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祸精》作者:二蛋   文案:   坏男人欺负死小孩   人渣反派与蠢男配的癫疯情史   人人都知道连天雪养着斯家的小少爷是为什么。给钱花给卡刷,一天到晚给惹祸精擦屁股,还不是为了追他哥。   也有人说是因为斯家兄弟是双胞胎,斯昭虽疯狗,但好歹是只美丽的狗,连天雪肯给他收拾烂摊子必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狗蠢,狗气性大,这么说的人都被狗咬了。   斯昭日常惹祸一直都很快乐,直到他哥结婚了,新郎不是天雪哥。   这什么烂俗狗血剧情啊!什么?还是喜剧?   微博@是二蛋老师啊   标签:HE 欢喜冤家 搞笑 狗血 有认为是渣攻贱受的 但我认为甜宠的 三观不正 第1章   “斯少爷,您现在不能进去……”   “对呀昭昭少爷,老大约的人马上就到了,你这样不是故意打扰人家会面吗?”   斯昭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门口的两位助理。“什么昭昭少爷,谁让你这么叫的!管家都让我进了,这是天雪哥的家,你是助理又不是保安凭什么拦我!”他原地转了一圈,“是会面还是约会?”   赵助理说:“我就要离职了,想怎么叫怎么叫。呶,这个是新来的周总助,周如一,以后就是她来拦着你发疯了。”   新来的周助理推推眼镜,伸出手:“斯少爷好,您叫我小周就行。”   斯昭握了个手:“你好……”他接了朋友的电话,说听特助秘书们聊天的时候提到今天连天雪要在家面见一位客人,法国留学回来的,是个美人。斯昭听了这种描述就疑心是连家新安排的相亲对象,翘了选修课急匆匆赶过来,是普通会面就歇会儿回去上专业课,是相亲约会就搅黄再回去。   “是什么会面,是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啊,不是相亲,约家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在公司约?”斯昭看周助理,指着她回答。   赵助理抢过话茬:“这都是连先生的私事,我们在工作,怎么能随便透露?”   “那天雪哥呢,我要找他!”   “你自己没电话吗?”   斯昭嘟囔:“他挂我电话。”   赵助理说:“那说明他现在不想搭理你。”   小周在边儿上胆战心惊,虽然赵姐你要离职了……但这是可以说的吗?不说斯家这个小少爷一言不合就发作,惹祸精、活疯狗、大魔王吗?老实说,要不是连氏年终福利发的高,猎头电话她都不想接。谁不知道连先生的总助是个烫手山芋,不是因为连天雪本人麻烦,是他养了个无法无天的惹祸精,做他助理还得额外给这个小少爷擦屁股。   但小少爷好像没生气,只是很轴:“我要见他,赵礼,你想办法!”   “没办法。”赵助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斯昭转脸看周助理,小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扭头看别处。三人正僵持着,外门开了,是管家领客人进来了。   斯昭扭头,刚好见到本次会面的客人本人,心想原来自己这是来早了,提前拦截倒是比半道搅黄方便很多。他看一眼就觉得这人应该是相亲对象,如果是谈工作,穿得也太骚包了,大冷天的,深紫色的缎面西服里面是一件领口大敞的米黄色花纹衬衫,下面搭的还是一条短裤。样貌也好,亮棕色的眼睛,微卷的金发半扎着,看上去有外国血统。   骚包狐狸精,斯昭翻了个白眼,连天雪不该喜欢这个类型。   狐狸精脾气很好的样子:“不好意思,机场堵车,我到的晚了点。”   虚伪狐狸精。斯昭说:“天雪哥不喜欢迟到的客人。”   狐狸精看他一眼:“你是?”   周助理又在心里默念金刚经了,这死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位客人可是……她还想着该怎么发挥,赵助理已经拉着她往外走了。“天意先生,这位是斯少爷,连先生的朋友。连先生就在里屋客厅等着您呢,我们不方便打扰就先走了。”她把门也带上了。   “姐,咱们不是要拦一下吗?怎么还放他们单独在一起?”   赵助理挥挥手:“没事,今天本来咱们就没必要来,只是领你跟斯昭见一面而已。你放着他在那儿,其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连天雪没特意叮嘱那就是可以放进来,象征性拦一下就好。”   “真的没事吗?”小周还是忧心忡忡,“我听说过的,连总跟任家小姐共进晚餐,他把餐厅的观景鱼缸砸了,一地的热带鱼,搞得整层客人都吃不好饭……”   管家说:“你放心,鱼是我和司机捞的,很及时,都活着。”   “那次是不小心的,他一般不会破坏公物。等下回他真闹起来的时候我给你讲,说白了,咱们只要看姓连的脸色做事就好。”   斯昭要害人只会那老三样,他的法子都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也没啥演戏的天赋,眼珠子不安分地到处转。天意觉得好笑,主动拉他,结果他直接弹开,碰都不让碰。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怎么在连天雪家啊。”天意先生问。   “我是他弟弟。”   “我怎么没听说他有你这么个弟弟,是弟弟还是小情人?”   斯昭最讨厌别人这么说,琢磨着要把他带到游泳池边上。“你没听过就说明你跟天雪哥不熟,你们要谈什么事,相亲吗?”   狐狸精捂嘴大笑:“你叫他什么?天雪哥?他让你这么叫的?”   “你笑什么!”   天意擦擦眼泪:“嗯嗯,我是来跟他相亲的,我们要结婚了,你哪位?”他瞥一眼看到斯昭左手戴了只黑色是手环,“哦我知道了,你是斯昭,哎呀,你的天雪哥哥经常跟我提起你呢,你这个手环还是他管我要了给你的呢。”   斯昭一怔,立刻抓住自己的手环,结巴起来:“什么,你知道什么,胡说的吧?”   “没胡说啊,去年你生日送你的吧。”   完了完了,斯昭警铃大作,这个不会是真的吧?不可能啊,天雪哥身边要是有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还有藏在国外的白月光吗?连天雪也没去过法国留学,倒是去过意大利谈商务,可那次也带着他一起去了啊……只见过一两面的相亲对象好搞定,但万一真有感情,就不好办了。   天意看着翘尾巴的少爷后退半步,把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像在衡量什么。   “怎么……”   “你死心吧,天雪哥不会跟你结婚,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斯昭你又干嘛呢?”天意听见连天雪的声音转了头,谁知斯昭突然拉了他一把,他本来想着自己新穿的衣服还是不要掉水里,结果“扑通”一声,是斯昭自己掉游泳池里了。   “天雪哥,他推我!”斯昭站池子里,理直气壮指着天意,“我说两句,他就把我往水池子推!”   天意:“……”神金啊。   连天雪只是稍微抬了下眉毛,不怎么意外地走过来。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的帽衫,印花还是高达,实在看不出是当霸总的岁数。他蹲到泳池边上,话却是问天意:“迟到一个小时了,你要是按点到,就省得他往这里面跳了。”   天意也凑过来,看水里泡着气鼓鼓的斯小少爷:“我又不是故意的,先说好,我可没推他。”   “知道。”连天雪敷衍地点点头,看斯昭,“又来这套是吧?”   斯昭有点心虚,死鸭子嘴硬:“我怎么会……我怕水的……”   连天雪敲他脑袋跟敲木鱼似的:“跳,跳,你再跳?穿着外套脏不脏,我泳池昨天刚消毒完,怎么,消毒不要钱?连天意,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我说没说你别惹他,他没长脑子!”   连天意说:“他自己乱猜的,我只是顺着他讲。”   斯昭恍然大悟:“他是你弟弟吗?”   连天雪心平气和道:“不是,是我相亲对象。”   斯昭多云转晴:“对不起,我不知道嘛……天雪哥,你拉我一把,我要回去上课了,晚上有专业课。”   连天雪冷笑:“这时候好学上了?你泡着吧,别浪费刚消毒的池子。”   斯昭讪笑两声,从兜里摸出湿淋淋的手机,刚要打开就被连天雪抢过去,提前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张叔,斯昭说要你捞他上去,不要动,等我吃饭回来再捞。”连天雪挂了电话又把手机丢池子里,点着斯昭的脑袋,“站着好好反省吧。”   门口停着车的司机放下电话,小周问怎么了,张叔说少爷掉池子里了,先生说不让捞起来。   赵助理吐出瓜子皮,说:“嗐,就知道,他怕水。我头几次还真让他吓到过,后来发现他这是宫斗呢,就不管了。小周你听到了,根本不用管。”   小周捧着瓜子还疑惑呢:“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斯昭这么在意他感情生活?”   赵助理说:“姐夫与小姨子,嫂子跟小舅子,连天雪和斯昭,斯昭是怕连天雪不跟他哥结婚,所以老来闹。”   张叔说:“斯昭这孩子就是爱闹腾而已,其实心眼不坏……”正说着,手机又响了,是斯昭在池子里摸到手机,“……嗯,还要菠萝是吗?行,我少买点。”他放下手机,“斯昭说饿了,给他买份果切吧。一会儿我得接我闺女去了,小周,你买了在池子边上喂他就行,可别把人捞上来。”   周助理:“我?”   作者有话说:   十万分没信心也并没有存稿的发布了,是想逼自己写一点出来 TT你说狗血吗,好像有点好笑,大概是这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 第2章   周助理蹲在泳池边上,给池子里泡着打游戏的少爷喂水果,斯昭也不抬头,她微妙生出点池边喂锦鲤的错觉。   岁月静好,豪宅,泳池,湿身小帅哥和不用工作的我。小周想,要是斯昭每天只泡在池子里不生事,自己只用投喂的话,就是叫她年终奖拿双倍也愿意。   但她还是跟斯昭搭了话:“少爷,对面好像进野区了,你帮打野守一下吧。”   斯昭说:“哦,哈密瓜。”   周助理:“少爷,哈密瓜吃完了,就剩苹果了。”   “你吃吧,我不爱吃苹果。”   周助理坐下来吃苹果,看到斯昭屏幕灰掉,直接退游戏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下巴抵在台子上,嘟囔“都打一局游戏了怎么还没吃完饭”。小周心说,你那一局也没打完啊,不是挂机了吗?但她没说,她只是个助理,而且略微颜控,好看的人她总是说不了重话。   连天雪和斯家兄弟的传闻并非秘辛,甚至可以说闹得满城风雨。连天雪大张旗鼓的追求斯和,连带着对他弟弟斯昭也有特殊优待,斯昭越是惹事,连天雪越好挟恩图爱。然而理想很丰满,实际三年过去,除了斯昭脾气越来越大,其余一点进展也没有。   周助理入职前是仔细打听过的,斯昭光荣战绩数不胜数,除开砸碎餐厅鱼缸、涂鸦追尾豪车,更有在连家家族会议当场发疯给连天雪二伯小舅一顿骂的壮举。   但连天雪似乎都没拿他怎么样,相当纵容,以至于斯昭狐假虎威在圈子里横着走。   小周看着趴在池子边发呆的斯昭,睫毛挂了一串水,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历史上那么多专宠妖妃,貌美的情人总是多些优待的。何况斯家兄弟是双胞胎,连天雪要是喜欢哥哥,自然也好弟弟这口。   “您要不上来待会儿?连总应该也不会管那么严吧。”还是初冬,小周怕给这个妖妃冻坏了。   斯昭说:“不,我怕水。”   “……好吧。”   周助理把苹果吃完,管家拿着浴巾过来,说连先生叫你过去吃饭了,斯昭才搭上管家胳膊,湿漉漉一大只从台阶爬上来。   斯昭心里还委屈,洗澡洗得慢吞吞。赵助理又不跟他讲,早说是兄弟见面,他着急忙慌赶过来干嘛?那个连天意也不是好东西,害他丢好大个人,游泳池冷死了,怎么今天不是温水?   什么破弟弟,没听过,天雪哥都不讲家里的事给他听。   但和家人有提到我,应该是关心的吧。斯昭摸去年生日连天雪送的手环,抹了一手泡沫。其实也不咋好看,跟头绳似的,也不知道有啥用,还得从连天意那里要?可能又是胡话诓自己吧。   他套了件偏厚的白色纯棉睡衣往客厅走,管家说今天做的都是偏辣的菜,已经补了两个不辣的在炒了。   连天雪自己的家里倒不用像连家老宅那样一堆规矩,吃饭看电视,最近在追刑警剧,吃饭必看,斯昭跟着看了两集,觉得一般般。   他们兄弟俩对面坐,斯昭拉了椅子坐连天雪旁边。   “把头发吹了再吃,”连天雪嫌弃地推他一把,“滴我一手水。”   