尘。 - 晚上去凌浩然家 - 去打架? - 那你往年回那边都是去打架? - 请您扪心自问一下往年和今年一样吗? 凌逸风打完字冷笑了一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任凭它怎么震也只是自顾自地写着自己的作业,等听见开门的声音时才打开手机飞快地扫了一眼。 - 你别任性,今天过小年,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 [您有两个未接来电] 凌逸风写作业的时候向来习惯于锁门,不然没有安全感。齐铭也倾向于信任和尊重他,就说服了凌逸尘没有对此加以干涉。   被这个习惯挡在门外的凌逸尘只能敲了敲门:“逸风。” “不聊。” “我知道你不想去,”凌逸尘斟酌着措辞,“但……” “没有什么但是,我就一个人呆在这儿,凌总不会舍不得浪费这点资源吧?”凌逸风打断了他的话,口气里有点嘲讽,“你回家过年吧,别扯上我,那是你爸,不是我爸。” 凌逸尘一点儿火气也没有,他只是从那声“凌总”想到那天晚上齐铭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温和的话,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难受。 “你说的没错,他是我爸。”凌逸尘的声音平淡地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我十六岁以前年年都跟他一起过年,那里以前是我家。” “可是那不是我家啊!我从四岁半开始就一直是齐铭一手带大的,长到十六岁以前我每年也都和他一起过年啊!那才是我以前的家啊!”凌逸风猛地打开了门,“我以前也有家的啊!但现在我无家可归我认了还不行吗!我只是不想去别人家过年而已啊!那一家子和和美美关我什么事儿?我没有怪你你也别来招惹我成吗!” 凌逸风以为不吵上一架这事儿是没法解决了,凌逸尘闻言却只是叹了口气,靠在了墙上:“嗯。” “那里现在也不是我家。我自己选择走出那个家的时候就不是了。我也无家可归。”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我来这儿本来就没想强迫你和我一起去。我只是怕你和我一样难受,想跟你聊聊,哪怕是吵几句都行。我有时候甚至觉得,生气都要比难受好过很多。” “你不想去就不去吧,说白了,小年不也只是一年中被特殊定义了的一天吗。”凌逸尘重新站直了身子,“这么多年了,我和齐铭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你脾气一直不够好,对不起啊。” “没……我没有怪过你,”凌逸风本来还有点火大,凌逸尘罕见的心平气和来得太过突然,让他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真的,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爸,你根本没必要养我,一直都是我欠你的啊。” “是我不让你爸养你的,我就要负起责任来啊,怎么,你还有这种心理压力?”凌逸尘笑了笑,“和你说句实话,我去那边过年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我既然是回‘家’,就得回去拿些我寄存在那儿的东西。如果齐铭还在,肯定又会吵的。” “没关系。你自己去吧。”凌逸风叹了口气,就像没听到凌逸尘说的理由似的,自顾自地轻声对他说,“我知道你在这屋子里总能想到齐铭,你不好受。我不怪你不愿意想他,只是我愿意想他。我想他的时候已经够难过了,我难以想象你会多难过。” 而凌逸尘尝试了好几次,却直到走都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凌逸尘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逸风,你一定要好好的,他要是真的一去不回了,最不放心的肯定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逸风别头发的那个动作(让他觉得熟悉得让人难过的)和以前的齐铭一样,在第10章。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5~ ☆、第82章 凌逸风发泄似的从外面跑步回来, 被冰冷的空气刺激得直咳嗽。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非但没有让他舒服一点,反而让他又咳嗽了起来。 他脱力地仰面躺倒在床上,咳得都快缩成虾米了, 才边咳边从床上爬了起来, 伸手去拿手机。 是齐重山的消息, 回他之前问的题目。 - [图片][图片][图片]不懂再问。 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看得实在是头疼,等咳嗽好一点了之后就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看不懂。” “你嗓子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对劲。 “没事,出门忘记戴围巾了。”凌逸风敷衍道, “先讲题。” 讲题的时候凌逸风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刺激,没忍住拿远了手机又咳了起来。齐重山明白这是不想让自己多问, 努力地想要装聋作哑,最后还是把一道题讲得七零八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凌逸风也没出声, 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慢慢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靠在了床边。 “今天晚上我这儿就我一个人。”他再开口时的声音很轻,“除了我以外,连只耗子都没有。” “你们那边是二十三过小年还是二十四过小年?” “二十三, 就今天。我记得你们那儿是二十四,小时候我哥——齐铭,跟我说的时候, 我还奇怪了很久。” 可能是刚刚跑圈的时候实在是把力气都耗尽了,他现在觉得举个手机都累得要命,索性脱掉外套爬上了床,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耳边听对面说话。 而对面什么也没说。 “你现在还跟我讲究有话也不好直问那一套?”凌逸风笑了笑,“都哄到手了还那么拘谨啊。” 电话那头半晌才传来回应:“我不想问。” “你知道什么你就不想问?” “你难受。” “我因为什么难受?” “我不想问。” “为什么不想问?” “因为你难受啊。” 这话听着就跟傻逼一样。 可他偏偏觉得要是这个傻逼在旁边就好了,他不介意被他闲着没事就瞎撩,被他一把抱住,感受他贴在耳边呼出的炽热的温度,无论齐重山喜不喜欢他,又或者无论自己喜不喜欢齐重山,至少他能真真切切地明白这个人他在意自己,他会不舍得让自己难受。 那样至少自己不是一个人。 “我今天突然特别想齐铭。”凌逸风软化了下来,轻声对他说,“想得不得了。我感觉从我记事以来几乎就没有哪一个年不是和他一起过的。说句没良心的,我甚至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我妈。” “你妈去世的时候你太小了,平时也没怎么照顾过你,你没感觉也正常。” “其实我记得她。但是印象很模糊。就记得她挺强势的,然后我画画的时候她老是叹气,那种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记得。”凌逸风顿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又把天聊死了?” “你说吧。我听着。”齐重山冲推门进来叫他出去吃饭的徐莉摆摆手,指了指手机,又走过去锁上了门,“别管我,你想说什么都行。” “我这几天……挺不开心的。”凌逸风轻声说,“我开始想齐铭,想到后来就开始想你,再想到后来就觉得爱谁谁吧,有人就好了。但是等到段宇刚刚找我问我出不出去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又不想去了。大概是觉得那家伙跟个大型犬似的,傻,跟他吃饭不如跟黄油吃饭。” “我有跟你说过段宇和他前男友的事情吗?段宇当年是个学画的穷小子,他前男友是他的金主,也是我哥的一个商业伙伴。其实我们开始都以为段宇不喜欢那个人的,谁知道段宇真的傻得可以,他真以为人家是在跟他谈恋爱……好像就在我来这儿之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是包养,然后就分了,上次不知道怎么又混在一起了。我后来就觉得,那这么多年,大家是怎么看齐铭的啊……齐铭跟我哥在一起,心理压力得有多大。” “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想勾搭凌逸尘……齐铭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跟他吵过,一次都没有,我觉得光这一点他就太不容易了……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男朋友成天被人惦记着我非得膈应死。”凌逸风说,“不对已经有人惦记我男朋友了——说来谢豪现在是消停了吗,好久没找过我了啊。” “再怎么惦记都是你的,”齐重山笑了笑,“他可能是去集训了,他体育生,有时候要比赛。” “说来你以前也是校篮的啊?”凌逸风问,“后来怎么不打了?就因为谢豪在里面?” “他是原因之一吧,”齐重山说,“关键是有次比赛时间和竞赛课时间冲突了,我是首发又不能不去,就翘了课,事后我跟老板娘商量了一下,还是以竞赛为重吧。我现在也不是说就是从校篮彻底退了……上次他们小前伤了,不就临时拉我顶了一场。” “那场比赛控卫是不是谢豪啊,”凌逸风的声音有点玩味,“我觉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傻。” “你别想多了,”齐重山有点无奈,“我以前就偏锋位,把我叫回来帮个忙而已。” “那个‘伤了’的小前我认识,”凌逸风说,“凌浩然要找我麻烦之前他还给我高能预警来着。他没伤,挺好的,那天找我的时候跑着来跑着走。” 两个人顿时陷入了有几分尴尬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写内容提要都是一大挑战……然后就开始怀疑自己今天都写了些啥啊都提炼不出来2333333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爬上来备注:小前:小前锋 偏锋位:之前说过重山是锋卫摇摆人,偏锋位这个顾名思义了,锋位打得比较好。 ☆、第83章 “说到底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啊。”凌逸风轻声说, “我有哪点好。” “你哪点都很好,优秀这点你不需要质疑自己,起码在我眼里你很优秀。”齐重山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无论如何, 是你让我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 别人都不行,你是唯一解。既然没有选择,那就没有原因。” 凌逸风在手机那头捣鼓了一会儿,接了一句:“说, 你会一直喜欢我。” “嗯?”齐重山很快反应过来,“我会一直喜欢你。” “我录音了, ”凌逸风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齐重山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口气挺温和, 却带着点怅惘:“我要是在你旁边就好了,给你拍拍背顺顺毛……然后亲你一下。”  “后面才是重点吧,”凌逸风笑了笑,却慢慢有些笑不出来,将脸埋进了膝盖中间, 手也跟着环紧,“小时候有个人给我算命,说我天煞孤星, 命中无父无母无妻儿,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吧,反正我那个所谓的亲爸,也就是和齐铭一样的那个爸,听说我克父,就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我,也不想花钱养我。我有时候跟凌逸尘发完脾气,就在想,我到底哪来的底气跟他置气,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是不是活着都说不定。然后现在我觉得……会不会那个神棍说的是真的,说不定我连哥哥都一起克。” “那他也没说你克男朋友啊,无父无母无妻儿还是不包括男朋友啊,”齐重山说,“所以就算什么都没了你还是有男朋友。男朋友陪你一辈子。” “随随便便就一辈子。”凌逸风叹了口气说,“你是一个人住吗?” “就我一个,我起床气太重,没人敢惹。” “那我睡前给你打个电话,”凌逸风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我不出声,你陪我一会儿,等我睡着了再挂。我有个毛病,从小房子太大太空我就有点儿害怕,总觉得空落落的没安全感。” “挂电话的忙音不会把你吵醒吗?” “我不用耳机,直接用手握着手机睡,你听不见我的呼吸声就能知道手机脱手了。”凌逸风说,“哎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单身跟有对象真的有区别啊。” “不还有手速吗,”齐重山揶揄道,“单身十七年的手速无法满足每日所需……” “记仇是不是?”凌逸风乐了,“你打飞的过来,我给你解决一下。” “说真的,我情愿我能打飞的过来。”齐重山说,“今年暑假,我一定和你一起过。” ---- 除夕那天一家人都忙活了起来,齐重山擦完了窗玻璃又被叫去厨房搭把手,最后还是小姑实在看不过眼,把他轰了出去:“你要么去贴春联要么去带小孩儿,这帮忙帮得不是越帮越忙吗,我觉得你侄子都比你强。” 齐重山也觉得奇怪,小到拼装模型修理闹钟大到换灯泡修电风扇他全能自己搞定,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厨房,自己的动手能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无比低下。 他把切得奇形怪状的土豆归成一堆,听徐莉一边洗着白菜一边笑着埋汰自己:“我就怕他工作以后成天吃外卖,这小孩儿,拿电饭煲煮个饭都得别人告诉他要放几桶米。” “你还别说,好多十七八岁大小伙子全是半点家务不会,我就纳闷了,这以后是都有本事请家政工啊,还是全给推到媳妇儿头上啊?”小姑说着就瞥向转身就想躲的人,“重山你说呢?哎我跟你讲,你哪怕长得再帅,人家小姑娘还是想嫁会疼人的啊,别成天就知道埋头读书。” 齐重山简直想举双手投降的时候徐莉又接了一句:“这么大小伙子也不全是这样,喏,就重山那个发小,逸风,记得吗,那小蘑菇头,长得好看吧?自己一个人住学区房还能给我家那小子做饭,自理能力不知道有多强。” “那他也没撩到小姑娘。” 齐重山少见地回了句嘴,还被路过的齐治平敲了脑袋:“读书的时候撩什么小姑娘,撩了你能负责吗?你们班主任家长会还说了这个问题。” “哎,上次家长会怎么说的来着……”小姑哐哐哐剁着饺子馅儿,“那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是吧,哥?” “我跟叶冰玉真的半点关系没有!”齐重山简直百口莫辩,“我现在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了,还不行?” “没说你,别多心。说是你们班有个男生在草稿纸上画画,画你们班另一个女生,画得特别好,也没点名道姓,就说是你们后排的,所以下学期大概会换座位。”齐治平拍了拍儿子的背,“行了,跟我搬梯子拿年货去。” 后排。 画画画得特别好。 画的是一个女生? 他觉得自己本该警铃大作,却因为这几天带着点依赖意味的睡前电话而感到无比安心,直接一把抱起了在他腿旁边绕来绕去的小外甥:“行,一起去。” 说着他还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旁边蹦跶的表妹,一旁的小孩儿听说可以去看年货,全部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浩浩荡荡地往前厅的阁楼走。 “你儿子兴奋个什么劲儿?”小姑看着都觉得好笑,“他不是最不喜欢带小孩儿了吗?” “谁知道他。”徐莉跟着望了一眼,也笑,“前段时间还把钢琴捡起来重练,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练钢琴?喜欢小孩儿?他是不是真早恋了啊?”小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看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没有,他应该不喜欢那个女孩儿。其实之前的事儿就是人家女孩儿说话爽利,私下夸了重山几句,不知道被谁听到了,添油加醋之后传成那样的,纯属捕风捉影。我觉得没什么,再说了,他主要就是跟逸风走得近,两个大小伙子成天腻一块儿,谈恋爱的没有那样的。” 聊着聊着那一伙人又回来了,这回齐重山只能腾出一只手抱着死活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的小外甥,另一只手拎着东西,肩膀还夹着手机打电话:“对,其实说白了就是裂项相消,你后面那题……” “得,白担心。”小姑把剁好的肉馅装进了盆里,“这小子还一心向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话说的作者再次被打脸……忘了祝大家感恩节快乐了(捂脸) 明天起床补红包w ☆、第84章 忙活了一整天之后弄出的一桌年夜饭自然也是格外丰盛, 农村院落大,一大家子人全部聚集在院子中央,摆上圆桌,大人小孩儿正好能在桌子边围一圈。三层楼的小洋房上挂着带灯泡的红灯笼, 映得四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红色。 等到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吉利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春晚开播。 齐重山因为虚岁到了十八,头一回被当成大人来对待,敬了一圈酒下来喝的全是实打实的白酒, 此时正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头晕吗?”齐治平坐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还守不守夜?” “没什么感觉,守吧。”齐重山回完了凌逸风的消息,抬头看着他,“我喝的又不是自家酿的土酒, 没什么后劲。” “那成,零点的时候我们家不用放关门鞭,你要是困了什么时候去睡都行。” 齐重山点了点头,从沙发上刚起身就被一群小孩儿围住了:“放烟花!” “重山每年的任务。”表姐拎来两大塑料袋的烟花递给他,“去吧, 这群小辈就你最大了,看着点。哦对了,你今年喝了酒, 感觉怎么样?行不行?” “行行行。”齐重山被闹腾的小孩儿拽得东倒西歪,赶紧表态,“哎别拽,马上走,我拿个打火机。” 凌逸风又收到凌逸尘道歉的短信时只是很温和地回复了他,就安安稳稳地继续写作业,连对联和窗花都没贴一个。 自己哥哥这次对那边的态度有点蹊跷,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根本没心思去在乎那些。 说白了,如果凌逸尘和齐铭能好好的,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完全没有必要去管哥哥在事业上的发展和抉择。而如果他们两个都不能好好的了,自己再管什么都没有意义。 等他订正完了作业,就随手把电话打给了齐重山,不是特地想聊些什么,就是为了听个响,不至于在年关上家里还冷冷清清的。 齐铭之前的判断没有错,他把自己和齐重山的关系暂定为恋人未满,是因为按照自己那种善于逃避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做出任何看上去冒险的决定。在当时的那个状态,恋人未满才是他的正常选择——那种友人以上的关系尽管最暧昧不定,但也最稳妥,能保护着自己在安全范围内暗自喜欢着齐重山。 同时这之前齐重山言行中表露出的喜欢越来越明显,他不可能完全视若无睹,但也不可能满心欢喜着接受和相信,他还是害怕那人会先行反悔,害怕齐重山会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年少无知,错把好感当喜欢。毕竟莫名其妙喜欢上自己久别重逢的发小,而发小也正巧喜欢自己,这种事发生在异性身上都算不上多见,更何况他们还是同性。 然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强行将齐重山和他的步调往前猛地拽了一截,就避无可避了。 但这种犹如惊弓之鸟的不安感还是存在的。 齐重山一天不把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全部清除,他就一天不得安宁。 凌逸风一边听着齐重山那边的鞭炮声和嬉闹声,一边往锅里投了半袋速冻水饺,捞上来的时候才觉得好像有点少,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下,发现冷冻柜的包装袋里还残存着几个汤圆,索性又给扔进锅里煮了。 最后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吃着两碗代表团圆的食物,自己居然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城市里对烟花爆竹的管制很严格,再加上这种人流量大的大城市一到春节就只有往外不停送人的份,真正到了除夕夜,只有清冷的路灯照着寂静的大街,安静得可怕。齐重山接通电话之后就给他按了免提,这样一来家里倒还有几分生气。 他洗碗的时候听见那边有小孩儿在要手机,就很自然地侧过头来,冲着手机喊了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被成功解围的齐重山马上趁机接起电话,转头哄着几个小孩儿,“我打电话呢,乖,烟花放完了就回去看春晚。” 凌逸风安安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喧闹,想象着那人被一群小孩儿纠缠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莫名好了起来,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笑意:“你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你外甥嫌弃你身上有酒味了。喝了多少啊,酒味都能喝出来?” “那小孩儿故意的,别听他胡扯,顶多二两。” “白酒啊?”凌逸风有点意外,“你们家不管这个?我以前拼酒差点被我哥打断腿。” “不管啊,乡下还有喝酒这方面的规矩。”齐重山突然反应过来了,“你那是喝高了吧?” “差不多,我两瓶啤酒能喝断片,真的是断得干干净净的那种,”凌逸风边说边笑,“而且就跟大龄儿童似的粘人,齐铭说我这特性尤其适合酒后乱性。” 齐重山揶揄道:“你怎么记得乱没乱过?” “去你的,你没喝多过不知道,喝多了只有别人乱你的份儿,你根本就没法儿乱别人,那些人做的那些事都不可能是喝多了,只是酒壮怂人胆。”凌逸风想着又补充了一句,“有没有被人乱过哪怕不记得,第二天爬起来光凭感觉也能知道吧,被人干了还不知道那不叫喝断片,叫智障。” 齐重山听着有点好笑:“你在哪儿呢,说话这么不注意。” “凌浩然家阳台,吹风呢。”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告诉他实情,“你呢?” “我在我爷爷奶奶家啊。”齐重山费劲儿地把外甥从身上扒拉下来,“舅舅打电话呢,你过会儿再来找我玩,乖。” “谁啊?” “我外甥,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反正就那么几个小孩儿。” “没看出来啊,你还会带小孩儿?” “不会。”齐重山看小外甥急了,只得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一把把他抱了起来,进屋找了个位置坐着,“行行行,你就坐我腿上。” 凌逸风在那边听得有点莫名其妙:“坐你腿上?” “跟我外甥说话,”齐重山啧了一声,“你想坐也没问题。” “去你的,平白无故就高了个辈儿,真不嫌脸大。”凌逸风在那头笑,“烦人吗,小孩儿?” “烦。”齐重山皱着眉给几个小孩儿剥松子,“看人吧,有人小时候乖,你不就一直挺乖的吗。” 围成一圈的小孩儿接过松子,正儿八经地学着孔融让梨,以大让小,让到小外甥那儿,停了。 小孩儿得了吃的还哇一声哭了,高分贝的噪音刺得齐重山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追在后面哄。 “没人可让了,”小姑乐了,拍了拍齐重山的肩,“等你舅舅努力吧,老一辈奋斗不动了。” “别,”齐重山偏过身,诚恳地说,“我不结婚。” 小姑给他头上敲了个爆栗:“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多大,还不结婚,你一过二十五没对象我就替你妈帮你相亲。” 齐重山往旁边躲了躲:“我就不想结婚行吗?相了亲不喜欢不是坑别人姑娘?” “那你就找个喜欢的啊!我算你二十七岁结婚,你还有十年,十年你都找不到喜欢的人?十年……” 齐重山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逸风已经挂了电话。 他心里跟着一疼。 我早就找到那个我喜欢的人了,他想。 接下来的十年就要跟他一起过。 往后的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辈子,都想跟他一起过。 他光是靠想,都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不愿意和其他任何一个人共度,无论男女。 高中的时候他理科好凌逸风文科好,他们可以互补。 大学的时候他们一个实践能力强一个组织宣传能力强,他们可以共事。 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可以每个星期在一起采购一起大扫除,其余家务分工合作能者多劳,他们可以在一起过日子。 最关键的是他们懂彼此,有默契,他们在彼此的人生中都占据了极大的比重,他们不仅仅活在自己的生命里,更是活在了对方的生命里。 齐重山没有再听小姑说下去,草草敷衍完毕,就又一次拨通了凌逸风的电话。 占线。 齐重山有点惊讶,又拨了一次。 占线。 占线。 无人接听。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说没话说都会被打脸(趴)感觉不说点儿什么又不太好…… 那就……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_(:з」∠)_ ☆、第85章 墙上闹钟的指针分秒不停地转动着, 凌逸风瞥了一眼,把煲得发烫的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 十五分钟了。 “你就说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段宇的声音还在继续,显然又是喝高了, “叫你出个门, 难得他妈跟出柜似的……” “段哥, 真的,今天晚上出门就算了吧,”凌逸风有点头疼,“这大年夜的……你约我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段宇说,“反正是俩独居单身狗。” “我脱单了, ”凌逸风本来不想跟段宇说这件事的,怕他逮着一个劲地调侃,现在也不得不说出来了,“我男朋友, 你见过的,我那个发小。” “那又怎么样,我约你吃饭又不是约炮,你男朋友介意我打电话跟他解释,”段宇说, “再说了,你一个未成年,我敢对你做什么……” 凌逸风真觉得自己快被他烦死了。 要是放在平时, 他可能就直接糊弄几句把段宇电话给挂了,但他现在的确需要这个电话“占线”的状态。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毫无预兆地直接挂断齐重山的电话。 那一瞬间他真的不想再听到齐重山跟他小姑讨论结婚生子的话题,就直接把电话给掐了,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过激了。 可要让他十分大方地跟齐重山去说自己毫不在意……他现在的的确确做不到。 逃避吧。 那就继续逃避。 凌逸风揪着头发,烦躁地听喝多了的段宇继续逼逼。 “对了逸风,你怎么没学艺术啊,”段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话题,“当初我那儿开画室的时候,最有灵气的就是你了,大家还说不愧是齐铭的弟弟……我以为他那会儿没去成美院,肯定得把你送去呢。” “我不如我哥,”凌逸风说,“他算是中途辍学自学成才了,换我肯定就废了。” “那你别辍不就行了?”段宇不解道,“你小时候一直说长大想和你哥一样,做画家,等现在真到该选择的时候了,你怎么又不画了?” “我哥也不是‘画家’啊,他自己不是说了吗,他就是随便哪儿一画画的。”凌逸风顿了顿说,“我觉得吧……还是传统型高考比较稳妥。” “但是你爱画,”段宇说,“你跟我们这帮穷学生还不一样,凌逸尘完全能承担得起你的学费,你根本……” “我哥不是非得给我承担学费,他不欠我的。”凌逸风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他现在有钱,不代表他以后随时手头上都会有钱。” “你该不是担心凌浩然那小子瞎逼逼吧。”段宇问,“说什么,‘你哥的钱都是我家的,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敢和我作对’‘要我说就算我家做慈善也该给你按低保水准来,多的让齐铭贴补’?你听他的干嘛,先别说他嘴多贱啊,就说点现实的金钱关系,你妈当年和凌正轩是白手起家,真分起来你能分走一大笔钱,你以为凌正轩真有那么善良会默许凌逸尘养你啊,还不是因为你身上背负的遗产对他来说太难分割了?” “我不想聊这些,也不想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瓜葛,如果我有什么东西在他那里,我希望他全部给我哥,我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想欠他的,”凌逸风一提起那个被冠以“父亲”名义的男人就不知道打哪儿来了火气,“我现在还没有成年,我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没办法为自己负责,等我成年了,高中毕业了,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我就不想再去难为任何一个人了,所以我不会去读高消费的专业,也不存在复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齐铭和凌逸尘都知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有。”段宇沉默半晌道,“真的不出来坐坐吗。” “我现在很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喝多啊,说话条理那么清晰,”凌逸风有点无奈,“大哥,我都叫你大哥了,放过我吧,今天大年夜啊,况且你要是真想聚,全天下不会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吧?你找别人去行吗?” “逸风,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想学画,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段宇说,“魏彦挺欣赏你那副画的,就是画你男朋友抱猫的那张,他说如果你缺钱,他能资助你完成学业。” 凌逸风努力回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认识自己的谢豪的朋友告诉过他,“魏彦”就是段宇的前男友,那个给他开了个画室的金主。 “不是,你什么意思?”凌逸风紧皱着眉,“你前‘男友’,‘资助’我完成学业?你觉得要是真这么玩,我哥是会饶过他还是会饶过我?” “第一,无论你们信不信,我跟魏彦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签订任何形式的金钱交易,犯不着说那些话。第二,我只是替他问一下你的看法,他的资助不会是无偿的,但偿还方法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利息,没必要拓展到其他方面。他觉得以你的天分,不应该就这样放弃学画。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段宇很平静地说,“这件事我也会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告诉凌逸尘,你不信我很正常,你会不信你哥吗?” “这话不像是你说得出来的。”凌逸风沉默片刻后笑了笑,“是魏彦的话吧。” “是。”段宇大大方方承认了。 “你帮你前男友……” “我是在帮齐铭。”段宇说,“你是齐铭弟弟,要不然我不会去管这件事,没必要分了手还纠缠不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你觉得对方在添麻烦,对方却觉得他在帮你。 “段哥,谢谢你,真的,”凌逸风长吁出一口气,“我连我哥的都不想欠,更别说别人的了。我刚刚不该那么想你和魏彦,我也相信你的人品,但是这件事我不打算考虑。” “别让自己以后后悔。”段宇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主动挂断了电话,“我挺喜欢你这个小孩儿的,你千万不要因为什么不值当的原因放弃自己本来应该拥有的东西。” 以后。 又是以后。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被“以后”这个词困住了。 他走艺术这条路以后能走好吗。 他选择普通高考以后会不后悔吗。 他以后能摆脱自己与生俱来的原罪吗。 他和齐重山有以后吗。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完全没心情去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齐重山。 他回拨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依稀间还是每晚临睡前那种熟悉的呼吸声。 ☆、第86章 “我不可能和别人结婚的。”最后还是齐重山轻声打破了僵局, “我得跟你在一起。” 凌逸风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凌逸风轻声说,“你以后不和我在一起没关系,别坑别人姑娘就算我没白喜欢你。但是如果没有我……你这辈子可能也就结婚生子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你小姑说得对, 你才多大, 你遇到过几个人, 别把话说太满了,以后想起来会觉得难受。” “我遇到过几个人,和我喜欢你,和我不可能结婚生子没有关系, 这不是你的责任,”齐重山皱了皱眉, 沉声说,“我就算是遇到了千万个人,其中也只有一个你。而且我不是因为你才不结婚,当我意识到我喜欢同性的那一刻起, 我就不能和别人结婚。不骗婚是底线问题,我想你也明白。” “但你不知道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里面有没有比我更好的,”凌逸风说,“你也不知道如果没遇到我,你会不会先喜欢上别人, 比如,女生。” “你是想说双?”齐重山说,“我不是。” “我希望你是。”凌逸风说, “对你来说,出柜太难了。” “我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能一边结婚一边跟你谈?还是说分手……”齐重山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从你答应我说‘齐重山是我男朋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我只能说很遗憾。” “你觉得你自己真的是弯的吗。”凌逸风突然开口道。 齐重山沉默了好久。 “你初一走的那年,没跟我打招呼,是我一直在找你。你给我的东西,从小时候你送我的书签,到后来送的闹钟,我全都留在家里,搬家搬了两次,一件没少。你刚回来的时候,开始根本不想理我,是我在缠着你。你和凌浩然打架,我在急诊室外面等到凌晨一点。我是不是你看不出来吗?我喜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吗?别跟我说以后,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你难道现在就一直觉得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吗?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齐重山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让声音恢复到了稳定状态,“我不想异地了还跟你吵架,我也知道你今天听了那番话之后挺不安的,说这些不是你的本意。但是我现在真的有点生气,而且已经克制不住了,我能挂电话吗?” 凌逸风一声不吭,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怔了半天,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终于后知后觉地从冷清中觉察出了寂寞和孤单。 他无所适从地在客厅里转了半天,愈发觉得屋子空得让人发慌,快步进了卧室,将门抵上。 反锁。 窝在床里。 把被子蒙在头上。 老实说,从小到大他和齐重山就没红过脸,包括之前强行给齐重山上了个闹钟,闹铃还是自己的声音,等齐重山再见到他的时候,满肚子起床气也藏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没外露。 这次估计是真把他给惹火了。 想也是,换自己八成也会火,一个问题反复解释了很多次,用尽各种手段给予对方安全感,但到最后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会被质疑,齐重山能克制住情绪让他先挂电话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凌逸风越想越烦,干脆把手机关了机,塞到了枕头底下,选择用睡觉逃避一切。 糟糕透顶。 ———— [您有一个未接来电] 晚上11:30 - 好好睡 凌晨12:00 - 新年快乐 凌逸风第二天打开手机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十一点半是他睡觉的时间,齐重山会准时给他打个电话,等他睡着。 就连这次都没有例外。 齐重山真的是个好男朋友。 尤其是在这种具有仪式感的事情上,总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履行男朋友的责任。 可齐重山越是这样做,他就越是摸不透齐重山的心情究竟如何。 算了,还是先彼此冷静一会儿吧。 凌逸风没有再回消息,把手机又塞回了枕头底下。 接下来的一整个寒假,他都没有再见到凌逸尘。 没有有关齐铭的任何消息。 凌逸风锁上房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恍惚间觉得好像这屋子从来就没有人住过。 半夜发车的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他刻意地在离开这件事情上来了个先斩后奏,原本以为会一如往常的受到自己哥哥的痛斥,可最终接到电话后却听见了一句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 他试图用满不在乎的口气来说这句话,最终说出口的时候却带着点委屈,像是个备受冷落的小孩儿。 “等等等你别着急,平时做错了事装可怜的画风没转过来。”凌逸风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才刹住车,赶紧改了口,尽可能地想让语调显得活泼一点,“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在说,不稀罕——也不对,反正你没骂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没抖M的倾向,对此我表示很满意。” “寒假我真的是忙得没空陪你。” “行了我知道了,以前也没怎么陪过,”在火车上一直没怎么睡好的凌逸风打了个哈欠,“你忙你的吧,我尽量不给你惹事。” “惹事也好不惹事也罢,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凌逸尘的声音温和得简直像另一个他也无比熟悉的人,“十几岁的人成天想得跟几十岁的人一样多,那你的十几岁就白活一次了。” “我叛逆你揍我,不叛逆又跟我扯这个,你自个儿说,你是不是……” 凌逸风一边打着手机一边往候车厅外走,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上还甩着个钥匙串。头发胡乱地扎着,围巾两边也是长短不一,眼睛时不时地眯到都快闭上了,声音听上去居然还是元气满满。 齐重山坐在候车厅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边演着戏边从刷票口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1~ ☆、第87章 “……你是不是……”, 凌逸风漫不经心地跟凌逸尘闲扯着,突然间瞪大了眼睛,顿时把一句话卡在了半中央,“你……你?” 高个儿的大男孩从冰冷的金属凳上站起身,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些手足无措地跟着他一起立在了原地。 凌逸风连电话都忘了挂, 旋转着的钥匙串直接掉到了地上,还是齐重山听见响儿,走了过来,弯腰捡起钥匙, 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有点想你,就来了。”齐重山试探着伸出了手, 发现凌逸风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忽然使劲把他抱在了怀里,“我特别想你。” 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他不觉得孤独,一个寒假都自力更生直到临走都没有人送行他不觉得委屈, 可被这么抱着的时候他却觉得以往经受过的一切都该有个倾泻的渠道,下意识地就跟着用力地抱了回去,勒得他自己骨头生疼都不肯放手。 “我也挺想你的。”凌逸风话音刚落,又咬咬牙自己改了口,“我, 我特别想你。” 凌逸尘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的手指滑过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在落款的签名处略微停留了一下。 这支签字笔是齐铭买的,他记得。买画具的时候正好遇上商家满减,钱不够,就顺手给他带了支笔。没想到这笔还意外的趁手,居然可以一口气用这么多年。 凌逸尘顿住的手指继续滑动,很快翻过了这份文件,开始批阅下一份。 ———— 从车站出来就是一条平时还能算得上繁忙的马路,刚一走到路口,齐重山就很随意地牵住了身后凌逸风的手。 凌逸风没出声,任凭他牵着手往前走。 “你生气了吗,”由于起得太早,齐重山的声音有些哑,听得凌逸风相当心疼,“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有生气,”凌逸风把脸埋在围巾里,闷声说,“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你还在生气。我不想听到你冷冰冰的声音。” 齐重山叹了口气。 很快两人走到了公交站牌,齐重山松开他去研究交通路线,对一众黑车望而却步的凌逸风只能跟着一起弯下腰来,琢磨起换乘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这个点回来的。”凌逸风拿肩膀撞了他一下,“我跟你说过?” “嗯,”齐重山笑了笑,“很早之前了。我当时有点生气,想消消气,就把我们俩之前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正好看到了这一条。” “你不怕我后来改变主意了吗,”凌逸风说,“你都不问我一下。” “那我就等吧,”齐重山说,“等不到你再问。我觉得还是惊喜比较有意思。” 凌逸风瞥见他眼睛里的血丝,突然觉得尽管不是他要齐重山来的,内心还是难免有些愧疚。 “你怎么出来的?” “就这么出来的啊,我爸妈都是睡着的,难道还拦得住我?就是提前打听好火车全程大概需要几个小时,然后提早一点来就行了。” “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没有,顶多二十分钟。” 齐重山家在市中心,而火车站在市郊,而早上公交车一般是夜班线路,不是太密集,这么算来他起床的时间起码比自己到的时间早了两三个小时。五点半减去两个小时…… 凌逸风一下子急了:“你凌晨三点起的?不是,你睡没睡啊?” “没啊。”齐重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起床气太重了,睡那么短时间根本起不来。” “你疯了?” “我想你啊。”他伸手弹了一下公交站牌,直起身来,“232路,先把你送回去,我再回去补觉。” “我又不是找不到路!你……你下次别这样了,我今天肯定会来找你的啊……你急什么。”凌逸风本来想认真谴责一下这人不靠谱的行为,口气却和心一样越来越软,“我不也……挺想你的。” “身不由己。”齐重山又叹了口气,“你一直不理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万一你就永远不来找我了呢。万一你就……又走了呢。” 齐重山的声音里少见地透着点儿落寞。 凌逸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会儿,主动道歉道:“对不起。” “我说不出口没事,”齐重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等公交车来的时候,才再次开口道,“走吧。” 两个人并排坐在公交车的后排,相顾无言。 齐重山又叹了口气,把他的手窝在了掌心里暖着。 下车后,齐重山将他一路送上了楼,紧扣的手却没有松开。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不理我,行吗,”齐重山握着他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也会害怕,我也会没有安全感。” 凌逸风没出声。 “我觉得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那么早答应你在一起。”片刻后,凌逸风开口道,“也许我们俩应该在一起,也许不应该,但深思熟虑之后,总不会像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分的,明天继续。 都市里逸风就没这么折腾了……毕竟十年了,该想通的都想通了,该磨合的也磨合完毕了,唯一缺的就是那个人了。 说来这俩人现阶段的确相当不合适——一个特别缺爱患得患失,天生悲观主义,因为太过珍惜而用力过猛;一个从来没有过任何恋爱经验,甚至没有旁观恋爱的经验,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满意,哪怕出现半点问题都要追根究底,而且几乎都是调整自己去适应对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己让步,无条件给对方的任何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哪怕它并不合理。但他们俩又的确很配,无论是从性格上,各方面能力上,默契上,还是从外在条件、家境和日后的工作性质等俗气的权益衡量上,能在一起真的挺好的。 这几天也在问医学生同学还有做了老师的朋友,觉得这两个职业还是很有意思的,其实如果篇幅来得及,我觉得写他们的大学会更好玩,医学生们给我提供了好多梗,我第一版的开头就是大学,我很庆幸我换了开头,不然一边往后写一边回忆杀真的会死人……对这对来说,不能再写那么多了,大学啥的,以后有机会写别的cp吧w上本书没仔细写大学也是我心头憾事之一…… 再次絮絮叨叨了这么多……大家不要嫌弃我QAQ明天不会说辣! ☆、第88章 “现在怎么了?”齐重山紧锁着眉头, “是,差点吵起来了,但谈恋爱有谁不吵架,深思熟虑之后就不会吵吗?” “我不是指这个, ”凌逸风说, “是说吵架的内容。问题不在你, 在我自己。我没做好准备跟你在一起,迎接很多挑战……说真的,如果不是那天喝了酒,我可能到现在都还在跟你周旋。” 齐重山像是没听出半点哄劝的意味, 皱着眉头跟他较起了真:“那你还需要我等多久。你说一天我就等一天,说十年我就等十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要我怎么等?” “不想等就不要等啊!”凌逸风突然烦躁起来, “说喜欢就喜欢说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我没你那么豁达,我就是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怂, 你干嘛非得逼我啊!” “那天表白,是你先挑起来的。”齐重山一甩门,把两个人都关在了门内,“这个我们不提,由我来告白是正常的, 因为我要是不挑明,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我真的喜欢你。你永远都不敢考虑这个问题。你总害怕我是一时兴起,然后就甩了你。” “这种问题没办法自证。”齐重山俯下身来, 跟他贴得很近,甚至能闻到他呼吸时带出的温热的薄荷味,“你信我,就走下去;你不信我,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做更多的事,尽人事听天命。但现在既然我还是你男朋友,有什么问题我们摊开说,你不用怀疑我也不用怀疑你自己,不开心,不信,就直说,别再闹情绪了,好吗?我真的不会为自己辩解,在你身上我几乎把我活十七年以来攒下来的话和解释都说干净了……” “你别说了!”凌逸风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口喘息着,由于呼吸过度,克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缓了半天才开口道,“真他妈说得像分手。”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齐重山突然觉得很累。 不合时宜的累。 他知道追着不放的是他,提出开始的也是他,他就该有凌逸风反复摇摆的心理准备,但在彻夜未眠的加成下,这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的无力感,是真的让他觉得累到必须歇一会儿。 他缓了好一会儿,刚准备再次开口,凌逸风突然抬起头来,吻了上去。 齐重山一愣。 “我不想听,”凌逸风往后退了一点儿,贴在墙上,微阖上眼睛,睫毛和声音一起微微颤抖着,“对不起。你别说了。我信你。” 他是慌的。 当他意识到齐重山那一瞬间的“累”时,他就慌了。 他想要弥补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想让齐重山停下。 从刚刚不详的语境里清醒过来。 嘴唇再次被吻上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因为大脑彻底放空而有些发软,全靠着齐重山从背后揽着他,才没有从墙上滑下去。 齐重山探进舌尖对他而言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能感受到齐重山这次的吻带着很明显的进犯性,用攻城掠地形容毫不为过,似乎是在宣誓或是证明什么。 凌逸风完全没有想象过这个平时看上去多数时间都一心向学的人居然能把他压制得气都喘不过来,只能被动地被齐重山吸吮舔咬着,直到牙齿相磕的时候才猛然清醒了一点,努力撑直了身子,舌尖也跟着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齐重山动作一滞,很快就适应了变得主动起来的凌逸风,等两人喘着粗气松开纠缠的舌头时,嘴里已经带上了血腥气。 两个人分开后并排靠在墙边,努力调整着呼吸和心跳,平复着随之席卷而来的身体上的焦躁。 “咬破你哪儿了?”还是齐重山先偏过头来,仔细打量着他,“疼吗?” “没事。”凌逸风拿大拇指在嘴唇上轻轻点了点,低头看着新鲜的血迹,有点局促不安,“你……” 齐重山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来抬头看着他。 “重山。”凌逸风终于也靠墙蹲了下来,小声劝道,“如果真的就到此为止了,你还可以回头。” “你这话说得就跟要蹲局子似的。”齐重山伸手给他理了理头发,“我不回头。我栽你身上了。” “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当时明明可以冷待你让你知难而退,可我偏偏舍不得你。我其实特别自私,你别说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但是我知道,我从小就看着别人走过来的,可我不仅没有悬崖勒马,还拉上了你。” “有的路的确不好走。但我说过,两个人走起来总会比一个人更好走一点。”齐重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陪你走,你走不动,我背你,直到你不愿意再往前走为止。” 一直以来,凌逸风时常敏感,不够自信,还缺乏勇气,可他到底还是个对未来抱有憧憬的少年人。 所以他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妥协,缓缓地将手反握了回去。 那一瞬间齐重山猛然有种契约达成的感觉,好像之前谈的恋爱撩过的话接过的吻全都不算数,一切从此刻开始,这个又敏感又畏缩的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把余生交代出去了。 齐重山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怕断更考前特意存了稿,存稿还是告罄了……面对接下来的疯狂考试周陷入绝望……如果实在来不及,明天可能断更一天,接下来还是会继续努力维持日更,么么哒_(:з」∠)_ ☆、第89章 寒假再回来就是开学。 齐重山已经习惯了只要一放假就往凌逸风家跑的日子, 有时候凌逸风会让他来的时候顺带去趟菜市场买菜,或者去超市带点日用品,他乖乖照做的时候总会有种微妙的老夫老妻的错觉,然而转念一想俩人除了接吻什么都没做过。 就连接个吻都能因为业务不娴熟而磕牙, 多青涩啊。 齐重山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凌逸风还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睡觉, 被他拨弄得翻了个身, 才眯着眼睛在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看我没起床气好欺负是吧?” “没有啊,”齐重山笑着捉住了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一下,“不是你让我叫你起床的吗。” “那你也……”凌逸风顿了顿, “敲个门吧。你先出去一下。” “怎么?” “我换衣服。”凌逸风抽出手,“非礼勿视。” 齐重山眨了眨眼。 “哎你……”凌逸风看着他, “轰不走了是吧?” “我换衣服你看少了吗,”齐重山很无辜地说,“我也没见你回避过啊。” “你打完篮球在隔间换衣服是没办法吧,我给你拿着衣服还得把头转过去吗。”凌逸风把外套扔在他头上, 罩住了他的眼睛,“哪儿那么多废话呢。按你那么说我等会儿去洗手间你也跟去吗,反正平时上厕所都在一块儿。” 齐重山一边把外套往头上蒙一边笑:“你要不要先缓缓,就这状态你能尿出来吗。” “操,”凌逸风一愣, “你看出来了?” “猜的,”齐重山把衣服扔回了床上,转身开门, “没硬你为什么不好意思见我。” “跟你没关系!”凌逸风尴尬地冲门外喊了一声,“自然反应!” “那我得努力点儿,”齐重山的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透着点儿戏谑,“让你看到我就能有‘自然反应’。” “操,”凌逸风乐了,“不要脸。” 凌逸风平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听见齐重山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你儿子发芽了啊。” “去你的,”凌逸风先是有点懵,很快反应过来,“发芽了?” 他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阳台,远远的就看见一抹绿色怯生生地从花盆内沿探了出来,给人一种很意外的惊喜感。 说起来,这算是齐重山和他在一起之后,正儿八经送的第一个礼物。 其实凌逸风开始挺不能理解的,不知道过生日这人为什么要送个花盆,后来想想觉得齐重山也不是那种直男到过情人节给对象送面锦旗的奇葩,既然送了个空花盆,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凌逸风并不怎么会养花,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能老老实实按齐重山的嘱咐定时浇水,连坐火车回原来的城市时都硬着头皮一路把它捧了回去,被凌逸尘调侃像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里昂。这个不知道究竟藏了什么的花盆对凌逸风来说哪怕算不上是儿子,重视肯定还是很重视的。 “喏。”齐重山冲花盆扬了扬下巴,刚转过身就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他罩上了,“气温还在零下呢,你好歹也先披个衣服吧!”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不像男朋友像我哥。”凌逸风被他裹在宽大的外套里,啧了一声,“那你要是发现我还没穿鞋你是不是得疯了。” “你……”齐重山有点无奈,“你穿我的鞋,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 “那你不就光脚了吗,”凌逸风把脚踩在拖鞋的边上,踮着脚,把手绕在了齐重山的脖子上,歪着头看他,“就允许你光脚?” 齐重山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那我抱你过去?” 凌逸风以为他在开玩笑:“来呗。” 没想到齐重山真的在他大腿上托了一把,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借着力把腿往齐重山腰间一搭,被他整个儿抱了起来。 “我……操?”凌逸风在这霸总的画风中愣了一两秒,发现齐重山真在往卧室走,赶紧在他耳边喊了一句:“哎你来真的啊?” 齐重山一直没出声,直到到了卧室才半跪在床沿,把他稳妥地放在了床上,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我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重,差点没抱住。” “我好歹是个男的,”凌逸风乐了,“你是不是还想公主抱来着,我小时候看我俩哥研究了半天,最后结论是顶多从浴室抱到卧室,不是胳膊受不住,是腰。” “其实一对情侣是不是恩爱……真的非常明显。”凌逸风平躺在床上,偏过头,轻声说,“我小时候还不懂事,总是误打误撞发现很多我不该发现的事情,平时那种粉红泡泡更是飘个不停,等我长大了,什么都懂了,却经常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齐重山很安静地低头看着他。 “你知道吗,两个人这么看对方是最丑的,”凌逸风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能接受的了对方这个颜的都是真爱。” “我开始觉得说得有道理,后来想想不对,传统女下男上姿势不就是这样吗,不照样有那么多人为了性而性。”凌逸风轻声说,“我是不是天生悲观主义啊。我不相信任何可以证明恩爱的方法。但我信你。” “信我就够了,”齐重山撩起他的头发,在额头上亲了一下,“把衣服穿上吧。” “你倒是起来啊,”凌逸风忍不住笑了,“我以为你把我往床上一扔就得就地办了呢。” “不敢。”齐重山笑道,“未成年人保护法。” “那项只针对女性,目前中国没有关于男性的有关性的保护法,很多时候明明是强|奸也只能算成故意伤害。”凌逸风看着他,“是不是没想到。” 齐重山微微一怔。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感瞬间从他脑内闪过,但他却回想不起这种警惕感的来源。 “行了,还不起来,”凌逸风见他发愣,怕他真的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赶紧把他推开了,“我换完衣服去看我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更新了QAQ快夸我! ☆、第90章 凌逸风穿好衣服, 回到了阳台,任由齐重山从后面把他搂在了怀里。 他发现齐重山只要有条件就喜欢抱着他不松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两次不告而别把他吓怕了,潜意识里就想把自己扣在身边。 这也表现在了别的方面, 比如说, 几乎什么事齐重山都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来, 只有失联这种事不行。 这反而体现出了齐重山的毫无底线——只要他还在就好,其他的想怎样就怎样吧。 凌逸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很自然地靠齐重山怀里,低头看着花盆里的嫩芽。 他隔着空气小心翼翼地点了点, 压根不敢碰那脆弱的叶子:“这是什么啊?” “本来想让你自己观察的。”齐重山抬起一只手,摁了摁旁边的泥土, 感受着湿润度,“薄荷。”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薄荷的花语是‘愿和你再次相逢’。”齐重山搂着凌逸风,话语间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在他的皮肤上泛起一阵酥麻, “撩吗。” “还成,”凌逸风仰头靠在他肩膀上,“但我怎么记得我以前看过的说法是,薄荷的花语是‘请再爱我一次’。” “其实也差不多,”齐重山笑了笑, “愿和你再次相逢……重逢时请再爱我一次。” “大早上的夜来非,”凌逸风乐了,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爱你爱你一直爱你,白天跟你说了再见回家看到薄荷就比以前更爱你。” “你怎么也这么酸啊。”齐重山笑道。 “说什么呢?”凌逸风瞪了他一眼。 “爱你。”齐重山立刻改口道,“永远爱你。” 十几岁的人最喜欢拿誓言做浪漫,哪怕想得再长远,也总爱妄言一辈子。 什么都不懂。 却什么都敢做。 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也正是因为如此。 才会让人觉得,年轻真好。 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温柔地落在初生的叶子上。 “薄荷的生命力很顽强,”从阳台离开前,齐重山开口道,“如果你种在院子里,能长出一院子来;种在花盆里,哪怕枯萎了,只要有根在,保持浇水,到了来年开春就又可以长出一丛丛的薄荷,茂盛得跟吊兰似的。” “以后要是我们自己买了房子,就把它移栽到院子里吧,”凌逸风顿了顿说,“买房还带院子,目标是不是有点宏伟。” “农村三层小洋楼差不多,”齐重山乐了,“归隐田园吧。” “不过也说不准,养小孩儿很费钱的,我们俩没小孩儿,”齐重山想了想又说,“指不定能攒够呢。” “哎……你过来一下,”凌逸风想到了什么,挣开他转身往屋内跑,“我拿个纸笔。” 齐重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你知道时光慢递吗,”凌逸风一边翻找,一边说,“类似于给未来的自己写一封信。” “听说过,”齐重山说,“你想去玩吗?” “不,”凌逸风说,“我们现在写,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好是搬家的时候一定会清理到的,这样可以一并带走。” “藏多久?”齐重山问。 “十年?”凌逸风想了想说。 “不会丢吗?” “真丢了就算了吧,没缘,”凌逸风说,“给它套个信封,提醒自己不要乱拆也别忘了它。” 齐重山接过笔,刚准备写,笔顿了顿,突然开口道:“我们给对方写吧。” “给对方写一封信吗?”凌逸风说,“可以啊。” 齐重山点了点头,抬笔开始写。 一时间只剩纸笔的沙沙声。 凌逸风很快就写完了,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齐重山写得比他还快。 正很仔细地摁着页边,把它捋平。 “哎,是不是也挺无聊的,觉得没什么东西写。”凌逸风低头把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 “十年后就不这么觉得了吧,”齐重山说,“你现在随随便便就能忘的事……十年后指不定也觉得很美好。” 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十年前的凌逸尘和齐铭。 “是啊。”他轻声应道。 ———— 容易被忘记的日子流水一般逝去,等凌逸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就摘下了围巾和口罩,薄荷的枝叶也全部舒展开了,一派春天特有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凌逸风自从能够适应气温之后,就开始安安分分地上体育课,只是别人都是抢篮球场抢乒乓球台抢羽毛球网,只有他一个人在四百米一圈的操场上一跑就是七八圈,跑完了就去单杠那儿练引体向上,很独。 快下课的时候他随手买了几瓶矿泉水放在塑料袋里,一边慢悠悠地喝着,一边把眼神盯在篮球场上,看齐重山眯起眼睛撩起衣摆擦汗,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好看的腹肌。 他发现跑来捡球的叶一鸣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干脆抛了瓶矿泉水过去当封口费。 叶一鸣手忙脚乱地接了下来,还没拧开喝,就看见叶冰玉跟许倩倩一起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往这边望,见着他连瓶矿泉水都差点没接住的窘境,居然还笑弯了腰。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凌逸风被勒住脖子之后一边笑一边往后退,“我真没看见她们两个我对天发誓!” 叶一鸣本来也没想把他怎么样,等看见齐重山偏过头来冲这边扬了扬下巴表示疑问,脑海里不知为何就闪过了“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顿时感觉有点古怪,手上的劲儿也跟着松了一些。 齐重山正巧下了场,皱着眉从凌逸风手里直接抽出了他的矿泉水瓶往下灌,顺势从叶一鸣胳膊里接管过了凌逸风,玩笑似的问道:“犯事了?” “去你的。”凌逸风拿脚往后一勾,抽身出了他的臂弯,又开了一瓶矿泉水,揶揄道,“你怎么尽拣我喝剩的,自己不觉得膈应?” “有股薄荷糖味儿。”齐重山拿眼睛在他嘴唇上一扫,“就是喜欢这甜呗。你说呢?” 叶一鸣觉得自己亮得就跟白炽灯似的,刚想走,就跟齐重山一起被体育委员拉去整理体育器材了。 凌逸风远远地跟在后面,帮操场上别的班的同学把足球踢回了场内,冲着那人竖起的大拇指笑了笑。 器材室是个不大的杂物间,里面存放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堪称老旧的运动器材,除了体育课,平时应该是鲜有人来。 他站在门口咳了一会儿,就被齐重山拦在了满是灰尘的房间外面。要是放在以前,他就是咳死了都会折磨自己的支气管强挺下去,但这次他却难得的心平气和,没有半分示弱的不爽,就乖乖绕回了操场上接着给人家做免费球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完全没法登陆晋江,连更新都是基友帮忙放的QAQ所以如果有小天使投了地雷营养液啥的(并没有)等我抽完了一并感谢…… P.S.JJ这是逼着我每天存稿放存稿箱吗= = ☆、第91章 等他捡到第三次球的时候, 体育委员跟叶一鸣齐重山一起锁上门出来了,脸色有点惊奇:“你帮陈皓他们班捡球了?” 凌逸风本来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班,听完这话,一时间有点尴尬。 上学期跑去陈皓班上揍他的事情还在保质期内呢, 自己居然又跑去给他们班捡球……闹哪出? 齐重山走过来, 把手搭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替他开了口:“等久了无聊。” “刚刚谢了。”刚刚给他比大拇指的那个男生正好收场,抱着球跑了过来,搭腔道,“之前那事儿, 也没什么,哥几个早就想揍陈皓了, 你算是给大众出了口气。” “他在你们班也不讨喜?”叶一鸣有点好奇,“我还以为他在自己班上好歹能收敛一点。” “怎么可能啊,就你们刚刚进去的那个器材室,他拖着我们班人进去群殴过。”那个男生有点不屑地说, “他这人就那样,狂也是狂得不得了,傻也是傻得够可以,一天不闹事骨头缝里都痒。你们班人应该知道啊,他初中不是追过你们班许倩倩吗?” “什么?”叶一鸣和齐重山两个人都有点惊讶, “他追过许倩倩?” “啊……你不是因为许倩倩跟他打架?”那个男生挠了挠脑袋,望着凌逸风,“我们班人都说你喜欢许倩倩, 说你还画她来着,画得特别好特别浪漫。陈皓估计恨你恨得牙痒痒吧。” 等等等…… 陈皓喜欢许倩倩,许倩倩喜欢叶一鸣,叶一鸣喜欢叶冰玉,叶冰玉喜欢齐重山,齐重山是他男朋友,然后他被陈皓误以为喜欢许倩倩?! 然后陈皓因为这个被教唆来找他麻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凌逸风完全一头雾水的样子,那个男生也意识到了什么,耸了耸肩:“陈皓这人,向来听风就是雨,也没什么脑子,还特别拧巴,你要是跟他没什么利益冲突,以后就躲着点儿吧,不是说怕他,这种不要脸没下线的人,把你缠上了,多难甩脱啊,烦。” “我知道了,”凌逸风回过神来说道,“谢谢你。” “小事,”那个男生毫不在意,手搭在球上拍了拍,“有空一起踢球啊。” 等那个男生走了,叶一鸣寻了个由头,拉着体育委员也一起走了。 虽然他根本不觉得凌逸风可能喜欢上许倩倩,但之前那个男生说的确实是真的,凌逸风曾经画过许倩倩,还说她很入画,要是齐重山想吃一发醋,完全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妥的地方。 关键是他知道齐重山不会。 当着他的面就更不会。 凌逸风和齐重山都是那种特别讲究给对方尊重的人,不可能当着他的面相互对峙的。 还是希望他们俩能把这么一堆事全部说清吧。 “走吗,”凌逸风等人群全散光了,才偏过头来看着齐重山,“等下上课了。” “没事儿,”齐重山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很自然地跟他勾肩搭背,看上去就像是好哥们儿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动作,“我不可能吃一个女生的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啊,”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在想另一件事。” “我不是第一次被误解成喜欢许倩倩了,老板娘之前还因为这个找了我哥,但这次那个男生一说……我就觉得怪怪的,”凌逸风说,“我没弄明白凌浩然到底是想做什么。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无非就是那点钱和面子,他不是想让我穷困潦倒到上不起学,就是想让我或者凌逸尘丢尽颜面……这么多年他做的也就是这几件事。我以为他想把我们俩的事情扒出来大肆宣扬呢,但他居然把我跟许倩倩拉郎配,他不会觉得这对我而言是一种遮掩吗?” “我其实不在乎他说不说出来,”齐重山说得很诚恳,“我没做错任何事,这件事也没那么难以启齿,我顶多只算是很不喜欢被人强行爆出来,弄得就好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明明是他先侵犯他人隐私。” “你不在意,但不代表许倩倩不在意啊。”凌逸风叹了口气,“换你,你愿意跟一个不上进的小混混捆绑销售吗。如果她不知情就更不太妙了,她要是在知情的情况下保持沉默,还好一点儿。” “谁说你是小混混了。”齐重山捏了捏他的脸,“我愿意。” “你说了不算,”凌逸风说,“算了,我以后离她远一点儿吧。” “其实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关键可能在叶一鸣身上。逸风,如果现在是你,有一个姑娘喜欢你,同时还有一个挺不错的男生喜欢她,你会怎么想?是不是希望他们在一起?”齐重山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认为那个男生肯定没有男朋友?把你替换成叶一鸣,就是许倩倩眼中这几个人的关系。” 凌逸风觉得匪夷所思:“我为什么会随随便便觉得人家得有个男朋友!” “女朋友?”齐重山笑着改了口,“我完了啊凌逸风,这辈子清白栽你手上了。” “我的错我的错,”凌逸风一边笑一边说,“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许倩倩会害怕,叶一鸣知道我‘喜欢’她之后,会来撮合我们俩,然后再去追叶冰玉?” “就是这个意思。” “我发现你这方面很懂啊,”凌逸风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弯弯绕你都能分析清楚。” “男朋友教得好。”齐重山笑了起来,“为男朋友而懂事。”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很快将这件事甩在了身后。 ———— 凌浩然站在高一的二楼往高二的一楼望,很容易地就看见了凌逸风捧着笔记本靠在走廊上背书,旁边的大男孩背几句卡几句,最后干脆合上了书,神色温柔地看着身边的人。 凌浩然再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三楼的陈皓,那人正不怕死地叼着根烟从洗手间往班上晃,路上的姑娘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疫似的躲避不及。 这年头连痞都是门艺术。 凌浩然想到当年痞气十足却还是能吸引到不少同性异性的凌逸风,无声地笑笑,转身回了自己班上,继续装老实。 凌逸风一边背着语文课本一边往后张望,大概是因为谨小慎微,他从小就对别人的目光特别敏感,比如凌逸尘和齐铭当年的某些小动作,通常都是由之前欲盖弥彰的那一眼暴露的。 明明后面就是走廊的半截墙壁,还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的确是一件让人深思极恐的事情。 他又一次回望的时候动作猛了点,被人撞了一下差点翻下去,好在齐重山还在旁边,赶紧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看什么呢。” 凌逸风有点惊魂未定,说话的时候口气里也难免带着点慌乱的意味:“有人在看我。” 叶冰玉正好抱着英语作业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没看见之前发生的事,闻言就有点想笑:“看你怎么了,像你长成这样的不应该早习惯别人盯着你看了吗,还吓成那样。” 要是这是男生,估计这俩人就得一起上去给他压到走廊墙上感受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了,问题这是女生,凌逸风也不好多辩解什么,只能玩笑着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许倩倩跟着也从后门钻了出来,主动从她那儿搬过一半的英语习题集,结果前一天体育课女生刚好测完仰卧起坐和八百米,两个人手上都没劲儿,之前就一直跑来跑去的几个男生又往这边猛地一撞,习题集连带着报纸全部散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晋江最近抽到我怀疑人生,APP已经完全打不开了,每天上电脑开火狐浏览器(手动再见)QAQ ☆、第92章 “对不起啊, ”那几个男生很快反应过来了,一边蹲下身来捡地上的作业一边道歉,“不是故意的。” “你们歇着吧,”凌逸风见那两个姑娘弯腰都困难的样子挺不忍心的, 跟着收拾起了地上的作业, 又回过头给准备上来帮忙的齐重山使了个眼色, “我们来捡就行。” 齐重山心神领会,极有默契地到教室里把补觉的叶一鸣给踢了出来,关上了教室后门。 凌逸风本来以为叶冰玉肯定得有点失望,毕竟走的是齐重山,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抬头就看见了下来查班的老板娘。 蹲下身来捡作业的几个人都有点愣, 一个个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叶一鸣估计也有点紧张,起身的时候手撞到了叶冰玉的手,本该马上缩回去, 却下意识地往回带了一下,才触电似的放开了她的手。 凌逸风正巧站在叶冰玉的身后,意外地发现她的耳朵发烧似的红了起来。 有点儿微妙。 之前他了解到的情况一直都是叶冰玉喜欢的是齐重山,但现在这么一看,他却觉得可能并不是这样。 齐重山也说过, 叶冰玉没有跟他告白过,说不定是误会呢? 等老板娘走了之后,他试探着在别的方面槽了叶一鸣几句, 别人反应也没多大,嘻嘻哈哈地就聊过去了,就叶冰玉和许倩倩一直看着他们俩闹,叶冰玉还红着脸很给面子地笑了个够,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拿手去冰自己的脸。 等回来之后,凌逸风就找上了齐重山,特别正经地说:“我觉得他俩有戏。” 齐重山写作业的时候回他的话就有点心不在焉:“谁俩?凌逸风和齐重山啊?” “哎你要点脸成不成啊。”凌逸风乐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我看我别看题了。” “看过了,好看。”齐重山一边往下写最后几步,一边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说吧,我听着。” “你说话的时候好歹看着我行吗,”凌逸风托腮看着他,“好看你还不看。” “看了我就想亲,”齐重山放下笔,压低了声音,拿手撑在凌逸风身后的墙上,凑近了看他,“你给我亲吗。” “回去给亲,”凌逸风赶紧往旁边看了一下,把手抵在了他的胸膛,没使劲,“弄得就跟没在教室亲过一样,要不然你早上起早点儿过来亲。” “凌晨三点约着过来亲一口,我还没执着到那个地步,”齐重山松开他,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说吧,怎么了?” 凌逸风把刚刚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一直信奉男朋友永远正确的齐重山却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赞同。 “如果真是那样……当然更好,”齐重山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但是仅仅是那些表现也说明不了什么,叶冰玉本来就挺活泼的,比一般人爱笑爱闹一点也很正常。” “我的感觉不是那样。”凌逸风干脆把椅子掉了个边,腿并腿地坐在齐重山对面,压低了声音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以前你没追到我的时候,你一不小心握到我的手……换一个,一不小心亲到了我,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是不是特别开心,开心到想跑圈的那种。” “是会很开心,但我感觉不太像。”齐重山说。 “哪里不像了啊,除了性别,你以前也知道我喜欢你,这点和他们俩也一样。”凌逸风认真地跟他掰扯了起来,“还有以前的一些事情,比如问你们有没有写英语作业,她问的永远都是叶一鸣而不是你,你平时跟她们基本上不说话,真喜欢你不得跟我似的成天变着法子找共同话题撩你说话……” 凌逸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改口都不知道从何改起:“啊……就是……每天……嗯……” 齐重山低头拿大拇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凌逸风指着他:“不许笑。” “没笑。”齐重山努力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得肩膀都在抖,“不是,我说,你就承认了又能怎么样,掉份儿?” “掉价。”凌逸风的口气里没有多少玩笑的意思。 齐重山总算是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我爱和你说话,未必就是喜欢聊那些内容,关键的是说话人是你啊,打个比方,如果我的英语是你教的,我早就不偏科了。你怎么聊个天都能有这么大压力。” 因为我在乎你啊。 凌逸风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有点矫情,他想。 “我不可能喜欢叶冰玉。”齐重山叹了口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喜欢你,我也喜欢男的。” “我没担心你这件事,你对什么感兴趣我能感觉出来。我那么说是真的觉得他们两个有戏。”凌逸风顿了顿说,“你不会觉得……我是昨天你说的那个人吧。” “什么?” “你昨天说的那个模板,”凌逸风看着他,“有个女生追你,同时也有个很好的男生追她,男生没有女朋友,所以我希望他们俩在一起。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齐重山很快否定了,“我能确认叶冰玉不喜欢叶一鸣。之前发生过很多事,你不知道。” “我真想拿个录音笔把你之前的话录下来放给你听,”凌逸风盯着他看,“你之前亲口说过你觉得叶冰玉喜欢叶一鸣,在我第一次知道你们仨关系的时候。” “我说过吗?”齐重山有点意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说了,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会。” “行,”凌逸风摆了摆手,呼出一口气,“不跟你计较。” “我错了。”齐重山老老实实地道歉。 “你没错,”凌逸风说,“我太计较了。” “我们俩以后别聊这方面的事儿了吧,”又过了一会儿,凌逸风才说,“对大家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齐重山说叶冰玉喜欢叶一鸣在第54章,只能说逸风记性真好这么久了都能被抓包2333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啵唧! ☆、第93章 齐重山愣了一会儿, 还没来得及回答,叶一鸣就打开后门走了进来,胳膊往他脖子上一勒,没好气地说:“我们俩换个位置得了, 我只要不在教室你就坐我位置。” 齐重山向后仰了一下, 去掰叶一鸣的胳膊, 和凌逸风的对话也就只能告一段落。 凌逸风叹了口气,不再看他,从抽屉里随手翻出一张刚及格的数学卷子,埋头开始订正。 一直到英语课上课, 齐重山才收了手,跟叶一鸣俩人乖乖坐到座位上听课。 其实齐重山平时不怎么爱闹, 应该说从小他就一直比较“端着”,很少跟同龄人一起打打闹闹,他这次回应了叶一鸣,有想回避凌逸风的意思在里面。 不是他不想跟凌逸风解释几个人间的关系, 而是因为从初中就开始的种种事情交杂在一起,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而且凌逸风那么敏感的人,他一时间说不清这些复杂的问题,大概就会感觉到这几年实打实的分离带来的那种无法弥补的、记忆上的空缺,从而有些难过, 甚至又开始跟他车轱辘式的开始纠缠一些有的没的。 喜欢是肯定喜欢的,但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真头疼。 “上次听写的本子在我这儿,废话不多说了, 错一个抄十遍老规矩,记得带例句,”小莺抱着作业本进了门,走到讲台边,往后排扫了一眼,“齐重山叶一鸣上台听写。” 叶一鸣倒抽一口冷气,跟有点懵的齐重山对视了一眼。 听写对于他们俩来说一直是场灾难,丢不丢面子要不要罚抄还在其次,关键是老板娘会每周定时询问小莺班级听写情况,把他们提溜过去叨叨叨,甚至跟家长促膝长谈,烦都能烦死人。不过好在叶冰玉这人比较讲义气,基本上每次都会在底下给他们俩提示,完全不会写这种情况还是不存在的。凌逸风来这边之后就更好了,从小养成的打手势方面的默契足够应付听写,而且目前还没被小莺揪出来过。 再加上患难兄弟关键时刻的灵感爆发……叠加起来能救命。 “算了,叶一鸣下来吧,上次听写的还可以,”两人起身的时候,小莺突然改变了主意,“继续保持,英语成绩肯定还能往上蹿一截。” “那是,老师教得好,”叶一鸣乐了,拍了拍齐重山的肩,“上吧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 齐重山在下边儿给了他一脚。 “易风要么转过去要么自己上来替他听写,”小莺补充道,“听写还玩小花招,没意思啊。” 凌逸风一愣,没想到小莺其实早就看破一切:“那我上来?” “说的跟真的似的,”小莺拿手指了指后面黑板,示意道,“转过去。” 底下笑成一片。 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小莺已经事先杀鸡儆猴了,只有齐重山一个人上黑板的时候,叶冰玉反而没有继续提醒,好在在凌逸风的督促下,他还是勉勉强强背了大半个单元的单词,险之又险地过关。 “这次还可以,”小莺改完了黑板上的单词,语重心长地说,“真的要紧张起来了,现在多学一点儿,高三就能少后悔一点儿。不过我说这话没用,因为以后你们每个月都得听到那么一两次,一直到倒计时挂上黑板才没人说,因为是个人都知道紧张,没必要再说了。” 凌逸风背靠着课桌,低着头看刚刚订正的数学卷子。 “哦还有,班主任上次说咱们班谈恋爱的越来越多……其实谈恋爱有什么,谁还没早恋过似的,但是你们想想,要是高考结束之后还要上演一场为了爱情放弃学业的苦情戏,你是对得起自己还是对得起男女朋友啊,”小莺叹了口气,“要么就异地恋,异地恋多难坚持,双双进名校多帅啊,是不是。早恋没关系,关键是不能让自己以后觉得后悔。你愿意让别人想起你就觉得痛苦吗?你愿意想起一个人就觉得痛苦吗?” 说完,小莺拿手上要讲的报纸在齐重山背后拍了拍:“下去吧小伙子,还杵在这儿干嘛呢。” 齐重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始终落在凌逸风的背影上。 他不愿意。 他相信凌逸风也不愿意。 齐重山叹了口气,把粉笔放在了粉笔盒里,走下了讲台。 ———— 高二下学期的学业有骤然加重的趋势,凌逸风在又跪了几次理科考试之后终于被老板娘新账旧账一把算,找来了传说中日理万机的凌逸尘。 说实在的,虽然老板娘平时古板严肃了一点,但骨子里真是个好老师,不然一个不计入总成绩的转学生的学习情况她也没必要过问。凌逸风知道她的确只是在恪尽职责,但他也实在是头疼,齐重山说自己的英语老师如果是凌逸风他大概能学好英语,而现在齐重山都快成自己半个家教了,他该考差的科目还是一个不落的一路红灯。 凌逸尘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凌逸风不是不学,实在是基础和天赋所限。在老板娘委婉地提出孩子在高中阶段需要家长陪伴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只能表态自己会尽量关注弟弟的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得去应付高一办公室处理凌浩然那边的“找家长”。 就连惹事都想比谁惹的大,这世上还有这么丧病的人。 凌逸风不由得相当同情凌逸尘,有他们俩这么不给人省心的弟弟,偏偏俩弟弟还都有特别不靠谱的爸。 但越是这么想他心情就越差,也没给凌逸尘什么面子,从老板娘办公室出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甩手进了班上。 反正凌逸尘也没时间跟他说什么,还不如装成故意不理他。 然后随随便便地又翘了课。 齐重山都不用跟在他后面,直接一路摸到了操场侧门。凌逸风也明知他会来,眼睛早就时不时地往教学楼这边看了,等真见着他的时候却又装作自己根本没在等他的样子,迅速把眼神缩了回去。 齐重山看着就有点哭笑不得,还是哄孩子似的坐到了他旁边,等他先开口。 “我以前以为我完全是为了留住齐铭才跟我哥玩叛逆,现在我觉得有时候被他气到了还真是有点想气回去。”凌逸风手上还拽着花坛里灌木的叶子,“是不是有点小孩子气?” “你不是在气你哥。”齐重山看似有点答非所问,却真正说到了点子上,“干嘛拿你哥撒气?”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没怎么撒过娇,欠的。”凌逸风摊开手掌,眯起眼睛正对着阳光看,“我知道他不会不要我,就可劲作死。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挺生凌浩然气的,他一个父母双全的人干嘛非要跟我来抢哥哥,随便抢到的他还不当回事,就喜欢我手上这份儿抢不到的。他图什么呢。” 齐重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握住了他另一只手。 “和我这种人在一起大概挺累的。我不容易相信一个人喜欢我,相信了之后又不敢确认那人到底有多喜欢我,确定非常喜欢非我不可的时候,我大概就要开始闹腾了。”凌逸风任凭他握着,声音有点哑,“你可千万记得对我有点底线,太没底线我会不知好歹的。” “你这预防针都不知道打了多久了。” “你小时候打预防针就打一次?”凌逸风有点好笑,“不都是隔段时间打一次。” 齐重山偏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这小孩儿似的家伙怎么这么烦人呢,成天噎死人不偿命的。 干脆把他嘴堵上算了。 凌逸风身旁的矿泉水瓶没能撑住他,反而被撞得滚在了地上。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想要伸手推开那个主动进犯的人,唇舌间却难舍难分,最后还是齐重山忍不住笑场先松开了他,才算是分了开来。 凌逸风被他这么一亲直接给亲愣了,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忧郁伤感个什么劲儿,倒是看见齐重山的笑一下来了火气,腿一扫直接给了他一脚:“神经啊你。” 没想到齐重山根本没打算躲,这一脚挨得比较结实,踢得他眉头一皱:“嘶——你也没个轻重。” 齐重山本来根本就没等着他能有什么回应,无意间抬头时看见凌逸风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原本就软得半点原则都不讲的心更是软化成一团棉花,这下也不知道是谁踢的谁了:“哎你……不怎么疼,我就那么一说。” 凌逸风低着头没出声。 “老板娘上次叫你去办公室是不是说竞赛的事儿啊,”半晌,凌逸风转移了话题,“你今年暑假还出去学竞赛吗?” “不是,”齐重山很快回道,“我今年暑假跟你一起过。” “你别因为我整那些幺蛾子啊,”凌逸风抬头看着他,“我就在这儿,跑不了,你学完竞赛回来找我。” “我不出去学,”齐重山顿了顿说,“我今年寒假都没出去。” “那不是因为你们课程没学完不方便吗,”凌逸风说,“我听说寒假出去的都是冲预选赛,像你们这种稳过的没必要,还不如巩固之前的课程。”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齐重山笑了笑,“叶一鸣吗?” “嗯,”凌逸风说,“他说你是我们班的希望。” “过奖了,叶一鸣物理化学都非常厉害,要说希望,他才是希望,我比他随便多了,全凭心情,”齐重山说,“我还是想走正常高考。” “竞赛和正常高考不能平行进行吗,”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压得很低,“我以前就说过,现在再说一遍,我不希望任何人为了我牺牲,如果你为了我牺牲,我一定会及时止损。” “什么意思?” “分手。”凌逸风的话音干脆利落,“就算我们俩以后会有什么世俗观念上的不平等,会有异地会有很多矛盾,就真的熬不过去了吗,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我怎么感觉你把我的台词说了,”齐重山突然笑了,“我有。” “那就给我滚去学习,再让我知道你准备放弃学竞赛我……”凌逸风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放狠话,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亲懵了,顺口就溜出来一句,“我就不给你亲了。” “我好害怕啊,”齐重山一边笑一边往后躲着凌逸风再次踢过来的脚,“真的怕。” “吓死你,”凌逸风恼羞成怒没多久,绷不住也笑了出来,“我跟你说我这儿有探子呢,做小动作之前想清楚点儿,别想着骗我。” “不骗你。”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想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叶一鸣说的“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那个梗,来自于新世纪福音战士主题曲,突然觉得这人又是steam又是EVA,搞不好是个宅2333333333 感谢大家等我回来! 后面应该要开始拉进度了,时间跨度会变大一点,争取早日写到成年orz ☆、第94章 齐重山回家之后思来想去, 还是给叶一鸣发了短信。 - 逸风说的探子是你吧? 那边似乎是被噎着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呢 齐重山懒得理他,直接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 我不是担心你做傻事吗 - 我劝不动你别放弃竞赛不就只能拉你男朋友来说了吗 - 哎你别怪我啊 “我们俩的事儿你别管成吗?”齐重山忍不住又打了电话过去, “已经谈得一团乱麻了, 别人再跟着搅和就更麻烦了。” “我以为你们俩谈得挺好啊, ”叶一鸣似乎是有点儿意外,“我还挺羡慕你的。” 短暂的沉默。 “不过我也一直都挺羡慕你的,”叶一鸣很快地转移了话题,“长得比我帅成绩比我好球打得比我溜, 就连我喜欢的姑娘都喜欢你。” 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当时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传出来的流言也能信啊。” “这有什么不能信的, 又不是说真心话和大冒险弄反了,她自己都默认了的事情有什么可质疑的,大家都知道叶冰玉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叶一鸣在电话那头似乎是伸了个懒腰, “哎,我是羡慕你,但是我还是我,你还是我兄弟,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谁年轻的时候没几个求而不得的人呢,是吧。” “你对叶冰玉,究竟是哪种程度上的喜欢啊?” “你是说我为什么不追她?还是说我为什么还能和你做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叶一鸣笑着叹了口气, “是那种你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喜欢你,所以你得为自己留点自尊的喜欢。” 所以不会去刻意追求,不会去告白,而是选择明目张胆的暗恋。 人人都知道,却永远都不会点破。 “你别纠结这个了,横竖你也不会跟我抢姑娘,好好谈你的别变心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叶一鸣说着就要挂电话,“我三合一还没刷呢,回聊吧。” “哎等等,”齐重山用力按压着眉心,吐出一口气,“谢豪是不是集训回来了?” “怎么,他找你了?”叶一鸣跟着神经紧绷起来,“还是找易风了?” “暂时还没有,他跟我发了条信息,就说他要回来了。”齐重山顿了顿说,“上次集训是我接他回来的吗?” “不是吧,去的人是个艺术生,画画的,”叶一鸣说,“就算上次是你,这次也不可能是你啊,别说你和易风的关系了,就光他告白你没同意这点就不太方便了。再说了,不就是坐个大巴的事儿吗,没人接风是冷清了点儿,但也不至于一个人回不来吧。” “好像还有点行李什么的,”齐重山说,“我有点儿不太明白,既然上次队里派出去的人不是我,他这次找我干嘛……” “你怎么也成天想这么多,被易风传染的啊,”叶一鸣有点无奈,“你现在都不是校篮的了,我去还差不多。” “你也快退了吧,”齐重山问,“你是为什么一直没退?” “我还想着我打比赛能有我们班妹子组团去看呢,凡是我们班妹子组团领头的肯定都是叶冰玉,”叶一鸣说,“满足一下我青春期最后的执念不行啊,谁像你似的体育课打完球还有人帮忙换衣服怕你着凉。” “啊,”齐重山笑了起来,“我这么招仇恨的吗。” “你们俩真是……我见过最招摇的一对,”叶一鸣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指的是,早恋里,不分性取向,都算在一起,你俩最招摇。是不是因为性别一样卖个腐就不怕人怀疑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许吧,”齐重山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迅速结束了谈话,“你刷三合一去吧,我跟我男朋友通个电话。” ———— 凌逸风在最近忙起来之后就已经很少刷论坛和贴吧了,毕竟学校就那么大,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点儿破事,周而复始始而复周绕着圈儿聊,没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刚打开匿名论坛,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齐重山gaygaygaygay】 1L 同,鉴定无误。 2L 再瞎逼逼滚 3L 呵呵楼上怕不是不知道这位性冷淡的名头哦 往下又是一串脏话对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凌逸风下意识地心头一惊,指尖往下划动,继续看帖子。 34L 这年头不看A.V的男的你们不会还以为是洁身自好吧?他是什么情况心里没点儿B数吗? 35L 然而人家就算是gay也比你受女生欢迎,傻了吧 36L 不是,我好奇一下人家看什么片儿都被您知道了,您是他什么人 37L 35估计是学霸吧,那年出去学竞赛的应该都知道,问题是也不是人人都爱聚众看片啊,人家就不乐意怎么了? 38L 我觉得你们都有点厉害,就是一个长得挺帅的学弟而已,弄得跟娱乐圈撕逼一样……人家爱怎么着怎么着,是同也没gay你,不是同也没看上你啊,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是大家都觉得无聊了,帖子到这儿戛然而止。 凌逸风犹豫了很久,选择让它自己沉下去,没有再回复做什么多余的辩解。 他没想到齐重山会在整个帖子都没提到自己的前提下被人怀疑是gay,被怀疑性取向,这在以前的确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他也不知道这些帖子的出现是因为谢豪,还是因为自己,亦或是因为成天想着搞出一个大事的凌浩然。 这样想着,他就退出了帖子,随便往旁边一刷,发现了别的新讯息。 艺术生相关的帖子在慢慢变多,其中美术生大多数都是在求问有哪儿的培训学校或者画室比较好的,也不知道是亲自下阵还是确实办的不错,他甚至看到了段宇那家画室的提名。 凌逸风随手回了几个探讨平价画具的帖子,就好巧不巧地接到了段宇的电话。 “虽然说你上次怼过我,但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一下,”段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听上去相当诚恳,“你现在要是想转艺术肯定还来得及,以你的基础,一年多的时间好好准备,别的不说,考上一所称心如意的美院还是不难的,而且对你来说,绝对比考上同水平正常高校要轻松和愉快很多。”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打小广告……”凌逸风有些无奈,“我就直说了吧,我说的难听你就骂回来,你要是想找一波学生今年高考好好考,然后给画室打名气,真的,别选我,换个人好好劝一波吧,我听说有个你以前的学生也在这儿读书不是吗?” “哎,你认识那小子啊?”段宇乐了,“你知道吗,由于你初中在画室的突出表现,他以前一直拿你当追赶对象,现在你突然不跑了,人家相当泄劲啊。” “不关我事,”凌逸风回答得相当干脆,“说不考就不考。” 正在此时,凌逸风的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吓得他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关我事,我们好好聊聊。” 段宇听着声音,特别没良心地在对面大笑了起来:“Flag立的飞起啊,我刚准备说我跟你哥说了呢,这么巧?” “你他妈……”凌逸风扶着桌沿,一边嘶着气一边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没理幸灾乐祸的段宇,转头看向了凌逸尘,“不知道敲门啊!” “是你自己没关门,说话干净点儿,”凌逸尘拿手在他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这点你怎么不跟你男朋友看齐呢。” “我男朋友不爱说脏字儿你都知道了,看把你能的,”凌逸风啧了一声,“下一步是不是得知道平时撸的时候惯用哪只手了。” “不是惯用你的手吗。”凌逸尘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不动声色地槽了回去。 “我|操?”凌逸风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 “跟我耍流|氓,”凌逸尘瞪了回去,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看把你能的。” “今天怎么不拍脑袋了,”准备捂脑袋的凌逸风护了个空,有点儿不爽,“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怕老打头把你打傻了,”凌逸尘冲手机扬了扬下巴,“挂了。我有话跟你说。” “哎哟您这命令的口气,霸道总裁啊,”凌逸风揶揄了一句,对电话那头说,“段哥再见啊。” 等敷衍完了段宇,他就得转过身来面对凌逸尘了。 学区房的面积很小,凌逸风对独立空间的恐惧感大大减轻,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嫌闷所以开着卧室的门,他打电话的时候又恰巧插着耳机,这才让凌逸尘很不凑巧地吓了他一跳。 凌逸风的卧室兼任了书房的功能,只有一把椅子让他自己坐在书桌边,平时齐重山来两个人都是去客厅兼任餐厅那儿的桌子上写作业的,凌逸尘这么一来还真的没有地方坐。 “坐我床上吧,”凌逸风把椅子调了个方向,正对着凌逸尘,“懒得给你搬椅子了。” “我以为你这种有整理癖的小孩儿会比较烦大人随便进你房间坐你床啊。”既然得令,凌逸尘也就坐下了,“没想到。” “谁说我不烦了,”凌逸风白了他一眼,“直说会比较没有良心,毕竟我小时候一直致力于进你房间往你床上爬还往你和你男朋友中间挤。” “小白眼狼,”片刻之后,凌逸尘笑了,“是我俩当年房间太乱了把你逼出来‘整理’这个爱好的吗?” 凌逸风怔了一会儿,很快也把话题接了上去。 两个人继续聊着。 凌逸风发现,只要提到齐铭,他们的话头就像是被人砍断了一样戛然而止,却又无比圆润地在一瞬间的卡壳之后,完美无缺地将它忽略了过去。 其实凌逸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是想要把齐铭淡忘出两个人的世界一样。 可凌逸风希望的是,如果哪天齐铭愿意回来了,这个世界还会像是原来一样,无比妥帖的留着他的位置,等他安放。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只要有时间的跨度,就有变化。 而且差距只会越变越大。 客厅里挂钟的声音“咔哒”“咔哒”地传来,像密集的心跳声一样,没由来地让人觉得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第95章 “你打算彻底放弃走美术这条路吗, ”片刻后,凌逸尘先开了口,“我记得他说过让你慎重。” “他说过的话多了去了,”凌逸风嗤笑道, “他还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要我, 他说我们是一个家。他说话算数吗。” 凌逸尘一怔。 凌逸风随之一愣, 立刻内疚了起来。 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凌逸尘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跟他吵架的。 而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和齐重山分手了, 却有人一直反复在伤口上捅刀,他肯定会受不了。 更何况这个捅刀的人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但凌逸风并不是故意要刺激他, 更不是针对他,事实上,只要有人在凌逸风面前提起齐铭,无论是谁, 那一瞬间他都会陷入非常负面的情绪中,除去凌逸尘,段宇和齐重山他都怼过。 齐铭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期间杳无音信。 这并不能让他更快的忽略齐铭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是让他更加焦虑了。 齐铭究竟在哪儿。 齐铭还会不会回来。 “你要这样说, 我们就没法聊下去了。”凌逸尘已经从刚刚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声音中带着疲惫的哑,“逸风, 在这个世界上,你和齐铭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和他已经闹成那样了,我不希望我和你也闹僵。” “对不起。” 凌逸尘摆了摆手:“没事。来说你艺考的事情吧。如果你在担心钱,不用担心,供你读书我还不至于要砸锅卖铁,你也不要觉得欠了我多少,说点儿有人情味的,我当初把你从齐衍手里抢过来就是不想让他当你爸,那我就应该负责到底,不能让你过得比在他手上差。说点儿没有人情味的,我和齐铭吃了很多苦,一边读书一边努力把你拉扯大了,也不少读大学这笔钱的恩情,你想还,也不急这一时吧。只要你想学,就去学。” “我不想学。”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你从小到大,撒谎的时候都有个习惯,”凌逸尘说,“你会顿一下。因为你不喜欢撒谎,你要进行心理斗争。” “你既然那么了解我,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去学,”凌逸风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是有钱,但那是因为你在你爸的公司工作。我本质上用的还是他的钱。” “你用的是我的钱,”凌逸尘说,“那是我的劳动所得,我换家公司还是能拿到相应的报酬。而且如果这是他的钱,你就更应该拿了。他的钱本来就有你的一份。” “我不想分的那么清,我就是想和他彻底划清界限。当初你选择要回去执掌公司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如果换到现在,我也不会支持你,我宁可继续三个人过着苦日子也不想再被重新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了,”凌逸风深呼吸了一下,“当然,你有权拿回那些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是个怕麻烦的怂包……” “但你不能用逃避的方式解决所有事!”凌逸尘打断了他的话,“我当年做错了很多事,我很后悔,我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辙,我不希望你后悔!” “那你后悔跟齐铭在一起吗。”凌逸风说,“你做错了吗。” “我刚说的是那个意思吗!”凌逸尘咬牙道,“我不后悔!” “你不后悔,”凌逸风说,“那你觉得齐铭后悔吗?他才是真的为你放弃了一切,他为了跟你在一起被他爸扫地出门,之后也没有再高考,而是一直跟着你,你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你说要养小孩儿他就养,你缺钱他就去画室连轴转,你不后悔,因为你的人生最后还是没有受到影响!” 话题已经朝失控的方向奔去了,但现在刹车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的谈话节奏被对方越逼越快,根本无法停下。 “那我们俩非得两败俱伤你才能觉得满意吗?你才能觉得公平吗?”凌逸尘强压着火气说,“你非得觉得毁了自己才算是青春没有白过才算得上是对得起别人吗?” “齐铭为你做了那么多,结果你评价他是‘毁了自己’,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凌逸风攥紧了拳头,“当初各种无奈走投无路的人不是你吗!让他委曲求全的人不是你吗!” “凌逸风你到底想怎么样!”凌逸尘站起身来吼道,“我是你哥,我不能不管你我也不想让你后悔,不然我他妈管你去死!” 凌逸风跟着也站起身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四目相对。 “哥,”就在凌逸尘快以为俩人得兄弟阋墙的时候,凌逸风突然开口道,“爆粗口了啊。” “啊,”凌逸尘反应了一会儿,才接了上去,“是。” “你这榜样的力量不够啊。”凌逸风慢慢呼出一口气,转身伸手取下挂在门后的大衣。 “怎么,要出门啊。”凌逸尘上下打量着他。 “嗯,”凌逸风换着衣服,“去找榜样学习一下。” “这都几点了,还出门啊,”凌逸尘说,“重山家大人不管的?” “大人管了就有用吗,”凌逸风整了整衣领,“他家大人能同意他跟男的谈恋爱吗,他不还是谈了。” “他家大人总不能一直不同意。”凌逸尘说,“出柜的事儿,到时候再说。你们现在还小,没什么话语权。” “我也觉得我没话语权。”凌逸风转头看着他,“高考的事儿,我心里有谱。后悔了,是我自己的事情。人都只有一个一辈子,不会轻易地被其中的一件事左右,所以,我希望我能活一个符合我自己当下选择的一辈子。” “齐铭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劝你。”过了一会儿,凌逸尘突然笑了,“你和他很多地方都很像,比如犟。他也是那种自己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咬牙撑到最后的人,对不对的,以后再说。” “我觉得我跟他找的男朋友也挺像的,”凌逸风说,“重山也是个特别理性的人,做事从来都不会凭冲动,唯一的例外就是跟我谈了这个恋爱,你也一样。” “我俩一直都挺喜欢重山这小孩儿的,”凌逸尘说,“你要是想去找他就去吧。我这趟算是白来了。” “等一下,”凌逸风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乐了,“说曹操曹操到。” 等凌逸风接通了电话走出卧室之后,凌逸尘却依旧留在卧室里。 随之也接通了电话。 “我已经和他聊过了,我尊重他的选择,”凌逸尘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我不知道你是出自于什么目的想要赞助我弟弟,我也不想管,但既然逸风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他不打算考美院,希望你们以后也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他。” “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天赋……”魏彦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总让我想起当年的齐铭。” “你没必要为了他们感到可惜,”凌逸尘沉声道,“天赋是他们的,怎么使用也是他们的事情。” “你说齐铭当年怎么就跟你在一起了呢,”魏彦看似是在虚心求教,声音却显得有些玩味,“如果他当初直接跟你断了……说不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凌逸尘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对比一下,段宇跟我在一起,可是半点没吃亏啊,”魏彦还在继续说着,“我帮助他顺利完成学业,我给他开了画室,帮他打出了名声,哪怕我的确没那么喜欢他,这么多年我身边也就他一个人……结果他偏要较这个真,说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哪儿有那么多真爱,你跟齐铭算是真爱吧,结果呢?” “不用说那么多,”凌逸尘说,“没有结果。” “不,结果是,他现在不是你男朋友了,”魏彦说,“那他就可能是别人男朋友。” 凌逸尘没有出声。 “你没资格说不可能,但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不可能,”魏彦说,“虽然你这种自信让我觉得挺不齿,都分手了还想影响别人的生活……不过可以理解。” “说完了吗,”凌逸尘终于开口了,“我认为我和你只有商业往来。” 耐心等对方表示对话结束之后,凌逸尘才挂断了电话。 他的视线落在了凌逸风的课桌上。 整整齐齐按照大小顺序摆放在书架上的课本和习题集。 桌面上摊着的试卷。 凌乱的字迹。 草稿纸边角上的画。 笔记本上明显是齐重山的字,有着细致的讲解痕迹。 椅背上搭着的校服。 和青葱的少年气息。 似乎能和十年前的一切重叠起来。 少年是永远不会变的。 变的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怕你们忘了,备注一下,段宇是画室老板,魏彦是他金主,也是哥哥凌逸尘的商业合作伙伴……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营养液×10~ 以及今天室友遇到了一只被熊孩子追杀的幼猫,然后就把它包在围巾里带回来了!打算养!一个寝室的人都在围着猫咪喵喵喵2333333说来那我也是个年纪轻轻猫狗双全的人了(*/ω\*)好开心好开心~ ☆、第96章 凌逸风靠在门边上, 一边换鞋,一边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脑袋中间:“你还是带个篮球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怎么,打球去?”凌逸尘把手机放回口袋, 走出了卧室。 “不是, ”凌逸风扭头看着他, “我怕阿姨查岗,让他带球出来,被发现了就可以说是去打球了。” “傻,直接让重山跟徐阿姨说出来见你不就得了, ”凌逸尘啧了一声,“你又不是小姑娘, 有什么可费尽心思遮遮掩掩的,能跟别人出来打球就不能出来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啊。” 凌逸风有点懵,眨巴了一下眼睛。 齐重山直接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 “顺带约个夜宵,齐活, ”凌逸尘在刚准备直起身来的凌逸风背上拍了一把,“哎等等,我不是你监护人吗,怎么在教你怎么早恋……你作业写完了没啊。” 凌逸风刚顿了顿,抬头发现凌逸尘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立刻抢在被他拽回来之前打开门窜了出去。 尽管已经步入初春,天气还是有些冷。 凌逸风把耳机插在了手机上,一路走一路跟齐重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取凌逸尘的建议, 他打算真找个地儿一起吃夜宵,但这片他也不熟,唯一能称得上有了解的,也只有上次叶一鸣过生日去的那一家烧烤摊了。 凌逸风挂断电话,刚拿着手机打开地图准备导航,身后就传来了鸣笛声。 他往旁边让,车就往他旁边开,他刚觉得有点火准备停下来跟那人理论一下,结果就看到驾驶座上坐着凌逸尘。 “你换车了?”凌逸风又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看来您最近是真的挺有钱啊。” “分个手不允许我难受一下啊,”凌逸尘说,“我都想把房卖了。” “你认真的?”凌逸风上下打量着他,“分个手性情大变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凌逸风很清楚凌逸尘还真不是那种仅仅因为睹物思人感到难受就去卖房卖车的人,说句极端的,凌逸风本人才是齐铭留下的最大的“纪念品”,还自带定时提醒功能,要是凌逸尘真的那么不能管理自己的情绪,绝对不会依旧很正常地来管教自己的弟弟了。 “我当初买的时候就没打算长住。”凌逸尘说,“那边地段不错,政|府打算划地皮出来建文化宫,内部消息,算是准拆迁房,不过由于消息不对等,买来很便宜,用的都是我自己攒的钱。” “然后那还是凶宅,就更便宜。”凌逸风说。 “你知道?”凌逸尘有点惊讶,很快反应过来了,“重山说的吧。我当时怕你害怕,就没告诉你。那个房子里什么都没发生过,真正的所谓凶宅是对面的独栋,但窗户正对着这个房子,大家嫌不吉利。” “那里发生了什么?”凌逸风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哥你别吓我……” “不吓你,别怕,你要是不敢一个人回那儿了,就来找我。”凌逸尘说,“只是有人在那个房子里自杀了而已,没什么。你上车吧,去哪儿,我送你。” 凌逸风报了地址,拉开车门的时候又想起来一件事:“那次你假装出差,是去接凌浩然了吧。” “我没有去接他,是他自己过来的,我得见他一面,给他办点儿手续。”凌逸尘一边设导航一边说,“我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凌浩然要来,我爸突然打了个电话给我,当时我恰好在跟你哥一起吃饭,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就说我爸打电话给我让我紧急出差……他后来那么生气,也是因为我当时接完了电话直接就骗了他吧。听上去太让人心寒了。” “当枕边人不能跟你说实话的时候,你们就离分开不远了。”凌逸尘轻声说,“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你不要选择欺骗,哪怕你觉得瞒着他是权衡之后最佳的选择。算是我的一个教训。” 不要选择欺骗。 凌逸风把这句话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掂量了几遍。 车到的时候齐重山还没到,凌逸风坐在车里却有些局促,想要先下车。 “怕我在旁边盯着你放不开吗,”凌逸尘乐了,“我看你今天在学校也没那么矜持啊。” “我|操?”凌逸风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凌逸尘看见什么了,“我俩那什么……你在旁边躲着看还不出声?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我吃饱了撑的看你俩亲啊,”凌逸尘没好气地说,“刚好被凌浩然班主任训完出来,路过。我觉得你俩比我当时嚣张多了,我高中的时候跟齐铭谈恋爱跟打地道战似的。” “时代不同吧。”凌逸风靠在车后座上出神,“我再怎么着也不会被人拎到国旗下训话,不会有人在公告栏张贴类似批|斗的大字报,也不会差点惨到被铁链拴在家里不给出门还得偷钥匙……” “那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我,换我爸你试试看。”凌逸尘指了指窗外的路口处,“你男朋友来了。以后在学校还是收敛点儿吧,被人发现了就不好玩了。” 凌逸风没有出声,下车后直接从外面把门甩上了。 当年都敌对成这样了,现在还能若无其事重归于好,牛逼。 他呼出一口气,凝望着不远处的齐重山。 不知道出自于什么心理,那人居然还真的带了个蓝球过来,一边慢跑一边运球,轻松自如地让它在胯|下钻来钻去,自娱自乐地玩出各种花活儿。 凌逸风突然没由来地想起之前那些人所说的“吉他茧”的问题,其实经常打篮球,手上应该也是有不少茧的,不然根本无法忍受高速运转的球粗糙的表面与手指摩擦产生的热量。 齐重山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向前跨出最后一步,拍球的力度随之加大,等球再弹起来的时候就弹高了一点儿,恰到好处地落进了他相对的掌心里。 整套动作十分流畅。 帅。 凌逸风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我怎么觉得……你们打球的谈恋爱不是很方便,”凌逸风站在他对面尝试了几次,有点想笑,“想做点儿什么中间都隔个球……” “不会啊,”齐重山一只手抓住球,一只手揽住他,“有哪儿不方便吗?” 说着他还把两只胳膊都环在了凌逸风身上,两只手一起拿着球,抱得还挺紧。 “也就男的还愿意在你打完球之后还抱你了,”凌逸风头抵在他肩头笑,“我初中的时候,夏天,我俩哥跑步回来,浑身是汗,结果我恰好在洗澡,等我从浴室出来,齐铭正在冰箱里翻可乐,凌逸尘就在后面抱着他蹭,黏腻得不行,但我居然不觉得不舒服……甚至还觉得挺带感。我当时就问齐铭,你觉得我一身汗这么抱姑娘成吗,齐铭就乐了说铁定不成,那个时候我就有种迟早要弯的预感。然后他问我怎么会这么想,你猜我怎么说?” “性感。”齐重山很干脆地接了一句。 “妙,”凌逸风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总觉得体|液交流这种事一听就很色|情……汗水交|融也算是其中一种吧。然后我就被凌逸尘怼了,说我成天满脑子都是些有的没的。” “你跟他说干嘛?”齐重山有些不解,“你们俩不是容易怼起来吗?” “我没跟他说,我跟齐铭说的。”凌逸风笑了笑,“齐铭把我卖了。也不知道是当笑话说的,还是当情话说的。” 齐重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 “重山,”凌逸风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那些丧气话,那我就不说了。所以我想说……我真心想跟你谈一场很长很长的恋爱。很长,比十年长得多。二十年三十年……从十七八岁谈到七八十岁。” “好。” “我们要考上同一所大学,以后工作要去同一个城市。” “好。” “然后我们一起付首付还按揭,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好。” “家务平摊,费用平摊。” 这次齐重山顿了顿,才应道:“好。” “我要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首先我就得能做到,哪怕没有你,我也可以活下去,只是有了你,我才能真正好好地‘过日子’。”凌逸风说,“我不能让你养我。不许说不。” “好。” “你只需要负责喜欢我。” 齐重山笑了笑,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声音压低,极具磁性,却显得温柔而不暧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有点儿不稳定,大家以后第二天早上再看吧orz 以及其实学美术没有那么烧钱,在不刻意追求名师的情况下就更不烧钱了,合算下来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大学之后耗费可能会再多一点,但总的来说普通家庭也负担得起,更何况逸风还算是个伪·富二代,应该说是他心理极端敏感了吧。 之前有基友跟我讨论,说她觉得逸风是个有心理问题的小孩儿,我比较赞成她这个说法。我觉得,心理问题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并不会随着年龄的改变而被治愈。年龄的增长也许会让它打倒你,但也许也会让你学会适应它。逸风应该属于后者吧。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火箭炮×1~ ☆、第97章 凌逸风自认是个很怂的人, 他害怕被人歧视,害怕成为异类,但在街头抱着齐重山的时候,他居然觉得非常平静。 可能是因为没有人能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认出他,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是齐重山。 有种不该有的底气和莫名的安全感。 “我哥不是说不用带球了吗, 你怎么还把球带出来了, ”凌逸风从齐重山怀里出来之后,就并肩跟他一起往前走着,“不麻烦吗?” “还行,你不觉得挺帅吗, ”齐重山用手指将篮球顶了起来,另一只手在上面拍了一把, 看它在指尖旋转着,“见男朋友总该帅点儿。” “逗你的,”见凌逸风一副不买账的样子,齐重山忍不住笑了出来, 把球放回了手掌间拿着,“正好要带球还给别人。” “那见男朋友就不该帅点儿了?”凌逸风瞥了他一眼,“啧啧啧,横竖都是男朋友了,无所谓了是吧?” “在男朋友面前我怎么样都帅, ”齐重山一边笑一边很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情人眼里出西施。” 凌逸风犹豫了一瞬,把胳膊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上去很像是这个年龄的狐朋狗友间正常的勾肩搭背。 ———— 两人穿过熙攘的人群, 在上次叶一鸣过生日的烧烤摊前坐下,随便点了些东西。 即便不是双休日,校门口烧烤摊前的学生党还是不在少数,也有一看就是工作了的成年人,不知道是慕名而来,还是在此地怀旧。 凌逸风凝望了一会儿对面的初中校门,突然觉得有些感慨。 和自己分别的那几年,齐重山就是在那儿,成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然后这儿还是见证了两个人告白的地方。 意义非凡。 “其实你今天不打电话给我,我也打算叫你出来的,”凌逸风的手架在桌面上,很随意地摆弄着手机,“我今天差点又跟我哥吵起来了。烦。” 齐重山一边低头把球放在脚下固定着,一边“嗯”了一声。 “你看着我,”凌逸风凑近了一点儿,戳了一下他的头发,“抬头。” 齐重山起身,耍赖似的趴在桌子上,又被戳了一会儿才笑了,抬眼看着他。 齐重山个子挺高,相应的,胳膊也比一般人长,趴在桌子上的时候,手能直接垂在凌逸风那边的桌沿。 凌逸风顺手握住他的手,摩挲起他手指上的茧。 奇特的粗粝感。 但是偏偏齐重山的手是偏修长白净的那一种,虽然因为自身骨骼结构原因,并不显得秀气,但和磨出的茧相比,还是有那么点儿违和。 “痒,”过了好一会儿,齐重山才开口了,声音里藏着笑意,手却没往回缩,“玩多久了都,好玩吗。” “好看,”凌逸风松开他的手,也跟着趴了下来,侧过脸看着他,“我觉得再靠近点儿可以亲上了。” “那要亲吗。”齐重山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亲不亲你都问我,”凌逸风有点好笑,“想亲就亲呗。” “不,”齐重山说,“我就爱听你说那一声‘要’。” 凌逸风没听明白:“啊?” “说,‘你要’。”齐重山提示道,“‘要’字拖长音。” “‘我要’……要你大爷,”凌逸风反应过来了,脸下意识地一红,手在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您好歹也是个理科学霸,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儿?脑子里装了公式就装不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八荣八耻了是吗?” “装的全是你啊,”齐重山说,“以热爱凌逸风为荣以背离凌逸风为耻。” “背错了,”凌逸风笑了起来,“哎,我发现我跟你在一起哪怕是纯粹的瞎扯淡都觉得挺开心的。” “是吗,”齐重山跟着笑了笑,“一起瞎扯淡的第一百天,爱你。” 凌逸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齐重山在说什么。 “这么快谈一百天了?”凌逸风先是惊讶,随后就觉得有点内疚,“哎我都忘了。我是说呢,怎么咱俩想一块儿去了,你也想叫我出门。” “没事,我记着就好,”齐重山说,“这样还可以更惊喜。” “反正我无论怎么样都是对的,是这个意思吧,”凌逸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男朋友永远政治|正确。我哥怎么没你这个好习惯呢,无论是对男朋友还是对弟弟。” “你哥又说什么了?”齐重山避开了有关凌逸尘和齐铭的话题,选择根据今晚的情况就事论事,“你们最近不应该没什么矛盾了吗?” “还是老问题啊,”凌逸风叹了口气,“就是艺考还是普通高考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偏向于艺考……也许是因为齐铭当年放弃了艺考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一个心结。” “就算是,也不应该由你的未来解。”齐重山很客观地说,“高考考什么,这件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你没什么建议吗?” “我没有任何意见和建议,”齐重山说,“因为我也没有经历过高考,我不能妄下论断。但是,你无论选什么,我都陪你。无论你会不会后悔,或者说无论你将来会经历什么,我都会陪你。” “我当时跟我哥顶嘴的时候特有底气,现在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其实我挺没底的——当我发现我要拖上你的时候。”凌逸风轻声说,“说到底我也是一意孤行,只不过因为这是我的人生我更有发言权而已。” “你的人生你没有发言权,那还有谁能有发言权啊,”齐重山倒是觉得挺正常,“你也别觉得拖累我,首先是不是拖累还说不定呢,其次我男朋友我不陪我陪谁啊。” 凌逸风一边从茶壶里倒着烧烤摊的劣质茶水一边说:“你这么尊重我的选择——然而我还是得督促你正儿八经学竞赛。突然觉得我好没良心啊。” “有男朋友管着也是好事。”齐重山说,“能给自己一定的约束力。” 凌逸风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你抖M吗,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双标过分,齐重山你是怎么忍得了我的。” “王八看绿豆吧,”齐重山乐了,“我觉得你挺好的啊。哎对了。” 齐重山往前坐了一点儿,看了看四周没人才凑上前去,小声问道:“抖M和抖S到底是什么情况?” “少给我装纯啊,”凌逸风压根不想理他,“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一个片都没看过的人你觉得我能知道什么?”齐重山苦笑了一下,“性知识全部来自于男生夜谈和男朋友。” “我还是有点儿不信,”凌逸风盯着他看,“就是S那个M。一个虐人爽一个被虐爽。” “我不是说定义,我是说操作。”齐重山也盯着他看,“每个人可能都有不同的爱好吧,挖掘一下。” “你会对这方面有感觉吗,”凌逸风差点又被茶水呛着,“我没兴趣,你可以考虑换个男朋友。” “我这不是不清楚吗,”齐重山眨了眨眼睛,“不说这个,要试试别的吗,比如,最正常的。” 凌逸风瞬间回想起之前凌逸尘跟他互怼的时候说的那句“不是用你的手吗”,其实他想回一句还真不是,起码在现阶段两人还是自给自足,没来得及进阶成为葫芦娃兄弟。 而且他其实也很好奇手指上茧厚的人弄起来是什么感觉,不会很疼吗…… 还是说会更有技巧性,知道如何化劣势为优势加强刺激于是那什么痛并快乐着。 “想什么呢你,”齐重山身高腿长,很轻松地隔着桌子把膝盖抵进凌逸风的两膝中间,“耳朵都想红了。” “我|操……?”凌逸风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好像不怎么发烫啊。 操,这混蛋居然敢套话。 “老实交代吧,都在想些什么呢,”成功玩得一手好套路的齐重山一边笑一边挑了一下凌逸风的下巴,“分享一下,让我也脸红一次呗。” 凌逸风这下耳朵是真红了,恰巧店家送餐到了露天的座位上,赶紧掩饰性地往后一退,腿也跟着撤回来了。 “吃吧吃吧,”凌逸风直接夹起一块儿鱼豆腐塞进了齐重山的嘴里,“有嘴就请拿来吃饭别逼逼。” “别,我不想吃太快了,”齐重山吃完了鱼豆腐,一边吹着下一块儿一边说,“我还想再多看你一会儿。” “明天上学有的看,”凌逸风说,“又不是生离死别。” “可是我晚上会想你,”齐重山说,“特别是睡前。” 特别想搂着你睡。 吸你身上的薄荷味儿。 “那你是不是还想听我哄你睡觉啊,”凌逸风乐了,“那你期待赶紧长大吧,这样就能跟我住一块儿了。说近一点儿,高中毕业上大学,说远一点儿,大学毕业,再远一点儿,研究生毕业工作,不会超过十年,运气好说不定十年之后都已经开始还房贷了。” “你十年前有期待过赶紧长大吗?”齐重山问道。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凌逸风却相当认真:“肯定想过啊。小时候我哥——我指凌逸尘,算是我崇拜的对象吧,我就很想迅速长大成他那样,很厉害,不会有人瞧不起,也不会有人不要他,朋友很多,追随他的人也很多,谁要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绝对不会买账……其实直到现在我都很佩服也很羡慕他这种性格,尽管我经常和他互怼。我从小就很怂,动不动就会觉得自己有错,会特别紧张地察言观色。你大概是不记得了,我小时候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觉得这人真好,还对我笑。” 齐重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真的,你别不信,从小我就是在夹缝中长大,两边不给好脸色,我总觉得对我笑的人都是好人。”凌逸风拿筷子捣弄着一条鱿鱼须,“你当时一直在看我,我就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回应我。说起来很可笑,但我就是一口气记了十年。我在想,现在有哪件事,可以让我十年之后都记得。” “我们可以每个人都多记一点儿,到时候拼起来就全都记得了,”齐重山说,“记不全也没关系,那些不开心的,不想记住的,就忘了吧。” “没事儿,只要你在就行了,”凌逸风最后说,“有你在,不看过去,只看将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的评论,不是我不回啊QAQ晋江老抽,我一评论就显示radis error急死我了……我是爱你们的!笔芯!更新前我一般都会回复的,而且是每个都回,如果没有回复说明是晋江吞了,捉急QAQ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地雷×1,营养液×10~ ☆、第98章 凑合着吃完之后, 齐重山坚持说同路,把凌逸风送到了家。 凌逸风没问齐重山是想把球还给谁,因为他总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齐重山是这个年纪里的模范好男友,大事小事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报, 但他这次没有主动说, 说明说出来肯定不是那么自然, 甚至会让凌逸风觉得不是那么高兴。 直觉告诉他,这个篮球很可能和谢豪有关。 既然如此,又不是不相信齐重山的人品,那就别问了吧, 随他自己处置比较好。 今晚的事儿,最让他头疼的绝对不是这个, 也不是之前凌逸尘找他理论的艺考的事情,而是段宇和他纠缠不清的问题。 真叫人头大。 以前他只要有空就会泡画室,因为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家里没人了,去画室找齐铭, 需要大人签字或者给钱了,去画室找齐铭,大人太忙没时间照顾他,去画室找齐铭,就连闲着没事做, 都能去画室找齐铭。 久而久之,他等于就是从那一排排的画架中逛大的,画室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第二课堂了, 更像是第二个家。 现在段宇跟他闹得很僵,再去那边的画室显然有点不科学。 但是凌逸风是真的挺喜欢那个由居民房改建的、有沙发可以坐还有橘猫可以撸的画室的。 现在再找一个,也未必有那么称心如意。 等他回到卧室,开灯看见那一堆作业的时候,找画室的念头就被瞬间打消了。 好好学习吧,不要被男朋友甩在身后边。 说不学艺术的是自己,就得拿出走正规高考的气势来。 ———— 高中的时间总是越到后面进度条拉得越快,老板娘在毫不留情地拆散了全班最闹腾的几个小团体之后,即将进入高三的火.药味也愈发明显起来。 凌逸风干脆跟叶一鸣商量了一下,让他和齐重山换了个位置,终于不用夹在中间当电灯泡的叶一鸣也是喜出望外,立刻说搬就搬。随后凌逸风就把薄荷糖换成了强力薄荷款,除了因为他本人本来就喜欢薄荷味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需要用薄荷糖提神。 以前养成的坏习惯没那么容易掰正,他一直对理科没那么感冒,因此只要一上理科课,总想打瞌睡,齐重山一边自己听课一边还得分神看着他,着实有点吃不消。尽管齐重山从来没抱怨过一句,还总是给他开小灶,但凌逸风少年人的自尊心还是让他不愿意给对方拖后腿。 大概是因为忙得实在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了,因此即便是累成这样,凌逸风居然还有心思做点儿不该做的梦,然后早上因为洗内裤而被迫迟到。 “梦见的谁啊。”齐重山听完理由之后,躲在书堆后面一边笑一边问他,“我记得我好像没在你面前彻底光过吧,顶多就是光个膀子,你这就让我觉得很害怕了啊。” 凌逸风很想说根本不用赤|身裸|体,毕竟他梦见的那个体位什么都看不到,只要记得齐重山撩起衣服擦汗的那个动作,后面就可以全靠脑补了。 然而他也很不想跟齐重山说自己梦见被他压在身下都做了些什么。 “说真的。”凌逸风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点犹豫地问道,“你潜意识里没有考虑过……上下的问题?” “你下。”齐重山没有半点犹豫,看着他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看又改了口,“你……算了,看你心情吧。” 凌逸风本来想装严肃,忍不住笑了出来:“下就下呗,无所谓。” 甚至还松了口气。 反正跟他梦见的一样。 “其实你知道吗,这个圈大多数情况下是……孤苦飘零无一无靠……”凌逸风说,“你是少数派。圈内比较受欢迎的那种。虽然我哥没跟我说过,不过我能猜出来凌逸尘应该和你情况差不多吧。” “那不是正好吗,”齐重山笑了笑,“受你欢迎就够了,我也会努力让你欢迎我,那一整个圈的欢迎都是你带来的附属品。” “说是圈……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混圈吧,应该说,这个群体。圈外还好,圈内……你大概是不知道这个圈到底有多乱。像我俩哥这种一对儿这么多年的算少数,很多人……没什么底线。”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出柜的时候被凌逸尘抽得第二天.衣服都穿不上去。他觉得我是故意犯浑,说别的事情闹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乱来肯定得打死我。” 齐重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我哥之前明面上没说,但我知道他们不希望我招惹你,这应该也是因为他觉得不该把你卷进来,而且你和我的家庭环境不一样……”凌逸风越说声音越轻,“阿姨知道了会很伤心的吧?你小姑他们也一直把你标榜成你弟弟妹妹们的榜样,全家的骄傲……结果你却是一个想要上自己发小的同性恋。” “之前我生我哥的气不仅是因为凌浩然,也不完全是因为齐铭。我就是觉得他扛不下去了,很怂。他出了高中之后,一路深柜了那么多年,现在一转眼说他要做一个不婚主义的正常人,后来还由于种种他口中不得已的原因和曾经因为这件事情伤害过他和齐铭的人走得很近,那他到底把以前的事情当什么啊。”凌逸风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很累,很不容易,但是这件事就是让我觉得……难受。” “人是没有办法真正和过去脱节的。”齐重山说,“我觉得你哥说那句话,并不是说想就这么否认过去了,恰恰相反,他是根本没能从过去走出来。他说他要做一个‘不婚主义’的‘正常人’,就等于封死了其他所有爱慕者的路,等于他不会再接受除了齐铭以外的第二个人了。而且我相信这句话一定不是他对你说的,既然是对外人说的,那肯定就会掺假。” “这都被你猜到了,”凌逸风有些惊奇,“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的,我当时恰好在旁边——跟段宇他前男友,那个金主打电话。说来我觉得有点奇怪啊,凌逸尘和魏彦的关系,说来是商业伙伴,但事实上却似乎并不是很好,我经常听到他和魏彦打电话大发雷霆,但是有时候他们俩却又能心平气和聊感情聊近况,聊人生聊理想,仿佛多年挚友……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重山刚准备继续开口,早读课值班的小莺就走过来敲了敲遮住了他们俩的书堆:“别以为装鸵鸟我就看不见啊,好好背英语,Unit3的单词表下午放学听写。” 叶一鸣不怕死地从旁边冒了个头出来:“今天下午放学搞竞赛的要去老板娘那儿报道,不能听写了好遗憾哦。” “嘿叫你背个单词你还想上天,”小莺把书卷成筒在他背后敲了一下,“不皮这一下你皮痒是吧。” 凌逸风却把视线投在了齐重山身上。 竞赛。 齐重山最近的态度不是很明朗,既没有冲刺也没有彻底放弃,让凌逸风有种愧疚的感觉,觉得齐重山可能早就考虑好了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自己却自作主张地干预进来,从而让齐重山无法做出决定。 “我下午不去了,”等小莺走之后,齐重山才跟叶一鸣说,“帮我跟老板娘说一声。” “你要弃考?”叶一鸣的眼睛立刻瞪圆了,眼神也跟着往凌逸风那边瞟,“你别啊,好歹它是个奖项,就是考一次试而已啊!” “我不弃考啊,”齐重山说,“只是考个试而已我为什么不考?但对我来说,一心不能两用,起码竞赛和高考,杰出的成绩二选一,我无法兼顾。我知道有人可以一边考状元一边拿金奖,但那不是我。” “你们都不用劝我了,竞赛我不可能完全不学,不然首先稳不住高分的就是数学。但是我不可能拿着别人冲国奖甚至IMO的时间和气势来弄那些了,我耗不起。”齐重山叹了口气,“能走到哪步是哪步吧。” ———— 通过预选赛对于齐重山来说,毫无疑问。 凌逸风愈发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特别大。 齐重山在努力补足缺陷,他也就必须向前狂奔,他无法接受齐重山如此妥协退让辛勤刻苦换来的成绩,会因为他打折。 压力一大就浑身是火气。 想要发泄。 跑步。 于是周六翻墙进学校跑步成了日常,然而凌逸风发现从小到大跑不过齐重山这点依然没变,要是说大长腿占优势的话也不对,毕竟在家做俯卧撑赢的还是齐重山。 更加不爽。 倒春寒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两个人身上套着的也是运动服似的校服,等到了操场上,凌逸风只是略微活动了一下脚腕,二话不说就开始往前狂奔。 齐重山被他拼命的架势吓了一跳,来不及多热身,拔腿就跑,追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赶到跟他并排,凌逸风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咬牙继续。 两个人拼尽全力不知道在操场上绕了多少圈,最后还是凌逸风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被旁边的齐重山眼疾手快地一捞,稳住身形之后就没再靠着他,也没说谢,慢慢放松着酸痛的肌肉,撑到了操场中央,摊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齐重山在旁边用脚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往下咽着过度的无氧运动带来的血腥气:“起来走走,不然腿容易抽筋。” 话音刚落,凌逸风就嘶一声蜷缩了起来,疼得身上冒完热汗冒冷汗,齐重山见状只能蹲下身子帮他把脚用力往回掰,好不容易费劲地止住了那边的抽筋,自己的小腿也跟着抽了起来,两个人互相折腾完之后真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肩并肩躺在操场中央喘粗气。 凌逸风喘着喘着突然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俩这个,像不像……” 齐重山听着他被咳嗽打断的话音,勉强偏过头去:“像……像什么?” 凌逸风的眼角微微泛着红,带着刚刚从额头上滑下的汗珠,隐隐地能看出由之前的疼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清新的薄荷甜香,诱人地从汗水中蒸发出来。几近脱力的身体随意地躺在离自己不到一个指头远的地方,因为渴求更多空气而向后仰着的脖颈拉出了好看的弧度,汗水也随着弧度流淌下来,润湿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 要不是真没半点力气,齐重山差点就整个人翻坐起来了。 “你故意的吧。”齐重山伸手拿指尖在他的脸侧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像。像得我都想生米煮成熟饭。” “煮吧,”凌逸风仰头笑着说,“你还能动我就躺平任上。” “男人不能说不行,”齐重山还真的用力直起上身,半跪在了凌逸风身边,“解裤带吧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IMO就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 后面没车!尽管看上去很像!只是因为我太困了这章没写完……然后,第100章和逸风同学生日那天(12.18)以及平安夜以及圣诞以及元旦发红包=w=非常密集了 没有给重山同学设置生日的作者君感觉自己是个后妈…… ☆、第99章 “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凌逸风的手搭在了校服裤的松紧带上, 作势要往下拉,在齐重山玩味的目光中停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撑不住笑了,“靠我还真不敢。” 齐重山一边跟着笑, 一边俯下身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啧, 又是这个会让人变丑的角度啊, ”凌逸风笑着拿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齐重山你快庆幸我不是颜狗吧,不然不要你了。” “你敢,”齐重山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了。” “你幼不幼稚,”凌逸风乐了, “你怎么不说我夺走了你的初吻要对你负责呢。” “鸡皮疙瘩掉一地,”齐重山一边直起身来,一边搓着胳膊,“正常点。” 凌逸风躺在地上又缓了一会儿, 才呼出一口长气,慢慢坐了起来。 “跑这么狠脚不疼吗,”齐重山看着有点心疼,不由得蹲下身来扶了一把,“慢点儿。” “你不疼, 我就不疼。”凌逸风侧过头来看着说,“我们俩跑的距离和时间不都是一样的吗。” 凌逸风说是这么说,但疼还真的是有点疼,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太方便走路,得缓过那一阵又痛又麻的劲。 “我们俩自身情况不太一样,”齐重山过了一会儿见凌逸风还没起来,开口道,“我以前校篮集训的时候跑得比这个还多,腿抽筋也不是第一次了,恢复起来比你快很正常。” 凌逸风没出声,只是坐在他旁边,握着他低垂的手。 那些茧层层叠叠。 打篮球留下的,弹吉他留下的,写作业长时间握笔留下的,每一层茧都代表他所付出过的一部分努力,也就代表着他如今的优秀。 “你这人有什么缺点吗?”凌逸风抬头看着他,“比较让人觉得烦的那种,偏科这种不算。” “我觉得还挺多的啊,”齐重山认真数了数,“起床气,永远进不了厨房,只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说,任性……” “还有占有欲爆棚,”凌逸风看着他,“男朋友在街上多看人家狗一眼都不开心。” “哎,我没有啊,”齐重山立刻澄清道,“你只要别溜了,一直在我旁边,你想干嘛都行。” “没事,我就爱看你瞎吃醋,”凌逸风说,“我们俩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真的,如果不是你把我看得这么重,喜欢我喜欢得这么认真,很可能这场恋爱我们根本谈不下来。我就是很害怕被你丢下,害怕有一天你会不喜欢我,如果你也对我患得患失,我的心理就平衡了,为了这种平衡,我甚至想去挑事儿……我是不是有毛病。” “认真来说,可能是吧,”齐重山跟着坐了下来,拿自己的额头抵住凌逸风的额头,一只手揽着他的后脑勺,“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毛病,但如果恰好这个人的毛病在你眼里全都不算大毛病,甚至正好和你相宜,那他在你眼里,一定就是个很好的人。” “我在你眼里呢?”凌逸风问。 “和我特别有默契,很懂事,体贴入微,优势互补,长得还特别好看,这是理智层面的,”齐重山沉吟了一会儿,“不理智层面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那个感觉对了,就让我觉得这人必须是我男朋友。” “不知道是我自卑了,还是这就是事实,我总觉得其实你比我优秀,”凌逸风说,“无论是现在的某些能力还是从长远角度看的个人品质。你比我沉稳,比我踏实,你以后会走得比我更远。” “能力这点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与差,”齐重山说,“我会篮球会钢琴,但你也会画画还会下厨,每个人的技能点加在不一样的地方而已。从长远角度看,如果你觉得我会走得更远,那我一定会让你走得和我一样远。我不会扔下你,也不会为了你退步,这样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凌逸风偏开头,盯着操场另一头的教学楼看了一会儿。 在随着天气变化脱下一件件衣服的同时,他的负担也一点点加重着。 整个人反而更加步履沉重。 不能让自己拖齐重山的后腿。 他知道让自己变得更好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退一万步说,哪怕是跟齐重山分手了,这件事都绝对没做错。 但这不代表他不累。 在熬夜刷题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在一次又一次用错公式的时候,在成绩止步不前的时候,他都会焦虑,有时候,这种精神压力远大于肉体上的疲惫。 “逸风,”齐重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你去个地方。” 凌逸风回过头来:“哪儿?” “你肯定没去过的地方,”齐重山拍了拍裤腿,站了起来,“能起来吗?要不要我背你?” “刚一起跑完步的让你背,你愿意我还不舍得呢,”凌逸风支撑着齐重山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活动着腿脚,“你走慢点儿就行了。“ 两人慢慢走出了操场,向着老楼的方向前进。 凌逸风心里已经隐约猜到齐重山要带他去哪儿了,嘴上却没说出来,一路走,一路四处看着。 由于最近学业繁重,睡眠匮乏,早上来上学的时候他经常是叼着片面包往班上跑,早餐都来不及吃,更别说观察校园了。放学的时候光线又不好,想注意什么也注意不到。 这么偶尔一清闲下来,凌逸风才发现早春的味道已经渐渐褪去,转为了仲春。 花坛里金黄色的迎春花已经开过了一季,小树林里不知名落叶乔木的树叶也渐渐伸展开来,色泽由浅转浓。 他突然就有种很感慨的感觉。 半年前他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绝对不会想象到这半年内会发生这么多惊天大事吧。 大事成员之一还正和他并排往前走,借着搀扶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搂着他,还把他的手握在了手掌心里。 听上去像做梦一样。 “到了。”齐重山带着他进了老楼,走到一楼楼梯间的时候才松开了搂着他的胳膊,“腿脚还疼吗?” “我能说早就没感觉了吗,”凌逸风压低了声音,有点无奈地说,“还不是为了方便你……嗯。” 恰好这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吓得凌逸风差点没蹦起来:“什么人?” 一个大爷从两人侧后方的房间中探出头来,有几分狐疑地向外张望着,看到齐重山的时候才放下了警惕:“哦,你啊,来借琴房?班级活动要班主任批条啊。” 齐重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不是班级活动,我跟同学过来放松一会儿,过会儿就走,这是我学生证,麻烦您给登记一下。” 等齐重山拿到钥匙的时候凌逸风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被齐重山在肩膀上一拍,又给吓了一跳,赶紧把声音彻底压成了声带不振动的气息音,说道:“你怎么没给我提个醒!” “这有什么可提醒的吗,凌逸风同学,”齐重山笑了起来,“我听从团支部的教导,秉持互帮互助的精神,坚信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共创和谐校园,没毛病啊。” “你……”凌逸风的手指指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你牛逼。” “要不然哪来这么牛逼的……”齐重山说到一半消了音,改成了做口型,“男朋友。” 凌逸风看着他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半天。 两人一路往前走,凌逸风就一路观察起了整栋楼的架构。 楼内此时没有开灯,由于一楼楼道没有窗口,因此整体显得很暗。墙面刷着简单的白漆,最底下一层刷着灰漆,都已经在经年的风霜里有些剥落了,整栋楼的画风也因此更加灰暗起来。走廊很短,能一眼望到头,不过由于视觉原因,显得有点像是单调的无限延长,楼梯道基本同理。整栋楼空空荡荡,一路走上去,没看到一道人影。 而且,的确没有监控。 啧啧啧,对比感很强烈。 学校,偏僻的角落,陈旧而单调的设施,和其中迸发出的极其热烈而隐秘的、青春中旺盛到过剩的好奇心、探索欲和生命力。 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齐重山会突然带他来琴房,但“总有一天会进琴房”这件事他还是相当确信的。 钢琴是陪伴了齐重山很久的东西,也算是自己记忆中他身上的一个标志。想要彻底填补两人间的空缺,钢琴是很重要的一环。 也不必管为什么会是今天,就当是择日不如撞日吧。 思索间,齐重山已经来到了琴房门口。 打开琴房的那一瞬凌逸风觉得有些呛,进去一看才发现其实地面打扫得还算干净,可能是因为年代太久远,无论怎么样都很难做到彻底的清洁,他的支气管又比一般人敏感,才会觉得不适。 这间琴房不大,旁边的一个谱架已经落灰了,想必是没什么人用过,大概它真正的作用也就是给学校里的艺术生或者有需要的人一个单独练钢琴的地方。 齐重山选的地方还不错,锁上门之后,很难被人打扰。 “你离远点儿,”齐重山往凌逸风那边看了一眼,“我拉窗帘,灰比较重。” 窗帘被拉开的那一瞬间,阳光就洒了进来,映在钢琴上,熠熠生辉。 他喜欢的少年沐浴在阳光里,指尖在漂亮的黑白琴键上滑过,恍若一幅动态的画。 凌逸风顿时就有些能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往这边来了。 早恋的时候不制造点儿美好的场景,简直不像话。 “想听什么?”齐重山随手爬了爬音阶,问道,“给你冒点儿粉红泡泡。” “我平时也不听钢琴曲啊,”凌逸风说,“有什么能冒泡的吗?” 齐重山想了一会儿:“小星星变奏曲?” 说着他就顺手弹了几个音,听得凌逸风一愣:“一闪一闪亮晶晶?” “是啊,”齐重山边弹边说,“后面变奏起来就很装逼了。” 齐重山将精神集中回了钢琴上,指尖从开始带着慵懒惬意的慢速渐渐加快,音符的搭配也从简单变为复杂,整首曲子却依旧像童谣一样活泼,带着孩童的顽皮感,一首小星星翻来覆去变出各种花样,就像是个音乐上的魔术,让人听着心情瞬间就变好了不少。 还有种被人哄着的微妙的心理满足感。 “厉害吗,”一曲弹完,齐重山从琴凳上转过身来看着凌逸风,眼睛里也带上了很纯真的期冀感,“夸我。” 凌逸风不知道心里哪个点突然被戳动了,突然就很想亲他一下。 身体是诚实的,乖乖遵从指令,带动凌逸风走上前去。 在亲之前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而是挤在了人和钢琴之间,坐在人腿上,背对着钢琴,面对面搂住了,才低头在齐重山嘴唇上啃了一口。 “你可能不记得了,”凌逸风说,“你小时候刚开始练钢琴的时候,我刚好搬到你家楼下。你那一阵子大概是刚起步吧?天天弹小星星,弹了好久。我小时候就一边画画一边听,挺无聊的,就在那儿数,看弹到第几遍齐铭能回来。” “我记得,”齐重山也亲了亲他的嘴唇,“其实这个变奏曲……我小学六年级就知道了。当时本来觉得挺好玩打算跟你说来着,不知道为什么给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我后来学的时候也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弹给你听。”齐重山的声音放得很轻,“早知道肯定就多练几遍了。” “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凌逸风学着齐重山平时的动作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男朋友超棒。” “那我男朋友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齐重山任由他呼噜着,“我就特别怕你想东想西的让自己不开心。但我也不是很会哄人……我十七年来说的话最多的人就是你,除了我小外甥我也就哄过你,所以你一难过,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心情好多了,”凌逸风直接笑出了声,“怎么觉得你看上去这么可怜啊,委屈巴巴的。” “怕男朋友不要我。”齐重山很认真地说。 “要你要你,”凌逸风在他背上拍了拍,安慰道,“男朋友永远都是你的,不会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以及祝大家今天四六级都顺利! 吐个槽,在写开头逸风跟重山聊脚疼不疼那个话题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飘过“我们不一样!不一样!”233333笑得我差点写不下去,然后重新打开第一章看了一会儿,和最近写的内容一对比瞬间就难受了……随之恢复正常orz 最后向手机网页端的小天使求个收藏qwq给每个收藏评论的小天使比心心~马上100章了哈,摩拳擦掌发红包~ ☆、第100章 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楼里走出来之后, 凌逸风没好意思再回头看,总觉得有点儿尴尬。 在敞亮的琴房里沐浴着阳光跨坐在男朋友腿上拥吻听上去是一件挺浪漫的事儿,但前提得是…… 要么在安全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要么就得冷静自持, 不然光平复状态就得平复半天。 齐重山见凌逸风有意无意往自己这边瞥了好几眼, 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早下去了。” 凌逸风“哦”了一声, 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别说接吻了,就是没什么事儿硬了也正常。 关键这人是他男朋友,男朋友有了点什么生理反应总让他觉得……责无旁贷。 虽说没法真|枪实|弹地做点儿什么, 但什么互帮互助啊之类啊,好像还是可以有的。 而且据他所知齐重山这人相当纯良, 大概是因为以前没有具体的YY方向也没看过什么特殊的影视文学作品,甚至都很少自我解决问题,大多数时候不是特别难受就随它去。 凌逸风这边还在极其不纯洁的思索着,那边齐重山早就收拢了不该有的心思, 低头拿凌逸风的手机查着单词。 刚查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消息栏就冒出了一行字。 [您有一条新消息。] 齐重山拿肩膀碰了碰凌逸风,把手机递了过去。 “你帮我回吧,”听见消息提示音的凌逸风知道他是在干嘛,但就是懒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我走路打字不太行。” “许倩倩找你。”齐重山说。 “许倩倩怎么了,我跟她又没什么,”凌逸风有点好笑, “我手机里要是有什么我还敢把它放你手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齐重山顿了顿,“我不太好回,她问你画画的事儿呢。” 凌逸风啧了一声,把手机接了过来,扫了一眼,都是些挺基础的问题,停下来回答完毕之后,就把它重新扔回了齐重山手上。 齐重山看都没看,老老实实地锁屏,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你好乖啊,”凌逸风失笑道,“我真觉得,能把你惹生气,我真挺厉害的。” 齐重山什么都没说,只是有点儿无奈地伸手捏了一下凌逸风的鼻尖。 ———— 几天后。 课间。 “你知道有人在磕你们真人CP的糖吗?”叶一鸣一边让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装作正在写作业,一边压低了声音跟齐重山说话,“我也是长见识了,写同学的同人文。” 齐重山差点笑出来:“你可能是见识太浅,你知道有人在写副校长跟教导主任的同人吗,还有人同步更新隔壁班班头儿和他们班物理老师的段子。” 叶一鸣笔尖一顿,差点把纸划破:“我|操?” “没事,”齐重山倒是很平静,“让他们说去吧。急着洗白反而欲盖弥彰。” “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叶一鸣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别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就算同龄人里有人能接受甚至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写同人,但这毕竟是少数,更别说老师家长了,过了暑假就高三了,你能消停点儿吗。” “我知道,”齐重山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没打算现在就出柜,我只是不想在逸风还觉得没什么的时候就急着遮遮掩掩的,我怕他难受。” “说实话,”叶一鸣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不会觉得这段感情里你的付出要比他多吗?” “不会啊,”齐重山不以为然,“如果你是觉得我老是迁就他的话,那我想说,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无所谓,他既然有想法,那我就跟他走就是了。” 叶一鸣很明显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竞赛的成绩很快完全公布出来了,齐重山毫无疑问地在预选赛中拿了数竞第一。 齐重山站在公告栏前面跟凌逸风勾肩搭背,看清了分数,转身就准备走。 凌逸风眼尖地瞥见了谢豪,惊讶地一挑眉。 竞赛这些事和体育生没关系,谢豪来这儿看放榜,不是来看齐重山的还能看谁。 说句矫情的,齐重山很少对别人笑,交流也不多,顶多跟叶一鸣相互槽几句,像是一个沉浸于自我世界里的人,只有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没事儿就笑,情话一套接一套,面对面写作业的时候都要握着手,所以凌逸风有时候在想,如果齐重山对他和对别人一样,他也许根本不会跟齐重山谈,因为不好这口儿。他就喜欢那种被人在乎被人重视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在自己心里也同等重要的时候。 所以说,谢豪喜欢的齐重山挺表面化的,他根本不知道齐重山这个人黏乎起来是什么样的。 真心错付啊兄弟。 他转身的时候才看到叶一鸣和班上几个同样学竞赛的同学也走过来看公告了,叶冰玉也在其中。 他瞬间就想起来之前的事,被这两个人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有看到密集的人群中隐匿着的凌浩然。 “状元来啦,”叶冰玉看到他们,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过来一下,老板娘让我跟大家说件事。” 齐重山很淡定地继续揽着凌逸风的肩膀,看似不经意地替他挡着四处冲撞的人群,努力挤过人山人海走了过来。 “主要呢,就是暑期培训的事儿,”叶冰玉说,“你们这波人过六月份市赛还是有信心的吧?” “不一定。”齐重山难得地接了一句。 “你不怕老板娘削你啊?”叶一鸣在旁边双手抱臂白了他一眼,“越学越回去了。” 齐重山在外人面前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拿脚绊了一下叶一鸣的小腿。 “然后就是地点的问题,初步定在了一个有点儿远的城市,而且不是我们寒假参加的在学校内封闭式学习的那种模式,而是定点定时上课,自己订宾馆,”叶冰玉报出了一所名校的名字,又扬了扬手上的纸,“由于去上课的人不少,所以要提前订,可以由学校统一订,也可以自己寻找更适合自己居住的宾馆,但现在最好先确定一下,学长学姐们推荐的宾馆是这个,比较贵,由学校帮忙的话就是这家,比较亲民……” “那个学校……是在你之前住的地方吗?”齐重山看着凌逸风,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问。 “是……还是我哥的母校,”凌逸风心情有点儿复杂,小声跟他咬耳朵,“他们推荐的那家宾馆,凌浩然他们家还有入股……有点儿尴尬。你要是去,可以住我那儿,我以前的学校就是那儿的附中,所以住得和学校很近。那个房子里只有我们仨,他们都不回去就没人。” “户型呢?”齐重山问。 “三室两厅一厨一卫。”凌逸风说,“我都嫌大了,真不喜欢家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两室。”齐重山说。 “不是,三室。”凌逸风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两室。”齐重山强调道。 “行行行两室就两室,”凌逸风反应过来了,乐了,“两室两厅一厨一卫,我俩哥睡一间屋,没办法你就只能跟我睡了,绝对不是因为你耍流|氓。” “对。”齐重山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都听明白了没?听明白就散了吧。”叶冰玉往这边扫了一眼,急了,“哎你们俩在听我说话吗!叶一鸣你也不管管你同桌!” “我?”叶一鸣觉得自己真的是躺着也中枪,“关我什么事儿?” “不说你说谁,就你两个同桌都在聊天!”叶冰玉说,“我不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就我好欺负吧。”叶一鸣无奈地和齐重山对视了一眼,“好好好我的错,我为一班添罪过,人民群众少了我,才能建设新中国。” ———— 自从知道暑假培训的地点是在凌逸风的“老家”——他真正意义上的出生地,齐重山突然觉得自己又重燃了学习竞赛的热情,起码得保持之前的水平——过市赛。 齐重山起床后顶着一头的起床气盯着闹钟看了半天,回想起那个好笑的闹铃,突然就很想听现在的凌逸风叫他起床。 或者把中间去掉两个字也行,听他…… 不说了。 由于觉得中午吃完饭直接倒头就睡不太好,齐重山一般都是先睡觉,睡醒了再吃,但说实在的,最近又是学竞赛又是补语文英语,他真的只想睡觉,困得毫无食欲。 他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一直埋着头机械性地咀嚼,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直到咬开了一个八角,才如梦初醒般瞬间睡意全无,起身快步走到厨房的垃圾桶边把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香料吐了出去,漱口完毕还不算,又喝了两杯水,才算是勉强把味道消掉了。 徐莉的声音从餐厅传了出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不能喝水,你就是不听,会冲淡胃液你懂不懂啊,会影响消化,影响了消化还怎么长身体啊?别跟我说你觉得自己个头够高了,你们这个年纪……” 齐重山一边往回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坐下来三两口扒完了饭,脑海中联想到的却是小时候总是用喝水帮助吞咽的凌逸风,突然就有点幸灾乐祸地觉得这句话还真没错。 齐重山出门的时间偏早了一点,开班级后门的动作也跟着变得小心翼翼。 班上有几个读书格外拼命或者家格外远的同学正趴在课桌上午休,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住学区房的凌逸风居然也靠在椅子背上仰着头,睡得昏昏沉沉。 这个姿势睡得不难受吗。 齐重山试探着走得近了些,皱眉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感受到身旁那个人的重量一点点压在自己肩膀上,也没出声,随手抽出一本作业就开始写。 写着写着他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现凌逸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身子的滑动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而且还在慢慢往下滑。 齐重山被他轻抚得身上一阵发麻,努力驱赶了一下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摊开英语听写本,做起了最简单的抄写作业。 凌逸风醒了之后显然是什么也不知道,还往他怀里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班上,为了掩饰尴尬,索性趴在书桌上看着他抄写单词。 齐重山瞥见凌逸风清亮的一双眼睛就那么带着笑看着自己,实在是没忍住,伸手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轻轻刮了一下,跟着趴了下来,藏在书堆后面亲了亲他的侧脸,哑声问:“中午怎么没回去?” “拼命啊。”凌逸风凑近了一点,也不掩饰什么,“我理科成绩再这么差下去会跟不上班的。” “下次跟我说一声。” “干嘛?” “我陪你。” “不用不用,”凌逸风连忙摆手,“你回去睡你的觉,免得上课没精神。我的睡眠需求比你的好糊弄。” “我想陪你。” “真不用,你别心疼我。” “我就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儿。”齐重山在书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想到恨不得住校,跟你住一个宿舍,成天无论干什么都跟你在一起。” “你干脆拿个精灵球把我给收了吧,揣口袋里随身带着,遇到什么事儿需要我出来的时候再把我往外头一甩,去吧凌逸风,就决定是你了,”凌逸风一下子乐了,“我又跑不了,放心吧。” “你没跑过?”齐重山拿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叫我怎么放心?” “我……”凌逸风一时语塞,索性耍起了赖,“你这人占有欲怎么这么强啊。” “不知道为什么。”齐重山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修长的指节搭在了凌逸风的手腕上,“我一想到你以后可能跟别人共享没有我的回忆,我就焦虑得不得了。” “四年已经够长了。”齐重山轻声说,“不能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 100章打卡撒花,以及祝逸风同学生日快乐2333本来第100章不应该拖到今天的,实在是没时间写orz于是放一起发红包吧,留言的小天使红包翻倍w ☆、第101章 自从齐重山郑重地说过要让他和自己走得一样远之后, 凌逸风就被迫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虽然说以前他也不怎么爱玩,甚至还算是那种比较乐意学习的人,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读过书。 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饭, 六点半之前到教室, 一直学到晚自习下课, 回去继续肝到零点才能停。 期间为了保持活跃的精神状态,还得定时跑跑步,做做拉伸运动,一整天忙得连恋爱都没时间谈。 虽然齐重山成绩比他好得多, 但现在看上去很明显也是累的够呛,毕竟这人以前从来不认真学语文英语, 现在骤然加了两门课,也够他喝一壶的。而且由于住得比较远,齐重山的作息时间只会比他更紧凑。 但凌逸风知道自己得咬牙挺下去。 也要逼着齐重山和自己一起挺下去。 凌逸尘之前说得对,两个人并不是非得毁了自己的人生在一起才叫爱得感天动地, 正好相反,如果在一起只能互相拖累,那不如让自己一个人过得更好。 有时候,恰恰是这种相互拖累会让原本恩爱的情侣成为一对怨偶。 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很重要。 两个人一起为之努力,一起迎接挑战, 一起变得更好,不仅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更是给因此而担心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更是堵住流言蜚语的利器。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情况而言。 齐铭之前说过,早恋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性别。 凌逸风莫名觉得,如果齐重山能因为自己变得更好,这种来自舆论的压力就会小一点儿,自己那种扭转了齐重山人生的愧疚也会轻一点儿。 而他也必须紧紧追随齐重山的步伐。 他不能在别人都在向前走的时候让齐重山耐心地等在原地,等他慢慢跟上来。 他得先跑起来。 大概是因为猛然改变作息还没适应过来,凌逸风熬过一个中午之后,坐在座位上就有点犯困,偏偏这节课还是老板娘的数学,再强的薄荷味儿也没能驱散他对睡眠的渴望。 打瞌睡其实不可避免,两个人商议好的方法也比较直接,就是踹,一脚过去就踹清醒了。然而今天凌逸风困得有点儿厉害,齐重山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三次,他每次都会在五分钟之内重新跟周公会面。 踹完第四次齐重山终于忍不住了,趁老板娘不注意,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如果再打瞌睡,我就在这儿亲你一下。打一次瞌睡亲一口,绝不食言。” 凌逸风心想教室里有监控量你也不敢真亲,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上演起了小鸡啄米,结果就在老板娘转身写板书的那一刹那,齐重山一把抓起他的手就亲了上去。 凌逸风吓得差点蹦起来,瞌睡早吓到了九霄云外,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愤怒,就听见旁边那个人神定气闲地问:“怎么样,不困了吧?好好听课。” “下次亲脸,再下次强吻,以此类推,自己想好。” 凌逸风只觉得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这招特别有用,因为他相信齐重山真是那种敢说就敢做的性子,再加上厚厚的一大摞资料书堆在桌前形成了天然屏障,哪怕真被亲了一下也未必就会被发现。 偏偏齐重山英语课走神的时候他却始终没好意思用上这招,在桌子下面踢差点睡过去的齐重山踢得自己都不忍心再加重力度了,又换到桌子上面用胳膊肘撞他,不一会儿就被小莺点了名:“后排那两位干嘛?打是亲骂是爱?秀恩爱下课秀,顺便齐重山你上来听写,易风你给我转过去对着墙,再给他打手势我就串通你们班主任给你多甩几套数学卷子。” 凌逸风只得特怂地缩了回去,下课之后却比齐重山自己都急:“都说跟好学好跟叫花子学讨,那跟了我你能不能稍微背一下单词?” 齐重山整个人也烦躁得不行:“我对天发誓我背了,我真的记不住,我在努力,你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技巧性的东西我不说你,单词背不下来和努力程度就是关系很大啊!”凌逸风也有点儿躁,“之前不是你说的要是你英语是我教的你早飞升了?” “你觉得定理好记吗。”齐重山皱着眉,“我从来就没刻意记过定理。但是我就是会用。这个东西和天赋就是有关系。” 凌逸风叹了口气:“那你至少上课别睡行不行?” “你理科课上没犯困吗?哪次不是我叫醒你的?”齐重山的口气有点不耐烦,“我不想跟你比这些,本来就没意义。我知道好歹,你让我自己把握。” 凌逸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下次背单词,来我这儿打卡。” “你这都能没有安全感?”齐重山叹了口气,“随便。” 这和安全感有关系? 不想再吵起来的凌逸风只能在心里冲他竖了根中指,忍耐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火气:“我觉得我能帮你记快一点,不是你爱来不来,是你必须来。” “好好好。”齐重山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一边转着笔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不是我爱来不来,是你让我必须来。” 凌逸风的脚差点就踹上去了。 到了周末齐重山也懒得回家,干脆在学区房和凌逸风一起写作业。等齐重山再抬头的时候,凌逸风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这小子前一天晚上几点睡的啊。 齐重山有点心疼地给他盖上了身上的校服,叹了口气,没有叫醒他。 他打开书包,翻找着自己的作业,却无意中扒拉出了一本竞赛书。 他打开书的扉页,看到自己做过的密密麻麻的笔记,往后翻了翻。 突然又有些心疼。 他不是不知道竞赛这条路他可以走得更远,但他也很理智,知道这条路并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得省奖,提升语文英语,再参加自招,拿加分,这才是最佳选择。 他以前从来没考虑过高考志愿的问题,从来只是凭心情,说真的,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相当恼火。 但他也很清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选择了凌逸风,就得承担起随之而来的责任。 齐重山将整本书翻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那个什么……大姑家的什么什么的什么…… 这些书,考完了就给她吧。 也算是没有白瞎这份心血。 ---- 齐重山做完半张英语报纸之后,凌逸风才揉揉眼睛,从书桌上爬了起来。由于刚刚睡醒,声音里还有些含糊:“我睡了多久啊?” “两个小时。”齐重山看了一眼腕表。 “超过规定的午休时间了?”凌逸风赶紧伸手去扒拉桌子上面的闹钟,“几点了?” “还好,两点,你在想题目的时候睡着了,午饭都没吃。”齐重山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饿不饿?” “还好,”凌逸风一边很随便地玩着齐重山的手指一边说,“想吃什么?” “总觉得老是让你做饭不太好,”齐重山用另一只手帮他把滑下的头发别回了耳后,“出去吃吗?” “有什么不好的啊,我一个人在家也自己做饭,两个人的菜炒起来还容易一点,”凌逸风抽出自己的手,伸了个懒腰,“你不嫌弃我就很好了。” “为什么要嫌弃你,你做饭很好吃啊,”齐重山一边熟练地帮他梳理着头发一边说,“你不嫌弃我盐糖不分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早就习惯了,”凌逸风啧了一声,“我哥,我指凌逸尘,也分不清,所以他炒饭经常干脆不放盐,直接加点咸菜一起炒,每次轮到他做饭就是‘淡炒饭’,逼得我只能开始自食其力。我真的弄不懂你们,糖和盐差别也太大了吧,一个大颗粒一个小颗粒,糖也比盐容易结块,以前老一辈人吃的粗盐还能算得上是有点像。”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那以后我们继续吧,你买菜我做饭,我觉得你买菜的眼力还不错,就是不会砍价。” “我就是……挑贵的买啊,”齐重山乐了,“菜价如果分三个档,我就买最贵的那一种。” “败家,”凌逸风看着他笑,“我现在伙食费凌逸尘报销,以后就没这种福利了。” 齐重山刚准备说什么,手机从口袋里响了起来。 他也没有刻意回避凌逸风,直接就点了外放。 “重山啊,你回来一趟,行行来我们家了,”徐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混杂着油烟机的嘈杂声,“点名要见你。” “谁?”齐重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大姑家表姐那小外甥,”徐莉说,“上次回家扒着你裤腿死活不下来的那个。” “哦,”齐重山看了身边的凌逸风一眼,看他没有半点介意地挥了挥手,才说,“我在逸风这儿呢,马上回来。” “奇了怪了这小孩儿,”徐莉挂电话之前还在跟旁边的人说着话,“成天不在家呆着大老远跑同学家写作业……” 齐重山有点尴尬地挂断了电话。 “回去吧,”凌逸风听完,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我随便弄点儿吃的,你要是有空了随时过来。” 齐重山转身披外套的时候凌逸风又挤了过去,往他口袋里放了把钥匙:“拿着,我给你配了一把大门钥匙,想来直接来,也别管我在不在了。” 齐重山把他的手攥在了手里。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齐重山说。 “去干嘛?”凌逸风不解地问。 “见家长。”齐重山的声音里带着笑。 凌逸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就是一脚:“去你的。” “就说去不去吧。”齐重山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不去。” “再说一遍。” “一遍,”凌逸风说,“齐重山你放手啊。” “我不放手你是不是要喊了,破嗓子,”齐重山笑了,松开他的手,开始换鞋,“你这梗够冷啊。” “我现在还不想去。”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齐重山笑了笑,“别人家猪拱白菜,我们家猪不爱吃白菜,就爱拱猪,怎么了?” “去你的你才猪,”凌逸风又给了他一脚,“养的好好的儿子说弯就弯,你说谁受得了。” “我弯又不是因为你……” “好了好了别说了,”凌逸风赶紧摆了摆手把他往门外推,“成天就是这些车轱辘话你累不累啊。” 齐重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关在了门外,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向楼下走去,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回家。 其实他不太想回去,除了因为不能继续陪凌逸风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喜欢小孩儿,应该说是……非常烦。 他是一个非常喜欢安静的人,也不擅长更不愿意哄别人,能日常陪凌逸风聊天哄凌逸风开心那是因为他喜欢凌逸风,并不代表他也愿意为别人破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行这小孩儿就跟和他杠上了似的,看到他爹妈都不要了,就一门心思想招惹他,跟个猴儿似的见着他就想往他身上爬。 对此齐重山相当头痛。 回到家,他磨磨蹭蹭拿钥匙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换鞋,一群小孩儿就直接扑了过来,差点给他撞到门外去。 “哎别往外跑!穿拖鞋的!”小姑跑了过来,拎起几个小孩儿,示意齐重山赶紧把门关上,“一群小兔崽子,再瞎闹楼下人要报警了!” 齐重山打量了一下自己家狭小的空间,真的很惊讶这群小孩儿能在人挤人的情况下跑得这么欢实。 “哎你可算回来了,”小姑看到齐重山站在门口,松了口气,“你妈就是叫你回来看孩子呢。” 齐重山有点无奈把书包扔到了房间的角落,一边听着大人喊开饭了,一边拦着想冲向饭桌的小孩儿,挨个捉住,往手上挤消毒液。 这种消毒液就是医院里用的同款,免洗,效果好,但是非常刺鼻,连小时候的齐重山自己都很抗拒用这个洗手,也就凌逸风这种乖宝宝会很听话地自己把消毒液从瓶子里挤出来,再皱着小鼻子反复把手搓干净了。 想到这儿他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眼前的小孩儿似乎也没那么烦人了。 齐重山正捉着小外甥的手在搓着,就听见他正一边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一边说:“这个是什么?” “手表。”齐重山往手腕上扫了一眼,顿了顿,“……腕带。” “皮筋。”一个小堂妹凑了过来,很笃定地说。 恰巧这个时候鼎沸的人声出现了短暂的停歇,小堂妹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就聚焦了过来。 齐重山继续很淡定地给小外甥洗着手。 “你戴皮筋干嘛?”这次徐莉还没出声,齐治平先开了口,“谁的?” “逸风的,”齐重山给小孩儿洗完手,自己也挤了点儿消毒液,“忘了还他了。” “逸风的?”以前经常在齐重山家蹭饭的小姑有点疑惑,“凌逸风?那小孩儿不是男的吗?” “齐铭不也是男的吗,”齐重山不以为意,“男的就不能扎头发了啊。” “他的皮筋怎么在你那儿?”徐莉问。 “说了忘还了啊,”齐重山转头看了她一眼,“他摘下来放我这儿了,顺手套一下很奇怪吗?” “哎吃饭吧,”短暂的沉默后,小姑开口了,“不奇怪,套手上好点儿,放口袋还容易丢呢,回头上学还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周行”这个名字23333详见第一章“贱得慌”,就是这位,想不到吧! 然后第一章重山同学和周行没有交流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我忘了设定……我后面会说的_(:з」∠)_ p.s.文里提到的消毒液是洁芙柔,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试试看……我们整个寝室的人都公认它比八四消毒水还难闻23333不过它有款松木香的非常好闻,但是好像没有大瓶装,比较可惜。 ☆、第102章 齐重山走后, 凌逸风随便煮了碗面,浇头是西红柿炒鸡蛋。 他第一次给齐重山做的饭就是这个,说起来有点矫情,这个大众到不能再大众的食物从此在他心里就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在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 他第一反应就是西红柿炒鸡蛋。 他对着刚盛进碗里的盖浇面端详了一会儿, 找个角度拍了张图发给凌逸尘,还没来得及洗双筷子,就收到了回复。 - 真贤惠 凌逸风乐了。 - 你大爷 凌逸尘倒是直截了当。 - 你没事不会找我,直说吧 凌逸风觉得匪夷所思。 - 我没事就不能跟你交流一下兄弟情吗! 见凌逸尘完全不为所动, 凌逸风才无奈地主动开了口。 - 暑假我打算回去,你去哪儿 凌逸尘那边似乎是有点意外。 - 回去?你是指回哪儿? 凌逸风反应了一会儿。 原来“回去”这个词在凌逸尘的眼里…… 也是包括回到那个寄托了自己童年记忆的小城的。 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 - 不是回那儿 - 我想去住寒假住的那个房子 凌逸尘更加意外了。 - 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 - 我可能回不去, 你一个人晚上会不会害怕? 凌逸风有点儿尴尬。 - 哥,我十七了,怕黑这种事就别直说了行吗,要脸 - 你就说行不行吧, 我可能要带人过去住 凌逸尘过了一会儿才回了过来。 - 重山可以,别人去之前你先把书房锁了,我在里面扔了点儿文件 - 必需品在主卧柜子里,你俩要用自己拿 凌逸风愣了愣。 - ??? - 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未成年??? 那边很明显也是愣了一会儿。 - ??? - 你在想什么???多余的被子在主卧立柜,晾衣架等等必需品收在主卧衣柜, 你要用,自己拿,床头柜里没东西, 你哥走之前恰好用完了没补货,要用自己买,小区里就有,出门下楼右拐自助。 凌逸风一时间尴尬得不知道该回什么。 只要一跟凌逸尘聊天,话题总能往各种乱七八糟的方向偏移,真的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 好好学习,别总满脑子有的没的 - [我不是,我没有jpg.] 凌逸风甩了张表情包之后就锁了屏,看到手机又亮起来的一瞬间突然就有点不服气,戳进消息里又回了一句。 - 弄得就好像你当年思想很健康一样,年少慕艾怎么了 - 啊? 凌逸风看见回复一愣,定神一看才发现回错人了。 刚刚给他回消息的人不是凌逸尘,是许倩倩,内容就两个字。 - 在吗? 这就……很尴尬了。 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刚的词用的好像也不太对……这个词应该专指异性相吸啊。 - 在,抱歉回错了,什么事? - 没关系的,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你学过几年画画啊? - 我从记事起就画画……怎么了? - 没怎么,就是想聊一下…… 他一边跟许倩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凌逸尘,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同在一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除了跟他腻歪到连晚安都恨不得说上半个钟头的齐重山,也只有许倩倩会坚持联系他了。 都聊出小火苗了。 而且有时候明显是没话找话。 比如今天,简直是360度转着圈儿跟他找共同话题。 还约他去市区给班里买英语教辅…… - 你跟叶冰玉一起挑就好了,等搬书的时候我再去帮忙吧 - 齐重山和叶一鸣去吗? 拉上他等于拉上齐重山,顺带拉叶一鸣做个挡箭牌,没毛病。 凌逸风心想这妹子为了帮叶冰玉牵线搭桥也是费尽心思了,但回的时候还是挺规矩的。 - 我帮你问问他们 - 嗯呐,谢谢你啦 - 不谢 他回完消息之后也没想太多,转头看到齐重山的手机在桌子那头。 这是没带? 他没什么翻男朋友手机的爱好,干脆就放着没管,打算等齐重山自己回来取。 这时候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 叶一鸣:大佬在吗急事 凌逸风想了想,还是拿过手机,回了过去。 - 我是易风,他不在,怎么了? - 我靠靠靠靠叶冰玉约我出去!!! 凌逸风有点摸不着头脑。 - 那恭喜 - 别急着恭喜啊!她叫齐重山了没啊! - 你说哪件事?搬教辅的话叫了,其他的没有吧,没听说,叫了也没事啊,我跟重山说一声叫他别去不就好了 - 那多尴尬啊!所以买化学教辅她到底叫没叫齐重山啊! - 重山化学没你好吧,他数学物理会更好一点儿,按理来说叫他买这两门会更正常 -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所以这是??? - 嗯……祝你好运? - 借你吉言!但是这不对啊!谁能打醒我! - 不打你,加油吧少年 凌逸风听见门口的钥匙声,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去开门。 齐重山就站在门口,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手机在这儿吗?” “在,”凌逸风把手机递了过去,“刚在跟叶一鸣聊天呢,你看看记录。” “好。”齐重山也没有多说什么,手指搭在手腕的皮筋上,突然顿了一下。 凌逸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齐重山不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没有把皮筋摘下来。 “亲一下,我有事马上走了,”齐重山揽着凌逸风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嘴角,见他非常配合,还调侃着夸了一句,“真棒。” 等凌逸风一边笑骂一边转身关门的时候,他却有点笑不出来。 把皮筋还给凌逸风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他总觉得这是在否认一些事情。 在被父母指认出的那一瞬间,他是慌乱的。 尽管后来在小姑的帮助下勉强圆场,但他不清楚在爸妈眼里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过去了。 他本来打算在找凌逸风拿手机的时候顺手把皮筋还过去,在还皮筋的那一刹那他却犹豫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在急于撇清,急于逃避,他明明知道现阶段的遮掩没什么不对,凌逸风也不会怪他,但是他就是无法原谅自己在这种事情上胆小退缩。 他没有违法违纪更没有伤天害理。 他凭什么要没有底气。 ---- 短暂的周末一过,又是三点一线地上学。 凌逸风一人抱了四五个水杯到水房打水,好不容易打到最后一个,叶一鸣又从后面窜过来求他帮忙:“这失禁似的水龙头就你一人制得住,帮我把这几个也打了行吗?” 凌逸风忍不住笑出了声:“您知道我喝茶还用失禁这个词,您存心的吧。” “那就……这匹烈马就将军您降得住。”叶一鸣一联想乐了,“劳烦您大显神威了。都要开水,能泡东西喝的那种。” “那你先把这波送回去,你这几个我打完了送你那儿去。”凌逸风跟着笑,一手拿着水卡一手拿着杯子,不停地跟着水速和出水角度调整着杯口的方向,“我现在看到这玩意儿就跟见着抛物线似的恶心得不得了。重山跟你后边儿学的吧,每天给我挑题写还做错题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这方面想法还不如直男。” “他不是直男……他性冷淡。”叶一鸣瞥见后面来拿杯子的叶冰玉,惊出了一身冷汗,马上替凌逸风改口,“这辈子学不会讨好姑娘。” “啧,他敢学,他敢学我就……”凌逸风正奇怪呢,跟着下意识地回了头,差点烫着手,“我就敢教。” 叶冰玉似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凑到他旁边去围观打水:“你都不会烫着啊?” “不会。”凌逸风看似专心地盯着水龙头,“我开始也不会打,就总烫。但是我得喝茶,没办法。” “齐重山会打啊!” “他不会,他就是耐烫。”凌逸风一想到他那双比他自个儿脸还白的手那么耐烫就觉得匪夷所思,“顶多红一块儿痒一会儿就完事。你们以前都让他打的?” 叶冰玉听完有点不好意思:“基本上都是吧……你挺了解他啊?” 凌逸风先是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在叶一鸣的拼命使眼色下开了口:“关系好啊——比如一鸣就是不耐烫也不会打的,没遇上我们他就得完。” “有点感动没?”凌逸风挑眉笑笑,“以兹鼓励一下。” “特感动,”叶冰玉配合地假装抹起了眼泪,“您为党和国家做出了贡献,英雄永垂不朽。” “得了,还贫。”凌逸风收拾好剩下的水杯,“那你们聊,我做大自然的搬运工去了啊。” 凌逸风进后门的时候拿脚踢了踢齐重山的椅子让他搭把手,自己把叶一鸣后带来的一波水杯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一抬头就看见了过来拿杯子的许倩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10,地雷×1~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地雷×1~ ☆、第103章 凌逸风把杯子往她那儿推了推, 刚准备继续做自己的事,一转头发现她居然还在那儿。 “你和叶冰玉的杯子放这儿了,”凌逸风被她看得别扭,有点想走, “你要是没事……” “哎, 易风。”许倩赶紧叫住了他, 犹豫了一会儿说,“谢……谢谢你。” “啊,没事,”凌逸风完全摸不着头脑, “举手之劳。” “上次搬书的事情,也谢谢你。”许倩倩说。 “没事, 不用那么客气。”凌逸风应了下来,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印象了,顿了顿才问,“哪次?” “就是那次体育课之后……”许倩倩说到一半, 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没事,你忘了就算了吧,但你做过的事,我都会记得, 总之谢谢你。” 凌逸风差点脱口而出“大家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想了想还是没那么官方:“真不谢,都是小事, 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 “还有陈皓那件事……”许倩倩轻声说,“真的,非常感谢你。” 如果是别的事情,凌逸风可能就直接澄清了,但面对许倩倩,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和陈皓打架的真正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来,许倩倩说这话的口气就很像自作多情,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的本质很敏感。 他并不是说自己一定要在许倩倩面前维持什么良好的形象,他只是不想和一个只能算得上是普通同学的女生说那些自己在面对齐重山的时候都犹豫了个把月才彻底交代出来的事情。 “我也不是为了打抱不平,”凌逸风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能顺带帮到你我很高兴,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知道许倩倩对待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也能感觉出来许倩倩想要接近自己,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潜意识里他却并不觉得许倩倩是喜欢他。 许倩倩喜欢叶一鸣,这是大家观念中认定的事情。 就好像叶冰玉喜欢齐重山一样。 ---- 齐重山刚刚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不在座位上,凌逸风出门也没见着他,结果转头一看,发现叶一鸣跟叶冰玉正在水房门口聊着天。 他们学校的构造有点清奇,走廊中间是水房,左右两边紧挨着就是男女洗手间,没有设置在走廊的尽头,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齐重山从洗手间里拐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恰好从他们两人面前经过,叶一鸣看见他,打了个招呼:“哟,您亲自来上厕所啊?” “啊,”齐重山愣了一下,很快接上了梗,“不是。替逸风来的。” 叶一鸣看着他笑:“傻逼。” 叶冰玉跟着笑,眼神从齐重山身上滑过,很快又停在了叶一鸣身上,连齐重山离开,她都没有跟着转头。 凌逸风靠在走廊的拐角处,闲适地看着他们仨。 种种迹象在他眼中都指向了一个和大众不同的观点——叶冰玉应该并不喜欢齐重山,或者说,起码没有那么在意。 有时候凌逸风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老是关注这些奇奇怪怪的细节,特别是在关注对象可能喜欢齐重山的情况下,这种行为就显得更加无聊了。但事实上,他的确就是那种对他人情绪感知特别敏感的人,能在同龄人都不懂事的时候发现凌逸尘和齐铭的关系,这种关注细节的习惯还真就是与生俱来,不是针对于和齐重山有关的人。 不过…… 如果让他把自己观察到的现象一条条列出来,在齐重山眼中说不准就又是“缺乏安全感”的佐证。 凌逸风耸了耸肩,把胳膊搭在了迎面走过来的齐重山的肩膀上,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欠。”齐重山往旁边躲了躲,嘴上说的话不客气,口气却相当温柔,略带磁性的低音听得凌逸风有点儿心痒痒。 “给你吹个耳旁风,”凌逸风在他耳边说,“你听过就忘。” “嗯,”齐重山握住他的指尖捏了捏,“说吧。” “叶冰玉不喜欢你,”凌逸风说,“喜欢这种东西是瞒不住的,讨厌可以。说完了,忘了吧。” “不是我说你……”齐重山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她?可能喜欢我的不止她一个。” “因为叶一鸣喜欢她啊,然后你们俩关系还挺不错的,”凌逸风说,“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们都知道叶一鸣喜欢她,她应该也知道,那她如果喜欢叶一鸣的话,为什么要装作是喜欢你?” “我也觉得没必要,所以据我观察应该不是装的吧,”齐重山看了他一眼,立刻改口道,“不是,我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喜欢我,我说的‘观察’是指……” “你求生欲望有必要这么强吗!”凌逸风忍不住笑出了声,“哎我就是好奇,没什么事,忘了吧,当我没说过。” “哎,怕你生气。”齐重山也跟着笑,“整天担惊受怕的。” 两个人进了后门,拉开坐凳坐了进去。 凌逸风顺手转身把后门拴了起来。 “跟我谈恋爱就得担惊受怕,”凌逸风轻声说,“别的不说,跟男的谈恋爱,你就得有担惊受怕的觉悟。” 齐重山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 “我不敢去想我们俩被捅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凌逸风说,“我这样想是不是很自私?我只想着现在怎么谈,能谈一天是一天……” “为什么是‘被人爆出来’呢?”齐重山很耐心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坦诚地交代出来呢?” “你是指主动出柜?”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能有这样的勇气,当然更好吧。” “其实我最开始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齐重山笑笑,“但是你之前问过我了,我就要想。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想。人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肯定就要放弃另一些。我选择了我喜欢的人,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就要拥有相应的勇气。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那你打算怎么办?”凌逸风一口气抛出了一串问题,“出柜?对谁?家长?老师?同学?身边的所有人?以什么方式?什么时候?” 齐重山沉默了下来。 他想到了那条皮筋。 凌逸风也不打算把他逼得太紧,见他不出声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懂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我们只能先瞒着,躲着,不然就只能硬扛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急这一时。” 齐重山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但被凌逸风这么一安慰,却克制不住地内疚了起来。 他知道在这场恋情里,至始至终面对出柜压力的只有他一个人。凌逸风的成长环境和原本的社交环境都比他宽松,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朝一日要面对社会上的出柜压力,上面也有凌逸尘和齐铭顶着,有人先探路,和自己走路是两个难度水平。 “我会努力的,”齐重山语焉不详地说着只有自己能懂的话,“你相信我。” ----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复习可谓是惨绝人寰,天气又相对闷热,空气都因为密集的人群而变得粘腻了起来,要不是凌逸风那儿头顶上还有一台电风扇,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一晃来这儿也大半年了,凌逸风心想。 他听着梧桐叶下藏着的躁动的蝉鸣声,思绪渐渐随之飘远。 由于后来生活的城市和儿时生活的城市差距太大,而省城和那个小城离得却并不远,等到了夏天,久违的熟悉感立刻就将他拉回了童年的记忆里。 冰棒,汽水,地板,和身旁趴着睡觉的齐重山。 透过窗棂的阳光,奇怪的过大的衬衫,又敬畏又向往的画架,立在画架边专心致志的齐铭…… 齐铭。 凌逸风偏过头看着正刷刷刷写着卷子的齐重山,深深叹了口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数学考试中比齐重山先停笔。 个中原因当然不是他比齐重山数学好,而是……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剩下的题目,别说思路了,就连瞎划拉的兴致都没有,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头晕得想吐。 凌逸风转念想到自己课桌里那一堆晃荡在及格线上的数学试卷,没由来地觉得暴躁。 在齐重山的不懈努力下,他的生物和化学跟以前比都有了质的飞跃,偏偏物理和数学还是老样子,死活没有开窍。 物理其实还稍微好一点,对于他原本惨不忍睹的理科成绩而言,能有七八十分也不算是太拖后腿了,毕竟物理只有一百一十分,数学就不一样了,是各种分数段公认的拉分神器。 凌逸风烦躁地拿用完的中性笔芯在草稿纸上戳着,听到旁边的齐重山放下笔的声音,这种焦躁不减反增。 可能是因为语言类的学科天生就比理工科要更认可努力的重要性,齐重山的英语进步还是相当明显的,尽管一时半会儿可能没办法体现在成绩上,但凌逸风能感觉到他进步的速度。 男朋友进步他理应感到高兴,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自己感到难过。 齐重山起身收他们组的卷子的时候别人还在那儿跟他拉拉扯扯的,凌逸风却连拉扯的必要都没有,直接把卷子扔到了齐重山怀里,转身出了教室。 他拧开了洗手间的水龙头,本来是想泼点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下,却发现水管已经被灼热的烈阳烤得滚烫,半温不热的水让人忍不住觉得相当嫌弃。 他胡乱地拿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濡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被水雾蒙住的眼睛看东西不是那么清晰,他眯着眼睛,越看越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是齐铭。 是那个一腔孤勇、浪漫主义情怀至上的小画家。 凌逸风对着过长的头发比了个剪刀的手势,用力剪了一下。 好像没那么像了。 他走出了洗手间,没有擦干脸上的水,好让风吹在脸上,能稍微凉快一点。 他听见身边的高一学生聊着文理分科的事情,听着同级生聊着即将到来的地狱高三,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放弃擅长的事情,来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说到底,他也想学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真正拿起画笔完成一副完整的画了,只记得自己每天都在熬夜和那些自己注定无法和平共处的公式斗智斗勇。 现在还来得及。 他突然想起段宇的那句话。 那怎么办。 要放弃吗。 可是那学费从哪儿来。 想要认真学画就必须得去大城市拜名师,会不会遇上齐衍和他的朋友。 凌逸尘要怎么为他和那些人打交道。 退一万步说,他要是再次这样任性的想一出是一出一走了之,齐重山怎么办。 凌逸风握紧了拳头,又渐渐放开。 压力大。 这三个字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易风你没事吧?”凌逸风刚走进班级后门,正讨论着答案的叶一鸣看见他,有点担心地问,“你脸色不太好啊。” “啊,”凌逸风没想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差到叶一鸣都能看出来了,“没事,热的。” “你是不是有点发烧啊,”叶冰玉在旁边担忧地插了句话,“你们谁去试一下温度。” “齐重山不在,”叶一鸣先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很快反应过来了,“……那什么,等他回来,让医生的儿子看看。” “我没事,”凌逸风摆了摆手,“别和他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等我回来……营养液和地雷我等拿到电脑之后查看QAQ以及欠你们一个万更QAQ…… 本来现在就可以恢复稳定更新的,但是我把剩下的稿子丢在学校了,我本人刚坐火车回家,1.1才会回去……不过我这几天也不会闲着,接下来也许还有一两更,然后现在手上有番外的稿子可以写,等完结了我会把番外一口气全部放出来的(参见上本书),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第104章 叶一鸣一愣, 赶紧冲他摆了摆手。 凌逸风一回头,就看到了刚好从后门进来的齐重山。 “怎么了?”齐重山走上前去,扳过他的肩膀,只看了一眼, 就用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皱眉道, “烫。” “真发烧了?”凌逸风怔了怔,“我没感觉啊。” “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叶一鸣走到桌边,开始翻请假条, “今天我值班,我帮你签字。” “我真没事, 晚自习结束回家睡一觉就行了,”凌逸风赶紧说,“不用那么大张旗鼓的。” “别理他,”齐重山对叶一鸣说, “扯假条吧。我带他去医院看病。” “哎你……”凌逸风说,“扯了假条那也是我一个人的啊,这东西还能买一赠一?” 叶一鸣直起身来,无奈地看着他们俩。 “在外头说话口气讲究点儿能死啊,”叶一鸣把手上的请假条填好, 交给凌逸风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我都快被你们俩吓死了。” 凌逸风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重山刚刚说话的口气非常暧昧。 能替他做出请假去医院这样的决定, 那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朋友之间能办到的。 这必定是一个很关心他,同时在他这儿又非常有话语权,和他非常亲近,亲近到可以违背他主观意愿,做出“为了你好”的事情,还不会让他生气的人。 在女生之间,还有可能是因为闺蜜中有一个人比较强势,而另一个比较乖巧温顺,但在男生之间,尤其是双方性格都比较独立自主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对朋友抱有这种观念。 凌逸风还在那儿发愣,齐重山就已经开始和叶一鸣讨价还价了:“他发烧了我送他去医院,这总没问题吧?” “我填的校医院——就那医务室,”叶一鸣说,“就几步路?他不能一个人走去?” 刚考完试的人群原本正吵吵嚷嚷地讨论着答案,此刻却有不少人被这边的声音吸引,渐渐安静下来,朝这儿张望着。 齐重山和叶一鸣对视了一会儿。 “你填那‘小西天’干嘛?”齐重山自觉不能再继续刚刚的话题,算是拿叶一鸣没辙了,“能换吗?”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叶一鸣把笔抛了过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如果要去校外看病……门卫大叔不一定批吧,出校门得要……家长……来接。” 说到“家长”的时候,叶一鸣停顿了你来好久,才把话接下去。 “监护人不可能来的,没时间,”凌逸风下意识地回答完,想了想说,“而且他出差了。” 齐重山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必须送凌逸风去医院的关键点。 哪怕凌逸风现在看上去是挺精神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谁知道这人路上会不会烧得更厉害,谁能保证他能平安回家按时吃药注意休息好好照顾自己,谁能在他不舒服的时候给他端茶送水掖被角? 想到这些,他心疼都来不及,还能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才奇怪了。 “你这烧应该过38℃了,”齐重山说,“我……建议你还是去开个药。” “行了行了,”凌逸风被折腾烦了,抓起了桌子上的病假条,从齐重山手中夺过笔,一边写一边说,“你们好学生真是不一样,装病都不会?你非要说陪我干什么,同桌一起感冒不行啊?” 叶一鸣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走,”凌逸风把两张假条往齐重山手上一塞,“目标校医务室。” ---- 大概是为了第一时间救助运动中受伤的同学,医务室和操场并在一起,此时正好是上课时间,医务室里没有什么人。 凌逸风原本没有什么发烧的感觉,等走到了教学楼外,被直射的骄阳一烤,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合时宜的发着冷。 “手都凉成这样了,还说没感觉,”齐重山碰了碰他的手,眉头微皱,“怎么会发烧了。” “我是说怎么觉得刚刚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有点热呢,”凌逸风乐了,“我不知道啊,这事儿不应该问你吗,发烧可能是因为什么?” “分感染性疾病和非感染性疾病,”齐重山说,“前者可能性比较大,病毒细菌感染之类的都可能造成,后者……比例相对较少,比如中暑也可能导致发热,再说严重一点,白血病也可以。” “是吗,”凌逸风说,“你怕不怕是后者。” “毛病,”齐重山不轻不重地在他背后拍了一下,“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如果是前者你怎么没发烧啊,”凌逸风说,“我们俩……那什么,我肯定会传染给你啊。” “我们俩哪什么了?”齐重山笑道。 “就……”凌逸风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靠,搞得就跟做过什么似的。我本来打算说我们俩好像每天都亲来亲去的你怎么没事,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刚被我哥送给齐铭的时候,全家连带着你都感冒了他都没感冒。” “我不记得了,”齐重山笑了笑,“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的非常有限,而且碎片化,基本上还都和你有关。” “我基本上都记得,”凌逸风说,“其实记得太多也不好。如果不是记得那么多……也许我就不会对黑暗有心理阴影,也许我对齐铭的感情就不会那么深,就不会那么执着于他们俩的关系,把我们仨绑在一起相互折磨……”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别说话了,嗓子都哑了,”片刻后,齐重山开口道,“休息一会儿吧。” 我那明明是想哭。 凌逸风心想。 等到了地儿,他本来还嫌小,推开门,却感到非常意外。 从他转学多次的眼光看来,这个校医务室真能算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柜里整齐摆放着各类药品,墙上桌上各种医疗器械也是应有尽有,里间的病床更是整洁如新,怪不得叶一鸣填校医务室的时候根本没怎么犹豫,齐重山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小西天”之后也没继续反对了,大概是都相信这里的水平。 果然,医生并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开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或者让他打吊瓶,而是问清情况和过敏史之后,给他拿了比较适当的药。 “你要是想睡,可以在这儿睡会儿,”医生指了指里间的病床,“这个药吃了之后会很困的,你要是强撑着上课,估计也听不进去。” 齐重山不由分说地冲里间扬了扬下巴。 凌逸风也没逞强,比了个ok,拿着药就进了里间。 刚刚一路走来他除了冷,并没有别的感觉,等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才开始一阵阵地发晕,脚步虚浮得像是在踩棉花,真的是一次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发烧。 可能是药劲没那么快起来,凌逸风吃了药躺在床上,却没能立刻入睡。 “你回去吧,别耽误上课,”凌逸风抬头看着床边的齐重山,“我睡醒了就回去。” “让我歇歇吧,”齐重山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上眼睛,“沾你的光,偷空睡会儿。” 凌逸风还准备说什么,却真看见齐重山微眯的双眼里透着些许疲惫,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专知道怎么克他。 没一会儿,这人居然还真的睡着了。 拿脚抵在床脚,头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臂,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从椅子上滑下去。 这么快就能睡着? 这是有多累啊。 凌逸风惊讶之余想到他飞速进步的语文和英语水平,和他一惯维持的理科学霸水平,心里顿时酸涩得一塌糊涂。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事实上,谁还不是在拼命呢。 ---- 凌逸风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沉了。 “我翻墙到你家给你拿了衣服,睡得一身汗,等下找住宿生去他们那儿洗个澡吧,”齐重山见他醒了,拿手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你哥给你打电话了,说是听老板娘说你生病了来问问什么情况,我说你没什么事,他跟我说……” “说什么?”凌逸风见他半天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看着他问道。 “说得挺多的,”齐重山笑了笑,“说你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都要生病,不是发烧就是重感冒,很多年没犯了,没想到马上成年了又卷土重来。他还说了关于你的很多事……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聊得我特紧张,感觉像女婿见老丈人。” 凌逸风跟着笑:“傻。” “其实他挺关心你的,有些关于你的细节,别说我了,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齐重山说,“就是……也许有时候他的表达方式不太好。” “我知道啊,”凌逸风趴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我是他养大的,他也没小孩儿,他不关心我他还能关心谁。” “倒是齐铭真能说走就走……”凌逸风叹了口气,“父母离异也有个探视期的吧。他干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给我。你说他怎么舍得呢。” “其实他是不舍得吧。”齐重山说,“如果他还和你们有联系,他会走不掉的。但他需要离开你们,冷静一下。” “你说这奇不奇怪,我要是以后上大学了,哪怕齐铭和凌逸尘没有分手,我还是要离开他们的,也见不到面,忙起来也许也不会聊天,”凌逸风轻声说,“可是我知道齐铭是自己走的,我就接受不了了。为什么呢。” “我能接受和你异地,但我不能接受和你分手,一个道理,关键就是意义不一样。”齐重山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了凌逸风的额头上,“彻底退了。我手心还热点儿。” “你真的是火炉,”凌逸风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感叹道,“我说齐重山,你对自己也那么娇惯吗?能不能别老把我捧手心里啊,又是上医院又是开药又是拿衣服换洗的,我是朵花儿吗,要你这么呵护?” “那你就别让自己生病,”齐重山说,“我看见了我不爽,我就非要呵护。”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凌逸风突然笑了。 “傻,”他说,“要是现在在家,我真想亲你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qwq!!!!非常感谢这么久以来大家的陪伴,新的一年也要一起继续加油呀!祝大家2018心想事成~今天晚上到明天结束掉落红包~ ☆、第105章 齐重山往后望了一眼, 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哎你……”凌逸风后知后觉地往后一躲,“以后在学校好歹注意点行吗?” 齐重山靠在椅子上,瞥了他一眼:“我有对你说过半个‘不’字吗?” “没有,”凌逸风笑了, “那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对你下命令啊, 还得假装商量一下。” “那我跟你也商量件事, 你现在赶紧先去洗个澡好吗?”齐重山也跟着笑,“免得再着凉了。” “其实要我说……我都退烧了,翻个墙回自己家洗就行了,还得借住校生的水卡, 多麻烦。”凌逸风一边翻着齐重山带来的衣服,一边乐了, “哎,你怎么连我香皂都带来了啊?” “东西准备周全点儿好,”齐重山欲言又止,“你为什么不用沐浴露?” “习惯, ”凌逸风说,“我感觉尤其是夏天,加薄荷的肥皂比较凉快……哎你什么意思啊?” “我意思就是……”齐重山拿手在鼻尖下挡了挡,勉强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公共浴室啊肥皂啊加起来有点儿那什么, 不放心。” 凌逸风一边笑骂一边把衣服甩到了他的头上。 宿舍楼离这边并不远,齐重山借好水卡之后,就老老实实靠在门口等他。 楼梯道的拐角有几个男生抽着烟, 看到齐重山也没躲,继续吞云吐雾。 为首的男生朝他走了过来,敬了根烟。 齐重山摇了摇头。 “妈的整个篮球队就你跟叶一叫打死不抽,”那人显然也就是走个过场,又朝浴室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没被男朋友带坏啊。” “连你都知道了?”齐重山呼出一口气,“谢豪说的吧。” “你不害怕啊,”那人白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不会真以为大家都能接受这种事情吧。” 齐重山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是耸了耸肩。 “拿了我的水卡还一脸高冷,”那人嗤笑了一声,“哎,跟你说件事,我上回见到你男朋友哥哥了。” 齐重山以为他说的是凌逸尘,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看到他旁边有个人……你想不想听啊,不想听算了,”那人见齐重山不怎么感兴趣,便收住了话头,“也对,反正都分手走了。” “你说什么?”齐重山一愣,“你说的是谁?” “齐铭啊,”那人叼着烟,“还能是谁。” “你知道齐铭在哪儿?”齐重山的声音少见地拔高了,震惊地看着他,“你认识齐铭?” “这你就甭管了,”那人说,“上回谢豪集训回来,我去接他,看到他在路边上了另一个人的车……那人我认识,是我以前去的画室的老板……说来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回来?” 齐重山依然发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那人贴近了,更小声地说,“那个画室的老板……当年喜欢齐铭。” 说完,那人在齐重山肩膀上拍了拍。 “我走了,”他朝浴室门口眨了眨眼,“凌逸风啊,又见面了。” 凌逸风抱着衣服,戒备地站在原地,盯着他看。 那人举起拍在齐重山肩膀上的手,无辜地说:“我说过吧,我直男。哦对了,这么久了也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孙默,齐重山以前队里的小前。” “孙默,”凌逸风轻声重复了一遍,“上次平安夜的事儿,谢谢你。” “你不还是被堵了吗,没得谢,”孙默说,“你出来了,那正好,水卡直接还我吧。” 凌逸风看了齐重山一眼。 齐重山冲孙默扬了扬下巴。 “谢谢。”凌逸风说完,将水卡抛给他,转身走了。 孙默也跟着转身,冲齐重山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齐重山愣了半晌,跟上了凌逸风。 凌逸风一路都没有出声,只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齐重山碰了碰他的手肘,递过去一瓶水。 凌逸风这才觉得刚刚烧得整个人都有点干,也没客气,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一半。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凌逸风偏过头来问他,“不许说没什么。” “就说了几句话,”齐重山违心地说,“我也记不清了。” 他下意识地不想把孙默见到齐铭的事情告诉凌逸风。 如果这只是一次单纯的会面,那倒没什么,但很显然,这次会面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齐铭会毫无预兆的回来。 为什么会上一个“曾经喜欢他的人”的车。 齐重山可以不分心去思考这些,但他知道,凌逸风不可以。 凌逸风绝对会刨根问底,甚至可能因为这件事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害怕看到脆弱的、一蹶不振的凌逸风。 他不明白为什么孙默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像是在被人看戏。 “你和孙默……”齐重山试图转移话题,却被不远处爆发出的一阵欢呼打断了。 他没戴眼镜,只能眯着眼睛朝欢呼雀跃的教学楼望去。 “我去!”凌逸风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了,兴奋道,“高三在撕书!” 纷纷扬扬的白色纸片像是满天飞舞的雪花,从整个高三教学楼的窗口和走廊倾泻而出,正巧这时候下课铃打响,讲台上的老师还没来得及嘱咐不要参与高三的狂欢,几乎所有人都奔涌而出,到走廊上围观这一盛况。 压抑了一年的少男少女们疯狂地宣泄着一年间积压的种种情感,开始还有人拉着身边人指着飘落的纸张哈哈大笑,到后来却慢慢演变成了眼眶发红,再往后,在喧嚣的掩盖下,有人开始放声大哭。 撕碎的试卷和课本就像是破茧而出的白蝶,带着他们挣脱了这一年来不断施压的禁锢,却又像这场考试后的必然一样,渐行渐远,四散纷飞。 毕业了啊。 齐重山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凌逸风一把抓住了手:“去看看!” “别跑,”齐重山把他一把拉了回来,“刚洗的澡,别再出汗了。” “哎你这人……”凌逸风转头,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口气里没有半点不耐,反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踏实与安然,“怎么这么烦人呢。” 两个人走上教学楼的时候,人群的狂欢还在继续。   凌逸风眼力比一般人要好,不经意间瞥见走廊的拐角处有人在接吻,看身形应该也是两个男生,再看看走廊上拥抱接吻的其他情侣,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早就跑出来看热闹的叶一鸣在他身后咳了一声。 凌逸风听见他那声咳嗽才发现两个人还牵着手,也没刻意掩盖什么,就直接抬起胳膊顺势搭在了齐重山的肩膀上,这么一来,两个男生哪怕是牵着手也不是很奇怪。 “我就不懂了,为什么有的感情非要等到毕业那一天才能说出口?”叶一鸣也跟着把自己胳膊搭在了凌逸风肩膀上,显得更加自然,“要是说怕影响学习吧,暗恋就不影响了?要是说没胆子吧,毕业那天就有胆子了?” 叶冰玉和许倩倩也在旁边,叶冰玉也就顺口接了一句:“我也觉得啊,只要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喜欢就去告白啊,不成功另当别论。” “可能是担心告白失败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吧。”凌逸风听着听着突然开口了,“所以两个人拖着拖着就在最后的时间内亡命一搏——不成功还好说,成功了自己不会觉得难受吗?明明可以在一起的。” 齐重山有点意外,说这种话按理来说不是凌逸风的风格。 毕竟是个都在一起了还要纠结很久究竟应该不应该的人,应该没这么豁达。 但凌逸风没有多加解释,招了招手示意齐重山跟他一起回去。 高三彻底离校之后,被要求提前感受高三氛围的高二就要整体迁徙了。 学校按例放了一挂鞭炮送行,这之后高三的学长学姐主动承担起了清扫校园的任务,一边扫地,一边把自己呆了三年的学校,再彻彻底底地看一遍。 到交接完清洁工具和班级前后门的钥匙,最后一次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哪怕再怎么频频回首,这里终归成为了只鲜活在自己记忆里的母校。 “等我们毕业的时候,肯定不会这样。”齐重山一边理着自己书桌上的课本一边小声对凌逸风说,“接下来还有一辈子可以浪呢。” 凌逸风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就那么坚定而轻易的对不可预知的事情做出了主观的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感谢小天使【肿眼泡的小猴子】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4~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28、地雷×1~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无名子】的地雷×2~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1~ 这么算起来真的好多啊QAQ表白大家!另附一下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写的小段子[捂脸]么么啾! 【小时候一起玩耍,你与我是最默契的存在,但我不辞而别,后来竟然又出现在我的身边,但是你却走了,我留着你送给我的东西,回想与你的点点滴滴,直到你再次出现,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我喜欢你。 因为从小被哥哥抚养,我渴望有一个家,我一直小心翼翼,我很不安,即使我与你在一起,我也会患得患失,但是我只有你了。 虽然现在我们会分开,但是在以后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我们再一次相遇,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最后捉个虫,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打错了,孙默是小前,谢豪才是控卫(:з」∠)_ 改了一下。 ☆、第106章 期末考试之后, 齐重山甚至都来不及等成绩下来,推了所有活动,直接跑到凌逸风这边来催他收拾东西。 他来的时候凌逸风刚洗完澡,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 一边冲冰箱扬了扬下巴:“随便找点儿喝的。” 齐重山拉开冰箱门看了看, 啧了一声:“没可乐啊?” “可乐杀精的, ”凌逸风随口扯了一句,“你可以选择喝肾宝。” “杀就杀了呗,反正也没用。”齐重山倒是无所谓,“不杀也生不了啊。” “操, ”凌逸风乐了,“齐重山你要点脸行吗。” “不要了, 脸是什么,要你就行了,”齐重山看着他笑,“说真的我们俩除了没事儿亲两下还真没做过什么别的啊。” “你想干什么?”凌逸风有点好笑, “别因为生不了就乱来行吗,起码等成年吧?” “还能摸几把啊。”齐重山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凌逸风笑了起来,“不是那个意思?摸着良心作答?” “摸, 几下。”齐重山拿手按着两边太阳穴,遮住了脸,笑了半天, “算了,越描越黑。” “行了,来吧,”凌逸风把脖子上的毛巾扔到了水池里,“别描了,摸几下得了。” 齐重山立刻就不笑了,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由于是在家里,凌逸风也没有太讲究,只是拿浴巾随便在腰上一围,上身赤|裸,晶莹的水珠顺着头发滴了下来,顺着脖颈缓缓地往下流淌,直至腰线和腹股沟,隐入浴巾之内,完整地勾勒出了少年人特有的好看线条。 非常性感。 “你真的是,”凌逸风摇头笑了笑,“你主动点儿我会咬你吗?” “咬吧,”齐重山起身揽住了他的腰,推着他往卧室里走,亲着他的脖颈,手在他腰侧反复摩挲着,听着凌逸风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才又开了口,声音有点儿哑,“早就想咬你了。” 凌逸风很轻地在他耳边笑了起来,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听到他猛地屏住呼吸,又颇具隐喻意地咬上了他的耳垂。 ———— “衣服不用带太多吧,”齐重山出去扔了垃圾,回来看见凌逸风把箱子都快塞满了,忍不住说,“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穿我的。” “怎么,你带得很多?”凌逸风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你的我怎么穿,你比我高一截。” “男友衬衫啊。”齐重山说,“我妈那人……喜欢未雨绸缪。” “去你的。”凌逸风拿脚绊了他一下,“哎,说来你暑假都打算做点儿什么?总不能说你一个暑假都在上课吧,听叶一鸣说你们最多只上一个月?” “嗯,先上课,写作业,然后带你一起回趟老家,把剩下的作业写完,再给你补补课,”齐重山说,“总的来说,除了作业也没什么好做的。” 凌逸风想了想,直起身来看着他。 “怎么?”齐重山看了回去,“那做|爱?” “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再反复强调我国法律了,麻烦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凌逸风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个事儿,不记得具体有没有了,我怕是我当时太小,记混了。” “什么事?”齐重山走到他书桌旁边看了看,一挑眉,“我是说呢,你怎么没出去洗手……你怎么也买了这个消毒液?” “男神同款啊,”凌逸风揶揄道,“你说我多幸福啊,霸占着大半个学校人心中的男神,还能没事儿摸一把专门被当成镇楼图的男神的腹肌。” “啊,”齐重山笑了起来,“我腹肌怎么了?” “‘篮球联赛高清图’帖的镇楼图,别跟我装傻。”凌逸风说。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齐重山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么记仇的吗?” “超级记仇JPG.,”凌逸风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腹肌的啊,你不是个沉迷学习的理科学霸吗?” “练的呗,”齐重山说,“等你和我一起住了,我每天睡前带你练。” “睡前啊,”凌逸风暧昧地拿手指在衣柜的边缘点了点,“什么运动能一起锻炼腹肌啊。” “刚让我说话注意点儿的,你这双标啊,”齐重山拿消毒液搓了搓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东西让我觉得消毒得彻底……” “那你小时候还不肯用这个洗手。”凌逸风说,“跑偏了,我刚打算问你,你记得我们俩埋过一个东西吗?就是……很脏乱差的地方。地上很多钢筋。” “后院啊?”齐重山从记忆里挖掘出了一个早已经变得生涩的词,“那块儿填了,你走之后很快就填了。” “那埋过东西吗?”凌逸风问,“是后院没错。” “埋过。”齐重山很肯定地说,“我当时很难过,所以这件事我记了很久……大概是因为十年过去了,现在有点儿忘。” “埋的什么啊?”凌逸风好奇道。 “砖块儿,磨了好久。”齐重山想了想,突然笑了,“心形的。哎我小时候很浪漫啊。” “啧啧啧,”凌逸风拿衣服在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从小就居心不良啊你。” “哪儿啊,”齐重山继续笑着,“我要是早知道我以后会喜欢上你,打死我都不会离开你四年的。” “现在也不晚。”凌逸风说,“我有点儿沮丧……填了是不是就挖不出来了啊。” “应该是吧,”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突然想到那儿了?” “齐铭……把我小时候的那个家的钥匙给我了,”凌逸风轻声说,“我答应了我哥……我答应了齐铭,如果跟你在一起了,就和你一起回去帮他整理屋子。你能不能抽个时间,陪我回去一趟。” “好。”他听见齐重山柔声应道,“我们一起回家。” 凌逸风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和你哥都不可能不要你的。 别哭了啊宝贝儿,我们回家。 ———— 由于离上课还有一阵子,两个人直接和两边家长打了招呼,先回了一趟小城。 凌逸风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有五年没有回来看过一眼了。 岁月如梭。 齐重山伸手试探了一下火车内空调的温度,把校服外套给凌逸风披上了:“之前刚感冒发烧的,别冻着了。” “你有点儿把我当男的看的自觉吗,”凌逸风话虽是这么说,人却老老实实地缩在衣服里,“你怎么出来一趟连校服都带在身上。” 齐重山没出声,而是把手伸进了校服底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凌逸风的手。 趁着凌逸风发愣的空当,又松开他的手,颇具隐喻意地在他的大腿内侧划了一下。 “搞事啊你!”凌逸风吓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发现衣服在往下滑,赶紧又躺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说,“你当这是在拍G.V啊。” 齐重山握着他的手笑了半天。 他拿着本单词书背了没多久,突然感觉到自己肩头一沉,偏过头去一看,才发现凌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在座椅上睡着了。 脸上还盖着本生物必修二。 齐重山叹了口气,把衣服往他那边又挪了一点儿。 他们此行运气不错,没遇上疯狂哭闹的孩子,也没遇上外放戏曲的老人家,于是最后,齐重山是被火车上乘务员推销盒饭的声音惊醒的。 凌逸风大多数情况下睡眠挺浅,这次却像是累着了,醒是醒了,但却没有起床的打算,往齐重山怀里靠了靠,眯了眯眼睛就继续睡。 齐重山从起床气中清醒了一会儿,伸手帮他把生物书从身上拿了下来,顺手拿了顶帽子给他盖在了脸上遮光。 由于小城这么多年来的发展一直相当滞后,至今仍然没有修建飞机场,想要直达,只有火车。这趟车的流动乘客越到后来就越少,估计是有大批人流会在小城这站,也就是下一站下车。 因此,买盒饭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毕竟再饿一会儿就到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吃物不美价不廉的火车餐。 “您好,买瓶水。”就当齐重山准备把眼神从乘务员身上收回来时,他突然听见斜后方传来了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往后望了一眼,却只能看到那个人的手从车座后伸出来,接过了矿泉水瓶。 那人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很浅的白色的痕迹,那儿像是该有一个戴了很久的戒指。 “你不放心我?”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那人身侧传来,嗤笑了一声,“那你为何要和我一起回来。” “要点脸,”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有半分温度,透着异样的沙哑,“就他妈一趟车。” 齐重山愈发觉得不对劲,却顾忌着熟睡的凌逸风没办法起身探个究竟。 他很少有对凌逸风以外的人产生如此大的好奇心,这是第一次。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肾宝是指小瓶益菌多,我不知道是哪儿的梗了,好像是常见梗吧,我们高中的时候都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就删了……  这个人……嗯要不你们猜猜是谁? ☆、第107章 要是放在平时, 火车上熙熙攘攘的,他还真的未必能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这次真算是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个尽,才能让他发现这么多以往可能会忽略的东西。 比如戒指印。 比如声音。 齐重山慢慢将身子缩了回去, 整个人贴在椅背上, 屏住呼吸, 非常仔细地捕捉着来自后方耳语般的交谈声。 “你确定这件事不用告诉你弟弟吗,”男人静默片刻,开口道,“这毕竟也是他爸。” “不用。”声音沙哑的人咳嗽了几声, 又喝了口水,才说, “他该知道的事情,凌逸尘会告诉他的。等事情都过去了再说,我不想让他来蹚这趟浑水。” 凌逸尘? 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反应过来了那过度沙哑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齐铭! 而齐铭身边这次显然还是有个同行的男人, 不知为何,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 然而上次孙默和他说的事情他还没忘呢,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清楚。 “在看什么?” 凌逸风的声音冷不丁从身侧传来,吓了他一跳。 “没什么, ”齐重山收回自己的目光,“饿吗?” “不饿,”凌逸风显然还是有点困, 甚至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快到地儿了吧?” “嗯,”齐重山一边留意着后方的动静,一边给他梳理着头发,“别睡了,醒醒。” 他往凌逸风身后的玻璃窗上望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由于凌逸风一上车就睡着了,他没机会发现,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对面车窗里倒映着的齐铭和另一个男人的座位。 不是很清楚,但对于齐铭这种对他而言相当熟悉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齐铭身上套着的衣服似乎大了一号,不像是他自己的。 而他旁边的人……比他身形要高。 齐重山见凌逸风要转头看窗外的情况,立刻侧身站了起来,手撑在座椅上,整个人挡在了凌逸风面前。 光路是可逆的,只要产生阻碍,凌逸风就没法看清那边的倒影。 直觉告诉他,他不能让这件事被凌逸风发现。 尤其是刚刚偷听到的对话之后。 齐铭不会害凌逸风,也比他们俩都成熟得多,他彻底失联这么久,说不准还会有别的原因。 但凌逸风这小孩儿向来感情用事,保不准会在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情绪失控。 “你干嘛?”凌逸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转过头来,“等会儿吧,也不急着出站。” “在这站停车时间短,”齐重山听见列车员播报的声音,急中生智就给借过来当了个借口,“早点起身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傻吧,”凌逸风抱着校服,抬头看着他,“你现在就起身拿行李了,不就把过道给堵住了?” 齐重山应了一声,慢慢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凌逸风盯着他看,“怎么了?” 车到站了。 “没事,”齐重山再次站起身来,挡住了凌逸风的视线,“坐久了,忍不住想活动活动。” 他拿膝盖抵在了坐凳上,坐在储物仓底下的凌逸风没法跟着站起来,也就什么都看不到。 齐重山偏过头去,和恰巧站起身来的齐铭四目相对。 明明是夏天,齐铭却穿得一身黑,看上去就热的不行。 “齐重山,”凌逸风的口气已经开始变了,“让开。” 齐铭显然也很惊讶,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凌逸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起拉杆箱,走进了人群里。 齐重山刚挪开自己的膝盖,凌逸风就从他身侧挤了出去,质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齐重山这才发现,齐铭身侧的男人还留在原地,正好整以暇地在出口处向这边打量着。 他突然有种和人联合起来骗男朋友的不爽感,索性牵起了凌逸风的手,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走去。 “走吧,”齐重山说,“等会儿再跟你说。” ———— 齐铭的脚步带得飞快,手上按键的动作也噼里啪啦没有停。 - 逸风怎么也回来了? - ???他不是去了大学那儿吗? - 我看到齐重山了 - 你确定他是和齐重山一起回来的? - 这个先别管了,那些事你有没有跟他说? - 没有,我打算等你处理好了再跟他说一下结果 齐铭“啧”了一声,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发现对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 你现在是不是和魏彦在一起 这个问题问得挺巧妙。 你现在是不是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和你现在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一语双关。 齐铭都快给气笑了。 - 你什么意思啊凌逸尘 - 字面意思 - 你 - 管 - 我 -? 发完消息他就把手机扔回了口袋里,没有再看过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划重点,主副cp分手都不是因为“第三者”之类的原因,都是HE,魏彦是段宇画室的金主,买过逸风一幅画,想资助他读艺术,是凌逸尘的合作伙伴,当年喜欢齐铭,怕你们忘了再说一遍……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章我写了一晚上QAQ 在纠正打字方式,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打字手速下降到了一种怀疑人生的地步= =然而我也不懂为什么我能在如此错误的打字方式下坚持了几十万字,现在才想起来要改= = ☆、第108章 齐重山本来以为一出站凌逸风就得质问自己, 没想到凌逸风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根两根并在一起的冰棒,掰了一半递给他,自己默默吮着另一半。 坐在火车里的时候冷气开得太足, 甚至冷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等到了外面, 被毒辣的太阳一照,顿时热得汗流浃背。 “等会儿回去路上买点清洁工具,”凌逸风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无关话题, “那边都不知道多久没人收拾了,估计早就不成样子了。” “一直也没租出去吗?”齐重山问, “你们当时条件不是挺困难的吗,多收一份房租也是收入啊。” “房子不是齐铭的啊,怎么租。”凌逸风说,“房子是他爸的。能让我们仨住大概是因为房产众多, 早把这茬忘了。”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每次上幼儿园,都会路过齐铭亲妈的家,”凌逸风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不知道她看到我和齐铭是什么感觉……也许没感觉。毕竟我印象中就没见过她和齐铭打招呼或者说来找他之类的……这件事还是我听墙角才知道的。” 齐重山只是很安静地听着。 “齐铭这么多年来, 好像也没和他爸妈联系过,反倒是凌逸尘还和他爸有些联系,我就更不用说了, 亲妈早死了,亲爸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凌逸风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我们这三个家庭支离破碎的小孩儿凑在一起,像是在抱团取暖。” 凌逸风叼着冰棒,仰头看向天空,半晌把冰棒拿了下来:“这边的梧桐树呢?” “都砍了,”齐重山说,“改种香樟了。法国梧桐招虫,落叶又多,难清理。” “可是夏天的时候比较凉快啊,”凌逸风说,“秋天的时候踩在落叶上嘎吱嘎吱的多好玩,只可惜现在的小孩儿没这个福气玩了。” “我该有的东西,曾经有的东西,基本上都弄丢了。”过了一会儿,凌逸风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只剩你了。” 齐重山听着有些难受。 “我不想把你弄丢,”凌逸风说,“我说过我会相信你,所以……有些事你自己裁决就好,也不用担心我生气或者什么别的,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齐重山静默片刻,最后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半小时的公交过后,两人便到了当年的小区附近。 小城发展慢,变化也不大,这个老旧的小区更是属于发展的最后列,但即便如此,凌逸风还是有些认不出来当年自己居住过的地方。 尽管齐重山小升初和凌逸风闹掰之后为了找到他回来过几次,但事实上他也同样有五年的时间没在这儿居住过了,两个人找了半天,才费劲地找到了当年的楼下。 如今这里的住户除了已经退休养老的中老年人,就只剩来租老城区廉价房的穷学生和新职工,两个人走的时候年龄又比较小,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熟人,陌生得仿佛是在去哪儿旅游。 一直到凌逸风掏钥匙的时候才听见有人从后面喊了他一声,一回头,发现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奶奶,正操着一口乡音,叫他小画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心里酸涩得一塌糊涂。 “奶奶,我是逸风。”凌逸风俯下身子,耐心地跟她打招呼。 齐重山一边笑一边补充道:“就那小蘑菇头。” “这,都长这么大啦,”奶奶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那上回回来的,是你还是小画家啊?” “我没回来,”凌逸风一愣,“您是说他回来了?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这我可不知道,”奶奶摆手道,“你们哥俩都不通气的呀?怎么,你也是回来看房子的?” 凌逸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能怔怔地摇了摇头。 “先进去吧,”齐重山转头冲凌逸风轻声说了一句,又扬声对有些耳背的老人家说,“奶奶!我们先回去了!” “哎,好孩子,回去吧,”奶奶把手靠在背后,一边朝楼下走一边嘀咕着,“这齐家死了人,凌家回来看房子……” 凌逸风刚准备把行李箱拖进去,突然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 他立刻扔下了手上的所有东西,跑了过去:“奶奶,您刚刚说什么?谁死了?” 齐重山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看着明显吓了一大跳的奶奶,赶紧追了上去,把手搭在了凌逸风的肩膀上,往后拉了一把:“逸风。” “不就是那小画家的爹嘛,”奶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能是谁哦。” 凌逸风顿时愣在了那里。 一直到奶奶离开,他都没能挪动步子,还是齐重山追上去道了谢,再折回来继续陪他发着愣。 齐铭他爸死了。 怎么死的? 什么时候? 怎么就死了呢。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齐重山肩并肩地坐在了楼梯道口。 “齐铭他爸死了,”他转过头,下意识地将脑海里一直重复的话说了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是。”齐重山除了承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齐铭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一身黑是为了什么。 如果这是其他的人,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也许他还能不痛不痒的说句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 但这个人是凌逸风。 他是一个夹缝里求生存的私生子。 死的是他从来没尽过一天养育职责的亲生父亲。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个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凌逸风慢慢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真他妈说的还挺准的。” “逸风。” 齐重山话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凌逸风将行李箱拖进了满是灰尘的卧室,翻出了刚刚在小区门口买的拖把抹布等一系列清洁工具,“去看看这儿停电停水没有。” 齐重山开了客厅的灯,又走到阳台的水池边,费劲地拧开了几乎已经彻底锈住的水龙头,试了试水流的大小:“没有,水还挺大的,就是有点难拧。” 凌逸风点了点头,拐去洗手间接了一桶水,没有出声。 齐重山也跟着沉默下来,拿了块儿抹布,就着阳台的水擦起了窗户。 两个人期间没有任何交流,一个人用着一个水龙头,默默地打扫着卫生。 打扫到主卧的时候,凌逸风看见了当年齐铭用来画画的电脑桌。 那个台式机因为不好携带,三个人又缺钱,早就走二手出掉了。 空出来的位置非常扎眼。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先打扫那里。 收拾电脑桌的抽屉时,他从里面找到一封泛黄的信。 信封上的胶水已经自动开裂了,纸张直接从里面滑了出来。 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摊开了信纸。 尽管信是放在抽屉里的,上面有能挡住灰尘的木板,灰尘还是顺着缝隙飘了进来,连带着抖落出的纸张都呛人得紧。 他剧烈的咳嗽声很快引来了打扫另一个卧室的齐重山,有些担忧地给他顺着气:“这灰尘太重了吧?要不然你先歇着吧,收尾的工作我来做就行。” “没事,看这个。”凌逸风一边咳一边扬了扬手上的纸,“原来不止我们俩想过要这么玩,齐铭十年前说,他们床底下有个箱子。” 齐重山一愣:“你是说十年前齐铭给凌逸尘留了封信?” “差不多吧,十一年前,”凌逸风说,“我是在一堆数据线鼠标垫底下找到的,那儿还有别的空信封,也许他们俩都不记得自己把东西放这儿了。” “我这算不算私拆他人信件啊,觉得有点不道德,”凌逸风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盯着床下,“但是我怎么就这么想看看床底下到底有什么呢?”   齐重山没出声,俯下身来看了一眼,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箱。 “这里有很多画和一些本子,”齐重山说,“零零散散的,你来看看。” “这是齐铭当年的画稿,”凌逸风走了过去,啧了一声,“看看人家十七八岁的画,再看看我。” 他慢慢翻看着那些凌乱的草稿和涂鸦,其中偶尔也会有认真画完的完成品,纸张间全是满溢的灵气。 凌逸风突然就有些懂段宇的感觉了。 也许段宇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以自己的天赋不应该就这么放弃画画。 他看着当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齐铭的画,再转念一想他因为自己和凌逸尘没有去大学深造,还耽误了大部分系统学习的时间,实在是难受得像是心头梗着一块儿石头。 画稿上的内容非常丰富,有趴在那里无聊地吹起自己的刘海的小时候的凌逸风,有在草坪上打滚的小狗,有像个大人似的正儿八经练着钢琴的齐重山,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绘画手法和各个角度的凌逸尘。 笑着的,蹙眉的,冲旁边的凌逸风发火的,认真写着作业的,还有干脆就是拉过来面无表情的当模特的。 那时候时光流淌得很慢,日子也过得悠闲而充实,刺儿头学霸还没来得及成为凌总,小画家也依然是能让他在火车上站一夜只为回家看一眼的男朋友。 “这人,还好意思说我,”凌逸风轻声说,“他画我哥,比我画你多多了。” 他放下了齐铭的画,蹲在一旁发愣。 齐重山不是很能看得懂画,随意地在纸箱里扫了几眼,注意力就被其中零碎的日记吸引走了。 4月14号天气晴 逸风跟我说,他要是会写字就好了,这样就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记下来,等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他看。 很惭愧,作为会写字的大人,我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每篇日记上都随手画着画,如果再精细一点,简直可以拿去做手账。 齐重山也是第一次知道齐铭其实是个这么细腻的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所以说逸风还真的是很像他,他想。 齐铭断断续续地记录着在他们儿时和自己少年时发生的很多事,有些是纯文字,还有不少是九宫格的漫画,有的看得齐重山都忍不住想笑。 凌逸风垂着头蹲了一会儿,也跟着凑过去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齐铭眼里,那些日子这么有意思。 这么深的感情,居然能在争吵中消磨殆尽,让他能够狠心断得那么彻底。 齐重山敏感地发现凌逸风的呼吸变得滞重起来,转头一看,果然是红了眼眶。 “虽然我跟齐衍没什么感情可言,他也不认我这个儿子,他死了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凌逸风说,“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我现在真的是孤儿了。真正意义上的无父无母。” “然后原本一直存在于我认知中的家也散了,凌逸尘忙得基本上见不到面,齐铭还躲着不愿意见我。”凌逸风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我是真的没有家了。” 齐重山揽着他的肩膀,在他的眼角很轻地亲了一下。 “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家。”齐重山在他的耳边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凌逸风低着头没有出声,半晌举起手,伸出一根小指。 “拉钩。” “拉钩。”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本来应该昨天更新的,被晋江的新规定弄得闹心,改今天更了,抱歉,日后尽量恢复日更。 ☆、第109章 两个人的大清扫活动一直持续到暮色沉沉才算大功告成, 虽然由于勤于锻炼,两个人都没出现什么浑身酸痛到动不了的情况,但累是肯定的,特别是对于凌逸风而言, 满是灰尘的环境简直就是折磨。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齐重山居然闷声不响地跑到小区门口的小卖部给他买了个口罩回来, 也没一直劝他去休息, 帮他戴上口罩之后,就继续乖乖地打扫自己那边的卫生。 凌逸风反而觉得这样比一味地包揽所有事情要更宠。 让人觉得,无论自己要做什么,那个人都会一直陪着自己, 同时保持着该有的底线和清醒,不会让两个人受到过分的伤害, 可以在放纵的时候能有一个依仗。 “这边灯好像出问题了,”齐重山打扫完凌逸风当年的卧室,试着开了一下灯,对他说,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凌逸风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是回来大清扫一下,缅怀一下过去,又不在这儿住。” 齐重山愣了一秒,点点头应了一声。 “怎么?”凌逸风偏过头来看着他, “五年了,又没人在这儿住,别说床垫了, 就是这床有没有在回潮的时候发霉都不知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齐重山问。 “我不清楚,我还想再留一天四处转转,”凌逸风问,“你时间紧吗?” 齐重山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齐铭会让我们回来帮他收拾一下屋子,”凌逸风从卧室门口走了进去,从窗口处往下望,“也许是给我提供一个福利,让我能有机会缅怀童年,跟男朋友追忆一下往昔,也许……他还记得什么。比如那封信。” “他不希望这些东西被彻底埋葬在时光里。”凌逸风轻声说,“你说,我就在这儿蹲点,能等到齐铭吗。” 齐重山没有回答。 “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里等他,”片刻后,凌逸风转移了话题,“一边等他一边和你聊天。你还记得那个纸杯做的电话吗?” “记得,我后来自己还做过好几次。”齐重山跟他一起往楼下望,“我家的房子现在也空了吧,我刚上楼的时候发现门锁上都落灰了,不知道转手卖了几次。” 凌逸风勾了勾嘴角,没有出声。 “你在火车上,看到齐铭了吧。”半晌,他开口道,“结合一下最近的情况和之前奶奶说的话,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还会有什么事情瞒我了。” 齐重山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哦。”凌逸风表现得很平淡,“打扫完了,走吧。” ———— 华灯初上。 小城一到晚上就没了什么行人,人少到他和齐重山手牵手走在路上,都没能来个路人看他们俩一眼。 这种没有夜生活的城市,凌逸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齐重山的五官在路灯的橙黄色灯光下显得非常立体,比平时还要好看。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温暖的光芒,像是藏着星辰。 不知道为什么,凌逸风光是看着他的侧脸,就觉得心里慢慢安定平静下来了。 甚至有几分闲适。 他挺幼稚地拿脚去踩路灯下不断变化的齐重山的影子,很快齐重山也发现了他在做什么,立刻放下手中的拉杆箱,不甘示弱地踩了回去,一边踩一边两个人手还扣在一起,很快就撞了个满怀,齐重山赶紧把他往怀里一带,这才算是没有头碰头地撞在一起。 凌逸风站在并不浓密的树荫底下回抱住齐重山,偏过头来,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细细密密的呼吸撩得齐重山有些痒,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凌逸风极其隐秘地在他的颈窝上吮吻了一下。 挺用力的,是吸草莓印的那种力度。 “你是不是觉得我自控力很好啊,”齐重山好一会儿才从浑身瞬间的僵直中缓过劲来,凑在他耳边哑声说,“撩上火来你负责给我就地扑灭吗。”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凌逸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某某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的自控力。” “你看小说是不是只看了一半啊,”齐重山说,“后面的某某的自控力在某某面前溃不成军一夜七次你怎么不提呢。” “啊,”凌逸风一边笑一边把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在你身上试试什么感觉。” “那什么感觉?”齐重山问。 “咸,”凌逸风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靠,才想起来我们俩下午都出了一身汗。” “而且还没洗澡,”齐重山乐了,“说句正经的,我们晚上住哪儿。” “开房啊,”凌逸风松开他,从拉杆箱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身份证,“要不然你以为我特意让你带身份证是干嘛的。” 齐重山慢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盯着他看。 “您想哪儿去了,”凌逸风白了他一眼,“开双人标间,我不跟你一张床。” “为什么啊。”齐重山认真地问。 “你是不是还可委屈了,”凌逸风啧了一声,“怕擦枪走火啊。” “都没东西擦枪怎么走火啊,”齐重山继续很认真地看着他,“本垒打很麻烦啊,不准备根本办不到。” “少废话,”凌逸风随口扯了个理由,拉起拉杆箱,转身继续往前走,“你起床气。” 齐重山一边笑一边从后面牵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影子的照片,发给了凌逸风。 凌逸风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齐重山,疑惑地点开消息一看,略显亲昵的照片下面备注着三个字。 两百天。 凌逸风的脚步一顿。 “我……操?”他惊讶地转过头来,“我为什么又不记得?” “为了表达一下你的歉意……”齐重山没把话说完,只是咳了一声。 “就算分两张床,还是有个浴室。”凌逸风往前又走了几步,才说,“你要是说的不是那什么是那什么我觉得浴室也行。” “哪什么?”齐重山看着他笑,“我只是想搂着你睡一次……圆个梦。” “我刚跟你谈的时候就想过了,”齐重山说,“盖棉被纯睡觉。” “到那儿再说吧,”凌逸风有点无奈地抓过他的手,看了一眼腕表,“先找个地儿吃饭,本来说放了行李去吃饭的,结果中午都没吃还折腾一下午,真的饿。” 两个人手牵着手穿过街道,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凌逸风一边吃一边四处打量,等看到窗外那棵挺拔的大树时,突然觉出来不对劲了:“你没觉得……有点儿眼熟吗?” 齐重山本来一直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听到他这么说,也跟着抬起头来,望向了窗外:“是有点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同时脱口而出。 “幼儿园?” 店老板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看了他们俩一眼:“是,以前这儿是市立幼儿园,前年拆了。”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三两口扒完了面,从店里跑了出去。 曾经的幼儿园已经没有了存在过的痕迹,唯一有的就是那棵已经被挂上了牌的古树,在街道中孤单地立着。 “我怎么有点伤感,”凌逸风仰头看着那棵树,吸了吸鼻子,“想想日子过得真快,当年陪我看鸟窝的小家伙都成我男朋友了。” “是啊,很快,”齐重山说,“但你男朋友永远是你男朋友。” “成天立flag,不怕打脸吗,”凌逸风笑了笑,“按你这么尊重我选择的性格,如果我真的想分手,你肯定不会拦着我。” 齐重山没有出声。 “所以你要学会分清我是在作还是真的想分手啊,”凌逸风仰头看着天空,“不过我倒是觉得害怕,万一,我是说万一,是你先提的分手,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把先说分手的机会留给你。”齐重山少见地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 “两百天的时候聊这个,我们俩也真是……特别是明明感情还挺好的。”沉默片刻之后,凌逸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找宾馆吧,不然真得露宿街头了。” 两个人回面馆拿了行李,吹着夜风一边消食一边晃悠到了市中心。 小城只有市中心的宾馆看上去比较正规,装模作样地标着三星五星,事实上内部环境如何,也无从考证。最后还是齐重山低头拿手机打听了会儿小城的情况,选中了公认条件最好的一家宾馆。 凌逸风刚踏进宾馆的门,立刻就步伐一滞。 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233333不让你们猜了,就是齐铭www ☆、第110章 齐重山跟着往里看了一眼, 也愣住了。 齐铭依旧穿着那件黑衣服,站在酒店的大堂里,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上挂着个口罩, 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咳嗽, 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这人……”齐重山听见凌逸风低声说了一句, “有毛病吧。” 说完他便径直走上前去,齐重山根本没来得及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先把话吞回肚子里,跟着他一起往酒店里走。 酒店的旋转门是坏的, 两人还得费力地推开门,才从随时有可能闭合的空隙中挤了出去。 对这个“全市最好的宾馆”, 齐重山也是相当服气的。 酒店的大堂还勉强算是像模像样金碧辉煌,一扇水墨画的屏风横隔在大厅中间,齐铭就站在屏风右侧,像是在和隐在屏风后面的人说着什么。 齐铭像是听见了行李箱的轮子在大理石地板上滑过的声音, 朝他们二人的方向看去,顿时也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地把手上拿着的口罩戴了上去。 “哥,”凌逸风居然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你是不是觉得戴个口罩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齐铭见凌逸风脸上没什么震惊的神情, 瞥了齐重山一眼,啧了一声。 齐重山非常想说不是自己说的,但很显然这个情况不太适合他插话, 只能抬起头来看着酒店的吊灯,对着有些发霉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想多了,我感冒呢,刚都看到你了,有必要掩耳盗铃吗。”齐铭拿手握拳放在鼻子下面,低头咳了几声,又抬起头来看着他,长吁了一口气,“回来了啊。” “啊,”凌逸风应了一声,“你呢?” “我……”齐铭顿了顿说,“回来看看。” “是因为那个……他吗,”凌逸风的声音在嗓子眼卡了好久,最后还是没能说出类似于“你爸”“我爸”“咱爸”之类的词,也没能说服自己在齐铭面前对齐衍直呼其名,“我已经听说了。” “哦,”齐铭又看了齐重山一眼,说,“带他回来收拾屋子的吗?” “嗯。”凌逸风点完头,就没了下文。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和齐重山一起在纸箱里看到的那篇日记。 很想很想某个人,想要把想对他说的话全部记下来,等他回来的时候通通说给他听。 今天下雨了有彩虹也想说,路上遇到了很可爱的小狗也想说,被夸奖了被批评了被人喜欢了被人讨厌了通通都想说,可是细细碎碎的事情最后堆到了一起,却变成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不是一样的感情,但他瞬间就明白了齐铭当时的感受。 没有任何事情能被放在重逢这么重要的关头说出来,又或者是,在心头堵住的复杂的情绪与记忆像是积压在一起的巨石,根本找不到倾泻的出口。 堵到最后,嗓子就渐渐发紧,成了哽咽。 这大概真的是情感细腻的人的通病。 如果这不是在酒店大堂,大概就不是眼眶发红鼻子发酸的事情了。 说不定他真能把眼泪给整出来。 他想问齐铭为什么会走到换手机号换微|信号换Q.Q号的地步,如果没换,那为什么只切断了和他一个人的联系。 为什么不相信他能处理好分手之后的两个哥哥的关系。 为什么有事还总要瞒着他。 为什么还是把他当小孩儿看。 “你们俩是确定在这儿住吗,”片刻后,齐铭先开口了,“我刚去前台问了,来了一群采风的学生,这儿现在只有两间大床房了。” 凌逸风一愣,刚准备想自己到底是跟齐重山一起睡还是去齐铭那儿回忆一下童年,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个更熟悉的声音:“把房让给俩小孩儿吧。” “我……操?”凌逸风一愣,立刻放下行李箱,跑到了屏风后面:“哥?” 齐重山尽职尽责地拉过他的行李箱,跟着一起绕过了那道屏风,却发现后面站着两个人,除了他熟悉的凌逸尘,还有一个人就是他在火车上看到的齐铭的同座。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像是在对峙。 得,这下热闹了。 地方小就是这点不好。 “哎,”凌逸尘走过去揉了把他的头发,“这小孩儿……最近跟你见面这么少也没见你长高。” “您真会说话啊,”凌逸风瞪了他一眼,往齐重山那边一偏头躲过了他的手,“把房间让给我们,那你们住哪儿?”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没人出声。 凌逸风其实是很纳闷为什么魏彦也会在这里的,齐重山虽然说算是目睹了全过程,但他也弄不清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理论上这应该是个修罗场,看起来却也不怎么像。 “住的地方肯定是有的,”过了一会儿,魏彦开口了,“本地一些单位里的招待所之类的,小地方,能找到熟人就行,好办,而且现在也不是很晚。” 在这儿久住过的齐铭和凌逸尘几乎是同时拿起了手机,最后齐铭又把手机给塞回了口袋,示意凌逸尘拨号。 凌逸尘走到角落里接了几通电话,冲他们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凌逸风总觉得有点奇怪。 按照凌逸尘当年在这边执掌过公司的人脉,找不到地方住也太稀奇了吧。 然而齐铭看上去却不疑有他,直接往四周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问:“怎么着?成年人去找小宾馆吧?” “这不是有两间吗,”从进门来一直默不作声的齐重山开口了,“能住四个人。” 几个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齐重山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五个人中得走一个。 他觉得头疼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想笑,不管这三个人是怎么聚在这里的,有一点可以肯定,刚刚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尴尬。 他差不多已经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不熟悉的人,应该就是孙默所说的那个画室老板。两间房,三个人,其中一对是前任对前任,一对是情敌对情敌,还能凑一对曾经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无论哪两个人住在一起,感觉都相当违和。 要是认真说起来,他和凌逸风真是这五个人里最能顺理成章睡一张床的人了。 看来看去,最后几个人的眼神莫名其妙都聚焦到了魏彦身上。 魏彦把眼神看向了齐铭和凌逸尘。 “我刚问了,我有个朋友单位招待所有个单间,”凌逸尘说,“你住吗。” “那你挺够意思啊,”魏彦笑了笑,“行吧,报地名吧,我早点回去休息,不跟你们废话了。” 凌逸尘站在那儿发了条消息给他,他就拖着拉杆箱,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大门。 凌逸风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什么事自己没有想通。 “行了,这下轮到咱们四个了,”凌逸尘侧身站着,刚好避开了齐铭的眼神,“怎么住?” 一整天经历了太多事的凌逸风已经一头雾水了,习惯性地把眼神投向了一旁站着的齐重山。 “那行,”凌逸尘却以为他是默认了,“我去开房。” “哎你……”凌逸风话说到一半,想到了什么,登时又给吞了回去。 让齐重山和他们俩中任意一个人住就更奇怪了好吗! “202和203,”没过多久,凌逸尘走了回来,随便抽了张房卡递给凌逸风,“押金我给垫付了,你们什么时候走自己取就行,拿着零花吧。” 凌逸风一路跟着走上去的时候还是懵的,直到齐重山握住他的手,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心情复杂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这人怕不是个言灵。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我发现逸风真的好久没叫过齐铭“哥”了啊,很感慨。 然后这里的关系我总觉得有点复杂,整理一下,魏彦当年喜欢齐铭,但是齐铭跟凌逸尘在一起了,这件事齐重山已经听说了,但他没跟凌逸风说,凌逸风就不知道;后来魏彦找了段宇,当了他金主,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魏彦打算资助凌逸风学艺术,凌逸风刻意没告诉齐重山,齐重山不知道。 P.S.其实凌逸尘和魏彦挺熟的,副cp番外里应该还会提到魏彦QuQ看过未重修原版的小天使没看到这个人的戏份,是因为当时我还没写到,重修的时候把他戏份提前了,感觉这样出现在这里的修罗场就会自然一点,不用整章整章铺垫了…… 所以说,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主线是没变的,只不过部分情节的顺序和场景有所调整_(┐「ε:)_么么哒 ☆、第111章 202和203都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昏暗的灯光下,齐铭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凌逸尘跟在他后面,一行人沉默不语。 凌逸风看着他们俩, 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凌逸尘根本就没有带行李。 只带了一个电脑包。 很像是匆匆赶过来的。 其实如果凌逸尘和齐铭还是一对儿,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凌逸风不止一次看见这俩人各种衣服混穿,甚至有时候因为买的就是一样的,洗澡的时候也就随手拿了, 没人讲究这些事情。 然而现在分了手…… 能睡一间房就已经让凌逸风觉得匪夷所思了。 直觉告诉他,凌逸尘会过来找齐铭, 肯定是有什么理所当然的急事。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他既希望这是个重归于好的信号,又担心这段时间齐铭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凌逸尘顺手甩给他的房间号是202,他和齐重山拖着箱子进去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两个人一眼。 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 但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儿不同寻常。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还在想, 转头一看就发现齐重山把门给锁了。 ……要命。 虽然说出去住房把插销插好是最基本的常识,但他还是有种“这下看你怎么逃”的诡异联想。 “你先去洗吧,”齐重山低头摁着手机,似乎是在回消息,“我这儿有点事。” “哦, ”凌逸风应了一声,打开箱子拿衣服的时候,抬头一看才发现浴室的墙居然是透明的, 只在中间有两道磨砂,能意思意思挡点儿关键部位。 而且还没有帘子。 开玩笑吧?! 但他转念一想好像没毛病啊,一般情况下,都睡一张床了应该早就坦诚相待了,别说浴室的墙是透明的了,就是俩人一起洗,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齐重山开了空调就继续低着头回着他的消息,似乎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 凌逸风做了会儿心理斗争,最后还是认栽了。 算了,迟早都有那么一天的,况且还都是男的,怕个毛啊。 而且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过,来这儿之前还那什么……摸过几下呢。 凌逸风走进浴室,咬牙把衣服给脱了,扔在了衣服篮里。 齐重山听见水声,很迅速地抬眼往浴室瞥了一眼。 凌逸风这人从小就白,皮肤的角质层估计也不厚,受热就发红,就因为这个,小时候不知道多少次被人笑话脸皮薄,像女孩子。 长大之后这人虽然是个24K纯爷们儿,但这些特性还是保留下来了。 齐重山看到凌逸风把洗发水挤在掌心里,闭着眼睛开始洗头发,干脆放下了手机,开始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 热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淌,从脖颈往下延伸,果不其然,皮肤上立刻就泛起了让人能浮想联翩的粉红。晶莹的水珠随之在他身上驻足,将身体的曲线勾勒得微微发亮,哪怕有那层磨砂,也不过是欲盖弥彰,反而在半遮半掩中给人以更强的感官刺激。 看男朋友洗澡都能看硬也真是纯情。 齐重山叹了口气,在凌逸风洗完头之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边继续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玩着2048,一边祈祷着他能洗快点儿。 凌逸风洗完澡出来之后就刻意背对着浴室,吹完头发之后直接躺进了被子里,没去看他。 齐重山洗澡比他想象中要久得多,他开始还在奇怪,后来就被积攒了一天的倦意席卷了,蜷缩着打起了瞌睡。 他几乎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背后一暖,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等听见齐重山的呼吸声出现在耳边的时候,才猛然从困意中清醒。 “把你弄醒了?”齐重山像哄孩子似的伸手拍哄了他一下,“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近似于耳语,格外有磁性,也就特别好听,气息像是羽毛。轻柔地扫过耳廓。 凌逸风感觉自己整个背都僵直了,都不知道该不该动。 齐重山倒是没怎么受影响,没过多久,凌逸风就听见了身后平稳的呼吸声。 有点沉,比平时的呼吸声要重那么一点儿,偶尔会透出点儿鼻音,整体来说,乖得不行。 凌逸风这才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先入为主的观念,自己根本没想起来要问他睡觉安不安生之类的问题,没想到这人长大之后,居然还是这么乖,不仅安静,而且从头到尾连动都不动一下。 反倒是凌逸风自己睡觉比较野,虽然不打呼噜,但是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一起睡会抢被子,从小就有这毛病,凌逸尘和齐铭只敢把他放中间睡也是因为这个。小时候他和齐重山挤一张床,最后徐莉没办法都是给拿了两床被子来的,不然齐重山就得冻一晚上。 现在这共一床被子,弄得他有点儿…… 不知所措。 而且要是动静大把齐重山这种起床气严重的人弄醒了,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他还没见过齐重山对他发起床气,问题是以前触眼可及的范围内不止他一个人,现在就不是了。 真的是纠结得要死。 凌逸风闭上眼睛给自己催眠,却觉得越来越热。 ……齐重山体温偏高。 三伏天遇上火炉,开空调也不管用啊。 注定失眠了。 他一边漫无边际地乱想着,一边数羊。 ———— 隔壁。 “你说要放弃财产继承权,只要这栋房子,”凌逸尘打开电脑,调出文件给齐铭看,“理论上可行。不过,很吃亏,特别是在你爸没有再婚的情况下。” “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齐铭笑了笑,“那帮小崽子可不会让我占便宜。”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这个性格,”凌逸尘让他过目之后,收起了电脑,“逸风像你。” “是吗,”齐铭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争去抢……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精力和那个能力的。” “你知道私生子现在有继承权吗,”凌逸尘说,“如果能证明血缘关系的话。” “我知道啊,”齐铭说,“但是你觉得逸风会是那种愿意争夺家产的人?光是这个身份就让他敏感到一点就炸的地步了。” “我们都知道逸风不愿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甚至会很忌惮逸风,连带着忌惮一下他背后的我。”凌逸尘说,“你是为了保护他才没说的吗。” “随你怎么想,”齐铭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要是想理解成我不想你受牵连也可以。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仇没什么怨。” “我去洗澡,”齐铭起身说,“你其实没打算在这儿住的吧,就是跟魏彦杠上了。” 凌逸尘没出声。 “拿我衣服换吧,”齐铭说,“我说内裤和袜子。T恤衫你也穿不下。” “你怎么感冒了,”凌逸尘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好久没生病了。” “啊,着凉了吧,之前去山区了,”齐铭关上了浴室的门,“一个人去的。” 凌逸尘背对着浴室,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种单调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空荡荡。 非常寂寥。 齐铭换下来的衣服扔在外面的衣服篮里,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件衣服偏大,眼熟,应该是自己的。 齐铭做事很绝,他也不会自作多情觉得齐铭还是放不下自己,这八成是当时收拾行李时弄错了衣服。 但这件衣服让他忍不住有种错觉。 他们还在一起。 ———— 凌逸风撑到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他还没睡一会儿,突然就被隔壁的噪音惊醒了。 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他一愣,立刻判断出声音来自于201,凌逸尘那边的203还是安安静静的。 齐重山本来是那种睡得特别沉的人,奈何隔壁的声音实在是太大,房屋的隔音效果也不好,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跟着一起醒了。 我……操? 凌逸风震惊地听着隔壁传来的呻|吟声,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齐重山明显是陷入了非常严重的起床气,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牙克制着砸东西的冲动。 凌逸风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自己原来的枕头抛在了一边,和齐重山挤在了一个枕头上,整个人还特霸道地缠在他身上,他估计了一下,按照自己这个往人怀里钻的动静,齐重山起码已经醒过一次了,还好脾气地帮他盖好了被子。 果然模范好男友在起床气面前,依然能坚持自我。 他懵逼地跟着齐重山一起半坐了起来,听着墙后的呻|吟声面面相觑。 由于喘息的人是个妹子,他们俩都没什么感觉,但其他令人深思的撞击声和黏腻的水声以及细细密密的亲吻声,还是能让人浮想联翩的。 凌逸风知道对待有起床气的人,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别理他,让他自己缓过劲来就行了,你越是跟他说话越是在他跟前绕,他越烦,还会忍不住跟你抬杠,齐重山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的这个情景也太诡异了,让他觉得不说点儿什么尴尬癌都要发作了。 “睡吧,”凌逸风率先钻进了被子里,“过会儿就消停了。” 齐重山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坐在那儿,半晌烦躁地掀开被子,躺了下去,拿手揽过凌逸风的肩膀。 “嗯?” “过来啊,”齐重山皱着眉,声音有点哑,“抱着睡,不然一会儿你又要缠我了。” 凌逸风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估计是觉得自己刚刚口气不够好,齐重山叹了口气,亲了亲他的头发。 凌逸风抬起头来看着他。 齐重山低下头来,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间,吸了吸他身上的薄荷香气。 由于齐重山比凌逸风高,凌逸风几乎没有机会把他搂在怀里,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长长的睫毛划过凌逸风的颈窝,痒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齐重山闷声说,“不许笑。” 凌逸风很快代入了角色互换,学着齐重山平时的样子,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齐重山搂住了他的腰,偏过头来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 两个人间的互动渐渐变得频繁,齐重山基本上做的都是凌逸风平时老做的那些事,咬耳垂啊啃锁骨啊亲颈窝啊吸草莓印啊,凌逸风反而没齐重山之前那么能招架,只能被他压制着往后躲。 凌逸风突然就明白了齐重山总被他撩得无可奈何的那种感觉。 这些不规矩的小动作,是真的很让人有冲动。 齐重山终于把手伸进他的衣摆里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抵住了快要冲出口的喘息声,任由他翻身把自己压在了身下。 吻从锁骨一路向下。 ———— 第二天两个人醒过来的时候还挺早,天刚蒙蒙亮,和高中生平时的作息完全吻合。 虽然说最后由于经验不足加底线问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凌逸风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了那么点实质性的进展,以至于他从齐重山怀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毕竟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也就没什么可尴尬的了。 他反倒是有点担心,按照这个墙壁的隔音效果,隔壁203有没有听见什么。 齐重山醒是醒了,翻了个身,又把脸埋在了他怀里生着闷气。 凌逸风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见了就听见了吧。 能怎么着。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这和谐的章节数2333看得我忍不住想发波红包哈哈哈哈哈 而且这章,哇真的是……虽然事实上并没有写什么,不过还是有点危险,万一被锁了大家来群里找我(捂脸)现在审核标准卡严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啊…… ☆、第112章 说实话, 由于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别说盖同一床被子躺着了,就算是没什么事儿在家相互撩撩都能蹭出一身火,很难相安无事地搂在一块儿。 这回燥火在半个晚上的折腾中彻底发泄完了, 终于安分了。 凌逸风伸手在齐重山头发上揉了几把, 一边笑一边看他不满地把头从自己的颈窝处偏开, 没过多久又老老实实挪回来,反复几次之后,齐重山总算被凌逸风闹得慢慢从起床气里清醒过来,支起身子, 将手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儿, 下意识地有些脸红。 这两百天纪念日过得还真有意义。 “想吃什么,”齐重山看他脸红了,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起身开始穿衣服, “我去买。” “一起去啊,”凌逸风抓起上衣,也跟着一起往身上套,“你这话说得就跟你昨晚上把我给办了似的。” “没办全呢,”齐重山叹了口气, 看上去似乎还颇为遗憾,“等你十八岁生日一过我就把你锁屋里做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什么破词儿,”凌逸风乐了, “你语文怎么及格的?” “哎,”齐重山跟着感叹了一声,“我也好奇。” 过了一会儿,齐重山却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昨晚可没吃亏啊。”   “哎你……”凌逸风一愣,脸顿时更红了,“你直接就一路亲下去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那也得你配合才行啊,”齐重山见他急了,才笑着侧过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行行行都是我诱导你的我的错。” 两人出去的时候凌逸风特意留心了一下隔壁203的房门,是关着的。 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已经退房了。 不过按照凌逸尘那种大忙人的作息时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凌逸风叹了口气,去前台退了房,和齐重山一起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这里。 很多年之后,齐重山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一个夏天。 回去看了小时候长大的城市,和男朋友发生了点儿有的没的,然后就飞去了男朋友出生的城市,在那儿理直气壮地同居了两个月,愣是硬扛着连家都没回。 学竞赛的时候,他每天早上都得早起出去,凌逸风就一边在家写作业一边等他,晚上回来凌逸风做饭他洗碗,吃完饭两个人就坐在桌前清一波重难点和错题,晚上十一点准时上床,不一定睡觉。有意思的是,无论前一天晚上凌逸风离他有多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必定是蜷缩在他怀里的,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齐重山就这样搂着凌逸风,嗅着他身上的薄荷香气,渐渐地,起床气就消了。 等竞赛学完了,两个人更是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甚至齐重山有时候跑去大学里找人打篮球,凌逸风也会带上纸笔坐在看台上,一边看他打球,一边很随意地画。 倾泻如瀑的阳光洒落在凌逸风的身上,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凌逸风也总能正好触及他的目光,就坐在仲夏的阳光里冲他一笑。 笑容里满是初恋的味道。 他牵着凌逸风的手,顶着人群中时不时投射过来的或惊讶或嫌恶或兴奋的目光,大大方方地逛街买菜借阅图书的时候,时常会觉得,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愿意和这个人,就这样长长久久地过上一辈子。 高二的暑假总是短暂得可怕,一转眼两人就得收拾东西去学校报到。九月的时候齐重山去考了竞赛,数学物理都是省一,数学差两分进省队。虽然口头上他应和着老师家长说可惜,不过他很清楚,如果他的世界里没有凌逸风出现,他根本办不到在提高语文英语的情况下,还能在两门竞赛里都拿到相当高的名次。 是凌逸风激发了他的潜力,让他从一个凡事不挂心的人变成了对未来有期许想要奋进的人。 第一次月考之后站在讲台上介绍学习经验的时候,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将眼神全部投放在了最后一排的凌逸风身上。 凌逸风正刷着高三必刷的一轮复习资料,感受到齐重山的目光,抬起头来笑了笑,冲他做了个口型。 爱你。 高三的复习可谓是紧锣密鼓,每天除了考试就是讲卷子复习课本,一到下课,全班睡倒一片。 凌逸风特意去录了一次齐重山弹的小星星变奏曲,晚上刷题刷到精神过度亢奋以至于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听听,不知道为什么,催眠有奇效。 但他熬夜熬到困倦的时候,再去听这个曲子,却又能再次强打起精神来。 男朋友还在努力,他也必须坚持到底。 在高压的学习环境下,凌逸风本来以为大家都和他跟齐重山一样,高三和睦得不得了,结果发现其他人高二时纠结的各种情感问题好像随着高三的到来变得更加一触即发,似乎是因为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一旦发生点儿什么小事,就能掀起巨大的波澜。 班里的情侣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处于暧昧期的也起伏不定,凌逸风突然就很庆幸自己和齐重山高二已经闹过一整年了,高三才能这么稳定。 唯一能影响到他心情的,就是学习成绩。 不知道是因为语文英语本来就容易短期突击见效,还是因为齐重山生来就适应应试教育,他的成绩可以说是一路飙升,如果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能继续稳定提高,毫不夸张的说,绝对可以攀升到国内学校随便填的水平。 这让凌逸风顿时感到压力很大。 他知道齐重山成绩会进步得很快,最后的分数也一定会高到可怕,但他没有想到会高到没办法用省份差异弥补。 他不希望在自己拼命努力过后,还是要落得一个让齐重山为他放弃极大的分数优势的地步。 但他越是着急,分数就越是提不上去,考试就跟和他作对似的从来不考他刚复习好的知识点,明明在努力,分数就是止步不前。 “你别着急,第一轮复习积攒下来的能量会在第二轮爆发的,”齐重山安慰道,“像我们学校重点班,一般都有四轮复习,第一轮就是整体过一遍知识点,理科和语文英语不一样,分数低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帮你查漏补缺的。” “这话说的,我怎么觉得我在酸自己男朋友,”凌逸风有些烦躁地把笔扔在了卷子上,“真他妈不想学了。” 齐重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性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疼吗,”齐重山轻声问,“给你按摩一下?” 凌逸风趴在卷子上没出声。 齐重山笑了笑,俯下身来在他眼角亲了一下,在他肩背上揉按了起来,力道把握得还挺好。 凌逸风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他一想到如果齐重山和他分手,再继续这样温柔地对待别人,他就难受到无法呼吸。 这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凌逸风有点自私地想。 就缠上他了吧。 死也不要和他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高速公路飙车(捂脸)可以说是很棒棒了233333详情见群(:з」∠)_ ☆、第113章 从最开始的“想走就走不要和我打招呼了”, 到现在的“死也不要和他分手”,算起来也过了有一年了。 凌逸风趴在桌上,被齐重山揉搓得渐渐有些犯困。 “睡十分钟吗?”齐重山很轻地在他耳边问。 凌逸风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齐重山掏出手机,定好了闹钟, 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 他刚坐下来准备开始写作业, 突然觉得自己腿上一重。 凌逸风侧身躺在了他的腿上, 眼睛仍然是半眯着的。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啊。”凌逸风拽了拽他卫衣上垂下的带子,“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不发表点感言吗。” “感言就是……男朋友什么时候才成年啊,”齐重山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另一只手翻看着笔记,“身为一名成年人我不能对未成年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啊。” 凌逸风毫不客气的抬头去咬他的手指, 却被他很轻巧地躲过,还被他揉乱了头发。 “哎你……小心以后没得揉了,”凌逸风偏开头,抬眼望着他, “我打算把头发给剪了。” “干嘛,”齐重山的笔没停,“削发明志啊。” “想换个男朋友同款,”凌逸风说,“在回那边……适应题型之前。” 齐重山的笔停了。 凌逸风慢慢从他腿上直起身子, 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齐重山对他很少生气,可以说是在任何事上都能找出“男朋友永远正确”的理由,只有在信任问题和分离问题上, 会恢复到正常人的怒气值,甚至还有所超越。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走,都在事情发生前一刻才告诉我。”齐重山深呼吸了一下,“你知道我有多放心不下你吗?” “我这次没有在前一刻才告诉你,”凌逸风澄清道,“等我回去,起码也是下学期的事情了。” “而且……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凌逸风小声说。 齐重山一愣。 是啊,早就知道了。 早在凌逸风刚转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凌逸风是借读生,高考前是要回到自己的省份提前适应题型的。 如果没有他们俩的这层关系,高三上学期就走都有可能。 他不应该生气的。 “对不起,”片刻后,齐重山慢慢吐出一口气,主动道歉道,“我就是……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朝夕相伴的男朋友得有半年的时间活在手机的另一头。 接受不了他又将拥有一段没有自己却可以和其他的某些人共享的记忆。 “其实,我想,”凌逸风有些不安地开了口,“要不要我干脆就在这儿做我那边的复习资料,不懂的题目问你或者老师,然后……” “不要,”齐重山很干脆地说,“你的底子本来就比较薄弱,能跟班学习最好跟班学习。而且我成绩再好,跟你讲得再多,也不如那些分析过多年当地考卷的高三老师会把握重点。” “那我回去了,你要是想我……”凌逸风觉得自己说的话特别傻,但是就是止不住的难过,“就给我打电话。” 齐重山叹了口气,揽过他的肩膀,在他眼角亲了亲,又把他的手握在了手里。 “我现在就很想你。”齐重山轻声说,“我必须得看到点儿什么,或者抓住点儿什么,来证明你真的在我身边。” 最后齐重山的生日过得挺平淡无奇,两个人一起去他常去的理发店理了个同款发型,身上还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就连鞋都是凌逸风给买的同款不同色,从理发店走出来的时候从头到脚情侣装,一眼扫过去就有那么点耐人寻味。 齐重山的手腕上还套着凌逸风的皮筋,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摘下来。 他取下了自己的手表,戴在了凌逸风的手上。 “没有办法交换戒指,那就交换个信物吧,”齐重山说,“也算是给拴在一起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酸啊,”凌逸风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得在我手背上亲一下。” “大庭广众注意影响,”齐重山笑道,“我妈叫你去我家吃顿饭,说你一个同龄人照顾了我那么久,真的不好意思,你去吗。” “我现在看上去像是个五好学生吗?”凌逸风转过身来,朝他张开手臂。 齐重山愣了一下,走上前去,在人来人往的街口搂住了他。 “靠,”凌逸风乐了,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叫你看看像不像,没叫你抱我。” “哎,我以为你撒娇呢,”齐重山松开他,跟着笑了,“你一直都挺好挺乖的,现在你都跟我一样打扮了,再怎么着也能符合我妈心理预期吧。” “行,”凌逸风想了想说,“那就去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凌逸风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这猝不及防见家长,还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迅速认可的同性恋,哪怕齐重山一直在他旁边,也没法消除那种不安。 而且那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不能将齐重山过度牵扯进自己世界的危机感又来了,让他踌躇不前。 更主要的是,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面对徐莉和齐治平。 没办法面对曾经照顾了自己那么久的一家人。 正是因为他知道和睦家庭的可贵,才更不愿意齐重山因为自己走到父母的对立面,使得这个原本美满的家庭产生缝隙,甚至分崩离析。 他觉得愧疚。 “你不用勉强的,”齐重山看着他的神情,很贴心地说,“我跟我妈说一声就行了。” “没事,”凌逸风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拐跑了自己的儿子,可能感觉会比自己很疼爱的小孩儿拐走自己儿子要好接受一点,毕竟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也可以不用在‘这小孩儿也是个好孩子’的念头里反复痛苦地纠缠,可以做到最终原谅你却不原谅我,你们也就还能维系着家庭的联系。” “出柜是迟早的事,”沉默片刻之后,齐重山说,“越迟伤害越大。而且我不希望你成为‘罪魁祸首’,我说过要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那我就必须保证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要认可你的存在。” “其实我有个想法……要不要干脆高三出掉得了,”齐重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设想说出口了,“高考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我爸妈想把我怎么着,也得向后靠。” “不行,”凌逸风断然拒绝了他,“你也知道高考是件大事啊,出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的,你很可能要扛住各方面的压力,选在这个时候出柜,影响高考怎么办?而且你也得考虑一下你爸妈的想法吧,好歹得透点儿风声。总之,都推到高考之后吧。” “听你的,”齐重山伸手准备揉他的头发,却发现没什么可揉的了,只能遗憾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那今天不去了吧,我去学区房陪你。” “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凌逸风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好歹你生日,不说给爸妈做点什么贡献了,回家吃顿饭还是应该的吧。” 齐重山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你真的挺好的,”他轻声说,“我真希望他们可以看到你的好。” ———— 凌逸风送走了齐重山之后,就搭车去公司找到了凌逸尘。 凌逸尘原本的确是希望他上学期就走,在他的死缠烂打下终于没能成行,凌逸风觉得自己要是再跟他说不到考前都不回去了,估计是会被打死。 被打死倒不怕,他害怕的只是齐重山所说的“没办法学透最核心的考点”,导致自己的水平没办法彻底发挥,反而在分数上离得和齐重山更远。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后悔自己以前荒废了那么多时光。 他进去的时候凌逸尘正在电脑上审阅资料,见到他进来了,也不过是示意他在桌边坐一会儿。 “找你来是有几个消息要告诉你,我觉得挺重要的,最好面谈,”凌逸尘终于合上电脑,抬眼看着他,“第一个,我爸不知道怎么抽风了去做了个亲子鉴定,发现凌浩然也不是他儿子。现在已经闹翻天了,连我都被拉过去抽了管血,总之只有我一个人是他亲生的。这小子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怼了你那么多次出身,倒是没想到他自己也是他眼中生来有罪的人。第二个,齐铭回来了,没复合,不过他这几天住在凶宅那儿,你要是回去,看到人影别吓着。”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高三=即将分手=马上到成年部分(趴)终于快写到了…… 断在这儿是因为困了qmq明天续一波= =下章或者下下章预计高能_(:з」∠)_ 开文前向编辑报备的时候,我说这篇文可能要写到30W,现在我发现我太天真了,这起码是往40W上飙的节奏啊……  ☆、第114章 凌逸风一愣, 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自己该先问哪一个。 好在凌逸尘也不怎么着急,就在那儿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什……什么情况, ”凌逸风卡壳了半天, 最终还是决定按顺序问起, “你爸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大概是因为你吧,齐衍去世之后,那几个人一边争夺家产一边忌惮着你,也许就刺激到他哪根脆弱的神经了呢。”凌逸尘说,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绿了。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他这人怎么这么没魅力啊。弄得我有点儿害怕,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他。” “你今天说话口气怎么这么活泼啊,乐的吗,”凌逸风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现在还要管那谁谁吗。” “不知道, ”凌逸尘叹了口气,“要是早点儿做这亲子鉴定就好了,你也不至于被他逼成那样。” 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差点问那你们是不是也不会因为这个契机而分手。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凌逸尘和齐铭分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矛盾冲突的不断积累, 如果两人都没法在日趋繁忙的生活里抽空化解矛盾,走到分手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说,他之前不愿意见我, 是因为他爸病重,这个消息得瞒着我,免得有人找我麻烦?”凌逸风问。 “也不完全是吧,”凌逸尘说,“相对于和我分手的决绝,也许他更放心不下你。毕竟我们俩是闹得精疲力竭了,但对你没有。他是想走得干净一点。” “那他怎么又回来了呢,”凌逸风问,“不是说要走得干净一点吗。” “我不知道。”凌逸尘轻声说,“谁知道呢。” 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凌逸尘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他了。又不是所有的分手都是因为不爱了。” “但我觉得这样不好,”凌逸风说,“你还喜欢他,你就没办法忘记他,没办法接受他开始新的人生……甚至没办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那怎么办呢,”凌逸尘的口气听上去居然还挺轻松,“喜欢不喜欢,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的感觉。”凌逸风老老实实地说,“如果是我,我可能就会把他追回来。” “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明白。”凌逸尘笑了笑,“齐重山那小孩儿挺好的。” 从凌逸尘公司出来之后,凌逸风就再次坐上了公交车,刚刚打开已经静音的手机,就发现叶一鸣给他发了一长串的消息,还一连戳了他好几下。 - 易风! - 你在不在啊? - 我操不管了,你上线了赶紧去学校贴吧看一眼,贴吧快炸了! - 有人盖了个楼扒你和齐重山是一对儿,开始好多人说扯淡,现在那楼主料越放越多了,我怕一会儿快收不住了! - 楼盖停了,现在停在有人说你喜欢的是许倩倩,楼主还没回 - 就一直停在这儿!但是帖子还是有人不停往上顶,匿名论坛也有了! 凌逸风骤然觉得胸口压了块儿石头,有些呼吸不畅。 他点进链接,从头到尾迅速地扫了一遍。 他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楼主对他的观察很仔细,仔细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那些对他来说值得回忆的甜蜜的过往和珍藏在记忆里的秘密,全被人当劲爆的谈资一样血淋淋地挖出来,被人猎奇的围观,打上异类甚至是变态的标签。 凌逸风努力深呼吸了几次,关上了手机。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舆论的压力可以这么大。 大到他明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都可以被千夫所指,任人奚落哂笑。 齐重山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凌逸风也不打算说。既然叶一鸣已经和他说了,那肯定也已经通知了齐重山。 他只觉得茫然。 凌逸尘当时是怎么扛下来的呢。 他下车往学区房走的时候,正好碰见往外跑的叶一鸣,两人各有心事,差点撞到一块儿去。 “哎操,”叶一鸣一个急刹车,发现是他,顿时急了,“易风你看……” “看了,”凌逸风扬了扬手上的手机,“谢谢啊。” 叶一鸣挠了挠头发:“谢什么,也不是我发现的,没那闲工夫。” “谢豪吗?”凌逸风笑了笑。 “啊,是,他体育生,时间比较多。”叶一鸣应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了,“但是!肯定不是他发的帖!你相信我,不是我帮队友说话,他虽然说那什么……齐重山,但是他不是那种人。他可能怼你,甚至可能跟你约架,但他不会阴人,这人球风很正。” 不知道为什么,“凌浩然”这三个字毫无预兆地在凌逸风的心头一闪而过。 “哎先不说这个了,”叶一鸣说,“讲真的我吓一跳,我近视,看你第一眼以为齐重山呢……你确定要在这个节骨眼穿这一身回学区房?你跟齐重山在学校里比你想象中出名,不止高三的人认识你们俩,尤其是齐重山。” 凌逸风知道叶一鸣是好意,但他就是莫名地觉得烦躁。 明明可耻的是刺探他人隐私的那些人,到头来要遮遮掩掩的却是他自己。 “你要不去我家吧,”叶一鸣建议道,“也挺近的……就前面那小卖部。等晚上这边学生少点儿了,你再回去?” “是不是谢豪会让人把球带过去的那个小卖部?”凌逸风回忆起第一次在篮球场被谢豪截住的事情,问道。 “你知道啊,”叶一鸣愣了愣,“他现在还常来呢,以前球队里几个,包括齐重山,打完球就去我那儿歇着。” “嗯,”凌逸风没有过多地解释,“行,避个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应该都是高能,让我蓄赞一波能量,努力把情节把控好……_(:з」∠)_ 感谢小天使【无名子】的地雷×1~ ☆、第115章 天已经渐渐凉了, 凌逸风下意识地把手伸到口袋里,居然摸出了一个口罩。 他翻了一下校服袖口,看到上面有片小树叶,这件校服应该是齐重山的。 这人居然默不作声给自己带了个口罩。 要不是实在太累赘, 估计还得给他备条围巾。 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 又把齐重山的口罩放了回去。 他觉得很烦。 齐重山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是别人发掘猛料的方式, 更不应该是别人攻击他们俩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一辈子都注定要活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流言蜚语中,他这人生来就怕别人的议论纷纷,但他同时也知道,他绝对不可以把所有压力都转交给齐重山一个人来扛, 哪怕齐重山平时一直宠辱不惊看淡一切人际关系,他也不能允许自己在这种事上如此懦弱。 叶一鸣在前面带路的时候不放心地转过头来看了凌逸风好几眼, 想要试图说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却觉得在现在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轻飘飘,没有分量。 “你家店里有人在吗?”凌逸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有啊, 要不然谁看店啊,”叶一鸣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是觉得……如果你爸妈都在,我去是不是不太好,”凌逸风说, “这事儿迟早会闹大的,到时候你爸妈一听说……” “嘿你担心这个干嘛,”叶一鸣急忙道, “我跟齐重山玩那么多年了,就算我爸妈觉得我交友不慎甚至怀疑我性取向什么的也不会是因为你,要怪怪他去就行。” “你越说我越觉得……其实从一开始,我和齐重山之间的气氛就挺不对的吧,”凌逸风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点一点地靠近,保护欲,占有欲,还有那种说不出来但是就是很微妙的互动……” “是啊,直男的交友方式就是争做对方的爸爸,”叶一鸣乐了,“谁不服干谁。” “齐重山以前不是和你们玩得挺好的吗,”凌逸风轻声说,“我看你们都挺服他啊。因为我而改变,未必是件好事。” “哎,这个,话不能这么说吧,”叶一鸣想了一会儿,“他对你不一样,和他跟我们玩得好,又不矛盾,这只能说明他以前在我们里面没有发现他喜欢的人啊,就算是你,你也不可能对别的男生都和对齐重山一样吧?如果说齐重山是因为你而改变……你不也没有前男友吗,你不也是因为他而改变的吗?” 凌逸风愣了愣,没出声。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小卖部,和在那儿看店的叶一鸣妈妈打了个招呼,就掀开了货架后墙壁上的布帘,在货仓内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不用管我,”凌逸风说,“你写作业吧,我随便刷刷手机。” “你别再看那些帖子了,”叶一鸣有些不安地说道,“别管他们。” “好,”凌逸风靠在纸箱上,点开微博冲他晃了晃,“看点别的。” 凌逸风退出登录后,登上了挺久没用的一个微博。 和齐重山在一起之后,每次给空间里的画打水印的那个微博就基本上很少再放他的日常了,但凌逸风又是个习惯性地想记录一些东西的人,正好齐重山之前拿手机号随便注册了一个微博,也没告诉过任何人,两人就关闭了这个微博的通讯录查询功能,微博全部设置为仅自己可见,放的都是有关他和齐重山的事情。 有第一天在一起时的聊天记录,那个语音转文字的截图,齐重山是我男朋友。 有那株薄荷的成长日记。 有100天的时候齐重山拍球带起的重影。 有200天的时候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有暑假的时候凌逸风睡得很熟的侧颜。 长长的一串滑下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爱情故事。 未完待续。 按理来说今天是齐重山的18岁生日,也该添点儿什么,凌逸风只是习惯性地登录这个号。 可他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叶一鸣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你家住这儿?”他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凌逸风,“这个小区的别墅区?” “是啊,怎么了?”凌逸风想起叶一鸣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加上那个小区还有过“凶宅”的传闻,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豪跟我说,让我早点联系齐重山把这条说说删了,里面不小心带了定位,定的是你家,”叶一鸣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他说齐重山每条说说他都看过挺多遍的,很多事情也都在打听,但很多事情他还是发现不了,可见爆料的那个人可能还是和你更熟。” “我回去就跟他说,”凌浩然的名字再一次从凌逸风脑海中闪过,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念头甩出去,重新拾起了刚刚的话题,“对了,这个小区的凶宅传闻,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听说是有人自杀了。” “啊……对,就是……就是有人自杀了呗,”叶一鸣的声音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问题是凌逸风并没有体贴地说你还是别说了,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住又非常欠打,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死的人……是个……男大学生,听说是被甩了。然后……留了封血书,挺吓人的。好像是说他没有艾滋病,肮脏的不是他是别人的眼睛什么的……还说人心可畏人言可畏……” “是同?”凌逸风问。 “是吧,”叶一鸣不是很确定,“你别想那么多了,你跟他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凌逸风笑了笑,“是因为你觉得齐重山不会甩我吗?” “那肯定啊,”叶一鸣说,“他是觉得很绝望吧,被人发现是同,恋人还选择分手明哲保身。齐重山比那个人渣好多了,不说别的了,他跟我出柜的时候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但我们都是同,这就没有什么不同。”凌逸风低下头,看着脚尖说,“那个人的父母呢?” “不知道,肯定伤心透了吧……我就知道那个人渣的父母坚持觉得这个……这个死者,有艾滋病,觉得他脑子也有病……”叶一鸣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那些人都是瞎说的,怎么可能是个同就有艾滋啊。” “所以说,人言可畏啊。”凌逸风关上了手机,“不信你看,那个流淌过他鲜血的房子……就跟带了病毒一样,传染得整个小区都成了‘凶宅’。” 他突然清楚为什么凌逸尘对他说不要害怕,又不跟他说凶宅的真正来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地雷×1~困得怀疑人生,捉虫送红包么么哒qwq 跟大家汇报一下,昨天晚上我闺蜜来我家睡,顺带给我带了一袋木薯粉,我正好在煮山芋准备吃晚饭,心下一动给做成了两锅芋圆,结果就没时间码字了……今天本来打算双更六千字的,但是我哥,大狗子,回来了,把他牵出去溜了溜,然后又没时间了(跪)但是自己欠的更新总是要还的,不用着急,应编辑要求,下周四之前会更新至少两万字(趴)我尽量写快一点儿…… ☆、第116章 凌逸风转念想到齐铭现在正独自一人住在那“凶宅”里, 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不得不说,齐铭的心态还是挺好的,如果是他,的确很容易就会想起死在黑暗里的那些灵魂。 特别是, 按凌逸尘的说法, 那个房子的某扇窗口, 应该正对着那位曾经死去的同类的鲜血。 凌逸风仔细想了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按照房子的户型来说,凌逸尘口中的窗户应该指的就是两楼间楼梯口处的那扇。 就是他第一次带齐重山回去, 被齐重山发现窗口大开又关上的那扇。 就是他发现凌逸尘曾经回去过的踪迹的那扇。 而很快,这两个房子都将化为乌有, 新的文化宫拔地而起,五年十年一晃而过,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因愚昧和偏见葬送过一条年轻的生命。 “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吃饭吧?”叶一鸣写了几题, 终于还是放不下心,抬头看向凌逸风问道,“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凌逸风摇了摇头。 “你是为什么摇头啊,”叶一鸣有点苦恼地看着他,“你要是家里有东西吃我就不留你了, 你要是总觉得自己那什么……不太好,所以不想来招惹我们之类的,就没必要了。我反正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会歧视这个,齐重山不优秀吗?你不优秀吗?明明是很好的两个人,好端端地谈个恋爱怎么就会被人看不起被人鄙视了呢?” 凌逸风还是摇了摇头。 他想到以前在画室听段宇和齐铭聊天,段宇说他高中的时候,最好的狐朋狗友之一喜欢一个学长,被人发现之后各种被孤立被唾弃,还被爸妈扫地出门。他走投无路只能去找多年以来关系都很亲密的一个发小,发小家收留了他一晚上,第二天他发现,连他用过的碗筷都被扔了出来。 齐铭没半点同情的意思,很淡定地一边削铅笔一边说,能收留一晚上也不错了,毕竟只是发小的话他也不欠对方什么,甚至换个角度,他家还为那人白白损失了一套碗筷。你没办法转变别人的想法,所以为了让自己不难过,让真心待你的人不为难,你就只能硬气一点绝不求人了。 凌逸风已经很不希望齐重山因为自己而和父母产生隔阂了,就更不希望叶一鸣这种完全旁观的人因为自己而为难了。 “那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我就行,”叶一鸣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转移了话题,“哦对了易风,那些楼都卡在了你可能喜欢的是许倩倩上,你看了吗?” “看了,”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对方是设了个套。他肯定手上有更多的证据,能证明我和齐重山的关系。但他希望我和许倩倩达成某种协议说我和她才是一对儿,或者说是让我单方面宣称自己是喜欢许倩倩的,等到那个时候再把证据爆出来,恐怕就不是被路人指指点点那么简单了,而是像你这样本来站在我们这边的朋友,都会觉得我过分了。” “我操……”叶一鸣被他分析得惊呆了,“你怎么扫一眼就能想这么多?这脑补能力也太强大了吧?” “主要是熟悉。”当“凌浩然”这三个字再次出现在凌逸风脑海里的时候,他已经基本能确定下来这件事的主谋了,“你要是和这种脑回路的人在一起生活五六年,你也会有这种脑补能力的。” 但他不是很清楚,究竟是什么让凌浩然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开始整他。 是因为知道了他可能回原来的学校复习,想赶着在他回去之前在这边连带着齐重山一起整了,让他觉得更难受? 还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直接的证据? “这种招也能想得出来,这人也太恶心了吧,”叶一鸣心有余悸地搓了搓胳膊,“他和你有仇吗?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发现新大陆的路人,被你跟谢豪说得越来越害怕了……” 害怕吗。 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用力握紧了拳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叶一鸣的话还没说完,凌逸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齐重山。 “你在哪儿?”齐重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应该是还没有打开被他屏蔽消息提醒的Q.Q,“我来找你。” 很神奇的是,哪怕齐重山现在似乎并不知情,但在听见齐重山开口的那一瞬间,凌逸风就觉得自己悬在半空中没着没落的心,被人小心地安放在了温柔舒适的角落。 “在叶一鸣他们家小卖部那儿。”凌逸风坐在那儿低下头,用胳膊圈住自己,夹着手机跟他打电话,“你吃饭了没啊。” “小卖部?你怎么摸到那儿去了。”齐重山一愣,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有些无奈地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妈听说你不来之后就直接甩了我八百块钱,让我找同学玩去,自己约人做美容逛街去了,还特嫌弃我,说你来她才做饭,要不然我过生日她才不做饭,她要享受……做饭实在太高难度做不来,我刚刚打扫卫生来着。” 凌逸风一边轻声跟着笑,一边问:“你爸呢?” “我爸说你妈说的都对。”齐重山说,“然后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靠,你‘男朋友都对’这习惯感情这是家族遗传啊,”凌逸风乐了,“来吧来吧男朋友给抱抱,安抚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齐重山在手机那头笑着亲了一声。 “来的路上……看一下手机,”等两个人笑完,齐重山即将要挂电话的时候,凌逸风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看叶一鸣发给你的消息。” “嗯?”齐重山没问为什么,乖乖应了下来,“好。” 凌逸风挂断了电话,就在叶一鸣担忧的注视下,继续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动,慢慢把脸埋进了圈住自己的胳膊中间。 货仓里一时间静得可怕。 如果没有他,齐重山就会是一个家庭幸福美满三观极正自身闪光点云集的优秀少年,长大之后也会成为一个性格好责任感也强的青年,日子过得完满而充足,也不会在高三的紧要关头,分神来处理这些事。 他听见齐重山匆匆忙忙和外面的阿姨打招呼的时候还是没有抬起头来,直到自己被人从前面整个抱住。 “逸风?”齐重山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他了一样,“我知道了。没事,我在这儿呢。” 齐重山的呼吸里还带着刚刚奔跑时呼出的温热水汽,让人没由来地觉得安定。 凌逸风松开了胳膊,伸手抱住了齐重山。 齐重山很耐心地拍哄着他,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既然瞒不住,”他听见齐重山在耳边说,“那就出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20~ ☆、第117章 凌逸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形一僵。 他低着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了。 声音有些沙哑,却相当坚定。 “我不。”凌逸风说。 货仓内一时间静得可怕。 “为什么不。”齐重山略微定了定心神,还是选择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说理由。 “你要和谁出柜。”凌逸风小声问, “你爸妈吗?” “嗯。”齐重山说, “也许还有其他人。” “我觉得没必要。我问你, 如果我们不是同性恋,只是有人爆出来说我们俩在早恋,你会主动和你爸妈说吗。”凌逸风依然低着头,“你会选择跟老师同学还有其他人公开宣扬你在早恋, 而不是选择保持沉默或者两个人串通好了隐瞒老师和父母吗。” “我会。”齐重山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他妈牛逼。”凌逸风呼出一口气,“我不会。” “我觉得如果已经被人发现了, 依然隐瞒否认是不负责任的行为。”齐重山皱眉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被欺骗的人若干年之后再回头看,只会比现在更受伤。” “保持沉默你会死吗?”凌逸风说, “不想撒谎你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不就行了?” “不行。”齐重山少见地直接反驳道,“既然你都能保持默认状态了,为什么不干脆承认下来呢?这样不也能让双方好受一点儿吗?” “你不是不在意外人的看法的吗?”凌逸风反问道,“怎么现在又讲起了顾及他人感受这一套?” “但我不能不在意我爸妈的看法。”齐重山说,“爸妈不是外人。我要做的是向他们澄清事实, 表明现状并且做出保证,而不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原谅我这种没有爸妈的孤儿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凌逸风飞快地接了一句。 齐重山明显愣了愣。 凌逸风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也没办法收回来。 但他也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齐重山要选择认认真真地出柜,或者说,他知道齐重山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却无法赞同。 齐重山是那种活得很认真的人,当男朋友就要当得尽职尽责,说要认真学竞赛就能用业余时间拿奖,说要好好学习就能没日没夜学地偏科的科目,就连下课后跟人打个篮球都能打进校篮,说是不在意他人看法,但其实这也是齐重山内心深处极为骄傲的一种表现,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并且不屑于他人的说三道四。因此,让他去在别人面前心虚地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们俩只是早恋,齐重山也会当即承认下来,并且保证不会影响学习,用行动让所有担心他们俩的人放心。 可自己向来就是个擅长逃避装怂的人,对凌逸风来说,他宁可选择在别人的猜测下装聋作哑欲盖弥彰,也不想公开出柜,接受最直接的恶意和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 他不愿意,也不敢。 凌逸风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和齐重山的磨合与矛盾都只算是小打小闹,这件事,才是他们在一起以来,感情上的第一个坎。 “逸风,”还是齐重山率先缓过来了,在他已经剪短的头发上呼噜了一把,“别说气话。” 凌逸风也慢慢冷静下来,没出声,张开手示意要抱。 齐重山好脾气地俯下身来,把他搂在了怀里。 凌逸风把头搭在了齐重山的肩膀上,发现对面叶一鸣的眼神一直刻意往旁边飘着,看得他忍不住想笑。 “哎你俩……”叶一鸣也注意到了凌逸风的眼神,尴尬地转过头来,转移了话题,“去哪儿吃?” 齐重山把眼神落在了凌逸风身上。 按照惯例,齐重山肯定是会跟着凌逸风一起回家的,但这次,凌逸风还真的未必会愿意。 但如果让两个人因为可能的尾随者而躲躲藏藏乔装打扮,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未免太恶心了一点。 “我要回趟家,”凌逸风没由来地想起了齐铭,突然就很想见见他,“那个……凶宅那边。” 齐重山又把眼神投向了叶一鸣。 “收留你收留你,”叶一鸣从货箱上跳了下来,啧了一声,“十八岁生日过成你这样的,全天下估计都找不着第二个。” 凌逸风听见这句话,猛然地就心里一疼。 但齐重山还是很乖地什么都没说,依旧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就立刻主动转移了话题开始安抚,至始至终没有显出过一丝该有的慌乱和面对此事的烦躁与不安,同样都是十七八岁,却像是他可以依仗的一个依靠。 偏偏刚刚凌逸风居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理直气壮地和齐重山闹情绪。 他想起一年前自己害怕亏欠任何人的疏离性格,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是被惯坏了吧,他想。 ———— 凌逸风回到凶宅的时候,正巧是饭点。 他走到饭厅之后才发现齐铭和凌逸尘都在家,正相对无言地吃着饭。 凌逸风往桌子上瞥了一眼,咸菜炒饭,一看就知道是某位不会放盐的总裁的手艺。 齐铭很明显还在感冒,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嗓子都哑透了,听得凌逸风一阵揪心。 “病号就吃这个?”凌逸风有些无奈地挽起袖子准备做饭,“不会做饭不知道点外卖的吗?” “他自己点的,就要吃这个。”凌逸尘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得,这摆明着就是想折腾凌逸尘让他做饭呗。 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凌逸风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好了许多。 所有的关系里,最怕的就是没关系,齐铭还有闲心思折腾凌逸尘,说明两个人的关系比起之前的冰点来说,应该是有所改善。 “我没事就不能回来了吗?”凌逸风说完,转头看向齐铭,“哥,家里有菜吗?” “你看我像是会做饭的人吗,”齐铭又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得像是裹着一把沙子,“有面条。锅里还有剩下没盛的饭,就你那点儿饭量应该是够了。” 凌逸风叹了口气,拿碗去盛饭的时候听见凌逸尘和齐铭在身后说话,似乎是在聊着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和他回原来的城市复习之后的交接问题。 凌逸风顿时心下一沉。 要是在平时,离开也就算了,在这个时候让他走,他绝对不会同意。 他不能在流言蜚语到达顶峰的时候抛下齐重山一个人让他正面硬抗所有的压力,哪怕齐重山一如既往的没有怨言,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凌逸风端着盛好的饭,慢慢挪腾到桌边。 “……我现在主要就是挺烦的,凌浩然他妈哭着来求我,让我求你照顾凌浩然,我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我跟她说分了她还不信,”齐铭有些烦躁地说,“你赶紧抽空给解决了行吗,我躺床上头都疼炸了还要听她扯着嗓子哭,你爱照顾不照顾反正别让她再烦我了。” “她是觉得你比较好说话吧,起码表面上看,逸风一直都是你护着的,他一闹事我就打他,”凌逸尘说,“我就不信了,她跟我爸结婚那么久了连点积蓄都没有?要我照顾她儿子,做梦呢。而且这不是钱的事儿……” 凌逸风把碗放了下来,给齐铭倒了杯热水,坐在桌边继续听。 “头发剪了啊,”齐铭问他,“什么时候剪的?” “就刚刚,今天下午,”凌逸风说,“你们继续聊啊。” “聊完了,没什么好聊的了,”齐铭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聊的?” 凌逸尘这时正好吃完了饭,放下碗筷,跟着转头看向他。 “说吧,你眼睛里藏着事儿呢,”齐铭啧了一声,“你这小孩儿现在撒谎功力不行啊。” “我想聊聊……” 凌逸风看到两个哥哥面对面坐着,视线同时聚焦在自己身上,居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亲切得想要流泪。 “出柜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5、地雷×1~ 我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第一章有个情节……齐重山上高考考场的时候腿上是打着石膏的ouo 顶锅盖跑,溜了溜了…… ☆、第118章 “啊, ”齐铭愣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你们俩当时怎么出的?”凌逸风问。 “不是主动出的,”凌逸尘接了话,“一起逛街的时候被凌浩然他妈发现了, 她当时还是个三儿, 跟我爸告状我爸本来不信, 硬是说服我爸在家里安了监控摄像头,铁证。” “然后就闹大了,我爸也知道了,学校里的人也知道了, 你哥这人脾气冲比较拉仇恨,当年差点没被人带头给弄死……”齐铭瞥了凌逸尘一眼, “然后还能怎么着,就这么着了呗。后来的事儿你不都知道了吗,谈谈恋爱带带小孩儿吵吵架分分手……怎么,你想出柜啊。” “齐重山想出柜。”凌逸风一边低头慢慢吃着炒得实在不怎么样的饭,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愿意。” 他心里有些酸涩。 齐铭和凌逸尘嘴上说的轻松,但那也是过了十年,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口。 十年之前他们究竟承受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齐铭最后为什么会被逼无奈退学, 凌逸尘为什么会和家里长期断绝关系甚至靠奖学金和打零工上大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不是可听你的了吗,”齐铭挺随意地说, “我以为你们俩永远不会有什么分歧呢。” “你为什么不愿意?”凌逸风还没回答,凌逸尘就开口问道,“所以你俩吵架了?” “没有,”凌逸风说,“你不应该问问他为什么会愿意吗?我觉得我不愿意天经地义,有谁想被人当成异类和怪物一样看待?更何况我们俩还是学生,我觉得完全没有具备那种可以无视他人目光的实力。” “那你就和他好好说啊,”齐铭喝了口水,“你不说清楚他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总觉得这个问题太敏感了,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吵起来,”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俩过来人,有什么意见没有。” “那我就问问他为什么会愿意吧,”凌逸尘说,“你们俩是不是被别人发现了。” “啊,是。”凌逸风没想到凌逸尘一下子就猜中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学校论坛可能都传疯了。” 从叶一鸣那儿出来之后他手心里始终攥着一把汗,他不敢去看论坛里的形式究竟发展成什么样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近似于自欺欺人地尽可能忘却这件事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恐慌。 凌逸尘瞥了他一眼,打开手机看了会儿,皱起眉啧了一声。 “我靠你居然知道我学校论坛是什么名字?还是说官方命名的贴吧都已经闹起来了?”凌逸风意识到他这就已经看上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不是一直在视奸?” “视奸谈不上,”凌逸尘又搜了一会儿说,“官方贴吧没有,那儿老师家长太多了,说的内容也正经,这种感情类的八卦一时半会儿传不到那儿去。” “我要是说我还知道你常用的几个id是什么,你会不会被我吓死,”齐铭靠在椅子上笑,没有凑得很近,但眼神能落在凌逸尘的手机上,看上去就像是在看着他笑,“比如我同桌真帅。” “哎你们俩过分了啊!”凌逸风下意识地耳朵一红,“你这让我多拘束啊!上个网俩哥在后边儿盯着!” “你们不是还有个匿名论坛吗,”凌逸尘说,“你可以在那儿作妖啊,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你。” “还吃不吃,不吃我收碗了。”齐铭拿干净的筷子在凌逸尘脑袋上敲了一下。 凌逸尘一边专心看,一边摇了摇头。 不做饭的洗碗,不洗碗的倒垃圾,这基本上是他们三个人相处的定式。 凌逸风的眼睛跟在齐铭后面转,眼神也跟着慢慢亮起来了。 “和好了?”趁着齐铭收碗,凌逸风抢着问了一句。 “没有。”凌逸尘顿了顿说,“我在追他。” “什么?”凌逸风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赶紧压低了声音又问,“他没同意?” “我没直说。”凌逸尘说,“等时机合适了再告白,你要是不明白那也真是白谈了这大半年恋爱。” “那也就是先撩着呗。”凌逸风坐了回去,白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想通的。” “你这小孩儿可真够烦的啊……”凌逸尘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把,朝齐铭那边看了一眼,“回头跟你说。” “是不是暑假那事儿!”凌逸风赶紧问出了最后一句。 “兴奋个什么劲儿啊,”凌逸尘无奈道,“有点关系吧。” “先别聊,你快吃,”齐铭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走回了桌边,指着凌逸风说,“赶紧的。天一冷就得吃到一半去热菜热饭,你说说你这什么毛病。” 凌逸风乖乖捧着碗扒饭,不再出声了。 “这不是明摆着有人要整你吗,”凌逸尘从头到尾看了几遍,说,“许倩倩是谁啊?” “一个小姑娘,”齐铭说,“我那阵子走的时候段宇跟我说有个女孩儿去他那儿找逸风,说是逸风同学,但是逸风当时不在那儿,她就走了。是叫许倩倩吧?说长得挺乖的,皮肤白白的,说话细声细气。” 凌逸风一边吃饭一边点了点头。 “喜欢你啊?”凌逸尘又刷了一会儿手机,“要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你跟齐重山精神这么紧张。” “前提是,如果这个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且也没本事把这件事闹到学校以外的地方的话,”齐铭补充道,“那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还能怎么处理,不理他呗,”凌逸尘说,“这种人不就是你越理他他蹦跶得越厉害吗,我看按你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和齐重山的性格,应该没有人会不长眼到跑你们俩跟前问,‘哎你们是不是一对儿’吧?” “其实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觉得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或者说,其实他早就想要出柜了吧。他不愿意躲躲藏藏,只是在迁就我而已?”凌逸风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说是他‘不成熟’,还是我‘不成熟’了。” “哎对了,”凌逸风又问,“你刚刚说许倩倩去找我,是什么情况?” “你问段宇啊,”齐铭说,“我也就是听他提了一句而已,他问我你在哪儿,我说我也不知道,既然那个女生自称是你同学,那肯定有办法找到你啊。” “她事后没跟我提过啊。”凌逸风有些茫然。 “那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吧,”齐铭安慰道,“别多想了,好好和齐重山沟通一下,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来找我们。” 最后凌逸风抢着洗完了碗,还是从凶宅那边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不想打扰那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几乎是他的本能。 他本来想告诉他们自己猜想这件事情的主谋很可能是凌浩然,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这俩人分手的最直接导.火.索他还没忘呢,就算现在凌逸尘和凌浩然已经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了,他还是不愿意在两个人即将和好的关口说这些,以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齐重山也一直没去联系他,他去刷了一下空间动态和朋友圈,发现有人给齐重山留言说生日快乐,他也没有照常回。 这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凌逸风一瞬间精神紧绷起来,直接拨通了齐重山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营养液×10~ 哥哥组的事情我在想我要不要干脆全部放在番外里写好了,还是说在后面的剧情里穿插介绍一下……没想好orz ☆、第119章 齐重山坐在桌边, 听着一大帮人吵吵嚷嚷,只觉得头疼。 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个想起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就跟组团刷怪似的一波又一波地派人过来拉他出去吃饭,最后连叶一鸣都快被烦死了, 从小卖部拿了几听啤酒就推着他出门了。 说真的, 等齐重山看到来了那么多自己认识的人的时候, 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所谓的“朋友”。 同一个班的学竞赛的打篮球的练钢琴的玩吉他的文艺晚会认识的…… 听起来来自五湖四海,然而这一大圈人相互之间居然也认识得差不离,甚至还玩得挺开心的,与其说是给他过生日, 不如说是几个人闲着想玩了,就借着大家一起给他过生日的名义从家里溜出来闹腾一场, 毕竟齐重山是个所谓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拿来做幌子,爸妈一听就放心。 齐重山坐在喧闹的人群中间,突然就很庆幸今天凌逸风有事。 凌逸风是一个很容易不安的人, 尤其是在看到有很多他不熟悉但是能和齐重山聊到一块儿去的人的时候,他总能把那四年的缝隙看成是鸿沟,甚至是天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真的没日没夜地学了好久,齐重山在完全放松的环境里终于开始觉得累了。 甚至想睡觉。 但想到睡觉的时候他却又无比地想念凌逸风,于是到最后, 还是睡不着。 叶一鸣已经忙着去进行被叶冰玉槽的日常打卡活动了,大家也都在忙着吃吃喝喝,没人和他说话, 齐重山就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思绪飘得很远。 出柜。 他几乎从来不会生凌逸风的气,今天的情况也是一样,他只是觉得有些茫然。 在和凌逸风在一起的时候,凌逸风就告诉他,那些问题你必须先想清,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你有没有考虑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能不能扛住出柜之后的压力,他也同意了,他也认真想了,可等他全部想清,下定决心准备汇报时,他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设置标准答案。 这个人没有告诉自己,自己要怎么做,他才能接受。 他才会满意。 “我怎么觉着咱们这寿星今天有点愁眉不展啊,”一道声音从对面桌传来,尾音拖得很长,“这是怎么了?说出来哥几个替你出气!” 喧闹的饭桌就跟摁了暂停键一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眼神投向他们二人,很快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声。 齐重山看了他一眼,由于没戴眼镜看不太清,只能看出来似乎有些熟悉,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操,这逼,”叶一鸣在他耳边小声骂了一句,“妈的他还有脸来?” “谁啊。”齐重山有些意外,虽然叶一鸣和凌逸风说话都不是特讲究的那种,但是也很少真的骂一串脏话,这回估计是真觉得恶心炸了。 “你说是谁?”叶一鸣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陈皓你都认不出来了啊?” “他怎么来了,”齐重山有些莫名其妙,继续吃着东西,“还哥几个……” 见齐重山一直懒得理他,陈皓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站起身来,眼神四处转悠着,似乎是在找下一个开涮目标。 “易风不在,别看了,”这回说话的是谢豪,皱着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有屁快放,没屁给老子坐回去。” “你算老几?”陈皓“哟”了一声,“上赶着护着呢?只可惜人家心里眼里也没你啊。” “我就纳了闷了这人怎么这么贱啊……听得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叶一鸣小声说完,忍不住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家伙儿都吃着呢,能不能别坏气氛?有什么事儿私下解决,逼逼叨叨阴阳怪气的,说句话拐的弯连起来都能绕地球三圈了。” 齐重山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茶,没出声。 “齐重山,你自己是没长嘴是吧,净找些外交发言人了啊,”陈皓自知理亏,绕过叶一鸣,只看着他冷笑,“怎么,自己的事儿不说两句?” 齐重山又瞥了他一眼,放下水杯,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挽起袖子:“我这人不怎么会说话。” “你还想打架啊!”陈皓夸张地嚷嚷了起来,“你一个‘好学生’……” 齐重山的拳头出其不意猛地挥了过去。 “……我还怕你不成!”在一阵惊呼中,陈皓迅速跳离了桌边,声音都喊得变调了,却发现齐重山手上的力量很快收了回来。 “帮忙拿张纸,”齐重山没去看他,而是伸出手,对旁边吓了一跳的许倩倩说,“谢谢。” 满桌子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吃吧吃吧,”叶一鸣一边笑一边招呼着大家,“那些‘有事儿不方便’的可以先走了啊,别忘了把AA的钱留下就成。” 齐重山接过纸,慢慢呼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要不是这儿有这么多人,他是真的挺想揍陈皓一顿的。 别的不说,就看他之前带人围殴凌逸风,都值得把这人朝死里打一次。 “你们一个个的都护着他,怕不是都和他一个德行!”陈皓气得脸红脖子粗,“全他妈……” “不和你一个德行就行。”谢豪再次不耐烦地开口了,“滚。” “说的就是你!”陈皓指着谢豪说,“成天就想被男人……” 谢豪二话不说一玻璃杯就过去了。 玻璃杯在离他几厘米的墙上爆裂开来,吓得旁边的女生尖叫起来。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谢豪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眼神渐渐变得阴冷,“信不信找人干死你。” “我看想被人‘干’死的是你!”陈皓加重了“干”这个字,有些狼狈地喊道,“欠操的东西!” 两个人对话中的深意越来越明显,就算现在还没有点破,估计再吵几句也差不离了。 齐重山再次庆幸今天晚上凌逸风不在。 如果凌逸风在,情况更加复杂,就可能会更难收场。 叶一鸣和齐重山对视一眼,刚准备再次站起来,一直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叶冰玉抢在谢豪再次开口之前猛地一拍桌子,生气地瞪向陈皓:“还没完了是不是!” 陈皓瞪大了眼睛:“你个小妞儿……” 叶冰玉不顾叶一鸣的阻拦也没理陈皓,继续生气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呸,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还要不要点脸啊!知道为什么倩倩不喜欢你吗?你越是这样,倩倩越是不可能理你的,自己追不到女生,就随便迁怒和造谣别人,我们一中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你……” “我什么我,你还要打女生吗?” “你想干什么?”叶一鸣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挡在了叶冰玉身前,示意她坐下,“想打是吧?行啊,饭不吃了,哥几个陪你打,人不够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篮球队最能打那几个还缺孙默,打不打?” “操!”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陈皓最后还是把矛头指向了齐重山,“行吧,都当他是哥们儿是吧,就怕你哥们儿成了变态什么时候混了一身脏病你都不知道!” 齐重山慢慢站起身来,手撑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陈皓的眼睛。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面对凌逸风以外的人的时候脾气很好,如果现在陈皓再多说哪怕一句话,齐重山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忍不忍得住心头不断上窜的火气了。 “滚滚滚,”桌边终于也有其他和齐重山关系还过得去,又不是很怕惹事的男生站起身来了,其中还有一个人嘲讽道,“谁没关好门,放进来条狗。” “跟同性恋当兄弟,就不怕当到床上去!成天想着男人的变态,去洗手间上厕所专门看别人……” 陈皓的叫骂声被人封锁在门外,又是几声争执,才渐渐归于平静。 叶一鸣在听到“同性恋”三个字的时候动作就僵硬了,倒是齐重山在听完一串粗鄙不堪的脏话之后,依然挺淡定地吃着菜,似乎没有看到全桌人的视线都慢慢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谢豪小声“操”了一句,叼着根烟站起来:“我出去抽个烟。” 齐重山抬头看了他一眼:“真抽烟出去假抽烟回来。” 谢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脚步,把烟放回了烟盒里,坐了下来。 “你管我。”他说。 齐重山没再出声。 倒是叶一鸣在一旁看得明白,要是打算追出去的人是凌逸风,齐重山绝对二话不说就跟出去了。拦住谢豪的目的,除了顾及当年的队友情谊之外,更重要的应该是不想欠他人情。 “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个女生怯怯地开口道,“陈皓这个人,睚眦必报的,还没理也要辩三分,要是他……” “没事,这件事他本来就不占理,事后再闹也是他主动挑事。主要就是怕他录音瞎剪辑出证据,我特意没说打架,他就算是把话录下来,别人听着也觉得像是打球,”叶一鸣安慰道,“一中就这么大,谁不知道他这人有毛病。” “你说说,这些人是不是很过分啊!”叶冰玉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能凭空造谣别人啊!” “是。”齐重山接道。 叶冰玉忿忿不平道:“对吧!我也觉得……” “我说是,”齐重山抬眼看着她,“我说我是,同性恋。” 整个包厢内顿时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欠的更新总是要还系列……于是等下可能还有第三更,我要先去吃个饭,没有的话那明天就更一章4k或者两章2k么么哒ww ☆、第120章 刚好看向他的叶冰玉此时也是瞪大了眼睛,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 齐重山喝完茶杯里的最后一口水,把碗筷放了下来,从座位上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虽然凌逸风有时候比较怂, 但是这一点他说得对。 被一群人大惊小怪地盯着看, 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人, 都会觉得还挺烦人的。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行着注目礼,小心翼翼地为齐重山让开了一条路,甚至都没有一个人碰到他的衣服。 齐重山平静地拉开门把手,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乍一看居然还挺亮, 再往前走,却发现饭店的门外也不过是充满未知的茫茫黑夜。 而且似乎开始下雨了。 他带上门,把或好奇或厌恶或兴奋或害怕的一众目光挡在了身后。 门发出沉闷的“嘭”的一声响。 谢豪“操”了一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追了出去。 “哎!你又上哪儿去?”叶一鸣在后面喊了一声。 “抽烟!”谢豪说。 齐重山在门口结账的时候看到谢豪跑了出来,也不过是冲他点了点头。 “你觉得你划算吗!为了那么一个人!”谢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为什么不来?你出柜了,他呢?” “他有事,”齐重山一个人把所有的账付清了, 看了一眼手机,“我接个电话。” “齐重山!”谢豪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 手上的手机还在震动着,齐重山突然就觉得烦躁得不行, 甚至想和谁打一架,把心中郁结的那口气给狠狠地发泄出去。 “谢豪,松手,”齐重山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好歹朋友一场,我不希望你被谁拿着当枪使。他和我之间的事情,只和他跟我有关。” “他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和谁谈都别和他谈,”谢豪压低了声音说,“他是个老油条了,从小成长的环境也不一样,他比你会伪装,就到现在这关头了还有人怀疑他喜欢许倩倩,有谁怀疑过你和哪个女生吗?你这种性格的人,和他在一起迟早头破血流!如果他最后还是含含糊糊地不出柜,你怎么办?你会把他供出来吗?” “我出柜是我的选择,”齐重山皱眉道,“而且我也愿意保护他,如果别人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我和他都没有必要主动告诉别人。” “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怪你呢!”谢豪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还是嘶吼得快破了音,“你觉得别人会不知道吗,按他的性格不会怪你自作主张吗!他如果怪你了,你要怎么哄他?你还要哄他吗!你不累吗!你凭什么那么累啊!” 齐重山愣了愣。 雨声淅淅沥沥,越下越大。 你不累吗。 “我选择了要走这条路,就应该有累的心理准备,”齐重山深吸一口气,甩开了谢豪的手,“和他没有关系。” 他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没戴帽子,就那么走进了雨里。 浇个湿透吧,他想。 烦。 齐重山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少见地没有第一时间回凌逸风的消息,而是闭上了眼睛。 任何传播的介质都是会有损耗的,明明是很大声的叫喊,在空气传播一段距离之后,也会变得很小。 所以说,本来是一百分的喜欢,传递到另一个人心头,也许就只有八十分了。 那个人如果只将八十分甚至更少的喜欢传递回来,而接收到这份喜欢的人也只是原样甚至更少地传递回去,依次递减,两个人就不会有然后了。 所以,如果其中一个人不够勇敢,就要有一个人用尽百分之两百的力量,很努力地去喜欢对方,才能维持住这段关系。 这种关系很好,但是也很脆弱。 因为总有一天,一直处于奉献位置的人会累的。 在一次次被阻拦于对方的世界之外之后,在对方因为天性悲观敏感而一次次后退之后,在一次次无条件地赞同对方的任何决策之后,在很想要和对方走一辈子,却害怕对方会先走之后。 哪怕他真的有百分之两百的喜欢对方。 你不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学习节奏实在太过紧张,齐重山居然靠在公交车上睡了半路,等惊醒了往四周一看,发现已经过了他家了,往学区房的方向还有点可能。 凌逸风只打了那一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去问叶一鸣了,毕竟自己这儿还有个叶一鸣的未接电话。 齐重山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雨水混合着汗水在座椅上形成一小片积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而且居然有点晕车。 恶心想吐。 他扶着车门走下车,给凌逸风拨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凌逸风立刻抢在他之前出了声。 “学区房公交站牌。”齐重山顿了顿,才想起来今天最开始自己和叶一鸣出去,是因为凌逸风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回去。 有点尴尬。 “这么大的雨你带伞了没啊?”凌逸风那边明显是焦急盖过了所有的情绪,二话不说就开始换衣服穿鞋,“等着,我下来接你。” 齐重山勉强往候车亭里挪了挪,坐在长凳上缓着突如其来的手脚冰凉和眩晕。 身上还有点冷。 得,淋个雨就能有发烧迹象,这体质也是下降到没谁了。 高三害人啊。 学区房离车站本来就不远,凌逸风抄近路一路跑过来也没用多久,见着他就愣了,然后赶紧蹲下身来拿他胳膊往肩膀上架,撑起伞罩住他,准备往回走:“你不是和叶一鸣出去吃饭了吗?忘带伞了?” 凌逸风的眼神里没掺杂什么别的复杂情绪,看样子叶一鸣应该是还没和他说,而是选择让自己和他当面交流。 挺好的。 “难受。”齐重山轻声说。 “怎么了?”凌逸风的脚步一下子停了,“哪儿难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大晚上的挂急诊啊,”齐重山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痛。” “表情包啊你,”凌逸风乐了,“要我给你揉揉吗?” “要,”齐重山把脸往他肩头埋,声音里还有点委屈,“我饿了。” 凌逸风有些不解:“你不是刚吃过吗?” “没吃饱。”齐重山说。 气倒是气饱了。 “那行,你想吃什么啊?”凌逸风一边跟他闲扯,一边注意着脚下,把他往家带,“不许说想吃我,说正经的。” “想吃你,”齐重山听凌逸风不满地啧了一声之后才说,“做的菜。” 凌逸风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忍不住笑了一路。 齐重山也跟着笑。 他很少惋惜什么“如果”“要是”“早知道”,但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 “还能自己走路吗?”凌逸风把齐重山架回来之后,有些担心地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我这儿没有体温计,我去买一根,你先去洗澡。” “不用了,就算发烧也是低烧,”齐重山一把搂住他,把他拦了下来,“有衣服吗?” “我衣服你穿得上吗?给你找找我哥,我是说凌逸尘,有没有衣服落在这儿。”凌逸风有些无奈地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内裤我有,新的,你先洗,过会儿我拿给你。” “嗯,等会儿喝水之类的注意点儿,我可能感冒了,”齐重山往后躲了一下,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引申义,问道,“听你刚刚强调那个口气,现在这儿是有两个哥哥啊?” “嗯,齐铭回来了,还没和好,凌逸尘说他在追齐铭,不知道什么情况。没事,齐铭到现在了感冒还没好,我就算是感冒了也是他传染的强力病原体……”凌逸风在卧室绕了一圈,出来看了他一眼,急了,“哎你还不去洗澡!” “你是在心疼我吗?”齐重山一边笑一边走进浴室,开始脱衣服,“还是在嫌弃我啊?” “我有什么时候不心疼你了吗?”凌逸风说,“去去去赶紧的,爱你爱你最爱你。” 齐重山在浴室蒸腾的雾气中听着凌逸风在厨房忙活的声音,一瞬间突然有些不想出去。 吃饭的时候凌逸风肯定会找他聊天,找他了解今天晚上的情况。 他不想破坏现在这种美好的气氛。 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个气氛一旦破坏,还找不找得回来了。 齐重山在里面呆到凌逸风都开始在外面问他是不是在撸了,才叹了口气,关上了热水阀门,开始擦干身体换衣服。 扔在外面的衣服是一套特别厚实的长款,看上去有点熟悉。 “这衣服去年这时候你穿过吧,没校服的时候,”齐重山在浴室里一边换一边说,“叶一鸣老嚷嚷着冷然后往你衣服里钻的那件?” “人一个直男你都能耿耿于怀,你怎么就不记得我还把他头摁在桌子底下不给他起来呢,”凌逸风无奈道,“裤子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腿太长了,先凑合着穿吧,等会儿去床上捂着。” “我现在就想去床上了,”齐重山搓了搓手,“冷。” “那你是不是还要我喂饭啊齐重山小朋友?”凌逸风托腮看着他,“没暖气我也没办法,开了空调了。那儿有可乐姜汤,喝了应该就不冷了。” 凌逸风的指尖在冷色顶灯的映照下滑出一段圆润的弧线,正巧搭在朝上勾起的唇边,眼睛里隐藏着笑意,瞳仁闪着温润的光芒,整个人很放松地倚靠在桌边,让人觉得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有种暖洋洋的懒意。 齐重山伸出自己的左手,一边低头吃饭,一边抓住了凌逸风的左手。 “吃饭就好好吃饭,”凌逸风话虽是这么说,却没有松开他的手,笑道,“你刚刚就是因为没有人把手给你握着,所以才吃不好饭的吗?” “啊,”齐重山应了一声,“是。” “那以后要是我不在你旁边,你都得饿死了。”凌逸风揶揄道。 “嗯。”齐重山再次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又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以后。 他和凌逸风的以后。 虽然齐重山在外人面前话一直都不多,但是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无论在外面做什么,回来都会和凌逸风汇报。更不用说话不多这一点,在凌逸风面前完全就是不成立的。 气氛有异常,凌逸风不是看不出来。 他慢慢收紧了握住齐重山手掌的那只手。 “叶一鸣什么都没和你说吗?”最终还是齐重山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希望他和我说什么呢?”凌逸风反问道。 “比如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今天晚上来的人,还有……”齐重山顿了顿,“今天晚上说的话。” “那都来了些什么人呢。”凌逸风一边看似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他的手指,一边问。 “一些你和我都不想见到的人。”齐重山喝了口姜汤说。 “别绕弯子了,你就说到底怎么了吧。”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直觉告诉我,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怪你呢? 你觉得他会不会怪你自作主张呢。 如果他怪你了,你要怎么哄他,你还要哄他吗? 你累吗? 谢豪的质问一个接一个地在齐重山的脑海中闪过,他很想说,他不怕凌逸风怪他,哄凌逸风这件事本身也不累,他只怕哄不好。 他害怕哄不好,就会让两个人的感情崩裂,让凌逸风后悔曾经对自己这么好,或者说得更严重一点,他甚至都并不那么害怕和凌逸风分手,他更害怕凌逸风因为他在感情方面受到更大的伤害,甚至在之后再也不敢去全心全意地爱上别人。 而这种忍让的感觉本身是很累的。 齐重山并不觉得自己是非常善于分析这些感情问题的人。所以这其中的弯弯绕让他觉得更累。 “我出柜了。”长久的沉默后,齐重山说,“跟我们学校里的一帮人。”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一天中的第多少次死寂了。 “哦,”凌逸风似乎还在反应,顺着齐重山之前的思路问,“他们很重要吗?” “不重要,”齐重山说,“你愿意听我说吗?” 凌逸风沉默了好久。 他仰着头,齐重山只知道他在缓慢的呼吸,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算了吧。”凌逸风慢慢松开了齐重山的手,转移了话题,“你快吃,要不然等一下饭菜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上去就急需急救的120章23333333333 ☆、第121章 齐重山乖乖喝完了姜汤, 把旁边的另一个碗拿了过来。 里面是堆得满满的西红柿烩鸡蛋,色泽鲜亮,金黄的蛋液凝聚成形,包裹着甜嫩多汁的西红柿, 再往下伸筷, 就能捞出爽滑劲道的面条, 吸饱了汤汁,哪怕是在感冒边缘的人,都能被激活几乎失效的味蕾。 凌逸风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做的永远都是齐重山第一次点的西红柿炒鸡蛋。齐重山也很心甘情愿地吃着, 毕竟凌逸风做饭的手艺的确相当好,他暑假吃惯了凌逸风做的饭, 回去再吃徐莉做的饭,短时间都有点不适应。 但他现在却有点吃不下去。 “你不生气吗。”齐重山拿筷子搅了搅面,轻声问道。 凌逸风没出声。 齐重山没有再问,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我去洗澡。”凌逸风抛下一句话, 转身进了浴室。 花洒的水冲刷在墙壁上,哗啦啦的,凌逸风两只手撑着墙壁,让水从头顶浇下来。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凌逸风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有什么反应。不开心是真的,很意外也是真的, 但是愤怒又算不上,处于一种没办法气到失去理智直接和齐重山开吵,又确实很烦躁很想质问他为什么就自作主张了的状态, 上不上下不下的,吊得人很难受。 他并不是很想和齐重山吵架。 他和齐重山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红过脸,而且对于凌逸风而言,与关系亲密的人争吵是一件会让他觉得恐惧的事情。 无论是小时候的易小琴和凌正轩,还是后来的齐铭和凌逸尘,都让他很难接受夹杂在亲密关系里的争吵。 老实说,齐重山已经够好脾气的了,随便他折腾随便他吃醋,自己学习再累再忙也心甘情愿承受他的心理压力,这要是放在言情小说里,那就是个暖男备胎万年男二的角色。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可能的自作主张,比起凌逸风之前的想走就走和时不时的间接性抽风外加折腾男朋友,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就算是将心比心,他也做不出直接开吵的事情。 凌逸风洗完出来的时候看见齐重山正坐在书桌旁给他整理错题集,顿时又心下一软。 “你不是要和我说吗,”凌逸风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说吧。” “今天吃饭的时候,陈皓来挑事,阴阳怪气的,我没忍住,就这样。”齐重山转过身来看着他,“可能我真的不喜欢始终有个‘软肋’被人捏在手里吧。我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 “可是我也不喜欢舆论压力。”凌逸风轻声说,“我很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在以前的学校里,有很多人瞧不起我甚至针对我,他们把我的书包扔进垃圾桶里,把我逼进洗手间的隔间里不给我出来,他们说我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说我是私生子,野杂种,说我脏……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我能。”齐重山顿时一阵心疼,“但是如果我在,我能和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可以吗?” “现在的我也不可能让这些事发生了,”凌逸风说,“我只是很不喜欢那种感觉,比其他人更不喜欢,就像我怕黑,也没有第二个妈给我在眼前再死一次了,可是我还是怕,因为黑夜会让我想起来那件事,这下你明白了吗?” “我一直在努力让你不害怕,”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说,“这种努力说起来有点儿过分了,不过我也不会对你提要求,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怕下去。” “我哥那种人都没有说过要我克服,”凌逸风说,“我不觉得人有弱点是一件错事,为什么一定要克服?” “你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你不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就会担心,是我自私了吧,”齐重山说,“而且我总觉得人有弱点就容易受到牵制,很难活得随心所欲。” “一样都是戴着镣铐跳舞,有什么区别。”凌逸风叹了口气,绕回了最开始的话题,“你以为你出柜了,你坦荡荡了,这就不是弱点了吗?” “我认为同性恋不是我身上的缺点或者弱点。”齐重山说,“我甚至很庆幸我是,我才能遇到你。” “我认为是。”凌逸风说,“我遇到你,只是因祸得福。而且你怎么知道,如果你不是,你会不会……” “会不会遇到更好的?”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忍不住了,“这句话你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每次的回答都是不会,今天我有点想反问一下你,如果你不是,你觉得自己会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你会喜欢上其他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 凌逸风慢慢开口道:“我如果说,我不确定,你会生气吗?” 齐重山盯着他看:“会。” “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凌逸风说,“谁都不知道没有谁会不会更好。” “但事实是我在用尽我全部的力量对你做到最好。”齐重山说,“我不希望有人比我更好。” “所以这才是标准答案吗,凌逸风,”齐重山想要笑一下,却觉得有些笑不出来,“你问了我那么多次,这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你是个非常少年意气的人,齐重山,”凌逸风对他的称呼也跟着变了,“很多事情太理想化了不好。” “包括我对你好吗,”齐重山问,“包括我们俩在一起吗。” “我不确定。”凌逸风再次回答道。 “你为什么不确定。”齐重山哑声问,“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俩能走下去。为什么只是出柜第一关我们俩就会卡着过不去。” 你不累吗。 你要怎么哄他。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不出柜,我也看不起我哥之前想要深柜的冲动,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是现在。”凌逸风努力稳住了呼吸,说道,“你为什么非要在高三的这个关头出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你爸妈找不痛快?” “如果别人没有找上门来,我也不会主动出柜,我都听你的,”齐重山说,“而且对我来说,这件事并不难扛,你马上就会回那边了……” “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吗!”凌逸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我就算本来想走,我现在也抬不起脚了啊!而且你以为我走了,他们就不觉得我们是一对儿了吗!” “你都已经走了,他们对你来说也许就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路人了,你还要在意什么?”齐重山反问道。 “我就是要在意啊!我就是不开心啊怎么了!”凌逸风把毛巾往桌边一摔,“说好了听我的后来又反悔的人不是你吗!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那说好了相信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人不是你吗。 说好了答应我走下去的人不是你吗。 齐重山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 “对不起。”他说,“我错了。” 他记得他答应过凌逸风很多事情,其中有一部分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另一部分仍旧在适应。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天生一对,更多的不还是看对眼了,彼此也还算合得上,就开始了或漫长或短暂的相互磨合。 说白了,是心里不平衡了吧。 从凌逸风的那句“我不确定”开始。 他从来就没有设想过世界上会有比凌逸风让他觉得更喜欢的人,也从来不觉得会有别人更适合他,但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在凌逸风的心中,那种成为“异类”的焦虑感,要大于对他的喜欢。 凌逸风可能更愿意做一个普通的“正常人”,而不是和他在一起。 “我先睡了。”凌逸风静默了片刻,没有回应,直接进了被窝,“你也早点睡,小心感冒加重。” 那天晚上齐重山关着灯,在桌边坐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转头看了凌逸风一眼。 凌逸风是醒着的。 他看了一眼手上齐重山的手表,招呼他去上课,也没多谈两人的彻夜未眠。 两人并排走在上学的路上,齐重山买了早餐分了凌逸风一份,凌逸风接过来默默吃着,一路都没出声。 学校的公告栏就在大门的右边,执勤的学生此时都不站在大门口了,跟着一大波人一起围了上去,吵得沸反盈天。 “一班的两个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朝着两人直射了过来。 凌逸风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熟悉的场景代表了什么。 有之前的事情做铺垫,对出现此刻的情景,他已经不如何意外了。 但那种立于众矢之的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眩晕。 或者说,恶心。 凌逸风刚准备跨到公告栏前,却发现齐重山比他抢先走了过去,将上面贴着的照片和打印纸揭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揉成一团,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是生气了。 还混杂着很重的起床气——尽管昨晚根本不能算是睡过觉。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吹起了口哨,随即就是一阵喝倒彩的声音。 齐重山迅速地往后一瞥,一眼就在声源处捕捉到了陈皓那熟悉的身影,积压了许久的怒气瞬间就在陈皓再一次毫无理由的挑衅下,避无可避地爆发了出来。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稳准狠地一拳挥在了陈皓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0~ 哎重山同学心态崩了啊,离分手不远了(躺平)具体还有几章我也不清楚,主要是我这人擅长毒奶,换句话说预测的准确性很低…… 今天又写了西红柿鸡蛋组合的作者如是说道。 ☆、第122章 “齐重山!” 凌逸风在一旁愣了一会儿, 才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校门口打架,这人疯了吧! 要是放在平时,早有人上来拉架劝和了, 但这次, 几乎是所有人都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甚至慢慢扩大了包围圈,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凑上前来。 凌逸风突然就觉得很难受。 这种被所有人冷眼旁观,必须自己用拳头给自己争来尊严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有心从头再来, 有心摆脱过去的一切好好回归正常高中生的生活,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站在了人群中间, 被形形色|色的人用各种眼光打量着,孤立无援。 凌逸风看了一眼身侧的齐重山。 齐重山站在那儿,眼神冰冷地睥睨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陈皓。 陈皓狼狈地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有些惊恐地向后退着。 毕竟弹了十几年钢琴还打了五六年篮球的手劲可不是盖的, 要不是因为齐重山很有分寸,没有全力打在他太阳穴上,出人命都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说来,凌逸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听过任何有关于齐重山打架闹事的传闻,齐重山本人也不像是那种容易热血上头二话不说就开打的人, 这次估计是真的被气急了。 明明是男朋友打了别人,他却觉得心疼得不行。 围观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很快外围的人迅速做鸟兽散, 内围的人眼见溜不掉了,赶紧让开了一条道。 例行巡视江山的教导主任迈着外八字的方步,还离着好几米的路,就板着脸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都挤在这里做什么!省重点的校门口就是用来给你们这样败坏校风的?不像话!” “何老师,他,他打人!”陈皓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齐重山,又把手指指向了凌逸风,“他们俩一伙的!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围观人群中响起不屑的哄笑。 凌逸风也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说真的,他挺看不起这种人的,凌浩然虽然恶心,但和陈皓相比,凌浩然起码不会欺软怕硬,凌逸风好欺负的时候他自然会欺负,不好欺负的时候他也依然撸袖子上,陈皓这种人,只擅长狗仗人势狼狈为奸,偏偏还酷爱搞事,至今没被人弄死,大概是每天出门都看了黄历。 “我打的,”齐重山抢在教导主任之前开口了,“和他没关系。” “你!”教导主任显然认识这个给学校挣了两个奖,并且向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学生”,“齐重山!你怎么能和陈皓这种学生沆瀣一气,同流合污!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齐重山慢慢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睁开。 他有点不想说话。 他没想到自己一夜没睡还能有这么大起床气,幸好凌逸风在旁边,这会儿除了凌逸风,估计也真没人能拦住他了。 还好教导主任老何没说他是和凌逸风“这种”学生“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不然他可能真的会炸。 上课铃恰好在此时打响,围观的学生也如梦初醒般赶紧拔腿就往班上跑,把学习看得比天大的老何也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还不快去!” 三个人都知道老何轻易放过他们是因为齐重山的学霸光环发挥了作用,各怀心事地朝老何鞠了一躬,道了个歉,也跟着往班上跑去。 齐重山顺手在前面抓住了凌逸风的手,凌逸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手抽出来。 已经没必要了。 刚刚公告栏上贴的东西他都看见了,他相信齐重山也看见了。 用加粗的黑体写着“同性恋”“变态”“有病”甚至一些低俗到下.流的词汇,还拿图钉钉着几张印刷清晰的照片,不知道是从什么刁钻的角度偷拍到的,尽管不是很清晰,但还是能看出照片主角间那种暧昧的气氛。 比如深夜在车站等夜班车时,凌逸风将手插在齐重山的口袋里,头搭在齐重山的肩膀上,齐重山则微微俯下身来,把他整个搂在怀里,侧过头来亲他的脖颈。 这不像是陈皓的手笔,更像是心理变态的凌浩然喜欢做的事。 他这次的行为极端到疯狂,他甚至不想拿着自己的证据去羞辱或者威胁凌逸风,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用尽全力把凌逸风碾进泥土里,像是想偏执地证明什么歪曲的“真理”。 他跟踪,他偷拍,他组织人手,煽动情绪,引起舆论风波,想要躲在暗处,将凌逸风推下他自以为的深渊。 扭曲得让人害怕。 尽管天气已经转凉了,等两个人跑到一班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一半。 凌逸风听见齐重山强行压制的咳嗽声,知道他经历了桌前未眠的一夜之后,还是感冒了。 在高三这个节骨眼,最麻烦的就是生病,尤其是感冒,不仅状态不好降低学习效率,吃了感冒药还会有副作用,要是再发个烧,就更耽误学习时间了。 凌逸风顿时有些后悔在齐重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和他吵架。 这不是添堵吗。 齐重山刚推开教室的门,迎面一盆冷水就泼了过来,他闪躲不及,只能第一时间把凌逸风护在了身后。 “操!”叶一鸣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紧接着就是推搡声,“你他妈神经病吧!” 凌逸风赶紧越过齐重山跨了进去,发现端着盆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白白净净的,身材瘦小,他不熟悉,只觉得这个人似乎还挺文静和善的,完全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会泼出这盆水。 “失……失手……”那个男生被叶一鸣揪着领子,说话的声音依然轻言细语的,不慌不忙,“对不起。” 对不起? 凌逸风冷笑了一声,刚准备让他也感受一下“对不起”,齐重山就一把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摇了摇头。 凌逸风自认力气也不算小,死命甩了几下也没能甩脱,只能赶紧把齐重山身上的校服换了下来,把自己的校服给他披上,又跑到座位上拿了餐巾纸,叠好后在脖颈和袖口处垫了几层,防止遇风受冻。 “失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叶一鸣冷笑了一声,指着他,“借这种机会坑害别人,龌龊。” “你知道?那你说啊。”那个男生很平静地看着他,看上去分外有恃无恐。 叶一鸣的手没放下来,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凌逸风忙完,顺着齐重山的视线一看,才发现班级的前后黑板都乱七八糟地涂写满了和公告栏上内容相似的话语,照片也一张没少,拿吸铁石吸在黑板上。讲台上的黑板擦和抹布全部被人藏了起来,就算是有人想擦,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被齐重山握住之后,还是克制不住。 这种墙倒众人推的事情就是这样,能激发人心底最深处的恶,那些平日里似乎与你交好与人为善的人,在这种隐藏身份作恶的鼓动下,便会开始落井下石。 像叶一鸣这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真的是很难得的朋友了。 更多的人则是选择做着沉默的帮凶,他们中的有些人或许知道这个男生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有人在他这么做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端倪,但却没有人选择阻拦。 “我来替他说,”叶一鸣气势刚被对方压倒一头,叶冰玉就突然从后排站了起来,口气咄咄逼人,“因为你喜欢我,但你觉得我喜欢齐重山,所以你嫉妒他,你讨厌他比你强!那么话说回来,既然你都觉得齐重山比你好,那我为什么不喜欢齐重山?” 那个男生顿时涨红了脸,很显然是被说中了。 哪怕这件事已经是周知了,但叶一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太好直说叶冰玉喜欢齐重山,更何况他也喜欢叶冰玉,由他的身份来怼这个身为情敌的男生,不太合适。然而这话由叶冰玉亲口说出来,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齐重山很刻意地转过身去,在凌逸风手中抽了几张纸,有点尴尬。 凌逸风叹了口气,在他头上揉了两把。 凌逸风知道,叶冰玉这么做,等于是公开表示站在他们这一边了,也打击了一下作恶者的嚣张气焰,但这也太拉仇恨了,这不等于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他顿时有点担心那个男生恼羞成怒,去报复叶冰玉。 “那么话再说回来了,你觉得我喜欢齐重山,我就必须喜欢齐重山吗?”凌逸风刚准备开口把火力吸引回来,没想到叶冰玉话锋一转,“我就不能喜欢别的很好的人吗,比如,叶一鸣?” 还有这种转折! 凌逸风震惊地朝叶一鸣看去,发现叶一鸣很显然也是愣住了,松开了揪住的那个男生的领子,整个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和点燃了爆竹一样,瞬间炸开了。 叶冰玉坐了回去,没再去看讲台上面的几个人。 白净男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教室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小莺走了进来。 凌逸风回想了一下课表,没毛病,英语早读。 “你们班迟早得被教务处取缔,”小莺拿书往手上拍了拍,“大清早就这么吵,闹革命呢?” 她的眼神触及到教室后面的黑板,脚步顿时就停了。 凌逸风对小莺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英语是他成绩最好的科目,小莺教得又好发音又标准还不枯燥,算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英语老师,哪怕是在老板娘看到这个场景,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小莺让他精神紧张起来。 小莺往讲台上看了看,没出声,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出去,从隔壁教室借了黑板擦和抹布回来,路过凌逸风的时候,朝他扔了块儿抹布,又冲齐重山说:“等会儿去我办公室,给你拿条毛巾,怎么说也得先把头发擦干了。” 口气居然还挺温柔。 “愣着干嘛,那两个?”小莺冲叶一鸣扬了扬下巴,“不干活儿闪一边去。” 叶一鸣下意识地朝座位的方向看了一眼,扫到叶冰玉的时候视线立刻顿住了,立刻主动接过小莺手里的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其余的人早读啊,”小莺扬了扬手中的课本,“Page seventy,paragraph one,好好背,上课抽查。” 三个人接过小莺带来的工具,开始擦黑板。 朗朗的读书声再次从教室里响起的时候,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小莺那一瞬间的眼神是了然。 她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但是还是一视同仁,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特殊对待,就当他们是普通的好朋友,会说“易风你教教你同桌啊”这种拉近他们俩关系的话,也会说“再上课黏在一块儿唧唧歪歪就告诉你们班主任”这种威胁性的话,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旁观着他们俩的关系,没有偏见,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 她说过的最有劝诫意味的话,应该就是那一次听写时说的,早恋影响学习,要一起进步。 这次也是有她在,才有效地控制住了场面,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凌逸风擦得越用力,就越想哭,使劲的摩擦带起了浓重的灰尘,呛得他眼眶通红。 齐重山很自然地把他手中的黑板擦拿了过来,示意他到身后歇着。 每次他们组值日的时候,齐重山帮他擦过无数次黑板,但没有一次是像这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那个白净的男生一直立在旁边,直到齐重山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才小声说:“对不起。” 齐重山的脚步顿了顿。 凌逸风差点以为按他的教养就要说出“没关系”了,然而齐重山也只是顿了顿,就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过了科目四的作者君是一位合法的老司机了! 骄傲地挺起tan90°的胸! 话说今天考科目四的时候,考官报名字,报了个“许倩倩”,我刚觉得好玩,一抬头就听到一声“叶一鸣”,我差点以为她下一个要报“凌逸风”“齐重山”2333333333简直是穿书现场啊23333吓死我了233333 ☆、第123章 凌逸风帮小莺把清洁工具还到隔壁班的时候, 无数道带着好奇的眼神就如同探照灯一般朝他直射而来。 他将洗好的抹布和拍干净灰的黑板擦放到了讲台上,摆放整齐后,关上了身后的门,原本安安静静的教室, 一瞬间就变得哄闹起来, 不用细听也知道聊的是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些事。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些转眼就可能会被人扔掉的东西。 毕竟在那些人眼里, 自己这个既是杂种又是变态还克爸妈的怪物就跟个病原体一样,谁靠近,谁有病。 靠得很近那就是病入膏肓,比如齐重山。 他可以想象, 一旦这件事闹大,会有多少人觉得齐重山是被他“带坏的”。 凌逸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 发现齐重山不在,看样子有可能是去小莺办公室擦头发了,叶一鸣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好几个原本偷偷打量着他的人迅速地把脑袋藏回了书本后面, 弄得他不由得仔细检查了一下桌椅板凳,才试探着坐了下去。 好在他们班一直以来的气氛还算和谐,大多数人都一心向学,更不会闹事,再加上齐重山在班上的人缘和威信也还可以, 前排坐着的叶冰玉那几个女生又向来关系都不错,没有人在他们座位上做什么小动作,也没有人把他们的座位拖拽到垃圾桶边上之类的肮脏角落, 如果能静下心来宅在班上,还是可以不受影响的学习的。 还能学习就行。 他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英语完形填空专项训练,咬了咬牙,埋头开始写。 吵架归吵架,闹事归闹事,学习归学习。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最后没有和齐重山上一个大学的必要了,他也不想让自己在午夜梦回时后悔没有去学美术。 说到美术,凌逸风已经好久没联系过段宇了,不知道他和他的猫怎么样了。 那只在某种意义上侧面见证了他和齐重山初吻的胖橘猫。 还有段宇那个身份很微妙的金主……啊不是,前男友,魏彦。 以及他和齐铭的关系…… 凌逸风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只能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倒吸了一口冷气,努力集中精神,往前翻了一篇错了很多的完型,开始记诵。 他在一夜没睡的混沌中支撑着过了一个早读,趴在桌子上一口气睡到了第一节课下课都没人叫醒他。 直到第二节课刚开始,他才在老头子慢悠悠讲解试卷的背景音中惊醒,立刻转头往身边一看。 齐重山没有回来。 ———— 办公室内。 齐重山手靠在背后,低头看着桌前的老板娘。 徐莉和齐治平被同时惊动之后,请假赶了过来,此时也正坐在桌边,缄默不语。 由于是上课时间,又临近高三第一次段考,老师们都不在自己的办公桌边,门反锁着,气氛压抑到齐重山有些扛不住。 “我先告的白,我追的他,他压力大的时候跟我提过分手,我没同意,是我在死缠烂打。”齐重山很平静地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呢!”徐莉和齐治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板娘的情绪先有些失控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要……” “我喜欢他,我就不是好孩子了吗?”齐重山说,“我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您一定要说我做错了什么,那我为我早恋违反校规向您道歉。” 他听见徐莉重重的一声叹息,就像是有人用力握紧一把锤子,猛地朝他心口重重挥了过去,打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谁的想法他都可以不顾,他可以和老板娘对峙,但他没有办法面对爸妈的失望和痛心。 “我会保证学习成绩稳步提升,”齐重山又说,“逸风的成绩没有我好,但是他一直在进步,也请老师相信他不会在任何方面拖累我,我也会帮助他学习,以求共同进步。早恋会有的副作用,我都会避免,由于我们俩情况特殊,我也会注意影响,不会让其他同学产生不适。” “你知不知道凌逸风这个小孩儿是个借读生啊?”老板娘痛心疾首地道,“你知不知道他什么家庭背景?他现在在这儿和你玩玩,等借读时间到了转身就走,和你联系方式一切断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人影了,这边也没人知道他,回那边也没人敢惹他,普通人家的孩子,干嘛要去招惹那种小孩儿?你说你为什么呢?” “我都知道,”齐重山说,“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他如果选择和我一刀两断,那是分手,我也不会去怪他。”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老板娘眼眶都有些发红了,“老师的意思并不是说歧视这个群体,可是你现在是个高中生,还是在高三的节骨眼,恋爱的对象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儿,老师是好意不是想害你!你想一想,你认识他之后他变乖了,他变好了,你有因为他变好吗?” “我有,我怎么没有,”齐重山的语速越来越快,“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是因为他我才会拼命,我不敢变差,我害怕我一旦退步,就有人说是因为他!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努力,语文英语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更不可能拿到竞赛的那两个奖。我一整个暑假都是住在他家,高三开学以来,我相比以前有没有进步,我觉得老师看得出来!而且他不是因为我才变好,他一直就是个很好的人……” “你是想说是老师对他有误解是吗?”老板娘的声音也拔高了,“可再怎么有误解,他在以前的学校打架记过是事实,翘课闹事是事实,他的成长环境堪忧也是事实,你为什么要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让自己跟这么一个人捆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的人都怎么说你们?” “我无所谓。”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分手,不可能,除非他甩了我,我答应过他不会先提分手。” “少说两句吧,”齐治平终于开口了,“你非要气死你妈才行吗!” 齐重山一怔,看向徐莉。 徐莉其实是很喜欢凌逸风的,小时候就经常拿凌逸风来教训他,高中重逢之后很多次都让他叫凌逸风来家里吃饭,齐重山偶尔开玩笑地提到凌逸风这人特别贤惠,洗刷缝补做饭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她就会急得在他后脑勺拍一巴掌,说他不懂事,还要同学照顾他,事后对凌逸风的好感度也是倍增。 然而当时越欣赏,现在就会越心痛。 “妈妈并不是说你这有什么天大的不对……”徐莉擦了擦眼角,轻声说,“爸妈都是和医学打交道的,知道你这样并不是什么病,也不是什么有问题,我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你会瞒我们这么紧,连点风声都不透。你说你喜欢个男孩儿也就算了,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爸妈都替你觉得累……” “我也不知道这些年,逸风这小孩儿变了多少,你也没有让他见过我们一次,我们也无从判断。”齐治平皱了皱眉,“但是重山,就现在看来,你们俩真的不是一类人。如果转换一下,说逸风是个小姑娘,我们也未必会高兴。” “你们既然没有见过他,为什么……” 齐重山的话还没有说完,老板娘那里就递过去了一张彩色打印的铜版纸。 他有些近视,这张纸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但当时他以为是传单,就没有注意,现在接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 “这是我今天早上开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的,”老板娘说,“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很快有反应激烈的家长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在学校的家长群家长论坛等地方发现有人说我们班有两个孩子是同性恋,其中还有一个是转学初大家意见都很大的问题学生。他们说孩子在学校是学习的,而不是……” 老板娘没有说下去,齐重山知道这是在照顾他的感受,没有将最难听的话说出来。 “你是非常有潜力也非常优秀的一个学生,”老板娘的口气里透着无计可施的无奈,“这件事,老师希望你能早点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齐重山固执道,“还有,老师,这张纸上所说的不全是真的。比如上面说逸风以前在那边私生活混乱就不是。” “我也知道,这个人能做出打印传单、发帖这种事来坑害你们,肯定对你们很反感,所说的一切水分也就很大,说真的,一开始老师并不相信你和他是那种关系,谁知道你居然承认了。“老板娘叹了口气,“齐重山,你很聪明,不要做傻事,也不要一味只顾着‘感情’‘义气’,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许下几个誓言呢?真正兑现的又有几个?如果你是在顾忌这个,就大可不必了。也许对你来说,这么做很难,但长痛不如短痛,你自己掂量。” “老师,你不觉得他也会难过吗,”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很懂事,自尊心也很强,如果我真的说分手,他一定会同意,到时候是不是又显得他很没心没肺呢。所以到最后,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珍惜我,他带着这段感情去了别的地方,就会又有另一群人来说他不是个好孩子,说他‘私生活混乱’。” “我会找他来的,我也会劝他。”老板娘愣了一会儿才说。 “劝他什么,说他和我不合适吗?”齐重山反问道。 “对,你们俩不合适。”齐治平说,“我不是说逸风这个人怎么样,但是,单从他一直就不愿意来见我们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你比他自信,活得也更肆意,你从小都是不受他人观点影响的那种性格,你和一个性格小心谨慎,非常注意身边人的看法,遇事第一反应是回避而不是解决的人交往,你都没有觉得累吗?” 齐重山一愣。 这已经是第几个人这样问过他了。 叶一鸣,谢豪,他爸…… 在他们眼中,自己一直很累吗? “重山,你已经成年了,我们也是把你当大人看待,才和你说这么多,”齐治平的口气很平淡,“你要是坚持不想分手,我不会逼迫你。” 一旁的徐莉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只会跟你说,我们不赞同,而且已经高三了,我希望你做出更正确的选择。”齐治平说,“所有人都在舆论压力中等着你的选择。” 齐重山听完,闭上眼睛平复着呼吸,没有出声。 “我去找一下凌……” “不用了,”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重山打断了,“我去找他吧。” “那我先找一下他的哥哥。”老板娘愣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徐莉和齐治平,“希望二位也暂留一下,情绪不要太激动。” 齐重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冷风一吹,才发现他刚刚闭眼的时候居然流出了眼泪。 怪不得老板娘一愣。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很可能是初一入学之后回来找不到凌逸风,坐在他家门口哭的那次。 齐重山刚一转头,就看到了在走廊站着吹风的凌逸风。 嘴里还叼着根烟。 “不是还没下课吗,”齐重山走了过去,皱了皱眉,伸手准备把他的烟拿下来,“怎么出来了。” “你管我。”凌逸风猛地偏过头,让齐重山捞了个空。 “听见多少了?”齐重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 “后面几句吧,”凌逸风说,“什么你跟我不合适之类的。” “你别听他们的……” “我觉得你爸说得很对啊,”凌逸风叼着烟看向他,“有谁会觉得自己儿子会和一个死爹死妈还是同性恋养大的私生子配的,无论这人是男是女都不可能啊。” 凌逸风眼中的警惕和疏离陌生而又熟悉,像是刺猬的刺,将那个柔软弱小的他紧紧包裹在里面,外层依然看似坚硬而扎手,不讨人喜欢。 说是陌生,是因为齐重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凌逸风了。 说是熟悉,是因为他们俩阔别四年再度重逢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站在走廊上,凌逸风靠着墙,叼着根烟看向他,眼神里全是冷漠与防备。 他努力了整整一年,用尽了自己十八年来所有的句式所有的耐心去哄这同一个人,最后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眼神。 你还要再哄他吗。 齐重山知道其实凌逸风现在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他只是不安,但印象里凌逸风似乎从来就不会坦诚地好好表达不安这个情绪,他不安起来谁都不信,齐重山只能努力让他相信自己,才能稍微缓解他的不安。 能做的唯有哄,哄来哄去也就那几句话,恋爱谈到套路式分析的份上,就真的没什么可谈的了。 凌逸风又看了他一会儿,直起身来,转身走了。 齐重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在这儿站了很久。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这章分完的,还是没有成功,估计要等下章了,我真磨蹭……不过明天的日子也挺不错的,那就尽量明天吧w话说今天的章节数也好可爱啊23333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0~ 明天就是这篇文发文一周年的日子了,也是我写原耽的一周年纪念,真的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感谢一年以来各位的陪伴,希望以后的日子也有你们陪我一起走下去,比心_(┐「ε:)_我也会更加努力地码字,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第124章 最后齐重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板娘办公室门口离开的。 他在楼道口站着望了一会儿教室后门, 没有回去。 在和凌逸风重逢之前,他没有逃过课。 他每一次逃课都是因为担心凌逸风,也不敢劝他回去,只能在他旁边耐心地等, 等他转头看自己一眼, 等他愿意听自己说话, 等他乖乖跟自己回去。 只有这一次齐重山是为了不想见到凌逸风。 他知道凌逸风不会来找他。 凌逸风永远都不会踏出任何人际关系中最不确定的那一步,他需要别人的安全感。 尤其是恋爱关系。 齐重山走出了高三教学楼,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闲逛。 虽然和学校老师同学关系都不错,但也许是天性使然, 初中毕业的时候齐重山并没有多么想念母校,顶多是跟在叶一鸣后面回校探望过几次老师。 他本来以为高中也会这样, 事实证明他错了。 一个人会怀念,会舍不得,是因为寄予在某件事物或人身上的那段时光太美好,而且永远一去不返, 无法复制更无法超越,比如母校,比如青春。 一路上花坛里的花开了又败,灌木丛下落满了枯叶,在它们都还繁盛的时候, 他曾经和自己喜欢的少年坐在花坛后面聊着过去现在理想和爱情,他亲了那总是能找出一万种理由丧气的人一口,还被那人踹了一脚。 行政楼长长的台阶前, 他曾经撑着把伞把那个人罩在自己的怀里,在拥挤的人潮中肆无忌惮地抱着他,在雨伞的遮掩下,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晴天,图书馆透明的玻璃内,那个人看着看着书,就坐在落地窗边出神,和煦的阳光照耀得他像是被镀了金,倒映在自己的眼睛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他说我们看上去是坐在亮处的,但事实上却是活在玻璃里面,没有办法和别人一样接触风,呼吸新鲜的空气,我们和别人不是生活在同样的蓝天下。齐重山记得自己当时开了窗,和他一起站在窗口把手伸了出去,风鼓动起长长的白色窗帘,把他们俩罩在里面,那人飞快的踮起脚,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明明知道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俩返老还童的大傻子,可是齐重山就是觉得有意思,甚至觉得唯美。 还有约会圣地老教学楼和那间盛满粉红泡泡的琴房,正儿八经面对面坐着吃饭还经常带着个叶一鸣的食堂,晚自习下课加餐的小卖部,白天一起约着跑步半夜翻进来看星星的操场,时不时会遇到小情侣的小树林,甚至还有干柴烈火共处一室却两个人都累到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校医务室…… 直到最后的操场后门。 那个一切暧昧关系开始的地方。 重逢后的第一次争执,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坦白发生的地方。 齐重山在那儿不知道坐了多久,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一抬头,居然看到了大口喘着气的凌逸风。 他立刻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一时间却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了是不是?”凌逸风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我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又要不理我?” “我跟你说跟好学好跟着叫花子学讨,你就学我不好的?”凌逸风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把手上的一大包衣服往他身上一砸,“你怎么别的不跟我学,就跟我学一生气了就翘课就作践自己?你能耐了啊?” “还不快找个地儿洗澡换衣服,大冷天的感着冒坐在风口!”凌逸风看似不耐烦地说,“算了随你,爱洗不洗,我走了。” 齐重山愣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会有住宿生借我水卡吗?” “你不知道自己看啊,”凌逸风叹了口气,“有水卡,我找谢豪借的。” “衣服呢?”齐重山翻了翻,发现全是自己平常穿的,应该放在自己家才对。 “我找你妈要的,”凌逸风又咳嗽了几声,“阿姨把钥匙给我了,我找我哥借他司机接送的,大概是路况那人熟,还挺快。” “难为你了。”齐重山沉默了很久,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小瞧我了。”凌逸风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是,我是生气,我觉得你不该背着我做出柜这么重要的决定,但我也不是那种凡事都要你顺着我的人吧,既然你已经这么决定了,我不还是要跟着你走下去吗。” 齐重山猛然就心一软。 他没想到凌逸风会为了他和徐莉正面交流,也没想到凌逸风会为了他去求人,尤其是谢豪。 “你刚刚是不是等着我去哄你呢。”齐重山抱着凌逸风,在他耳边问。 “说话有必要说的那么直吗。”凌逸风努力保持着刚刚轻松的口气,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着抖。 他将温热的眼眶抵在了齐重山的肩头。 “我怕你不理我了,”他说,“你不知道你不来找我了,我有多害怕。我一害怕了,就乖乖滚来找你了。我这人是不是挺欠的。” “有点。”齐重山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实话。 “那我来找你了。”凌逸风说,“你还会要我吗。” “你是要逼着我在这儿和你相拥而泣吗?”齐重山笑了笑,“哎,说得我真挺难受的。” “你觉得我们会被别人看到吗,”凌逸风问他,听声音似乎是在笑,“会有人觉得辣眼睛吗?” “上课时间不好好上课,就要接受辣眼睛的惩罚,”齐重山说,“想想我们俩多赚啊,全校第一对估计也是唯一一对哪怕在升旗台下都敢毫无顾忌搂搂抱抱的情侣。反正都在校门口宣传栏看过了,再看个现场版的也没什么。” 他感觉自己肩头的温热渐渐变成了湿热。 这人哭了。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凌逸风才松开了齐重山,陪他去浴室洗完了澡,又去校医务室拿了感冒药,这回换成他坐在床边,看着齐重山入睡。 齐重山长相属于轮廓分明的那一款,非常有立体感,以至于凌逸风盯着他看了他好久,才发现他瘦了。 从喉结处就可以看出来,还不止是瘦了一点儿,而是那种能让人心疼的消瘦。 他多累啊。 其实自己也累。 贪图他的好,却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消受的资本,强行改造自己,去追寻他的脚步。 谁不累呢。 可他真的不想就这么说算了,他和齐重山曾经那么多的努力,不是为了给他在最紧要的关头说分手的。 他又低头看了齐重山一会儿。 算了,生着病呢,以后再说吧。 或许是有人想在这件事上发泄过大的高中学习压力,或许是有人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将这件事情闹大,在这之后的很多天里,事情依旧没有平息。 部分情绪激烈的家长依然在和学校抗议,两个人依旧是走到哪里都会被孤立,就连之前一直和齐重山关系很好的叶一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他的交流都渐渐变得少了起来。 而凌逸风和齐重山的交流也开始变少。 不是因为刻意避嫌,而是因为两人除了学习,开始慢慢地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恋爱中的人只要一张口,就会谈到感情,而他们俩的感情已经出了问题。 巨大的学习压力下,人心躁动,每个人处理好自己的心态还不够,根本没有精力去洽谈感情。 如果不想跟齐铭和凌逸尘当年那样天天吵架,就只能疲乏地用沉默维持着表面和谐。 两人每天沉默地一起上下学,沉默地一起吃饭,撕下食堂门口贴着的让他们滚出食堂不要恶心人的纸条,扔进垃圾桶里,再回学区房煮清水面条。 凌逸风的十八岁生日也很快平稳地度过,齐重山曾经的戏言也没有成真。 直到寒假。 凌逸风要走了。 他把齐重山约到了学区房里。 由于原来的房东得知这件事之后极度想要退租,最后凌逸尘只得出资把这处房产也给买了下来,这附近的几间也几乎都搬走了,整间屋子都安静得让人害怕。 “我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凌逸风和齐重山并排躺在床上,安安分分地盖棉被纯聊天,“短则半年长则……不知道。” “你成绩够上最好的几个医学院了吧?”凌逸风轻声问,“有想好去哪个吗?” “没有,”齐重山说,“你想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吧。” “我没什么讲究,”凌逸风叹了口气说,“我要是早知道你后来成绩会这么好,好到我只能跟你同市不能同校……说不定就真去学艺术了,也许还能有那么点儿机会,我真不是学习的这块儿料。大不了以后还钱给魏彦,也不至于觉得欠了我哥的……” “还钱给谁?”齐重山一愣。 “魏彦啊,”凌逸风转头看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为了避免误会,没和他说这件事,“啊,就是……” “段宇前男友?”齐重山说,“喜欢齐铭那个?” “嗯,”凌逸风说,“他本来想资助我学艺术,我没同意。” “他为什么要资助你?”齐重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偏过身,低头看着他。 “被强|奸怪我穿得少吗?”凌逸风反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齐重山顿了顿,否认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当时没告诉我?” “没想多你那么激动?”凌逸风瞥了他一眼,“因为我心里有鬼啊,你是想听我说这个吗?” 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在平时,凌逸风也许一句“吃醋了?”就打发过去了,但这次,这句话他却有些调侃不出口,于是对话从一开始,便整体失控。 “逸风,别吵,别吵,”齐重山拿手掌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压了压,做出了“停”的手势,“我头疼。”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是不是早就对我觉得头疼了。” “你是不是还是得跟我别扭。” 同时开口。 “齐重山,”又是一阵沉默后,凌逸风说,“不累吗。” “你想说什么。”齐重山低声问。 “我说你不累吗?”凌逸风提高了嗓音。 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 有谁会觉得在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环境下费劲地维护二人感情会不累的。 齐重山深呼吸了好几次,稳住了声音,才哑声开口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大家最近都挺不好受的……” “我不需要你来做这个理中客!”凌逸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抵在了墙上,“我问的是,齐重山,你累吗!” 齐重山皱眉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捏住了他拳头的两边,本来是想卸下他手上的劲,结果捏得齐重山都不敢用力了,凌逸风也依旧是扛着痛,没有松手。 “我不喜欢你一眼看上去就是在努力担待我的样子,你这样只会让我心理压力更大,”凌逸风继续说着,“我想听真话。齐重山你累吗?” “你非想看我发火吗!”齐重山终于忍不住了,“是啊我累啊,怎么了?我喜欢你啊,我累我就不喜欢你了吗?你不累吗?” “既然都这么累了为什么非得捆绑在一起啊!” 凌逸风脱口而出这句话,自己就愣了。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过齐铭一句完全相反的话。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尽管当时齐铭耐心地跟他解释了很多,但直到这一瞬间,他才明白为什么齐铭和凌逸尘那么坚定的要分手。 自己吃苦受累是小事,可怕的是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累,甚至比自己还累,当心疼和被对方先抛下的恐惧叠加在一起超过一定的阈值时,就一定会有一个人先提到分手。 这是要分手吗。 “没有我,你可以活得更轻松,”凌逸风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说真的,这十八年你都过得顺风顺水,你只在我一个人身上栽过跟头,你有没有想过,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在你人生中扮演了一个不好的角色……” “没有,”齐重山终于开口了,“我很喜欢你,你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喜欢过的人,只要一看到‘高中’‘青春’‘未来’‘理想’这样的词,除了你我根本想不到别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低估我对你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对我的感情,我只是觉得你高估了我的形象。” “我似乎很早就说过,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齐重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这是要把以前吵过的话题,全部翻出来重吵吗?” “因为我是真的很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啊!”凌逸风松开手,一把推开他,“从一开始我就不清楚啊!你说你多好的一个人啊谁不喜欢,对我又那么好,你换谁来谁都会喜欢你啊!我呢?我除了让你人生遭遇滑铁卢以外还有什么功勋啊?你为什么非得抓着个人生污点不放啊?” “你这样想,和那些认为同性恋是耻辱的人有什么区别!”齐重山大口喘着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音量,“是,我是同性恋,但我并不引以为耻!和你在一起也不是我身上的什么败笔!我努力,我优秀,我家庭美满,这些让我觉得我很感恩也很知足;我是同性恋,我遇到了你,这也是我人生中很棒的一部分,这也让我觉得我很幸运,我很满足!你为什么要像那些拿偏见当真理的人一样否定同性恋,乃至否定你自己!” “我真的非常讨厌有人跟我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喜欢男的,还喜欢这么个人,”齐重山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我最开始也犹豫过,也彷徨过,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你有感觉的时候自己也很迷茫,但是我认清了之后我就觉得这没什么,我就是这么个人,我就喜欢男的,我就喜欢你,怎么了!”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所说的重点!”凌逸风直接吼了出来,“我不觉得自己喜欢男的有错!我从小就是被同性恋养大的,我从来就没有否定过我自己!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我这么一个人,你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儿而已!” “关键是我是啊!”齐重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跟他对峙了起来,“我已经是了啊!如果我说凌逸风你要是不是同性恋从来没遇到过我就好了,你什么感觉啊!” 如果齐重山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因为得而复失而感到钻心的疼了。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会分手,”凌逸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情愿你没有出现过。” 他平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有对他好的人收起自己的好一走了之。 可是十八年了,他几乎每隔几年都在经历着相似的事情。 齐重山闭上了眼睛。 他很清楚,在这个离开的最后关口,凌逸风是不安了,需要他去哄。 可是他却有些哄不动了。 凌逸风在他旁边,他可以开口安慰,可以伸手抱抱他,可如果凌逸风走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从恋爱最开始的阶段开始反思。 每一次,每件事,他都很用力地去做,很努力地去完成,等他彻底反思完毕,他还是没有找出来他错在哪儿。 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可以做的了。 穷途末路,黔驴技穷。 也许他就是错在一开始吧。 也许最开始凌逸风说的是对的。凌逸风在自己想要接近的一开始就警告过他,他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自己硬要挤进他的世界,强行追寻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等追到了,居然还要抱怨宝贝是个宝贝,就是太难呵护。 他在心里替男朋友找好了最后一个借口。 那一瞬间,齐重山发觉自己脑海里那根绷得极紧的橡皮筋,终于绷断了。 你不累吗。 累,我的错。 “好,”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现在就走。” 凌逸风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知道今天不闹一场肯定是不会结束的,说不准两人还会打起来,或者像凌逸尘和齐铭当年那样,一边异地,一边冷战,但他没想到齐重山会和他说这个。 口气冷静而坚定。 “你他妈说走就走?”凌逸风再次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呼吸急促,“公交车都他妈定点停靠吧,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免费停车场啊!” 齐重山没出声。 直觉告诉凌逸风,齐重山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可笑的是,都到这种地步了,他居然还觉得难以置信。 大概是真被这人惯坏了吧。 “行,好,滚。”凌逸风沉默了许久,松开齐重山,突然一拳砸了过去,重重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大口喘着粗气,“马上。” 也好,这样就能一身轻松地走了,来去无牵挂嘛。 “你之前跟我说,男朋友永远是你男朋友,我信了,”凌逸风低着头,声音颤抖着,“我现在真他妈讨厌你。” “祝你不要再遇到一个骗子。”齐重山的声音很平静,“对不起。” 凌逸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这么疼过,稍微一动就像是有断裂的骨头插|进了肌肉里一样,黏腻的血从指缝中涌出来,而齐重山只是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起身就走。 凌逸风听见关门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哭得止不住。 操,傻逼了吧。 你看那人,连头都不回。 ———— 齐重山走出挺远,等听见口袋里手机发出的短信提示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穿错校服了。 凌逸风还有两个小时走,现在回去送给他应该还来得及。 齐重山刚这么想着,手指却无意间搭在了指纹解锁上。 由于相互录入过指纹,屏保开了。 凌逸风的屏保一直是他画的那个“抱猫少年”,插画感更强,一般人可能猜不到是齐重山,就算猜到了也能糊弄过去。齐重山一直以为凌逸风的手机桌面是自己的照片,今天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画的。 笔触细腻到不可思议。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每一笔,都能让人看出来满溢的喜欢。 他想到凌逸风刚刚质问他的话,突然就觉得难受得不行。 他怎么这么混蛋呢。 短信很快又跳进来了一条,这回是一个地址。 还加上一句话。 只许你一个人来,不放心,就把你男朋友叫过来一对二。 齐重山下意识地翻阅了上一条,看到这样一句话。 - 你妈的死,和谢芳有关 谢芳是凌浩然他妈,那个扶正的三儿,齐重山听凌逸风说过。 这会是个套吗? 齐重山知道,按照凌逸风的性格,哪怕这就是个套,他也一定会去,而且绝对不会叫上自己。 齐重山犹豫了一会儿,转变了方向。 如果没有陷阱,他就当按照这个短信上的要求,最后一次尽男朋友的职责,把事情转告给凌逸风。 如果有陷阱,那无论凌逸风是不是他男朋友,他都要扛下来。 他本来打算发消息和叶一鸣说一声,提前拉响警报,最终还是因为叶一鸣那天之后意外的冷淡而选择了放弃。 应该没什么事吧,他想。 ———— 凌逸风走之后很久,才知道齐重山那天出事了。 右腿胫骨骨折,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两处刀伤,换句话说,被人围殴之后捅了两刀。 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凌浩然进了少管所,罪名不知道是故意伤害还是杀人未遂。 