斯昭猛站起来瞪他俩一人一眼,灰溜溜走了,远处传来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连天意笑了,说:“你这么不给他面子啊,回头他全记我头上。”   连天雪不以为然:“记你头上能怎么,他还能欺负上你了?”   “万一呢?”连天意说,“我可听说了,他之前会上把我爸骂得狗血淋头回来直喝中药。另外,他哥斯和不是还在跟穷小子谈恋爱吗,你这小三逼宫失败几回了,还能不能结啊?我还以为是斯和在你家里,结果是他弟弟。兄弟俩你都要,是不是太过分了?”   连天雪冷哼一声:“你在法国消息还挺灵,谁跟你说我跟这个死小孩有一腿了?”他倒不提斯和那茬。   “都这么说,不是长得还挺好看的吗?而且你把春融府的总卡都给他刷,给我个副卡,谁能不起疑心。”   “一张饭店卡你也说,你在法国吃什么春融府。”   他不止刷春融府的总卡,还刷别的卡呢。斯昭不缺钱,但被他哥管得死,买什么大件都要报备。刚认识的时候,为了哄这个可能的小舅子高兴,连天雪给他刷了一辆帕拉梅拉,后面卡就绑给他刷了。   养斯昭也花不了几个钱,他研究生还没毕业,说是纨绔子弟,平时也就绕着学校转,奢侈品买的不算多。连天雪觉得外面对斯昭的传闻实在有点以讹传讹,斯昭车技很好,别车都是故意别讨厌的人,而且教育他以后也都注意道路安全了,只去停车点画车,没扣过 12 分。   后补的两个不辣的菜上了,斯昭吹完头发蔫嗒嗒出来。他头发偏长,卷毛吹热了乱蓬蓬的,压着挑起来的眉眼,不笑时脸果然很臭。连天雪才看到他穿的是自己的睡衣,裤脚又没挽起来,拖地塔拉着。   他也就这点心思,连天雪想,又不讨厌,没必要太苛刻。他招招手:“赶紧吃,吃了上课去。”   斯昭说哦,也不参与他们的讲话,光埋头吃,吃到面前俩盘子都空了。   连天雪只好让表弟滚出去遛弯,他看出来斯昭有话想跟自己讲,又不想和连天意坐一起聊天,快给自己吃吐了。   果然连天意一走,斯昭就放下筷子贴过来。   “干嘛?”   斯昭说:“你都没跟我说过你有弟弟。”   连天雪吃饱了犯困,歪着脑袋看电视剧:“表弟有什么可提的?你想查我家户口上百度百科。”   斯昭去搜了,安静了一会儿,回来说:“搜了,你小舅的儿子嘛。你跟他关系好啊?他不是一直在国外,我还骂过他爸好像。”他在想连天意会不会给他穿小鞋,“你跟我哥结婚了,我怎么叫他?”   连天雪说:“接着百度。”   “他说这个手环是他给你的,是吗,这个东西有啥用啊?”   连天雪不想搭理,那截带了黑手环的细腕子就在他眼前来回晃,他只好抓住作乱的手:“驱蚊手环。”   “是吗?”斯昭把手抽回来,来回端详,嘟囔,“那还不如超市买的,丑丑的,你不如给我买块好看的表呢。”   闻言连天雪从菜盘子底下抽出一张表,是拍卖会预览,丢给他。“你不是吵着要跟赵助理一起去周末的那个拍卖会吗,那里有块表我要的,你想要什么别的就自己买了,买完就是你今年生日礼物了。”   斯昭看着表单:“我想要你这块,多少钱?”   “自己搜。”   斯昭看了下价格,倒吸一口凉气:“搜了……那还能给我吗?”   连天雪说:“我跟你哥结婚的话,可以送给他。”   斯昭想了想:“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没在一起,那……我还能喊你哥吗?”   连天雪总算舍得看他一眼,说:“你喊你的,我应不应就是我的事了,你还想花我多少钱?”   少爷伤心了:“在你眼里,我是为了花你钱才对你这么好吗?你这么说我不花了……”   “你没少花,”连天雪想了下,“而且好像也没对我多好,连我表弟都不认识。”   结果就是斯昭又闹脾气了,管家温好的感冒药没喝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喜欢,感动! 第3章   果然是感冒了,斯昭一向容易生病,比起穿暖和又更在意穿好看,于是穿着短裤戴口罩,在候机室咳嗽没停过。   陪同的赵助理自然是早料到,原先是求祖宗似的求少爷喝药,现在开水一冲也不搅,直接怼到人嘴边:“喝药。”   斯昭头扭开咳嗽,脸都咳红了还说:“不用喝,明天就好了。”   赵助理哄小孩的经验很足,但现在并不准备哄,又把保温杯盖子追到他脸那边:“几岁了昭昭少爷?喝个药得三请四请,我也是要辞职的人,可不会再惯着你了。”   斯昭接过杯盖两手握着,问她:“什么叫你惯着我,又没人逼你看我喝药。”   给赵助理气笑了:“哦,这不是我在安妮陆给你赔热带鱼的时候了?全世界都绕着你个少爷转,我好好在家躺着,你的好哥哥姓连的让我给你处理车险理赔,还有,你哪一次搅黄他约会不是我报的行程?到底怎么才算惯着你,不会还得我给你个少爷发红包吧?”   斯昭想,这几年明明是赵助理脾气越来越坏了,为什么都说我不说她?但他也不想赵助理走,一众管家司机秘书助理同事中他跟赵礼最熟,赵礼不仅给他报行程,有时候还会帮自己说话。   “我给你发红包,你别辞职了。”当然,刷天雪哥的卡,毕竟是给他挽留员工。   赵礼说:“给多少钱都不够给你们操心的,我要fire了。”   “哦我知道,就是存够多少钱以后就再也不工作靠吃利息躺平,是吧?”斯昭晃了晃黑漆漆的感冒药,怀疑道,“天雪哥工资开那么高吗?你存了多少?”   “你别管了,这不是你这个有钱少爷想的事,把药喝了赶紧的,一会儿上飞机了。”赵礼看斯昭皱着脸喝完一杯盖后接过盖子,里面冲剂没化开积了个底,立刻又续了一杯,“喝干净。”   斯昭问:“那你什么时候走?11月吗?我生日你还来吗?”   “来,我可能过完年走吧。”赵礼托着腮帮子看他,眼神不无怜悯,“我一走,能理解你们俩畸形关系的人又少一个,只有我相信姓连的在意你呢。”   斯昭立马变脸:“什么相信,他本来就在意我啊!他说过把我当亲弟弟的,外人懂什么,他们都瞎说。”   嗯嗯,那全世界都是外人。显而易见,众所周知,斯昭是名牌包的配货,是丝巾是盘子,唯独不是连天雪想要的名牌包。连天雪想跟斯和结婚,整个临城就能笼罩一片两人已是订好的一家人的氛围,斯家父母早就接受连家岳丈身份。这有什么不接受?连天雪公开表示在追斯和让斯家公司股价涨了两个点,没追到手就已经打造好了一见倾心、一往情深,甚至对斯和亲人友善包容的美谈。除了斯和本人,大家明面上都称赞是天作之合。   赵礼提了,斯昭在飞机上都睡不好,裹着飞机毯翻来覆去想。赵礼跟在连天雪身边做了六年的助理,而斯昭认识她三年,今天一想,三年已经是好长的时间。   下飞机了,他给连天雪发信息。   斯昭:我感冒了斯昭:我下飞机了斯昭:怎么不回我啊等接机的车开到拍卖会场门口连天雪才回了仨字。   连天雪:喝热水斯昭一路气到拍卖快开始,板着个脸玩手机。这里多是代拍的助理,会本人到现场参与拍卖的又都和他不输,赵礼要工作在那里陀螺似的换名片,也没空管他。   “你一个人来吗?”后排有人搭话,斯昭扭头,是个不认识的男人,长脸窄眼镜,给他递名片说,“我看你很面熟。”   斯昭接了名片,写的是新和记董事,叫宋良河。吃过,菜一般,斯昭不想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回了:“我叫斯昭,没名片,还给你吧。”   宋良河很自来熟道:“你留着吧,我想起来了,你是九洲能源斯老板的小儿子,我们确实见过。春融府新菜试吃时打过招呼,当时你和连先生一起来的。”   “哦。”斯昭一点儿也不记得,他还是学生,又不会继承公司,懒得交际,“餐饮和新能源也不搭嘎吧,你要认识,还是认识我哥靠谱。”   “这话说得,不能单纯认识下吗?”宋良河也不觉得尴尬,可能是听说过这位临城小舅子的名声。“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私厨,主厨和我认识,鱼汤做的一绝。我是觉得斯小少爷也是位会吃的主,难得这边碰见,一个人吃饭不如多几个朋友吃饭香。”   “哪家啊?”   宋良河又把名片推回来:“宝丰私厨,你这回没时间,下回想去也可以联系我,随时给你留位子。”   斯昭这才收下:“谢谢,我得问下助理有没有时间。”   斯昭:你听过宝丰私厨吗?好吃吗,有人要请我吃斯昭:说他们家鱼汤好喝连天雪又没回,他有点小脾气,连老板很忙没空回信息是正常的,但他最近察觉这人似乎是有意疏远自己。回信息的频率低了,电话也不爱接,他上次拿连天雪手机给自己联系人置顶了,隔天看就给取消了。   肯定不是嫌我烦,真烦早烦了。斯昭心里明镜似的,天雪哥怎么对自己,要看与亲哥的关系。斯和的男朋友是大学同学,斯昭也认得,他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雪哥都无所谓呢,只要最后结婚不是和他就好。一晃而过,三年过去,赵助理都要辞职走人了,给斯昭当头棒喝:天雪哥可能是到了倦怠期,不打算继续追求斯和了。   所以才懒得理斯昭,最近相亲安排的也多……如果天雪哥没跟斯和结婚,他斯昭又算个什么!不会再有人全方位保驾护航,让他到处惹事也不用低头,还带他吃春融府。   他把连天雪当最好的哥哥,亲哥都没那么亲,只要预想有变回陌生人的可能性他都不乐意。   拍卖会开始,到了连天雪想要的那款表,赵礼打电话过去问价格,斯昭罕见的没有干扰工作,就一个人在那儿看着表照片发呆。拍卖会的预展他没去,搜了只知道贵,表自然也是没仔细看过。这是款蓝表盘的表,没有万年历,奇了怪了,天雪哥一向喜欢有万年历的表盘,不会为了联名啊故事啊历史啊花钱,这个蓝色也不是他会戴的颜色。   等赵礼拍下来,斯昭问:“这块表他是不是要送人?”   赵礼摇头:“他没说。”   这个价格肯定不会送给我,我哥又只戴电子表,那是送给谁!   斯昭警觉起来,又打一个电话,这回接了。   “天雪哥,表买了我可不可以先戴啊?”   “斯昭啊。”斯和的声音从那边很遥远地传来,“你为什么不是在学校上课呢?”   斯昭把电话挂掉了。   作者有话说:   这回是现炒现卖了…… 第4章   周助理刚来一周,连天雪除助理外还有两个直属秘书,孙秘书岁数小点,名校硕士校招进来,刘秘书经验多,是跟赵助理同期进来的,公司八卦如数家珍。   “连天雪不怎么换助理秘书的,只要别太过分,35岁前你是可以在这里养老的。”刘秘书说。   “那35岁之后呢?”   孙秘书说:“那不好说了,连总喜欢招花瓶,35岁以后就要求你花瓶里得装水了。”   这么一看确实,连天雪办公室附近都是俊男靓女,周助理担心地照照镜子:“怎么上个班还要担心色衰而爱驰啊?”她又想到斯昭,“我前两天和赵助见了你们说的那个小少爷,确实好看,他跟连总是不是有点什么?”   “你说哪种有?”   “那种!”   孙秘书说:“我觉得他们睡过。”   刘秘书赶紧拉她衣服一下,示意在茶水间小点声。“话不能乱说,你这张嘴真是……连总是和斯家大少爷订婚,斯昭只能说是小舅子,回头让人听见你在这儿瞎说往上一报,还要不要工作了?”   周助理求贤若渴,殷勤地为刘秘书咖啡杯里加了双份奶,递过去:“所以呢?是真的吗?”   “我只能说我个人主观的看法,这都是没什么依据的……”刘秘书接过咖啡,压低声音,“……很有可能是,睡过的。”   周助理拍桌子:“我就说是,那他哥知道吗?也允许吗?”   “那怎么可能允许?你待久了就知道,他哥经常说他。”孙秘书说,“但是,斯和对连总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周助理追问:“我听传言说他们已经私下订婚了,但因为斯和在外面还有个男朋友所以一直没结?”   “具体不清楚……”刘秘书手机亮了,钉钉信息显示是连天雪,问助理那一排怎么一个人没有。他端起咖啡杯起身,“走吧,连总催了,下午不就见到了,今天斯和来公司。小孙,你去打印一份行程表抱回去,显得我们是去打印了。”   周助理于是也抱了份下午要开会的材料去连天雪办公室,看见连天雪正在用电脑模拟器打消消乐,边上手机屏幕亮了又亮,全是斯昭发的消息。   “如一,前台电话你都没接到啊,是我接的。”连天雪没抬头,消消乐鲜艳的图案倒映在他的半框眼镜上,显得有些滑稽,但周助理大气都不敢出。“前台说斯和到了,你定下A603的会议室,电脑开开,不用我教你吧?”   小周下了一滴冷汗:“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在。需要我叫张组长一起开会吗?”   “不用。”连天雪看她一眼,“没说你的意思。”   背地里说人坏话真会有现世报啊……周助理一身冷汗的挪出办公室,紧走几步摁电梯去楼下接人。   斯和跟斯昭果然是双胞胎,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卧蚕饱满丹凤眼,眼尾翘过眼角,双眼皮窄而长。但斯和明显不如斯昭表情丰富,漂亮得生人勿近。斯昭染了一头灰棕色的卷发,也很难想象他穿得像哥哥这样一丝不苟。   “您稍等,连总马上来。”周助理摆好茶杯,“连总特意嘱咐我给您泡明前的龙井,今天气温低,喝点热的。”   “辛苦了,您忙吧,我在这里等就好。”斯和接过茶杯很客气,笑起来也亲切许多。   过了五分钟,连天雪姗姗来迟,捧了盒点心过来,笑容满面。“祥李记的礼盒,尝尝看,配茶正好。”   斯和冷声冷气:“不必了,我不爱吃甜的。”   连天雪也不介意:“那就拿回去给伯父吃,他肯定喜欢。”   “他牙不好,甜的也免了吧。”斯和打开笔记本电脑,“上次给连先生发的邮件,我想您工作繁忙也许没来及看,我来……”   连天雪打断他,自顾自说:“哦,我不是给伯父介绍了个很好的家庭医生?他要是没管理好伯父的牙齿,我可要好好敲打他了,牙齿健康很重要的。”   “请谈正事,连先生。”   连天雪站起来,悠哉游哉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灌来一阵冷风。他背靠白墙,摆出一副温和的面孔:“正事?我们的婚事吗?是该着急了,亲爱的。”看到斯和变了脸色,他又恍然大悟似的,“不会是说悦腾新款车锂电池合作的事吧?比起我们的婚事,这都是小事啊。”   斯和皱眉:“您要是不准备使用九洲的电池,可以回封邮件,我们的会面到此结束。”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准备走,又让连天雪搭上肩膀摁回椅子。   “小和这么说我就难过了,合作的事我们不是谈很久了吗?之前悦腾 c 系列我们不就合作得很好?”连天雪为难地摊手,“我是很看好九洲,但连氏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如果有更好的合作伙伴,我总不能徇私情。你不跟我结婚,我很难用都是一家人的话说服其他股东。”   连天雪下手重,斯和挣扎几下愣是没起来,更气了:“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和你结婚!”   “但斯叔叔好像不这么认为吧?他和你继母上周还联系我,说要给你过生日呢。看来宴会上我不用给你多准备蛋糕,毕竟小和说不喜欢吃甜的。”   他碰了碰斯和的脸颊,手很冷,冰得斯和恶寒。   “斯诚桦喜欢的话,可以让他亲自和你结婚。”斯和攥紧了拳头,“我们现在在谈的是公事,可以不要谈私事了吗?”   连天雪笑了,终于放开他,坐回对面。   “你确定吗?你今天一个人来,不就是知道我们不可能只谈公事,负责人都没有,你拿什么和我谈。不会觉得你多发几封邮件,我就会松口吧?斯和,我不记得我们有交情啊。”   “九洲电池的质量并不需要走后门,c 系列的风评和销量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希望您是仔细看过我们的材料,而不是因为私事,错过了一次很好的合作机会。”斯和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情,“如果今天您……”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连天雪的手机在桌上又闪又振,来电显示是斯昭。   “斯和先生想跟我谈公事,但你弟弟似乎有私事找我呢。”他笑得很招摇,着实不像好人。   连天雪接通电话,摁了免提,会议室立刻响起斯昭喳喳呼呼的声音:“天雪哥,表买了我可不可以先戴啊?”   斯和气得青筋暴起,又不能当场发作。他真是不明白这个蠢货是觉得连天雪哪里好,非要粘着不放,让人家当狗耍了还吐舌头。天雪哥天雪哥……没见叫过几次自己哥。他只问了一句,斯昭就把电话挂掉了。   那边斯昭又给连天雪弹消息,连天雪打开静音,划拉聊天记录。   斯昭:斯和在?   斯昭:你害死我算了,回去又骂我连天雪慢悠悠回他前面的话。   连天雪:谁请你?   斯昭:宋良河,你认识?   连天雪:认识,心眼子多,跟你很互补。宝丰鱼汤确实不错,去喝吧。   “连先生,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邮件请一定回复。”斯和收拾好东西起身,“斯昭我会回去教育他,不用你这么操心了。”   连天雪点点头,转着椅子回信息头也不抬:“哪里呢,我跟昭昭这不以后也是一家人吗?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斯昭:你骂我缺心眼是不是?连天雪:嗯斯昭不回了,过了会儿赵助理发消息说过来,说缺心眼又不知道犯什么病要改签,说要留 s 市吃饭。连天雪说让他改,不想回来就留 s 市算了,给他订个酒店。   刘秘书看到斯和从会议室出来,过去敲门:“老大,一会儿 608 和林总有会。”   连天雪说知道了,指指桌上的点心礼盒,让他把枣泥的留盒里,剩下拿去给同事分掉。   作者有话说:   在炒,海星,收到! 第5章   宝丰私厨偏僻了些,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开得斯昭昏昏欲睡。他是爱吃,但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吃饭,美女可以,显然宋良河与他叫的两位朋友不在此列。这回也是不想早早回去挨斯和的骂,上了车就说自己晕车,拒绝了其余几人的搭话。   宋良河的叫来两位都是本地公子哥,也不认得斯昭,几次搭话都没信儿觉得没趣,也就不再说话。   等到地方宋良河才喊醒斯昭,给他披了件大衣:“太阳下去更冷了,你这么年轻冷天短裤,别以后得了老寒腿。”   斯昭把大衣裹紧了,他确实冷,嘴上还是不领情:“我已经老寒腿了,随便吧。”然后又低头玩手机,斯和已经发了一串消息来骂他。   另两人看他讲话这么不客气,口型问他是谁,宋良河笑笑没回答。   餐前的寒暄斯昭也不参与,他只关心菜,点完就坐着刷短视频,索性组局者极善于调动气氛,开着玩笑胡侃,竟不算尴尬。   服务员端了盘子上来,斯昭就拍照,大菜小菜雨露均沾,也不修图,直发给连天雪。   “我大你几岁,叫你小昭不介意吧,你喊我良河就行。”   “随便……”斯昭已经筷子伸向糯米红枣,热气烫嘴,含在嘴边吹气,另一只手还在发信息。   坐左边的朋友看不惯,开口:“看不出小昭还挺忙的,吃饭都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分了心再好的饭菜嚼蜡一样过嘴进胃了,多浪费良河专门约的私厨。”   斯昭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平时吃饭都不玩手机吗?”   “管他呢,万一人家正跟心上人你侬我侬,我们几个吃顿饭给他打搅了多不好。”宋良河挥手让服务员出去,自己起身撑了一碗汤放到斯昭面前,“小昭,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宝丰有名的鸭舌小银鱼汤,尝尝。”   斯昭倒是很给汤面子,他低头嗅了嗅,舀起一小勺白汤舌尖尝个味,然后就端着碗喝了。   “确实挺好喝的,蛮鲜的。”他咂咂嘴,给连天雪发消息,也这么说。   烟鳗鱼好吃,三套鸭好吃,蟹柳芦笋好吃……另外三个人聊些生意事,他全当听不见,有人问到他就敷衍“嗯嗯嗯”。斯昭每次跟着连天雪去饭局都这样,只管安静吃席,没人会特地冲他来。原先也是有想借他和连天雪攀关系的,斯昭看出来宋良河也是这个意思,可他只是个学生,从来不掺和这种事,天雪哥也不可能偏听他的什么话。   虽毫无作用,但斯昭对白吃零负罪感,饭局上他们讲什么请连先生一起喝一杯、有空聊聊,左耳进右耳出,津津有味嗦鸭舌。   也是他吃的够专注,注意不到对面人盯他的眼神,多少带点放肆。   宋良河是知道同行那人在看什么的,无非是年轻男孩的红舌白牙,叼着鸭舌往外抽那截细细的骨头,指甲齐整,沾了鱼汤的油水也干净。脾气骄纵点,反而很好哄骗的样子,可惜碰不得。   电话铃响了,斯昭站起来说去厕所接电话,匆匆出了包厢,几人才好讨论他。   “他谁啊,挺没礼貌的。”   宋良河说:“九洲能源的二少爷。”   “他家不是大少爷出来做事?”   “他是连天雪的情人。”   同行人拖出个意味深长的音调:“难怪——真够有意思的,哥哥做大房,弟弟做二房,斯诚桦一把年纪脸都不要了。”   宋良河笑笑:“我有听说,他哥哥另有所爱,好像是要公开……这种时候,巴他哥哥,不如巴这个小的。”   斯昭没去卫生间,溜达到外面吸烟区,点了根烟才接电话。   “干嘛。”   连天雪问:“另外两个谁?”   斯昭把路边小石子踢开:“不认识,本地的什么……好像开超市的吧。”   “那10点前回来吧,机票找周助给你订。”   “我不回去。”   电话那边不回话,斯昭就也装哑巴,安静了一分钟,他手机弹了条短信,显示飞机票已经订好了。   赵助在一定会骂连天雪又不经过人同意发鬼神经,可斯昭偏偏吃硬不吃软,他乐得连天雪对自己生活干预,替自己做决定。因为连天雪将来会是他的家人,是他选中的可以依赖的家长哥哥,他的掌控是安全的。   “那我回去可不可以把那块表给我玩玩?”   “你哥不准。”对面拒绝得干脆。   “哦,你真听他的……”斯昭挂掉电话,细烟叼在嘴里乱晃,烟灰飞得到处是。他心里稍有安慰,想:这样的话,至少天雪哥还是爱我哥的。可是他又别扭的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不就是块表,贵一点而已,斯和不同意不能偷着给我吗?   又不想抽了,他把好长一截烟屁股留在垃圾桶上,盯着烟灰的红点燃烬,感觉腿冷,回了包厢。   看他回来,宋良河说:“看你爱吃甜的,刚刚加了盘山楂酥饼,宝丰做小点也很拿手。”   斯昭摇头:“我有事要回去了。”话往这里一撂,也不多解释就推门离开了,留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说他好大的威风。   飞机很准时,连天雪定的机票七点就回来了,司机张叔来接,见面就让他把短裤给换了,说他多大的人,膝盖冻红了不知道加衣服。然后问他回哪里,斯家还是学校那边的出租屋。斯昭都不去,问连天雪下班没有,他要去公司。   到办公室看见连天雪又在那里玩连连看,托着腮玩了一千多关。   斯昭把外卖盒往桌子前一放,自己也坐桌子上。   连天雪抬头:“什么东西?”   “鱼汤,你不是说好喝吗?”   “你坐飞机回来的,带个屁的汤?”   “叫跑腿送回来的。”   连天雪觉得无语又好笑,几个小时,再保温味道也不如刚做好时了,凉了就腥了。但傻有傻的好,宠物猫就是抓一排耗子放家门口,也是可爱的。要是斯昭的姥爷更疼他就好了,以斯昭对自己的迷恋程度,哄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斯昭可爱就在蠢而无害,可惜继承人都是挑聪明的、有野心的,所以只能做块小点心。   “斯和又说我不务正业,你跟他说,让他别骂我了,我没耽误成绩。”斯昭一开口就是理直气壮的撒娇口气,抱着胳膊,用鞋尖磕他的老板椅。   连天雪喝汤都让他快碰洒了:“你那脚再乱踢给你锯了。”   斯昭哼一声,跳下来,拉了把椅子,趴在办公桌上玩他的连连看:“你什么时候走?”   连天雪明白他意思了:“你要睡我家自己先回去。”   “你还有多久,张叔在下面等着呢。”   听了他这话,连总喝汤更慢了:“你现在下去他就不用等了,你不是吃饭吃的挺开心吗?”   “饭好吃,人无聊。”斯昭想到什么,脸色明显耷拉下来了,不知道受谁委屈。   他进来时鼻音就很重,室内地暖一烘整张脸都是潮红色,冒了一头虚汗。连天雪伸手摸了额头,烫的,没办法,只能下班走人了。不忘给斯和发条信息,说弟弟在他这儿,不用着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宝宝再见! 第6章   斯昭在办公室吃了退烧药,病恹恹的让人牵出去。本来是隔层袖子抓着手腕带出去,看他好歹听话回来了,还大老远带了外卖,连天雪觉得可怜,索性今天加班的员工不多,牵就牵了。   他体温低,本来就嫌手烫,斯昭烧起来贪凉,手一个劲儿往他袖子里伸。   “揩油是吧?”   “啊?”斯昭没听清楚,这会儿到了楼下冷风一吹,他又怕上冷了,皱着眉往人身后躲。连天雪骚包得很,也是爱穿大衣,确实好挡风。   连总看了说:“干嘛,下午刚见了你哥,晚上你还要我抱,媒体标题都不知道怎么起了。”   斯昭仍没听清,嘟囔:“我哥从来不抱我……”   张叔拉开后座车门,车里早开了暖风,不用人催斯昭立马钻进去,等连天雪进去靠着他找了个好位置闭眼。连天雪让他靠习惯了,懒得推开,车里没外人,黏糊一点也在许可范围。   “连先生,斯昭睡着了吗?”张叔在前面问,他惯例汇报下斯昭的日常。   连天雪一只手在斯昭兜里摸了半天,打开蓝牙耳机给他戴上,随便播了个电台,音量调大些。“你说吧。”   “我说昭少爷回来不高兴呢,说本来想回包厢拿块山楂酥饼再走,听见包厢里人说他是先生的情人,气得酥饼也没打包。”张叔原本就是连天雪小时候的保镖,家里有了孩子怕工作危险,就调给斯昭做司机了,算起来雇主还是连总。   “就这点事?”连天雪不屑一笑,“气性比麻雀都大。”   司机是最心疼昭少爷的,可能是有了孩子父爱大爆发,替他说话:“他既然喜欢您,哪听得了这个。”一路再无话。   