他们说凌浩然带了刀子,编了个借口,想把凌逸风引诱到监控死角去。 那天凌浩然想杀的人是他。 凌浩然不甘心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要和另一个人攀比,被另一个人当成模板教训,好不容易有了似乎胜于那个人的出身,最后又被证明他们不过是一样的人。他想要和全世界的人证明这个人比自己要恶心低贱一万倍,最后却发现人家似乎很平静,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成绩稳步提升,甚至都没闹到分手。 在母亲的哭闹声中,他的理智终于走向了崩溃。 他要毁了这个人。 不要细水长流。而是一击必中。 他要杀了凌逸风。 哪怕毁了自己也在所不辞。 他没想到,只有齐重山来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齐重山感受到他明显的杀意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决定不逃。 如果他这次逃了,凌浩然依然会把矛头重新指向凌逸风,无论如何都会纠缠不休。 现在凌浩然已经不是凌正轩的儿子了,齐重山知道。 没有人可以替他赎罪。 他想用一点代价,换取凌浩然的人身自由。 凌逸风跟凌逸尘反复确认完这件事的真实性,就盯着自己刚拆完线的手发愣。 如果有选择,齐重山应该也希望他没有出现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宝贝儿凉吃吃的手榴弹×1!爱你啵唧! 终于分完了orz爆肝!留了点收尾剧情明天写,超困quq忘了前面剧情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第一章,明天收拾收拾准备开始复合了! 所以你们发现没有,重山同学是个flag专业户啊…… ☆、第125章 高考的最后一段日子里, 明明努力的目标已经不存在了,凌逸风却还是学得昏天黑地,他知道要是自己在此刻泄下劲来,整个人都会彻底垮掉。 一直以来最影响他正常学习生活的人不存在了, 其他的人也都识趣地不去惹他, 身边终于恢复了自己曾经最想要的那种平静, 代价却是另一个人身上的两刀和被打断的一条腿。 齐重山这事做的很惨烈,也挺绝的。 替他除去了身边的最后一个隐患,但也基本上划清了界限,把复合的可能性无限降低至零。 先不用说齐重山本人的想法, 就光说徐莉和齐治平,都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再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吧。 人没那么贱。 凌逸风的高考成绩是三年以来考的最好的一次, 他从凌逸尘那里看到了齐重山那边的校榜,随便扫了两眼,叶一鸣叶冰玉许倩倩乃至一些他不是那么熟悉的名字都很快被他挑了出来,偏偏没有看到齐重山的名字。 他的眼神略微往上一扫, 顿时愣了。 齐重山是那年的市状元,被单独用烫金字列在了最顶端。 英语分数比他还高。 这应该也是齐重山高中三年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 分开之后反而都过得更好,挺戏剧化的。 凌逸风知道,齐重山跟他一本正经说过想当医生, 那肯定就不会食言。于是他刻意避开了齐重山最喜欢的那几个医学院的城市,发现恰好落在自己分数段内的最优选,居然是个师范类院校。 他本来没打算报考师范专业, 想了想学费低,还是去了,顺顺当当地录取到了英语专业,这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齐重山什么感觉,反正他在高考结束之后,完全不想再看数学一眼。 他不愿意回想起齐重山讲题时仔细认真的样子,和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温柔似水的目光。 大学之后凌逸尘经常说他乖得像是返璞归真,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了,凌逸风就笑笑说彼此彼此,已经和好的齐铭就会在此时岔开话题,让气氛继续嘻嘻哈哈下去。 凌逸风知道他们俩是在心疼自己,但他也没觉得自己很值得心疼。 齐重山已经做了那个年龄里能做的一切,最后受到的伤害也更大,应该被心疼的是他。 凌逸风有时候在想,如果闹出柜的时间不是大家都很累的高三,如果不是凌浩然一直在从中作梗,让他们俩活在外界的高压下,是不是那一次他们俩就不会话赶话地闹到分手的地步,如果事后凌浩然没有给他发那个短信,齐重山把手机还了回去,自己会不会扛不住求他最后一次,两个人会不会还在一起。 但他也知道没有如果。 他很庆幸自己最后没有死乞白赖地求齐重山留下来,齐重山一定会同意,但那只是对两个人的二次伤害。 他换了新的手机,新的号码,和与之配套的一系列新的社交工具,就像是和过去彻底脱节了一样。 越来越鲜明的只有记忆和愧疚。 越长大,他就越懂得当年的齐重山有多不容易,喜欢得有多用力,也就越为自己当年看似懂事实则一点都不成熟的心理感到内疚。 齐重山给了他一个近似于完美的初恋,他却没给齐重山一个好的结局。 他越来越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还对当年的那些事情耿耿于怀,却没办法劝说自己放下。 那就划定一个界限吧。 三十而立。 正所谓时间是一帖良药,纵使中毒再深,多吃几个疗程,终究会有一天能够药到病除的吧。 ———— 很多年之后齐重山再回想起高三,能记得的只有躺在病床上,一只脚被吊起,由于不方便做理科试题只能反复背着语文英语。手机里有着凌逸风闲来无事为了矫正他发音而特意录的音频,他闲来无事,也就戴着耳机听。 尽管爸妈很努力地想要将这件事瞒下来,但是最终老一辈的人还是知道了,一贯以他为骄傲的几位老人家险些被气进医院。当年夸赞他的声音有多少,现在议论他的声音就有多少,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四处胡乱地传播谣言,齐重山腹部刀伤换药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他是和富二代抢男人被捅了,突然就绷不住笑了出来,把专心致志消毒的护士吓得差点骂出声。 叶一鸣每天下课之后都会给他带作业和笔记,来去匆匆的,齐重山看着看着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这人应该是去谈恋爱了,看自己那阵子感情又不是很顺,才刻意疏远了自己,这消息也就一直压着没提。谢豪事后也过来看过他几次,跟他说完凌浩然被关进去的消息,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齐重山能下地之后就回到了学校,不想让他进班的呼声依然高涨,在被泼水仁兄原因不明地再次坑害之后他反而来了火气,硬是带着二次加固的石膏拄着拐杖在班上呆了下去。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考出了市状元,这下风头全部掉转,所有人都像是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一般开始夸赞他。齐重山看到徐莉在笑的时候眼角露出的皱纹,一瞬间心疼到觉得所有的舆论压力,都不可以原谅。 学校邀请他给高一新生介绍进步神速的学习经验时,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念稿子,一边想起刚上高三的那次介绍经验,凌逸风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他笑,对他做口型说我爱你。 他成功录取进了一所心仪已久的医学院,那个暑假叶一鸣和叶冰玉因为异地吵了起来,谢豪找到他说,如果我以后不喜欢你了,希望可以做朋友。 齐重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可这朋友终究是没有做成,两人一个南下一个北上,从此就没再碰过面。 大一寒假过年的时候,齐重山正式和家人出了一次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为了兑现当时承诺下的誓言,也可能是为了防止他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想要劝服他“改邪归正”。 齐重山想到自己说过要带凌逸风回老家看看,给他喝自家酿的土酒,看他喝完了小猫似的打盹犯困。齐重山想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多到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些时候,凌逸风会选择逃避。 他站在曾经和凌逸风拥抱过的火车站,做出了每个假期都申请留校的决定。 成年人的世界越来越冗杂,事情越来越多,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他想起凌逸风跟他说,如果没有自己,也许他会喜欢上别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女孩儿,但是他途经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的人,却再也没有遇到第二个像凌逸风一样的人了。 那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去爱的,无可替代的初恋。 大二的时候叶一鸣分手了,约他喝了半个月酒,最终也消停了。大三的时候孙默在Q.Q上跟齐重山说,谢豪遇到了一个挺好的学弟,已经在一起了,长相性格各方面一点都不像他,估计是走出来了。 身边人的对象换了一茬又一茬,齐重山却始终单身。到最后他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还是因为他依然喜欢着凌逸风,放不下那份自己用尽全力也得不到的感情,亦或是因为当初实在是太累,在一个人身上透支了对所有人的耐心和爱。 日子如水般慢慢流淌,对凌逸风的很多记忆其实已经渐渐模糊了,也不像刚分手时那么难受。他从看到一盆薄荷都要愣半天,到最后能够毫无顾忌地和同样学医的叶一鸣聊当年凌逸风被凌浩然绊倒时的受伤情况,叶一鸣发愣,他没愣。 那一刻他终于觉得,和凌逸风有关的青春,已经彻底地过去了。 研究生实习结束之前那一阵子他忙得没日没夜,一次手术之后他从医院出来,满心只想回去躺在床上睡一会儿,拿手机给共享单车扫码的时候听见电子音的铃儿响叮当,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自行车旁直起身来。 今天是圣诞节啊。 医院对面的街道已经贴上了圣诞节的装饰和海报,一个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人偶拿着气球四处分发着,手挽着手的小情侣从医院门口走过,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如果在以前,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好像自己还真没给凌逸风买过花。 他跨上车,还没来得及蹬动脚踏板,脑海里突然没由来地闪现出一段对话。 - 你怎么记得我生日? - 当然记得,男朋友啊。 - 你打小就知道这是男朋友是吧?怎么记起来的? - 就是记得,12月18号。 12月……18号。 一周前。 齐重山惊讶地发现,认识凌逸风的这二十年来,自己第一次忘记了他的生日。 他很慢地骑着车,轧过医院门口的林荫道。 高大的落叶梧桐只剩枝桠挺立在寒风里,被冬日里灰白的天空印衬着,显得有几分孤寂。 像是能带着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渐渐归于沉寂。 骑出这段路的时候齐重山回头望了一眼。 也许是真的能放下了吧。 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下章就是重逢后的时间线了,忘了剧情的小天使可以去看一下第一章呀(趴) ☆、第126章 在自认为的“已经放下”之后, 正巧碰到叶一鸣问他是不是要一辈子漂泊在外面了,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回来。 然后就又被徐莉骂了。 最好的几个医学院基本上都是本硕博连读,齐重山也不例外。学医八年, 这八年他基本上都没回过家, 在原来的学校和实习的医院混得风生水起, 这一回来基本上等于从头来过。 但说真的,一直以来齐重山都觉得自己是个家庭观念挺强的人,在徐莉和齐治平壮年时期不着家,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现在他们一天天变老,让他和爸妈离那么远, 他是真的有点不放心。 况且原来的城市是个不错的省会,虽然没有凌逸风以前住的城市繁华,但很巧有个三甲很出名,和他实习期间呆的医院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努力一把考进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一边听着徐莉半是心疼半是开心地骂他任性,一边出神。 他是挺任性的,费了好大劲哄到手的男朋友居然还是他提的分手。 回来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麻烦也算不上, 毕竟他研究生时期跟的导师是神经外科的,以后也打算继续在这儿扎根,而齐治平本人已经升了神外主任, 想亲自带一下自己儿子,儿子成绩又好到无可挑剔,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神外是分数相对要求最高的几个科室之一,齐重山选择神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外人眼中看来,神外钱多,尤其是后期有名气了,被私人医院或者外地医院约去开飞刀非常赚钱,再加上神外脏活累活也没那么多,尤其是齐重山本人还有个在三甲神外主刀的爸,本人成绩和身体素质也过硬,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但齐重山当时选科室的时候,眼前闪现的却是凌逸风那天躺在病床上略显苍白的脸,和他身上萦绕的薄荷香气。 还有那场罕见的秋雷之后的秋雨,凌逸风抱着他,小声跟他说自己怕黑,说自己曾经看着亲妈因为硬膜外血肿死在自己面前,声音和身体一起打着颤,他第一次偏过头来,亲了凌逸风的耳垂,有些凉,很软,让人有含住轻咬吸吮的冲动。 老实说,齐重山也没想到凌逸风会以这种形式,永远存在在他的生命和记忆里。 博士课题彻底结束之后,他就回到了这个对自己而言已经变得陌生的城市。同时在医院里摸爬滚打的还有叶一鸣,叶一鸣高考成绩没他那么好,就没能读上名校标配的八年的本硕博,家境又一般,于是读完了八年本硕之后就忙着出来工作了,为了靠研究生学历挤进三甲,只能去了没人愿意去的急诊,忙虽然忙,但待遇也还不错。 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偶尔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买点东西,日子过得像翻书一样快,还没咂摸出味儿来,就已经翻到了底。 医院里也有小护士甚至是病患看上齐重山的,还有大妈拉着他要说媒,他也只是笑笑,没说自己是什么情况,也没说谎。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知道自己当年其实挺轴的,而且我行我素惯了估计得罪了不少人,看上去相当潇洒,其实傻得不行,要说人际交往方面,四岁半的凌逸风都比他懂事。 要是让长大之后的他再来处理出柜那件事,可能就不会处理得如此仓促而失败了。 可是长大之后的他,也未必能那么一根筋地一路追着凌逸风走到头了。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一直没给他介绍对象。徐莉到后来言下之意就是你实在不行你再找个男的吧,别二十啷当岁的人了还这么单着,你说你走出来了谁信呐,看着就像是始终走不出来只想着在那一棵树上吊死,齐重山一边应付着再换几棵树试试,一边继续过他的日子。 他没想到自己活得这么认真的人有一天也能学会敷衍,学会拖延,学会逃避,学会那些曾经让他和凌逸风争执最大的东西。 很快就又是一年秋冬。 齐重山坐在车里,在早高峰拥堵的十字路口看着城市里已经越来越少的落叶梧桐,难免有些感慨。 马上就是分手的第九个年头了,努把力,来年就能凑个整。 有时候齐重山感慨老这么单着是有点儿冷清,尤其在是这个季节,刺骨的寒风刮过,能让他想起凌逸风一条又一条暖和的羊绒围巾的时候;有时候他又觉得单着没什么,再怎么说身边大龄剩男还有个难兄难弟叶一鸣,自从和叶冰玉分了手就跟立地成佛了似的,都不近小姑娘身,不知道的还以为齐重山把他掰弯了。 不过今天这大龄剩男有些躁动。 齐重山刚从急诊过去,准备把早点扔给他,就被他一把拉住了。 “哎,在这儿给我看着点儿,我马上回来啊!”叶一鸣早点都没拿,把听诊器一扔就想跑。 “干嘛去?”齐重山一愣,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急事,给顶个班!”叶一鸣急了,“赶明儿请你吃饭。” “我早上也有班啊!”齐重山看了眼表,见他是真急得不行,无奈地松开他,“算了,没手术,我跟我爸说一声,这大早上的那边人不多,主要就是查房。” “叶医生看到个妹子打门诊那儿袅袅婷婷走过去,就懵了,”旁边的小护士捂嘴笑了,“得,我们院优质女婿又少一个。” “这不是还有一个吗,”旁边的医生看着齐重山笑,“这边事你忙不来,我们替他做了吧,你去那边坐班,神外的直接引给你,你到时候直接带着去就行了。” “没事儿,实习的时候都轮转过的,”齐重山笑了笑,“那我先往那边去,缺人了随时叫我。” 急诊的尿性是忙不忙全看人品,要是那天平安无事,那整天闲得唠嗑,要是正好遇上自然灾害高发期,或者雨雪天气车辆追尾碰撞,又或者是单纯运气不好那天就是好几起大型车祸或者好几个危急病人,再或者是烈性传染性疾病大面积传播,那就得忙疯,忙到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嗓子喊到沙哑甚至出血都是常有的事,遇到这种情况,叶一鸣说请他吃饭,那还真不是客气。 齐重山心里完全不想要这顿饭吃,但该来的还是来了,一早上光心肺复苏就做了三四次,等他听到有神外的来急诊再次坐回诊室的桌子后时,才抢着喝了口水,连拿杯子的时候手都打颤。 他一边揉着从开始就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一直紧皱的眉头,一边填着病历,等听见开门的声音,才哑声问道:“什么情况?” “看我干嘛?你们俩给我直播打架了?跟医生说啊!” 这人声音还挺好听。 关键是一听心里就猫抓似的痒痒,是那种很久没有过的很喜欢的感觉。 齐重山突然觉得心里微微一动。 他抬起头来,顿时愣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过了快十年,哪怕是都快忘干净了,那种感觉还是不会变。 时隔快十年的第二次动心,居然对的还是同一个人。 栽了。 ———— 最后齐重山根本没什么精力去关注那两个小孩儿,直接转给了神外,让帮忙照看着点儿,说是发小的学生。 然后学生进来了发小没进来,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赌气还是什么别的。 但横竖是不想见他。 齐重山表面上相当平静,内心中惊涛骇浪。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回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些年都在哪儿? 这些年还好吗? 有没有那个什么男…… 算了好像和他没关系。 想到这儿,齐重山愣了愣,微微合上眼,刚刚凌逸风的样子又慢慢浮现在他的眼前。 还是白,皮肤的角质层依然薄到可以透出血色,发梢和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手袖和衣领也没有斑点污渍,被压得平平整整,手腕纤巧脖颈修长,眼帘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向上卷起,精致得不像是个奔三的青年人,更像是个大男孩儿。 能让学生服他,也真是不容易。 齐重山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很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自己还就是只吃这一款。 那一瞬间的惊讶混杂着惊艳,像是瞬间照亮了他这近十年来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混混沌沌的人生。 他没想到等百感交集全部沉淀,浮现起来经久不散的,居然是惊喜和眷恋。 作者有话要说:  防屏蔽提前:虽然离完结还有些日子哈,先问一下大家想看哪些番外_(┐「ε:)_有想看的可以多提几个_(:з」∠)_明天的更新换逸风视角来~ P.S.文里的拉灯有一部分可能补车票,发哪儿到时候再商量(趴)如果写了希望大家不要外传呀,那什么,安全重要_(:D)∠)_ 然后,感谢小天使【惟愿此间不逝】的营养液×1~ 最后解释一下,请人“开飞刀”的意思是请名医来解决自己医院棘手的手术,一般是指去外地医院,“开飞刀”比较赚钱。还有就是重山和叶一鸣的学历问题,医学院顶尖名校一般都是八年大临床,大临床也就是那些动手术的医生们,他们读的是八年本硕博,前五年理论,后三年实习,齐重山读的是这种。稍微差一等的大临床八年只能读本硕,要想读本硕博要十一年(似乎之后还有规培,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实习),叶一鸣读的是这种。他家境不是很好(开小卖部的),再加上三甲并没有那么好进,尤其是省会的,齐重山能轻易进待遇好的科室是因为本科学历和在校成绩碾压大多数同级生,家里也有关系,叶一鸣没有这些条件,他为了尽快工作并且拿到相对较高的工资(三甲工资高),只能去大家都不愿意去的急诊,急诊因为夜间班多,又累,基本上都是降一个等级录取,他就被录进去了。也就是说,重山并不是急诊科室的,他是神外的,他出现在急诊是为了给叶一鸣临时顶班,逸风正好查的是神外的问题,他就没转神外科室,直接给一条龙服务了。 说了这么多,万一大家没听懂,只用记得重山当年成绩好到炸,现在是待遇很好的医生,前途无量,是相亲大妈眼中的重点关照对象,叶一鸣混的有点惨但是也只是跟他比有点惨,比大多数医学生要有出息,妈耶我总结的好像还是很乱,算了大家要是有没看懂的再问我吧……orz。 ☆、第127章 齐重山这边好不容易等到了叶一鸣, 刚回自己科室歇了口气,凌逸风那边恰好送走了迷茫的小孩儿,就开始忙了起来。 备课、上课、改作业、旁听老教师上课、写论文、准备课题、做教学科研、盯自习、找学生谈话…… 班上有不少住校的学生,他和齐重山当年都不住校, 没感觉, 代理了这个班主任才知道, 等到了晚上,班主任还得跟值班老师一起查寝。他本来以为省重点查寝就是走个过场,谁曾想昨晚上还真让他逮到几个大晚上不睡觉打扑克牌的,当场没收了牌不算完, 还得屯着等今天有空了,再进一步处理。 他当时要是知道当老师这么忙, 打死也不会想考师范的! 怪不得老板娘当年总板着脸,这查寝都快查到睡眠不足了,能笑得出来吗。 凌逸风一边听着打扑克的小子们低着头检讨,一边叹气。 这几个小孩儿平时成绩不挺好的吗, 怎么还有心思大半夜的打扑克…… 他没由来地想到高二暑假就跟男朋友同居,大半夜也不怎么消停的齐重山,突然就觉得可以理解了。 那什么人各有志,这还有个市状元大半夜不睡觉玩男朋友的先例呢,玩扑克牌算什么。 “……就是这么个情况, 凌总,说来您可能不信,真是八班那个人主动要打的……”为首的男生颇为委屈地给做了个总结, “咱们班成绩和学风可比八班好……” “你怎么不说是扑克牌主动要打的呢?”凌逸风又叹了口气,把刚刚齐重山的身影从眼前赶了出去,继续和眼前的小孩儿们斗智斗勇,“不是说成绩比八班好吗?我可等着看呢,这周就期中考了,到时候要是考不好,新仇旧恨一把算吧。” “哎,得令!”那几个男生知道他这是不叫家长的意思了,立刻雀跃起来,“凌总万岁!” “瞎说折寿,”凌逸风挨个在脑后拍了一巴掌,“咱们班竞赛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个理科班,他是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才当了这群人英语老师的,还没当几天,班主任就休产假了。学校不知道是看他单身年轻男老师时间多身体好,还是看他以前好歹在学校最好的重点班混过,了解学校情况,就二话不说让他走马上任代理班主任了。时间紧促,纵使他工作再认真,还是有很多细细碎碎的事情记不住,甚至容易和自己以前的情况重叠起来。 “才上高二,能有什么情况啊,”有个男生回过头来看他,“能有人过市赛不错了,咱们班又不是重点班。” “周行过了,”另一个男生接了一句,“数学吧?挺不容易的,咱们学校请的教授说有个知识点还没来得及教呢。” “哦,”凌逸风愣了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咱们学校校篮的都这么厉害吗?” 不仅厉害,还有点儿像,他从带班第一天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叫周行的男生,都偏科,都是校篮的,关键是长得和当年的齐重山还有种说不出的神似,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和眼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啊,德艺双馨,”其中有个男生乐了,看样子也是校篮的,“凌总有空一块儿打球啊,让你首发。” “没空,”凌逸风伸了个懒腰,“你们上回考试卷还扣在我这儿没改完呢。” 说不会打球也太丢脸了,虽然他是真不会,只在齐重山手上学了带球过人和定点投篮,要是上场了发现打不过学生,这帮崽子可能会翻天。 “那就更得拉你打球了。”几个男生刚还嘻嘻哈哈的,看到迎面走来的老板娘,瞬间就变乖了,一个个老老实实地鞠躬,打完招呼就往班上跑。 由于凌逸风是新老师,一边认了余莺莺做师傅,一边跟在老板娘后面学做班主任,正好老板娘也是这个班数学老师,方便照看。说是照看,事实上她比凌逸风要更严格,也承担起了一部分管教学生和联系家长的责任,要不是她已经带了另一个重点班,这个班也轮不到凌逸风代班。 也正是因为这样,全班的人看到凌逸风来了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看到老板娘就跟当年的凌逸风感觉差不多,耗子见着猫似的,一个劲地就想溜。 “还跑,也不怕再撞到人!”老板娘皱眉说了他们几句,又转头看向凌逸风,“别和他们嬉皮笑脸的,到时候小心镇不住了,你们当年什么德行,你自己也知道。” “清楚清楚,错了错了,”凌逸风无奈地举起双手,“我每天心里都打鼓呢,就怕遇到刺儿头,还好没人当面拆我台,比我当年好多了。” “嗨,你这就不懂了,”另一个年纪也不大的女老师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都是越皮越能闹的那几届成绩最好,我们学校出省市状元的那几年都有大事,有一年出的市状元考试之前还被小混混拿刀捅了,你那时候还在读书吧?” 这个女老师是凌逸风毕业后一届来的,不认识他,大概是因为小莺在,这个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人刻意提过凌逸风和当年那件大事有关系,凌逸风估摸着她应该是不知道。 “啊,”凌逸风应了一声,“我和他一届的。” “是吗,”女老师显然有些意外,“我们学校暑假修灯箱,把每届状元照片履历全贴灯箱后头了,说是激励学生,一开学我们班的女孩儿都炸开锅了说要考那个附医,说是那个小伙儿证件照都可好看了?” “真人更好看,”凌逸风挺平静地说,“还个儿高腿长八块腹肌。” “不是说喜欢男的吗?”另一个女老师开口道,眼神还一直往凌逸风身上瞟,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位凌逸风没印象了,但看年龄应该是知道当年的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点不耐烦了。 越长大他就越明白,为什么齐重山当年喜欢什么事都认认真真解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因为被人在背后议论和猜忌,会让人觉得更不爽,很多事情,还不如当面大大方方说出来。 “啊,对,”凌逸风抢在老板娘准备岔开话题之前说,“我前男友。” “哟!”那个女老师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 老板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带上门,转身走了。 不知道是在对他当年的退避和软弱摇头,还是对他现在的莽撞摇头。 凌逸风知道老板娘虽然现在还是把他当自个儿学生护犊子,当年其实是有点不看好他的,不过他没什么感觉,毕竟回想起来,他也不怎么欣赏当年的自己。 凌逸风说完老师再见,转身回来看到桌上的薄荷,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摇一摆的,像是冲他摇头的老板娘。 有点儿可爱。 “分了?为什么分了?”那个老师年龄不大,看样子能接受这些事,办公室内久坐出来的八卦之心不熄,继续问道。 “就那么分了,没什么为什么,”凌逸风不想过多解释,“谈恋爱不就那么点儿东西,他爱我我爱他他不爱我我不爱他的。” “那是谁不爱谁了?”那个女老师继续问。 “嘿!”凌逸风彻底拿她没辙,只得道,“他不爱我了,他把我甩了,因为我那会儿不懂事,作天作地,满意了没?分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跟这帮小孩儿一样大,闹着玩呢,人状元都不一定记得了,别问了行吗?” 不记得是不可能的。 不在意了倒很有可能是真的。 凌逸风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闷。 那个女老师总算在旁人疯狂的眼神暗示下消停下来,意犹未尽地叹了几声,才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 办公室里上班就这点儿烦人,不把你亲朋好友按着通讯录挨个问个遍再给你介绍个对象,那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知道齐重山那边怎么样。 不过就算情况好也和他没关系。 介绍大把大把的好姑娘跟齐重山相亲也和他没关系,齐重山真去了也和他没关系,要是他是个双或者完全就是当年在他身上会错意了,和姑娘结婚了,都和他没关系。 要是有个男朋友就更和他没关系了。 当年成天男朋友啊爱你啊永远啊一辈子啊…… 怎么就没关系了呢。 凌逸风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齐重山为什么不可以放下,为什么不能走出来,为什么不能把他当青涩而又值得怀念的初恋。 这种无论在异性恋还是在同性恋眼里都是宝藏的男神加纯1,怎么可能少的了人追。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和你似的多少年了都找不到第二个齐重山呢。 说不准人家干脆就没想再在你这款身上吃苦,换口味找了个宠他的呢。 说不准……人家早就有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呢。 凌逸风坐到桌边,扯了两片薄荷叶,泡在了水里,盯着变成碧绿色的水面看。 那些为了你而第一次说出口的誓言,却要在别人身上兑现。 这大概就是初恋的残忍之处吧。 “易风,期中考试之后有家长会,别忘了提前在家长群里说一声,”小莺推开办公室的门,把从教务处带来的文件放在了他的桌上,“你也要提前准备一下,想想自己当年有哪些环节,不清楚的再问问其他老师。” 凌逸风愣了一下,才道了谢。 每次小莺叫他“易风”他都得愣一会儿,毕竟大学之后,一直就血缘问题骚扰他的凌浩然不存在了,他慢慢就没有和当年一样中二而敏感地抗拒自己的姓了,到这儿来之后别人也是叫他“凌老师”,皮一点儿的学生叫他“凌总”,除了回家跟齐铭和凌逸尘聊天,已经没有人用这样的发音来叫他了。 更深层次的原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曾经叫过他“逸风”的几个人,都曾经让他很难过。 算了,不能再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逸风把手盖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改卷子。 要抓紧时间了,多腾出一点时间来准备家长会,毕竟是第一次。 他打开手机,刚在家长微信群里通知完,就收到了一堆中老年感谢表情包,闪得人睁不开眼。 上回他给凌逸尘回了个[您真棒jpg.],想着这人要是有孩子起码也该上幼儿园了,应该紧跟中年人潮流才是,没想到差点没被大他一轮的亲哥笑傻,说他的审美已经基本和学生家长齐平了。 这人自从死乞白赖把齐铭追回来之后就安分了,这么多年两人也没怎么吵过架,有什么矛盾专爱拉他评理,凌逸风知道其实这也是让他安心的一种方法,渐渐地,他也就不再因为两人的关系纠结了,三口之家日子过得挺美满。 除了他们俩看着自己总单着,有些心疼。 凌逸风努力地在一众表情包里找到了一条重要信息,回了过去。 [周行妈妈]:是下周五吗?家中最近有急事[疑惑]刚准备把孩子托给亲戚照看一段时间 [班主任凌老师]:是的,这次家长会很重要,请务必派人前来。 [周行妈妈]:那可以让别的亲戚来吗? [班主任凌老师]:都可以,最好是能和孩子好好沟通的,很开明很豁达的那种,已经成年的哥哥姐姐都行,高二这一年很关键,不止是学习成绩,还有心理环境等等。 [周行妈妈]:[最美好的祝福献给您jpg.] 凌逸风捂着眼睛回完了不谢,为了防止自己的审美继续受到干扰,赶紧给手机息了屏。 别人家长来不来,或者说来哪一位,还没那么特别重要,周行还真的要跟家长聊聊。 倒不是因为他发小喜欢他,主要是因为学生在学校由于敏感的情感问题打架了,校方有通知家长的责任,凌逸风也有和学生以及其家长好好沟通的义务,哪怕当年他本人并不喜欢这种“聊聊”,但现在他当了老师,就要把这件事做好。 总之,希望到时候能和周行的家长沟通愉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无名子】的地雷×1~ 真的,每次痛经都觉得,简直无法再喜欢自己的性别了……像是小腹被人安了个炸.弹QAQ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周行他舅舅是谁……作者君摩拳擦掌准备搞事! 由于有小天使问起来了,再放一下群号,636.74.60.63,评论里吞到我绝望……于是群号和微博都放文案了,微博是@是夏知辰呀,平常不用,就用电脑更新的时候意思意思转发一下而已233333想私下找我玩来Q.Q吧,微博私信我不一定能看到(趴) ☆、第128章 期中考试的安排相当紧凑, 英语又是被放在最后一天考的,为了抢在周五之前出成绩,凌逸风不得不把卷子带回家改,伏案工作到凌晨两三点, 第二天依然得六点准时到校上早读, 忙得跟高三没什么两样。 关键是高三的时候课间和中午还能睡觉, 当老师就不能了,下课要解答学生问题要改作业要备课,有时候还要担任巡查,中午则要为住校生看堂午自习, 一整天忙下来,回到家外套一脱, 又开始改卷子。 老教师已经备过很多次课,只需要稍微熟悉一下课件就好,凌逸风一个刚刚入编的新老师,连课件都要现做, 有几次他半夜忙完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觉得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响,感觉和游戏里的濒死状态一样。 这少年人和青年人就是不一样啊,十七八岁的时候跟男朋友折腾一晚上第二天还是能精力充沛地继续学习,到现在改个卷子都觉得累得不想动弹了。 要不是住的离学校近, 他真的要吃不消了。 凌逸风现在住的地方是当年学区房拆迁还的,就在原址。他没想到当年凌逸尘把房子买下来的时候,户主那栏上填的是他的名字, 等于平白无故送了他一套房。本来凌逸风是认定了无功不受禄的,没想到学校这边给年轻老师安排的宿舍不够了,跟他商量能不能先租住一下学区房,这下不住也不行了,又不好意思真的和自己亲哥斤斤计较算房租,只得白占了凌逸尘一个大便宜。凌逸尘本来还打算送他辆车,凌逸风始终没同意,从他手上买了辆一直放车库里落灰的小排量,横竖比二手市场的质量好,随便代个步。 凌逸风偶尔闲了那么一时半会儿、思绪纷乱的时候,会觉得虽然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青春期最关键的那几年也没个像样的家,但他其实也挺幸运的了。比如说,如果当年凌逸尘也不要他,放任他去孤儿院之类的地方,那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又或者凌逸尘想要他,却没有齐铭的支持,要独自一个人要把他拉扯长大,那现在两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清。 又或者齐铭当年并不是个家庭破碎桀骜不驯的少年,而是个自幼成长环境温馨美满、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这样的话,他们俩也很难成吧。 谁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和家庭构成复杂成那样的人在一起呢,更何况那人还有个小了十来岁的弟弟要养。 凌逸风差不多知道自己在流言里是个什么形象,八成逃不过“命好”这个词,那个谁谁家的儿子努力打拼到了执行董事的位置,弟弟就跟在后面享清福买车买房,二十六七了都没个正经女朋友,肯定还在外面拿他哥血汗钱乱玩…… 以前他会很在意这种胡扯,并且因为这些而变得极端敏感多疑,现在反而平静了。 犯不着跟觉得无父无母、从小就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被人耻笑围攻、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原配子女的事情还要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是“命好”的奇葩一般计较。 紧凑的生活很快成功地让他把那天遇到齐重山的事情压到了心底,就连凌逸尘发现了一个不错的新餐厅请他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提起来。 凌正轩年龄渐渐大了,凌逸尘的实力也越来越强,最后凌逸风也不知道二人是商议的还是走了法律途径,目前集团的执行董事是凌逸尘,也就是说,凌逸尘是实际掌权者,这么多年了,也算是终于打了个胜仗。 齐铭一直以来性格就比较淡然,喜欢自己画自己的,现在是小有名气的自由撰稿人,全职在家,时不时自己出去短期旅游一趟,凌逸尘要是正好出差就会跟过去,日子过得挺好,好到凌逸风觉得自己一出现就能亮成探照灯。 不过想想也挺好的,人家还要父母在不远游,他不仅暂时没有赡养的负担,还能蹭吃蹭喝蹭玩,要是不说过去单说现在,说是羡煞旁人,也能说得过去。 吃完了饭,他就又赶了回去,一边做家长会的PPT,一边刷新学校教务系统查分数,挨个分析学生的成绩,分析到周行的时候,略微停了停。 这分数分配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简直就是当年齐重山的低配版。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周行这个小孩儿让他觉得说不出的眼熟。 在家长会上打听一下的念头从凌逸风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否决了。 齐重山和周行是见过面的,当时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平静,完全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大概八成也许…… 是巧合吧。 ———— “哎,没问题,行行就住我们家都行!”齐重山刚打开家门,就听见了徐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喜气洋洋的,“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大不了和重山挤一个屋……” “爸,”齐重山有点头疼,顺手挤了点儿鞋柜上的消毒液,一边皱眉一边搓,“谁要来?” “你外甥,”齐治平一边给电视换了个台一边说,“还记得吗?周行。” “啊,”齐重山愣了一下才说,“记得。”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就算回来也就是和爸妈吃个年夜饭,基本上没有再见过别的亲戚,这刚决定久住还没多久,突然提起这个当年很喜欢他的小外甥,他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算了,这小子起床气,”齐重山蹲下身解鞋带的时候,齐治平走了过去,在他脖子上摁了摁,“谁敢跟他一个屋。” “我这几年起床气好多了,”齐重山只觉得颈椎一阵酸痛,一边起身活动肩膀,一边叹了口气,“要是安排不过来就跟我住吧。” 谁说没人敢,当年起床气最严重的时候不是有个人在他怀里窝了一个暑假吗,跟个橡皮糖似的,热出一身汗都扯不开。 “你表姐说不用了,行行说他去同学家住,”徐莉挂了电话,神色间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打小一起长大的,不妨事。” “啊。”齐重山应了一声,“好。” 说完这句话,三个人就微妙地安静了一会儿。 齐重山只有一个发小,那就是凌逸风。 当年齐重山也经常说去凌逸风家住,高二那年的暑假干脆就没回来。 最后才知道不是和发小一起睡了,是把发小给睡了。 他接下来近十年的人生轨迹,都因此而改变了。 “饭好了,来吃吧。”徐莉转身去了厨房,端菜回来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了,“两位大夫辛苦了,吃完了赶紧洗洗睡吧。” 齐重山回想起她刚刚的欣喜,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徐莉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但齐重山却无法让她实现含饴弄孙的梦想。 他知道这严格来说,并不是自己的“错”,但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对不起爸妈。 凌逸风当年的担忧和负罪感,不无道理。 “你表姐说,你当年成绩好,行行以前又喜欢你,想让你给他开个家长会,”齐重山帮着盛好饭菜,坐在桌边时,徐莉开口道,“她那边夫妻俩都有事,说老师希望来一个‘年轻的’‘好沟通的’家长,问问你有没有空。” “什么时候?” “周五晚上,晚自习的时间。” “有,”齐重山翻看了一下手机备忘录,“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人开家长会了呢。” 桌边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咀嚼的声音。 “他们不介意吗。”齐重山再次开口道。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一提到某件事整个家气氛都会变得压抑的感觉。 他也就愈发理解当初凌逸风为什么会对齐铭那件事那么敏感。 连他这种一般都不在意氛围的人都会觉得不舒服,凌逸风那种极度敏感的人更会觉得不舒服吧。 “谁在意,你是状元啊,”徐莉轻轻叹了口气,“而且小辈里就你和他以前关系最好,也就你年龄不大,又能算得上‘家长’,找你我觉得挺正常的。” “他和我关系好的时候都没上小学吧,”齐重山有点无奈,“他还记不记得我长什么样都得打问号。” “你这小孩儿,现在怎么话这么多,”徐莉拿手指在他额头上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下,“就说去不去!” “嘶……去。”齐重山老老实实被她摁了一指头,“一中?” “嗯,高二七班,”徐莉说,“你要先和他聊聊吗?” “聊……聊聊吧。”齐重山有些烦躁地拿筷子在碗里捣了捣,“吃完饭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由于不想回到一中,这么多年了,都没回母校看望过老师。 齐重山觉得有些时候人真的很微妙,和凌逸风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因为凌逸风性格里逃避的因素而头疼,甚至在他回避感情问题的时候和他争执,在很多年日复一日的想念之后,他居然把自己活出了凌逸风的影子。 再次见到凌逸风时的那场如同海上飓风般的惊涛骇浪还在他心底翻腾着,久久不能平息。 说真的,他害怕自己是依然放不下凌逸风。 但答案显而易见。 他就是放不下。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不恋爱只不过是因为机缘未到,可在看到凌逸风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有些感情是死死压在心底的。 他没办法忘记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动心的感觉,没办法忘记偷亲那个人耳朵之后在莲蓬头下冲的那一场冷水澡,没办法忘记考试周偷练出的小星星变奏曲,没办法忘记初吻的时候差点忘了呼吸还故作平静的紧张,没办法忘记喜欢上一个人就不顾一切只想在一起的冲动,没办法忘记整颗心都系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关心和爱,那种初恋的感觉,真的不会再有了。 从分手那一刻起,他就是耿耿于怀的。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真的不爱了而提的分手。 他是爱得太用力了,用力到他自己把控不了,才会彻底崩塌。 因为没法忘记却又无法得到,所以无法承受,因为无法承受,所以只能压在心底,不能给它半点破土而出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份感情就这么紧紧地压了快十年,一点缝隙都不敢留,终于还是重见天日了。 齐重山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还挺欠的,凌逸风当年说的没错,活体抖M。 那要继续抖M把他追回来吗? 不了吧。 现在的自己表现还未必有当年心思单纯一根筋的自己好,如果凌逸风没有改变,他们俩注定还是没有结果。 就别互相耽误了吧。 齐重山再次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感情,终于运足了力气,又将它给紧紧压了回去。 ———— 周五。 凌逸风找了班上的小孩儿在黑板上写了艺术字,自己在每个班都配备了的多媒体设备这边导入班会PPT,测试一下运行是否流畅。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多媒体的教学模式,感觉还是在黑板上用粉笔上课更自由,不过基于他那个潦草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字和一接触粉尘就咳嗽的支气管,为了方便学生听课和做笔记,还是响应一下学校号召吧。 字体潦草的老师和写得一手好字的医生,有点意思。 凌逸风赶紧甩了甩脑袋,把有关齐重山的念头全部从脑海里抛出去,继续盘算着要留哪些学生的家长下来私聊。 有到的家长已经进来了,见他在这儿调试PPT,就走进来和他攀谈,凌逸风只能放下手上的活计,开始应付家长连绵不绝的提问。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眼看人越来越多,有些应付不过来了,赶紧开口招呼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的家长们:“先进来的就先在我这儿排队签到,然后找个位置坐下,很多问题等下我会和大家说的,大家保持安静,等会儿广播里校长和教导主任会讲话,大家专心听,没听明白的可以家长会结束之后单独问我……”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 门口的人似乎是才听见这边的动静,转头朝他看来。 拥挤的人群听话地朝班内疏散着,很快门口的人就排到了他的面前,凌逸风接过前一个签完字的家长的笔,却依然愣在那里。 “周行家长。”半晌,齐重山先开口了,“凌老师好。我是他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改卷时间太仓促了,就把上章的“这周五”改成了“下周五”,也就是说,这段过渡情节的时间变长了,其他不变=3=为了防止有小天使问我家长在班上开家长会,学生去哪儿了,这学校高二周五晚上惯例是没有晚自习,详情参见逸风和重山告白那个晚上,就是周五晚_(┐「ε:)_ 然后,各位,我蠢了,舅舅是外甥啊,叔叔才是侄子!妈耶!我要改多少啊!(摔)这章为了怕你们反应不过来,写的还是侄子,我明天手动查找替换……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肿眼泡的小猴子】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第129章 舅舅?! 他是觉得周行和齐重山有点像, 但这冷不丁一个“舅舅”,顿时把他给听懵了。 这舅甥俩真有意思嘿,当着他面演戏演得天衣无缝也就算了,这会儿又蹦出来自爆身份, 这是在闹哪出? 凌逸风盯着齐重山看了半天, 愣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前面快点儿啊, ”后面有急性子的家长催了起来,“大家都在这儿站着等呢。” 凌逸风这才如梦初醒般把手上的笔递了过去,齐重山轻声道谢,拿手去接, 两人的手相触了一瞬。 又触电般地分开。 “怎么没系围巾。”齐重山说,眼神中透出熟悉的关心, “你有点冷。” 陈述句。 当年齐重山一直拿自己的手去暖他的手,给他当过无数次免费人力暖手炉,此刻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感受到他的冷暖程度。 凌逸风故意装作没听见,转头和别的家长聊了起来。 齐重山的眼帘低垂着, 看不出神情,找到周行的名字,在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把笔还给了凌逸风。 凌逸风没接,示意他把笔递给下一个家长。 齐重山再抬眼的时候, 没有了刚刚的触动感,平静得像是冬日无风的湖面。 凌逸风顿时觉得自己刚刚避嫌的做法有些太过了,却也没有办法开口解释, 只能目送他走到了最后一排。 齐重山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坐在了他当年的座位上。 凌逸风叹了口气,避开了齐重山的眼神。 事已至此,他也没心情再问齐重山他和周行是怎么一回事了。 凌逸风想起当年齐重山被小姑娘控诉不娶何撩,突然就很想表示同感。 他对齐重山太过熟悉,齐重山碰到他手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除非这人性情大变,否则按他当年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和忠诚度,现在八成还是单身。 同理,齐重山肯定也没打算追自己,他的性格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想在一起就是想在一起,宁可不做朋友,都要告白,否则相处的时候他只会因为无穷的遮掩而烦躁不已。 既然没打算追,那为什么要嘴欠多说那一句关心呢。 好聚好散不好吗。 齐重山转头看着黑板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逸风跟着看向今天下午才出好的黑板报,顿时再次愣住了。 这花边…… 小树叶? 谁画的? 凌逸风的眼神和转过头来的齐重山撞了个正着,他看着齐重山眼中有几分复杂的神色,一时间只觉得百口莫辩。 不是他画的啊! 他忙到都没时间朝后墙看一眼,怎么可能有空给那帮小孩儿出黑板报! 然而身边的家长越围越多,很快凌逸风就连齐重山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只能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私事,开始和家长沟通。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也是第一次开家长会,由于太年轻,在很多家长,尤其是二胎家长眼里,他真的只是个不比他们孩子大几岁的小孩儿。想要不被家长炒鱿鱼,他只能努力做好一切,去满足他们对“好老师”的期待。 这年头教师都快成高危加服务行业了,一个不顺心把你告到教育局去,想哭都没地儿哭。 就在凌逸风已经快焦头烂额的时候,教导主任老何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开始汇报本学年学校的工作情况和学生的学习成果,他才如蒙大赦地让全体家长坐回座位保持安静,告诉他们家长会很快就会开始的。 说到老何,这也是个神人。他是专管学校教学和纪律的,当时凌逸风进学校,知道他情况的人不少,包括学校高层,有些人并不赞同录取凌逸风进来,说怕带坏小孩儿。但老何却特别认真地说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同性恋者不能从事教学工作,既然凌逸风的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都很高,那就无权特意将他剔除在外,愣是力排众议把他留了下来。 因此凌逸风还是挺尊重这位让大多数学生都闻风丧胆的老教师的,也就是这些人,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挺有温度的,让他知道,总有那么一群人,愿意去包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不过说真的,如果这件事在家长群里广为传播,凌逸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会想尽办法找茬举报他,将他卸任。毕竟当年齐重山只是一个学生,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都有人不愿意他和自己的孩子在一个班,怕被他带坏了。 凌逸风一边维持着家长的秩序,一边在心里隐隐地担忧着。 最终,几位校领导讲话完毕,凌逸风调试好投影仪,将家长会的PPT打开,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做自我介绍。 “各位学生家长好,欢迎大家来参加高二七班第一学期期中的家长会,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姓凌,任教科目是英语。刚刚有很多学生家长问我孩子们期中考试的成绩,那现在我就先跟大家说一下整体情况……” 虽然说是第一年转正,但也实习期他也上过课,这几个月基本上也把他磨炼成了根老油条,有自信能轻松应付课堂里发生的随机事件,但他今天却觉得紧张。 比第一次上台讲课还紧张。 他知道教室的角落里有个人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还正儿八经地拿着纸笔在做笔记。 他也知道自己说出“姓凌”而不是“姓易”的时候,那个人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中透着藏不出的讶异。 似乎还有点儿欣喜。 虽然凌逸风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欣喜的,但他能确定齐重山的反应很正面,能称得上是开心。 是为了他中二期终于过去了而觉得可喜可贺吗。 “……这张PPT上是整个班级成绩分布情况的柱状图,来这儿之前我已经给每个家长私信过孩子的排名和成绩了,大家可以对照着看一下,不要单看成绩或者排名下降就责怪孩子,关键是要帮助孩子一起找出问题。比如说,这次的英语考试是有点儿难的,我看了一下卷子,平时只能考到一百二上下甚至更低的孩子,基础薄弱的情况就暴露无遗了,分数会大幅度跳水,但对于高分段的孩子来说,影响不大,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拉开了梯度……” 凌逸风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对上齐重山专注的眼神,转头看向PPT。 很多年之前凌逸风就觉得,也许是因为齐重山眉眼深邃,他认真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近似于魔力的魅力,和他对视,会感觉他的眼睛里满盛的都是自己。那种珍重感让人不由得怀疑,那双眸子里藏的不是单独的人影,而是他的整个世界。 撩得让人把持不住。 家长会顺利地进行着,时不时有几个家长举手提问,凌逸风也都一一作答,等把所有流程都走完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凌逸风很少拔高嗓音一直不停地说这么多话,尽管一边说话一边喝水,还是觉得嗓子有些受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才对家长们说:“今天辛苦大家了,高二是很关键的一年,有些事希望家长们可以和孩子好好沟通,日后我们也多多交流,家长会的课件,我会发到家长群里,刚刚报到名字的孩子的家长请稍微再多留一会儿,其他的家长如果没事,可以先走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凌逸风很清楚,基本上不会有家长真的直接拿着包就走的,大多数人都还是选择留下来,等着和他一对一聊聊孩子。毕竟学习生活方面省心如齐重山,最后还是能闹出那么大的事儿,成长过程中根本不需要家长操心的孩子,有,但凤毛麟角。 凌逸风一边应付着家长的提问,一边好奇当年齐铭和凌逸尘有没有问过他的老师关于他的事。 也许还是有的吧。 凌逸风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年还是挺不懂事的,为凌逸尘多关注了凌浩然一点还会控制不住的吃醋,或者说,心里不平衡。 凌逸尘真的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一直处于担当的位置,当年和齐铭吵架,其实也是因为他实在承受不住压力,而将压力倾泻了一部分给齐铭吧。 所以齐铭才会一边生气一边心疼,哪怕全世界都觉得凌逸尘对不起他,他也不舍得更不忍心走。 围在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去,有家长开始结伴往外走了,凌逸风也总算透了点儿风,松了口气。 “这老师就跟个大小伙子似的,认真是挺认真的,负责也还挺负责,条理性也不错,就是腼腆,”凌逸风听见有人如是评价道,“连脸都红了,就怕镇不住孩子。” “你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另一位女性家长笑了起来,“感觉这老师好乖。” 乖? 脸红纯粹是因为角质层薄,他洗个澡身上都能跟个煮熟了的虾似的,别说刚刚一直在讲台边走来走去说话还那么用力了,就光齐重山看他那几眼,他都能因为别扭而脸红起来。 凌逸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也不好多和家长分辨什么,只能继续佛系装没听见。 “挺能镇得住的,”就当那两个家长转身要走的时候,另一道很有穿透力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家孩子特别皮,谁的话都不听,就特别服他。” 齐重山? 凌逸风难以置信地看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着淡的齐重山,听他继续胡吹自己。 什么特别能服众啊、讲课特别容易懂啊、发音特别标准啊、教学方式特别新颖啊…… 他见过自己上课吗就这么没鼻子没眼吹? ……不对好像还真听过,当年暑假给他补英语来着,还给他录了不少音频。 凌逸风这边还心情复杂着,那边的家长们听完齐重山的话,神色都从刚刚的疑虑渐渐变成了平和,转向凌逸风,就又是一通客套的商业互吹。 凌逸风说着客气,眼神却依然在齐重山身上逗留。 齐重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继续坐回了他的最后一排,摊开随身带着的纸笔在写着什么。 那一瞬间,凌逸风觉得有些恍惚。 就像是自己已经长大了,在这儿为了生计疲于奔命,齐重山却依然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仰头冲自己一笑,就是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说些啥,想到了再说吧,先给大家拜个早年bushi ☆、第130章 等到人群全部散尽, 齐重山依然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乖乖等着凌逸风忙完过来找他。 正常情况下,家长会结束之后都会有家长客气地问一下老师需不需要跟车回家,然而这次却没人问凌逸风。 大概是因为齐重山和他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流, 看起来实在太像是来接他下班的样子了吧, 像到之前已经听到齐重山说他是家长的那些人, 也会默认他们同路,会一起回家。 凌逸风忽然想到小时候齐铭牵着他的手,走到凌逸尘的办公室楼下,等他下班。有时候凌逸尘很忙, 齐铭也不着急,就带他去旁边的公园或者商场玩, 从日色西沉等到繁星满天,再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十指紧扣。 尽管他那个时候还很小,他也能感受到那种隐秘而甜蜜的气氛, 不同于亲情和友情,却又和它们一样亲密而美好。 而他也曾天真地相信过可以和齐重山永远走下去,相信齐重山的那句“我希望晚上回家就可以看到你”,相信他所期待的,希望我们到那时, 还能在一起。 而最后许下誓言的人只是跟他说,祝你不要再遇到一个骗子,对不起。 凌逸风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停了。 齐重山抬起头来看着他。 虽然说齐重山性格能算得上是十分自我,但却很少有人觉得他桀骜不驯,大概就是因为沾了天生下垂眼的光,怎么看怎么乖,怎么看怎么脾气好,再加上长得帅,关键时刻还能透出点儿令人不由得心软的小委屈,凌逸风有时候光看着他的脸,就觉得这人简直让人生气不起来。 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想揉揉他的脑袋。 “辛苦了。”最后还是齐重山先开了口,替他让了座,“坐吧。” 由于高中生的桌子上都有厚厚的书挡在前面,凌逸风为了能和他正常交流,犹豫了一瞬,只能坐到了自己当年的位置上。 二人相顾无言。 齐重山还是和以前一样,托着腮看着他,很耐心地做出聆听的姿态,等他先说。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齐重山身上时不时透出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刚刚人多,凌逸风没有注意,现在只觉得嗅来有几分陌生。 “那个花边不是我画的。”凌逸风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你是想叫我不要误会吗?”齐重山笑了笑,“我知道,是周行画的吧,他小时候非缠着我陪他画画,我只会画这个,没想到他能记这么久。” 凌逸风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是周行舅舅?” 他有些没话找话地问。 “嗯,”齐重山说,“我很多年没回来了,也没见过他,所以那天是真的互相不认识,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隐瞒什么。”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呢?”凌逸风问。 “放下了吧。”齐重山说得很坦然,“你怎么也回来了?” 因为放不下啊。 觉得自己依然活在十七岁的那个夏天,就回来了。 这句话在他心头梗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行这小孩儿挺好的,聪明,但是偏科很严重,”凌逸风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几份资料,“你看一下,这是他的成绩单,这边是全校单科排名,这边是总排名。这张纸是他的成绩波动折线图,偏科程度严重成这样,一般就不是天赋所限了,而是学习时间分配不当,这一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懂。” 齐重山很轻地叹了口气,接过表格,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现在好像还在学竞赛,这个说实在的,我不是很懂,到时候还需要请教一下老教师,我当时还在思考要怎么和周行的家长说,但既然来的是你,你是过来人,就好办多了。”凌逸风继续说,“毕竟是双料省一,还是状元。” “能不损我吗,”齐重山笑了起来,“你不比我清楚我那状元怎么来的吗?” “没损你啊,我认真的,”凌逸风一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怎么就这么欠,“替我挡刀挡出来的?” “撞大运撞出来的啊,”齐重山有些无奈地说,“想什么呢。我自己都没想象过,有生之年我英语居然能考过一百四。” 凌逸风敏锐地捕捉到齐重山的手微微抬起了一瞬,又放了下去。 这是想揉他头发吧,长发时期养成的手欠习惯。 “从能考出两位数逆袭到放在全省都傲视群雄,多正面的例子啊,”凌逸风笑了笑,“怪不得叫你来开家长会呢。” “就辉煌过那么一次,我还是没有语言天赋,后来背医用拉丁语简直想拿头撞墙。”齐重山也笑,“我高考抓阄呢,不骗你,大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谁知道考得全会蒙得全对,那作文还是套的你教我的模板,一边考试一边难受。”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凌逸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挺佩服你的。” “嗯?”齐重山有些不解。 挺佩服你能直视自己当年的难受,现在还能云淡风轻地拿出来聊。 挺佩服起码在表面上,你能放下。 “学霸。”凌逸风笑了,转移了话题,“我也是和状元谈过恋爱的人,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他和齐重山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周行的事情,提到了那天他把人抡地上磕到头的事情,叹了口气:“我给垫付的医药费,反正俩小孩儿也没什么事,当时也不清楚双方家长是什么样的人,沟通起来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跟周行他妈说了,又麻烦我爸调取了一下医院的收费凭证,她现在应该已经把钱打给你了,”齐重山说,“周行跟我说他挺难受的,没想到最好的朋友想撬他墙角。” “不是想翘墙角,”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说,“他……那什么你外甥。然后还被人给打了,想想也挺难受的。” “啊,”齐重山很快反应过来了,“那小子应该不是吧,我说周行。” “不太像。”凌逸风说,“很正常啊,我觉得我从小到大身边弯的算是很多的了,满打满算也就两只手,顶多再加两只脚,你总不能期待你喜欢上的人都一定是弯的。” “那我运气不错。”齐重山说。 凌逸风突然就觉得这人挺烦的,一晚上了,说是放下了,却又一直在旧事重提,说是没放下,口气却又豁达得跟看破了红尘似的,让人觉得十分欠打。 报应是吧,这回换他吊着自己了。 “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有种让人一往情深的天赋啊,”凌逸风瞥了他一眼,“想想谢豪。” “他有男朋友了。”齐重山叹了口气,“你这口醋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我吃什么醋,我又不是你男朋友。”凌逸风颇为闲适地往墙上一靠,“齐医生自重。” 齐重山像是被他噎住了话头,半晌也只是再叹了一口气。 “凌老师回家吗,”齐重山起身开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我送你?” “不用了,”凌逸风说,“我骑车来的,就住学区房。” 倒不是为了省那点油钱,实在是因为早高峰的时候学校附近太堵,开车上班还不如跑步上班快。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在“学区房”三个字出口的时候,凌逸风发现齐重山的表情微微变得有些怅惘,就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塞回去。 不管齐重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起码人家姿态摆得好看,大大方方的,处于那种你就算是说你明天就要结婚了还想请他做伴郎,他都能很温柔地答应下来的状态,好得欠打,好得让人觉得牙痒痒。 凌逸风想起有人说过,如果某一天要被逼结婚,不想请前任参加自己的婚礼,并不是害怕他做什么,而是害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原地祝自己幸福。 他丝毫不介意齐重山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介意齐重山和他客客气气,把当年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他最怕齐重山一边带着遗憾和落寞,一边又看上去挺释然地跟他说放下了。 把谁当傻子呢。 挺佩服齐重山的想法顿时被收了回来,凌逸风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起下了楼,到了楼梯口,凌逸风继续往下,准备去地下车库。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回过了头。 如果齐重山说没有放下。 而正巧他也没有放下。 齐重山正站在高二一班的后门,半个身子隐匿在阴影里,沉默地透过玻璃窗看着教室里面,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低头凑了上去。 抽烟? 凌逸风愣了一会儿,看到齐重山并没有叼着什么,手上拿着个铁盒,才反应过来是在吃薄荷糖。 这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要是没放下,这人是在自虐吗? 齐重山转过身,显然也没料到凌逸风还在这里。 “吃吗?”他走近几步,把铁盒抛了过去。 凌逸风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看了看。 曼妥思强力薄荷,高三提神专用。 生产日期很新,铁盒却已经很空了,看来磕糖磕得很凶啊。 “齐医生很困吗?”凌逸风没吃糖,而是把铁盒又抛了回去。 “还好,有点饿。”齐重山顺着他的称呼说了下去,“凌老师吃饭了吗?” “吃了,”凌逸风撒谎撒得面不改色,“我先回去休息了,齐医生再见。” 说着他就三两步下了楼,从地下车库取车走了,没再管齐重山在做什么。 ———— 齐重山从教学楼走廊的窗口目送凌逸风骑车出了车库,才抄近路去了学校内的停车场,开车跟了上去。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凌逸风说过怕黑,一到晚上他就会下意识地精神紧张,别说在一起的时候晚上都要反复确认凌逸风人在哪儿,有没有人在身边了,就算是分手多年之后,每到电闪雷鸣的雨夜,他还是会在潜意识里担心凌逸风。 也就是开车跟上的这一瞬间,齐重山顿时觉得自己之前自以为“放下”的想法,挺可笑的。 他那也叫放下,世界上就没有分手了。 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意难平而已。 今天凌逸风的家长会开得非常好,一点儿都看不出当年那个故作叛逆却内心敏感脆弱的小孩儿的影子,成熟稳重,条理清晰,齐重山丝毫不怀疑,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好老师。 他喜欢的少年长大了,原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这一切却都因为分手而变得毫无意义。 长大了,变得更好了,但也不是他的了。 齐重山一路远远地跟着凌逸风,发现他路过了学区房,却没有进那个小区,而是继续向前骑去。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知道这人没吃饭。 凌逸风在他眼前撒谎,几乎就没有一次不是被他当场识破的,只不过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想去点破而已。 齐重山本来打算说服自己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凌逸风越骑越偏,本来一中身为省重点,就承担了拉动边缘地区经济的作用,再加上学校希望学生可以丝毫不受外界干扰,选址已经离市区有相当远的距离了,他还一路往偏远地带骑,齐重山顿时实打实的有些不放心起来,只能继续跟下去,想着等把凌逸风送到人再多一点儿的地方,就掉头回家。 没想到他刚下定决心,凌逸风却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尾一甩,从车座上跳了下来,眉头紧锁,往前走了几步,等发现驾驶座里坐的是谁的时候,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是你?”凌逸风简直匪夷所思,一脸震惊加不解地看着他,“你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当老师当久了,连句脏话都骂不出口,也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顺路!”齐重山摇下车窗,冲他喊了一句。 “你去哪儿啊就顺路?”凌逸风完全不信,指着前面的路,“知道路尽头是什么吗?市殡仪馆!” “那你大半夜去殡仪馆干嘛?”齐重山一愣,也跟着不解起来。 “废话,有人跟踪我我不得吓他一下啊!”凌逸风又好气又好笑,“不是,我说,齐重山,你到底什么想法,你想干嘛,直说行不行?你现在这什么鬼脾性?” “请外甥班主任吃个饭。”齐重山下了车,“直说了。” “学校规定老师不能接受家长请客,”凌逸风看着他,“还有事儿吗?” “请前男友吃个饭。”齐重山说,“曲线救国行吗?” “请客了也不能特别关照你家孩子,”凌逸风转过身,跨上车,刚准备走,突然发现轮胎有些异样,“这车……” “前边儿好像是工地,”齐重山锁上了车,走了过去,示意他让开,检查了一下车胎,“有钉扎进去了,再骑你就是在骑车轱辘了。” 凌逸风朝四周望了一圈。 连绵不绝的行道树在路灯的映照下,投射出晦暗的阴影,一路向前,让人觉得这条笔直的路像是陷入了鬼打墙,毫无尽头。 本该是商铺和居民楼的地方由于越走越偏,已经开始出现平房甚至是山坡了,一大片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破旧的纸灯笼挂在腐朽的木门前,随风摇晃着,让人没由来地感到瘆得慌。 凌逸风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往殡仪馆那边骑一点儿,说不定就有鬼火飘了。 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都是自己作的死啊。 齐重山没出声,转身回车上拿了工具箱,就等他开口了。 “麻烦您把我送到学区房或者市区,谢谢。”凌逸风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自己一个人把车骑走的想法,“请问方便把车也一并带走吗?” 齐重山没出声,蹲下身来开始拧螺丝,很快就把这辆折叠车给折叠成了可以放进后备箱的大小。 凌逸风看着他手臂上由于用力而绷紧的肌肉,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是基本上没时间锻炼了,按理来说医生也忙,这人看上去倒是和当年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手术都是体力活。 “走吧,”齐重山放好了车,关上了后备箱的舱门,示意他往副驾驶坐,“去市区。” 凌逸风刚准备忽略他的暗示坐到后排,想想齐重山和他说话的时候老喜欢看他,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这习惯变没变,要是没变,由于频频回头而出什么意外就不太好了。 他刚在副驾驶上坐稳,还没来得及打量车内环境,齐重山就侧过身来,替他系上了安全带。 凌逸风猛地一怔。 随后就是止也止不住的难过。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重山同学的那句“我希望晚上回家就可以看到你”,在第67章,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说的。 系安全带那个是哥哥组的习惯,在第68章。 日常问想看哪些番外,上次那个过生日番外已经马克了,还有吗_(┐「ε:)_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营养液×10~ ☆、第131章 车在道路上平缓地行驶着。 齐重山车技不错, 开得挺稳,过弯道和坑坑洼洼的地方时也不怎么颠簸,平稳到凌逸风只想睡觉。 他看着齐重山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光影在其上匆匆变幻着, 好看得有几分梦幻。 也许是因为近来工作实在太忙, 凌逸风刚刚闭上眼睛去回避映入眼帘的齐重山的手, 没过多久,居然真的睡着了。 路口的信号灯跳转至红灯,齐重山默不作声地在白线把车停了下来,偏过头来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 若是单论气质,凌逸风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毕业之后也依然在校园里与学生相处, 他没有沾染上成年人的世故与圆滑,唯一改变的一点是,岁月流逝间,曾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少年也在渐渐长大, 没有了那种由于整日惴惴不安而必须披在身上的刺,相对软化了许多,甚至都能让路人觉得他乖。 齐重山挺喜欢这种没有刻意竖起的刺的凌逸风的,不那么敏感也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活得比以前轻松许多。 所以刚刚有人对凌逸风的“乖”评头论足的时候, 他就直接站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将那些人的话头挡了回去。 他不希望凌逸风再回到原来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受过伤的样子,他想将凌逸风护在自己的保护层内, 希望他快乐,希望他永远能够用温软的姿态活在世上。 其实当年自己不也是一样吗,经常会觉得心疼,很担心凌逸风会受伤害。 结果到头来,伤害他的却是自己。 当年齐重山反思不出自己的错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明白过来,恋爱是双方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点错都没有,他也不比凌逸风要更成熟,只是因为一直以来他的付出更多,已经做到了他那个时候能做的极限,就算有错,他也无能为力了。 例如,凌逸风说的对,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只是学生,没有办法承担起出柜的压力,同时凌逸风的家庭背景的确和正常人不一样,想和凌逸风永远在一起,的确没那么容易,是自己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但在陈皓和凌浩然的陷害下,他连刀都替凌逸风挡了,他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面对那一切了。 长大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问题放在现如今他的眼中来看,并没有那么严重,也并不那么难解决,但当时的自己的确没有那么强的能力能处理好这些事情,让他变得越来越累最终放手的,不只是凌逸风,还有能力不足的自己。 而现在两人都可以自食其力,在各自.的小圈子中也都已经出柜了,最大的几个难关都已经越了过去,人生的几件大事一过,就只等待一个伴侣。 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当初就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对方呢。 齐重山愣到红灯变成绿灯,绿灯又变成红灯,才叹了口气,放下了手刹,继续往市中心开去。 越是在狭小独立的空间里,外界干扰越少,越是能让你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对另外一个人的感情。 凌逸风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依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的消散,这种味道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标志,让人心驰神往。 在没有办法用任何外界因素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齐重山发现,那些年积攒下来的思念还在,想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执念还在,要是具体到此时时刻的感受上,那就是,想对这个人动手动脚的冲动还在。 他甚至想车门一锁,就把这个人带到自己家里,再也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这么久了。 他想问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见到了什么人,和谁在一起,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有没有…… 有没有想我。 有点儿太不要脸了。 齐重山又叹了口气。 连人家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暧昧对象都不知道呢,居然能想这么多。 等快到目的地时,凌逸风无意识地从鼻腔里哼了几声,像是小猫撒娇一样,不自觉地透着几分诱人的甜腻。 齐重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凌逸风刚好睡醒,睁开眼,懵懂迷糊的眼神和他撞了个正着。 齐重山猛地一脚踩了刹车。 “怎么了?”凌逸风吓了一跳,立刻清醒过来,朝车窗外看去。 “没事,”齐重山摇了摇头,“到地方了,下车吧。” 凌逸风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齐重山半天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把车锁好离开了。 凌逸风刚睡醒的那一眼看得他在大马路上一怔,就像是那些年凌逸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揉着眼睛从他怀里钻出来,睡衣的纽扣解开那么两三颗,锁骨半露不露衣服半掉不掉,看得人不想给他穿衣服只想给他脱衣服。 被一个眼神刺激到,齐重山还真没想过自己还能这么没出息。 行吧,这么多年,自己也就是这么个德性了,喜欢的人就是控制不住想据为己有,要么就得一拍两散永不相见,他受不了中间含含糊糊不尴不尬的状态。 他很想把当年没有做好的事情再做一遍,如果这回还是以失败告终,他就认了。 他保证不再出现在凌逸风的生命里,打扰他的生活。 凌逸风显然不知道他的心情变化,正站在车后打开后备箱,准备把自己的自行车拿出来。 “我来吧。”齐重山走了过去,凌逸风却已经抢先一步,把车拿了出来。 “不劳烦您动手了。”凌逸风朝四周看了看,“这里是……” “实验中学,”齐重山说,“我初中。” “你故意的吧?”凌逸风盯着他看,“全市只有这么一家修车的?” “这么晚还给你修的,就这么一家,”齐重山耐心解释道,“因为我跟老板挺熟的,他关了门还是会给我开门。” “自行车专卖店不能修吗?”凌逸风问。 “你车是改装过的,我不知道一般的店愿不愿意揽活,毕竟这不是他们的售后。”齐重山说,“你要是想换,我开车带你找。” 凌逸风顿时没了话。 他还没作到那个地步,因为修车铺在曾经的告白地点附近就要求换,这反而显得他耿耿于怀。 不过说来,如果不是齐重山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车改装过这件事,毕竟他对这种需要动手琢磨结构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这车买来之后,是齐铭闲着无聊拎过去给改了的,由于提速更快了,他就没过问,很快也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齐重山居然能一眼看出来不是原装车,这倒让他觉得挺意外的。 和齐重山在一起的一年还是太短,短到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在这人身上挖掘出新的惊喜或者惊吓,这中间又突然横隔出了快十年的时间,原本积累下的熟稔又再次坍塌了。 唯一相同的是,自己还是喜欢这款,而齐重山也依然没变。 或者说,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是放不下齐重山。 一直以来,凌逸风都觉得自己心态挺不好的,在一起的时候害怕齐重山不够喜欢他,或者没有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怕跌份儿,就连分手了,什么关系都没了,都想比对方更豁达。 什么毛病这是。 齐重山在和店老板聊天散扯的时候,凌逸风就一直站在门外,低头吹着风。 店铺不大,工具倒是挺全,自行车电瓶车助力车摩托车三轮车,反正不是四个轮子的都修,看样子收费也不高,开在市区的学校门口,蹭的是个人流量,薄利多销。 他本来以为这个老板应该是一个当年看着齐重山长大的大叔,没想到看样子还挺年轻的,听口气是他当年的初中校篮队友,和齐重山关系也还不错。 “大晚上来我这儿,”那人低着头捏了捏车胎,“我还以为你是和叶一叫一起拉我过去吃串儿的呢,真新鲜,你还能关照我生意。” “麻烦了,”齐重山说,“等会儿照价给。” “我还能收你钱?抵了你当年给我抄的作业吧,”那人叼着根烟,声音含含糊糊的,“门口谁?” “同学。” “编。” “发小。” “接着编。” “真是发小,”齐重山有点无奈,“怎么,你希望是什么?” “我说你啊……”那人熟练地卸下车轮,一边装车胎一边说,“跟叶一鸣一样,学霸,特别喜欢把别人当傻子。” 齐重山没出声。 “叶一鸣上次在医院看到叶冰玉了,你听说了没?”那人换了个话题。 “我知道,”齐重山说,“失魂落魄的。” “和你现在,特别像。”那人笑了,拧好了最后一根螺丝,“行了,给你换了一个,再好的轮胎我店里也没有了,我估计按这车主折腾这车的手法,赶明儿就得给你换下来,太讲究了。” “我还真没想到他也会玩车,”齐重山朝门口看了一眼,“很多年没见了。” “这人嘛,总是在变的,”那人在原地试了试车,“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么讲究的人,为什么会玩一辆纯代步的折叠车,不符合正常逻辑啊。” 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想说,车不是他自己改的?” “嗯,多半还是个怎么折腾他东西他都无所谓的人。”那人说,“就是那种,我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反正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过几天好好观察一下车轮换了没,”那人蹲下身来最后一遍检查完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换了,兄弟你八成没戏了。” “这人挺傲娇的,”齐重山又看了凌逸风一眼,凌逸风依然低着头,似乎是在刷着手机,“也不是说傲娇……总之,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 “所以我才说是八成啊,有八成可能性他自己很烦你,或者有另一个人已经捷足先登了,”那人耸了耸肩,“但就算没换轮胎,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有对象或者暧昧对象,替他改装了这辆车,但那个人醋意并不浓重,也对自己很有自信,毕竟只是一辆车,没必要上纲上线。” “你去技校真是委屈你了,”齐重山压低了声音说,“你该去学心理学的。” “别,我不像你们学霸,比砖头还厚的书都能啃下来,我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那人提高了音量,“修好了,走吧,我也关店门了。” 凌逸风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试了试车,道完谢,准备付钱。 齐重山冲修车的人微微点了点头。 “行吧,”那人也没继续推辞了,报了个数,“收个成本钱。” 凌逸风扫码付款的时候,突然开口了:“前后车轮不一样影响骑行吗?” “不影响啊,”那人说,“前导向后抓地,本来改装车前后轮胎就是不一样的。你如果说牌子,那更无所谓,一辆车上本来就不可能全是从一家出的配件,就是原装车都不可能,不过要是讲究一点儿,想换成一个牌子,也没什么毛病。” “好,”凌逸风应了一声,“我不太懂,这车是我哥改的,要是没什么问题,那就这样吧。” “亲哥啊?”那人抬头看了齐重山一眼。 凌逸风顿了顿:“嗯。” 其实他基本上全听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不想让齐重山误解他现在有男朋友。 尽管他知道如果齐重山误解了,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露出豁达下掩藏的遗憾了,也就不会让他继续难过了。 问题是他这么一解释,刻意得就差没把“别猜了我没男朋友也没暧昧对象你还有机会”刻在脑门上了,修车的人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甚至还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反应过来的凌逸风简直想把自己拎起来摇一摇,听听脑子里到底是空的,还是哐当哐当全是水。 “走吧,”齐重山把车重新折叠起来,声音听上去很温柔,“去吃饭。”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拒绝的话在凌逸风脑海里过了好几遍。 最后他说:“……好。” 真的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第132章 只是吃个饭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 凌逸风犹豫再三,还是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事实证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相处还是有一种近似于与生俱来的默契。齐重山没让他失望,进退得体, 没有真的顺势把他给逼急了——没提起刚刚他说的话的真正意义, 也没有在吃饭这件事上特意带他故地重游, 就好像今天的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心怀鬼胎,在两人的关系间留出了相当大的缓冲余地。 对凌逸风而言,齐重山这人有一点特别好, 情商加点都点在该点的地方了,既不会因为过度揣测他人看法而变得敏感, 也不会因为从来不考虑他人感受而让人反感,所以他活得肆意,但这种自由度在大众的接受范围之内。 当年自己喜欢他,也有一部分是喜欢这种我优秀我骄傲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吧。 而这个活得如此自我的人却在对上自己的时候如此小心翼翼, 这种珍惜感,也很容易让人心动。 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吃完饭后,两人就回到了车上,齐重山见他不再犯困,顺手点开了车载音响。 凌逸风听歌习惯和齐重山不太一样, 他听歌很杂,一个云村歌单能放几百首歌,种类繁多, 齐重山则是耐心地把不同的歌分成一个个小歌单,一个歌单里面十几首,反反复复听到烦为止。 这张CD估计是自己刻的,凌逸风瞥了一眼,发现歌曲依然是按不同的种类从上到下排得整整齐齐,齐重山这习惯没变。 这人最近在听的是民谣,在民谣根本不火的高中时代,大概是因为玩吉他,齐重山就已经开始听了,在民谣烂大街的如今,他也没有张扬地说过什么“民谣已死”之类的话,照样安安静静地听着,歌单上有出名的,也有默默无名的,似乎没什么明显的共通点。 凌逸风靠在车门边,听见那句“你扔下的习惯还顽强活在我身上”的时候,顿时反应过来了。 这是个怀旧歌单吧。 带点怅惘性质的。 大气的女声透着江湖式的沧桑,像是横隔过时光,跨过千山万水,再将绵长的故事娓娓道来。 仓皇。 悲欢。 辗转。 惆怅。 牵挂。 故人。 归来。 凌逸风听着歌曲里的关键词,微微屏住了呼吸。 齐重山挺平静地开着车,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等歌快要放完的时候,他往凌逸风那边看了一眼,伸出手,把模式调成了单曲循环。 “《历历万乡》。”齐重山说出了歌名,“感觉你挺喜欢的。” “啊,”凌逸风应了一声,“我听过,陈粒的。” “嗯,”齐重山说,“这首歌出的时候,陈粒和祝星还没分手。” 陈粒是国内很少见的曾经公开出柜过的歌手,不过最后还是以分手告终,身为路人,这件事凌逸风也不好多做评判。 他只是有点想起自己和齐重山,连出柜这关都硬抗过了,最后居然分手了。 有点让人没由来地觉得难过和不值当。 凌逸风坐直了身子,一边慢慢看着歌单,一边调着歌,齐重山看他差不多能摸清功能,也就随他去。 最后车停在学区房的楼下,车内一遍又一遍地单曲循环着《种种》。 歌很短,歌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生怕不知道谁在想谁似的。 齐重山叹了口气,看着再次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凌逸风,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还好车刚加了油,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能这么空烧多久。 ———— 凌逸风被生物钟唤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说实话,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有点懵。 原本系着的安全带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齐重山解开了,身上还披着齐重山的外套,隐藏在消毒水味下那种熟悉而安心的味道随着一整晚的暖气一点点渗透出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让他一整晚睡得非常沉。 凌逸风居然觉得自己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加速。 这算是……跟前男友夜不归宿? 还是在车里? 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 然而事实上还什么都没发生? 开暖气纯睡觉? 凌逸风看着五六点钟还有些灰蒙蒙的天,反应了好半天,才把眼神投向了旁边的驾驶座。 齐重山个高腿长,尽管买车的时候车型也不小,但终归是局限在那么点儿大的位置,怎么也不可能睡得舒服。 可他偏偏也睡着了,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半点儿怨言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试图叫醒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逸风实在盯着齐重山看太久了,明明还没到起床时间,齐重山就提前醒了,眯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第一次共处这么久。 还是在极其暧昧的时间段,共处在狭小的环境里。 “我今天早上还要上班,”齐重山似乎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转身从座椅的袋子里翻出一瓶漱口水,“你是现在回去吗?” 凌逸风刚准备点头,就感觉手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齐铭。 居然还有个未接电话。 齐铭和凌逸尘上回约完凌逸风吃饭之后就出了远门,凌逸风也没管去的哪儿,没想到昨晚已经回来了,齐铭还给学区房的固话打了个电话,结果自然是无人接听,偏偏凌逸风在开家长会的时候手机开了静音,连震动都关了,手机自然也是拨不通。 虽然说凌逸风早就成年独立生活了,但向来很乖积极联络的弟弟突然失联一整个晚上,还是有点吓人的。 齐铭这么早就试探性地发来了消息,想必也是因为担心而没怎么睡好。 “不,我去见一下我哥,”凌逸风顿时也有点着急,一边回齐铭消息一边说,“市文化宫,顺路吗?” “啊,就是凶宅呗,”齐重山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臂膀,拉下手刹,“顺路,送完你我正好去上班。” “嗯,”凌逸风愣了愣才说,“那边右拐,东大街,直走,有个一看就特高档的小区,门口挡着块儿大石头的……” 他看着齐重山身上套的衣服,总觉得有些单薄,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把他的外套抱在怀里。 “哎!”凌逸风见齐重山已经预热完发动机,踩着油门就走了,赶紧把衣服抖落开来,“你不冷啊!先把衣服穿了!” “开着空调呢,”齐重山冲送风口扬了扬下巴,“等会儿遇到红灯停下来了再说。” “睡觉的时候容易冷。”过了一会儿,凌逸风听见他轻声说,“你又怕冷。” 凌逸风的记忆瞬间回到那个被笼罩在苍白天空下的操场上。 他躺下来假寐,齐重山就正儿八经地把外套脱了下来,顶着刺骨的寒风,认认真真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他们俩就系着同一条围巾,肩并肩地坐在那里,呼吸均匀而又平稳,隐秘地顺着织物的脉络进行着最亲密的气体交换。 那个时候,自己其实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吧。 只不过是自己主观不愿意承认而已。 年少时期懵懵懂懂的好感而已,能叫喜欢吗? 车刚一在红绿灯前停下来,凌逸风就如梦初醒般地侧过身去,准备快速帮齐重山披上衣服,没想到齐重山也正好伸手过来,准备把衣服接过来,一瞬间,两个人几乎是擦面而过。 凌逸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言语和思想都能骗人,生理反应不能。 在齐重山靠近他的时候,他没躲。 而且脸迅速地烧了起来。 齐重山很明显地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穿好衣服,收拾好情绪,继续朝前开去。 在小区门口停车的时候凌逸风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齐重山开口提醒了他:“到了。没登记过的车这种小区应该进不去吧?” “哦,好,”凌逸风往齐重山那边的车窗外看了一眼,“其实有门禁卡就行,不过我今天没带卡,还得等齐铭来接……” 凌逸风话刚说完,就后悔了。 齐铭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卫室,齐重山就已经降下了车窗,凌逸风还没来得及下车,齐铭就直接看见了驾驶室上坐着的齐重山。 齐铭那眼神…… 不亚于目击捉|奸现场。 “哥哥好。”齐重山主动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这些年齐铭还是没怎么变,穿着随意,文艺气息浓重,一眼扫过去,就能知道这人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浪漫主义小画家。 “重……重山啊?”齐铭过了好半天,愣是不敢认,又走近了一点儿,朝副驾驶又看了好几眼,才非常惊讶地说,“真的是好久不见……哎,逸风昨晚在你那儿啊?” 凌逸风赶紧拉开车门,跳下了车,抢在齐重山之前开了口:“没有!” 齐重山也不介意他这种急于撇清的口气,依然挺温和地笑了笑:“那我先去医院上班了,你们聊。” “哎,好,”齐铭应道,“麻烦你了啊,大清早把逸风送过来。” “没事,应该的。” 齐重山道完别,开车走了,只剩齐铭和凌逸风面面相觑地站在小区门口。 真·尴尬。 “你昨晚……”齐铭似乎是在斟酌用词,“那什么,跟他啊?” “没有!”凌逸风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齐铭瞥了他一眼,“什么叫‘什么关系都没有’,好歹是你前男友吧。” “我那时候不懂事。”凌逸风呼出一口气。 “怎么,还想打成黑历史啊,”齐铭乐了,“好歹人也是市状元吧,当年也一堆小姑娘小伙子喜欢呢。” 凌逸风故意装傻没听见。 “我觉得重山长帅了,”齐铭一边往小区里走一边跟他聊,“以前还没彻底长开,颜值高是高,就是挺青涩的,现在长大了,看上去特男人,不像你,穿个校服还能装高中生,刚当老师的时候还被人当不穿校服的个性学生写情书。” “您对高中生有什么意见吗?”凌逸风有几分忍无可忍地说,“我心态年轻不可以吗?” “吃了炸.药了啊,”齐铭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夸他几句看把你急的,我这不是证明一下你当年眼光不错吗。” “谢谢你啊,”凌逸风重重叹了口气,“你眼光也挺不错的。” “客气了,”齐铭笑道,“说吧,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凌逸风开口的时候居然有点磕巴。 “你说呢?”齐铭瞥了他一眼,“你对他,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凌逸风反问道。 齐铭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算了,你从小就胆小,不逼你了。自己想清楚就好。” “你哥说,过两年他可能还是要回那边,我肯定要跟过去,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在这儿了。”齐铭叹了口气,“说真的,我倒是挺希望你能找个人陪的,别的不说,就你那怕黑的毛病……” “这是心病吧。”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哥后来不是给我找过心理医生吗,引导之后好多了。我只是纯粹的晚上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心慌。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当年那种怕了。” 那种被黑暗的浪潮彻底席卷之后,必须找一个可供攀附的浮木的怕。 怕到第一次被齐重山偷亲了耳朵都还能愣着。 “跟我说说吧,昨天都什么情况,”齐铭意识到把天聊死了之后,很快转移了话题,“怎么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这个真的说来话长,”凌逸风觉得有些头疼,“反正,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别瞎操心了。” “那行,”齐铭也没有过多地追问,“我只是想起来我很久以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再送你一次。” “不要因为害怕结束,而放弃开始。”凌逸风想都没想,就接了上去,“人都是要死的,难道你就不活了?” “对。”齐铭意外地一挑眉,“原来你还记得。” “是啊,”凌逸风说,“对你来说,过程比结果重要。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付出的时候也不顾一切,掉头就走的时候也不顾一切,下定决心要回来的时候也是要多突然就能有多突然……” “我可没说我这么活是对的啊,”齐铭笑了起来,“个人建议。” “比我好。”凌逸风说,“起码你没被甩过。” “这小孩儿,”齐铭不轻不重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也不能怪重山吧。”   “我没怪他。”凌逸风长吁了一口气,“老实说,我们俩的关系本身就是不对等的,那种关系经不起折腾,岌岌可危……总之,是我的错。” “那你现在还会折腾吗?”齐铭问。 “不会吧。”凌逸风说,“挺幼稚的。而且也没什么可折腾的了。” “你对齐重山还有感觉吗?”齐铭问,“说实话。” 凌逸风想到刚刚车上的那个照面。 “我没有办法把他彻底当成路人。”凌逸风最终这样措辞道。 “你放不下。”齐铭总结道。 对,放不下。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齐铭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三思吧。这些年你是什么样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他是什么样的? 凌逸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是什么样的?”凌逸风问。 “让人完全不敢给你介绍对象的样子,”齐铭说,“你真轴啊,一直都在后悔自己当年做得不够好,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你就没有想过要弥补一下?” “给你看个东西吧,”凌逸风还在愣神的时候,齐铭再次开口了,“之前学区房拆迁搬家的时候不是理出来了一箱子有的没的吗,我上次在家闲得无聊收拾卫生,发现了两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配合bgm食用更佳23333 感谢小天使【是妖不是瑶】的营养液×9~ P.S.话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引用陈粒歌词来着,两人高中重逢之前那章的章节提要就叫“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是陈粒的《种种》里的(趴) 齐铭的那句话在第38章,前面操场那个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写了……orz ☆、第133章 凌逸风愣了好一会儿。 “我猜你不记得了。”齐铭提示道, “时光慢递。” “我记得,”凌逸风又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我写了什么了。” 但他却莫名其妙地记得那天是个晴天,齐重山手上的腕表是黑色的, 秒针一分一秒地转动着, 投下不断变幻的光影, 整个画面都非常安静。 有时候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古怪,你想留住的东西转瞬即逝,想记住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感谢这世上还有纸笔, 能将曾经留存下来。 “我也不知道,”齐铭说, “你那鬼画符似的字自带加密功能,我看不懂,自个儿拿去解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我哥呢?”凌逸风问。 “和人谈生意去了吧, ”齐铭说,“要么就是陪人去会所高尔夫爬山海钓……那帮青中老年企业家爱好真是惊人的一致,光看爱好你哥还真是一点都不总裁。” “你不喜欢总裁,”凌逸风说,“或者说不喜欢那种商业精英成功人士的气质。” “是啊, 我不喜欢。”齐铭半点也没避讳,“我宁可跟爱人窝在出租屋地下室一边分吃一碗泡面一边看《苏州河》,也不希望对方为了所谓的事业去做自己反感的事情, 接触自己反感的人……可能我天生就没什么理想和追求吧。” “《苏州河》,”凌逸风笑了起来,“我挺喜欢的。” “你喜欢?”齐铭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那等会儿陪我看呗,你哥正好给弄了套家庭影院。” “我挺好奇的,”凌逸风跟着换了鞋,走了进去,“既然我哥现在还是没时间陪你看《苏州河》,你为什么还是和他复合了?” “他这不是重新追了我一次吗,”齐铭说,“我就当我谈两次恋爱了,一次是少年人的,一次是成年人的。” 凌逸风怔了怔。 “哦对了,你哥说要把你薄荷拔了,”齐铭转头,指了指花园里长疯了的薄荷,“这东西真的能长,一长能长一院子,别的花草树木都得被它挤死。” “我不……”凌逸风下意识地反对完,才觉得有点不妥,改口道,“都快入冬了,一到冬天就不长了,还枯,别祸害小生命了。” “说来你也是挺厉害的啊,薄荷这种东西,都能被你在冬天养活,”齐铭感慨道,“齐重山也厉害,居然能在冬天找到薄荷种子,也不知道跑了多少个花鸟市场。” 凌逸风只是看着院子里的薄荷。 那种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幼苗,无比期盼地看着它发芽长大的心情…… 再也不会有了吧。 最后齐铭把两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份要短一点,纸张保存得很好,比齐铭当年那两封好很多。 