都说是情人,连天雪可从没碰过这死小孩。   斯昭洗漱完很快就睡了,晚一点连天雪过去看,额头已经不烫了。连天雪给他量体温,一开始还鼻子哼一声回答下,两页书的时间就昏睡过去了。好在对着夜灯看温度计,体温正常。   连天雪没马上走,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斯昭睡觉总要留夜灯,睡得死沉,连天雪偶尔在他卧室坐会儿,暖黄色的灯总把五官照得很清晰。咋可能当亲弟弟看,连天雪恨不得所有表弟堂弟全死光绝种,没人抢他的皇位。作为情人倒是很合适,性格不算坏可以容忍,唯一的缺点是他是斯和的弟弟。   真烦啊,不是斯和的弟弟就好了,随便养在个小洋楼里,想吃就吃,斯昭这么喜欢自己,没他哥管着,勾勾手的事。   连天雪又想起第一次见斯昭,他以为是斯和,上去搭话,斯昭骂他神经病。结果哄了没几回,无非就是带他出去吃饭,解决点小麻烦……立马就死心塌地了,跟屁虫似的呆了三年。   最近媒体报传了消息,叶国霆——也就是斯和的姥爷又进了ICU,应该是没几天活头了。赶着向斯昭献殷勤的人多了,但到底是他出手早些,没人敢真的撬连先生的墙角。得在叶老爷子死之前跟斯和订婚,快一点好,斯家那边多给点压力应该不难。嗯……小男友也好解决,直接出场车祸,一对穷鸳鸯,做地下情侣算了。   车祸好啊,斯和植物人了、死了都行,让斯昭顶上呗,双胞胎就是这点好。医院里的是斯昭,以后斯昭就是斯和,狸猫换太子,以后带在身边名正言顺的。但斯昭演技应该很烂,只能让他少出门了。   斯昭凌晨又烧了一回,胡言乱语,念叨水好冷,保姆抱着才哄睡着。早上起来,连天雪还没去上班,在餐桌上喝咖啡。   “你等我吃早饭吗?”斯昭坐他边上,开始剥自己那份鸡蛋。   “早吃完了。你上午有课没?”   “下午上作品分析课,你送我吗?”   “我是司机吗?”连天雪喝完最后一点咖啡,起身穿衣服,“上班去了,让张叔送你。你哥打电话,说你再不回去就打断你的腿,赶紧滚吧。”   斯昭嘴上说着知道了,结果上完课就拉着同学出去吃饭。   车开到连氏公司底下,林折桂问他:“你不下车啊?”   斯昭说:“我是接李觅来的,下车干什么?”   林折桂是家具城大王的独生女,跟斯昭一个初中,没想到大学也考在一起,虽说不是同专业但关系还不错。李觅则和林折桂是高中到大学的同学,连着一起关系不错。她没像他俩接着读研,毕业以后校招进了连氏公司上班。   过下班时间又二十来分钟,李觅才挎个帆布包,做贼一样冲下来。   “怎么这么慢,你不是七点下班吗?”大小姐吐槽,“干嘛不背我生日送你的包,都上班了还天天破帆布袋。”   李觅擦擦汗:“我怕地铁安检弄脏了啊,你以为我不想下班,我们组没一个人挪窝,我已经是第一个起身的了!你们是没看我们组长看我的眼神,阴阳怪气的,就差骂我句关系户。”   斯昭不乐意了:“本来就是你自己校招进的,跟我没关系,那个组长瞎传。”   “算了不管了,今天你不上去看连总啊?”   斯昭着好车直接开走:“昨天不是刚去过。”   林折桂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听了嘲笑他:“哦,你还有休假的时候?不是每天都要倒贴那个老男人吗?你刚没听到,车上斯昭又讲别人请他吃饭,背后蛐蛐他是连天雪养的小情人。哇真好笑,你敢做不让人家讲?”   斯昭生气:“到底谁在每天造谣啊!我做什么了?他以后跟斯和结婚,我花我哥夫的钱不行?”   林折桂还不放过他:“你当顾新晔死的?哇,斯和跟他亲嘴都不避人的,会和连天雪结婚才有鬼!”一阵美甲激烈划拉手机屏幕的声音,她翻出来条新闻,“我前天发给你的,看没看?他俩在学校约会,顾新晔还说或许好事将近,妈呀!”   李觅说:“我觉得你哥跟顾新晔也挺好的,他们不是一直在谈?年龄相仿,大家也熟,他那个初创项目我听说拿了两千万投资呢,你怎么这么不支持。”   斯昭一个急刹车,气得林大小姐大骂他不会开车。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做小组作业了。”他现在十分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水一个学分,去和隔壁专业的顾新晔组队,做个PPT,赔进去个哥哥。“你们怎么不想想他俩在一起了,天雪哥怎么办,我怎么办?”   林折桂无语:“你不能上位?”   李觅倒是很给他出主意:“实在不行,你去勾引顾新晔,让连总上位。”   直到帕拉梅拉停在酒吧门口,车里都没产出一个不那么馊的主意。   李觅扯扯林折桂皮毛一体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再讲。她看了后视镜里斯昭向下撇的嘴角,斯昭不笑的时候和他哥哥一样吓人,原来他是真的很为这件事苦恼。她还觉得斯昭脑回路奇怪,他不是喜欢连天雪?一定要连跟他哥结婚,那他不就是小三?   要说偷偷做,身为朋友,她支持一下没事,可斯昭是司马昭之心,这都不叫偷情,是直接来家里抢了吧。还不让说,说了就炸毛。   菜单上了,三人不再讨论什么倾城之恋,改聊脆皮猪肘配酸菜。这家酒吧他们大学时便常来,不是酒好喝,而是菜好吃,林折桂尤其爱吃他家的牛肉馅饼,所以每月都要来这儿两趟。   斯昭也是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猪肘子端上来眼睛就弯了,拿小刀分肉,小李一块我一块,小林一块我一块。   大学附近的酒吧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碰见同学,半熟不熟的还好,碰到讨厌的同学真是倒人胃口。李觅听到相机咔嚓的声响,只有她听见还好,偏偏后桌的对话一点不遮掩,又传进两位少爷小姐耳朵。   “那不是李觅?成绩也就那样,抱上姓斯的大腿,进了连氏,命真好。”   “那个斯昭不也是抱上……”   斯昭刚去的脾气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老倒霉了,前脚写感冒后面我就感冒了,大夏天的……大家出了汗不要吹冷风哦。 第7章   李觅就看着斯昭的脸随着后面人的话五颜六色的,猪肘子都剁成肉夹馍了,她只好默默衡量战力:后面坐着四个男的,一会儿要是打起来,先往厕所跑可能比较好……   林折桂也看到斯昭表情变化了,给他倒了杯柠檬水:“又跟傻b较什么劲,说你坏话的人多了去了,听一次气一次,你都快气成超雄了。”   斯昭接过冰水,怼到自己脸上物理降温:“我很坏吗?为什么追着我讲坏话?我不就揭发一次他作弊,追着咬。”后面坐的紫衣服男生是他同班,保研的时候被斯昭举报作品抄袭,没保上,自己发了个朋友圈劝人“做事留一线”。   他声音高,后面那人也听见了,隔空喊话回来:“也不知道借鉴下作品灵感和做小三比哪个人品更坏哦!”   李觅眼疾手快抓住斯昭拿刀的手:“冷静,守法!”   “不是,我……”斯昭把餐刀扔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越想越气越委屈,又不是他想每天发火,也没招谁没惹谁,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都骑他脸上骂人。再说了,谁是小三啊,一帮人跟没兄弟没朋友似的,见到他跟连天雪走一起就小情人小情人的传,搞得辅导员找他谈话三次。他压低声音瞪两个人:“你们也这么觉得吗?”   林折桂说:“不会啊,在我眼里你们是真爱呢,就是目前还为世间所不容,也不太受法律保护。”   斯昭怒不可遏,龇牙咧嘴,把热茶水兑到了她的冻柠茶杯里。“我都说了我不是gay!”   林折桂嘬了一口温柠茶,感情真挚:“知道了,遇到他之前你不是。”   眼看斯昭要爆了,李觅赶紧打圆场:“你少说两句吧大小姐!”然后转头跟斯昭讲,“他们故意找事嘛,你行得正坐得直,理他们干嘛?”   斯昭沉思:“我坏吗?”   林折桂说:“不是的宝宝,你只是脾气大,爱惹祸,得理不饶人,巨婴且说话难听。”   李觅双手合十:“姐,你是我亲姐……”说真话也得看场合啊。   匆匆吃完饭,按理说会有第二场纯饮料压马路时间,但显然斯昭没消气,车刚着上,林折桂还补口红呢,他就说:“你俩下去。”李觅心说这又咋了,他又补充一句,“站远点。”   然后她就看到斯昭打了个双闪,直直往前冲,恰到好处地追尾了前面的丰田,撞得丰田屁股凹了一大块,警报器撕心裂肺的响。李觅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斯昭经常干出格事,这是第一次亲眼见他撞车,手机已经摁上110了不知道拨不拨。   斯昭施施然下车:“破丰田,早就想撞他了。”   “你,你,我……”李觅不知道说啥了。   斯昭走到垃圾桶边上,点了根烟食指夹着,摆弄手机,冲她俩摆摆手:“你们走吧,我要处理事故,就不送了。”   餐吧里那几个人已经出来了,骂骂咧咧冲出来要找斯昭,斯昭则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车技不好,刹车有点不好使,踩成油门了,不好意思,我赔你吧。”然后他给张叔打电话,“喂,张叔,我这里出事故了,你开车过来接我一下吧。”   李觅小声问林折桂:“他们要没开车来,斯昭不会撞人吧?”   林折桂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目前是没有过。”   张叔说好的,二十分钟过来。斯昭挂掉电话,戴上耳机,四个人围着他,他就坐中间刷短视频,谁也不理,问就是一句“我赔啊,又没走”。那几个人倒也拿他没办法,虽然毕业了但大学生总不会真打人,除了骂他只能干站着。   等张叔过来看见他,赶紧小跑过来问:“怎么了,他们欺负你没?受伤了吗?”   紫衣服同学不满道:“大叔,讲不讲理,是他先撞我车的,谁欺负谁了?”   张叔看斯昭,斯昭蹲着仰头,如果手里不夹着那支烟可能会更可怜点:“我不是故意的,我说会赔的。”   警察来了,双方协商大概处理完,临走前斯昭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口型说“叫你骂我”。几个同学本来很气,但想了想赔的不少,发条朋友圈骂斯昭,他们四个就又回去吃饭了。   车开回的是斯家,斯昭有点不想下车,他都看见斯和站门口了,穿一身笔挺的黑西服,头发还抹了发胶,明显刚参加完什么晚宴回来。斯昭想起来了,是斯家一月一次没什么用的家宴,他一向是随便穿了过去吃一口,也就斯和每次都会认真打扮一番。   “拉黑我?真有你的斯昭,真不记得假不记得?”斯和一向冷淡,对双胞胎弟弟倒是很活人生气的样子。   斯昭把手机拿到他面前,把斯和解除了黑名单:“真不记得了。”   斯昭哼一声,习惯了他的无赖,转身往屋里走。说是家宴,其实斯家人丁并不多,爷爷下面两个儿子,斯父是老大,同辈孩子除了斯昭斯和,也就二叔的独女斯沁安。到他们这个年纪,无非是些事业、联姻的话题,尤其斯沁安去年刚和钢厂的大公子完婚,催婚只会催斯昭,斯昭自然不爱去。   “又谁打得你?”兄弟俩并排走,斯昭才看到斯和左脸一片刚消下去的红。   斯和说:“你猜。”   斯昭心里还没想好,进屋就是斯诚桦甩给他的一巴掌,丝毫没留情,侧脸当即肿起来。   年轻的继母拉住怒气冲冲的斯父,说这是干什么,孩子刚回来。斯昭捂着左脸倒是很冷静,指着男人鼻子骂:“斯诚桦你发什么疯?”旁边继母也不放过,“胡韵芳你又装模作样干嘛,谁是你孩子啊?”   管家已经去拿冰袋了,斯和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斯诚桦眉毛倒竖:“打电话不接,你爷爷问你,又去哪里鬼混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型!将来九洲要是到你手里就毁了!”   斯昭说:“本来也不交给我啊,不是斯和管吗?”   “你知不知道你爷爷这回晚饭就是为你请的客,请了孙小姐,孙小姐还算满意你,结果你人来都不来!是不是要把咱家的脸丢尽了你才高兴?”   “莫名其妙的,不是家宴吗,那非请人家孙小姐来,人还不一定想来呢!”   “你!你个逆子!”斯诚桦也坐下,小妻子忙给他倒茶顺气,“你二叔家沁安嫁得好,在爷爷面前都仰着脑袋的。当然还是你哥最好,要是跟连氏联姻,那我们肯定要压二叔家一头。你呢?你多大了?也不小了,你说要读那些个没用的专业,还要读到研究生,我是不是都让你读了?到现在……这家里,你最顽劣!”   斯和说:“我已经决定好要和顾新晔结婚了。”斯昭这时明白那巴掌是谁打的了,他哥多半是家宴上当着爷爷的面直接说了。   斯诚桦大吼:“斯和你别添乱,回自己房间冷静一下,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继母胡韵芳也说:“阿和,别惹你爸生气了,先回去休息吧。”   斯和看一眼斯昭,笑笑,转身回房间了。管家这时候拿来冰袋给斯昭,让他敷脸,斯昭不肯用。   “你是觉得我最顽劣,还是觉得我最没用?”斯昭问。   斯诚桦反问他:“你自己不清楚?”   斯昭笑了:“好,因为我最没用,所以着急把我卖了是吧!”   “小昭呀,一家人你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呢?什么卖不卖的,家里只是想多给你介绍点年轻人认识,哪一次强迫你怎样了?”胡韵芳也要给斯昭倒水,结果被斯父一巴掌将水杯摔到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水纹。   斯诚桦说:“你不要和他讲,他什么都听不懂,但凡懂点事……”   “但凡懂点事,我当时就该死了,省得让你现在操心,对吧?”斯昭懒得和他吵,直接用这老一句来噎人。好在效果还行,斯父仍旧是被这句堵得说不出话,只“你你你”个不停。   斯昭不再理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水龙头拧很大,水花四溅,衣服领子都湿透了。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陌生,他觉得镜子里的是斯和。也不能怪给斯和,因为斯和也只是被选择的,何况他本来就样样比自己好。但斯和从不跟他说软话,也不抱他。他们兄弟不和,哪怕挨了一样的巴掌。所以只要是斯和喜欢的,斯昭就讨厌,斯和讨厌的,斯昭就喜欢。   他走回卧室,木地板上留了一串水痕,坐到床上还是洇湿一片床单被角,活像只水鬼。   斯昭想打个电话跟谁说,不想打给朋友显得自己又生气,不能打给连天雪他听不懂,只好蹲在床上等斯和敲门过来骂他。   作者有话说:   现实里是不可以随便撞车的,这是小说,这是小说 第8章   斯昭跟斯和不太像双胞胎。   尽管他们同时出生,总穿同样的制服,声音一样,连痣的位置都相同。斯和总是更完美一点,就像买手机时,手头宽裕的人总想一步到位的旗舰机,相对来说,斯昭是退而求其次。   小时候斯昭不是很介意,他很黏哥哥,他们是双胞胎,不分彼此,哥哥的就是他的。直到发现原来很多哥哥的东西不能属于自己,他们有了隔阂,那就不是双胞胎了,斯和是斯昭有点距离的哥哥。   斯昭清楚,斯和也很清楚,他们的关系螺旋无序地变化,有时是亲密的、最依赖的哥哥,有时是叛逆的、最讨厌的弟弟。   大概十一点,斯昭去推斯和的卧室门,没锁,斯和在打电话,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斯昭听了一会儿,发现电话那头是顾新晔,吵起来:“大晚上的有完没完,顾新晔你赶紧把电话挂掉!”   电话那头顾新晔的笑声没开免提也能听到:“哎呀怎么办,我惹小舅子生气了,结婚的时候不会故意为难我吧?”顾新晔在小组作业时还装得好好先生似的,很照顾斯昭,现在追到斯和就开始欺负弟弟。   斯昭一下子抢过手机:“谁是你小舅子?滚,有我在你俩不可能结婚。”   “哇,好封建啊,你这样我就只能跟你哥私奔了。”   斯和拿回手机轻声说:“不用私奔,下周我会和你求婚,请在周五下午空出时间。”说完他挂掉电话,看见斯昭瞪大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的,不知道还以为脸上那巴掌是他打的。   斯昭气得发抖:“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提前和我商量吗?”   斯和说:“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他们很早就不再交流心事了,这时候又发什么火?斯和心想,斯昭在染头发前也没和自己商量。   斯昭则是受了很大的冲击,他隐隐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是今天。 斯和一直在谈恋爱,没错,但怎么就突然要结婚了?“结婚”这个词居然离他那么近吗?一片混沌的脑海里唯一能抓到的碎片就是“连天雪”,他脱口而出:“天雪哥呢?他知道了怎么办?”   斯和说:“你为什么总提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爱他,为什么会跟他结婚?”   “不结婚不行吗?”斯昭问他,“你可以钓着他。”   斯和气笑了,他觉得斯昭实在天真:“我钓着谁?斯昭,你这么大人了,不会真的信连天雪是对我一见钟情才追了我这么久吧?”   “不可以吗?顾新晔不就是这样?”   “……”   从小到大斯和总能收到很多人喜欢,连天雪也不免俗,斯昭是这样认为的。“好吧,因为你将来会继承九洲能源,因为这个喜欢你,也没有错吧。他跟你结婚也没什么不好,股价会涨很多,而且顾新晔那么喜欢你,应该不介意做小三。”斯昭这样说。   “不要提公司什么的,你那么盼着我跟他结婚,是因为你想和他在一起。”斯和陈述道。   斯昭没法否定,他避开斯和的眼神,想找什么借口,可是没有。他不懂公司,不懂股价,只知道如果连天雪爱他哥哥,就也会爱他。   “不可以,斯昭,绝对不行,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斯昭不想听了,站起来:“我要回去睡了……”   但斯和下定决心要跟他讲清楚其中利害,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神情严肃认真。   “你知道姥爷要不行了吧?三年前,他立了遗嘱把平郊那块地留给我。你从来不看新闻,上上个月那里被列为政府重点开发项目,连天雪是想要那块地。”   斯昭愣了一下:“什么遗嘱……我都不知道。”他本能想逃离这个房间,往后缩了缩,他不想再听后面的话了。   什么公共服务,什么交通枢纽,什么政策补贴……他听不懂,他只知道斯和结婚的事情没人告诉他,姥爷遗嘱的事情也没人告诉他。斯昭当然明白继承资源的得是斯和,毕竟他不学无术这些东西放他手里根本没用,可他还是难过,以至于掉了两滴眼泪。   斯和继续说:“这件事你当然不知道,斯诚桦都不知道的事,他连天雪知道,三年前他就知道,我是去年知道的,他比我知道的都早。”他越是身体前倾,斯昭就越是往后倒,“他很恐怖,你明白吗?”   斯昭感觉水分正急速的从他身体里抽离,空气也是,他有点喘不上气。他只好也紧紧抓住斯和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说完眼泪便决了堤,不停流到脖颈间。在第一滴眼泪滴到床单上时,他突然爆发了似的,提高声音大叫,“没人在乎我!”   斯和有预料到他的反应,想要抱住他,但斯昭挣扎得厉害,床上乱成一团。斯昭小时候是这样,得不到的玩具,就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但总有东西是哭也没有的,因此这回的哭不算很吵闹。   “姥爷也爱你的,有的是……”   “你不要说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斯昭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了斯和,他手扶着床边柜,慌乱中撞掉了一只花瓶。   花瓶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插在瓶中的向日葵散了一地,湿漉漉地躺在碎瓷片上。   斯昭吓了一跳,他想说对不起,但话被堵在喉咙里。   才几分钟,他竟然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卧室的。他听到走廊里斯和扫地的声音,笤帚揽着碎瓷片和水,发出沉甸甸的声响。现在斯昭才算冷静下来,蹲在自己的床头擦干眼泪,想那几枝向日葵还很新鲜,应该是斯和今早刚修剪过的,还有那个花瓶,也是斯和最喜欢的,顾新晔送的。   我真会惹祸。斯昭把脑袋埋进膝盖和身体的夹缝,今天斯和还没说他旷课去拍卖会的事。   唉,也不能怪斯和,他实在不应该冲着斯和发火。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迷迷糊糊惊醒了,给连天雪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语气阴森森的,夹杂着睡意和怒火:“六点半给我打电话,斯昭,你最好有事。”   斯昭小声说:“我以为八点半呢……”   “……”连天雪在床上猛地翻了个身,他睡觉轻,手机一震就醒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斯昭又什么毛病,昨晚撞了人家的车,不是都处理好了,还打什么电话。他干脆闭上眼,等斯昭自己说什么事。   等到连天雪都快重新睡着了,斯昭才出声。   “我把斯和的花瓶碰碎了。”   “嗯……”   斯昭说:“他很喜欢那个花瓶来着……”   连天雪说:“再买一个。”   “再买一个行吗?一样吗?”斯昭问,“虽然是一样的花瓶,但是一样吗?”   连天雪想这死孩子又怎么了,夜里听歌给自己听进去了?他又不是幼师,怎么连这个也要管?他干脆问:“想我怎么回答你?”   斯昭也不知道:“你没答案吗?”   连天雪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扔在枕头边上,平躺道:“随便。”   他睡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看屏幕,发现还没挂断。   “斯昭。”   “嗯?”对面倒是应得快。   连天雪听出他又有鼻音,八成又哭过。真不明白,一天天的,全天下委屈都让他一个人受了似的。但比起闹,哭还是更惹人怜爱些,连天雪说:“没别的事你就自己挂了。”他懒得按挂断键。   斯昭问他:“天雪哥……我要不是斯和的弟弟,你还会对我好吗?”   “可是你是。”怎么又这个问题,前几天好像刚问过。   斯昭听起来快哭了:“如果呢?如果我们没有关系……”   哪有那么多如果,可连天雪要是不回答,斯昭估计得一直问。所以他说:“结不结婚都当你是弟弟。”   斯昭说好的,连天雪说行了,花瓶照片发过来,给他买仨,摔一个摆俩。电话那边终于挂了。 第9章   等到公司了,连天雪收到照片一识图,服了,这么便宜的花瓶碎了有什么可哭的,几十块钱害他早上睡不好。   斯和就是有病,有斯昭这种好弟弟不知道珍惜。要是连天雪有这样的弟弟得乐死,又不学无术还不讨爹妈喜欢,对继承家产没半点威胁,摔你个花瓶怎么了,把他布加迪开出去掉河里他都不吭声。   连天意就要讨人厌的多,聪明,长得像姥姥,最讨老头欢心。希望和布加迪一起沉河里,葬礼上他会象征性掉眼泪。   “哎呀,天雪哥好像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连天意在他办公室装白痴,“这么看,我下飞机回来路上要撞我的车不会真是你安排的吧?”   连天雪和善笑笑:“咱们俩的关系是这辈里最好的,你回来,姥爷可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连家枝繁叶茂,旁亲不必多说,连老头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有三个孩子,但都是外姓不算什么大事。连天雪母亲排行老二,早年逃婚闹得满城风雨,嫁给了个大学教授,因此退出了连家的权力中心。小舅按能力只是勉强合格,但老顽固眼里,听话的庸才总比叛逆的小聪明有用。小舅家里两个儿子,小儿子今年才10岁,大儿子就是连天意。还在国内时,他们就总被安排在一起比较,说关系最近确实没错。   “是吗?我还以为你只认斯家那个小弟弟,不要我这个亲弟弟呢。”   “据我所知,舅舅的儿子应该叫表弟吧?”   连天意无辜地看他:“我在国外呆久了,弄不清楚,只知道血浓于水呢。”   连天雪心想,怎么没死国外,回来干嘛。但接风宴还是得按规矩摆,连老头一把年纪了最爱搞这些有的没的团圆局,都各怀鬼胎还得一桌吃饭,真不怕哪天谁给他毒死。   他是不太喜欢宴会的,能交际又不是爱交际,说那么多话不如在边儿上吃果盘。他羡慕起斯昭了,喝酒吃饭不动一点脑子,又有宴会了他应该能玩的挺开心。   是该放松一下,最近天天生气,连天雪看着手机上斯昭的心情连着一礼拜都显示低落比开心多,到底谁成天在惹他。   上午导师开了组会,每个人上去汇报作业进度,斯昭的绘本仍停留在大纲阶段,结果自然是被导师大骂一通,让他这周必须把细化好的台词交上来。“知道你是少爷,但你考到我这里来,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作业必须按时交。”导师不太满意他在校园里的传闻。校内不同校外,会传斯昭与连家关系的人少,更多知道他是与同学飙车打架通告批评。   斯昭对导师倒很少顶嘴,他心虚的时候很老实,拔掉U盘回座位了。   他的同桌蔡琛不太爱讲话,但已经是他大学里关系最不错的了。大一时斯昭刚拿的驾照,热衷于开车接送任何人以展示自己的车技,谁知道被室友传来传去是他仗着自己有钱,私生活乱来。蔡琛是唯一没参与讨论的室友,所以再其他人都被斯昭打了的情况下,和他成为了朋友。   蔡琛说:“你的作业不能再拖了。 ”   斯昭歪倒在自己的胳膊上:“我写不下去,我这个故事主题很欢快的,我不高兴就没灵感。”   蔡琛问:“你又为什么不高兴?”   斯昭叹口气:“斯和要跟顾新晔求婚……哦,这件事你可不要乱说出去!”   蔡琛思考了一会儿,考虑到斯昭不爱在学校待着,反应又总是慢半拍,很善良地同他解释:“上个月校园采访他们就说有结婚的打算了。”   斯昭彻底趴下了,脸埋在笔记本上。他都不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这算哪门子兄弟。   看他很沮丧,蔡琛伸手想摸一下他的脑袋,没想到斯昭把脸转过来。斯昭昨晚掉了许多眼泪,又没睡好,眼睛肿肿的,他爸昨晚那一巴掌很重,今天脸上还留了淤血和指甲剐蹭的痕迹。口罩被蹭的往下了些,蔡琛手没收回去,摸了一下他的鼻梁。   “你脸上印上字了。”蔡琛说。   斯昭问:“什么字?”   蔡琛摇摇头不说话了,等到下课问他去不去食堂吃饭。斯昭说不去,觉得食堂难吃,他下午要去找天雪哥。   银杏叶子都黄掉了,斯昭没再穿短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为了自己的作业,他不能再不高兴下去了,所以又去找连天雪。天雪哥疏远他,他反而更急着见,之前一周见三天,现在需要全部工作日都算上。   天雪哥算是个很恐怖的人吗?斯昭不工作,不关心,不清楚,他被天雪哥牵连着倒霉过几回,尽管他说没关系,但斯和一直很在意。斯和总是在意他的安全。   人有很多面,斯昭想,也许是面对斯和时,连天雪戴的面具太聪明,才引起了他的反感。斯昭有的那面连天雪人很好,会答应他很多无礼的要求,带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就算没有多特别,多真心,也不是外面说的那样,拿他当替身,有不正当关系。   从学校到公司一小时的车程,阳光正好,斯昭开得很顺,一点多迈进公司,问过周助理,连天雪还在开会。   会议室没拉百叶窗,斯昭看见赵助理也在里面,是有人在讲 ppt 。连天雪没看投屏,在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观察了一下眼镜反光,是在玩连连看,看来这个会议不是很重要。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完成了项目规划阶段的所有任务,并在产品开发上取得了显著进展……”   汇报声戛然而止,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门口。赵助理正犯困,不想再记录这个无聊的会议,抬头看见,是斯昭推门进来了。   来的真好,赵助理是最爱看斯昭横冲直撞会议室的人,开会的时候,什么都比开会有意思。   正在汇报的人不认得斯昭,说:“不好意思,我们还在开会……”   斯昭已经走到了连天雪旁边,很没礼貌地打断他:“什么会?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不要开了!”   赵助理很有眼力劲儿的已经把滑轮椅子推了过来。   会议室里张总监认得斯昭,他脾气也不好,骂他:“有没有素质啊,没见到人家正汇报呢?这公司不是你家开的吧,赶紧出去。”   “说谁没素质啊!午休时间开会,就你有素质,别人不吃午饭啊!”斯昭不怕张总监,他环顾会议室看看有几个自己认得的人,突然发现连天意也在会议室,见到他还眨眼,“你怎么也在这里?”   “斯昭,过来。”连天雪总算说话了,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他拉了拉斯昭左手的两根手指,扯着人坐在了赵助理推来的椅子上。斯昭还要说什么,被他看了一眼,老实起来,没被拉住的那只手去拿桌中间果盘的橘子。“今天是天意来公司的第一天,他刚从国外回来,对我们公司的文化流程还不太熟悉,我们开会主要也是为了向天意介绍咱们目前的项目进程,让他能够迅速了解我们的工作状态和目标。小孩子不懂事,非闯进来打断,我代他道歉了。”   他踢一脚斯昭,斯昭把橘子放下,说:“对不起。”   连天雪笑笑,看向连天意,很诚恳地征求他的意见:“也确实到午饭点了,不如暂时中断会议吧,下午继续。”   连天意十分体谅的样子:“我没有意见,下午继续吧。”   连天雪又突然故作惊讶,转头问赵助理:“赵礼,我下午是不是还有个外出安排?”   赵助理从善如流:“是,这个不能推的。”   “那下午的会议我应该没法参加了,我就多说几句欢迎天意吧。”连天雪站起身,“我们的团队成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天意是我的表弟,虽然行业经验还不算丰富,但新的视角也能带来新的机遇。你们下午好好聊,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会议室里大家鼓掌欢迎,散会离去,连天雪又敲斯昭脑瓜子,会议室外人看了当他是教训过了,也没什么异议。   斯昭捂着脑袋求饶:“我看你不也在玩手机吗……”   连天雪早就想会议结束了,他膈应连天意,但又踹斯昭两脚,说:“我打你是因为你六点半给我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问我更新频率了,私密马赛,我都是现写,没榜单的情况下X﹏X 写多少是多少,不过我会尽量多更的! 第10章   午休时间,外面捧着外卖的员工眼巴巴等着进会议室吃午饭,连天雪不好占着,起身回了自己办公室,斯昭在后面翘着尾巴跟着。   他来得勤,这一层员工认得他,有的还会打招呼,他也开开心心招呼回去,比连天意更像连天雪的弟弟。   “我是做噩梦了,睡不着……”斯昭追着连天雪的衣角跟进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里添了新摆件,这里摸摸那里擦擦,给水池里的小金鱼喂完食,又给盆栽浇了水。   连天雪懒得管他,划着手机点外卖:“什么梦?”   “梦见,旧工厂来着……”斯昭小心说完,看连天雪眼色。他上次用这个借口,还是当众扇了连氏合作方一巴掌。好在连天雪还是吃这套,听了就把手机放下来。   连天雪知道他压根没做梦,不拆穿,拉着他左手看了看,指甲齐整,骨节匀称,又戴一手戒指。   惹什么大祸了,应该没有;是因为最近不接电话吗,今早也接了,不至于急成这样吧。   斯昭单手拆抽屉里祥李记的糕点盒,看到就剩一个,瘪瘪嘴,好在剩的是他喜欢的,还算幸运。刚吃两口,让连天雪抢过去。   “吃两口得了,下楼出去吃吧。”他说。   斯昭立马喜笑颜开,把剩下的枣泥饼揣兜里,推着连天雪往外走:“我想吃辣卤牛腩粉、炸藕条、鲫鱼小油条……”   出了办公室连天雪就放开他的手了,冷着脸,只有斯昭欢欢喜喜的,在边儿上念菜谱。   到饭店了斯昭才摘口罩,连天雪看了一眼,问他:“谁打的你?”   “我爸。”   连天雪想了一下:“我不可能找人打你爸。”   “我没说!”斯昭把头埋下去,不愿意他看了。他只是想让连天雪多哄几句,另外提一提斯和的事。他知道连天雪什么都清楚,来探探口风。“你什么时候和我哥结婚啊?”   “你着急?”连天雪给自己倒水,“可你哥不急。”   斯昭拿着杯子,要他给倒水,没要到。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天雪哥,你到底怎么想啊?”   “没空想。”   斯昭追着问:“那你当时,为什么喜欢我哥。”   连天雪装模做样地想一下,说:“脸好看,想拉上床。”   斯昭捂住耳朵:“我不听了。”   连天雪笑了,不爱听,偏讲:“你哥比你聪明,比你爱运动,你就该欠练……”服务员上菜,隔了一层热气,看斯昭挣扎的表情。他眼白都粉了,满是红血丝,脸白又显得未散尽的淤血吓人,昨晚斯诚桦下手真狠,本来就不算聪明,再打成脑震荡了。   “我知道了,那……真不结婚的话,你不会为难他吧?”   什么东西,斯和还真给斯昭教聪明了,给他自己铺台阶。连天雪把碗推过去:“吃饭吧。”   斯昭拉他手:“不会吧,天雪哥?”   连天雪脸沉下去,撇开他的手:“吃不吃?”   斯昭没想到连天雪这个反应,被吓到了,手缩回去,慌忙地拆筷子,低头嗦粉。边吃边反应过来,有些难堪,他还以为连天雪会说“当然不”,或者至少看在他们认识三年的情分上,说句模棱两可但有回旋余地的话,然后他接着卖乖说“我以后少惹事”“都听你的”云云……他还提了自己做了旧工厂的噩梦,连天雪竟然连这个的面子都不给。   原来真像别人说的,抛去斯和,他没一点面子,他还以为这三年下来,多少有点特殊呢。   饭桌上沉默了几分钟,连天雪不用看手环提示也知道斯昭情绪低落了,离自己近的炸藕条不吃,只夹跟前的小油条。   “周五晚上要给连天意办接风宴,赵助理弄着呢,你有空给她帮忙,看菜单上有什么想吃的就加上去。”连天雪把炸藕条盘子推的离他近一点,“之前拍卖的表也送到了,宴会的时候要拿出来给人家看看的,看完了你拿过去戴两天。”   斯昭听了还是不开心,但假笑了一下:“我作业做完了有空就去帮忙。”   吃完饭没再多聊,他开车送连天雪回去。赵助理看见他,招呼他过来,装了点公司新采购的零食给他。   “怎么这么早回来,我以为你们两点半才回呢。”赵助理惯会察言观色,问他,“闹别扭了?”   斯昭嘴硬:“没有,我回去写作业了。”   赵助理拉住他:“你下午不是没课吗,急什么。”她拽着斯昭就往茶水间走,开了一袋新的咖啡豆,用手摇咖啡机慢悠悠磨,“连天雪跟你说周五宴会的事了吗,你是不是开车来的,喝完咖啡送我一趟。”   斯昭说好吧,盯着手摇咖啡机看一会儿,自己就往外倒豆子:“……就那样,他骂我。”   赵助理说:“那你不想想,他跟你哥结婚谈的是利益,到嘴边的肉你让他不吃了,他是那种会轻易放过的人吗?”   “没一点感情吗?”   “和谁?”   “……”斯昭垂下睫毛,像怕人听见似的很小声,“我。”   赵助理说:“有是有的,可他金牛座的,和钱感情更深。是也没少给你花钱,不过给你花的,和能从你哥那儿赚的比可是九牛一毛。”   斯昭听了更难过:“那他会怎么为难斯和?”要是为难自己倒没什么,谁叫他命不好。   赵助理打了奶泡,轻松拉花了一只小猫,把咖啡递给他:“能怎么为难,都是公司的事呗,做空做多你都听不懂,和你讲了也没用,不如多讨好讨好姓连的咯。”她可怜斯昭,老是不明白自己是只任人拿捏的小宠物,早期让他哥寄养过来,不清楚现任主人有多缺德,说弃养就弃养。“你最近乖一点,斯和真跟他闹掰的时候,你就少受点苦,要是让他觉得你站你哥那边,鬼知道他要怎么教训你。”   斯昭看都没看拉花,一口喝了,给赵助理气半死。   送完赵助理,斯昭没回去写作业,而是去了医院看姥爷。姥爷推出了 ICU ,但清醒的时候很少,斯昭运气一般,总赶不上,十次来九次只是在病床前发发呆,剥根香蕉自己吃。   他记得小时候姥爷也挺喜欢自己的,给他和斯和的礼物总是一模一样。   倒不是埋怨姥爷,重要的事情交给斯和是应该的,斯和能力很优秀,妈妈在的时候也更喜欢他一点。事实上真有一块地交到斯昭手里,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只会丢给斯和。   斯和也有自己喜欢的专业,但因为斯昭顽劣,他只能按照既定的方向接受培养,婚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斯昭想,自己要是有点价值就好了,这样斯和不至于那么辛苦。跟天雪哥要谈判,他手里唯一的筹码是感情,只不过今天才发现分量太轻。   也许是另一头的东西太重,他自我安慰。   笔记本电脑还背着,他在病房里改完了脚本,发给老师,天黑了才回去。 第11章   斯昭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烦躁地把枕头扔到地上。他在校外同一个本科学弟合租,之前还好,但现在白天乱搞晚上做毕设,吵得人头疼。   等安静下来斯昭才开门,地暖已经供上了,学弟光着膀子大喇喇蹲在客厅和泥巴,看见他还打招呼问他昭哥,吃饭没。斯昭没好气地踹他,让他不要再带女朋友回来。   学弟嬉皮笑脸,只说不知道他这礼拜都要在家。   斯昭坐在沙发上,他是开心不起来了,心里还惦记着天雪哥凶他,打开电脑打字又得写“小猫跟着大灰狼去农场学偷鸡”,天杀的儿童绘本,耗这么长时间跟着导师做项目,去年的八百块钱今年才发,早知道不读研了。   斯诚桦夸他的时候说他不出去创业是给家里省钱,骂他的时候就说他读研没用。   