这两封信是给对方写的,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拆自己的信,而是先看了齐重山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凌逸风还是觉得齐重山是自己身边字最好看的人之一,字体舒展大气,笔锋刚劲有力,却又不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矫揉做作和刻意古板,而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带着少年人略显桀骜的自信。 这样少年老成的字写出的却是一封青涩到不行的情书,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 逸风: 我想了半天,没好意思在前面加什么定语,比如,亲爱的。 希望拆信的时候能说出口。 我还说不出口你就使劲怼我,毕竟十年了,该出新手村了。 我想和你说很多话,真的挺多的,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估计是太多了,堵得我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唉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上次语文作文就拿了一半分了吧,老头子说我不会抓重点。 那我抓一个重点吧。 我爱你。 再抓一个。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最后说一个。 有时候真有点想睡你。 算了这句话划掉吧,免得你十年后说我当年成天想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这句不算重点。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为什么喜欢,我只知道,我喜欢上你之后我连上学都没迟到过了,我高一的时候因为老迟到都没拿到市三好,我要是早点儿再次遇到你就好了。 你还能看我打篮球联赛,我弹琴你还可以帮我翻谱,虽然我老嘲叶一鸣在叶冰玉面前秀,但是说真的,我也挺喜欢在你面前秀的,我第一次觉得,有在世人眼中的优秀真好,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你说实在不会写作文就强行按总-分-总来,我也不太会写信,刚刚分了几条,那现在就总一下吧。 希望十年后的我还能不辱使命,做个称职的好男友。 我爱你。 - 凌逸风去拆自己的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拆不动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明明上一秒还觉得齐重山这人当年真好玩来着。 他想起齐重山跟他说,发誓不会先提分手,把说再见的权利留给他,现在又在这儿说爱他,说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结果十年的约定还没到,信就拆了,人也走了。 “还看不看电影啊,”齐铭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看的话去地下室。” 凌逸风最后走过去的时候,电影恰好开始。 男女主在对话。 女主先发问。 -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到我吗? - 会啊。 - 会一直找吗? - 会啊。 - 会一直找到死吗? - 会。 - 你撒谎。 齐铭靠在沙发上,吹了声口哨。 最后男主当然没有去找女主,他说,他知道一切不会永远,他将等待下一次的爱情降临。 凌逸风不知道齐重山会不会撒谎。 “Find me if you love me.(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齐铭轻声说,“如果齐重山来找你,你会回去吗?” “你回去了,是因为凌逸尘找到你了吗?”凌逸风半眯着眼睛,靠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废话,肯定是因为我喜欢他啊。”齐铭笑了笑,“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看到他,还是爱,就没办法了。” “那你说齐重山会来找我吗?”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怎么知道,”齐铭说,“我只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懂得给对方留有余地,一门心思傻追这种事,也只有少年人才能干得出来了。你要是还想谈恋爱,就谈一场成年人的恋爱吧,不要别扭,也不要让别人猜你的心事,现实点,也坦然点。年少时期做过的错事,无法弥补的遗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能够改过自新,那就重新开始。” 坦然点。 凌逸风捏紧了信纸的边缘,又慢慢放开。 - 致十年后的齐重山同学: 男朋友好。 写了很多,最后又被我划掉了。 如果十年后,你真的可以拿到这封信,我想对你说: 我很喜欢你。 而且我有预感,你会改变我的一辈子。 比如说,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橘子的正确吃法是先尝尝看甜不甜,甜的话再喂一个到你嘴里。 又比如说,以前我总觉得老了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现在我觉得没什么,等老了我们就买个院子,种点花花草草养点猫猫狗狗,然后在一起过完一辈子。 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在说情话,一直都是你在哄我,我觉得不妥。 要是你能拿到这封信,你就带上它去找我。 我给你说上一万句我爱你。 十年前的,你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苏州河》是娄烨的一部文艺电影,两对CP并行,不过都是BE,一个BE得浪漫,另一个BE得寻常。 P.S.为助攻齐铭哥哥鼓掌。 P.P.S.信这个梗在第90章。 ☆、第134章 凌逸风沉默地陪齐铭看完了电影, 最终将两封信仔仔细细地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齐铭没有再提他和齐重山的关系,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和他商量中午吃什么。 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凌逸尘就回来了, 前一秒还西装笔挺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 下一秒脱下了外套就跟个大型犬似的,黏齐铭黏得紧,寸步不离。 其实以前凌逸尘并没有这么黏齐铭,这像是一种失而复得导致的心理作用, 只有吵过架,分过手, 才知道平平淡淡在一起的可贵。 凌逸风的心中居然浮现起了一种奇异的羡慕。 “引起单身狗不适,”凌逸风冲着卿卿我我的二人说,“举报了!” 没人理他。 亮成个灯泡的凌逸风决定去厨房看看。 由于齐铭和凌逸尘的关系特殊,再加上齐铭一直都挺反感家里有外人在的, 哪怕只是钟点工也不是很喜欢,所以凌逸尘没有为家里请过固定的园丁和保姆。卫生问题倒是不用担心,基本上都是托付给家政公司每周一次大清扫,麻烦的是没人在家做饭,两人也就不怎么在家吃, 那厨房凌逸风看着觉得比他脸还干净。 好在他不死心地翻了翻冰箱,发现上回回来时买的马苏里拉芝士还剩半盒,俗话说得好, 芝士就是力量,只要随便来点什么原材料,他就能随手来个芝士焗一切,填饱三人的肚子。 很快凌逸风就做好了三份芝士焗饭,被烤箱烤得金黄的芝士包裹在莹白的米粒上,用黄油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在芝士里滋滋地冒着热气,其间点缀着嫩黄的玉米粒和碧绿的豌豆,勺子插.进米饭中轻轻向上一提,就带起了层层漂亮的拔丝,看得人食欲大增。 “可惜没有咖喱和黑胡椒了,”凌逸风有些遗憾地尝了一口说,“番茄酱肉酱和孜然也没有了,我还是第一次做简易成这样的芝士焗饭。” “哪怕你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都没放,我还是觉得很好吃,看来你是个被学习耽误了的好厨子,”齐铭一边吃饭,还不忘一边夸凌逸风,“你当年要是不念书也不去学艺术,去新东方也挺不错的。” 要是说这话的是凌逸尘,凌逸风肯定就怼回去了,说他“吃的也塞不住你的嘴”。但说这话的是齐铭,凌逸风从来不会去怼齐铭,只能啧了一声:“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多骄傲啊,没事儿做什么厨子。” “成天跟小破孩儿打交道,有什么可骄傲的,”齐铭叹了口气,“光荣倒的确是挺光荣,祖国的园丁嘛。我挺佩服你们这些有正经工作的人的,尤其是你这种要和无数人打交道的,说不定其中就有些不正常的学生或者家长,你说说该有多累人哪。” “要说不正常,那我自己在大众眼里就够不正常的了,”凌逸风笑了笑,“加强沟通,互相体谅吧。” “一转眼,连你都工作了。”一直在旁边听二人聊天的凌逸尘感慨道,“我还记得你是早产,刚出生的时候就跟个小耗子似的,哭都没力气哭,在保温箱里呆了好久才回家,当时大家都担心你长大了身体不好,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还算不错。” “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虽说你是弟弟,但你也是我养大的孩子,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凌逸尘说,“我和你哥,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幸福,别无他求。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站在你身后。我们是你的退路。” “怎么突然和我提这个?”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问。 “早在你决定普通高考还是艺考之前,我就想这么说了,”凌逸尘叹了口气,“可我那时自身难保,并没有那样的底气。我时常会觉得对不起你,无论是当年我和齐铭的争吵,还是高考……” “得得得,打住打住,”凌逸风赶紧说,“你这么说……说得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当年那两件事都是我的选择,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万幸,”凌逸尘笑了笑,“我只想说,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瞻前顾后,人都只有一个一辈子,不要让它在遗憾、纠结和悔恨中度过。” 凌逸风不傻,他知道凌逸尘已经从齐铭那里听到了什么,他不惊讶凌逸尘和齐铭会想推着他前行,他惊讶的是,仅仅那么一个照面,齐铭就能从他的肢体语言和眼神中捕捉到,他还是在意着齐重山的。 曾经深爱。 依然在意。 凌逸风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想要放过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放下那些齐重山说过的傻得天真的誓言,他想和那位看得格外顺眼的齐医生,谈一场成年人的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地雷×2~ 本章未完待续,实在太困了写不动了,都没劲捉虫,按惯例,捉虫送红包……然后由于今天小年,可能没有更新,我尽量写w祝大家小年快乐w有红包掉落●v● ☆、第135章 齐重山到医院的时候还挺早的, 查房工作都还没开始,他从住院部走了过去,到刚刚开门的医院食堂打好了早饭,刚坐下来没吃几口, 对面就坐下来一个人。 “你脸快黑成锅底了。”齐重山抬头看了一眼, 继续低头吹着粥, “昨晚上多少人啊?” “高速公路追尾,死了仨,还有俩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叶一鸣深深叹了口气, “第一次有病人死在你手上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齐重山的手顿了顿:“我没那个经历。” “也是啊, ”叶一鸣用勺子在粥里搅了搅,说,“你们神外没那么容易死人。” “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一件事。”齐重山说, “我大学实习期间,有次值夜班的时候,有个病人去世了。脑癌晚期,拖了很久,最后还是走在医院里的。老人家挺有钱, 但是无儿无女,性格孤僻,住院那段日子也没什么人来, 第二天才有个什么外甥来接走尸体。” “然后呢?”叶一鸣问。 “然后就有小护士说,本来这辈子都不想结婚生子了,看到这一幕,突然就动摇了。”齐重山继续平静地喝粥,“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你自己吗?”叶一鸣迟疑了一会儿说,“想你自己也不想结婚生子什么的……” “我在想凌逸风。”齐重山笑了笑,“我还有外甥呢。” 叶一鸣一愣,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我靠,您能不能别那么急着自我代入?年纪轻轻的想什么后事……” “我那一瞬间可能是熬夜熬傻了,想了特别多,”齐重山轻声说,“我想到他说以后老了,要和我一起买个院子,在院子里种薄荷……我当时真的忘了我跟他分手了,我还在想,那我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走在他后面,他这人小孩儿似的,怕黑,也没什么亲戚,就俩哥,还都比他大不少……我居然想这些一直想到下班,坐在地铁上的时候,我才突然反应过来,都分了五六年了。他要和别人去过这一辈子了。” “你好久没提易风了。”叶一鸣沉默了好久,才说,“怎么了?” “我又见到他了,”齐重山说,“他居然是我外甥班主任,我昨晚去开家长会的时候看到他站在讲台上,差点以为时光倒流。” “然后我就做了个梦,我梦到高中的时候,他在教室前面一边皱眉一边咳嗽,用围巾捂着半张脸擦黑板,我从后面拿他的黑板擦,握着他的手背,他耳朵尖红了,我想去抱他,他就不见了。”齐重山低着头,“我醒来之后看到他,发现我是真想他啊。想得要命。我为什么不提,我不敢提,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醒来之后看到他?!”叶一鸣震惊地提高了嗓音,“我去?什么情况?” “一时间解释不清,”齐重山有些无奈,“反正什么都没做就是了。” “哦……”叶一鸣反应了一会儿,又不解地拿筷子在桌上敲了敲,“所以他当年到底干了什么,你这么喜欢他?我为什么怎么听都觉得你当年在吃亏啊。” 齐重山打开茶杯盖喝了口水:“我……” 叶一鸣立刻瞪大了眼睛:“什……么?” 齐重山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了,差点被茶水呛着:“……我是说我也不清楚!不是说他当年干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操|你吓死我了,”叶一鸣往桌后一靠,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那什么呢。” “哪什么?”齐重山瞥了他一眼,“我万一要是个零号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是吧?” “话不是这么说,”叶一鸣有点尴尬,“你知道什么叫逆CP吗,就是那种感觉……” 齐重山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想笑,强行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偏过脸笑出了声,笑得叶一鸣一脸莫名其妙。 “你疯了啊,”叶一鸣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 “逆CP也是CP啊,”齐重山终于不笑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淡道,“感谢你站我们俩CP。” “你们俩要是真能成了,私下结婚让我当伴郎都行,”叶一鸣说,“所以你现在什么打算?” “那你就准备好当伴郎吧,”齐重山继续吃饭,“我打算追他。” 叶一鸣刚准备说什么,齐重山就再次开口了。 “我再打扰他最后一次。”齐重山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动摇的坚定,“要是这次我还是没能跟他走到最后,我再在你面前提‘凌逸风’三个字,你就扇我。” “你昨晚没喝酒吧?”叶一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这一脸枯木逢春的表情……” “没有。”齐重山笑了起来,“什么破词。” “那……祝你成功。”叶一鸣低头喝了几口粥,才说,“齐重山,我不知道你自己感觉到没有,你真的好久没笑了。多笑笑也好,不容易被患者投诉。” 食堂里的人已经一点点变得多了起来,两人也不再多言,一边注意时间,一边加快速度吃着早饭,等齐重山吃完准备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叶一鸣抬起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他说道:“我想拉个同学聚会,你来吗?” 由于多年的回避,齐重山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对此叶一鸣心知肚明,不过这次不同了,凌逸风也在本地,如果两个人有和好的意图,一起参加同学聚会也未尝不可。 “我到时候先联系一下逸风,”齐重山问,“什么时候?” “尽量年前吧,”叶一鸣说,“年关附近大家都忙,年后又说不定有了新的安排。” “行,”齐重山说,“那你联系人吧,我和高中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 “你帮我……叫一下叶冰玉,”叶一鸣犹豫了好久,硬着头皮道,“你爸妈不是和叶冰玉爸妈认识吗?” “啊,”齐重山愣了愣,没有多问,“好。” 他收拾好碗筷,放在了出口处,朝住院部走去。 说到爸妈,其实爸妈也是他们感情关系中的阻碍之一吧。 甚至可以说是现阶段最大的阻碍。 让爸妈接受一个曾经让他在高考之前躺在病床上的人……有点难度。 齐重山不是很确信自己能不能成功说服父母,让他们和自己持有一样的观点。 凌逸风本人很好,别人的错不应该由他,或者说由他们二人的关系偿还。 等查完房,整个医院都已经忙碌起来了,齐重山刚往门诊部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比自己节奏更快的脚步声。 他听出是他爸,没回头,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等会儿有场手术,很重要,记得必须进手术室,在旁边看着,”齐治平皱眉道,“昨晚没回来?” “啊,”齐重山应了一声,回避了后面的问题,“我去换衣服消毒,马上。” “长这么大第一次夜不归宿,”齐治平拿手在他后颈上摁了一下,“也是,这么大了。” “不是第一次吧,”齐重山偏开头说,“我高二不是在逸风家住了一个暑假吗。” “那能一样吗?”齐治平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差不多吧,”齐重山说,“都是同一个人,也都什么都没发生。” 手术室那边传来护士的声音,齐重山跟在齐治平后面应了一声,换好手术服,站在洗手台边用钢丝球反复刷着胳膊。 “我昨天去给行行开家长会,没想到逸风是他们班班主任,”齐重山主动开口了,“我没想到会再遇到他。这对我来说……是意外,更是惊喜。” “手术结束再说吧,”齐治平叹了口气,“先收心。” “我只是想说,这次我是认真的,”齐重山说,“快十年了,我还是放不下他,我也就不可能放得下了。我希望你们能给我……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齐治平没有理他,消毒完毕,转身进了手术室。 齐重山在水池旁边站了一会儿,最终也跟了进去。 十年前男朋友问他的问题,有的已经水落石出,有的至今也没有答案。 可他还在努力。 他希望凌逸风可以等他,等他用十年的光阴和成长,给两人的少年时代,交出一份最圆满的答卷。 他们要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营养液×10~ 下章小高能w ☆、第136章 凌逸风吃完了饭, 准备搭车回家填学校给每个老师安排的半学期工作报告,齐铭和凌逸尘也没留他,还像他小时候一样,一人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就送他出了门。 凌逸风出门的时候没由来地想到齐重山。 他是自己住的吗? 还是跟爸妈一起住? 如果是和爸妈一起住, 那么他爸妈对自己…… 其实无论是不是一起住, 都要考虑他爸妈的想法吧。 毕竟齐重山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早就是实际意义上的父母双亡了,监护人是哥哥,家庭方面没有任何阻碍。 成年人的恋爱, 并不意味着比少年人的恋爱更简单,甚至有时候还要更复杂。 成年人是一个社会的中流砥柱, 家庭则是社会最小的组成单元,成年人的恋爱,应该是以组成家庭为目的的。 俗话说得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他和齐重山不可能结婚, 那就是以……事实婚姻为目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逸风甩了甩头,试图把“事实婚姻”这个词从脑海中扔出去,手机提示音却恰好在此时响起,他解锁屏保之后,差点把手机从手中摔出去。 是微信的好友申请界面, 备注里填的是“齐重山”,方式是账号查找。 这申请的也太是时候了,早不来找他晚不来找他, 非要在他和“事实婚姻”这词天人交战的关头来找他…… 凌逸风抖抖索索地点了确认。 齐重山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 是我 - 叶一鸣问你去不去同学聚会 凌逸风愣了一下,手比大脑反应快,消息抢先理智一步发了出去。 - 你去不去? 消息刚发出去凌逸风就后悔了。 这也太有歧义了吧! 和着自己是为了他去的吗? 果然,没过几秒,齐重山就迅速地回了过来。 - 我去你就去吗? - 看情况吧 凌逸风刚准备把手机息屏,齐重山的消息却先过来了。 - 最好早点定下来,聚会在下下周日,叶一鸣要定聚餐人数 这人什么时候也学会穷追不舍了? 不过想了想,自己这么一个单身青年男教师,周日还真的没什么事,只得老老实实回道。 - 那我去吧 - 那我也去 凌逸风又愣了一秒,才想起来之前小莺告诉他,这么多年了,齐重山从来就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也没有回校看过老师。 到底是因为不想回首和自己共处的那些回忆……还是因为自己走后那些在别人眼中相当不堪的事情曝光,让他在学校里留下了很不愉快的回忆,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凌逸风顿时有点着急。 - 你不用因为我特意来的 想了想又觉得有点脸大,赶紧去解释了一句,却又被齐重山的消息打断了。 - 我是说 - 你是说如果我不来,我们也能私下见面吗? 凌逸风被他的话猝不及防噎了一下,心头却有些异样的、难以言喻的念头在生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就那么问出口了。 - …… - 你想见我吗? 没想到齐重山相当坦诚,直接承认了。 - 我想 凌逸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 …… - 有事吗? 齐重山很快反问了一句。 -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 - ……那你现在有事吗? - 我没事啊,下午调休 凌逸风本来的意思是想说“没事的时候那么多,那你没事就得见我吗”,没想到说完这句话,齐重山立刻开窍了,根本没留给他半点反将一军的机会。 - 我想见你。 凌逸风不知道什么毛病,一看到人打句号就觉得特别严肃,本来有三分推辞的心也被消磨掉了两分,手放进口袋里摸到那两张信纸,就连那最后一分推辞的心思都没了。 - 去哪儿 - 一中,你有办法进去吧,你是老师 凌逸风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地点,不过他的确有办法让门卫大叔放他进去,就答应了下来。 - 有,几点 - 这边有个关系户刚在我手上做完手术,我不敢走,再等一会儿 - 你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不累吗? - 没事 齐重山那边显示了半天正在输入,最后还是取消了,两人的对话就停在了这里。 - 大概两点半 过了好半天,最后齐重山这样回道。 他在凌逸风看不见的地方将“见到你就不累了”一点一点删掉了,换成了更为合理的一句话。 齐重山不知道自己那样会不会很唐突,或者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唐突了。 但只要凌逸风没有明确说“不”,他就要装聋作哑地继续“冒犯”下去。 另一边凌逸风看到了他的回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凌逸风把手机放回口袋,反应过来之后就直想捂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话赶话的水平还是相当一流,话赶话地逼着告白,话赶话地逼着分手,这会儿又话赶话地莫名其妙就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刚刚分别一上午之后。 这是想干嘛啊。 凌逸风坐公交先回了学区房,工作报告填到一半的时候,齐重山的电话来了。 “我快到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你可以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区房?”凌逸风有点震惊。 齐重山只是笑。 凌逸风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一个绘本,英文的,铜版纸,说的是一个小男孩儿,对着海螺说了他当时的心事,没想到这个海螺居然回应了他,耐心引导着他,为他解决了很多烦难。很多年后,男孩儿长大了,将海螺遗忘在了记忆深处。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居然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他这才知道,引导自己长大的不是别人,就是长大之后的他自己。 齐重山的笑声很轻,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磁性,和当年很像,嘈杂的背景人声也依然没变,公车摇晃着,连带着他的声音忽近忽远。 凌逸风突然就鼻头一酸。 他很想打个电话给当时因为敏感而极度自卑加极度自尊的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把这个人放跑了。 你不知道你会在他身上牵挂多少年。 他也想打个电话给当年的齐重山,说声对不起。 谢谢你那么照顾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我会督促他尽快长大的。 ———— 凌逸风赶到校门口的时候,齐重山正在仰头看着学校用巨幅广告牌贴好的光荣榜。 “上面有你学生吗?”齐重山问。 “没有,”凌逸风很干脆地说,“我才带了人生中的第一批学生,高二的,这边都是今年的高考生。” “我才知道原来一中还贴历届状元和清北复交的学生照片啊,”齐重山朝着榜首啧了一声,“还贴的证件照。” 凌逸风乐了:“前段时间学校返修扩建了,现在学校灯箱后面还有你们照片呢,我每次去食堂打饭都能看到你。” “帅吗,”齐重山跟着笑了起来,“不帅我自己去换一张。” “可帅了,”凌逸风也笑,“我们学校一堆小姑娘想考你母校。” “别吧,”齐重山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罪过罪过。” 凌逸风跟门卫大叔打过招呼,两个人往门内走,等路过老教学楼的时候,齐重山突然开口了。 “现在还有学生在里面谈恋爱吗?”他问。 “有,而且里边儿和当年一模一样,”凌逸风顿了顿说,“这些年我们学校艺体生越来越少了,本来一本率就有百分之九十朝上,金字招牌是竞赛,不靠艺术生打名气,就不重视他们,这些硬件设施还堪忧,就没谁愿意来了。” “你现在也是老师了啊,”齐重山笑笑,“你知道你学生在里面谈恋爱,不管管吗?” “我管什么,”凌逸风叹了口气,“堵不如疏。你可能不知道学校的规定,新老师都得认个师父,我认的师父是小莺,她跟我说,学生谈恋爱只要不严重影响学习或者违反学校纪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横竖初恋八成会分的……” 他说到这儿,话头就断了。 他想起齐重山跟他告白的那个晚上,他们俩也聊起了这个话题。他说,如果以后有人回学校当老师,知道学生会在老教学楼谈恋爱,是会坐视不管,还是会棒打鸳鸯。齐重山老老实实说了不知道,却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着情话,说如果你以后听说了这些消息,我希望你晚上回家告诉我。 齐重山在旁边跟着往前走,没出声。 “我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过了好久,齐重山才开口了,“也很久没打过球了。有时候想想,居然觉得还是高中好。” “我也挺久没拿画笔了,”凌逸风说,“人一到二十多岁,就会突然进入一个瓶颈期,觉得自己活得没劲,陷入了日复一日地无意义忙碌中——工作晋升吧,资历不够;提升自我吧,又浮躁。” “我想明白一个道理。”齐重山说,“人只有活得不如过去,才会想回到过去。” 凌逸风猛地一怔。 “所以这些年,你有没有……”齐重山没想到自己真的下意识地把一直下意识在想的话给问出来了,立刻改口,少见地磕巴起来,“有没有想……想到过我。” 齐重山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挺不要脸的,而且这话问的相当阴暗,把最不该暴露的那点小九九都露了个一干二净。 人只有活得不如过去,才会想回到过去。 所以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怀念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有没有和我一样疯狂地想回到过去,却又害怕接触有关过去的一切。 “我……” 凌逸风沉默了好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齐重山整个儿抱住了。 动作非常快,快到凌逸风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什么叫心跳骤停。 这就是! 等凌逸风后知后觉地听见呼啸而来的风和清脆的碰撞声时,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篮球场边,正在打球的学生没有把控好球的方向,球笔直地朝他脑后飞来,齐重山大概是因为多年前培养出了优良的条件反射,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稳稳地接住了球,将球抛了回去。 问题是,接下来齐重山就鬼使神差般地微微低下了头。 秋冬季节微凉的鼻尖埋在了他的颈窝里,状若不经意地嗅了一下。 又挪开。 嘴唇很轻地在他的脖颈划过。 细细密密的呼吸激起凌逸风皮肤上的一阵颤栗,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站在那儿完全挪腾不了,只能大脑一片空白地被齐重山抱着。 那种熟悉而安心的味道充盈着鼻腔,带着可靠的温度,亲密得让人想流泪。 然后松开手。 明明是在短短几秒间就一晃而过的事情,凌逸风却觉得漫长得如同经年。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齐重山抱他是什么时候了。 不是分手那天。 分手那天他一拳砸在了墙上,黏腻的血从指节处溢出来,齐重山都没有回头。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舅舅?”正在打篮球的周行瞥见二人的身影,显然非常纳闷,跟准备歇会儿的朋友们打完招呼,急忙跑了过来,“哎,凌总?” “跟你们班主任聊你呢。”齐重山倒是很稳的住,一瞬间的诧异之后就恢复了常态,“翻墙进来打球的?” 怕不是撩你们班主任呢。 凌逸风在心头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正擦着汗的欠得慌。 欠得慌叫钱亦航,周行的行是个多音字,他自己说是读hang,所以两人的名字连起来读,有种莫名的喜感。 “今天不打架了?”凌逸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扔了过去,“你这一看就不是自己洗衣服的,拿袖口擦汗,一点都不心疼你妈。” 钱亦航手忙脚乱地接下纸巾,眼神还一直往齐重山身上偷瞄,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 ……这下难解释了。  凌逸风有些头疼地想道。 “那我们先回去玩了啊,”周行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那么点儿微妙,立刻一把拽过钱亦航,“凌总再见舅舅再见!” 钱亦航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凌逸风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周行跟他们不一样,是真的半点弯的感觉都没有,他对钱亦航,跟叶一鸣对齐重山的感觉差不多,是那种就算挤一床被子也能互不干扰蒙头就睡的。别的不说,肢体接触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取向,齐重山一直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也很少和男生勾肩搭背,其实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侧面证明了他和一般男生不太一样。 能在最敏感最不安的时期遇到齐重山,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几件事之一。 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幸运。 “凌总再见,”钱亦航看向齐重山,“……再见。” 他没顺着周行的称呼说下去。 “哎我不跟你说过了吗,这是我舅舅,就是那天那医生,我当时居然没有认出来他,”周行很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转身走了,“明明是我童年偶像……” 凌逸风盯着那俩小孩儿的背影看了好久。 “走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很轻地揽了一下,转头去看的时候,齐重山却已经把手收回来了。 像是个不经意的意外。 “去哪儿?”凌逸风问他。 “随便逛逛。”齐重山说。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期待凌逸风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还是在庆幸那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球及时出现,打破了刚刚尴尬的气氛。 还给了他一次拥抱凌逸风的机会。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些不想放手。 等那一刻,他已经等了快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逸风看的那个绘本,是我小时候我哥跟我讲的,现在他说他不记得有这回事了,我至今不知道这个绘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感觉挺梦幻。 马上要告白了,嗯。 ☆、第137章 两人各怀心事地在校园里逛了一圈, 最后走到了高二一班的后门。 由于十年间学校不断地装修升级,其实已经看不出多少当年的影子了,只有走廊和班级的建筑结构还在,能让人依稀回想起他们是在哪儿邂逅, 在哪儿相互暖手, 在哪儿偷瞄到了没有开红外的监控, 顶着熹微的晨光,在教室后门接吻。 凌逸风站在门边,装作正在透过教室后门的窗户往里看,然而齐重山挺拔的身姿清晰地倒映在了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上, 他的视线正对上的是齐重山澄澈的目光。 相对无言。 “同学聚会……你会去,对吧?”齐重山有些没话找话地问。 “会吧。”凌逸风转头看向他, 口气依然不是很确定,“有想好去哪儿吗?” “我们班有个同学后来去餐饮行业闯荡了,大概叶一鸣会联系他吧,”齐重山说, “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凌逸风这次没有推辞,却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少带车好,要是喝酒的人多, 到时候车就开不回去了。” “不会啊,”齐重山笑了起来,“同学聚会不是秀车秀对象的最佳时机吗。” “也是, 就我们俩这没得秀的想这个,”凌逸风笑到一半,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刻意揶揄道,“那你说我要借我哥的车出来秀吗?” 齐重山看着他,差点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借我当对象。 他发现自己平时怎么看都挺正经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凌逸风就只想说各种不正经的话,哪怕两个人都分了快十年了。 “那么久没见了,当年我又喝酒,我怕他们灌我,到时候麻烦你帮我把车开回去了。”齐重山说,“或者你借……” “懒得借了,”凌逸风说,“凌逸尘喜欢开手动挡,他那些好车都是手动自动混合的,我开不顺手。哦对了,他还说自动挡都是我这种不懂车的小孩儿才喜欢开,我这辆就是别人送他他放车库落灰的……” “我车是手动挡,你没发现吗,”齐重山笑了起来,“你哥没说错啊,手动挡提速比较带劲,自动挡就跟不烧油似的。” “哎,”凌逸风有点儿郁闷,“瞧不起比你小几个月的小孩儿是吧?” 完了又说:“不过你们开手动挡的车技都不错,我跟齐铭就不行,懒,麻烦,累。” 齐重山一直在旁边笑。 “你笑得我发毛,”凌逸风瞥了他一眼,“笑什么呢?” “没什么,”齐重山拿手握拳,在鼻尖下挡了挡,遮掩住自己的笑意,不打算跟他说自己想歪了,“车嘛,代步工具,能开就行。” 眼中有星辰。 凌逸风看着齐重山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就浮现起这样一个词。 大概是因为齐重山当年很少对别人笑,但跟凌逸风说话的时候就算不笑,眼角眉梢也都透着温柔,凌逸风发现自己对他的笑有种独特的占有欲,喜欢他笑着把嘴唇印在自己的脖颈和脸侧,喜欢那种带着温度的亲密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柔地扫过自己的耳廓。 当年怎么就分手了呢。 那些自以为天大的事情,十年一过,不过也就是些斤斤计较的小事。 他曾经觉得自己的青春兵荒马乱满目疮痍不堪入目,因此抗拒齐重山走进他的世界。如今他的过往尘埃落定,青春落幕,他收拾齐整回头再看,却觉得天地间空空荡荡。 那个支撑着自己走过最难捱的一段路的人,替自己解决了最后的隐患,耗尽最后一丝心力,安静而决绝地转身走了。 好在当自己试探着往回走时,发现那人还在原地踟蹰。 他还愿意等自己吃这回头草。 那种感觉,好比这人生漫天黄沙,而那人便是沙漠里的一片绿洲。 齐重山见他出神,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便缄口不言。 “没事,”凌逸风回过神来,“齐铭和凌逸尘早就和好了,两个人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和和美美,基本上没我什么事了。” “啊,”齐重山有些意外,“那恭喜。” “怎么和好的?”静默片刻,他又问。 “还是发现离不开彼此吧,”凌逸风说,“凌逸尘跟我说,当他发现有人想接近齐铭的时候,那个醋劲大得他自己都怕,他根本接受不了齐铭跟别人在一起……他说,那一瞬间他明白过来,齐铭在他人生中的比重超越了所有的事物,只要能让齐铭回来,别说放弃他努力打下的基业、远离那些齐铭不喜欢的人,让他做什么都行。然后他就疯了似的重新追齐铭,好在最后齐铭回来了。齐铭的说法是,因为人在慢慢长大,或者说慢慢变老,看法也在渐渐变化。他离开凌逸尘的那段日子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发现没有人可以分享的美好,终究缺了点什么。所以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有一个可以共享人生的人。他和凌逸尘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让他放下,他放不下。” “其实这也说不上是谁妥协了,只能说是他们两人各自冷静之后,又重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一起。”凌逸风笑了笑,“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七年之痒了——恋爱谈长了,总会相看两厌。” “然后他们俩现在就觉得对不起我,没有做好家长,让我当年患得患失的,没有安全感,也不敢去爱人,也不敢被爱,”凌逸风说,“不管怎么说,看到他们俩,我又重新相信爱情了吧,吵过闹过,想到要老死不相往来过,最后还是磕磕绊绊地走在一起,到头居然也变得甜甜蜜蜜。” “挺好的。”齐重山轻声说。 “是挺好的,”凌逸风一边示意他一起往楼下走,一边问,“你爸妈呢?” “我爸妈感情一直很好,”齐重山说,“很少有分歧,如果有,那就听我妈的。所以我家我妈最大。我从小都是能跟我爸闹不能跟我妈闹,跟我爸闹他可能耐着性子跟我讲道理,跟我妈闹我就要挨打。” “阿姨人很好,听她的也没错,”凌逸风背对着齐重山走在前面,听声音似乎是在笑,“你们家这祖传的性格不错啊,宠媳妇儿。什么样的家庭养什么样的小孩儿吧,齐铭表面看上去很好相处,其实挺倔的,主要是凌逸尘也倔,互相难伺候,两个人就老吵。” “你还好啊,”齐重山说,“没有很难伺候。” “睁眼说瞎话呢,”凌逸风笑了,“感情当年被作跑的不是你啊。”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这是他们俩重逢之后,第一次提到分手的事情。 当年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去应对。 “对不起。”齐重山很努力地开了口,“我当时是真的觉得我们可以走到最后,才承认我喜欢你的。我没有想那么多……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凌逸风停在楼梯上,没有继续往下走,“是我太患得患失,一边想要贪图你的好,一边又畏畏缩缩不敢承认我们俩的关系,你当时想得很明白,也说得很清楚,选择了喜欢的人,就要选择承担相应的责任……是我没有承担好我的责任,让你在不恰当的年纪承担了太多……是我的错。” 凌逸风停顿了好久,最后开口时的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他不仅欠齐重山一个对不起。 还欠齐重山一段互相包容、光明正大的爱情。 齐重山刚准备说什么,手机铃声就极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凌逸风转头看着他。 “人手不够是吗?”齐重山皱着眉,“上午手术比较典型,但是不大……行,我马上回来。” “怎么了?”凌逸风顿时紧张起来,“医院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大型车祸,客车在山路侧翻,神外人手不够了,叫我回去,”齐重山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跑,凌逸风一愣,也立刻跟上,“新医生都这样,人手不够就叫你,有资历了就好点儿。” 齐重山话语间透着点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过忙的工作性质再次给凌逸风带来压力,为两人目前尚不明朗的关系增添阻碍。 凌逸风顿时就一阵心疼。 “我理解的,”凌逸风安慰道,“我们学校也是,公开课啊课题啊,没人做就扔给新老师。都一样。就是……你累不累啊?也没休息……” “没事,轮不到我主刀,”齐重山说,“而且轮轴转也不是第一次了,撑得住。” 齐重山三两步跳下了台阶,越过凌逸风就要往前跑,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穿越十年的时光,再度落在他的手腕上,连带着他的心脏都狠狠一跳。 齐重山猛地一回头,一个趔趄,二十多岁的人了,差点在前男友面前上演个平地摔。 凌逸风也是一时情急才伸手去拽他,一时间自己也愣了,跟碰到烙铁似的一把甩开了手,发现齐重山险些不能保持平衡,又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拦,差点撞进齐重山怀里。 “我……我是说要不我送……送你一下?”凌逸风直起身子,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着结,“比你打车要快……快一点。” “行……行。”齐重山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重复着要说的话,“去……去学区房吗?” 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笑,要不是情况紧急,他怀疑自己真能跟以前一样,和齐重山面对面地笑他个十几二十分钟。 “比学区房还近,去校门口等我,五分钟到,”凌逸风一边朝操场后门跑,一边摆了摆手,提高嗓音喊道,“上车你睡会儿!” “哎!”齐重山听见他嗓子有点破音了,想让他注意点儿,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凌逸风就溜了,只能把话收了回来,“……哎。” 手腕的触感还真实地存在着。 他抬起手来,对着上面看了一会儿。 虽说没午休……这趟来的也挺值了。 齐重山有几分苦中作乐地庆幸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惊鸿照影】的地雷×1~ ☆、第138章 凌逸风把齐重山送到医院之后, 也没走,就近找了家网吧,把手机端的同步记录调出来,继续在网吧做着要做的工作。 他想到之前微博上有人说, 在网吧工作会变得特别有效率, 因为感觉到自己使用电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花钱买来的, 才会格外珍惜时间,工作能力也就会随之大爆发,然而这招似乎在他身上失效了,他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忍不住打开手机,想看一下有没有齐重山的消息。 齐重山坐上他的车立刻倒头就睡的状态有点儿吓到他了。 虽然齐重山醒过来之后跟他解释是作息习惯, 由于工作密度大,强度高,有点儿空余时间都想拿来睡觉,但凌逸风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平时得累成什么样子, 才能养成这样的工作习惯啊。 想想也是,神外有时候一台手术能让人不吃不喝不去洗手间一口气站七八个小时甚至更长,饿了全靠护士喂葡萄糖溶液,累得出了手术室就能倒走廊上睡觉,在这种工作强度下, 齐重山下了班还来开了个家长会,之后还跟他磨叽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就又上了一上午班, 下了班一刻不停就来找他,这下又回去上手术台,就这样齐重山都没垮,不得不说那么多年的篮球没白打。 等到日暮西沉,凌逸风都觉得有点饿了,齐重山的消息才发了过来。 - 手术很成功 凌逸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直到这一刻才勉强放松下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 那就好 他回完了消息才发现,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的。 接下来他和齐重山没有了继续见面的借口,自然是各回各家,齐重山自己有车,也不必搭他的车…… 等等,齐重山有车。 下午见他,去的时候居然还是坐的公交。 凌逸风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公交车开辟了专线,比起堵得一塌糊涂的私家车来说,要快很多,还是因为齐重山很累,坐公交车好歹能休息一下。 这一瞬间,凌逸风是真的觉得着急,他恨不得这一秒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以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关心齐重山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师出无名。 他这样想着,齐重山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 逸风 - ? - 没什么 - [2''] 是齐重山的声音,很轻,伴随着医院走廊上特有的那种空空荡荡的脚步声。 只有两个字。 逸风。 齐重山在叫他的名字。 凌逸风知道齐重山这两个字背后的深意。 他想说千言万语。 有关过去,有关现在,有关未来。 有关感情。 凌逸风回了一个“嗯”,那边就像是和他达成了某种具有默契和暗示的共识,没有再回消息过来。 这个“嗯”就停留在这里,呆了整整两个星期。 凌逸风有时候忙里偷闲地看一眼手机,看到这短短的微信对话内容,就会想起那部自己弄丢的、承载着二人全部共同回忆的手机。 他对自己弄丢了那个手机有种抓心挠肝的后悔。 不仅仅是因为他弄丢了一去不复返的青春记忆,更是因为,如果那天齐重山没有穿错外套,齐重山就不会拿走他的手机,也就不会看到凌浩然的消息,那么就算是分了手再见面,他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愧疚感,更不会担心叔叔阿姨会不会对他们俩的关系极力反对。 可是没有如果。 他们俩还是分手了,中间还是横隔了十年的时光。 现在的复合,还是件没着没落的事情。 等到凌逸风忙着忙着,都快以为两人重逢的那个晚上和上午是个幻觉的时候,齐重山的消息再次发来了。 - 明天同学聚会,地点城中花园三楼大厅,晚上五点,有空吗? 凌逸风立刻第一时间回了过去。 - 有,哪些人? - 就我们班的那些,也许会有别的班的,当年玩得好的那些过来 凌逸风还没来得及回,那边就立刻补充了一句。 - 谢豪不来 凌逸风顿时有种莫名的好笑。 - 他来也没关系啊 - 我是说,本来你跟他也就没关系吧 凌逸风这句话刚说出去,突然就愣了愣。 他从来没有想过,齐重山没有现男友,会不会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前男友。 按齐重山对感情的严肃程度和他现在对自己丝毫不加掩饰的在意,凌逸风认为应该是没有,但这事儿说不准,人都有不懂事的时候,再加上齐重山那阵子因为自己被人捅了刀,自己又跟他分手了,在这种Debuff的加成下,要是说短暂地倚靠了一会儿别人,好像还真说得过去。 凌逸风本来以为十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不会轻易没有安全感了,就连这两周一句话都没联系,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是两人工作都太忙,然而这一刻,久违的不安感居然再次浮现了起来。 得,跟这人折腾得没完了是吧。 凌逸风一边试图在心里劝说自己,就算是齐重山有前男友,他也不能怎样,当初是他默认分手的,总不能让别人连自由恋爱权都没有了,一边又很突然地因为那十年的空隙,开始心头一阵阵地泛酸。 问题是基本上秒回的齐重山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回他消息。 齐重山没有回他消息,在他记忆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齐重山现在工作性质特殊,聊天聊到一半扔下手机就被叫走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他不能因为齐重山没回消息,就断定齐重山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可齐重山就是没回消息。 凌逸风攥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手机放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还是有问题。 他并不是说齐重山有前男友对他来说无法接受,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也许齐重山直接爽快地承认或者否认了,他还不会觉得有这么不舒服。 凌逸风又在桌边枯坐了一会儿,直接截图把聊天记录发给了齐铭。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不愧是被齐铭养大的,齐铭对他的了解程度远超一般的家长对孩子的了解程度,这还什么都没说呢,齐铭的语音就过来了。 “直接问,齐重山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齐铭说,“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问。有什么意见,直接提。别憋在心里猜来猜去的,徒增烦恼。” “那是齐重山,不是我哥,”凌逸风听完语音就叹了口气,也用语音回了过去,“什么关系都没有呢,我这么质问前男友合适吗?” “也是,”齐铭沉默了一会儿,“我弄不清你们俩以前是怎么相处的,但我跟你哥确实就是不爽了就直说,无论是什么关系。我觉得那不算质问,如果这对你们俩来说已经是比较激烈的对话了,你就委婉点儿问吧。” 委婉点儿。 凌逸风拿着手机在手上掂量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也许是因为把人给作跑过一次,这次他近似于有些刻意地想要收拢自己以前的敏感和过度自尊,不想让齐重山又重新开始哄着自己,不想给齐重山半点压力。 事实证明,就算齐铭懂他,有些事情还是爱莫能助,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凌逸风一直等到挺晚,把手头上的工作超前做了许多,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胡乱地收拾了一下,倒头就睡。 睡吧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也什么都没有。 比如没有烦恼,也没有男朋友。 大概是累了,凌逸风没有辗转反侧,睡得甚至还挺好,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眼就扫到了手机上的新消息提示,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抓过手机,打开了微信。 - 晚上我来接你 他不死心地往上翻了翻,确认齐重山是真的没有回答自己的那个问题。 一时间各种猜想从他的脑中浮现,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有点发懵。 起床起急了吧。 凌逸风坐在床边发着愣。 他可以安慰自己,自己是因为喜欢齐重山,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也大可以告诉自己,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因为齐重山的回避。 齐重山在回避什么? 还是说他没有回避,只是自己想多了? 而自己这种习惯性的“想多”,会不会给两人带来负担? 凌逸风想得有点脑仁疼,用力甩了甩脑袋,慢慢呼出一口气,踩着拖鞋出了房门。 他去给薄荷浇水。 齐重山当时送给他的那盆薄荷,被他送给了凌逸尘。 说是送,其实应该是强买强卖,凌逸风非要给,凌逸尘没办法,只能收下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不想再见到任何有关齐重山的东西,但薄荷虽然只是植物,在他心中更是生命,薄荷枯死只会让他觉得更难受,别的东西他可以直接扔掉卖掉,甚至一把火烧掉,薄荷不行。 后来凌逸尘把那盆长得太过欢实的薄荷给移栽到了新买的房子的院子里,谁知道那薄荷生命力太过顽强,很快就爬满了整片土地,烦得凌逸尘直想把薄荷给拔了,估计也是看在这是弟弟的初恋纪念的份上一直在忍着。 不知道是不是反弹作用,当时一直在各种回避齐重山的凌逸风,多年过去反而开始后悔自己将以前的东西断得那么干净,开始越来越放不下,也就一直活在了浑身萦绕着薄荷香气的高中时代,办公室、家中阳台、书房、卧室,基本上有他在的地方就有薄荷。 薄荷的花语是期待与你再次相遇。 这是齐重山说的。 当初他送薄荷的时候,又怎能想到,这句话会一句成谶呢。 凌逸风浇完了水,绕了一圈回来,才想到自己还没回消息。   - 好 还能说什么呢,答应好的事情。 凌逸风把手机扔回了沙发上,开始给自己做早饭。 ———— 在家浑浑噩噩了一天之后,齐重山的车准时出现在了学区房的楼下。 凌逸风刚在卧室换好了衣服,看见那辆车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才关上了衣柜的门。 时节已经是深秋,凌逸风顺手在门口的衣架上扯了条围巾,放在身前比了一下花色,一边往脖子上系一边下了楼。 齐重山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翻领大衣,最上面的纽扣解开,能看见里面薄薄的单衣和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漂亮的半截锁骨,这种穿法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冷,冷得凌逸风都想替他跺脚。 也不知道是因为齐重山的火炉体质作祟,还是因为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修炼了一点儿非直男的气质出来,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直男到洗护用品都只分冲得干净的和怎么洗都滑的,用什么全靠凌逸风指点。 “看我干嘛?”凌逸风走近了才发现齐重山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 “感觉你今天这身,有点眼熟,”齐重山伸手调整了一下他的围巾,“你是真的挺喜欢羊绒啊。” “羊绒多暖和……啊。” 齐重山的手指从围巾内侧触碰到了他的脖颈,让他在吐出最后的那个语助词时微微变了声调,显得有些暧昧。 “你不冷吗?”齐重山的手依然停留在围巾上,“你穿得有点儿少。“ “这话该我问你吧?”凌逸风不解地看着他,“你穿得比我少多了。” “要试试吗?”齐重山笑了笑。 凌逸风的眼神落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很快又挪开。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自己对齐重山的手比较有感觉,不止是心理的,有时候能上升到生理层面上,所谓的手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齐重山也是深谙此道,从两人还只是纯同学关系的时候就开始拿这点来反复试探和逗弄他,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还继续用着这招,问题是这招还屡试不爽。 “上车吧。”凌逸风没由来地想到昨天晚上的消息,叹了口气,率先拉开了车门。 齐重山愣了一瞬,也很快跟上。 凌逸风知道,以齐重山当年对自己情绪的惊人感知度,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那一瞬间有些低落了,但知不知道为什么…… 凌逸风就不是很清楚了。 要问清楚吗。 齐铭叫他有事就问。 那就问吧。 “你昨天晚上……忙到很晚才回来吗?”凌逸风靠在车窗边问。 “跟平时比,还好,”齐重山一边倒车,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凌逸风把说“没什么”的冲动压了回去,硬着头皮说,“你没回我消息。” “嗯?”齐重山显然是有些意外,看上去绝不像是装的,“哪条?” “就是我说……‘你和谢豪本来也就没关系吧’,那条。”凌逸风说。 “是啊,没关系啊,”齐重山不解道,“你那是个问句啊?我以为你就那么顺口一说,我跟他大学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凌逸风感觉心头堵着的东西,忽然就松动了那么一点儿。 齐重山不是刻意在回避。 “我回来之后挺晚的了,对一般人来说挺晚的了,”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又主动解释道,“我觉得你应该睡了,怕提示音打扰你休息,之前的话题也算是聊完了,就没继续了。你……” “我想确认这件事。”凌逸风开口承认道。 “很重要吗?”齐重山又沉默了一会儿问。 “还好吧。”凌逸风说。 “我没有除你以外的前男友,”齐重山说,“你……” “我也没有。”凌逸风呼出一口气,“我只跟你一个人谈过一次恋爱。” 只对你一个人有过想法。 车在红绿灯处停下。 凌逸风慢慢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伸手去调齐重山车上送风口处的调节板。 车内温度很高,空调开得人有几分燥热。 齐重山把手伸了过来,去调另一边。 凌逸风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想起齐重山那句“要试试吗”,就跟着了魔似的,有意无意地拿手跟他刮蹭了好几次。 齐重山果然不冷,体温依然相当高,估计这人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冷。 凌逸风半是放心半是心虚地收回了手。 “逸风,”过了很久,齐重山轻声开口,声音里透着异样的哑,“抬头,看这边。” 凌逸风刚一抬头,就被偏过头来的齐重山吻了个正着。 他顿时反应过来。 刚刚偷碰齐重山手应该是被发现了,看样子对齐重山触动还不小,这么长时间估计都在盘算着要怎么缓过来这个劲呢。 最后还是二话不说就亲了。 这回学聪明了,一上来就伸舌头,唇齿纠缠得很紧,他想躲都躲不开。 齐重山在让他抬头的时候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此时右手已经揽在了他的腰后,把他往怀中带。 凌逸风一边因为急速地缺氧而头晕脑胀地被他亲着,一边胡思乱想。 没有前男友,所以这吻技跟谁练的?大大泡泡糖吗? 齐重山一直等到凌逸风的眼角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了,才慢慢放开他,新鲜空气猛地从口鼻处涌入,凌逸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齐重山赶紧伸出手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怎么不换气啊。”齐重山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忘了,”凌逸风说的是实话,一边咳一边说,“忘了换气,也忘了……要怎么……换气了。你这……学过人工呼吸的人……玩的是……人工窒息啊。” “人工呼吸是往里吹气。”齐重山有些无奈地说,“两码事。” 凌逸风又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接过齐重山的水杯,喝了两口水。 “怎么不走了?”凌逸风瞥了他一眼。 “到了。”齐重山说。 凌逸风往窗外看了一眼,顿时语塞。 这也真是运气好,要是刚刚有人熟人来敲窗,那真是解释不…… 清…… 他从倒车镜里看到了一个人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要说变化大,像他这种从高中时代就爱好拾掇自己的男生和齐重山这种天生的衣服架子,看起来变化根本就不大,变化最大的就是那种当年校服长裤过秋冬汗衫裤衩过春夏的人,比如此刻显然是刚脱下白大褂的叶一鸣。 不知道是近视度数加深了还是工作需要,叶一鸣现在架着斯文败类的金丝边眼镜,高领白色毛衣外面套着毛料的长款外套,看上去和以前成天不是抱着篮球东跑西撞就是转着笔跟齐重山拼题的大小伙子模样有相当大的出入。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不像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更像是来相亲的。   叶一鸣就在两人分开后,时机恰到好处地走过来,打招呼式的敲了敲齐重山的车窗。 齐重山显然也是有些意外,没开窗,转头冲凌逸风的围巾扬了扬下巴,凌逸风心神领会,把围巾重新系了上去,挡住了刚刚齐重山吮咬留下的痕迹。 “哎你不进……”叶一鸣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易风?” “好久不见。”凌逸风从围巾中露出眼睛,眼角弯了弯以示笑意。 叶一鸣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不便多问,熟络地打着招呼:“回来了啊?以后常来往。” 说完又冲齐重山说:“先进去吧?” 齐重山转头看了凌逸风一眼,看他点了点头,才冲叶一鸣点了点头。 ……男朋友即正义属性又开始上线了,毕竟以前是个亲一下都要递交申请的清纯少年。 等等。 是男朋友吗? 算吗? 就这一下…… “逸风,”齐重山已经下了车,拉开了他这边的车门,“走吧。” 凌逸风抬头看着他。 “男朋友。”齐重山轻声说。 凌逸风突然觉得某种细微的电流从齐重山说话时的气息里传导出来,跟他心头的某根导线接上了头,骤然炸开了一串噼里啪啦的电火花,整颗心都在发着颤。 有点晕。 “怎么了?”叶一鸣疑惑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静……静电。”凌逸风被金属质地的车门电了一下,一个哆嗦,随便扯了个借口。 就是磕巴这毛病是改不过来了。 齐重山居然还笑。 这混蛋。 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_(:з」∠)_ 写完了才发现今天是情人节!这不是巧了吗23333祝小天使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永远幸福哦qwq啵唧!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1~ ☆、第139章 被骂了混蛋和不要脸的人出了车门就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老老实实地跟另外两人一起并排走着。 刚刚那一下来得突然,但也来得必然。 凌逸风这人从高中谈恋爱开始就有个毛病,撩而不自知,有事没事就喜欢撩拨他几下, 过完了瘾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让人特别有加倍偿还回来的冲动。 齐重山努力克制了很久, 才没有一把抓住凌逸风捣乱的手。 然而凌逸风不依不饶地碰了他一路,等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收了回去。 那一瞬间齐重山都觉得能听见自己理智断层的声音。 咔一声,还挺清脆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稳得住地看了一眼导航, 规划好了路线,比科目二还标准地靠边停车。 凌逸风猝不及防被吻住之后, 齐重山一边亲还一边认真地想,要是凌逸风把他推开了,他就等于白亲了一下,继续追, 要是没推开…… 那就是他男朋友了。 横竖都是血赚不亏。 冷静下来回头想想,让他贼心之外有了贼胆的,应该是刚刚凌逸风的那些问题。 他潜意识里最害怕的,就是重来一次之后,凌逸风会如履薄冰。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凌逸风的依靠, 他承诺过会宠凌逸风,就是希望凌逸风能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地释放最本真的情绪,而不是患得患失。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他不希望再失败第二次。   他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给凌逸风安全感,让凌逸风尽可能地摆脱孤独的童年带来的阴影。 曾经的他自己也只是个少年,最后累到忘记了初心,被迫选择结束,放彼此一条生路,而现在,他已经成长到足够强大,成长到有能力组建和负担一个家庭,他要等的,只是那个可以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凌逸风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已经变得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的生命里,再度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个东西,齐重山情愿相信自己和凌逸风是有缘分的。 “哎,是这儿啊?”齐重山这边正在思绪万千,那边凌逸风已经一边好奇地四周打量着,一边和叶一鸣攀谈了起来,“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熟悉……” “是吗?”叶一鸣低头看了看手机地图,“我也不太清楚,是你以前来过这边吧?” “是画室吧,”齐重山回过神来,朝街对面扬了扬下巴,拿肩膀碰了凌逸风一下,“那个……晚上的画室。” “嗯?”凌逸风没太反应过来,“哪个晚上?” 齐重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点问题,改口道:“就是有猫的那个画室,你叫我抱怀里的那只很胖的橘猫……” 那在某种意义上见证了他们俩初吻的橘猫……如果亲耳朵上也算吻的话。 “你说那小太监!”凌逸风顿时弄明白了齐重山在说什么,想到他说的“那个晚上”,有点儿尴尬地转过头去,“黄油……我也很久没见过黄油了。” 他的眼神穿过晚高峰的车水马龙,极力看向街对面。 由于那片房子是十年前新建的,所以现在那边的房子还没有来得及改建,老城区镶嵌在新城区里,有种莫名的沧桑感和历史感。 不知道谁栽的爬山虎从一楼一路爬上三楼,枯藤在秋冬季的寒风里盘曲虬结,萧瑟而寂寥,在当年画室的防盗窗上缠着,快把光线全都挡住了。 凌逸风几乎可以想象到灰尘积在窗台上厚厚的一层,风吹过去,能把人呛出眼泪。 “段宇后来走了,”凌逸风收回了眼神,继续往前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只带走了一只猫。” “黄油当时多大了?”齐重山一边跟着向前,一边问。 “你能不提这个吗……”凌逸风低头看着脚尖,“怎么说也不太小了吧,段宇刚跟魏彦谈的时候,魏彦送了他一只猫,那时候他上大学……我们俩遇到黄油的时候,段宇都大学毕业开画室了。” “应该还活着吧,”叶一鸣在旁边说,“我记得我有个朋友,当兽医的,跟我说猫的寿命可长了,比狗长,有些人能养二十来年呢……” “其实和我也没多大关系了,只是觉得有点唏嘘。”凌逸风把手插在口袋里取暖,“毕竟我当年还挺喜欢它的,缠着我哥闹了好久,想养猫。” “然后呢?”叶一鸣问。 “我哥说我自己都养不起呢,还养猫。”凌逸风笑了笑,“然后我就在想,我以后要是能养活自己了,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养只猫……他要是猫毛过敏就算了。” “你没跟我说过。”齐重山突然开口道。 “可能是因为当时我不相信能跟你一辈子。”凌逸风说得很直接,“而且我不希望你送我一只猫,谈恋爱就谈恋爱,不要把猫猫狗狗之类的活物牵扯进来……这句话是我哥说的。” 叶一鸣看了看他们俩,神色间显然是有些担忧,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先进去吧,”叶一鸣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里面应该有不少人都到了。” 城中花园是个挺大的酒店,富丽堂皇,主要做的就是聚会和宴席,他们要去的三楼一整楼只从正中间以太极的形式分成了两个大厅,需要的时候就用屏风隔成小间,要是来的人多,也可以直接包一整个厅下来,比如今天的同学聚会。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门口有三对新人在迎接宾客,凌逸风从门口的花架穿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神使鬼差地转头看了一眼齐重山。 齐重山也正好沿着楼梯往上走,隔着几级台阶,抬头看着他。 秋冬季节的风有些干燥,吹拂下层层粉白的花瓣,穿过堂口,飘向窗口和街道。 有点梦幻。 齐重山突然想到叶一鸣说过,如果他和凌逸风在一起了,愿意给他们俩私下当伴郎。 他不知道凌逸风对婚礼这种事有什么感受,但在此刻,他确实有些别样的触动。 大概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宣布自己和所爱的人的感情,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凌逸风一直停住没走,等齐重山走到了自己身边,三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一楼大厅中央传来了一道尖利的女声。 “不结就不结!”不过片刻,厅中就冲出了一个哭花了脸的新娘,一边打电话一边吼道,“谁又想和你结婚了,你要反悔就反悔好了!” 新娘的身后追着伴娘团和司仪,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女方家长还是男方家长的老人跟在后面劝阻,穿着高跟鞋的新娘居然跑得飞快,一时间都没人能追上她。 门口熙熙攘攘的迎亲人群赶紧大呼小叫地让了开来,齐重山下意识地抓住了凌逸风的手腕,往自己身后带了一把。 密集的人群中不知从何处扔出了一捧捧花,正巧往三人这边砸了过来。 凌逸风还没反应过来,齐重山就先他一步,条件反射地接住了捧花。 是真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挺新鲜的。 齐重山一愣,不知道大脑里哪根筋搭错了,就把捧花递到了凌逸风手中。 “你把捧花给我干什么?”凌逸风不知所措地捧着花,“又不是我结婚……” “错了小伙子,接到新娘捧花的是下一个结婚,”婚庆的司仪大步跑了过来,一边一把接过了花,一边焦头烂额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好事将近,好事将近啊。” 凌逸风一直到人群全部散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齐重山的手还牵在一起。 “我不对猫毛过敏,”齐重山轻声说,“我也……挺喜欢橘猫的。” “那我们……接一只?”凌逸风回完,才想到叶一鸣还在旁边亮着呢,赶紧转头去看他,发现叶一鸣早就特别自觉地站在了他们俩的侧面挡着。 凌逸风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想笑。 但也有种很特别的感动。  “走吧,”叶一鸣叹了口气,“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这是……” “是什么?”齐重山不动声色地问。 “好事将近!”叶一鸣白了他一眼,现学现卖道,“明知故问。” 凌逸风松开齐重山的手,发现手中还藏着一片遗漏下来的花瓣。 是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orz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19~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5~ 感谢小天使【无名子】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1~ 祝大家新春快乐狗年大吉!新的一年也要多多吃糖哦>3< ☆、第140章 三人坐电梯上了三楼, 凌逸风进门之前特意看了一下表,五点还不到一点儿,里面居然已经有人坐着打牌嗑瓜子聊天了,看来当年那个尖子生云集的班级里, 有闲阶级和有钱阶级绝不在少数。 毕竟说是让他们五点到, 但谁都知道其实开饭没有那么早, 一般人选择早到,一般是为了和许久没见的同学朋友多聊一会儿,齐重山和凌逸风早到,主要是因为叶一鸣算是牵头者之一, 齐重山跟他关系早就已经好到不需要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程度了,交代时间的时候叶一鸣也就没和齐重山客气, 早早把他拉过来帮忙。 以上是凌逸风的推测,基本没错,不过还有一层凌逸风不知道的隐情就是,齐重山帮叶一鸣叫来了叶冰玉。 叶一鸣一直以来就没齐重山那么有胆儿, 十几年的发小说告白就告白,分了十年的前男友说亲就亲,虽然齐重山和凌逸风这样的相处方式纯属是被凌逸风单方面的纠结和瑟缩给逼出来的,不值得提倡,但相比较而言, 齐重山还是比他要大方一点儿,敢于直面感情,无论是还没有得到的, 还是已经失去的。 他需要齐重山来做缓冲介质。 齐重山顶着父母怪异的目光帮叶一鸣问清了叶冰玉现在暂时没有男朋友,再三保证自己不打算祸害别人姑娘之后,托叶冰玉爸妈请来了叶冰玉。 叶冰玉当年成绩好,长得又漂亮,性格也风风火火的会来事,和班上同学关系都挺不错的,在听说有同学聚会的时候压根就没起拒绝的心思,二话没说就早早到了,此时正在和早到的那波当年的女同学一起围在桌边说笑。 凌逸风跟在齐重山后面,绕过屏风往叶冰玉那边走了几步,突然觉出来不对。 他开始以为这只是个小型的班级聚会,没想到大厅内居然有这么多桌,看起来和一般人家婚宴差不多大,很显然,这个同学聚会的“同学”范畴,比他想象的要广得多。 想想也是,像他这种压根算不上正经同学的转学生,还有齐重山这种十年难得一见的人都来了,再来点别的什么人也很正常。 “哎,你初恋到了啊!”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刚刚还在聊天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大批人的视线一齐转向门口,甚至还有坐得远的人站起来朝这边看,盯得凌逸风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这阵势,跟领导视察工作似的。 “男神好,”已经有坐得离大门近的女生落落大方地跟他们打起了招呼,见叶一鸣乐颠颠地应了一声,又故意调侃道,“哎不是跟你说话,说旁边这个呢!” 除去凌逸风,齐重山很少能接住谁的话茬,此时也只好笑了笑。 就算接得上也不能接啊,男朋友在旁边呢,万一一不小心吃醋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哄。 “男神这些年风头不减啊,”叶冰玉也一边笑着一边抬头看他,“继续努力,一班男生不全体沦落成油腻中年大叔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身边的人也纷纷附和起来,气氛和谐而又融洽,仿佛齐重山当年并没有被他们中某些人诽谤中伤,没有被他们某些人的家长联名上书,请求学校开除。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或者值得指摘的事,说到底,无论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那件让全校震惊的大事,起码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已经成了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大人,除非是脑子进水,否则也不会有人当面表现出任何排挤的意味。 就算有,在齐重山当年考到市状元之后,想要开口的那一部分人,就已经在那时候闭嘴了。 有时候让自己变得强大,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抵挡这种无意义的流言蜚语吧。 只有强大了,才没有人敢当面给难堪,哪怕是被人在背地里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损的也是说话者自己的阴德,伤不到被攻击的人一分一毫。 然而就算是现如今再强大,仍旧没有人会对当年的舆论压力负责,也没人会为当年的事情道歉。 那些曾经造成的伤害,也不会被就此磨灭。 凌逸风这样想着就有些心疼,齐重山本人看上去倒不怎么在意,不过他向来就是淡淡的,很少和谁特别不对付,说句实话,凌逸风还没看见过他曾经因为自己以外的人或事崩过情绪。 齐重山很自然地和当年的同学打着招呼,凌逸风安静地跟在他后面,一路都没出声。 由于参加聚会的人实在太多,还有一直就有私交的同学在商议后带来了家属和当年旁边职高的朋友,凌逸风又始终把脸埋在围巾里面,整个人的画风也从当年的完全模仿齐铭到现在有了自己的穿着风格,直到落座,也没人好奇过他的身份,更没有人能认出来他是谁。 这反而给了他观察其他人的机会。 在中二期还没过去的时候,凌逸风就喜欢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像是看电视一样静静旁观着喧闹的人群,没想到多年之后,在已经褪去了警惕的保护层的自己身上,还能有这么一次不合群的情况出现。 桌上的人大多是当年关系走的近的,男孩儿们一个个都成了大老爷们儿,有的已经胡子拉碴,让凌逸风怀疑简直不是一辈人。叶冰玉比起以前多了几分精致的妆容,性格却没怎么太变,依然是那个爽朗的姑娘,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心,胳膊上依然挽着许倩倩。凌逸风眼尖地瞥见许倩倩左手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亮晶晶的钻戒,显然是已经嫁人了。当年一直说着不喝酒的小姑娘还是端起了酒杯,笑脸盈盈,竟然也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觥筹交错间的话题一变再变,却始终没有变到大家本该追忆的高中。 还没有买车的同学打听着一手车和二手车的行市,买了车的抱怨着连日飞涨的汽油价格,玩股票的讨论着牛股熊市,房奴们在打算买房的同学面前一边争相倒着苦水,一边踏实地握着房产证感叹早买早好,结婚过早和因为本身年龄偏大而已婚的那一波小范围地聊着孩子和甩不脱的极品亲戚,没结婚的女同学则大肆吐槽着奇葩相亲对象给大家当下酒笑料,没结婚的男同学…… 凌逸风看了看齐重山,又看了看叶一鸣。 叶一鸣眼神始终就跟着叶冰玉打转,叶冰玉的眼神一过来,却又底气不足地赶紧避开,就差没跟镭射眼似的把餐桌盯出个洞来了。 怂如凌逸风都急得想掐他一把。 齐重山…… “你摸我手干嘛?”凌逸风压低了声音问他,“自己没手啊。” “那你刚摸我手干嘛?”齐重山继续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架在桌上,侧身挡住了桌布下发生的一切,“自己没手啊。” “齐重山你……”凌逸风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学会顶嘴了,“亲都亲了你还想怎么样?” 齐重山一边揉搓着他的手一边笑。 “你的人生仅仅止步于亲吗。”齐重山不轻不重地在他的指尖捏了一下。 凌逸风一愣。 “哎哎哎,好久没见,必须喝酒,82年的拉菲喝不起,千把块的茅台还是能喝的,”正巧隔壁桌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劝酒,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听这口气应该是包圆了这场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叶一鸣口中的“闯荡餐饮业”的同学,“本来嘛,一鸣要是不提这茬,我也早想叫上老同学们在我这饭店聚一聚了,这正好,想一块儿去了,那就得不醉不归——来,先给那边满上!” 这叫人不带姓的热乎劲和这一套又一套的官话听得凌逸风有点头皮发麻,他一边同情天天要跟不同人打太极谈生意的凌逸尘,一边松开了齐重山的手,以自己带车来为由,拒绝了那个男人的劝酒。 本来带车来也没什么,这么大的酒店叫个代驾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由于大家和凌逸风都不熟,没人执意劝酒,也就作罢。 菜很快上了上来,凌逸风坐在最靠墙角的位置,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乐得清静,笑看桌上的人攀着关系吹着牛皮,齐重山身为当年的市状元,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被本桌和外桌的人拉出来溜溜嘴皮子,凌逸风看他面不改色地推杯换盏,开始还是看个热闹,后来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几乎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爱热闹的就挨个桌子敬酒乱窜,齐重山作为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现在又是省三甲的医生,敬酒的人多得犹如过江之卿,看得凌逸风渐渐有些担心起来。 他没想到齐重山喝酒半点不耍滑头,说喝就喝,说一杯就一杯,杯中养鲸鱼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没有酒瘾还喝得这么实诚的人,凌逸风真是第一次见。 “不用担心他,”叶一鸣和隔壁桌的人碰完杯回来,看到凌逸风时不时往齐重山那边看,就凑在了他旁边,小声道,“他心里有数,大学的时候每次我找他喝酒撸串,都是其他人醉得能躺天桥下边唱歌,就他能跟无事发生过一样把人搬回去,洗把脸就能回去上实验课,手都不带抖的。” 凌逸风刚准备说什么,桌边就又来了一拨人。 他抬头一看,总觉得人群里有个人相当眼熟。 “哎,你带的谁啊?”叶冰玉拉了其中一个男人一把,“带的家属要陪喝啊。” “他酒量不行,”那人笑了笑,“我挡吧。” “真是家属啊,我开玩笑的,”叶冰玉有些惊奇地问,“谁啊?你弟弟?” “我对象。”那人很坦然,“男朋友。” 桌边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然而那对情侣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十分自然,也不遮掩,摆明了我就是这样,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自信而自尊。 坦荡得让人羡慕。 “嗨这有什么,”叶冰玉打着圆场,“男朋友女朋友都一样……” “是啊。”那人说,“刚见的家长,也就是没证。” “恭喜。”齐重山突然开口了。 “男神,”那人似乎是才看到陪着凌逸风同坐角落的齐重山,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了起来,笑容里是不带半分杂质的释然,“好久不见。” 电光火石之间,凌逸风顿时在熟悉的眉眼中反应过来了这人是谁。 齐重山说了不来的那位…… 谢豪。 当年就是体育生的人现在看上去也比同龄人更为精神,剃着愣头青似的毛寸,整个人还硬是hold住了气场没崩,不得不说颜值过硬气场够强。 然而就算谢豪现在好上天,凌逸风也没什么感觉,先别说人已经有男朋友了,单说来之前,齐重山既然主动跟他说谢豪不来,那应该就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消息来源不准确,因此凌逸风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 但当他的眼神和齐重山相触的那一瞬间,齐重山还是站了出来。 也许是为了给他安全感,也许是为了填补当年的遗憾,也许是受了之前婚礼和眼前情侣的触动,总之,齐重山主动站了出来。 “家属不喝自己就得加罚一杯啊,”那边的人还在闹腾,“还有没有人隐瞒不报的?” 一众喧闹声中,透出一道格外沉静的声音:“我。” 齐重山在众人疯狂的起哄声中低垂着眼帘,拿过酒瓶,把酒杯满上。 他牵着凌逸风的手。 “各位,这我男朋友。”齐重山把酒喝干了,“先干为敬。” ———— 人群渐渐散去,齐重山在喧闹声中喝完了双倍的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妈的,”叶一鸣在一旁低声说,“老子豁出去了!” “你豁出去什么?”齐重山闭着眼睛问。 “你他妈都能出柜,我告个白,怎么了!”叶一鸣咬牙道,“你,等着,给我当伴郎!” “没结婚的才能当伴郎吧,”齐重山没忍住笑了出来,“行啊,看谁先。” “你……”叶一鸣指着他,“要不是易风叫我在这看着你,我早把你扔这儿了。” “他去哪儿了?”齐重山睁开眼,打量着四周。 “给你拧毛巾了。”叶一鸣朝大厅门口看了一眼,“你别给我装淡定,我看你这次是真多了。” “是吗,”齐重山笑了笑,“我还没喝多过。” 叶一鸣冲他竖了根中指,跟凌逸风换完班,匆匆走了。 聚会的人大多数换去了下一个战场,有唱歌的有去澡堂的甚至还有追忆青春网吧刷夜的,此刻只剩零散的几批人在大厅内晃荡,没人能注意到角落的两人。 凌逸风帮齐重山解开了衣服的扣子,轻声问完他难不难受,用冷毛巾在他脸上脖子上擦了一遍,再另外换了条冷毛巾给他搭在额头上。 就这还叫心里有数呢,有的怕不是ACDE数。 “你傻不傻啊,”凌逸风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叹了口气,“我会跟你纠结这个吗?你就因为这个跟人喝酒?” “我自作主张,你会生气吗。”齐重山乖乖顶着个毛巾不敢动,很小声地问。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凌逸风又给他换了条刚刚要来的毛巾卷,“你也太小瞧我了。” “上次你就生气了。”齐重山低声说,“还跑了。” “我什么时候……” 凌逸风刚问出口,突然反应过来齐重山说的“上次”,是十年前的那次并不成功的出柜。 是分手。 “以后不会了,”凌逸风看他低垂着眼帘不说话,心里顿时满是酸涩,“说是你男朋友就是你男朋友,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那男朋友能带我回家吗。”齐重山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透着点儿期冀。 “肯定的啊,”凌逸风蹲下身来,握着他的手,鬼使神差地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又掩饰般地仰头看着他,“你搬家了吗?” 齐重山的身子僵了僵,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半天没有出声。 “回你家。”过了半晌,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我家?”凌逸风有点发懵,“你明天早上不上班的吗?” “我可以提前调休,”齐重山睁开眼,挺认真地跟他算了起来,“我一周三个半天的调休,不能连续休两个半天,不能都在双休日,我下周二有台手术……” 越算眼睛还越亮,亮得凌逸风直怀疑这人不应该做医生,应该做会计。 “……所以,我如果周一不抢着休了,我下周就会少休半天,多划不来啊,”齐重山小孩儿似的耍着赖,“我要去你那儿。” “我要是不同意呢?”凌逸风很较真地问。 “那我就得回家挨揍啊,”齐重山不依不饶地说,“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还被我爸打,你忍心吗? “这话说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凌逸风有些哭笑不得,“我哥都不打我了,你爸还因为这个打你?” “我不管。”齐重山抓着他的手不放,“你就说你舍不舍得。” “我真想给你录下来,”凌逸风乐了,“齐三岁。” “那录完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齐重山的声音里居然还透着点委屈,“你要是再跑了怎么办?” 凌逸风刚挣开他的手,正对着拿来的盆里拧着已经重新变得温热的毛巾,猛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这么狠狠地捏了一把。 就是难受。 “我带你回家,你会听话吗?”他顿时软化下来,伸手在齐重山脑袋上揉了一把,问。 “会,”齐重山点点头,“说一不二,指东不走西。” 齐重山一直都相当乖,凌逸风心里很清楚。 越是这么问,凌逸风越是心软。 他再开口时,口气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温柔:“好,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无名子】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化外山间】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营养液×10~ 话说今天真的被评论区弄懵逼了233333为啥约好了似的一片“开心”233333不过开心就好,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然后由于最近过年,我可能会写一点以前副cp过年的小剧场(糖),就直接放在作者有话说里吧,为了防止有小天使屏蔽作话,我会在有小剧场的章节提前标明哒,章节名里也会标【有剧场】(说是剧场,应该说是小番外更准确,写不来剧场体Orz) 虽然已经大年初二了,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每天都要开心哦qwq ☆、第141章 说实话, 在和齐重山谈恋爱的一年内,凌逸风并没有亲眼目睹过几次齐重山喝酒,也从来没见他喝多过,这次齐重山究竟喝到了什么地步, 凌逸风也弄不清。 一路上他开车都开得小心翼翼, 然而这手动挡的车起步换挡的时候还是有点颠, 凌逸风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地拿眼瞟齐重山,生怕把他给晃悠吐了。 好在齐重山真的很乖,一直闭眼睡着,本身就很长的睫毛被车窗外橙黄色的灯光拉出长长的阴影, 落在脸上,显得五官更加深邃。 让人抓心挠肝的好看。 齐重山长得帅, 而且是那种相当有认可度的帅,上到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家,下到尚不懂事的小孩儿,无论从谁的审美角度出发, 都会觉得这人有一部分符合自己的审美,要不然也没法做那么多年的男神。他的那种好看尽管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却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温和与淡漠两种似乎相反的气质和谐地在他身上共存。然而只要一遇上凌逸风,这种淡漠便化作一池春水, 只剩下无限的温存。 凌逸风光是这么看着,好几次都差点收不回自己的眼神。 这人真是长了一张太容易让人动心和心软的脸。 凌逸风努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相当艰难地开着手动挡的夜车, 最终安稳地将车停在了学区房的楼下。 齐重山恰到好处的睁开眼,也不知道刚刚睡没睡着,反正此刻是发着愣,看上去有点儿像起床气。 凌逸风拉上手刹,耐心地和他面面相觑。 齐重山又愣了一会儿,伸手抓住了凌逸风的手指。 “干嘛呢?”凌逸风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不是要我带你回家吗?” 齐重山握着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 “你先亲我的,”齐重山拽着凌逸风不放,像个被抢了糖而忿忿不平的小孩儿,“你偷亲我了,你亲……” “是是是,我亲你了,偷亲的。”凌逸风看着他近似于严肃的神情,有点哭笑不得,“能走了吗?” “不行,”齐重山问,“你亲了几下?” “就一下,”凌逸风说的是实话,“你亲回来了。” “那你不要再亲回来吗?”齐重山说,“你再亲我两下,我亲你三下,你再亲我五下……” “怎么五下?”凌逸风不解道,“不是四下吗?” “斐波那契数列,”齐重山说,“然后我亲你八下。” “哦,然后我亲你十三……不是,”凌逸风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然后我们俩就在这儿亲一宿?” “我觉得可以。”齐重山想了想说。 “可以你个头,我觉得不行,”凌逸风对这人喝多了之后的天马行空有点儿无奈,“美得你,回家。” 凌逸风一路架着齐重山回到了家,刚一进门,就直接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学区房拆迁还房还的是个小高层,面积依旧不大,但凌逸风从小就相当会收拾东西,狭小的空间成功被他塞下了满满当当的家具和日用品,看起来也不显得杂乱。他平时自己住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冷不丁多了个人,还是个沙发横躺着都放不下的大长腿,一时间居然觉得房子有些逼仄。 他给齐重山调了杯蜂蜜水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则去卧室给齐重山找换洗衣服。 “我睡沙发吗?”齐重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透着难以名状的委屈,“冷……” “我会给你开空调的,”凌逸风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冻不死你。” “你知道每年冬天东北都有人死于醉酒吗?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喝醉酒之后,倒在路边冻死的,”齐重山跟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人醉酒之后,受乙醇影响体温会降低,但人会产生很热的幻觉,就会把御寒的衣物全部扒掉,体温进一步降低,人在幻觉中就会觉得更热,最终……” “这儿又不是东北,你死了我偿命,”凌逸风打断了他的话头,“要不你睡我床。” “我不要死同穴,我要生同衾。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跟我睡一起,”齐重山说,“我很乖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凌逸风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齐重山能当睡衣穿的衣服,顿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别装了,你根本就没喝多。” 齐重山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怎么猜到的。”齐重山转身把脸埋在了抱枕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有点闷,“我以为我装得够傻了啊。” “知道什么叫‘死沉’吗?”凌逸风从卧室走了出来,“这个词的意思就是 ,死人会比活人更沉,因为他们全身的重量都得靠扛着的人支撑,你刚刚上楼的时候,根本就没舍得让我使劲扛你。” “功亏一篑啊,”齐重山又叹了口气,“心疼你有错吗?” “没错。”凌逸风说。 “想和男朋友睡一张床有错吗?” “没错。” “想和男朋友上床有错吗?” “没……”凌逸风顿了顿,“没错。” “既然都没错,”齐重山把抱枕放回了身后,全凭腹肌的力量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明人不说暗话……” 他的手伸到了凌逸风的背后,揽住了他的腰,又慢慢下移。 然后用嘴唇贴近凌逸风的耳朵,正对着耳孔,很轻地说。 “想睡你。” “也就想了那么十年吧。” 凌逸风推拒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齐重山写的那封信。 那个被煞有介事地划掉的重点。 他有点想笑,但眼眶却一阵阵地发红,嗓子像是被谁捏住了一样,发不出来声音。 如果说生命是一幅画布,齐重山大概就是其上最勾人的一抹亮色。 他曾经无数次打翻画盘,狼狈地收拾好残局之后,那抹亮色却一直在,好像无论画作如何变化,齐重山都能和谐地成为其中的点睛之笔。 我爱你。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有时候真有点想睡你。 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齐重山已经就前两点兑现了当年的诺言,第三点也该让他实现一下。 凌逸风想,那自己是不是也该给他说上一晚上我爱你。 不够一万句,那就说一辈子。 ———— 凌逸风被闹钟闹醒的时候愣了好久,才努力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出手机,点击关闭。 说是努力,主要是因为手真的很难伸出来。 齐重山抱他抱得死紧,生怕他半夜跑路似的紧。 热。 凌逸风下意识地想拽开自己的衣领,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衣领。 同时被闹铃吵醒的齐重山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紧绷了一晚上的肌肉,胳膊却依然揽在凌逸风的身上。 他低头在凌逸风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声音温暖而富有磁性,像是窗外的初阳:“早安。” 凌逸风把头偏了过去,半晌才说:“早。” 齐重山很轻地笑了起来,在他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起床气呢?”凌逸风闷声问。 “没那个条件耍起床气。”齐重山说,“睡到一半被叫起来做事是常事,慢慢就好了。” 凌逸风听完,从齐重山怀里抬起头,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你没班就继续睡吧,”他清了好几次嗓子,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我得赶紧去学校了。” “说调休是急中生智,周一没那么好调,我也得上班。”齐重山在他额角亲了亲,“是我没考虑周到……毕竟喝的也不少。我昨晚有点乱来了。” 凌逸风叹了口气。 男人喝酒之后分两种,能力比平时差和比平时好的,凌逸风不得不怀疑齐重山是后者。 如果是前者那简直…… 他费劲地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齐重山就特别主动地帮他穿好衣服,也不知道该说是乖还是献殷勤。 “你现在和你爸妈住一起吗?”凌逸风一边配合他穿衣服一边问。 “是,”齐重山说,“如果你不嫌我那什么……我也能搬来和你一起住。” “慢慢来吧,”凌逸风说,“先带点儿换洗衣服什么的。” “好,”齐重山很温柔地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亲,“都听你的。” “我让你慢点儿轻点儿你听我的了吗,”凌逸风瞥了他一眼,“我这都奔三的人了,一把老骨头经不住你折腾。” “啊,”齐重山笑了起来,“那你下次让我停我就真停了啊。” 凌逸风掉头就在他肩膀的牙印上咬了一口。 “再不好好哄就没下次了,”凌逸风下床的时候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齐重山赶紧在旁边扶了他一把,“……你是真的饿急了啊。” “我错了,”齐重山老老实实道歉道,“能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还是直接击毙吧,”凌逸风适应了半天,才直起了腰,“对我没轻没重不可怕,麻烦齐医生动手术的时候手稳点儿就行。” “很疼吗,”齐重山一边找到位置给他摁着腰,一边皱眉道,“疼得厉害必须跟我说,别撑着,我给你拿药。” “没有,”凌逸风靠在他肩头享受了半天按摩,才说,“其实还……还行吧。” 还挺舒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对茶啜影】的手榴弹×1~ 开车!开车!开车! 晋江限速我也很无奈啊(趴) ☆、第142章 最后凌逸风是搭齐重山的车上班的。 他本来是想骑自行车, 但齐重山没让,他想想也觉得可能不会太舒服,就没再抗议了,乖乖认怂。 估计是怕他冷, 齐重山特意提前下楼开足了车内的暖气, 凌逸风刚刚随着温差而变冷的手很快就回暖了。他摊开手掌放在送风口处反复搓着, 齐重山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近在咫尺。 就是这双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手,昨天晚上做了点儿让人没眼看的事。 车内循环的空调带动了两人身上的气息,恍惚间凌逸风觉得, 齐重山身上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味道莫名的有一种共通性。 像是可以交|融在一起。 虽然细想之后凌逸风反应过来这八成是因为齐重山昨天晚上用了自己的沐浴露,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感到脸红心跳。 跳得跟个十几岁的初恋少年一样。 “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齐重山偏过头来, 看着他愣了一下,“你……热吗?” 凌逸风把手往脸上捂了一下。 居然发烫。 “有点儿,”凌逸风伸手调低了空调的温度,“不清楚, 反正得逼近年关,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过年。”齐重山收回了眼神,继续看着路,“你以前都是怎么安排的?” “过年之前回去看一眼我妈,跟凌逸尘一起, 然后再跟齐铭一起看一眼他爸,然后我们仨一起过年。”凌逸风说,“其实有时候我真觉得, 尽管他们是我血缘上的至亲,但我祭拜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尤其是齐铭他爸,如果那年年关附近我不是正好和齐铭在一起,我都懒得去看他,毕竟他根本就没养过我,去了也尴尬。” “可能我妈那边还是不行。”凌逸风想了想又说,“虽然我对我妈没什么印象了,可是小孩儿依恋妈妈的那种情感还在……每次凌逸尘在那儿絮絮叨叨完之后,我也就跟着开始自言自语,回顾我这一年都做了什么,说着说着就夕阳西下了。说真的,别的没了都可以再有,就是爸妈……绝无仅有了。” “所以我真的特别不希望你因为我和叔叔阿姨闹翻,”凌逸风轻声说,“你答应我,你必须和家里说好,和平出柜。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没那么敏感也没那么容易为难你了,我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好吗?” “好。”齐重山点了点头,“我本来的意思也就是带你回我家过年。我希望我爸妈可以承认你。以前谈恋爱,我只觉得,凌逸风是我男朋友。但现在我觉得,这位凌先生,是我先生。你知道区别在哪儿吗?” “谈恋爱和结婚的区别吧,”凌逸风笑了笑,“那我要改口叫爸妈吗?” “可以啊,”齐重山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很温柔,“不着急,慢慢来。” 余生还长。 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走。 ———— 凌逸风下车的时候还被齐重山摁住亲了一口,结果等一路跑到班上,那点温存就被他给彻底抛在脑后了。 早读课他略微来晚了一点儿,班上就吵得沸反盈天,他一路敲了好几个学生的课桌,班级秩序才堪堪恢复正常。 又是人民教师燃烧自己生命照亮学生前程的一天。 凌逸风早上在两个班都有课,平时就够累的了,这下折腾得他大课间直接瘫在了办公桌旁,一手敲着腰一手敲着腿,还得苦哈哈地听着不知情的同事取笑他年纪轻轻疏于锻炼。 不知道齐重山那边怎么样了。 凌逸风打开手机,不抱任何希望地刷了一下,结果自然是没有,不过齐重山倒是发了条朋友圈。 [你还在我身旁。] 那一瞬间,凌逸风被这短短的一行字弄得心酸不已。 “凌总凌总凌总凌……”一个男生的声音穿过下课时间围在老师办公室里的层层人群传了过来,似乎还有点气息不稳,不知道是不是上蹿下跳着的。 “在呢,”凌逸风的思绪被打断了,起身朝门口看去,“进来吧。” 是欠得慌……啊不是,钱亦航。 嘿还挺押韵。 “问题目,”钱亦航把卷成筒状的练习册摊了开来,“这篇完型我彻底凉了,看不懂。” “没事,这个明天上课要讲。”凌逸风接了过来,扫了一眼,递了回去,“还有吗?” “也没什么事儿,跟你交流一下师生感情。”钱亦航似乎是已经忘了那天的尴尬,情绪还挺高涨,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他面前,“凌总,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啊,中彩票了吗?” “是啊,双色球头彩,”凌逸风心想和分手十年的初恋重逢后闪电复合如胶似漆,这概率跟中头奖也差不多了,“赶明儿就辞职下海。” “不是说你哥就是做生意的吗?”钱亦航眨了眨眼睛,“霸道总裁,超有钱。”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这城市有这么小吗?”凌逸风有点纳闷,“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教书,他也教书吗?” “哎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爸妈都说,这老师家里这么有钱,还兢兢业业做老师,肯定是喜欢这行,说明肯定是个好老师。”