过一会儿学弟的女朋友回来了,带了奶茶,见到他就甜甜叫“昭哥”。   斯昭低头喝了两口奶茶,抬头就看到两个人又在亲。   他想到斯和要是结婚的话,自己也快了,也许是孙小姐,也许是李小姐,他嘴上说着不想见,但这种事从来不是他能定的。要成全斯和跟那个穷小子的爱情,他只能发挥结婚这点作用。尽管他一点也不想成全。   下午斯诚桦打电话让他去跟孙小姐登门道歉。   “孙小姐是海润资本的,你要是和她成了,就不必被你堂姐压一头。”斯诚桦在这种时候才会耐心教导他,“她就喜欢花哨的,前男友是个小明星,虽然还没断干净,但要是结婚,他家里肯定是偏向你的。”   “哦。”斯昭打着字,慢吞吞应他,“你这么清楚,真应该让你嫁给她。”   斯诚桦气到了:“混小子,我多大岁数了?要不是我和他爸年轻时有交情,你当能相到你?他爸原来可是属意你哥,好在闺女不介意。”他说已经定好了餐厅,让斯昭记得带束小雏菊去。   斯昭都回好,一看餐厅,偏偏订的是安妮陆。他觉得这家不算好吃,只是地方好看,一大缸鲜艳的热带鱼惹好多人过来打卡。上回来还是连天雪相亲,吃了一份千层面,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打碎了鱼缸,那份面他一定叫主厨出来退掉。   服务员还记得他,笑容商务,带路的时候默默绕开鱼缸走。   孙小姐早坐那里等他了,说:“见你一面好难啊。”   斯昭把花递给她:“我前段时间在忙,不好意思。”   孙小姐大他几岁,接过花闻了闻,似乎是满意的:“上学有什么好忙的?你是不想见我找的借口吧,我可认得你,天天绕着那个姓连的转。”   斯昭稍微坐直了一点,低头看菜单:“没有,我一周有四天要上课的。”   “没关系,我不是很介意,你爸应该也和你说了吧,我们象征性约几次会,找几家小媒体报一下,明年春天就可以结婚了。”孙小姐很大方,“我很期待跟连天雪做妯娌哦,我的钻戒得比他大,呵呵,他应该也不会选带钻的吧。”   她似乎也笃定连斯两家联姻是定局,大家都这么认为,谁能想到斯和这么聪明的脑袋会选穷小子,也就大学生信。   斯昭摇摇头:“他们也不一定结婚,你要是想和他做亲戚……”   “怎么,你已经把他勾到手了?”孙小姐思考两秒,有点为难,“那我应该会嫁给你哥,虽然我不喜欢太强势的男人。”她拉住斯昭的手,斯昭有点不好意思,想往回抽,没抽出来。“我爸妈喜欢斯和,但是我确实是更喜欢你,你比你哥可爱。”   “是吗?”斯昭耳朵有些热,他开始觉得孙小姐人还挺好的,“你也很漂亮,比照片好看很多。”   孙小姐说这里鱼很漂亮,适合拍照,让斯昭给她照了很多照片。虽然斯昭觉得菜还是不怎么样,但这顿饭他们吃的还算开心。结束时孙小姐说,周末连天雪办宴会时要记得请她去做舞伴。   “我不太会跳舞……”斯昭有些犹豫,他从来都是只负责吃。   “没关系,跟着姐姐就好了。”孙小姐上车前还抛了个飞吻,“下次见。”   斯昭觉得孙小姐的迈凯轮也很有品味,性格也好,结婚后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张叔把后车门都打开了,他说等会儿,小跑回餐厅,让服务员从鱼缸捞了两条鱼给他。   服务员面露难色:“先生,我们这鱼是樱花宝石鱼,很贵的……”   斯昭说:“我给钱啊,你缸里这么多鱼,我就要两条。”   普通服务员对付不了他的胡搅蛮缠,只好找到经理。好在经理认得他,立刻找人给他捞鱼:“您稍等,不用给钱,两条鱼而已送给您就好。稍等,我们给袋子注氧。”   斯昭盯着经理上下看,发现是 le lys 的经理。那家餐厅的菜就要好吃很多。   他觉得经理人不错,于是接过装鱼的塑料袋,很严肃地说:“光你跳槽没用,和你新老板说,连主厨一起挖过来才行。”走出门了还回头补充“不然就算你送我鱼我也不会下次再来吃了”。经理尴尬笑笑,说会考虑邀请前同事。   他一出来,张叔就盯着他手里的鱼看。   斯昭递过去让他看清楚:“我去鱼缸里捞了两条鱼。”   张叔说:“我知道,这鱼上次我跟管家一起捞过。”他是不理解,“您怎么突然想养鱼了?”   斯昭说:“孙小姐喜欢,我送她呀。”   两人上了车,张叔从后视镜看斯昭,少爷还在给鱼拍照,乐呵呵的。他只能尽量开慢些,省得又要在车里捞鱼。“您很喜欢孙小姐吗?”他还有些不放心,“您知道她是谁吗?”   斯昭莫名其妙:“我当然知道啊,海润千金,掌实权的。”他把塑料袋放在膝盖上,水的形状变成一滩,两条鱼只好挤在一起,“不喜欢,但应该会结婚。”   他这么说张叔反而放心,原来是不清楚孙小姐是连先生的前任女友,并非有意的。虽然难免惹连先生生气,但应该不会发大火。   张叔想起什么,问:“昭少爷,你家里没鱼缸,咱们要去买一个吗?”   斯昭光顾着捞鱼,忘了这茬。捞鱼简单,养鱼他又嫌麻烦了,打电话问赵助理连天雪有没有会开,几点不在办公室。他还不想见天雪哥,想必天雪哥也不想见他,干脆错开时间。……   开会回来,连天雪发现自己鱼缸里多了两条陌生鱼,桔红色的,十分显眼。   “……”连天雪问周助理,“谁进来过?”   周助理摇头:“我刚打印文件去了,不清楚。”   连天雪想了一下,看手机,斯昭的定位十分钟前来过,显示心情愉悦。他又往前看,一个小时前,斯昭在安妮陆吃饭,一开始不太高兴,这两条鱼多半是从餐厅带回来。斯昭跨了半个城区,从餐厅捞了两条热带鱼扔进他的冷水鱼池子里。   有点像报复,但斯昭应该没那么聪明,所以应该是缓和关系。   连天雪跟斯昭两天没在微信上说话了,他知道那天斯昭闹别扭了,这死小孩有点蹬鼻子上脸,都知道自己跟他哥结婚的目的了,还说什么别为难他。   真搞笑,他连天雪希望在法律范围内要斯和的地已经是菩萨心肠,明明是斯和非要找个男朋友为难他。   周助理在边儿上看连总盯着鱼缸,表情嫌弃,问道:“连总,还需要我吗?”她也看出有两条明显不属于这个鱼缸的鱼了,担心老板问责她看管不力。但是,谁知道会有人闲得没事来这儿放生鱼啊!   连天雪点点头:“你找赵助理,让她教你鱼缸怎么换水放鱼。”   一直等到周四,斯昭才忍不住联系了连天雪,问他鱼怎么样。连天雪说勉强活着。   作者有话说:   清汤大老爷,到底是什么让我审核卡了一天 第12章   斯昭不想给连天雪发消息,也不想见面,如果可以他也不太想去周五晚上的宴会。他觉得不能算单方面闹别扭,因为本来天雪哥就先疏远自己了,所以尽管只有几天,也可以叫他们双方冷战。   周助理发给他了一份宴会的流程和菜单,斯昭看了看菜还算满意。斯和对吃的不上心,把全家人拉黑以后就消失了,斯昭想如果斯和不去,他得到场给天雪哥个面子,何况菜单上有豆酱焗虾姑。   还是错开,赵助理说连总已经发车去庄园了,斯昭才进他办公室。   他带了一个小玻璃盒子,想着把送给孙小姐的鱼捞走,进了办公室才发现那两条鱼被单拎出来在一个新鱼缸里。因为摆在办公桌上,比占了整面墙的鱼缸要小很多。玻璃方缸底铺了雨林沙和火山石,暖灯下色调偏红,两条鱼在大叶水草里缓慢地游来游去,倒是比在塑料袋里好看很多。   真方便,斯昭把电一拔,叫了两个员工,直接整缸搬走。   周助理这回在现场,她不知道要不要阻拦妖妃,只好给皇上打电话。   “连总,昭少爷来您办公室了,他……”   连天雪打断她:“他穿的什么?”   “穿的?”周助理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描述,“卡其色的西装外套,黑蓝色的牛仔裤……”她还在想如何仔细描述内搭的毛衣和条纹衬衫以显得自己观察仔细工作能力出众时,又被领导打断了。   “打扮得很精致吗?”   小周卡壳,她又看看坐桌子上拿会议资料叠纸飞机的斯昭,汇报道:“应该是吧,做了头发……”她总算福至心灵,“我问了,他晚上会来宴会。”   领导回复:“好的。”然后把电话挂掉了。   小周钉钉收到领导一条信息。   连天雪:没必要什么都说。   周助理担心自己揣摩圣意出了差池,忙问刘秘书这是什么意思。刘秘书看一眼,说,皇上的意思是你下次可以直接拍照给他,不用干说。   宴会开在连家郊外的庄园,虽然设有邀请函,但并不算太正式。宴会厅已经布置好了,服务生把新修剪好的应季花卉摆在桌上,宾客陆续的来,侍应生开始上一些冷切、沙拉、酒水。社交时间无可避免,连天雪与合作伙伴寒暄几句,就端着酒去一边坐着。他低头看手机,人群自觉绕开他,除了朋友没人敢扰他清闲。   “连总,白先生和许先生来了。”赵助理忙得脚不沾地,一句话落下,人就没影了。   许闻山目送赵助理离开,老生常谈地问:“赵礼什么时候辞职,去我那里做助理。”   他每次见到赵助理都要挖墙脚,连天雪说:“她确实是要辞职了,但应该不会去你那里上班。”   许闻山应该是不信,都没坐下,扭头跟过去了。   白天喆坐下陪他扯闲篇,问他:“你小舅子呢?怎么没见到,以往这种宴会不就是他来的最早,满场巡逻,不知道都以为他是主办方了。”他和连天雪都随母姓,从小便常走动,因此开玩笑口无遮拦,“不会是吵架了吧?我听说他前两天把你车开水沟里了,故意的吧。”   连天雪说:“滚。”   白天喆不再说斯昭,压低声音,问了些正经事:“还结婚不,斯和跟他男朋友的事,现在不少媒体都发了。”   连天雪这才放下手机,说:“不结婚,也有其他办法。”   “不违法的那种?”   连天雪想了一下:“威胁算违法吗?感觉是比较常用的商战手法了。”他当然可以直接公开购买这块地,但赚钱不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白天喆感叹:“你真是一点都不急,三年耗下去,我都怀疑你对他是真爱了。”连母消息实在广,认得叶国霆多年的贴身保姆,叶老爷子立遗嘱时保姆也在场,因此连天雪很早就知道这块地产的归属。有关这块地产的消息白天喆都是最近才知道,连天雪要瞒什么事情真是能瞒一辈子,明明这块地要开发还是他给的消息。要不是姓连的还有点良心,给他预留了合作,白天喆恐怕要当场翻脸。   “谁知道他姥爷这么能活。”连天雪又轻飘飘地说一些听起来天打雷劈的话,他做人的良心实属不多,无情无义的热心道,“我都想帮帮忙了,忍住了。”   “不会是怕小舅子难过吧?”白天喆阴阳怪气,“这是许闻山说的,他说你因为斯昭浪费时间,去年就该开工了,今年还在这儿耗着。你瞧,给你表弟耗回国了。”   连天雪自然不会有恼羞成怒这种情绪,他面不改色:“说得好像我只能干这一件事似的,没做事才是浪费时间。”拿到这块地,开工后确实很赚,但比这个更赚的事情他这三年也做过了。   非要加快进程的话,斯昭难免伤心,虽然也不重要,但何必让他伤心呢。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真吊死在他家门口,破坏风水。   两人又聊了一些那块地动工规划的事,中途有几个过来敬酒的,连天雪说马上致辞不宜饮酒,全推掉了。白天喆吐槽他这是厌人症犯了,他摇摇头,只是觉得这些人没规矩,饭都没吃,拿开胃的酒来敬他。这点小事都不上心的人,喝他的酒干嘛。   到宴会厅人满为患,连老头还是要说些废话,连天雪没细听,自顾自整理衣领。时代变了,几年过去,原来是连先生和小连先生,现在是连先生和连老先生。宴会上,连先生的致辞才是致辞。   致辞完毕,到用餐环节,连天雪那桌没多留座位,他吃到半饱,陆续有男男女女排队来敬酒。这个时候来敬的他才都喝了。   斯诚桦也过来敬酒,陪同的只有妻子:“连先生办的宴会厨子总是最好的,家妻害喜总吃不下东西,来这里也有好胃口。”   连天雪看他一眼,很和蔼似的:“斯伯父不用太生疏,吃得好就行。”   斯诚桦听了这声“伯父”安心些,面上还是保持谨慎。连天雪一向灵通,斯和拒婚的消息不可能没传他耳朵里,还愿意对自己客气,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自然吃得好,只是我家那两个逆子……斯和这小子实在工作狂联络不上,斯昭又爱迟到……”   “没事,年纪小是爱玩。”   “不小了,二十五六,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前段日子让斯昭多去接触接触人家姑娘,还老大不乐意。”斯诚桦并不明说是海润资本的千金,他知道连天雪与孙小姐有过恋情,提了难免不愉快,和孙小姐的亲事是他的后手牌。   连天雪闻言抬头,轻轻碰了他的酒杯,发出一声脆响。“二十四还小,结婚的事不如读完研再说。”他一副友善的兄长姿态,“小昭是应该多读点书。”   斯诚桦还想多聊几句,但连先生不太有工夫的样子,已经去喝别人敬的酒了。   斯昭到场的很晚,进来就被斯诚桦劈头盖脸骂一顿,说他不懂规矩。好在斯昭有的是理由,他是把那缸鱼送到了孙小姐家里,虽然来迟了,但讨好了孙小姐。斯诚桦这才满意,押着他去给孙小姐敬酒。   孙小姐满意斯昭不仅送了鱼,今晚还带了花来。   舞会场地的音乐响了有一阵了,灯光暗了一些,每场舞会总有新的联姻促成。斯昭牵着孙小姐的手,他不会跳舞,一圈下来只记得姐姐的手很软,他自己手心流了很多汗。   这不能怪他,斯昭不喜欢跳舞,即使带了女伴来舞会,音乐一响,他也是一个人溜走去角落里吃拼盘。   “你的舞步真的好烂啊,踩到我好几次了。”