钱亦航摆了摆手,在凌逸风再次强调哥哥是哥哥我是我之后,过了一会儿,出其不意地凑到了他耳边,“凌总,你谈恋爱了吧。” 凌逸风本来已经开始改作业了,闻言笔一抖:“什……” “你就说是不是吧。”钱亦航很笃定地说。 “你先说为什么?”凌逸风下意识地提了提衣领,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觉。”钱亦航说,“你平时都不玩手机的,今天老是没事就刷手机,平时对别人都是不咸不淡客客气气,今天见人三分笑,总结一下,满面春.色……” “小伙子你很懂啊……”凌逸风简直惊呆了,“你是警犬吗?” “是和那个医生吗?”钱亦航问。 “是。”凌逸风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实话。 “周行的舅舅。”钱亦航叹了口气,“他很帅啊。” “啊……”凌逸风想了想,替男朋友谦虚道,“还……还成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钱亦航啧了一声,“然后你男朋友又是周行舅舅,这辈分乱的,有点儿带感。” “你这小孩儿满脑子能想点儿正经玩意儿吗,”凌逸风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没事就回去吧,我这边还忙着呢。” “哎,嗻。”钱亦航皮完了,低眉顺眼地把带来的作业收了起来,“凌总新婚愉快。” 凌逸风一直坐在办公桌边,等钱亦航走了,才后知后觉地笑了出来。 他转头,伸手在窗台上的薄荷叶上点了点。 这盆薄荷一直被他努力呵护在办公室的暖气里,养的还算可以,在秋冬季节都能不秃头,看上去欣欣向荣。 他现在看到薄荷,只觉得百感交集。 百感交集到都不舍得扯它叶子泡水了。 “下节课我在高二一班有课,”小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拿书在桌子上点了点,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来不来?” 按学校的要求,每个新老师在入职第一年都得旁听优秀教师的课,公开课必听,其他课选听。凌逸风听小莺的课比较多,毕竟当年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教授方法更相近,也就更便于吸取优秀经验,所以只要有空,小莺觉得比较重点的课,凌逸风是会去听的。 “对了,你当年的笔记还在不在?”没等凌逸风回话,小莺就又问道,“学校在搞一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活动,就是把老师当年的笔记展示给学生看,加强师生沟通,拉近师生心灵距离……” “别吧,就算笔记还在学校也选不中我的,”凌逸风很诚恳地说,“就我那个字,只能给学生当反面例子。” “也是啊,”小莺想了想,乐了,“那你自己想办法吧,每个班都有任务,不行你就借别人的,当年的同学之类的,反正你得交一份笔记,什么学科的随意。” “选不上就选不上吧,”凌逸风倒是无所谓,“我回头回去找一下。” 实在不行就借齐重山的…… 凌逸风心想。 不过他还是先打了个电话给替他收拾过学区房的齐铭,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高中的笔记本都在哪儿。 “你……你等会儿,”齐铭顿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了很明显的吞咽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我过……过会儿,给,你找。” 齐铭听着声音有点喘,听得凌逸风心惊胆战:“你在干嘛?” “跑步,谁跟你似的,成天伏案工作都不怕得颈椎病,我们老年人都强身健体养花遛鸟,”齐铭缓了半天,才开口道,“有肯定是有,而且里头应该还有点儿惊喜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惊鸿照影】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容寂】的营养液×1~ 是这样的,其实我一直没好意思说,我我我超喜欢评论的,哪怕只评论我一个颜文字我也能超开心地捧着手机傻笑qwq你你你们如果喜欢这篇文的话我我我就求个评论行吗(超小声)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么么哒! ☆、第143章 “什……” 凌逸风还没问清究竟是些什么“惊喜”, 齐铭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所以这到底跑的哪门子步啊。 凌逸风在心底叹了口气。 忙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下课,凌逸风就赶紧收拾收拾往凌逸尘那边去了。 一方面是为了找笔记本,看看那所谓的“惊喜”, 另一方面是为了跟齐铭和凌逸尘说一下他和齐重山之间发生的事。 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凌逸尘和齐铭虽然说从来不过问他的感情问题, 但能有个伴儿,在他们眼里应该也能算得上是件让人放心的好事。 齐重山那边早就发来了消息,叫他不用等自己,有空了第一时间就会来找他的。 其实凌逸风看齐重山这么忙也明白过来了, 跟医生谈恋爱,如果不是同居状态, 那一周见不到一次面或许都是常事。他倒没有因此而忧心忡忡,反而正儿八经地考虑起了同居的事。 如果现在同居,肯定是住凌逸风这边,毕竟凌逸风有房。但学区房离医院还是有点距离的, 凌逸风在想究竟是让先回家的人多承担一部分家务,还是以后搬到一个离两边距离都差不多的地方,一起承担家务。 不过无论如何考虑,凌逸风的内心都相当平静,没有半点当年思考未来时的焦虑。 只要这个人是齐重山, 永远是齐重山,那无论日子怎么过,都无所谓吧。 开车往凌逸尘那边去的时候齐重山打来了电话, 凌逸风正巧带着蓝牙耳机,直接接通了。 “好点儿了没?”齐重山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弄得凌逸风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我开车,”凌逸风回道,“那什么……挺好的。” “那就好,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齐重山在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疲惫,却透着让人心都化了的温柔和眷恋,“我这阵子可能会很忙,等我调整好时间就跟我爸妈摊牌,然后搬过来。” “你们医生不是一直都很忙吗,”凌逸风说,“今天我办公室还有个女老师吐槽她相亲对象是个不解风情的医生,半天不回她消息不说,还在餐桌上指着牛杂汤跟她聊五脏六腑。” “这不是个梗吗,还真的有人情商这么低啊。”齐重山啧了一声,“正吃着呢,突然来一句,哎,你看你碗里那十二指肠和气管软骨环……” “你闭嘴,”凌逸风笑了起来,“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就再见吧您嘞。” “这么说话是情商有问题,不回消息还真不一定是,医生都挺忙的啊,”齐重山感慨道,“放射科他们闲一点,其他的都是连轴转。我觉得一个医生,能拿同事抢着喝水的时间躲到科室外边儿哑着嗓子给你发条语音,就已经是真爱了。” “我不要你给我发语音,我要你乖乖喝水。”凌逸风很干脆地说,“我知道你爱我。” “喝着呢,”齐重山拿杯子在嘴边带着吸气声地喝了一口,“哎,真想见你。” “那就亲一个吧,”凌逸风说,“么么哒。” “么么哒,”齐重山笑道,“我要听带响儿的。” 凌逸风抬手就在自己手背上狠狠亲了一口,松开手,一道红印。 他听见齐重山很轻地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感觉吗?”他问。 “有。”齐重山老老实实道。 “这都能想入非非,你也太没出息了点儿。”凌逸风似笑非笑道,“昨晚上怎么没见你这么怂。” “我没有啊,”齐重山很坦然地说,“还是一样啊,想入你。” “不要脸。”凌逸风一边笑一边说,“行,你喝水去吧,我过会儿去我哥那儿,容我先组织一下语言。” “大晚上的……”齐重山有些欲言又止。 “没事,”凌逸风说,“凌逸尘回我消息了,说不在忙。” 他又想到大早上的齐铭跟他说跑步,行吧,信了,当哥哥的讲究,要脸。 ———— 凌逸风在小区门口刷了门禁卡,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里。 这种有花园有鱼池有遥控门需要专业人士打理的豪宅,他上次住应该是很小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据说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姆来着,不过也没什么用,凌逸尘说他平时不哭不闹,想找人玩了就手脚并用地往书房或者卧室爬,不厌其烦地找着自己亲哥,别人谁都不要,烦得凌逸尘根本没法写作业,也就齐铭来的时候能让他抱一会儿。 所以虽然名义上凌逸风算是个富二代,但他并不太习惯这种豪门作风,和凌逸尘那些商业伙伴的兄弟们也都走得很远,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这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多人都遗忘了还有凌逸风这么个人,大家印象中的凌逸尘的弟弟,是凌浩然。 也不知道凌浩然被改造的怎么样了,反正凌逸风从那次事件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当然,也完全不想再见到他。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给凌浩然两刀。 凌逸风进门的时候往沙发上瞥了一眼,凌逸尘正把齐铭猫似的塞在怀里搂着,齐铭盘腿窝在沙发上,嘴上叼着根巧克力棒,手上捧着个pro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哥哥哥——”凌逸风好久没画画了,看到齐铭画画顿时兴奋起来,赶紧换好了鞋,跑过来低下头围观,“画什么呢?” “你要下蛋吗咯咯咯的,”凌逸尘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商稿。” “茶几那边有百奇,想吃自己拿,”齐铭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俩见面能和平地说上三句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这回没……嘶没怼他。”凌逸风短时间起身再弯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腰突然又疼了一瞬,赶紧拿手扶了一把,“唉。” “怎么了?”凌逸尘抬眼看他,皱眉道,“别老坐在办公室不动,坐久了对腰椎不好。” “我……”凌逸风的眼神对上了齐铭探究的眼神,忽然有些心虚地闪了一下,“做……坐久了。” “别人弟弟都是泡健身房练一身漂亮的花架子泡小姑娘,看看我弟弟,”齐铭画了个大概,把东西收了起来,“朴素艰苦的人民教师。” “你弟弟……跟小伙子跑了,”凌逸风咔擦把手中的巧克力棒咬断了一半,“朴素艰苦的白衣天使。” “这么快啊?”齐铭惊讶地一挑眉,转头看了凌逸尘一眼,“行了,我输了。” “跟你哥打赌呢,”凌逸尘见凌逸风一脸不解,耐心地解释道,“他说你们俩不出仨月铁定要和好,我说用不着,一个月就够了,我赢了,他今年就陪我去海边过年。” “你俩去海景房?我呢?”凌逸风问。 “你也去啊,”齐铭挺无所谓的,“把你那白衣天使带上。” 凌逸尘轻咳了一声:“我给你俩找地儿住。” “谢了,不碍眼了,”凌逸风斜了他一眼,“我还是跟他回家吧。” “你要回他家啊?”齐铭和凌逸尘对视了一眼,“叔叔阿姨那边……” “我们俩会好好协商的。”凌逸风说,“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和家里拖着。” “拖着的确不是个事。”齐铭叹了口气,“还好,齐重山高中的时候已经闹了那么一出了,他家人应该都有心理准备了,也不至于太惊讶,而且最坏……也不会比那时候坏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给你看看你高中笔记,”齐铭跳转话题,从凌逸尘怀中起身,朝储物室走去,“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着呢,一样没丢。” 凌逸风跟在后面,准备一探究竟。 这幢房子很大,占地面积是那种会专门配备衣帽间和酒窖,让浴室和洗手间分开的级别,专门腾出一个房间放他高中时期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总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齐铭用钥匙打开了平时一直上锁的房间,凌逸风看到的第一眼就愣了。 基本上就是按照他高中学区房的卧室布置的。 墙上打着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面堆着满满的教科书,书架底下是看上去老旧却干净整洁的书桌,右上角放着英汉大词典,下面还压着单词本和必背古诗词。桌面上卷着边泛着黄的草稿纸上写着十年前的最后一道题,那是一道解几,齐重山的笔迹出现在旁边,除了计算过程,还有一些圈圈点点的标识,似乎是在和他讲题。 还有那张狭窄的单人床,虽然不是当年那张了,但上面还是铺着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灰色条纹床单,床边还规矩地放着一双雪白的毛拖鞋。 而那把木质靠椅上,随意地搭着一件校服。 袖口画着一串小树叶。 凌逸风想起那天他们穿错衣服了。 所以这是齐重山的校服。 “给你一个惊喜。”齐铭轻声说,“马上就二十七了……给你什么你又都说不要,我就跟你哥商量,你要是和重山和好了,就把这个房间送给你。” “还好你哥当时突然很感慨你房间里的少年气息,拍了一张照片,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复原,”齐铭说,“椅子和书桌都是尽量按当年的样子找木匠重打的,书之类的都是你的。” 凌逸风觉得自己最近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到他快要把这十年来攒的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真不嫌丢人啊。 “谢谢。”他努力了好久,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嗓音都打着颤。 齐铭很轻地叹了口气,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凌逸尘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靠在墙边说,“他要是对你不好,直接回来,我去和他算账。” “弄得跟出嫁似的,”凌逸风勉强开着玩笑,“你俩真要把我弄哭了啊。” “我觉得齐重山那小孩儿还行,好歹自己在外面飘那么久呢,”齐铭说,“起码不会跟某总裁一样,要不是因为我生病,快三十了都不会熬粥。” “你行了啊,”凌逸尘笑道,“人无完人。” “别夸早了,我还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凌逸风乐了,“反正十七的时候是不会。” 他走到书桌边,随便取下一本笔记本,翻了开来。 刚打开,就有小纸条飘了出来。 是他的破字儿,他看了半天才认清。 - 今天写电磁,满脑子都是你曲解的“入拒去留”,你说你一个学霸怎么这么污呢 反面是齐重山的字。 - 别吧,磁铁和动圈的粗细对比…… 凌逸风一边乐一边拍了张照,顺手发给了齐重山。 他发现这样一句两句的小纸条还不是很少,有的情话干脆直接写在了笔记本上,什么“帅成男朋友的例题”“今天也该和男朋友一样多看几次的定理”“和揣摩男朋友心思一样努力揣摩出来的出卷老师套路”…… 齐重山当年是真喜欢男朋友这个称呼,那种溢于言表的占有欲和青涩而热烈的爱,就连应试教育的考纲都束缚不住,非得从条条框框里蹦出来,跃然纸上,送呈到他面前。 能和这样的人重归于好,何其幸运。 那天凌逸风就直接睡在了那张床上,一边戴着耳机和齐重山连麦,一边犯困。 如果哪天能和他一起睡在这儿…… 应该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阿大】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奥利奥】的营养液×1~ ☆、第144章 人只有忙起来的时候, 才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当老师,尤其是做高中班主任,真的是个让人身心俱疲的活计。 天气渐渐变冷,期末也慢慢临近, 凌逸风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 齐重山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两个人一个说是有双休日,另一个说是一周有三个半天假可以休,最后还是忙得连正经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凌逸风从堆积成山的教案和作业中抬起头来, 看着窗台上的薄荷发愣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同情其他医生的男女朋友。 就这种聊天聊着聊着说消失就消失, 谈好的约会说崩就崩,几乎什么时候都能说自己在等接台或者马上要上手术,见面不是吃饭就是睡觉的交往模式,要不是坚信对方是真爱, 一般人说不准能把对方当成骗炮的。 又是和齐重山鲜少联系的一天过去,凌逸风习以为常地在家熬夜做着课题,刚过了零点,手机突然一连震动了好几次。 他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却发现几条消息惊人的一致。 全是祝他生日快乐的。 他抬眼一看日期, 12月17号。 他一愣。 二十七岁了啊。 十七岁的那个生日,齐重山都是他男朋友了。 就这样,真的十年了。 其实真正的十周年那天已经过了, 齐重山那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3652天。 随后齐重山就又来了一句。 - 多的两天是闰年 凌逸风彻底怔住了。 他没想到十年后,自己依然不记得纪念日,还是要靠齐重山提醒。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小时候齐重山跟他用计算器算年龄的事情,一瞬间真觉得这人撩得不行。 然后这人还给他来了一句。 - 这是过去的终结,以后的日子,我们从头算起 凌逸风想到这条消息,就特意点去齐重山的微信去看,心里再次甜了一瞬,同时也确认了一遍,刚刚那一众消息里没有他的。 不过凌逸风倒不是很在意这点,齐重山一晚上都没联系他,现在八成是在手术台上,没空。 果然没过多久,齐重山的消息就过来了。 - 男朋友生日快乐 - 爱你 “我还没睡,”凌逸风刚把电话拨了过去,齐重山就立刻接了起来,“你刚刚在忙吗?” “嗯,今天本来不是我值夜班,急诊那边一口气推来三台手术,走不掉了,就忙到了现在。”齐重山说,“你怎么也还在忙?” “学校申报一个什么有关学生交流的课题,上回不知道作什么妖,把我那个鬼画符的字的笔记本选给学生展览了,然后这回学校就说我受学生欢迎,和学生沟通情况良好,非要我做,”凌逸风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当老师也是熬资历,多做点课题就多做点儿吧,只要到时候别冠上别人的名字,就算没白做。” 工作的话题实在太繁重,两人聊了几句,凌逸风就切入了正题:“你来我家吗?” “你想我吗?”齐重山故意不答,问。 “想你,”凌逸风叹了口气,“超想,特孤独,想你想到自己抱自己。” “自抱自泣吗,”齐重山笑了起来,“等着,我来抱你。” 齐重山办事很有效率,没过一会儿就拿钥匙开了门。 凌逸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整个抱住了,鼻腔中满满的都是让人心安的味道。 他把鼻尖埋在齐重山颈窝吸了一大口,才依依不舍地慢慢呼出气来,脑袋在他怀里磨蹭着。 “今天是周六,但我还是没法陪你,”齐重山的声音里满是歉意,“我只休了一早上的假,中午就得走。” “没事,”凌逸风还是抱着他,“那么多病人在那儿等着你呢,想想我男朋友是别人救世主,多帅啊。” 齐重山无声地笑了笑。 凌逸风已经洗过澡了,他靠在床边玩手机的时候,齐重山很随意地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就直接进了被窝。 “头发不要再吹一下吗?”凌逸风侧身,手指穿过他半干的头发,“你起来我给你擦一下吧。” “要不还是你躺下吧,”齐重山躺平任他揉着头发,抬眼看着他,看上去格外的乖,“反正也不着急睡……” 凌逸风笑骂了一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的手从齐重山的腰环过去,摸到一处突兀的肌肤,知道是刀疤,手指猛地一顿。 “没事了,早就没事了,”齐重山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心理创伤,我现在天天查的房和当年住的差不多,半点感伤都没有。” “我是真的难受,”凌逸风长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了齐重山的怀里,闷声道,“你爸妈应该也是。” “做错事的人是凌浩然,不是你,我一直都在和他们灌输这个观念。”齐重山安慰道,“而且你现在真的很好啊,也没有人来纠缠你了,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长得又帅家境又好,人品不错还知根知底,说真的,我自己都找不出来我有什么理由不和你在一起。” “你当医生之后嘴皮子变溜了不少啊,”凌逸风笑着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说吧,都跟谁学的。” “嘴皮子不溜就要被人告了,医患关系紧张啊,”齐重山抽身,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你是没见着骨科大夫,我当时骨折做手术,医生就在那儿开黄腔聊天,给我听愣了,全医院就属骨科大夫最会开车,手术越顺利车开得越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没学几手吗?”凌逸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他的睡衣领。 “啊,你想听吗,”齐重山笑了起来,“那行,来,给你讲解一下腹壁反射。” “这是什么?”凌逸风有点不解地看着他。 “仰卧位,屈膝,用硬物在小腹摩擦滚动……” 齐重山还没说完,凌逸风就直接一把把他的嘴捂住了。 齐重山一边很轻地笑,一边亲凌逸风的掌心。 “寒假跟我回家吧,”他说,“我跟我爸说好了。” 凌逸风有些意外,反应了一会儿才问:“你……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我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我就是没法喜欢上别人,十年了,我哪怕要是有一次动心,我都不会和你们说这么决绝的话,也不可能和他复合得那么快,”齐重山说,“我说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我已经弄丢过一次了,这次一定要抱着绝不松手。” “你爸怎么说?”凌逸风问。 “他觉得我应该右拐挂身心医学科看脑子,晾了我好几天,我就天天说,”齐重山说,“我最后说觉得我和你在一起不是谈恋爱,我们也不是说男的就不用对对方负责了,我们要相互负责,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组建一个属于我的家庭的,我希望可以得到父母的认可……然后他们似乎是有点触动,商议之后就答应我,只要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他们就不会主动提出反对,其他的,再观察吧。” “这样挺好的。”凌逸风轻声说。 “那些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想一件件慢慢做到,”齐重山说,“等我搬来和你一起住,我们就养只猫吧,橘猫,胖的那种,我尽量每天工作之余帮你一起照顾它。” “好。”齐重山屏住呼吸等了好久,凌逸风才应道。 他记得自己和齐重山说过,他是担心自己和齐重山不能永远,不想坑害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才一直没跟齐重山说过想养猫。 而现在他答应了。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齐重山情绪的起伏,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承诺一样,搂着他的手臂肌肉都有些紧绷。 “睡吧。”凌逸风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会跟你一辈子的。” 齐重山松开他,半晌又把他揽了回来。 “让我练一下腹壁反射检查手法。” ———— 今年过年格外早,学期也就格外短,当班主任的第一个学期就遇上短学期,凌逸风也不知道是该庆幸早放假早轻松,还是该抱怨时间紧任务重。 齐重山得到父母恩准之后,二话不说立刻搬了过来,两个人也就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婚姻三角是金钱性格和性,基本上能满足其中任一一点,在现在的社会里,国人就能把日子过下去,而凌逸风觉得在完全不迁就的前提下,自己和齐重山的三角还算稳固,这已经让他觉得很满足了。 他高二和齐重山一起住的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等长大了他知道有人用蜜月来检测一段婚姻里两人是否合适,才反应过来同居最能考验两人的相合性。 从这点上来看,他和齐重山真的是天生一对,从小到大住在一起都没半点磨合过程,熟稔得仿佛老夫老妻。 但每次他睁开眼看到齐重山的熟睡的脸,或者凝望着自己的笑眼,却又心中猛地一跳,顿时觉得自己还是个十七八岁初恋的少年。 他听齐重山说了当年那些人的事:谢豪去当了大学的体育老师,跟男朋友过得挺好;孙默还在飘着,女朋友换了一打又一打,也没见定下来谁;叶一鸣硬着头皮去追叶冰玉,但两个人关系并不如何明朗,毕竟说到底,能做到凌逸风和齐重山这样豁达的前任情侣真不多,且当是好事多磨吧;许倩倩大学毕业就结了婚,连女儿都有了,现在在做文职工作,过得也相当幸福。 对于当初的某些事她表示抱歉,当年真心话大冒险先说了自己喜欢叶一鸣,直接导致了关系很好的叶冰玉违心地说了喜欢齐重山,以至于整个初高中,叶一鸣都没敢和叶冰玉告白。后来她又在陈皓等人的造势下误以为凌逸风喜欢她,渐渐对凌逸风有了好感,等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已经来不及了,但最终除了叶冰玉,也没有对别人说出口。 十年后再听当年的事情,凌逸风有些感慨,他和齐重山算是爱情长跑,但其他人的感情史拉出来,也未必不是一个千回百转的爱情故事。 无论如何,好在最后,他们还在一起。 凌逸风一直在省城等到大年二十九,齐重山才得以从医院脱身,两人慰问完听说由于大年夜要在急诊值班而会被省电视台采访的叶一鸣,表示到时候会特意蹲点看他的,就赶紧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开车回去了。 凌逸风坐在车上的时候,半天都没能回过来神。 怪不得说制服诱惑呢,齐重山穿着白大褂从科室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人周身气质都变了,明明严谨认真得让人觉得禁欲,却又让人说不出地心痒痒,像是有人拿着片羽毛,在心头反复地扫,很轻地挠,撩得人忍不住情动。 他以前就特别喜欢看齐重山认真做事的样子,当他坐在长椅上看齐重山耐心地和病人解释病情的时候,只觉得当年那种心动的感觉顿时就被全部激活唤醒,连带着这些年的思念一起,愈发浓重。 “你刚听到我说什么了没啊?”凌逸风突然觉得自己的脸被人很轻地捏了一下,转过头,才意识到齐重山刚刚在和自己说话。 “没,”凌逸风很实诚地说,“被你帅傻了,你穿白大褂真好看,我要是你病人我不出院了。” “瞎说什么呢。”齐重山无奈地叹了口气,话音里却满是温柔和宠溺,“我说,我外甥要跟车回去,他这几天一直住那个谁……你那学生家里的,他爸妈要我开车带他回去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地雷×1~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洛未晚】的营养液×20~ 感谢小天使【对茶啜影】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齐岭】的地雷×1~ 然后再闲扯几句,骨科大夫会开车这个是真事,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 ☆、第145章(三合一)(作话有番外) 凌逸风反应了一瞬, 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周行和钱亦航。 这俩小孩儿自上次打了一架之后,近来还算安稳,至于私交究竟如何,凌逸风就无从得知了。 他只知道那个让这两人打架的女生最终也没跟周行在一起, 听说是和隔壁班擅长吟诗作对的语文课代表好上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凌逸风就有点感慨, 要是给男生分个类, 周行和齐重山算是同款,虽然小伙儿没有舅舅配置高,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然而人家就是不吃这一套,就是喜欢那种斯文清隽有书卷气的, 纵使你再好,也只能望洋兴叹。 “趁着他没上车先亲一个, ”凌逸风这边还在思考,齐重山就先凑了过去,“要不等会儿路上没的腻歪了。” 凌逸风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没忍住笑了:“你是不是可烦他了。” “是啊, ”齐重山啧了一声,“一直不都是他缠着我吗。” “你这话说的,让我相当怀疑我哥以前是怎么跟齐铭说我的。”凌逸风也跟着啧了一声。 “你不一样,”齐重山笑着摇了摇头,“你小时候多惹人爱啊。” “现在更惹人爱, ”齐重山抢在凌逸风开口之前,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到你哥, 他们是去海边过年三十吗?” “是啊,霸总们都爱买海景房,房子放在那儿空着也是空着,就冷天去住呗。”凌逸风说,“我哥应该挺高兴的,海景房里的铁艺阳台和落地窗,简直是不可描述标配。” “还有单面透光的玻璃,”齐重山补充道,“外面人看不到里面,但里面能看到外面那种。最好引个游泳池什么的,还能玩玩溺水梗……” “你这么懂啊,”凌逸风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看过HS救生员。” “啊,什么,”齐重山笑了起来,“听不懂。” “你这话放十年前我可能还会信你,”凌逸风说,“你一个正常成年男性单身十年不看片,你觉得我信吗。” 齐重山一直笑也不出声,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处,才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那跟十年前比有进步吗?” “学霸学习能力不错,”凌逸风评价道,“反正比我强,对付我足够了。” 没过一会儿,齐重山就把车停在了钱亦航家的楼下。 钱亦航跟在周行后面,帮着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上扛,见着凌逸风,赶紧一起打了个招呼:“凌总早。” “早。” 凌逸风刚准备拉开车门下去搭把手,齐重山就先下了车,一边在后备箱整理几人的行李,一边不解道:“你东西这么多?” “他属仓鼠的,半点东西都不能落下,”钱亦航说,“英汉大词典都给扛上了。” “那就是说你英语作业还没写完啊,”齐重山提点道,“注意点儿,你们英语老师就在副驾驶坐着呢。” “哎快了,”周行瞪了钱亦航一眼,又冲自个儿舅舅腆脸笑道,“凌总没打算跟我妈说什么吧?” “那要看你都在学校做过什么了,”齐重山把东西全部放好,转向钱亦航道谢,“周行这段时间一直都住你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钱亦航赶忙摆了摆手,冷不丁对上周行的眼神,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欢迎……欢迎光临。” “操,”周行乐了,“你怎么不说谢谢惠顾呢,还欢迎光临。” “欢迎下次再来!”钱亦航喊了一声,“哎你这人好烦啊!都不让人口误的吗!你下回别来了。” “行了,又吵,”凌逸风从副驾驶探了个头出来,“你们快点儿,那边有人在倒车,咱们堵着路口了,得快点走。” “这破小区就这样,不好停车。”钱亦航往路口看了一眼,“出租车都不愿意进来,怕出不去,也亏得……嗯……医生技术好。” “你顺着我辈分叫一声舅舅这么难吗,这说的,不知道的以为我舅舅给你动手术呢,”周行斜了他一眼,“要不然叫舅爷爷吧。” “还没完了是吧,”齐重山在周行背上拍了一巴掌,适时岔开了话题,“赶紧的,出发了。” “哎马上,”周行赶紧往旁边一躲,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冲钱亦航说,“走了!回来找你玩啊!” “再见。”钱亦航对周行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齐重山,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似乎是为了自己的不礼貌而抱有歉意,“再见。” “再见。”齐重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跟着笑了笑,“替我和行行谢谢叔叔阿姨。” 他重新回到驾驶座,看着倒车镜里的钱亦航一步步朝楼上走去。 凌逸风也在转头看他。 齐重山倒好车,从路口拐了出去。 钱亦航对周行的感情美好却充满了遗憾,就好像是无数人情窦初开时暗自滋生的情愫,年少时有些喜欢你,但也只能是有些喜欢你。 在成长的过程中,大概每个人都有些努力想做某件事,却做不好的经历吧。 这是人生的必修课。 不甘,但不悔。 ———— 凌逸风和齐重山中途换了一次班,三人又一起在休息区吃了顿中饭,直到下午三四点,才终于回到了小城。 这次不仅是凌逸风,连齐重山也很久没回来过了。 小城依然是那个小城,发展滞后,生活节奏缓慢,但毕竟十年过去,凌逸风开到市区的时候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在周行的提示下,才将眼前的城市和自己记忆里的童年重叠起来。 不过重叠之后辨认起来就快多了,大概是因为没有房地产效应,小城的住户变动一直都不多,那个凌逸风小时候住过的房子,说着要拆,快三十年了却依然杵在那儿,只不过这次赶时间,两人还带着一个周行,没时间叙旧,只能任凭车直接开了过去,上了省道,继续往外环开。 开过郊区之后凌逸风又和齐重山换了过来,他自认为车技还算过关,但他还是有点不敢在刚好一车宽两边全是水稻田或者鱼塘的羊肠小道上开车,更何况前面还有崎岖的山路,这回乡一趟,看得他心惊胆战,简直有点想背蜀道难。 他顿时就理解为什么当时齐衍去世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们,甚至包括他心中的亲哥齐铭在内,都一致反对葬进祖坟了,齐铭老家和齐重山在一块儿,据说老一辈之间算是本家,想必祖坟葬得也不是很远,看这架势,这上一次坟得要人命啊。 说到上坟,他就想起来凌逸尘每年例行的祭拜活动。 由于易小琴去世得太早,凌逸风和她的感情并没有多么深厚,但易小琴毕竟是他亲妈,如果和齐重山真的定了下来,他有点想带齐重山一起去看看他妈。 就是不知道齐重山愿不愿意了。 “快到了,”齐重山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倒在后排睡得七荤八素的周行,压低了声音凌逸风说,“叫他起来。” “等到了再叫吧,”凌逸风说,“又不碍事。” “不行,这小孩儿起床气,和我以前一个级别的,”齐重山说,“你得给他点时间缓缓。” “都说外甥像舅,原来这么像的吗,”凌逸风乐了,转身朝后拍了周行一巴掌,“我也没舅舅,不清楚。” 周行反应果然很大,皱眉一胳膊甩了过来,还好凌逸风应付这类人有经验,往后一躲才没被他扇到。 “到了,”齐重山略微加大了点音量,“别到时候板着脸惹老人家不高兴。” 周行烦躁地点了点头,胡乱地把脸重新埋在了抱枕里。 “不用理他,”齐重山朝后扫了一眼,“过一会儿就好。” “你刚说老人家……你爷爷奶奶一会儿也在吗?”凌逸风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重点,问道。 “本来就是去我爷爷奶奶家。”齐重山说,“老人家……他们也知道当年的事儿,没事。我那件事闹得挺大的,周行那时候还没上小学吧,你问他,说不准他都记得。” 凌逸风听完齐重山的话,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觉得更加紧张了。 他倒不是担心有人会给他脸色看,齐重山他们家人都还挺好的,这点毋庸置疑,要不然也养不出齐重山这样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贸然前来,会不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会不会先装聋作哑相安无事一段时间,日后慢慢接近,会让人觉得更好接受。 之前想要尽快和齐重山一起融入对方生活的愿望太过强烈,强烈到掩盖了不安,现在问题摆在了面前,他便开始觉得忐忑了。 “没关系的,他们也都知道你是行行班主任,”齐重山安慰道,“还知道你英语教得挺好的,大家都知道你人很好,也知道我们俩关系很好,这就够了。” “我毕竟曾经连累过你。”凌逸风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我现在敢于和你重新开始,也是因为我这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慢慢处理好了,算得上现世安稳,要不然我肯定还是不想再拖你下水。” “我当时倒是没想那么多,”齐重山轻声说,“我见到你的那一刹那就理智全无,像个毛头小子。我发现我在你身上永远没有办法办到和一个成年人一样考虑利弊,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这么纯粹的喜欢真的太难得了,我不知道除了你以外,我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遇到第二个,所以哪怕有一点机会我也不想放手。” “我们从意气风发到成熟圆滑,对这世界妥协了这么多,总该有一点执着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吧,”齐重山绕过最后一道弯路,将车拐进敞开的院子里,“我生命里残余的最后的那点不能放手的执着,就是你。” 周行从车后座坐起身来,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心情复杂地看着前排的两个人。 “舅舅你怎么这么会扯,”周行感慨道,“能教教我吗?” “想拿去哄谁?”凌逸风转头看着他,揶揄道,“要不然我帮帮你?” “帮我和他们班班主任通信吗?”周行想了想,沮丧道,“算了,凌总本来就喜欢你,她又不喜欢我,说了也没用。” “早恋影响学习,”齐重山说,“你悠着点。” “别吧,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能影响出个市状元,我做梦都能笑醒,”周行无奈道,“下车下车,我快饿死了,中午没吃饱呢。” 齐重山老家所在的地带是山区,这个极大的村落就建在半山腰上。由于城市化进展迅速,进了村落,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家还有人烟,这个热热闹闹的院落也就显得十分打眼,齐重山找进来的时候都没在手机上问人。 这也让凌逸风觉得略微放下心来。 他不喜欢别人异样的目光,更不希望无关的人因为自己承受异样的目光,如果人少,流言蜚语就少,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院落门口的大黄狗见来了人,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汪汪叫了起来,头上还顶着刚刚从柴垛边钻出来惹上的稻草。三人下了车,屋内就有几个人迎了上来,凌逸风一边跟着齐重山打招呼,一边四周打量着。 “妈,”齐重山一边把东西往下搬,一边问站在门口的徐莉,“我爸呢?” “里屋呢,找他有事?”徐莉走了过来,在周行脑袋上揉了一把,“哎,这小孩儿奇了怪了,越长越像重山。” “像我舅舅多好啊,”周行笑嘻嘻地打完了招呼,说,“帅。” “我上回碰见个病例,太罕见了,我们科室主治激动得跟天上掉金子似的,全跑去看,他不在,让我给拍了照,我过会儿跟他聊去,”齐重山对徐莉说,“我把逸风带回来了。” “阿姨好。”凌逸风刚刚就已经看到了徐莉,只是一时插不进去话,齐重山给他找了个缝隙之后,他就抓紧时间打了招呼。 徐莉冲他挺温和地笑了笑:“逸风啊,进来坐。” 凌逸风心头顿时一阵难受。 他和徐莉并不是完全陌生的,那些年他和齐重山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天天没事就往齐重山家跑,徐莉对他真的是好到跟亲儿子比都没差,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对她的伤害自然也就更大。 “妈,这我班主任,”徐莉刚进去,周行就拽住了门口的另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就……叫凌总就行。” 齐重山往那边看了一眼:“姐。” “没大没小,”周行妈妈冲齐重山应了一声,嗔怪完自己儿子,又对凌逸风说,“凌老师好,老师您辛苦,这小孩儿就是皮,欠削,承蒙老师关照了。” “哎,你好你好,”凌逸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该顺着齐重山叫她姐,还是继续维持自己的班主任身份,十分混乱,“其实也没什么,男孩儿嘛,打小都这么过来的。” 听见动静的里屋顿时涌出来更多的人,农村又爱热闹,好客,喜欢串门,听说这家有人回来了,尤其是衣锦还乡的,能有半个村的人出动围观,弄得凌逸风有点不知所措。 “先进去吧,”不知道为什么,齐重山的心情看起来还挺好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带着笑意,“先放东西。” 凌逸风拖着行李箱,跟着齐重山往里走,齐重山在门口问了几句,神色间似乎是有些意外,很快转为惊喜,将他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一张床,一床被子。 “我们俩一起住?”他眨巴着眼睛,看向齐重山。 “哎?”齐重山的小姑正在门口嗑瓜子,闻言愣了一下,“你们俩平时……” “没事没事,我就是一问,”凌逸风赶紧表态道,“平时也住一起。” “吓我一跳,这房间我安排的,”齐重山的小姑说,“想着你们俩也算小两口……按我们这儿习俗新过门的是不打地铺也不住大通铺的,就给单弄了个房间。” 齐重山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是被齐重山笑的,还是被“新过门的”四个字给刺激到了,凌逸风的耳朵瞬间就红了,同时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取向觉得自卑,但他也确实知道,对于一般人,尤其是老一辈的人来说,接受这件事非常困难。不知道齐重山曾经做过多大的努力,说服过多少人,才能让他们这样没有半点心怀芥蒂地接纳他。 他感动于男朋友家人的宽容与和善,但更感动于齐重山为他毫无保留的付出。 齐重山收拾好东西,关上门的时候还是在笑。 “笑什么啊,还笑。”凌逸风一把抱住他,偏过头来在他脖颈上虚咬了一口,“跟我睡你就这么开心吗?” “反正按我们这边习惯,我要是今年是单身回来的,我就得跟父辈一起挤大通铺,听一晚上中老年男人吹牛磨牙梦话打呼噜,”齐重山笑道,“还是跟你一起睡比较好。” “还有呢?”凌逸风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还有……我刚刚就觉得你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儿,手足无措地被大家围着看,耳朵尖儿都红了,”齐重山捏了一下他的脸,“新过门的?” “哎你还来劲了是吧,”凌逸风的脸顿时也红了,“能要点脸吗?” “你喜欢要脸的还是不要脸的。”齐重山回抱着他,低头在他脖颈处反复磨蹭着,像是在撒娇。 “我都喜欢,”凌逸风怕他给自己挖坑,说,“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那你说你喜欢我。”齐重山说。 “我喜欢你,”凌逸风有点好笑地看着他犯抽,“最喜欢你,超喜欢你,天下第一无敌霹雳喜欢你,够了吗?” “不够,”齐重山说,“你说的,要说一万句喜欢我。” “我就不该把那情书给你看,”凌逸风无奈道,“失策。” “想耍赖来不及了,”齐重山指着门闩,“我把门一锁,你就跑不了了,不说一万句不给走。” “我慢慢说给你听,”凌逸风很轻地伏在他耳边说,“永远不跑了。” 两人又借着收拾东西的名义单独在卧室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厨房开始准备做饭,凌逸风才主动出去帮忙打下手。 齐重山一如既往地因为只会添乱而被赶出厨房,但他还是哪儿都不想去,绕了几圈之后还是死乞白赖地赖在了厨房不肯走,心里眼里满是凌逸风。 凌逸风开始还有些拘谨,齐重山一直耐心地引着话题带着他说话,渐渐的,氛围就变得融洽了。 他在热闹的气氛里放松下来,很随意地聊着天,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没停,徐莉很自然地像很多年前一样,拿着凌逸风当榜样教训齐重山,齐重山就一边很乖地听着,一边抱着一篮荸荠艰难而又缓慢地削皮。 “你好歹也是拿手术刀的人,剖鱼总会吧,”小姑终于看不下去了,“你去后面水池剖鱼吧,算我求求你了,我还想吃点儿新鲜荸荠,你这皮肉一起削没了。” 齐重山迟迟没有动身。 “你说到剖鱼,让我想起一件事……我们实验课上解剖的东西第二天总能上餐桌,什么牛蛙,鱼,猪内脏之类的,后来有人就开始合理怀疑起小白鼠……”齐重山见所有人都开始看他,只能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算了,小白鼠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能想象到好几次实验课之后都没有肉吃,突然某一天窗口的肉都快堆满了,结果一吃发现肉里有一股苯甲酸钠的‘甜涩味’的感觉吗……” “苯……什么?”凌逸风没听明白。 “一种防腐剂,”齐重山说,“算了,再说我怕你吃不消。” “停!”小姑说,“我怕了你了,你歇着,做你的老本行去吧,带小孩儿。” 凌逸风笑得切菜的手都在抖。 他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里想到了自己很多年之前和齐铭凌逸尘一起过的年——也是这样一派温馨祥和的氛围。 两个人的家,三个人的家,哪怕是一个人和一只猫的家,只要有“家”,就不孤独。 晚上吃完了饭,一帮小孩儿吵着说要去放烟花,这次带着他们放的换成了周行,齐重山从他那儿要了点仙女棒,分了凌逸风几根,两个人坐在门口放着玩。 小年夜那天齐重山还在手术台上,两人连面都没见着,等明天除夕,两人居然能完完整整地在一起度过一天,想想都觉得美好到不可思议。 凌逸风拿手去刮蹭齐重山的手,蹭了没几下,齐重山就握住了他的手,把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撒娇呢?”凌逸风拿另一只手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你今天好黏人啊。” “黏人不好吗?”齐重山变本加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理直气壮地说,“不黏男朋友我黏谁。” “好好好,给你黏,”凌逸风好脾气地和他腻歪着,“男朋友就是给你黏的。” “我现在真感觉人生完满了,”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说,“哦对,还差之前和你说好的院子和橘猫。” “我要那种全橘的,不要奶橘,”凌逸风用自己的烟花引燃了齐重山的下一根烟花,从他手上接过来玩,“所以不是很好找,还在托人问。” “我上次没忍住问我哥,黄油还活着吗,没想到他们都不知道。”凌逸风很轻地叹了口气,“是真的没人知道段宇去了哪里。” “他和那个谁……”齐重山半天没想起来那个金主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情况?” “魏彦,”凌逸风说,“是这样的。高中的时候魏彦还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作风败坏,他看上齐铭了,就处处勾搭齐铭,凌逸尘看着火大,两个人就打起来了,但那时候凌逸尘并没有和齐铭在一起。他被魏彦激了几句,说他没有资格替齐铭出头之类的,头脑一热就告白了,结果没想到成功了。” “然后魏彦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夜长大……渣还是渣,但好歹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渣,而且开始混得比凌逸尘还好。当时齐铭辍学,他是找过齐铭的,想资助,但齐铭拒绝了,还是坚持和凌逸尘在一起。后来凌逸尘也从商,有些事不得不跟他有商业往来,两个人也就不咸不淡地处。”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家庭困难的段宇遇到魏彦,魏彦包养他,出资供他上大学,给他开画室,他以为魏彦是在和他谈恋爱,知道真相之后就分手了。” “怎么知道真相的?”齐重山问。 “不清楚,好像是段宇以为他睡了一个小鸭子,但我哥说是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魏彦没有为自己辩解,就直接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之类的话吧,”凌逸风说,“不过如果是包养,又不想哄自己的小情儿,那的确没有解释的必要……然后就分了,之后就遇到我们俩了。再之后,齐铭和凌逸尘分手,魏彦再次去追齐铭,我们都以为是认真的……到最后他才说,他只是想激一下凌逸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凌逸尘是对手,但也当他是朋友,不希望看他孤独终老。不过凌逸尘跟我说,他感觉魏彦不是那种做慈善的人,魏彦当时更多的,可能是在和段宇赌气吧,就是说,你看,其实我可以花样翻新地追人哄人,我也可以特情圣地等一个人等很多年,就不是你段宇,怎么样。” “怎么样……段宇就走了呗,处理好画室的事情,没通知一个人就走了。”凌逸风说,“魏彦开始是不信,后来就疯了,到处找,掘地三尺啊……” “找到了吗?”齐重山问。 “十年了。”凌逸风摇了摇头,“但他也没在找了吧……毕竟找人太费心思了,他还有工作。” “段宇其实长得并不像齐铭,或者应该说除了以前都是美术生,哪儿都不像齐铭……你也知道,按理来说没有人比我更像齐铭了,可他并没有看上我。”凌逸风说,“所以替身梗并不成立。但段宇误以为自己是替身,就连我们都一并断了联系。魏彦之前和凌逸尘说过,那么多年他身边只有段宇一个人,这人以前这么浪,在追齐铭的时候身边都还有一群人,对上段宇就只剩一个了,说没有动真心,谁都不信。可是他发现得太晚了。” “有时候浪子回头并不是金不换的,很可能等你醒悟过来了,已经没人在等你了。我不知道凌逸尘是不是也有点被这件事吓到了,立刻开始从头倒追齐铭,别的都无所谓,和你差不多,就怕人跑了。”凌逸风说,“我当时也以为,我和魏彦一样,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所以真的感谢命运吧,你回来了。” 齐重山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直接吻了上去。 星星点点跳跃着的烟花骤然熄灭,夜幕的掩饰下,凌逸风毫不犹豫地回应了起来,唇齿间难舍难分。 他看见齐重山的胸膛在黑暗中动静很大地起伏着,心中某种蛰伏着的念头一瞬间便开始蠢蠢欲动。 为了过年能请个囫囵假,齐重山之前工作强度非常大,两个人已经很久没做过了,他真有点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在这儿擦枪走火。 但很显然这地方不适合办事,于是他来的时候干脆让齐重山什么都别带,反正跨完年就回去,回去再弄也不迟,现在想想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从源头上杜绝以身犯险。 “我去洗澡,”两人慢慢分开,齐重山有些仓促地起身,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你先玩着。” 凌逸风在心底叹了口气。 谁又不想洗澡呢,他想。 ———— 第二天的除夕夜依然过得忙碌而有意义,二人除了帮忙做家务,还兼职起了给家里小孩儿辅导作业的活儿,顺带还要介绍学习方法,凌逸风简直有种自己过年还在加班的错觉。 但一想到旁边陪着自己加班的人是谁,他顿时就不烦躁了,甚至还觉得心头有点甜。 果真爱情是第一生产力啊。 同样加班的还有齐重山他爸,不少亲朋好友来找他看病历,齐重山时不时会跟在后面参与讨论,凌逸风看着只觉得这人学霸气场开到两米八,帅到没朋友,顿时更加觉得医生这职业忙虽然忙,但是真的实用性极强,而且……而且帅。 在他心中,齐重山就是很适合这种半学术类的职业,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做医生,一边救死扶伤,一边探究人类终极。 两个人一边忙一边偷空互相看几眼,碰几下,居然有种回到高中时代偷偷摸摸谈恋爱的隐秘的刺激感,两人就这么一直若有若无地互撩到年夜饭,才在大庭广众下收敛了一点。 齐重山真的特意调了一下电视台,看完了叶一鸣他们科室的拜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凌逸风说:“说不定明年就是你们看我了,值班这运气,说不准的。” “没事儿,”凌逸风安慰道,“年也只不过是一年中被特殊定义的一天,这话是我哥说的,我觉得有点道理。” “自我安慰的道理吗,”齐重山笑了笑,“我开始还有点担心你没办法接受我的工作,你能接受,我真的很感激。” “我既然喜欢你,肯定就喜欢的是全部的你啊,”凌逸风很认真地说,“就像你说的,人肯定是有优缺点的,但是如果那个人的优点在你眼里无限大,缺点却可以忍受的话,你们不就很配吗?” 齐重山没出声,只是很踏实地握紧了他的手。 年夜饭上推杯换盏,凌逸风平时不怎么喝酒,但最后还是入乡随俗,尽管齐重山已经提醒了他土酒烈性大,他还是没提防到会这么上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走路已经和踩棉花没什么两样了。 齐重山见状,半搂半抱地带他洗完了澡,然后又一路把他护送到了房间里。 “睡吧,”他示意凌逸风先躺到床上去,“我关个灯。” 凌逸风坐在床沿懵了半天,等齐重山帮他把被子掀开了,才晕晕乎乎钻进了被子里。 他很快感受到身后一暖,齐重山的胳膊随之越过凌逸风的身体,揽住了他。 齐重山在他后颈上亲了一口,没出声,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划过凌逸风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他的手搭在凌逸风的腰际,缓缓前移,呼吸全部顺着鼻腔喷洒在了凌逸风的耳根处,令人浮想联翩。 凌逸风被他反复撩得有几分不舒服,挣扎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委委屈屈的,听得齐重山心头痒痒得不行,又给他转了个个儿,脸朝着自己,在他鼻尖上亲了亲:“要搂着睡吗?” 凌逸风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顺着他迷迷糊糊地点头摇头,乖得像只犯困的小猫。 他听见齐重山在笑,又不知道齐重山在笑什么,想了想,也跟着一起笑。 笑总没错。 况且他也真的很开心。 “我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年。”凌逸风很小声地凑在齐重山耳边说,“小时候和我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人没这么多,也没……没有男朋友,就看他们俩虐狗。” “以后每年都会这么热闹的,”齐重山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有些心疼地说,“咱们俩给他们虐回去。” 凌逸风听完就继续很开心地笑,齐重山一边笑,一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我去陪我爸他们放鞭炮,你先睡,”齐重山说着就准备起身,“放完我就回来。” “我也要看,”凌逸风伸手一把抱住了齐重山,“抱我去。” 齐重山拿他没办法,给他披好了衣服,让他乖乖站在廊下,自己马上就回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空荡的远山里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喜庆的鞭炮声,凌逸风拿手捂着耳朵,一边小孩儿似的跳脚,一边看着齐重山踏着满地红泥从烟尘中钻出身来,鼻尖蹭着一层灰,冲着自己笑。 有些狼狈,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感动。 惊天动地之后,唯有你还在原地,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关屏蔽看作话! 还是上次那个番外,只是给它调整了一个位置,正版小天使依旧是免费看的,只是不希望被盗文轻易盗走= = HS-救生员系列是……钙那什么片(咳)别问我要资源,我也没看过……我就知道这个系列其中一个片,开头是攻溺水了,受去救他,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发现攻是装的,是为了骗受来亲他,也就是所谓的溺水梗。以上真的纯属听说,说错了欢迎纠正(顶锅盖跑)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营养液×20~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 然后现在是真的快完结了,所以我是超认真地来问番外的(趴)想看啥番外就请不要大意地说出来吧~然后欠得慌和周行应该是没有独立番外,因为他们俩不是一对,我怕大家觉得虐……魏彦和段宇最后也没有在一起,毕竟不是每个渣男回头都有主角光环的orz知道这个前提之后还想看也可以提~我会根据评论提及数量决定写哪些哒w么么哒! 年都快过完了我的番外才写出来orz放在作话里,这样后来的小天使就可以不用买了,暂时不放在微博之类的地方,当做正版福利吧。 【时间线是凌逸尘大学之后,三人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还没开始执掌公司,也就是说逸风刚上小学,三人最穷的一段时间】 【自己写着开心的一个番外,放作话里带大家看看,要是喜欢就更好啦】 番外1:新年快乐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 稚嫩的童音迟疑了片刻,始终没能接上来。 “送暖。”桌边的凌逸尘一边翻看着笔记,一边随口提示道。 “春风送暖入屠苏!”小孩儿很快想了起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记性不错。”凌逸尘点了点头,夸了一句。 总算接了上来的小孩儿开心地拍了拍手,蹬蹬蹬跑到自己哥哥身边,伸手拿着属于自己的奖励,一颗奶糖,很自觉,没有多拿。 “今天什么日子知道吗?”凌逸尘伸手把凌逸风捞到了怀里,“跟哥哥说说?” “过年。”凌逸风抬头看着他。 “嗯,等会儿见到人要说‘新年好’,”凌逸尘撩了一下小孩儿的刘海,发现没有汗湿之后,又握了握他的手,“不冷吧?” 凌逸风专心致志地剥着糖纸,摇了摇头。 凌逸尘叹了口气。 这是他和齐铭一起逃离原生家庭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说实在的,跟他们以前的日子比,有点年不像年,别说没去哪儿玩也没去哪儿混了,差点连年货都备不齐,只给凌逸风一个人买了新衣服。 然而这小孩儿真的是敏感得惊人,立刻反应过来是因为开销不够才只给他一个人买的,打死都不肯买。 最后凌逸尘还是好说歹说地给买了下来。 新年新气象,再加上小孩儿长得快,买件衣服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这衣服…… 衣服是小孩儿自己选的,凌逸尘真不知道这审美像谁。 更不知道这衣服是谁设计的。 好好的小男孩儿,帽子后面居然拖着长长的兔耳朵,还是竖着的,可以跟着脑袋的晃动一摇一摆,跟活了似的,让人啧啧称奇。 凌逸尘一边想着一边手欠,帮凌逸风把帽子给戴了上去,还把下巴那儿防漏风的搭扣也给扣了起来,才把人从膝头放了出去,看着小孩儿甩着兔耳朵,蹦蹦哒哒地去找齐铭。 他没忍住在后面笑出了声。 “哥,新年好!”凌逸风喊得挺大声,吓得正在画画的齐铭一哆嗦。 齐铭转头一看,凌逸风正歪头看着他。 耳朵也跟着一起歪着看他。 “新年好……哎我去,”齐铭乐了,“你哥昨天给你买的?怎么还带耳朵的?” 凌逸风懵懵懂懂地抓着自己的帽子,眨巴着眼睛看向齐铭。 “你哥也太过分了吧!你好歹是个男孩儿啊!”齐铭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把小孩儿一把抱到了怀里,走进卧室,握住凌逸风的小手,在凌逸尘肩膀上锤了一下,“逸风,揍他。” 凌逸尘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冲弟弟勾了勾嘴角:“哟,凌逸风,还敢打我?这么厉害?不是自己要买的?” 受到惊吓的小孩儿赶紧摇了摇头,立刻抢在凌逸尘再次开口之前转头往齐铭怀里一趴,缩得跟个鹌鹑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齐铭一边给凌逸风整理帽子上的兔耳朵一边笑:“你吓他干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胆小。”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怕我?”凌逸尘就纳了闷了,走过去没好气地在凌逸风脸上捏了一把,“小没良心的,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我,还直接把手脚往我怀里塞?冰凉的,大半夜的给我冻醒了。” “你怎么忍得了他老钻被窝的,”齐铭在小孩儿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这毛病真得改。” “别的我肯定叫他改,就这件事……”凌逸尘沉吟了一会儿,“我妈那事,他当时肯定吓到了。让他缓缓吧。” 凌逸风在齐铭肩头趴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 “哎,”凌逸尘一看他眼珠开始玻璃球似的晶莹剔透就知道他眼睛里有眼泪,“不提了,大过年的,等会儿下午带你包饺子玩。” 小孩儿立刻就不哭了,特开心地点了点头。 齐铭小时候一直住在小城,小城在南方,而后来遇到凌逸尘的城市则偏北方,因此凌逸尘别的不会,就会一个包饺子,齐铭则没包过几次,也不会擀饺子皮,基本上就是个动手能力强点儿的凌逸风。 但包饺子这种事,真的要看是和谁在一起。 凌逸尘从来就没觉得包饺子是个值得期待的盛事,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但当他看到凌逸风期冀的眼神时,心中居然也久违地动了一下,找回了一点儿时“家”的感觉。 凌逸尘这边和面,齐铭在另一边全凭直觉地加料剁馅儿,凌逸风托着腮帮子在旁边看,等原材料都准备好了,三人才开始正式包饺子。 两个大人在那儿一个擀皮一个包,凌逸风也拿着个玩橡皮泥的小擀面杖用力擀着小号的饺子皮,然后自己玩自己的,凌逸尘和齐铭就在一旁说笑。电视机早早地就打开了,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多点儿人气。各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套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冲全国人民拜着年,慰问边防战士和值班医生之类的拜年节目也开始陆续播出,凌逸风看得目不转睛,指着电视机上的白大褂说:“他们都不回去过年吗?” “医生都回去过年了,要是有人生病了怎么办呢,”齐铭把包得奇形怪状的饺子堆在一起,有点担心会不会煮开,“所以就有一部分人回不去了。” “重山的爸爸是医生。”凌逸风小声嘟囔了一句,“重山说他以后也要做医生,那我过年就见不到他了。” “嗯,齐叔是医生吧?”齐铭问凌逸尘。 “对,”凌逸尘一边擀皮一边说,“重山就算不当医生,这时候你也见不到他啊,他没有家要回,没有爸妈要陪的吗?” “有啊,”凌逸风说,“可是你们俩也有,还是在一起玩啊。” “你以后要跟他……跟他‘玩’吗,”齐铭乐了,看小孩儿嘴嘟得都能挂二两猪肉了,才说,“行,我批准,你可以和他一起过年。” “我本来以为小孩儿记性差,肯定得忘了,谁知道他天天提,还是记得齐重山,”凌逸尘往弟弟那边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这下答应了,他不知道到多大才能忘了自己还有个见不着的小伙伴要一起过年。” 凌逸风兔耳朵耷拉着,有点没精打采。 齐铭看着有点心疼,洗干净了手,给他重新扶正了,好歹精神点儿。 凌逸风看了他一眼,把耳朵扒拉了下来。 “嘿,跟我犟什么,”齐铭有点无奈,“那耷着吧。” 凌逸风居然也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跑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把耳朵扶正了,一副比他更无奈的样子。 齐铭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饺子包好之后,三人又马不停蹄手忙脚乱地开始做年夜饭,最后七七八八摆上桌的时候,春晚都开始了。 要不是凌逸尘有先见之明,已经带着凌逸风把烟花放过瘾了,这会儿估计这小孩儿又要不高兴了。 年夜饭大多数出自齐铭之手,还有不少是买的熟菜,说好吃绝对谈不上,但三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吃起来居然也觉得格外香甜。 两个大人把饺子也给煮了一部分,包括凌逸风闹着玩的小饺子,最后惊讶的发现,煮出来最有型的就是那群小饺子,功臣正襟危坐着,矜持地接受着赞美。 “这小孩儿以后饿不死,”齐铭在他的兔耳朵上揪了一把,惊奇道,“刚我剁馅儿,他跟我说,哥你没放盐,我都没反应过来……” “快长大吧,”凌逸尘一边吃一边笑,“我真的太烦做饭了……就是没那个技能。” 齐铭含笑看着这一大一小。 “很快就长大了。”齐铭笑道,“等他长大了,我要拿这兔耳朵给他看。” 那些年的春晚节目还是好看的,开始齐铭靠在凌逸尘怀里,凌逸风靠在齐铭怀里,笑闹到后来三个人差点没滚到地板上去,凌逸风闹得咳嗽了起来,两人又是好一顿哄,才让他止了咳,迷迷糊糊睡在了两人中间。 零点的钟声响起,凌逸风在两人中间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醒了。 “我给抱到床上去,”凌逸尘抱起凌逸风说,“你……” “新年快乐,”齐铭跟着起身,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新……新年快乐。”凌逸尘一时间把自己刚刚打算说什么都忘了,下意识地回应道,“我爱你。” 齐铭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凑了上去。 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唇齿缠绵声和呼吸声。 窗外喧嚣,火树银花。 ☆、第146章 齐重山在医院的工作相当忙, 两人在老家呆了没几天,就又要往回赶。 临走之前老人家一直拽着他们,把新鲜的瓜果蔬菜和一些土特产往车上送,凌逸风一边帮忙接, 一边感到心中涌现出一股由衷的暖意。 这才应该是一般人家生活该有的缩影, 平凡而又幸福。 而齐重山也牢牢遵守了他们的约定, 没有破坏这种美好,而是努力让他也融入自己的家庭。 说真的,连凌逸风自己都没想到齐重山可以做到这么好,好到让他觉得那十年的蹉跎都有了归宿, 不再是无意义的耽搁。 让彼此变得更好,再重逢, 从此再也不要分开。 回程路上,凌逸风坐在副驾驶刷手机的时候,手猛地一顿。 他开始以为凌逸尘说和齐铭一起去海边,去的是本国海岸线, 正好那儿也买了套房,没想到两个人直接飞到大洋洲去了,那海指的是太平洋。 齐铭挺会拍照的,风景也好,那海域干净得宛如一块儿湛蓝的琉璃, 沙滩是灿金色的,就连空气都能看出别样的干净,看得凌逸风都想抽空去一趟了。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镜头前十指相扣的手。 还有上面低调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对戒。 要说秀恩爱, 齐铭和凌逸尘当年简直有无穷无尽的恩爱可以秀,这些年凌逸尘送的东西,也绝对不止这对看上去只是纯银的戒指,晒对戒,总让凌逸风有种特殊的联想。 再一看,两人戒指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我去,”凌逸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们俩这是趁过年结了个婚啊?” “嗯?”齐重山正开着车,也不方便偏头过来看,“谁?” “我俩哥,”凌逸风一边回答他,一边赶紧给齐铭发去了消息,“你们俩度蜜月去了啊?” “是啊,羡慕吗,顺便结了个婚,”齐铭的语音发过来,那边的声音明显是在笑,“你这消息发得挺巧,我俩才下飞机。” “蜜月算不上,时间太短。”没过多久,凌逸尘的语音也过来了,“公司有事,提前回来了。” “我不羡慕,”凌逸风叹了口气,“我嫉妒。” “乖,给你俩带了东西,”凌逸尘难得没跟他杠起来,嗓音也是难得一见的柔和,“你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凌逸风知道凌逸尘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自己和齐重山的关系不够稳定,特意补充道,“真的特别好。” “你们俩过得好就好,”听口气,凌逸尘像是放下了一颗心来,“好好过日子吧,别跟我俩那时候一样,玩什么七年之痒。” 凌逸风刚把手机放下来,那边就又来了消息。 “重山在你旁边吗?”凌逸尘在手机那头问,“不在也没关系,你把他微信号给我,我有事跟他说。” “他在开车,”凌逸风开的是外放,他迅速地看了一眼齐重山,发现齐重山也在往这边看,示意他继续看路之后,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医院那边的事,想找他帮个忙,”凌逸尘的口气很随意,“帮不上也没事,就聊聊。” 凌逸风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齐重山现在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医生,是那种主治医师往病房一带一大批、要不是长得帅扔进医院都找不到的,按凌逸尘的人脉,无论是什么忙,也不应该找齐重山来帮啊。 “好,”齐重山那边倒是先应下来了,似乎是知道凌逸风在想什么,又主动安慰道,“没关系,说不定不是找我,是找我爸呢,毕竟我爸在这行还算有名,本地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权威的神外医生了。” 这倒是说得通,凌逸风听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把齐重山的微信发了过去,又在齐重山的示意下拿着他的手机加了凌逸尘。 “要是有什么事,你别瞒着我,”凌逸风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道,“特别是跟我哥有关的,知道吗?” 齐重山没出声。 “我有知情权,我也不是小孩儿了,”凌逸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要是和我哥身体没关系的话,那就随便吧,我哥不想跟我说,应该有他的道理。” “你和以前改变挺大的,”齐重山这才开了口,“我刚刚心里一紧……差点以为我们俩又得闹矛盾。” “我相信你有分寸,”凌逸风的口气跟着缓和下来,“而且我哥要是很不想你告诉我,我又非要你说,这不是让你为难吗。” “你哥不会的,”齐重山说,“他不可能给我们俩创造什么障碍吧,肯定是希望我们好好过,他也没说不能告诉你,很可能只是跟你说了你还要转达给我,麻烦。” 凌逸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起身在齐重山侧脸上亲了一下,就没再过问了。 新年回来之后,忙过几天就是情人节。 凌逸风提前几天就感受到了学校那全城戒严的戒备感,学校小喇叭天天放学广播着早恋的危害,什么早恋是朵容易枯萎的花,就连黑板报的主题都给换成了“正视早恋,青春无悔”。 凌逸风看着这通告就觉得想吐槽,也不知道是谁把无悔和正视早恋拴在一起的,虽然他能理解学校在担心什么,但要是放在他当年,看在“无悔”两个字的份上,都得跟齐重山在一起。 这不是添乱吗。 齐重山那边也忙了起来,情人节临近,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也开始冒头,接了好几台脑袋被开瓢的手术之后,齐重山就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春天来了。 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也该是个弥补遗憾的季节。 由于当年两人只谈了一年,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年过年还特别晚,矛盾还特别多,情人节就是在冷战和异地中糊弄过去的,所以齐重山才那么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给凌逸风送过花,师出无名。 凌逸风虽然一直在心里觉得送花毫无意义而且傻,但真当他怀里被塞满一大捧花、被粉红色的海洋淹没的时候,还是很轻易地就被感动了。 那种傻里傻气的仪式感,还是让人觉得,谈个恋爱就得这样。 “我今天想跟你说件特别重要的事,”凌逸风放下花后,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你要求婚吗?”凌逸风笑着问。 “你能不剧透吗,”齐重山刚憋住的气一下子泄了出去,他笑道,“今天还真不求,定的戒指没到。求婚要的是惊喜,我不会让你猜到是哪天的。” “那是什么事?” “你先闭个眼睛,”齐重山说,“然后等我来亲你。” 凌逸风很乖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听见了非常微弱的一声“喵——”。 拖着长音,仿佛是在撒娇。 凌逸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齐重山正好吻了上来。 由于性格使然,他和齐重山接吻的时候基本上不会睁眼,这猝不及防亲上来,登时和齐重山澄澈的眼神对上,就跟一把火在烧似的,脸立刻就红了。 齐重山看到他脸红,就忍不住笑了场:“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嘿,”凌逸风抬头看着齐重山,有点不爽地捅了一下他的腰,“笑我就算了,我一个二十七的大老爷们儿你说我可爱……” 齐重山还没回答,猫就又叫了一声:“喵——” “我说的它,”齐重山立刻为自己开脱道,“多可爱啊。” 凌逸风绕过齐重山,看向他身后的沙发。 一个粉红色的猫包。 “这是一个小姑娘,”齐重山解释道,“我就给它买了粉红色的包。” 他小心翼翼地把猫抱了出来,橘黄色的小猫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正瑟瑟发着抖,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凌逸风,又软乎乎地喵呜了一声,把粉红色的肉垫搭在了他伸出的手上,又暖又软,萌得凌逸风心都化了。 这简直是个天使吧! “你哥上次单独找我,就是跟我说,他找到了不错的猫种,让我去看一下,”齐重山被猫耳朵蹭得痒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觉得这只挺好的,一窝就它最能抢奶,也不怕生,在猫窝里上蹿下跳,还往我怀里钻。现在是刚换了环境,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怎么还给它系个蝴蝶结……”凌逸风小心翼翼地伸手在猫脖子上的领带上拨弄了一下,“这也太少女心了吧?” “不是蝴蝶结,”齐重山有点无奈,“外科结。我也想打来着,不会。” “这么可爱的猫你给人打一外科结?”凌逸风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齐重山在说什么,乐了,“你你你……抱过来给我吸一口。” 齐重山笑着抱着猫凑近了一点,让他顺毛摸:“不自己抱一下吗?” “太梦幻了吧,我也是有主子的人了啊,”凌逸风还是有点发愣,“别别,太小了,我害怕,你手法看上去比较娴熟。” “我临毕业那年,寝室楼底下来了一只猫,是只狸花,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齐重山轻声说,“后来被我们院的女生接走了,我那时候也在想,我要是以后找人过日子,我肯定要养只猫。” “所以说很多时候,我们俩总会有些不约而同的想法,我觉得很奇妙,”齐重山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高二那年遇到你的时候,就跟开了窍似的,也知道什么是喜欢了,也知道什么是占有欲了,也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了,要是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那种拖累我的感觉,”齐重山说,“我想说的是,你真的别有,我非常庆幸可以在恰当的日子里遇到你,以后的日子,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之前约好的还差一个院子,我会努力的,”齐重山特别正经地说,“我没你哥那么能赚钱……但……算了我就是没你哥那么能赚钱,还跟他差不多忙。” 凌逸风看着他,根本绷不住笑。 “我不喜欢霸道总裁,”凌逸风边笑边说,“我就喜欢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哎,”齐重山也跟着笑了起来,“真给面子。” “你就是偷电瓶……这个算了,道德底线问题,”凌逸风改口道,“你就算是捡破烂儿那也是我男朋友啊。” “主要是上次听你说羡慕他们能出国结婚……我也挺羡慕的,”齐重山一只手捧着猫,一只手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总之,我会努力的。” “我就是顺着话头那么一说,”凌逸风一愣,赶紧解释道,“我才不羡慕凌逸尘,把我哥都气跑了。我就跟你长长久久,挺好的。” “嗯,”齐重山亲了亲他刚刚重新恢复正常肤色的耳朵,看着耳垂又一点点泛起了红,“我们俩再加一个猫姑娘,长长久久的。” 又过了一阵子,凌逸尘那边再三恳求之后,终于把凌逸风的薄荷给清理了一大半,剩下的请园丁分装进了小盆里,四人拿着没事就送人,钱亦航在周行那见到之后,听完来历,就跟凌逸风要了一盆。 “沾沾喜气,”午休时间,办公室里,钱亦航坐在凌逸风对面,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我要是脱单了请你吃喜糖。” “你这是跟班主任说的话吗,”凌逸风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弄得我这么不想给你呢?” “开玩笑的,”钱亦航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谁……周行又看上别的妹子了,说得还挺好听,不能因为一个女生伤了兄弟和气,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气人呢,这点怎么就不像他舅舅?” “你是说思想严重直男还是说三心二意?”凌逸风笑了起来,“他有些地方也挺直的,衣服都是我给他搭,要不然他能校服穿完了穿白大褂,从头到尾制服诱惑。” “性取向不直就行啊,”钱亦航又叹了口气,“我要是哪天……忍不住说出来了,怎么办啊。” 凌逸风看着他眼底的落寞,有些心疼。 “算了,说出来了就说出来了吧,也不差那一个朋友,我就差个对象,”钱亦航低头拨弄着薄荷的叶子,开口道,“希望等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会好的,”凌逸风只能这么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 “凌总,你是个好老师,”钱亦航看着凌逸风桌上满满的分析报告和成绩单,轻声说,“也是个好人,我很庆幸我遇到的班主任是你。” “我能把你这句话当成最大的褒奖吗?”凌逸风笑了笑,“当老师的能听见这句话,真的不容易。” “你值得这句话,”钱亦航捧着小盆的薄荷,起身走之前说,“祝你和那个医生百年好合。” “谢谢。”凌逸风由衷地道了谢。 他感动于每个人的善意与祝福。 下班之后,他开车去接齐重山,然后一起去了凌逸尘的家。 齐铭过生日习惯在家,这次也不例外。 没叫什么外人,都是一些平时关系走得很近的朋友,吃完饭送完客,他就带着齐重山去了那个齐铭特意布置过的房间。 他将薄荷放在窗台边记忆中的位置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 但当他看到身后的齐重山时,顿时又回到了现实。 他发现自己这一刻,才彻底将过去当成了过去。 而未来,也依然是值得期许的未来。 没过多久就是清明节假,这次凌逸风过年没去看望易小琴,清明还是去了。 清明那天下着雨,淅淅沥沥地浸湿了脚下的路,齐重山默默在旁边给他撑着伞,两个人走在空旷的墓园里,脚步声清晰地在天地间回荡着,能觉察出一种空落落的寂静。 凌逸风把祭奠的鲜花放在坟前,微微闭上眼睛。 他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跟在父母后面,却得不到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的笑脸。 凌逸尘和齐铭承担了那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过大压力,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空隙去哄他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齐重山,齐重山冲他笑了一下。 紧接着就是流水般的二十年。 “妈,”他终于开口了,“这是……我男朋友,齐重山,也就是我对象,我们俩就是……那什么,事实婚姻。”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这个让自己纠结了许久的词。 没错,就是事实婚姻。 “我和他在一起挺好的,”凌逸风说,“他这人特别擅长哄人,长得还帅,我也特别喜欢他,虽然我知道我哥当年和齐铭谈恋爱被您骂过混账,我还是得说,我也是个混账。您要是能接受,那最好,您要是不同意……也没用。 “你也说点儿什么,”凌逸风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齐重山,“好歹也算见家长。” “阿姨好,”齐重山深吸了一口气,“当着阿姨的面……我想说件特别严肃认真的事。” 凌逸风一愣,就看到齐重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 “我靠?”凌逸风已经很久没爆粗口了,这下实在是忍不住了 ,“清明节求婚啊?” “嗯,”齐重山说,“你知道清明是怎么来的吗?” 凌逸风摇了摇头。 “是冬至后的第108天,”齐重山说,“108在古代是一个很吉祥的寓意,代表久远和完满。” “但现在它有别的寓意了,”齐重山顿了顿,又说,“凌逸风和齐重山在一起的第一百天。” “为什么又是只有你记得纪念日?”凌逸风更加震惊地问,“真的假的?” “我记了手机备忘录,”齐重山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要看看吗?” “不……不用了,”凌逸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先发现是清明后拼凑的?” “……是,但我认真查了资料的好吗,”齐重山有点无奈地说,“能不能夸我一句。” “能,”凌逸风乐了,“我男朋友真棒,赶紧给夸夸。” 齐重山笑了笑,单膝跪地,低头打开了戒指盒,很小心地捧着凌逸风的手,给他戴了上去。 他此刻的神情,就像是手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嫁我,”齐重山说,“或者娶我也行,随你便。” 凌逸风低着头看着看似朴素却设计精巧的戒指,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心头像是梗着些什么,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栓一起了,”齐重山见他点了点头,起身,举起自己的手,和凌逸风的手十指紧扣,“你还记得你哥跟你说的那个戒指的故事吗?自己的手掌相对,只有无名指分不开,但两个人的手掌可以分开,所以要用戒指拴住。” “这你都记得,”凌逸风越是不想哽咽,就越是哽得说不出来话,“我一个男的干嘛被你感动成这样。” “男的就不能被感动了吗,”齐重山把他揽在了怀里,在脑袋上呼噜了几把,“来来来靠男朋友怀里哭。” “去你的,”凌逸风的心情回转,眼泪慢慢收了回去,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对墓碑轻声说,“妈,这就真是你儿婿了,铁板钉钉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保证呢,”齐重山说,“什么阿姨我保证会对他好的之类的。” “用实践证明吧,”凌逸风牵着他的手,“接下来的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我们一起走。” 两人撑着同一把伞,手牵着手,沿着墓园长长的台阶往下走。 凌逸风主动抬头亲了齐重山一下。 那人笑起来,眉眼间依稀仍能寻得少年模样。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愿仍有人站在原地,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皙晴】的营养液×10、地雷×1~ 感谢小天使【yahoooo】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柠檬檬檬檬】的地雷×1~ P.S.设定里凌逸尘和齐铭去的是新西兰=v=新西兰结婚可方便了,不需要国籍和暂住证,去了就能结……但是我没去过,就不细写了=v=以及虽然大家应该都知道出走半生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我还是要说一句不是我写的,属于名人名句……以免不必要的纠纷ouo 正文部分完结撒花,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后面有番外,想看啥现在可以提了,现在提名过的有以前他们过生日的情节、凌逸尘追齐铭的情节、段宇和魏彦的情节,还有啥遗漏的举举手w 希望刚入坑的小天使不要觉得猝不及防orz没事不怕,还有番外呢ww番外超长ww ☆、番外2:前尘 “哎!逮住那边那小子!” “胆儿肥了, 敢跟头儿对着干,不打到他喊爸爸我看谁敢停!” 五。 四。 三。 二…… 凌逸尘在殴打声中做着倒计时,却始终没听见那小子的求饶声。 他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去,却看见那人抹干了嘴角的血迹, 非常平静地看着为首作恶的胖子:“爸爸。” 四周的人似乎也很意外, 在嘲笑了几句“怂货”“孬种”之后, 发现被打的人始终没有反应,也就无趣地作鸟兽散了。 毕竟校园暴力本身也就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 齐铭低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抬起头来,正对上凌逸尘带有探究意味的眼神。 齐铭没有管眼前这个看上去就不是善茬的男生, 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不太美好,更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出现, 相反的,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挡在路中央还以为自己拽上天的傻逼,齐铭心想。 以为冷处理一次就不会被继续欺凌了吗,好笑, 凌逸尘心想。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转学生都会被欺负,这和学校的风气还有转学生本人的性格和运气都有关系,齐铭大概就属于自身性格和运气都格外不好的那一类。 一来就和校霸做了同桌,半点不给人面子,还莫名吸引了前排漂亮小姑娘的注意力, 顿时激起了成日为非作歹的校霸胖子的怒气,隔三差五就要找茬去修理他一顿。 很不巧的是,唯一一个敢和胖子作对的同级生凌逸尘并没有为他出头的欲望。 各人自扫门前雪, 莫管他人瓦上霜。 说这句话的人是易小琴,他的亲妈,所以他记得很牢。 当时的凌逸尘还没有来得及长大,他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能达到父母的要求,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一切都会好起来。 爸妈都会满意,会对他露出笑脸,会分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他,也不会再争吵。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这句话,对齐铭也就没什么同情。 但他很好奇齐铭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地叫另一个人“爸爸”,平静到让他觉得诧异,似乎没有丝毫被侮辱的愤怒。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还是通过易小琴。 当时易小琴谈下了一笔很大的生意,非常开心,特意带他去了晚宴,他刚到还没多久,就意外地在角落里发现了再次被人欺负的齐铭。 这个人也是奇了怪了,走到哪儿被人欺负到哪儿。 凌逸尘心想。 等他走近了,才听见那些小孩儿在说什么。 他们在嘲笑齐铭是乡下来的野孩子。 齐铭是不是乡下来的,凌逸尘不是很清楚,但听口音的确不是本地人,甚至可以说差得很远,是那种听起来很软的方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凌逸尘总觉得有点熟悉。 等他听见易小琴开口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了。 和易小琴的口音一模一样。 毕竟大厅在举行宴会,角落里的孩子也不敢多做什么,只是嘴上说说,偶尔推搡几把,比起之前的那些暴力行为要好得多。 凌逸尘刚准备离开这里,却突然看到有人往他脸上吐了口口水。 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齐铭依然默不作声。 反倒是凌逸尘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怂。 他发现齐铭和自己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认出他来了,顿时觉得尴尬起来。 每次人家被欺负自己都在旁边看戏,好像不太好。 但人家都这么淡定了,自己总不能替他暴跳如雷吧。 最后两人还是擦肩而过。 当然,凌逸尘要是知道自己以后会疯狂地喜欢上这个人,非得把这群人一个个摁地上碾死不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和齐铭成为朋友的契机,巧合到不可思议。 学校搞什么素质评估活动的时候每个人都得交一张手抄报,又是画又是写,写就罢了,对画,凌逸尘只觉得头大,干脆花钱找人代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又遇到被人围攻的齐铭。 凌逸尘有点懵,他也没想到给自己画画的人居然是齐铭。 没办法,画在人那儿,不出手也得出手了。 结果那天的人有点多,最后还是齐铭狼狈地拉着他逃窜,一直跑了两条街,才把那群人甩在了身后。 两个人鼻青脸肿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突然都觉得对方看起来有点顺眼。 那么多人也敢正面硬刚,可能是真傻,不过够能抗,齐铭心想。 这么怂的人,居然还挺讲义气,凌逸尘心想。 随着两家人越走越近,凌逸尘和齐铭也稀里糊涂地越玩越近,恰巧齐铭家又搬到了同一个小区,两个人遇到的次数多了,也就开始一起上下学,渐渐的,等凌逸尘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是不错的朋友了。 凌逸尘在父母的一次次争吵和忽视中渐渐明白过来,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也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他能做的只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时刻都能有退路,而不是为了满足谁的要求,去努力。 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当年齐铭转学的真相:父母离婚。 但齐铭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中居然只有解脱。 他说他不想他妈。 也不喜欢他爸。 他放不下的只有奶奶。 他妈会把对他爸的迁怒转嫁到画画上,让他小时候就以为画画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抓到会被母亲斥责,被她指责像那个她痛恨的男人。 他只记得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只记得一开门就踩到了地上的玻璃渣,脚钻心的疼,一地的血,结果还是他拖着脚拼了命爬到门口才被邻居发现,送到医院之后,赶来看他的只有心疼至极的奶奶。 他也曾羡慕过别人拥有健全的家庭,但这种想法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奢望。他不知道一个母亲应该是怎样的,他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原本是怎样的,所以就连恨他都无从恨起,他觉得茫然,只想逃离。 他的童年就是在这种恐慌中度过,以至于等到父母终于离婚的时候,他只觉得来自父母的折磨打了对折。 哪怕他爸根本就不在乎他,嫌他和其他的同父异母的小孩儿都是累赘。 在这样的环境下齐铭没有长成一个暴戾的人,完全是因为每当他有那样的苗头时,他都会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齐铭从来不愿意反击。 他不想让自己想起那些事情。 等听完齐铭这番话,凌逸尘少见的觉得有些难受。 明明是他人的门前雪和瓦上霜。 但当他真切地看见齐铭眼底的那抹落寞时,还是猛然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受此蛊惑,在齐铭终于忍不住偷户口本买票回乡的时候,他居然陪齐铭一起回去了。 他去见了齐铭的奶奶。 一个很好的老人,只不过有点糊涂了,也好在是糊涂了,才没有追问他们俩是怎么回来的。 齐铭最后走的时候,蹲在门口哭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铭,只能跟着一起蹲下来,拍着齐铭的背。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和齐铭是特别铁的哥们儿。 不是因为自己这次为齐铭做了离经叛道的事情,而是因为齐铭会把最禁忌的秘密,最荒诞的计划,最负面的情绪,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倾吐出来。 这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相应的,他对齐铭也就有了一种别样的信任和依赖。 他很喜欢这个人凡事都淡定平静宠辱不惊的模样,仿佛他早就已经看破红尘。他身上那种敢爱敢恨敢一条道走到黑的洒脱,是凌逸尘在身边那些圆滑世故的世家子弟上都没有见到的。 这仿佛是文艺爱好者自带的光与热,能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地飞蛾扑火。 所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齐铭的呢。 凌逸尘不是很能想的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齐铭点燃一根烟,陷在沙发深处凝望窗外放空时的姿态,也许是因为齐铭专心致志作画时鼻尖来不及垂落的汗珠,也许是因为齐铭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总而言之,他比较能确定的是,他第一次对身边的人产生欲望,就是对齐铭。 是初三暑假。 齐铭刚洗完澡,只穿了条沙滩裤就出来给他开门,一边拿围巾擦着头发,一边眯着眼睛看他。 那一瞬间凌逸尘几乎是呼吸一滞。 随即就觉得自己特别恶心。 纨绔的圈里不是没人玩男人,应该说是玩什么的都有,但他一直不属于那个圈,也从来没想过要按他老子的想法去从商,他不屑于和那些或是虚与委蛇或是纸碎金迷的人混在一起,他自认行得端坐得直,怎么可能和他们有一样龌龊的爱好。 他吐也吐了,冷静也冷静了,就差没把脑袋塞冰箱里了,还是能做梦梦见齐铭,情况还愈演愈烈。 他头一回发现自己居然会好奇别人衬衫和皮带下延伸的曲线。 他实在克制不住,也理解不了,就去查。 去图书馆,上网搜索,种种方法用上之后,他慢慢在那个信息贫瘠的年代回过神来,也许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也许。 那时候爸妈已经闹到了几乎分崩离析的地步,那个小三猖狂得凌逸尘都不敢让司机去接送凌逸风上下幼儿园,他反复和凌逸风强调除了自己和齐铭谁都不要信,也不许跟任何人走,近似于心惊胆战地保护着自己唯一的弟弟。 有时候他会觉得累,尤其是凌逸风跟他犟的时候,他骂完了又觉得心疼,本来三四岁就是小孩儿叛逆期,是应该塑造自己观念的一段时期,也是最应该受到父母关注的一段时期,和后来的青春期重要性差不多,可凌逸风却没人理,也没人爱。 那是他长那么大以来最难的一段时间,但好在身边有齐铭。 齐铭一直努力抽空帮他照顾着凌逸风,也默默担待着他的情绪,到最后凌逸尘都觉得自己开始依赖齐铭的好,而就在这个时候,齐铭发现了他在看什么书。 《同性恋亚文化》。 然后齐铭就对他出柜了。 非常坦然,坦然到凌逸尘都觉得意外。 他还没来得及找什么借口掩饰自己的“不正常”,齐铭就已经坦然了他的“不正常”,这让凌逸尘有些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之后,随之而来的居然是期待。 齐铭会喜欢自己吗。 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观察齐铭身边的其他同性。 他觉得害怕。 齐铭会成为别人的男朋友吗?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坐立不安。 然而比他大胆的人大有人在,齐铭也远比他想象得要受欢迎的多。 这个长大了的少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家都嘲笑排挤、受了欺负也不吭声的小男孩儿了。 会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了他出头。 其中就包括魏彦。 魏彦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家里的关系网能通天的那种,玩得自然也比谁都大,他也曾经拉拢过凌逸尘,但凌逸尘自然是敬谢不敏。 然后这人就好死不死地看上了齐铭。 凌逸尘开始一直在说服自己有别人喜欢齐铭和他没关系,但当他听见魏彦用近似于评头论足的口气和别人聊着齐铭的时候,他那升上高中之后已经潜藏了很久的暴力因子就又开始发作了。 他动了手,还挺狠的。 赶来的齐铭一边和他班主任道歉,一边一口一个“我是他哥哥”。 齐铭确实比自己大,而且如果不说是家属,也的确没办法从班主任手上把人领走,他初中的时候,齐铭没少从高中部跑过来,把他从老师办公室捞出来。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只要有事求齐铭,都带着“哥”喊人,毕恭毕敬的。 但这次他却觉得烦躁。 连带着觉得没着没落地慌。 他从小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他就觉得齐铭很重要。 齐铭陪他长大,又比他大一点儿,很多方面都是他的启蒙者,也是他身边少见的可以无话不谈可以依仗的人,没了齐铭,他会觉得慌。 他一想到齐铭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而自己又什么都不敢说,不知道为什么就委屈得不行。 他不能容忍齐铭和别人在一起。 这是一种对于朋友来说,太过过分的占有欲。 ———— 然后齐铭就成了他男朋友。 这条道并不好走,磕磕绊绊。 先是争吵,后是齐铭退学,紧接着异地,等追上齐铭道歉勉强和好之后还是异地,异地刚刚结束之后,就是能吞噬人的贫穷。 那几年凌逸尘一边上学一边兼职,齐铭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打五六份工,两个人就那么艰辛地维持着一个家。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凌逸尘倒觉得两人带着个凌逸风,还挺穷开心的,除了买什么都觉得贵有时候甚至没钱买东西上床以外。 那时候他跟齐铭两人咬牙切齿说最大的愿望是让凌逸风能一个人住,他们俩能不用省那个买东西的钱,可真等赚钱的机会来了,齐铭反倒不愿意了。 他和齐铭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齐铭不希望他妥协,不希望他继续和那个男人有什么瓜葛,他却拥有着更大的野心。 他想将属于自己和凌逸风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但争吵之后,两人还是分不开。 眼看着这个家越来越走上正轨,日后需要发展用钱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多,齐铭最后还是默认了凌逸尘接受了家里的安排。 那阵子他忙到昏天黑地,但起床就有饭吃,想洗澡就有人放好热水,洗完头发手边必定有干燥的毛巾,几乎是除了事业可以百事不问。 齐铭为了他去学了打领带,去学给别人系鞋带,基本上完全用自己的空余时间去照顾他。当他和乙方交涉的时候实在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时,也是齐铭去安慰他,让他努力维持着理智。 凌逸尘深知每条路都不容易,而齐铭则用行动表示,每条路他都会陪着自己走下去。 由于有父辈的扶持,凌逸尘的位置爬得很快,但随之而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他和齐铭的冲突也越来越多。 齐铭融不进那个他们俩都曾经相当不喜欢的“上流圈子”,也看不惯那里面很多人的做法。他不喜欢管家也不喜欢保姆,喜爱独处,不喜欢和任何人共享空间,也不喜欢和其他人打太极似的交往。 他和齐铭的世界割裂似的越拉越大。 如果齐铭只是他的“枕边人”,他根本无所谓,但齐铭在他心中是他的家人,他无法接受和家人有着割裂的关系层。 只有争论。 齐铭不是那种完全没脾气的人,他只是很少真的动气,尤其是在面对忙碌地操持着事业和整个家庭的凌逸尘时,他完全不舍得动气。凌逸尘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单纯的太累了无法掌控每个人情绪的微妙变化,他每次都要等到齐铭真跟他冷战了,才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去道歉的时候,自然难度系数翻倍。 渐渐的,他也觉得累了。 有知道内情的人比如魏彦,会搂着自己知冷知热的小情儿拿他开涮,被他明里暗里警告了好几次之后,才没真的想去找人撬他墙角。 但引诱他的人还是不少。 有想上位的,有单纯图富贵的,还有背负着不可告人的使命的,也有真的喜欢他的,甚至还有和当年的齐铭长得十分神似的,凌逸尘都一一给拒掉了。 齐铭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他闹过。 也从来没有强行在公共场合强调过自己的什么身份。 他活得很自信也很自在,就好像他齐铭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他爱了就爱了,付出了就付出了,谁也别想拿这个来威胁他。 同时他想做多少也是他的事。 他想什么时候放弃…… 也是他的事。 和旁人,包括凌逸尘在内,似乎都毫无关系。 凌逸尘知道齐铭爱他,而且是有底线有尊严,身为男朋友的身份爱他,但他也知道,这个身份不是自己赋予的,是齐铭的自定义,齐铭什么时候不想做这个“男朋友”了,那必定是掉头就走。 有时候,齐铭真的是理智得超越想象。 比他要好。 齐铭戏称他和凌逸风一大一小两个家伙最没安全感,以前凌逸尘还嗤之以鼻,他怎么可能和凌逸风那怕黑怕得哇哇哭的小孩儿一样,可等他回忆起来,却发现事实就是这样。 他失眠的时候,也得抱着齐铭,叫他不许关小夜灯也不许走,才能睡着。 要不然种种繁杂的事就会全部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不踏实。 面对齐铭可能的离去,他也同样是没着没落。 他只知道齐铭不能离开,要不然这个家就彻底散了,但对日复一日的争吵和分歧,他也无能为力。 再累,也要死撑。 但他也很清楚,这种关系就像一根紧绷的橡皮筋,不堪一击。 拉断的时候,能将两边人都弹得生疼。 ———— 凌逸风和凌浩然的那件事,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齐铭约谈他的时候,口气很平静。 他从开始的恳求到最后的麻木,知道这次齐铭是真的要走了。 “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觉得我有用呢,还是爱我呢。”谈话结束前,齐铭笑了笑说。 “我觉得离不开你。”凌逸尘想了很久,最终这样说。 什么爱不爱的,其实都没多大意思了。 还有那么句歌词叫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呢,他分辨不清这些情情爱爱,他只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你每一件衬衣,都是我亲手熨的,”齐铭依旧很平静地笑了笑,“你的习惯都是被我养出来的,能离开我就奇了怪了。” “我现在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渣到因为离不开我,才来重新求我复合,”齐铭说,“凌逸尘,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两个人都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等对上凌逸风,口气才舒缓下来。 小孩儿哭得脸都花了,看得凌逸尘是真心疼。 他对上齐铭眼中的心疼,却知道这个人再心疼也不会因此留下来,心里就像是突然被人挖空了一块儿。 前尘尽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糖!换齐铭视角来qwq但是我不能确保是明天还是后天更,我明天要去医院复查,在外市,来回都挺远的……很抱歉orz 感谢小天使【苏苏呐】的地雷×1、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0~ ☆、番外3:余生 离开凌逸尘, 没有齐铭想得那么简单,但也没他想得那么困难。 他本来以为自己再怎么说,也和凌逸尘谈了十几年的恋爱,总归是会有点舍不得的, 可最后上飞机的时候, 他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飞机起飞的时候, 齐铭想起临走之前,凌逸风说害怕自己,因为比起凌逸尘来说,自己更有可能毫不留情地一走了之。 那么说来, 自己也算是个心肠硬的人了。 也许是这样吧,可还要他怎么留情呢, 他总不能半点底线都没有,凌逸尘说什么就是什么,谈个恋爱把自己的灵魂都丢了。 要是真等到那时候,凌逸尘说不准还就真不喜欢他了。 人都喜欢身价高的。 齐铭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刚下飞机,就把手机卡掰了。 然后重新弄了张当地的卡。 他说不准自己是想和过去一刀两断,还是不敢不和过去一刀两断。 那是一个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深爱的人,那个人陪他一起度过了人生最难的一段日子,建立起了一个他理想中的家庭。无数次他想和凌逸尘分手, 却又在醒转的时候看见凌逸尘安静的睡颜,就顿时狠不下心来了。 他没办法忘记当时凌逸尘顶风作案,半夜偷跑出来, 在拥挤的火车车厢里站了一晚上,只为来小城看他一眼,他也没办法忘记最穷的时候,两个人给凌逸风交完学费,手上握着不到一百块的存款,还是咬牙想着要怎么挺过去,他没办法接受等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两人却渐行渐远了。 齐铭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当时生存压力大于一切,才会把两人并不合适的事实掩藏下来。自己是一个十分理想化的人,凌逸尘却是个务实的人;自己眼里揉不得沙子爱憎分明,凌逸尘却能清楚地意识到只有共同利益才是有意义的,纠结私人恩怨成不了大事;但说到底,齐铭也并不想成什么大事,他只想好好和凌逸尘过日子。 年轻时的恋爱,只靠喜欢,成年人的婚姻,却要依仗共同的人生目标。 在他完全接受不了的事情发生之后,他还是走了。 长痛不如短痛。 齐铭自认为走得还算潇洒,看上去毫不留情,连凌逸风都佩服他。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样狼狈地逃离这个随时可能将自己拽回凌逸尘身边的泥潭的。 他生怕再多留一秒,他就会舍不得这个自己打心底里喜欢的男人。 由于走的匆忙,齐铭买票的时候都没怎么细想,随便买了张打折机票,就飞到了两千公里以外的西南边陲。 像是自己给自己来了场流放。 他刚下飞机,就觉得喘不过气,差点以为自己生病了,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这儿海拔很高。 他对这里的气候和环境都完全陌生,只知道这是个文艺青年聚集地,有古城遗址,还有酒吧一条街,白天风景淳朴自然,到了晚上,灯光音响一起,就成了另一个世界。 身为旅游城市,这里的工资水平很低,物价和房价却很高,齐铭看了看自己的存折,果断决定找了个非景区的客栈式旅馆住下,和一帮披着头发搞音乐的小伙子做了邻居。 其实物价高也没什么,画了这么多年,齐铭想养活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他每天闲着没事就四处逛,拍照取景画画,没事呼噜一把客栈老板娘的猫,和隔壁的住户调侃几句,在这个天黑的很晚的小镇,时间就像是被拉长了似的,齐铭靠在老爷椅上看着斜阳,感觉能听见心跳声随着墙壁上的挂钟的秒针,平稳地跳动,甚至能感受到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悄悄溜走。 那是没有凌逸尘的时间,一点一滴,从他的生命里流逝而去。 他没有很想凌逸尘,但偶尔也想,甚至有时候还会失眠,逼着他走上半小时去药品齐全的景区高价买了瓶褪黑素,凑合着吃。 他心里很平静,也没有想过凌逸尘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 因为他私心觉得,要是自己不再回去,那最好是没有。 这样的日子过多了,渐渐他也开始觉得无聊,但无聊却又无处可去,他人生的前十八年,和大多数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过,人生的后十年,基本上都是围着凌逸尘转,剩下的时间全部一门心思扔在了艺术上,这下冷不丁抽走了一半,一时间还真叫他没法适应。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总会交到一些朋友,齐铭渐渐和隔壁的那帮人混熟了,才觉得心头的空白被填补了一点。 一群人在一起吃了几次饭,乐队的主唱就开始追他。 齐铭是觉得有点儿不以为意的,主唱是个辍学的高中生,在他眼里和凌逸风差不多,都是小孩儿,说的喜欢也多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拒绝之后也就那么敷衍着,等着他过了新鲜劲自己退烧。 刚敷衍了没多久,另一边的隔壁就又来了个熟人。 勉强算熟人,段宇前男友,凌逸尘的商业合作伙伴,魏彦。 也是他曾经的追求者——某种意义上的,为他和凌逸尘牵线搭桥的人。 魏彦见到他也很意外,两个失恋的人跟老板娘要了碟油爆花生米,坐在一起喝酒。 齐铭见他会喝几块钱一瓶的啤酒,面不改色地咽下花生米上的盐粒,就知道这人也是吃过苦的。 这让齐铭觉得放松了一点儿,他和那些活得特别讲究的人在一起玩,总会觉得不得劲,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共同话题总是有限。 “你们俩真分了啊,”魏彦慢慢嚼完一粒花生米,感慨了一句,“闹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们俩不会分了。既然分了,考不考虑跟我。” 齐铭喝了口酒:“这酒花味儿……” 魏彦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不点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之后,抛给了他:“抽吗?” “谢了,不抽。”齐铭把烟扔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早戒了。” “我以为你是因为凌逸尘才戒烟,”魏彦微微眯起眼睛,忽而笑了,“他不是觉得抽烟伤肺的都是傻逼吗?” “我是因为逸风,”齐铭很平静地看着他,“怎么,你还要跟我弟弟较劲吗?” “逸风,凌逸风,”魏彦把这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说,“他和你长得挺像的。” “你敢打他主意,凌逸尘绝对得跟你拼命,”齐铭陈述着事实,“消停点儿吧,你不是还有项目在他手上吗。” “小孩儿,”魏彦嗤笑了一声,显然相当不以为意,“我还没那么变态。年龄大了,还是喜欢懂事的。小孩子都爱和你谈感情,折腾。” “你是说段宇不懂事吗?”齐铭问,“好歹他也跟了你这么多年,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 “你也跟了凌逸尘这么多年……”魏彦斜了他一眼。 “我没有‘跟凌逸尘’,”齐铭老神在在地说,“我又不是他养的小情儿,怎么不能折腾了。” “你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的吗?”魏彦像是被戳到了痛脚,眼神阴沉了一瞬,“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凌逸尘都没有和你结婚?” “结婚?”齐铭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去国外领个证有用吗?都是中国公民。” “所以你就放任自己净身出户?”魏彦感觉更加可笑,“你就是被包这么多年,也不会比现在活得更惨了。要存款没存款要人脉没人脉要感情没感情,你说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 “那跟你,你能给我什么?”齐铭嘁了一声,“我又不缺钱花,更不缺爱。” “所以你是自己乐意倒贴?”魏彦话说得很难听。 “对,”齐铭承认了,“我乐意犯贱倒贴,怎么了?” 他懒得和魏彦说凌逸尘所有的不动产上写的都是两个人的名字,已经分手了,他不想显得自己和凌逸尘还有什么扯不清的复杂关系。 魏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摇了摇头。 “我是不明白你们都在想什么,真金白银放着不要,非要谈什么感情,”他又开了瓶酒,“还是钱比较实在。” “凌逸尘也是这么想的吧。”齐铭说。 “不,他不是,”魏彦说,“他这个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天真。” “怎么说?”齐铭饶有兴致地问。 “他身上有野心,但那种野心,是少年人的野心,并不市侩。”魏彦说,“说真的,你觉得他物质化,我反而觉得他太理想化,他想要家产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自己应得的权益和尊严;他和你在一起,在利益上,并不是最优解,但他想要一个家庭……他如果和那些人一样,找个能好好伺候他的小蜜,或者找个能和他强强联手的精英,都比找你好吧,但你是他年少时的梦……所以他依恋你。” 齐铭闻言愣神了一秒。 魏彦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所以,你是来追我的,还是来劝和的,”齐铭回过神来说,“无论是哪种都休想。” “你就当我是来追你的吧,”魏彦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你这人真挺诱的,讨人喜欢,虽然你可能自己感觉不出来。” “你要是不打算和凌逸尘复合,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小孩儿,那主唱,”魏彦叼着烟,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你不打算开始新生活吗,还是说你依然活在凌逸尘的阴影里。” “你也知道他是小孩儿啊。”齐铭无奈道,“我再怎么失恋失意痛苦,犯得着招惹小孩儿吗?” “凌逸尘不也比你小吗,”魏彦说,“想找比自己大的看我啊,我比你大。我长得也不赖家境也阔绰,说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齐铭又愣了一会儿。 “不一样。”他说。 “不一样?和凌逸尘不一样,所以不喜欢?那你说白了不还是喜欢凌逸尘,”魏彦简直懒得理他,“你们这些谈感情的到底怎么想的,喜欢还非不在一起,我这辈子再跟谈感情的纠结我是狗。” 齐铭一直喝到有点多了才跟他散场,洗完澡之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后知后觉地开始奇怪,魏彦为什么会突然来这边玩,还不往景区那边住,来居民区这边住民宿。 他快睡着了才灵光乍现,猛然想起这里不仅是个知名旅游城市,还是文艺二缺青年段宇的故乡。 那阵子发生了不少大事。 首先就是齐铭得知齐衍意外身亡。 带着他的不知道第多少任情妇游玩的时候遇上了落石,算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死法了。 离得最近的齐铭正发懵呢,那些乱七八糟的兄弟姐妹就开始闹腾着分家产了。 那阵子他是真的焦头烂额,然后有种疑虑开始在他心中生长。 齐铭开始觉得,自己活到快三十了才遇到这种事,会不会是因为遇到的事,全都被凌逸尘一个人挡下了。 他不声不响地将那些自己讨厌的虚与委蛇,全部一人担下,所以拥有少年意气的才是自己,而不是他也曾有过铮铮傲骨的凌逸尘。 正在此时,魏彦不知道出自于什么心理,拐弯抹角地通知了凌逸尘,凌逸尘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出来镇住了场子。 但他却没有告诉凌逸尘齐铭在哪儿。 “我干嘛要告诉他,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帮忙做事罢了,毕竟在别人眼里,说不准他还是你男朋友,你的家事他能管,我又不能管,”魏彦说,“还是说你其实是希望他可以找到你,带你回去重新开始?我可是和他直说了,我在追你。” 齐铭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没有你这么追人的,”齐铭最后只道,“我也不信你喜欢我。” “但我觉得你适合过日子,”魏彦笑了笑,“你不争不抢,也不闹,做事也有条理,很能带得出去。” “你也想找人过日子了吗。”齐铭摇了摇头,“别祸害别人了,自己先浪够了再说吧。” 齐铭由于要帮忙处理齐衍的后事,不得不搬离了那个小镇。 临走之前他想了想,还是跟那个主唱小孩儿打了个招呼,表达了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歉意。 “其实我也知道没戏,”小孩儿倒是挺看得开的,“你眼睛里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时隐时现,但他一直在。像你这种理想型的人,最懂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齐铭回去之后,把这些日子来拍的照片画的画全部摊开。 他再次拍了照,通过魏彦那儿拿到了凌逸尘的联系方式,鬼使神差地发了过去。 - 很好看 - 你很喜欢这儿吗? 凌逸尘问。 齐铭没有回他。 他想,也许小孩儿说的是对的,自己近来的构图,都有点空。 那个暑假他回了一次老家,爬完山上完坟下来,就莫名其妙高烧,然后感冒病得奄奄一息,开始还硬扛着处理完了身边的事,后来实在扛不住,暴雨倾盆中被凌逸尘捡回了家。 齐铭不清楚这一次两次的“偶遇”,凌逸尘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他看着凌逸尘半跪在床边给他喂水,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不常做家务事的笨拙,齐铭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他以前把泡沫打好,却不敢下手用剃须刀,少见地装乖示弱,求自己帮忙掌刀的模样。 自从电动剃须刀出现之后,这种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齐铭喝完了水,就闭上眼睛装睡。 他感觉自己紧锁的眉心被人很轻地展开,然后在眉心印上一吻。 嘴唇微微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担心,还是因为害怕自己醒了。 动作轻到像是一阵轻风拂过,如果自己真的沉沉睡去,应该是不会被惊醒的。 这是自己的习惯,不是凌逸尘的习惯。 他以为这个晚安吻,凌逸尘是不知道的。 可事实证明,凌逸尘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多。 他只是不善表达——他对凌逸风也是这样,关心爱护,但两人总能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由头怼起来。 齐铭那一瞬间居然觉得这个商战里极擅长和人周旋的人,有点让人心疼。 事实上,他应该比任何人都看中真挚的感情吧。 因为受够了虚伪。 在有人照顾的情况下,齐铭很快康复了。 其实就算没好透,齐铭也不好意思再病下去了,因为凌逸尘知道他不喜欢外人进家,就几乎把工作都搬进了家里,天天电话遥控公司的手下,一心一意地照顾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在拖凌逸尘后腿。 齐铭知道,自己走的时候说的话太绝,也太过了点,凌逸尘现在对待他的时候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他那时候不是真心怀疑凌逸尘会不会不喜欢自己,那完全是气话,退一万步说,凌逸尘能习惯,那必定也是喜欢这种习惯。 这阵子凌逸尘有肉眼难以察觉的萎靡,想必也是过得不好,却又要为了扛住公司那边的事而硬挺着,能因为这件事纠结成这样,感情大约还是在的。 他这样想着,就慢慢行动了起来。 花盆按原样摆放好,上面的泥土斑点擦干净,浇足水;沙发上的靠枕拍松软,放在凌逸尘可能靠的地方;书房里的文件按时间和种类贴好标签,方便凌逸尘查找。 虽然做饭不行,但布置家这种设计感浓厚的事情,他还是喜欢做的。 在此期间,凌逸尘一直在外忙碌,帮他彻底处理好了齐衍那边的事情。 齐铭突然觉得这样的模式也挺好的,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和传统家庭一样。 而且心里一直空着的那块儿,终于被填得严严实实。 他也不再失眠。 最后一次和魏彦聊天的时候,是约在一个茶楼。 齐铭想了想,说自己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共享生命中,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魏彦拿手撑着额角,低头无声地笑了。 “你愿意跟他折腾一辈子,我也没办法,不是吗,”最终魏彦说,“你们俩大概真的是一起经历了太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分不开了。” 从茶楼出来之后,他发现凌逸尘居然一直撑着伞在门外等他。 “走吗。”凌逸尘的口气很平淡,没问他为什么和魏彦在这里,也没说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走。” 齐铭走了过去,话音刚落,凌逸尘就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看向魏彦,魏彦挑了挑眉,很无辜地耸了耸肩,似乎没把凌逸尘的挑衅当回事。 那是重逢后,两个人第一次牵手。 为了凌逸尘身上这种赌气似的孩子气,齐铭着实有些想笑,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在过马路的时候笑出了声。 “我在想,”凌逸尘听着他笑,也带着笑,轻声说,“我是不需要你看得起的。” 齐铭想到自己走时的那句“不要让我瞧不起你”,一时间有些笑不出来了。 “喜欢这件事,有迹可循,爱就是蛮不讲理。”凌逸尘说,“我也试过不习惯你……或者说,试过不爱你,但好像不行。” “我就是离不开你。”凌逸尘说,“求你回来。” 齐铭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就像是刚下飞机吸到第一口高原地区的氧气时的反应。 凌逸尘这是在抛下最后的尊严跟他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点了头。 十年弹指一瞬间,转眼又是十年。 凌逸尘终于从凌正轩那里拿到了产业的实际掌控权,两人的感情也彻底稳定下来。 齐铭在进机场前一刻都以为是国内航班,等登机了才反应过来是飞国外。 “你要把我卖了吗?”他瞥了身边的凌逸尘一眼,“事先好歹跟我打个招呼啊。” “你不是挺喜欢那儿的吗,”凌逸尘笑道,“这算惊喜吗?” “勉强,”齐铭说,“你要把我卖给谁?” “没完了啊,”凌逸尘无奈道,“把你卖给人做小媳妇儿。” 齐铭本来以为凌逸尘只是单纯地在和他开玩笑,等被人领进教堂,才反应过来他是认真的。 昏暗的光线穿过大理石上缠绕的常青藤,投射在砖石的地面上,四周全是剥落的壁画,烛台后满是空着的座位,新鲜的捧花挂在墙上,整个教堂空旷而圣洁。 神父虔诚地为一对对新人做着祷告,凌逸尘握着齐铭的手,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 “我之前一直不敢跟你求婚,只是送了你对戒,是因为我觉得我没底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我没办法给你最好的,”凌逸尘亲了亲他戴着戒指的手指,“那样你想走,也能走得毫无负担。” “现在你要是和我结婚了,就别想跑了,”凌逸尘低头,帮他把原来的戒指摘了下来,“我会请律师,按照国内的婚姻法,跟你签合同。你不许说不要,我打拼那么多年,真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齐铭沉默了一会儿,在上台前,主动吻住了凌逸尘。 至此以后,休戚与共,风雨同舟。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前半部分还是玻璃渣云集啊(顶锅盖跑)我怎么这么能立Flag……弄得我都不敢说日常番外是甜了,我很慌啊…… 感谢小天使【雨花】的营养液×11~ 感谢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紫霄】的地雷×1~ 齐铭去的城市,原型是云南丽江,去玩过一次,感觉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城市。 所以,老家在这儿的段宇姓段,貌似这个姓在云南比较多,丽江本地的话,其实最多的姓是沐和木,但是取出来的名字太奇怪了,就没用。 P.S.褪黑素不是美白的,是治失眠的,但是我觉得效果不是很好,能睡着,但多梦。家里有老年人喝脑白金觉得睡眠变好的,可以跟他们讲讲科学,脑白金的黑瓶还是白瓶,就是晚上喝的那个,就是褪黑素水溶液,还不如买褪黑素,很便宜,也不是管制类药物。 话说我今天发现营养液的数字超吉利啊,888哎!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比如新的一年……(你休想) 忘了说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然后去医院复查没多大事,继续磕药就好了_(:з」∠)_谢谢大家的关心~ ☆、番外4:没有来生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前面:BE!虐渣!由于有小天使点单了就写了,误入而并不能接受的小天使评论我返JJB……不喜勿喷我写得超走心的QAQ一口气写到凌晨六点半…… 然后先给大家顺一下年龄,凌逸尘高二的时候逸风四五岁,也就是凌逸尘差不多比逸风大一轮,齐铭比凌逸尘大一两岁,和魏彦同岁,然后凌逸尘大学刚毕业,段宇就入学了,也就是说凌逸尘比段宇大四岁……妈耶。 还是很混乱,所以我顺一下这个番外的年龄段:齐铭/魏彦:23-24,凌逸尘:22,段宇:18,凌逸风/齐重山:10,逸风正处于转学回来和重山一起上小学的阶段,然后再说个和本番外无关的,欠得慌和周行比齐重山和凌逸风小十一二岁,其他同学比如叶一鸣都参考凌逸风他俩年龄来,该被暴打狗头的凌浩然比逸风小一两岁,老师家长请自行发挥想象,应该没有人物遗漏了吧(捂脸)要是有哪个小可怜被我漏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网络有点问题,晋江老抽,营养液等学校wifi连上了一并感谢qwq 然后插个刀,正文里段宇和魏彦住的那个酒店,就是那次暑假逸风重山一起回来,撞见修罗场的那个酒店,最后魏彦一个人走了,在110章。 下面开始正文。 金碧辉煌的包厢内, 捧着菜谱的服务生刚刚礼貌地微笑着退出去,和谐的气氛就立刻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事实上,能来这儿就餐的人非富即贵,在这儿工作的也一个个跟成了精似的, 极其有眼力见, 服务生正是因为看出气氛不对, 才主动退了出去,并且立即在门上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怎么样,答不答应,”魏彦看了一眼门口, 确认不必保持形象之后,绷直的背很快放松下来, 慵懒地靠在了凌逸尘对面的沙发上,“我觉得你挺划得来的,这么大的现金流,没了我你上哪儿融去。” 凌逸尘深吸了一口气, 断然道:“不行。” “我又没抢你男朋友,让你给我找个人陪.睡你都不愿意,那岂不是没得谈,”魏彦说着就要收拾东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别觉得你刚大学毕业还有的是机会,再过几年等你那弟弟长大了,你看看你在你那血脉继承比天大的老子面前还有没有所谓的机会。” “为什么非得是我?”凌逸尘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皱眉道,“你想要什么人没有,非得要我给你拉皮条?” “我想要齐铭。”魏彦挑眉笑了,看到凌逸尘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有些火大了,才改口道,“因为我和你审美品位一致啊。哎你说,就齐铭这种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人,在床上情动了是不是特别……” 此时还没在名利场内摸爬滚打惯的凌逸尘实在是忍不了了,直接二话不说摔门走人。 他等出了餐厅吹着冷风往回走,才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儿。 他就知道魏彦不整死他是不可能爽快的,就齐铭当年选择跟自己谈恋爱这个仇,魏彦现在有能力了那肯定得睚眦必报。 但他也很清楚,按魏彦的性格,他更喜欢让别人欠着他的,还喜欢别人去求他,如果自己这次低声下气了,该帮他的魏彦肯定还是会帮,毕竟起步初期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魏彦会给他来这出,让他完全没法接招。 做媒人是天底下最不该做的事情之一,两个人产生了什么矛盾找你,关系不好了也找你,以后恩恩爱爱的还好说,要是最后闹分手闹得很不愉快还得说是你当时介绍的不对,横竖里外不是人。 而且要是说魏彦是那种随便哪儿拉个漂漂亮亮的小鸭子就能糊弄的暴发户还好说,偏生这个人要求奇多,先说要长得好看的后说要身材好的,还得文艺气息浓重性格安分不争不抢的,最后绕来绕去居然还是往齐铭身上绕,凌逸尘要是能忍那就他妈奇了怪了。 他很清楚,从开荤以来魏彦身边就没少过人,光家里长期养着的就俩,外面的更是不计其数,要说这不是在玩自己,连凌逸尘自己都不信。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制住心头不断上窜的怒火,给齐铭打去了电话。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凌逸尘在听见齐铭的那声“喂”的时候,心情就已经平复了许多,声线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你和逸风还没吃饭吧?” “哪能啊,”齐铭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刚接他放学呢,我跟你说这小孩儿迟早有天要成齐重山家的,分开的时候在路口一直喊再见,喊到两条街的人全都冲我看,我真想给他塞齐重山家得了。” 齐铭知道凌逸尘是去做什么了,但他很聪明地顺着凌逸尘的话题走,没问他情况到底如何。 因为他和凌逸风性格相似,都是那种很能观察到事情的细节和人情绪的细微变化的人,如果交涉顺利,凌逸尘应该是和魏彦一起吃饭的,这么早来找他们,显然是谈崩了,所以他选择不问。 这让凌逸尘松了口气。 “行行行,”齐铭在电话那头又说,似乎是在和凌逸风对话,“手机给你,你跟你哥扯去吧,注意看路。” 凌逸风稚嫩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响起的时候,郁结在凌逸尘心底最后的那一点不爽终于也消散了。 想得痛快一点,魏彦想整自己无非是自己某方面比魏彦过得要开心的多,要不然他根本没必要死抓着自己不放,比如事业方面,早就继承家产开始掌家的魏彦连打压一下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反而乐得看自己为了那点周转资金被整。 凌逸尘和凌逸风通着话,渐渐就平静了下来,刚刚被气到完全抛在脑后的理智也慢慢回来了。 他觉得,只要魏彦肯松口,这件事肯定还有转机。 毕竟让自己欠人情才是重点,羞辱只是次要的,再说了,在商界要的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轻易不结仇,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退一万步说,虽然相互之间关系不太融洽,但毕竟自己是凌正轩的儿子,齐铭还是齐衍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真把两个人逼急了魏彦也没什么便宜占,点到即止这个道理,魏彦混到现在,不会不懂。 过了好一阵子,凌逸风终于在齐铭反复强调“等会儿就能见面给我省点话费”的情况下,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凌逸尘沉吟片刻,又跟魏彦联系上了。 魏彦玩他,无非是有恃无恐,期间也有试探底线的意思在里面,凌逸尘想放弃周旋,直接和魏彦摊牌谈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先找上他要求合作的魏彦要是撕破了脸,谁都落不到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凌逸尘沉声问,“‘齐铭’这种无意义的答案就不要再提了,然后我声明一点,我不可能去助纣为虐逼良为娼,你也知道我性格,咱们都别绕弯子了,这笔生意能不能成,干脆点。” “什么啊,说得就跟要把人推进火坑一样,我有那么差劲吗,”魏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相当轻松惬意,“你就给我找个会过日子的就行了,又省心又合胃口的这不是没有吗,我就想遇到一个符合我审美还一门心思喜欢我的,不会吃里扒外拣着高枝儿飞的,免得床伴老换也不安全,你说是不是啊。” “那你不就是要个傻的吗,”凌逸尘沉默了一会儿说,“好看还好哄的那种。” “哎,怎么说话呢,应该说涉世未深,”魏彦强调道,“未成年就算了,我还不想犯法。” “那就是找个年龄小,长得好看,而且日子不好过的,是这个意思吗,”凌逸尘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那你这不是骗感情是什么?” “对,我就是想骗感情,”魏彦无所谓道,“以前都是你情我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当过人渣,想试一次。” 凌逸尘忍了一会儿,还是把他电话挂了。 饶是他近来已经变得圆滑了很多,这种触犯底线的事情,恕他还是做不出来。 “……所以你最近注意点儿,我怕魏彦要去你身边勾搭人,”和齐铭在常去的面馆见面之后,凌逸尘刚坐下来就说完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然后道,“特别是你认识画画的小孩儿,我不方便出面,怕他知道了对付我,你要是发现情况不妙就赶紧把苗头掐死在萌芽里,不然他到时候看上谁要我帮忙追,我麻烦就大了。” “他还叫没做过人渣?”齐铭挑了根面,冷笑道,“高中那名声可不是白传出来的。” “嗯,”凌逸尘应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在已经开始好奇的小孩儿面前少说点,伸手揉了一把弟弟的脑袋,“逸风吃面,别等会儿又干了。” 凌逸尘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有些事不是他想拦,就拦得住的。 那天魏彦和凌逸尘谈完生意,坐飞机回去之后,想着没什么事,就去大学城逛了一圈。 大学城那儿有条街,或者应该说是长巷,晚上拥挤嘈杂,白天清清静静,适合散心。 他走着走着,想到之前和凌逸尘谈的事,就有些好笑。 其实他说想找个人过日子,纯粹就是为了糊弄凌逸尘,他看凌逸尘不爽,而且对他来说,活儿好听话干净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得往后排。 当人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别的不说,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权当给自己积点阴德呗。 他这样想着,走了还没几步,视线就被长巷的一角吸引了。 有人在那儿卖画。 一个穿着老头衫大裤衩的人叼着根烟,文化人似的戴着副眼镜,摇着蒲扇,背靠在墙上,大喇喇地往小马扎上一坐,招呼着来往的人,然而多数人只是把眼神往他身上略微落了一瞬,就走了,好不容易去了个问价的,没过多久就客客气气说了拜拜,整个画摊看上去冷冷清清。 摆摊画画,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个大学城里有一个就是美院,卖艺的大学生还是很多的,但这次不一样。 这人长得好看。 即使衣着一点都不讲究,还愣是能让人看出一股子并不做作的文青味儿,而且从手臂、锁骨、胸肌到腰线,都充满了处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那种特殊的美感,那是一种在整天伏案工作或者勾心斗角的人身上,很少能看见的生命力,好看到让人很想在他流淌着汗珠的脖颈上啃一口,留下点自己的标记。 魏彦以前一直觉得齐铭很诱,就是因为齐铭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那种凡事不挂心的心境,会让人想要去占有,想要去攻陷,甚至想要去让他沦陷让他俯首称臣,所以他对齐铭会有那么点意思。很显然,虽然他也对眼前的这个人起了意思,但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无忧无虑的天真,看上去跟一张白纸似的,完整而干净的东西,会让人想破坏。 前一秒还想着善恶终有报的魏总,这一秒就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反正还有那么一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面对这种涉世未深的大学生,魏彦还是很有自信能哄住的。 他不比凌逸尘,他从高中开始就勾搭各种男生,深谙其道,而且起码在表面上看来,他温文尔雅,谈吐举止也都很讲究,想浪漫想野性他也都能行,除了齐铭这种口味独特非要喜欢脾气火爆的刺儿头的,他还真的没有折戟沙场过一次。 “来张画吗?”魏彦刚走过去,段宇就把刚抽完的烟头摁灭了,拍打完身上的烟味,迎上来问,“人像风景漫画都行,先画后付款。” 魏彦的眼神落在他半裸的胸口,眼神暗了暗。 “有自画像吗?”魏彦挑眉道。 “没有,”段宇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人在看自己的时候,会有美颜加成,太帅了我画不出来。” 魏彦猝不及防被这么坦然的话噎了一下,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小伙子。 他突然想到凌逸尘之前说的话。 那你不就是要个傻的吗? “你多大了?”魏彦忍不住问道。 “十八,”段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特别阳光,“你呢?” ……怪不得没生意啊,莫名其妙上来就问年龄,这还真是个傻的。 但是长得的确对他胃口。 “二十四,”想到这儿,魏彦耐心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礼尚往来,”段宇叹了口气,“哎,你看上去年轻啊,怎么二十四了,我妈临走之前不让我找年龄差太大的,对不住了啊大哥。” 魏彦强忍住额头青筋暴跳的冲动,问道:“大哥?” 他成日在一堆老狐狸里混,出去玩别人都爱往他这年轻的身边靠,头一回被人叫大哥,他有点怀疑人生。 “你就比我大六岁,我总不能叫叔叔叫大爷吧?”段宇还觉得自己没毛病,“不就只能叫大哥?” “……行吧,”魏彦决定不追究这个问题,要是事成了不怕他不哭着叫老公,“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你眼睛都快黏在我身上了,”段宇嘁了一声,“没有哪个直男是会那么看人的。” 魏彦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觉得这人挺妙。 说傻吧,是真傻,特别不会说话,说聪明吧,洞察力确实挺强的,不然估计也没办法在街头卖画,他刚刚就看到这人画了不少街头速写,细节把控得非常到位。 “不考虑试试吗?”魏彦意识到和这种人说话就得直来直去,就坐在了他对面的马扎上,直说道,“我对你挺感兴趣的。” “你1还是0?”段宇问。 “1。”魏彦向来不喜欢被人指引掌控。 “那行吧,”段宇拍拍手,居然就这么同意下来,“我没谈过恋爱,你多担待。” 连魏彦都没想到就这么谈妥了,还在发愣,段宇就再次开口道:“你一个用古龙水的,应该挺有钱的吧?” “嗯?”魏彦回过神来,问。 “买张画。”段宇摩拳擦掌,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快快快,我缺钱。” ……他真是第一次见到缺钱不跟他要副卡非要拉着卖画的人,真他妈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呢。 ———— 齐铭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 段宇说来小城写生,顺道来看看他。 两人坐在茶楼喝茶聊天,齐铭听自己曾经在画室带过的学生聊完近况,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说他叫什么?” “魏彦啊,”段宇坐在对面,手交叠起来撑着下巴,“挺帅的一总裁,器大活好还年轻……” “停,”齐铭有点头疼,问清了情况,确认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魏彦,才说,“不是我泼你冷水,恰巧这人我认识,他人品真不怎么样,你……慎重,别把自己坑进去了。” 他算是知道凌逸尘怎么在魏彦咨询了几个问题之后,就莫名顺利地把合同签下来的了,可这和凌逸尘也没关系啊,他又不知道情况,也不能怪他坑人,这也太巧了吧? “我知道,”段宇满不在乎地说,“他不就是要人喜欢他吗,那我就天天说喜欢他好了,他觉得我傻,我还觉得他傻呢。” ……居然无法反驳? “他说你傻?认真的那种?”齐铭有点不能理解两个人的情趣,“你不怼回去吗?” “是啊,他说我太好骗了,得拴在家里,”段宇说,“他还说我是宝贝。” “他……”齐铭完全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只觉得眼前就是个根本不懂事的小孩儿,“什么情况下说的?” “床上。”段宇说话相当直接。 “……你能不信吗,床上什么话说不出来?”齐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要是想跟他玩玩就算了,真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还是少碰吧。” 他算是明白了,段宇的社交非常片面,别人说什么,他就听见什么,半点不带转化也不带分析的,照单全收,只要不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他估计都会觉得大家都是好朋友,就有这么傻白甜。 齐铭知道会有一部分醉心艺术的人有一定的社交障碍,但这种实例还真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身边,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还是先跟凌逸尘商量一下吧。 他叹了口气:“你玩不过他的,该抽身时就抽身,别被他骗了。” 段宇还是挺无所谓的。 他知道魏彦曾经的那些“光辉事迹”,可他并不在意。 魏彦说喜欢他啊,对他也很好,怎么会是骗子呢? 齐铭看着段宇依然没心没肺地笑,心里突然就一阵心疼,然后就是对魏彦的极端不满。 这种小孩儿怎么能撩啊,你说一句喜欢,他就能记一辈子。 ———— 魏彦带着开开心心在小城玩了一圈的段宇,跟齐铭和凌逸尘去了上次的餐厅,期间看上去甜甜蜜蜜,各种旁若无人的小动作多到齐铭都有点没眼看。 等吃完了,等着谈生意的凌逸尘轻咳了一声,两个人才收敛了一点,意识到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魏彦一只手搂着段宇的肩膀,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跟呼噜狗似的:“等会儿你和齐铭先回去,我跟凌总有生意要谈。” 说着他就在段宇额头上亲了一下,看到他点了点头,才满意地说了一声:“乖。” 齐铭心中五味杂陈,心想这不就是当个宠物在养吗,刚想着,用清水漱完口的凌逸尘就也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特别孩子气,就像是怕他被谁抢走了似的宣誓着主权。 齐铭不由得失笑,一边伸手给他整理衣领和领带,一边低声说:“在家等你。” 凌逸尘看上去面不改色,其实齐铭知道他挺受用的,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大多数男人都一样,内心深处都是大男孩儿,在家不说,在外面总得给足了面子,然后就能跟小孩儿被喂了糖似的开心,其实也挺好哄的。 魏彦腻歪完了,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 等二人离开,把门带上之后,魏彦才开口道:“怎么样,这个?” “你真敢惹啊,”凌逸尘无奈道,“那明显就是一个会动真感情的,我看你玩大了怎么收场。” “那你呢?”魏彦饶有兴致地问,“你打算怎么收场?” “我未来的计划里,有齐铭,”凌逸尘正色道,“说得再严肃一点,我是把他当我的法定配偶来看的,哪怕我们没有办法结婚,我也会尽可能让我们的关系和婚姻一样稳固。你如果没打算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你凭什么要让对方死心塌地喜欢上你?” “凭什么?”魏彦嗤笑了一声,“就凭我给他钱带他长见识,我又没有多做什么,对他和对其他几个小情儿也没什么区别,他要喜欢上我,是他自己拎不清。” “但你很喜欢这种感觉,你是故意撩他的。”凌逸尘皱眉道,“自重。” “行了,不就是一个小孩儿吗,我现在为了他,那些人都没碰了,还不够?”魏彦啧了一声,“也不是为了他……他挺放得开的,够我玩了,我以前还挺不理解的,你现在又不是没钱,怎么能光守着一个齐铭过一辈子,其实是满足了吧。” “我,和你,不一样。”凌逸尘一字一句地强调道,“齐铭是我男朋友,我很爱他,我也会对他负责,更会对我自己负责。我还有弟弟,我把他当儿子养,也就是说,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你没有,所以你不懂。” “行行行,你有家室你了不起,我等凡夫俗子比不了,”魏彦有些好笑,“段宇这小孩儿,最好的地方就是不闹,说什么他都信,观念全是先入为主,弄得我连背着正在哄的人出去约的刺激感都没了。” 凌逸尘眉头越皱越紧。 要不是魏彦手上还握着一轮融资的钱,他真想甩一句道不同者不相为谋然后一走了之。 可是他不能。 他在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要舍弃很多所谓的“骨气”。 他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哑声道:“谈生意吧。” ———— 魏彦和凌逸尘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我还以为你肯定妻管严呢,齐铭都不查岗?”魏彦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我给你作证吗?” “他从来不查,”凌逸尘强行克制住自己嫌弃地掸衣服的冲动,说,“他相信我。” “那还真是挺感人啊,”魏彦有些好笑,“行,那我走了。” “慢走不送。” 凌逸尘的声音有些冷,但魏彦并不在乎,他哼着歌,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朝号称是全市最好的宾馆走去。 他心情很好。 和段宇在一起的日子很有意思,这个小家伙真的眼里心里都是自己,嘴巴也甜,但他的那种甜,和那些装出来的、上来就老公亲爱的叫个不停的人不一样,他每次说着情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连眼神都“唰”一下亮了起来,让人分外受用。他也会照顾人,家里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饭菜做得也格外可口,每次自己喝了酒,醒酒汤和冷毛巾都能第一时间出现,真的是完美契合了他之前和凌逸尘随口胡诌出来的要求。 如果可以,这个小孩儿他愿意包长点儿。 他这样想着,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 段宇搬了个靠椅,靠在门口睡着了。 “怎么在这儿睡?”他耐着性子,俯下身来在段宇脸颊上戳了一下,等他抬起头,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等你回来啊!”段宇一看见是他,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直接把他扑了个满怀,“我可想你了!” “这才一个晚上,”魏彦被他冲击得往后一顿,赶紧手忙脚乱抱住了,就像是受到了感染似的,居然也忍不住和段宇一起笑了起来,“就知道哄我。” “我没有,”段宇特别认真地说,“我是真的很想你。” “那你不能去床上等吗?”魏彦有些好笑,“想到都睡着了?” “不行,我觉得这样会离你更近一点,就可以早见到你那么几秒,”段宇委屈道,“我做梦也可以梦见你啊……” 把人压在床上的时候,魏彦突然觉得,凌逸尘这混蛋真是冤枉他了。 这哪是自己撩段宇,分明是自己被这什么大实话都敢往外说的小孩儿给撩得一塌糊涂。 ———— 有的人天生就喜欢安定,连吵个架都能难受半天,比如凌逸风和齐重山;有的人拿拌嘴当情趣,吵吵嚷嚷却还是分不开,比如齐铭和凌逸尘;而有的人,三天不作死就寂寞得皮痒。 比如魏彦。 家花不如野花香,这话他挺喜欢的。 虽然他一直跟凌逸尘宣称自己身边现在只有段宇一个人,才让凌逸尘暂时中止了对自己的声讨,但他也是真的闲不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本事谁都没有,除非让他跟凌逸尘看齐,任何不道德的娱乐活动全部严词拒绝。 但那就不是他魏彦了。 他跟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嫩模睡了一次,感觉段宇虽然听话学习能力也强,但到底没这些人花样多,第二天心满意足起床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私人手机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大多数是段宇的,甚至还有凌逸尘的,他下意识地回避了段宇,把电话先打给了凌逸尘。 “你他妈去哪儿了?”凌逸尘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相当恼火,像极了初高中时一点就炸的样子,甚至少见地再次爆了粗口,“操烦死我了,一晚上没睡好。” “天水湾啊,”段宇报上了酒店的名字,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人,莫名有些烦躁,披上浴袍,直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下过雨,“你该不会是和齐铭做到一半被……” “没有,”凌逸尘没好气地说,“我赶进度快三天没睡觉了,就差没吸氧了,没心思弄那些。” “怎么回事,”魏彦叼了根烟,已经醒转的小模特正准备蹭上来给他点上,就被他挥手赶走了,“段宇找你了?” “嗯,”凌逸尘应道,“你那小孩儿,可能智商有问题,你问问我家逸风,别人打诈骗电话说你家人出事了,他会不会信。” “他家人?”魏彦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松了口气,“骗了多少钱?我打给他。” “……他是孤儿,操,他心里唯一的家人就是你!”凌逸尘实在忍不了了,声音都快变成咆哮了,“你跟他谈了也有两三年了吧,你这都不知道?我真他妈想揍你,行了这破逼事儿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怎么!” 凌逸尘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魏彦听着忙音,有些发愣。 他反应了一会儿,又把电话打了回去。 半天都是无人接听。 他打到第五次,才有人接了。 “到底他妈怎么回事?” 魏彦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口气也就不是很好,倒把电话那头的小孩儿吓了一跳。 “我哥睡觉去了,另一个哥哥不在家,”那边的小孩儿很小声地说,“有什么事吗?” “把你哥叫起来。”魏彦很干脆地说。 “不行,我哥好久没睡了。”小孩儿很固执地说。 “让你叫你就叫!”魏彦很少有和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孩儿相处的经验,现在更是烦得要死,更加没顾忌口气问题,“他还有好几宗大单在我手上,敢挂我电话我就断他财路!” “你再敢凶我弟弟一句,我现在就打电话跟段宇说你昨晚上去干嘛了,”正在沙发上假寐的凌逸尘听见魏彦的口气不对,一下子就火大了起来,轻声哄了凌逸风几句,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头,把手机接了过来,“凶刚上初中的小孩儿你很有本事是不是?行啊,断啊,我看你中途毁约要赔我多少钱?” “段宇一直在求我帮忙找到你,他说他害怕,你从来不会失联的,但你的朋友他只认识我,我和齐铭帮他找了一晚上,结果呢?人家冒着大雨浑身淋到湿透到处找你,你在这儿给我睡男……”凌逸尘看了一眼旁边的凌逸风,把话头咽了下去,示意他回避之后,口气越说越激动,“我打听到之后都不敢跟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接不了电话,只能反复跟他说你肯定没事,他到现在都没合眼,齐铭就陪着他不合眼你知不知道?你想怎么样我无所谓,我也没那么多善心管那么多人的闲事,别让我男朋友受累好吗?我都舍不得让他陪我熬夜,结果就为了你这么个破事一晚上都没法睡?段宇这小孩儿是傻,但你别欺负人家傻行吗?他傻,但是他喜欢你啊!” “你有什么资格训我?”魏彦原本一直耐着性子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就跟被踩中了老虎尾巴似的,一瞬间就爆发了,吼道,“我混蛋,我给他钱让他上大学,我给他筹备画室,你二十四孝好男友,就让齐铭跟你一起吃苦?你不就是比我少睡了几个人吗?” 他那一瞬间居然有不该有的心虚。 他心虚什么? 不就是个玩的久点的小家伙,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不让自己身边养其他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宠爱了,他还想要怎么样? “我现在是没钱,或者说,没你那么有钱,”凌逸尘咬牙道,“但我手上有十分,就是借我都要给他借来十二分,你手上有十二分,你想想你给了他多少?是,我很多地方做得都不够好,我承认,但别拿我跟你比,我嫌恶心。” 这次说完之后凌逸尘关了机,显然是没打算让任何人再找到他。 魏彦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胡乱地穿好衣服,领带都没打,就一把推开了凑上前来的小模特,三两步冲了出去。 ———— 齐铭给段宇擦干头发,又给了他一套衣服,等他换好衣服之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现在真担心我弟弟,”齐铭叹了口气,“逸风那小孩儿也好哄,性格还软,他要是被人给欺负成这样,我非拿刀剁了那个人不可。” “可惜我没哥哥。”段宇低着头,半晌才说。 “铭哥帮你剁他。”齐铭在段宇头上揉了揉,感觉他头发还挺软的,的确和凌逸风很像,都是那种揉起来很舒服的类型,心疼顿时又加重了一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段宇只是一门心思呼噜着腿上坐着的橘猫。 “它叫什么?”齐铭试图转移着话题,想让段宇稍微振作一点,免得想不开,“挺肥啊,这大圆脸……” “都说它发腮发得好,”段宇很轻地笑了笑,“叫黄油,你弟弟很喜欢。” 说实话,看多了跳脱得有几分无厘头的段宇,突然看到这样的段宇,齐铭除了不知所措,更多的是难受。 晚上第一时间得到确切消息的人是凌逸尘,但凌逸尘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只说一定没事,齐铭太了解凌逸尘的说话方式了,当即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怎么回事,对他隐瞒不报的行为表示非常恼火。 他觉得这是让段宇跳出火坑的一次机会,不然以后还指不定会被骗成什么样,凌逸尘则觉得不要轻易干涉别人的感情问题,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呢? 两人在吵了一架之后,最终选择分开处理这件事。 齐铭选择和段宇说了事实,让他自己抉择。 段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天就亮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只觉得茫然。 魏彦不是喜欢他吗。 不是说要给他最好的吗。 那昨天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好不是假的,他知道。 可魏彦…… 魏彦开门的时候大口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段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向门口的魏彦,很认真地问道。 这就是他思考了一晚上的结果? 齐铭简直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没有!” 骗这么个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地对他好的人,魏彦这人真是禽兽不如。 “没有。”此时的魏彦还不知道齐铭已经把真相全部告诉了段宇,消息还停留在凌逸尘提供的信息那儿,他以为这和以前的无数次谎言一样,是很容易编造的。 “喝多了,朋友不知道我住哪儿,帮忙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住,所以没听见手机铃声,”他撒谎撒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轻抚上段宇的脸,“让你担心了。” 段宇愣住了,然后条件反射地看向了齐铭。 ……显然是信了。 齐铭这下连同仇敌忾的立场都没有了,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凌逸尘不愿意管这俩人的事,实在是一笔烂账。 但他也不好中途退出,只能尽可能想着对策。 “和朋友住一张床?”他冷笑道,“敢不敢去酒店调监控?” 他知道这群人都是在走廊上就开始摸摸捏捏的主,要是调监控魏彦绝对讨不到好。 果然,魏彦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 “齐铭,”魏彦一字一句地说,“造谣生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特意咬中了“生事”两个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威胁齐铭,明明像段宇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东西,他从高中以来就一路在睡,齐铭算是他求而不得的头一个,他一直客客气气的,再加上这人又是凌逸尘男朋友,他根本没必要为骗这么一个小家伙而针对齐铭。 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家伙,自己还有兴趣,就这么扔了挺可惜的。 “是不是造谣生事,托人查一下监控就都清楚了,”齐铭双手抱臂,冷冷地瞥着他,“心里没鬼,就坦荡点儿。” “不麻烦了,”齐铭还打算说什么,段宇却先开口了,他起身,匆匆忙忙往厨房走去,“我知道了,你们都没吃早饭吧,我来做。” “你……”齐铭一句话卡在一半,看着魏彦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忍不住爆了粗口,“靠。” 齐铭被硬拉着吃完了早饭,整餐都没尝出来什么味道。 他火大。 “谢谢你,真的。”直到临走时,段宇拉住他,低声说,“事不过三,我就当这只是个意外吧。他也对我挺好的。我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的,还要跟他谈恋爱,是我自己考虑欠妥。” “我……”齐铭是真的无奈了,又狠不下心来说不管了,“算了,你自己好好考虑。” “让你和凌总为我吵架,真的很抱歉,”段宇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就好了,半点都没沾对方的光,也能理直气壮地说点什么……” “我不是什么好榜样,天天吵架,吵得我头都疼,”齐铭安慰道,“没有你这件事,我们俩也快到吵的时候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准得很。你想走,就走,别管那么多。” “我不能,”段宇摇了摇头,“我还欠他的钱。” “那你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齐铭叹了口气。 “我会还的,然后,事不过三,三次之后,我再想想。”段宇重复道。 “……你该不会是还喜欢他吧?”齐铭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一个人渣……” “他对我很好。”段宇还是重复道,“事不过三。” “行行行,”齐铭的耐心已经快被他磨光了,敷衍道,“三次之后你再看吧,反正他肯定不止三次。” 段宇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回到卧室,低头从魏彦身边走过去。 魏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要相信我,”魏彦都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解释道,“齐铭他……” “嗯,”段宇少见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困了,我一晚上没睡呢。” “小傻子,我怎么可能出事呢,”魏彦放下心来,亲了亲他的发顶,“去睡吧,我去公司了。” 段宇进了卧室,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是被雨淋得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这么多。 魏彦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也没说以后晚上回不回家要和他说一声。 小时候,他爸也这样,然后喝多了,回来就打老婆孩子。 最后终于打死了老婆。 自己也喝酒喝死了。 段宇有时候觉得,他是像棵野草一样长大的,所以他不能细想别人脸色后面深藏的东西。 他愿意相信别人就是像表面一样同情他,也愿意相信他爸没喝多时说的话,我很爱你们母子。 爱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能说出口的话呢。 魏彦说过爱他。 那是真的吗。 ———— 这件事过后,段宇很快又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补偿,魏彦给他开了个画室,他也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提到这件事,也丝毫不避讳。 甚至见谁撩谁,连凌逸风都撩着玩,还特别认真地跟齐铭说:“我觉得我得绿他一次,才能平息心头之愤。” “你省省吧,”齐铭一手拿着调色盘,一边无奈道,“那我看魏彦得炸。” “他不会,”段宇乐颠颠地说,“他最近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呢,他在勾搭另一个大学生,你猜他什么时候得手?” “我不猜,”齐铭皱了皱眉,“你要是真不喜欢他了,就别折磨自己,要是还喜欢他……这你都能忍?” “有什么不能忍的,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而已,比起我爸,好多了,好歹他不打我,是吧,”段宇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对我也还行……” “段宇!”齐铭有点忍不下去了,“你现在的心理状态不正常,你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段宇的话卡在了一半。 “说什么呢,”段宇换了句话,“我……” “我说,当断则断。”齐铭说,“你要真觉得你欠钱走不掉,我帮你找凌逸尘借钱,你打欠条,以后慢慢还凌逸尘,行吗?哪怕就是这个画室,在他们那种人眼里都是小钱,凌逸尘现在拿这个钱出来,不会为难,说句难听的,你就算是不打算借钱还魏彦,直接走,都不一定够你照顾他这么久的分手费。” “你也知道,我马上要换个城市住了,还是跟着凌逸尘走,”齐铭顿了顿又说,“要是以后见面少了,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和凌总都脾气好点儿,”段宇终于不笑了,叹了口气,“我自己有分寸。” 晚上回到家,他就继续按部就班地做着饭菜。 齐铭说的,他都知道,可他选择性地选择不知道。 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黄油一直在他腿边绕来绕去,痒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太监,”他把土豆牛腩闷在锅里,弯下身来逗猫,注意着不让自己的手碰到它,“你喜欢我,对不对?” 黄油闻言,立刻掉头就走。 “嘿,”段宇等了个空,只得翻了个白眼,“小没良心的。” 他在等菜熟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准确来说,是已经很少见的彩信。 他看到魏彦的身影,顿时一愣,然后就翻看起了那堆照片。 全是魏彦和别人的亲密照。 一。 二。 三。 …… 他一边看,一边觉得心脏抽痛。 他一直努力回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不得不直面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就像是刚刚愈合的伤口,突然被人扒开,撒上盐一样。 最底下落款是个侦探事务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愿意去想。 魏彦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看着。 “这是真的吗?”他哑声问,“这些人,是真的吗?” 魏彦刚满肚子烦心事下班回来,准备在这儿歇会儿,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一眼扫过去,火气就上来了。 他的确在外面偷过腥,但怎么可能那么频繁,这么多张照片里,能有两三个是真的,就顶天了,多数就是逢场作戏搂搂抱抱而已。 更关键的是,他怎么敢质疑自己? 魏彦以为之前的那件事,就已经说明了段宇对自己的定位明确,他很满意,现在这么一看,段宇显然还是拎不清。 “是,我睡了,怎么着?”魏彦的眼中满是不屑,“你不过就是我包的一个小情儿,偶尔多宠你了一点,你还想翻天?” “你爱我,所以你包养我?”段宇愣了好久,最后开口时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你就没有想过,我把你当什么吗?” 魏彦还准备出言讥讽,正对上段宇的眼神,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个小家伙开心的时候是真开心,难过的时候,也是真难过。 那种眼神里所有的光都陡然熄灭的感觉…… “你不也背着我在外面勾三搭四!”魏彦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开始觉得慌张,准备先发制人,“量着我不知道……” “你原来知道吗?”段宇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和我一样难受,但是你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魏彦愣住了。 段宇依然没有出声。 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到让他觉得可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还是说其实自己喜欢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而是那个伪装过的人。 “你要去哪儿!你不许走,听见没?”魏彦见段宇转身要出厨房,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抵在了门框上,“你有什么脸走?” 魏彦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手颤抖着,和段宇的频率一致。 他还以为只有段宇在抖。 “我没有脸了,”段宇很平静地说,“所以我决定不再见你。” “不见我?”魏彦咬牙切齿道,“你试试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对这人太放纵了,让他觉得自己对他无所谓,他可以为所欲为蹬鼻子上脸…… 段宇挣了几次没挣脱,突然就火了:“操|你妈啊老子不伺候了,行不行?欠你多少钱我还,我浪费在你身上的感情你能还我吗?你以为你又是谁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跑了你能找到我吗?动不动沾花惹草,你是不是还觉得雨露均沾你很他妈得意啊?你现在是不是还要给我强上一波让我好好记住你给的痛啊?有种你就来试啊,我立刻就报警你信不信?” 他发现魏彦还真的二话不说开始上手,下意识地一巴掌甩了过去,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去。 操。 就应该干死他丫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段宇血性才上来了,可他还真没那个胆去拼命,只能大口喘着气,舒缓快要气到爆炸的情绪。 他早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该发火的。 可那时候,他居然抱着最后一丝“魏彦是喜欢我的”心理,想着事不过三,要是再出现两次,那这件事才可能是真的,强行忍了下来。 气到发晕。 因此等找到齐铭的时候,他还穿的是拖鞋。 齐铭正好在外面,两个人找了家烧烤摊,面对面坐着聊。 听完段宇的讲述之后,齐铭很不想说,其实那天他也收到短信了,应该说是有私人侦探盯上了他们这群人的生意,才专门派人收集猛料。 他的情况应该是最轻的,因为凌逸尘是真的洁身自好,那群人只拍到了凌逸尘给凌逸风系围巾、在风口给他挡风的照片,看得他只想笑,还夸了凌逸尘一句总算没跟凌逸风吵架,温柔得像个亲哥。 但魏彦的情况究竟哪些是真的,他也不清楚。 “他说过他喜欢我,”段宇一直在喝,已经有些喝高了,小声说了一句,突然拔高了嗓音,吼了出来,“他说他爱我!” “那种人在床上的话能信吗?”齐铭赶紧朝四周看了看,示意他小点声,才无奈道。 “凌逸尘说过喜欢你吗。”段宇握着酒瓶,举到眼前,透过里面的酒液看着路灯。 他的眼眶红了。 “说过啊。”齐铭叹了口气,说。 “床上说过吗。”段宇又问。 纵使齐铭和段宇这么多年朋友了,这个直球他还是接不住,他被段宇盯了半天,才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那不就行了,”段宇低声说,“他们俩不一样吗,不是成天狼狈为奸的吗。” 齐铭也不好直说自己男朋友虽然和魏彦是商业伙伴,但这方面的确比魏彦好太多了,只能沉默。 “算了,我知道不一样,”段宇自嘲地笑了笑,“凌总人真的好,很少见的那种好。” “不不,不少见,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一堆臭毛病,有时候气得我都想上手抽。”齐铭说,“你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我准备走了,”段宇笑了笑,“管他是分手还是结束包养。” 齐铭听见“包养”这个词,略微愣了愣。 “可笑吧,我还以为他是在跟我谈恋爱。”段宇说。 ———— 魏彦在家砸了几次东西之后,也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有办法把段宇哄到手一次,那肯定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定是这样的。 他感觉自己说不上有多沉迷于段宇,和凌逸尘那种没了齐铭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喜欢不一样,他似乎是真的觉得,段宇就是他养过的最称心如意的小狗,喜欢了就逗弄几下,狗要是敢冲他叫,那就打。 不过是条小狗。 可纵使他这样说服自己,他还是受不了没有了这条小狗之后家里的冷清。 那些外面的人也没意思了,似乎他玩的就是那种被发现就得拼命哄的刺激感,没了那个人,就没得玩了。 他向来就没觉得自己是极端要脸的那种人,为了目的,脸皮算个屁。 所以在打听清楚段宇究竟去了哪儿之后,他就跟去了。 齐铭已经彻底对他们俩的事情麻木了,更关键的是,他自己也开始闹分手了,带上正值青春期的凌逸风,他实在是没办法同时应付四个叫他头疼的人,索性随它去。 段宇一边在他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动摇,一边又深知这个人的劣根性。 他可以一边在嘴边叼着一支玫瑰送给你,一边抱怨玫瑰的刺扎破了他的嘴唇,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是另一个人用力吸吮留下的痕迹。 这种混蛋,让他怎么能动心呢。 可是那年下雪。 魏彦为了和他一起过圣诞,在他家门口站了一夜,肩头的雪都厚到扫不开。 刚进他家门,就烧得不省人事。 魏彦一直拽着他的手,说喜欢他。 他还说对不起。 段宇知道自己不该心软,绝不该,可他还是因为那一句“对不起”被击垮了防线。 他一直都是听到什么就信什么,他听见了对不起,他就信了。 事不过三。 他想,要是魏彦做满三件让他动摇的事,他就再信他一次。 但他还是低估了魏彦对自己有多狠。 魏彦是一个高考之前都还是纨绔子弟的人,家里突生变故之后,他在短短几年内就扛起了整个家族的命脉,这种人,狠起来是不要命的,也就没什么同理心和同情心。 所以齐铭在一开始,就觉得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 魏彦发现这个方法能奏效之后,如获至宝,花式自虐,在新年过去之后,段宇终于撑不住,同意和他复合。 可他却发现自己看向这个男人的时候,失去了以往那种最为纯真的爱意。 他如履薄冰,总担心自己要开启下一轮的“事不过三”。 很自然的,魏彦开始对这样的他表示不满。 他想不通,为什么段宇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不追段宇回来,白吃那么多苦。 因为这小孩儿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闪耀着光芒的眼神,永远带着期冀和希望,好像每一个和对方在一起的明天,都值得期待。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段宇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但那个人没自己有钱有权有势? 在使尽浑身解数之后,魏彦终于火了,这次他来了个一走了之。 他去了段宇的老家。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不了他就换个人玩玩。 谁还缺了那么个人似的。 ———— 一。 二。 三。 四…… 段宇很慢地掰了一遍手指。 小时候他成绩一直很差,尤其是数学,在一众孩子里也经常受欺负。他直到遇见齐铭,聊起天来才知道世界上有人天生对数字不敏感,也叫数盲,这种人也许其他方面都很正常,甚至很优秀,但他们是永远没办法学好数学的。 但那时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只能数到三,再往后就会乱。 所以什么事,他都拿三做标准。 事不过三。 现在早就过了,他却硬撑着,这不对。 他该走了。 他弯腰抱起黄油,塞进了猫包里。 “走啦,”段宇举起猫包,看了一眼不满地挠着包的黄油,“从此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宝贝儿了。” ———— 魏彦再回来找人的时候,却已经是查无此人。 他在段宇的老家呆了很久,和齐铭聊了很多,两个失恋的人凑在一起,总算聊出了点伤感。 他发现,和段宇像的人也许有很多,但他们都不是段宇。 他吃不惯别人做的饭,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家中的东西收归原位,也没有人拉着他做模特,画完了还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他,说画的时候就一直走神,一定要亲够本了才能停。 齐铭想凌逸尘的时候他也凑过去添了把火,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突然觉得,破镜重圆太不容易,因为那道伤疤还在,永远也不能圆满无缺。 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他慢慢开始想段宇了。 可段宇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给他留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他全部的积蓄。 还有一张纸条。 - 剩下的,等我以后还你,你要是真的喜欢过我,就不要来找我 反面却是另一行字。 - 我知道没有,所以你还是会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中猛然被人挖空了一块儿。 段宇走了。 他对段宇的喜欢,的确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 甚至可以说是自私。 可他就是那么个自私的人。 所以就连喜欢和爱,都只有自己是受益者,让对方遍体鳞伤。 所以段宇走了。 ———— “我真不知道,你别再问我了,”凌逸尘第不知道多少次接通了魏彦的电话,强忍着火气说,“现在是你有项目在我手上,你再整天这么瞎问,我让你接下来半年颗粒无收,你信不信?” “我求你了,”魏彦显然是不信,声音沙哑地哀求道,“齐铭不可能不知道,在他心里齐铭的地位就是哥,我求求你们俩了,我真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牲,让他回来吧,我保证……” “把人作跑了知道来求人了?”齐铭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跟他说,不可能。” “你知道?”凌逸尘压低了声音问。 齐铭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说。 凌逸尘又敷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让他把注意力放我这边,好让段宇跑远点,越远越好。”齐铭老神在在地往后一靠,“别侮辱畜牲了,黄油比他可爱多了。” “别说风凉话。”凌逸尘皱了皱眉。 “那你要帮他找段宇回来?”齐铭瞪了他一眼,“好久没吵架了嘴皮子痒是吧。” “我欠他个人情,”凌逸尘沉默了好久,才勉强开口道,“你当时……我也找不到你,但我是真的想你……想得不行,我心想我给你道个歉吧,能不能和好再说,我实在太想听听你的声音了,想到快撑不下去了,结果你把手机卡之类的全扔了……我那时候也疯了似的到处打听到处找,要不是魏彦给我报信,我也找不到你啊。” “……你能不跟他那种垃圾将心比心吗,”齐铭话虽这么说,却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那怎么办?你总不能昧着良心帮忙找人。” “这个人情,下次还吧,”凌逸尘最终还是妥协了,“重山那边正好出事了,凌浩然捅的刀,原因是拿错了逸风的手机,我就说我飞那儿去处理问题了,有消息肯定告诉他。” “我知道,”齐铭叹了口气,“先别和逸风说,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说吧。唉这小孩儿也是……不让人省心。” 很快,魏彦就消停了下来,齐铭刚准备感叹这人果然三分钟热度,魏彦的电话就又打到了凌逸尘的手机上。 “我不打扰你了,我知道他不会再找齐铭了,”这次凌逸尘还没出声,魏彦就先苦笑了一声,“我找到他的信了,他以为我这么多年喜欢的是齐铭,他就是个替身,所以我说的喜欢都是真的,只是不是对他,要不然他没办法理解究竟是为什么。这小孩儿怎么还是这么听风就是雨的呢。”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约就是这个吧。 一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一件事可以让你留念,那想走就走,自然也是必然的。 “这次打电话来,是让你帮我看着点,我相信你的人品,你不会趁火打劫,圈里也就你还有这点硬骨头,”魏彦说,“我去找人的时候,公司里除了决策性的大事,我都不会在。拜托你了。” “还相信我的人品,你都入了我的股,我还敢让你倒?而且你知道这有多累吗?”凌逸尘无奈道,“算了,还你个人情。” “谢了。”魏彦说。 然而这一找就是十年。 他去过塞外边疆,也去过北上广深,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出个人来。 他甚至怀疑段宇是不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了,还去调取过他的身份证信息。 在以往的人生里,有惊无险是他生命的主旋律,可是这次,大概是他实在做得太过了,连上帝都不站在他这方。 他再见到段宇,是在他的个人画展。 一个年轻的小摄影师一直跟在他后面,乐颠颠的,和当年傻乎乎的段宇特别像。 段宇神情温柔,却不似原来的魏彦。 他终于也能受人宠爱,受人崇拜,而这一切迟到了十年。 魏彦失眠了很久之后,又找到了凌逸尘。 “人家现在过得很好,你还想做什么?”凌逸尘拿他彻底没辙了,“当初叫你珍惜你不珍惜……” “送笔单子过去,”魏彦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下次招标你让我一下,我把名额挤出来,投资给他……给他……现任。” 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男朋友”三个字。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过多久,段宇就被他使小手段哄着叫了好几声男朋友。 然后段宇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无论被魏彦掰多少次,情动到深处,让他叫几声好听的,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叫,男朋友。 而这个人,终于又有了别的男朋友。 招标会后,他在办公桌前枯坐了一晚上。 凌逸尘和魏彦互相嫌弃了这么多年,虽然三观截然不同,还曾经是情敌,但还是勉勉强强算得上是朋友。他有些不放心地亲自带了文件过来,准备亲自和魏彦交接,却惊讶地发现魏彦手撑在额角,仰起头来的时候,眼圈红了。 “段宇让我把这笔钱交给你,说两清了,”凌逸尘把卡扔了过去,“密码你猜是什么。” 魏彦摇了摇头。 “是黄油的生日。”凌逸尘说。 魏彦依然摇了摇头。 “提示,齐铭跟我说,你当时跟段宇说他和小猫一样,就给他送了一只在你自己生日出生的橘猫,说你不在的时候,就让这只小猫代表你,陪他那只小猫。段宇这人向来没心没肺,就这只猫,他宝贝得不行。所以你是真的很渣啊,”凌逸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弟弟那小男朋友,高中谈的恋爱,十年了还记得纪念日,你真的有用心喜欢过人吗?” “他数学好吗?”魏彦突然问。 “还行,得过奖的。”凌逸尘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个小傻子啊……”魏彦叹了口气,“他记不住数字,怎么就能记住黄油的生日呢。”  ☆、番外5:全是糖(完结) 清晨。 熹微的晨光还没来得及穿透布艺窗帘, 凌逸风就感觉自己的脸上落下了热乎乎毛茸茸的一爪。 又一爪。 等到猫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了了,伸手要去捞这个小胖子,却扑了个空。 已经飞速长胖的橘猫不满地嚎了一声:“喵——” 凌逸风睁眼一看, 发现齐重山正一只手去捞猫, 一只手急忙冲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猫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他, 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喵……” 齐重山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搂着猫准备出卧室。 “没事,我醒了,”凌逸风啼笑皆非地从被窝里伸出手, 朝前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本来就快到起床时间了。” “我的错,”齐重山有些抱歉地说,“我起床之后怕吵醒你,就只把门掩住了, 没关紧,结果给它逮到机会,立刻就往床上蹦……” “没关系没关系,”凌逸风完全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你没给它爪子修毛吗?踩得我一脸毛。” “没有,”齐重山抱着橘猫,翻过爪子看了一眼, 说,“不用剪太狠,叶一鸣那个当兽医的朋友说,把肉垫露出来就行了。” 凌逸风穿好了衣服,走过来,在猫爪上试探性地捏了捏。 又软又弹,粉粉嫩嫩,还有着比人体更高的温度,揉搓起来手感极佳,像一块儿在手心里焐热的草莓味棉花糖。爱心型的肉垫“啪”一声落在掌心里,感觉就连击个掌都是爱你的形状。 心都化了,猫真是人间瑰宝。 然而这人间瑰宝却自恃身价,不怎么爱被人揉搓,不爽地拍了他一巴掌之后,就强行从齐重山怀里跳了出来,抖了抖毛,高傲地晃着尾巴走了。 刚出了卧室门,就跳上了电视柜,然后就够上了搭好的爬架,开始了新一轮的飞檐走壁。 齐重山望着猫,无奈地叹了口气。 猫狗的尾巴差别最大的地方就是,狗的尾巴只能整根左右晃,看上去傻里傻气,猫的尾巴却能在风中轻微地抖动,显得特别优雅。 问题是优雅也是相对的,凌逸风看着这么一只爪缝里都偷着长肉的猫神气地晃着尾巴,只觉得想笑。 他绕到齐重山身后,搂着他,脸贴着他的背:“后悔了?觉得皮?” “没有,拿它没办法,又觉得它好玩儿,”齐重山笑了笑,两只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握着,转过头去,“给我亲一下。” 凌逸风主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却只来得及在凌逸风额头上亲了一口,手机闹铃就响了。 “行了,赶紧收拾吧,”凌逸风颇为遗憾地回亲了一下,“我今天早上有早读。” “虽然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一次了……”齐重山拽住他没放,在他耳边轻声说,“但是还想再说一句,生日快乐。” “是吗,”凌逸风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况,忍不住有些好笑,“那谢谢。” “客气。”齐重山跟着一起笑完,亲了亲他略微泛红的耳朵,又搂了他好一会儿,黏到不得不去上班了,才在橘猫冷冷的围观中放开了凌逸风,赶紧给猫放好猫粮和水,然后赶着跑下楼去发动车。 虽然早高峰依然堵车,但去医院和去学校基本上能算成顺路,凌逸风也就干脆天天坐齐重山车上班,毕竟两人工作都忙,能多在一块儿待一会儿,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慢点儿,”路程很短,凌逸风很快到地儿下车之后,又趴在了车窗上,揉了一把齐重山的头发,很小声地说,“男朋友一路平安。” 等目送走了齐重山,凌逸风才笑着摇了摇头,随便在旁边买了个早点,吃完之后进了校门。 昨晚上两个人洗漱完毕差不多就快过十二点了,齐重山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一看时间,连觉也不睡了,就一门心思盯着手机等零点。凌逸风本来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也跟着钻进被子里,两个人一起屏住呼吸,静悄悄等着时间流逝。 凌逸风看着齐重山很认真地盯着屏幕看的样子,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记忆深处的童年,他和齐重山一起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偷看漫画。不知道是因为有光,还是因为紧张兴奋,两个小孩儿漆黑的瞳仁都是通透的明亮,似乎和对方呆在一起做大人不允许的事,就已经够开心了,甚至比起正在追的漫画,都能胜出一筹。 他一边回想,一边闭上眼睛,在略显闷热的环境里呼吸着齐重山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齐重山抓住他的手,倒没往什么奇怪的地方放,亲完直接贴在了心口。 他能感觉到齐重山的心跳越来越快,鬼使神差地抽出手来扒开他的衣领,很快两只捣乱的手就都被齐重山握住了,他就咬住衣料,用舌尖推开他睡衣的纽扣,仔仔细细地在那处滚烫的皮肤印下温热的一吻。 最后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的零点,只记得从浴室回来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齐重山抱着他,在他耳边很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嗯,看出来了,起码齐重山是挺快乐的。 他也还……还行吧。 ———— 虽说生日听上去挺特别的,但班还是要上,课题还是要做,凌逸风对此也习以为常。 而且他觉得和齐重山复合之后,他的心态越来越好,用齐铭的话来说,再怎么说都奔三的人了,身边的亲朋好友有不少连孩子都有了,总不能再跟个孩子似的缺爱缺关注吧。 特别是他现在自己手下就带着一批大小孩儿呢。 忙过了早读,等到大课间,凌逸风正改着作文,欠得慌的大小孩儿钱亦航就又溜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还没坐稳,就很兴奋地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凌总生日快乐!” “谢谢。” 凌逸风笑了笑,看上去很淡定,反而是钱亦航有些纳闷:“哎,您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啊?” 凌逸风早就已经对他明察秋毫的包打听能力见怪不怪了:“周行说的?” “还是凌总老奸巨猾……啊不是,姜还是老的辣。”钱亦航奉承道,“您说,您今天可是过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能不能就……那什么……给自己放个假?” 凌逸风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去找校长商量啊。” “其实吧,凌总,”钱亦航凑上去,神秘兮兮地说,“今天也是我生日啊,你不考虑一下给我个成人礼吗?” “少扯,”凌逸风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记得呢,你是上半年出生的。” “直说吧,想干嘛,”就在钱亦航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之后,凌逸风主动开口了,“不太过分的话,我考虑满足你一下。” “就……打听一下您晚自习在不在,”钱亦航很诚恳地说,“您不是那什么,过生日吗,晚上不和家人团聚一下?” “我午休不在,晚自习在,”凌逸风给他交了底,“中午要是打球注意点儿,万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钱亦航还要说什么,凌逸风就直接说:“我知道你藏了手机,都是学生过来的,谁带了手机谁没带,一目了然。” “好嘞!”钱亦航伸手强行和他击了掌,就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凌逸风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失笑。 这小孩儿是真的挺好玩的,而且做事有分寸,在班上人缘极佳,他乐得和这种情商极高的小孩儿打好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们打听自己在不在,究竟是想干嘛了。 ———— 中午刚下班,他就开始联系齐重山。 他下午前两节都没课,齐重山也没手术,身为大忙人的凌逸尘也极其少见的不开会也没出差,凌逸风自己又恰好过生日,听上去是一个特别适合在一起小聚的日子。 凌逸风一边跟齐重山发消息,一边往校门外走,还没走几步,就看见齐铭正靠在一辆黑色的车边,朝他招手。 “这又是我哥哪辆车?”凌逸风快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驾驶座,明显的齐铭风格,没叫司机,凌逸尘任劳任怨自驾,又站远了点,看了看线条流畅的车型,发自内心地夸道,“挺好看的。” “刚出的,喜欢送你了,”凌逸尘说得也随意,“要不然给你提一辆新的,当生日礼物。” “算了,这么大排量我养不起,”凌逸风啧了一声,“所以你是没给我准备礼物啊?” “中午请你吃顿饭,”凌逸尘苦笑道,“我给你送什么你也不会要啊,给你买礼物比给你哥买还麻烦。” “我没说不要啊,”凌逸风很无辜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那些超出我消费水平的东西,你再有钱,再怎么说咱妈当年的遗产有我一部分,我也没资格挥霍是不是。” 凌逸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得,你这小孩儿太讲究了,我想送钱都送不出去。” “哎,就算我不讲究,你总得给齐重山留点男人的尊严吧,”凌逸风也笑,“我要是想要什么都找你,他得多挫败啊。” “等会儿聊,先上车,”齐铭拉开车门,一边坐了进去,一边招呼凌逸风,还没说生日快乐,就问道,“咱们家小姑娘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拆家?” “重山把桌角全包上砂纸了,指甲也剪了,它还是到处花式疯狂乱挠,”凌逸风坐进了后座,也有点无奈,“算了,随它去吧。” “我怎么听你口气,家里事儿都是齐重山在做啊?”齐铭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做什么?” “我做饭我洗衣服我打扫卫生啊,还想怎么样,”凌逸风啧了一声,“我比你们俩勤快好吗?” 这只猫叫“姑娘”,主要是因为开始他和齐重山都没给猫取名字,一口一个“猫姑娘”说得很顺,打疫苗的时候医生问了一句,凌逸风和齐重山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猫叫“姑娘”。 这导致很多人以为凌逸尘已经养了个女儿,毕竟向来不苟言笑私下脾气也爆的凌总能特别温柔地对着电话那头说,咱们家姑娘最近怎么样了,那口气,听上去温柔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凌逸风一想到这件事就想笑,别看某些人表面风风光光,谁能想到他背地里居然会是个没有主子的猫奴呢。 以凌逸尘的经济条件,就是盘下个猫屋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但他们俩都不是自理能力很强的那种人,凌逸尘还很忙,齐铭也只能说是为了凌逸尘,愿意去做很多事情,但再让他清理猫毛给猫铲屎,就实在是头大了。所以最后,凌逸尘给他抱了只猫,自己却没有养猫,有事没事就想去他那儿吸一口,每次还来都带小玩具小零食和猫粮猫砂,两家人供一个主子,其中还有一个人是不缺钱的霸总,总结一下,这猫待遇简直是好上了天,又因为是橘猫而生性.爱吃,弄得齐重山要持续关注一只猫的体脂,免得把它养得太胖不健康。 “你戴戒指了?”刚刚齐铭和凌逸风聊到一半,转回去凌逸尘聊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准备再和凌逸风聊天的时候,才惊讶道,“那群坐办公室的没把你扒个底儿掉?” “有啊,”凌逸风有点无奈,“我就说找了个医生呗,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寒假见的父母,工资待遇都好就是有点忙,人好对我也好,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齐重山呢?”齐铭问。 “他做手术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戴,”凌逸风说,“坐门诊查房之类的时候会戴,挺好的,终于没有前来问诊的热心市民给他牵线搭桥找媳妇儿了,结果一群小护士听说了,全上来讨喜糖,他一听,还真正儿八经去买了几盒费列罗在科室挨个发,我一想到他们科主任是他爸,就觉得不寒而栗……” “没事,”凌逸尘一边开车一边说,“慢慢来吧,彻底悦纳也不是一瞬间的事,时间久了滴水都能穿石,更不要说他们其实已经开始试着接受你了。” “重山是真挺帅的,关键是他看上去特别正,一看从小到大就是那种好孩子,很可靠。”齐铭感慨道,“也不怪老人家都想给他做媒。” 凌逸尘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然后在红绿灯前拉起手刹,干脆整个人转过来看着他。 “你吃什么飞醋啊!”齐铭笑着瞪了他一眼,“好好好,你也帅。” 说完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凌逸尘面不改色,继续回去开车。 凌逸风在后面抱着个抱枕,笑着看前面的两个人怼来怼去,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生活就是这样,多数人的大多数经历都平淡得波澜不惊,这样的人生,要找一个有趣而可爱的灵魂一起度过。 凌逸风一边在车上跟那两人散扯,一边给齐重山发了消息,等车到了医院,齐重山已经等在外面了。 “你们俩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凌逸风迟到?”齐铭忍不住问了一句,“每次接人,都是重山等我们,我们等逸风。” “我从来不迟到,”齐重山坐在后座之后,他干脆躺在了齐重山的腿上,齐重山的手自然地垂下,他握住,放在嘴边亲了亲,“他到太早了。” 齐重山顺手在他下巴上挠了挠,跟揉猫似的:“嗯,习惯。” 凌逸风笑着躲了几下,抓住齐重山的手,看了看,鬼使神差地开始试探性地上牙啃。 他算是明白“舔手”“舔腹肌”“舔屏”这些词是怎么来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齐重山的手指,的确就有一种想舔咬吮吸的冲动——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是这么点着的火。 果不其然,齐重山啧了一声,把手挪开了,结果低头一对上凌逸风有些失望的眼神,顿了顿,就乖乖把手还给了他。 反正由于职业特性,下班之前都是用钢丝球消毒液刷过胳膊和手的,也还挺干净。 “真乖。”凌逸风无聊,握着他的手玩了一会儿,又开始玩男朋友,“我躺你腿上,你能不能俯下身啊?” “能。”齐重山捏了一下他的脸,眼神温柔。 “你都没试你怎么知道能不能?”凌逸风抬头看着他。 齐重山只能俯下身,用实践证明了一下可以。 “能不能亲到我?”凌逸风又问。 “能。”齐重山说,“要试一下吗?” “能亲我你都不亲我?”凌逸风拽了一下他的衣服,“想什么呢?” 齐重山笑了,抱住他亲了一口。 齐铭忍不住也在前面笑了起来:“齐重山你不削他吗,这么欠?” “我今天过生日啊,”凌逸风理直气壮地说,“寿星最大。” “幼不幼稚,”齐铭转身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都奔三的人了……” “二八十六!”凌逸风抗议道,“我永远未成年!” “你有意见吗?”齐铭看了齐重山一眼,“和永远的未成年谈恋爱?” 齐重山只是笑也不出声,然后俯下身来,在凌逸风脸上又亲了一下。 “不就是要亲吗,给你演示一下正确方法。”眼看又在堵车,齐铭主动在凌逸尘脸上亲了一下,凌逸尘一愣,条件反射般地亲了回来。 “我们四个在这儿干嘛啊,亲来亲去的,”凌逸风躺在齐重山腿上,躲着齐重山在脖颈上落下的吻,笑得差点呼吸不畅,“痒痒痒……” “再继续就没眼看了,”齐铭在前面一边笑一边拿胳膊挡着眼睛,“注意影响。” 凌逸风最后从座椅上爬起来的时候,由于之前闹得太厉害,眼角都生理性地泛着红,颈部也慢慢浮现了浅淡的粉色痕迹,他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齐重山一边一直盯着看,等到地儿了,甚至有点不想下车。 这饭没法吃了。 虽说几个人下午都没什么事,但除了真正是自由职业者的齐铭,其余三个人,凌逸风得意思意思应付查岗,齐重山干脆就是刷卡进医院,按刷卡时间计算到勤率,凌逸尘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完的,只有忙得要死和能抽出时间休息的区别,最后还是在吃完饭之后,就各自去上班了。 凌逸风是里面相对而言,最不着急去学校的一个,齐重山也不想那么早就进医院,两个人就坐在齐重山的车里腻歪。 凌逸风在齐重山怀里靠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突然说:“我给你织条围巾吧,羊绒的。” “嗯?”齐重山虽然没弄明白他的脑回路,还是应了下来,“好。” “我带走过你一条围巾,”凌逸风说,“十年前。” “只有一条吗?”齐重山笑了笑,“我那阵子天天戴围巾,就怕你忘带了,结果你还真的老忘,我就往你脖子上挂,挂完了我再买……零花钱都拿去给你买东西了。” “你这恋爱谈得够憋屈啊,”凌逸风乐了,“我要说我不记得了,你是不是更难过了。” “难过,”齐重山搂着他说,“你要补偿我。” “你想做什么?”凌逸风下意识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齐重山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正经人啊?”凌逸风啧了一声,“是我思想腐朽了。” “不,不是,”齐重山赶紧解释道,“主要是……我爸办公室就在上边儿。” “……那还真是有点吓人啊,”凌逸风不由得秒怂,过了一会儿又从齐重山怀里探出头来,“你白大褂能穿回家吗?” “能,”齐重山眯了眯眼睛,“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怎么?”凌逸风抬眼看着他。 “教室不能搬回家,”齐重山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刚跟你谈的时候说过什么?” “你说过那么多情话,我怎么记得是哪一句?”凌逸风笑道,“说吧,当年耍什么流氓了?” “论校服的正确用法,”齐重山一本正经地说,“拿校服把你绑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后面,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 “停!”凌逸风完全没办法继续联想下去,“我下午还上课呢!” “我下午还穿白大褂给人看病呢,”齐重山低头在凌逸风肩头蹭了蹭,“我头一回这么不想上班……好不容易又能和你一起过生日了。” 凌逸风听着,顿时心中一阵酸涩。 和齐重山分开的那十年,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想回首的折磨。 像是一种特殊的凌迟,没有多疼,却每过一天,都是一刀又一刀地划下来,来不及愈合,就又是下一刀。 每个和齐重山有关的日子,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隐藏在皮下的伤痕全都火辣辣的疼,可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所有人说我很好,我没事。 “你那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凌逸风抱着他,轻声问,“我们大学当年很巧,每到你生日就有期中考……上班了也是,每到你生日就期中考,忙起来我就不难过了。” “我还以为只有医学生有期中考这种恶心的东西呢,”齐重山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人……记数字比较在行,到了那几个日子就跟闹铃似的,我想忘都忘不掉。叶一鸣有次实在忍不了了,问我你没事吧,我突然就火了,爆粗口说我他妈起床气……那时候我们俩正在吃中饭。” “我其实不愿意承认我还想你,”齐重山抱着他,“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回来了,我也已经黔驴技穷了,我一直都在用我可以做到的极限在爱你,真是爱惨了……才不愿意承认自己那么狼狈吧。” “所以有一次当我意识到我可以忘记之后,我那一瞬间居然觉得解脱,结果下个生日还没到,你先回来了。”齐重山说,“爱而不得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说我恋爱脑也好不清醒也好,我就是觉得,我愿意用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来交换我们没有在一起的那十年。” “我居然想说一句何德何能。”凌逸风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还好,我回来得足够及时。” 两人一直到再不动身就真的得扣工资了,齐重山才再次开车送他回了学校。 这种黏成橡皮糖的恋爱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这个年龄,凌逸风也是表示非常惊奇。 他到校后一切如常,凌逸风本来以为那几个小孩儿肯定是想偷偷打球,才问自己在不在,他很清楚齐重山当年也是那种学累了就去打球,打过瘾了洗完澡倒头就睡的人,这是他们这种人调节的一种方式,也就没有去干涉,谁知道他们给自己玩了个大的。 晚自习开始之后,凌逸风就发现几个男孩儿在底下眉来眼去的,刚准备提醒几句,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好几个女生吓得尖叫起来,钱亦航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哎,怎么直接把灯关了?” “是停电啊大佬!”坐在开关边的男生拍了几下墙,冲他喊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停电了不正好吗!”钱亦航带头喊了起来,“凌总生日快乐!” 全班人忽然一愣,随后猛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凌逸风还在讲台上愣神,周行就主动拉着旁边一群男生,吼了几嗓子生日歌。 ……唱歌这点还真不像舅舅,齐重山轻易不唱歌,但唱得的确不错,嗓音也好听到不行,凌逸风当年没少连麦让他哄自己睡觉。 后排的几个男生就跟变戏法似的搬出了蛋糕,凌逸风这才后知后觉地心头一暖,随后感动得一塌糊涂。 钱亦航跳上了讲台,跑到了他旁边,很兴奋地问:“惊喜吗!” “惊喜,”凌逸风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哽了,“谢谢你们。” “还谢什么,”钱亦航啧了一声,“本来还打算给你看个更惊喜的,可惜现在没电了,没法放在投影仪上。” 他用手机把PPT打开,递给凌逸风看。 学校的各种活动,校运会,篮球赛,素拓,红.歌比赛,还有很多他都想不起是什么场景的照片,有的是抓拍,有的是合影,最后一张图是一句话,青春无悔,感谢凌总一路陪伴。 “看看咱们凌总多帅,怎么拍都好看,”钱亦航夸道,“算了,我也吹吹自己,抓拍能力一流。” 底下的学生已经开始闹着要他许愿分蛋糕了,凌逸风看着这帮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兔崽子,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他当时选择师范,真的只是因为想逃避齐重山和不想承担高额学费,可这一瞬间,他由衷地感觉,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当老师。 他从小缺少关注,缺乏关爱,同时被这么多人爱戴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他自己的青春过得混混沌沌,棘手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匆匆忙忙地做错了很多事,才跌跌撞撞地长大,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尽可能地去守护另一群人的成长。 许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希望所有人都好。 这群可爱的小孩儿,齐重山,齐铭,凌逸尘,身边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每个人,甚至还有那只橘猫黄油,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吹灭蜡烛之后,巡查的老师就来了,凌逸风让他们噤声之后,有惊无险地搪塞了过去,开始分蛋糕。 这次停电停得格外长,学校却一直说在抢修也不放行,凌逸风就一直坐在讲台上,陪着他们。 由于已经高三了,有勤奋的小孩儿开始借住校生的灯学习,也有的在用手机背单词,不过整体来说,睡倒一片,因为累。 凌逸风视力一直不错,他在讲台上,看见钱亦航偏过头去,在层层书堆的遮掩下,凑到了熟睡的周行旁边。 犹豫了很久,极轻极轻地亲了一下。 片刻之后,有些慌张地挪了回去,差点把身边的书架全都撞倒。 凌逸风看着,有些唏嘘。 他突然就在想,说不准他当年和齐重山偷偷亲来亲去的时候,当年的小莺也看到了。 毕竟这是个号称自己裸视双眼5.5的奇女子。 放学的时候钱亦航还跟周行有说有笑的,凌逸风往那边看了一眼,毫无异样,只能说心理素质相当过硬。 也希望他一切都好吧。 半年的时间短得不可思议,转眼就是高考。 凌逸风安抚完哭着打电话给他说害怕的几个女生,和个别失眠失到必须找个人聊未来聊人生的男生,看着提前发给老师的毕业照,心头说不出的难过。 照片上的学生们笑得神采飞扬,像极了每个人的青春。 这是他亲手带出的第一批学生,他舍不得。 “没事,想想我们,还是会定期回去看老板娘的,”齐重山安慰道,“你对他们有感情,他们也会投桃报李的。” “但愿。”凌逸风叹了口气,“说来我没有毕业照,我和那边的同学不熟,拍照的时候也忘了叫我。” “我也没有,我在医院,然后学校非给P了一个上去,看上去就跟幽灵似的,瘆得慌,”齐重山搓了搓胳膊,“还没有脚。” “这么吓人的吗,”凌逸风知道齐重山在有意逗自己开心,也很给面子地笑了出来,“那还不如没有。” “是啊,和你有合照就好了,”齐重山亲了亲他的头发,“就只要我男朋友。” 很快高考成绩就下来了,凌逸风拉着齐重山帮着一堆人做志愿参考,紧接着一个暑假都在受邀各种升学宴,被凌逸尘戏称邀约比他还多,是个成功人士。 在周行的升学宴上,钱亦航没来。 说是因为最后还是告白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关了机,然后没来。 “我早就猜到了。”周行说起这件事,口气很平静,“确认是因为那天凌总过生日,停电了,我有点困,趴在桌子上,其实没睡着……钱亦航亲了我。” “然后呢?”齐重山问。 “我肯定还是装不知道啊,”周行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装我的渣男。” “你想让他讨厌你吗,”齐重山叹了口气,“这样可能不太行。” “不,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太难过,以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啊,当年就算我把他掰弯了,他肯定也不会和我有好结局的。”周行沉默了一会儿说,“舅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齐重山说的是实话,他想起谢豪,不由得有些抱歉,“只能希望他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那个人,如果可以,以后再做朋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对他真的没感觉,”周行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有点难过,你让我静静。” “不要因为愧疚和别人在一起,”齐重山提醒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觉不会骗人。” “我知道了,”周行长呼出一口气,“那我就,等他彻底放下吧。” 两年后。 凌逸风正对着电脑统计成绩的正态分布,突然挂着的QQ就跳进来一个窗口抖动。 - 凌总!!! - 我!!! - 我他妈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 我脱单了! 是钱亦航。 凌逸风看着他秒撤的那句脏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 恭喜,什么样的人? - 帅! - 高! - 室友!!! 凌逸风挑了挑眉。 - 那岂不是很带感 - 是啊! - 我每天!都想!睡他床! - 你说怎么有人抱起来这么舒服呢! - 他不抱我我都不想睡觉了! - 他刚还亲了我!耍流.氓! 凌逸风看着他刷屏似的消息,一边笑一边回,能从中看出钱亦航是真的挺兴奋的,而且开心。 要不然怎么全屏幕都是感叹号。 - 我今年暑假回来看你! - 给你带吃的!这边好多好吃的!他是本地人,一边逛一边买了东西喂我!自己不吃就看我吃还傻乐! - 你们小年轻的恋爱真甜啊 凌逸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就听见身后传来齐重山的声音,还带着点犹豫:“……我觉得我也还行。” “何止是还行,简直棒上天,”凌逸风差点笑出声,“又乖嘴又甜。” “甜吗?”齐重山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旁边,问,“要不要亲一口试试?” 凌逸风捧着他的脸,在嘴唇上咬了一口。 然后认认真真地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夸!我!甜!(期待脸) 本来有小天使要了周行和钱亦航的番外,但是我上个番外写虐实在是写伤了,再写一个BE我写不动了……所以在这个番外交代了一下钱亦航小朋友的结局,他以后也会很幸福的~ 感谢小天使【和曦】的地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