孙小姐说抱怨的话,但看表情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她贴的很近,柔顺的发丝垂到斯昭的手腕,斯昭能嗅到她身上迷人的香气。“还跳吗?”   斯昭咽了下口水:“我还没吃饭……”   孙小姐终于放过他。   饭桌上的菜基本都撤了,留的都是小食点心和果盘。斯昭只熟悉连天雪家,连家的庄园记不住路,没法直接找到厨房,于是打电话给赵助理。   “赵礼,还有饭吗?”   赵助理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来?等着吧,等半个小时。”   斯昭说:“甜品呢?”   “知道了知道了。”赵助理听出斯昭要挂电话,赶紧叫住他,“别挂,你小子,跟连总打招呼没?”   “没有啊,吃完了再去不行吗?”斯昭真的很饿,吃了两块火腿。   赵助理说:“我看到你和海润的孙思瑾跳舞来着,你不先找连总,你找她?”   “好吧,我一会儿就去嘛。”斯昭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有问题,还在催汤,“我快饿死了……”   赵助理良言难劝想死的鬼,连天雪就在边上看着她打电话,她已经暗示过了,但斯昭从来不是能听懂暗示的人。她看连天雪脸上没有表情,杯子一放出去了,想必肺快气炸了。   又过了几分钟,侍应生给斯昭上了雪蛤红莲炖鹌鹑蛋,不凉不烫刚好是入嘴的温度。斯昭先把浮着的红枣吃了,然后才吃雪蛤,吃到一半有人跟他搭话,他不想理,端着小盅出去了。   赵助理给他发定位,让他端着碗也滚出来找连天雪,务必嘴甜点,斯昭搞不懂,只好快走几步。   天黑得太快,好在庄园里灯火通明,斯昭还是看见连天雪了。   他正在同许闻山说话。室外天气寒冷,开口就是一团雾气,但他的镜片并不起雾,金属半框冷冰冰架在高挺的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也冷冰冰。他穿了一件亚麻灰的长款羊绒大衣,身量高,肩又宽阔,没有风,衣摆垂着,像座雾蒙蒙的高塔。   “天雪哥。”斯昭端着汤小跑过去打招呼。   然而连天雪把头扭过去,并不低眼看他,有些冷漠。   作者有话说:   吼吼哈嘿,今天写了三千字,感觉下周可以申请榜单了! 第13章   斯昭以为是因为在聊天没听见,等他们谈话停了,又叫一声:“天雪哥。”连天雪和许闻山都不说话了,也没理他。   斯昭没穿外套,嫌冷,他低头舔了一口,手上端的汤都凉了。反正打过招呼了,他转身要走,结果让人拽着后领子拽回来了。“干嘛!我汤差点撒了!”他回头瞪了连天雪一眼。连天雪也怕冷,在室外戴手套。他是不冷,皮质手套冰得斯昭一哆嗦。   连天雪没松手:“叫两遍就不叫了?”   “你不理我,”斯昭不乐意他拽着自己后领子,腾出一只手掰他手指,“外面这么冷,我要回去了。”   “有多冷?”连天雪松手,轻轻整理他西服里的针织背心,把裤腰处的褶子整齐,好像很关心。   “我没看……啊!”斯昭短促叫了一声,汤碗掉地摔了粉碎,他才喝了一半。远处的人目光都循声追过来,但连天雪靠着墙又在灯下,外围的人也只能看到斯昭西服外廓的影子,耸着肩膀,像是被训话了,僵着一动不动。   斯昭挨骂是正常的,宾客也只能远远看,没人敢靠近触连先生霉头。   斯昭眼眶红了,他知道天雪哥不高兴了。连天雪的皮手套用力地圈在他腰上,那双手基本能环住整个腰围,大拇指紧紧扣在他的胯骨上,紧贴的皮革隔着针织背心与衬衫,将薄薄一层肉压得生疼。   “哥,疼……”斯昭被压迫得几乎喘不上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生怕自己脏器都要被手掌挤移位了又不敢推开连天雪,两只手只能虚虚搭在对方手腕上,试图唤醒连天雪的同情心。“我错了,错了,真的错了。”他咬住下唇,真的疼得要掉眼泪了,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天雪哥还不理他,他这回喊了三遍:“天雪哥,天雪哥,天雪哥……”斯昭只好求助地望向许闻山,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连天雪了,饭没吃好,汤也洒到裤脚了。   许闻山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但仅此而已,他转身走了。   斯昭抓住连天雪的手腕,推拒的力气大了些,他喊“天雪哥”喊到第十八声,那双手总算松劲了。   “我还以为你没错呢。”连天雪说。   斯昭抹眼泪,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不想听致辞,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多眯了一会儿……”明明之前也有迟到的时候,天雪哥都没说过他,也会给他单备一桌菜的。   连天雪轻轻“嗯”一声,手还放在他腰上,没撤走,看来是对答案不满意。   斯昭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做错:“我把车开河里是不对,下次不会了。”实际上之前他撞车连天雪也不会问责。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斯昭仰头看连天雪的眼睛,企图找到点端倪。但连天雪的表情一向难猜,没在顶光的阴影里,他看了害怕,就又把头低下去。   “我知道了……”斯昭吸吸鼻子,“因为斯和没来是吗?他不想来我也找不到他,我劝不住他啊……”他眼泪都掉到连天雪袖子上了。原来是这种原因,其实不算难推断,只是斯昭总想避开这种可能,非要避无可避时才承认。   连天雪盯着自己袖口的水痕,一滴接一滴的。   “斯昭,你太没规矩了,来宴会要先问候主人吧?”连先生声音低低的,“你爸都要先过来跟我敬酒,你跑去先跳舞,嗯?”   “对不起,我现在回去拿酒行不行?”   连天雪晾着他自己哭了会儿,鼻尖上都是滴的眼泪。他不哄,真当他舍不得呢?   斯昭没人理自己就停了,追问他:“行不行啊,要敬什么酒?”   算他会哭,连天雪稍微俯身,反问他:“你自己闻闻,我喝了多少了?”几秒后又说,“敬晚了,下次吧。”   那双手总算从西服内抽出来,轻轻拍了下斯昭的后背。   应该是消气了,斯昭吃不准,冷得要发抖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室内。他还在想怎么说自己想回去吃饭能不惹连天雪生气,突然听到背后孙小姐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结果被一只手挡上了。   “哎呀,连先生,感觉八百年没见过了啊。”孙小姐脚步轻快,“这是谁,这不会是我们昭昭吧?”   斯昭脸小,让黑手套盖住只露出个下巴尖,被吓了一跳,往后一个趔趄。连天雪嫌小孩哭得丢人,胡乱地揉一把他的脸,把眼泪蹭掉。斯昭的脸是热的,隔着皮质手套好像能延到掌心,连天雪嫌手套脏了,干脆整个脱掉,丢在斯昭脸上。   斯昭莫名其妙地接住手套,抬头看一眼连天雪,还是决定和孙小姐打招呼。“思瑾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孙思瑾笑笑:“我出来抽烟呀,你要不要一起?”   斯昭站直了,又迅速瞄一眼天雪哥:“我不抽烟,不抽。”   连天雪看到孙思瑾就烦,他们分手闹得并不愉快,因为抢项目针锋相对好几次。孙思瑾不仅爱玩,还专门爱从他手里抢,抢员工、抢项目,女土匪。当然,他还是会有一点客气情分,亲切问候:“还没戒烟呢孙小姐?小心肺癌。”   孙小姐说:“我身体挺好的,倒是你,三十了,小心精子活性下降。”   斯昭听出来两个人不太对付了,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掏出手机百度两个人的关系,发现是前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难怪孙小姐说要跟连天雪做妯娌,吓死人了。斯和不能跟连天雪结婚,斯诚桦一定会要求他哄好孙小姐,跟海润资本联姻能适当抵消掉不与连氏合作的损失。斯昭又看连天雪的表情,可看情况,如果自己和孙小姐在一起,天雪哥以后应该就不会理自己了。   但是不结婚,天雪哥本来也会把我抛开吧?   刚刚因为斯和不来,都要把他吓死了,斯昭现在还觉得腰上很疼。   孙思瑾刚刚看得清楚,孙家与连家不相上下,又谈过,因此从不看连天雪脸色。“你刚刚要对你的小舅子做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手都钻人裤子里了,不知道背地里……”她装模作样抹抹不存在的眼泪,“连天雪,你真是禽兽。”   斯昭脸腾一下红起来,结巴道:“没有,没有……”   连天雪要泰然自若很多,他摊手:“仁者见仁,我只是想给我弟弟选条新腰带。倒是你的那个小明星,真的想爬我床,我是很健康,你记得多去医院检查。”   他们又来回问候了几句,赵助理来了,给斯昭披了件毛茸茸的长外套。斯昭缩在软毛围脖里,终于暖和起来,跟到了赵助理身后。   “连总,拍品鉴赏那里需要您过去。”赵助理说着,给斯昭塞了个暖手宝。她又向孙思瑾微微鞠躬,“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对话,孙小姐不如也去看看吧,室内暖和些,而且听说连二少爷带了一间难得的藏品,去晚了人太多挤得慌。”   “你这么说我当然去啦,对了,听说赵小姐你打算辞职了。”孙思瑾笑眯眯从手包里掏出张名片,不容拒绝地塞进了赵助理的口袋,“想涨薪水的话可以联系我哦。”   送走两尊大神,赵助理也松口气,拉着斯昭回宴会厅。现在宾客都涌去看连天雪新拍的那块表,人少,饭桌上也只剩花了。   侍应生端了一盘瑶柱蛋白炒饭,又重新添了一盅温热的雪蛤。   斯昭拿筷子扒拉几下:“只有这个吗?”他原来都是单吃一桌席,今天让连天雪一顿凶,又挨饿又受冻,腰上还很疼,感觉受了天大委屈。   赵助理说:“你又惹到那个姓连的了,他不给你菜吃,我有什么办法。”   “我哪里……”斯昭把话咽回去,他不想提了,都怪斯和。眼泪拌饭,最后剩了大半盘。   作者有话说:   亲亲,明后天要去帮朋友忙,就不在了,要记得多多评论,爱你们! 第14章   赵助理又去忙前忙后了,斯昭吃不饱也吃不下,新上的汤一口没动,给斯和的网易云音乐私信发消息,问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来,天雪哥如何如何不高兴,害自己没吃上饭。   斯和回复他六个点,然后说既然姓连的不要你,就赶紧回家吧,不然和斯诚桦碰上面又挨打。   斯昭当然不走,他跟连天雪只待了十分钟,凭什么回去?天雪哥还答应他要把表给他戴呢,如果因为刚才的事气得不给了,他现在追过去讨好还能挽回下。   斯和说你真是贱骨头,接着把他网易云账户也拉黑了。   展厅那边现在应该挤满了人,连家的宴会,除非本人不愿意,不然连天雪站哪里哪里就人多。斯昭打算等半个小时再去,他不想碰上斯诚桦和胡韵芳,尤其胡韵芳怀孕了,回头又要说是他冲撞孕妇害得后妈流产。   宴会厅还剩下些私下社交的宾客,斯昭和这些没关系,他趴在桌子上开了局游戏,打完两局刚好去找连天雪。这时候偏偏有人来找他,实在没点眼力劲。   “小昭呀,”看斯昭没反应,那男人又叫一边,“好巧,小昭,我是吴杉,你一个人?”   斯昭在打团,还是不给眼神,吴杉一个人继续说:“你不记得我吗,前段时间宝丰,咱们一起吃过饭,宋先生的局,我坐你对面。”   斯昭其实记得,但说:“没印象。”他打游戏打得认真,打完一局放下手机,才发现这个人还没走,就坐在旁边盯着自己。“有事吗?”   吴杉看他的眼神有些轻佻,是斯昭经常收到但不太喜欢的那种。“想再请你吃饭啊,看你没怎么吃好,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不去。”斯昭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那种一顿饭就能骗走的傻子。   “不想吃东西的话,只喝酒也可以。”吴杉笑嘻嘻的,拒绝是意料之中,虽然斯昭不管事,但也确实算个少爷,有脾气是正常。他又凑近些,去拉少爷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确实细滑。“昭昭喜欢戴戒指啊,我上次就觉得了,你手很好看,我想送你戒指啊……”   “你松手!”斯昭烦透了,往回抽手,抽不出来还被对方拽着往他那边靠了,吴杉的手指往他袖口内摸。“你是不是有病,滚!”   他刚哭过,衣服乱糟糟的,人也是。吴杉是觉得这时候很好下手,连天雪玩过的,他也想尝一下。   “刚刚看到你哭了,宝贝,是不是连先生不要你了?”   斯昭不挣扎了,盯着他看。   吴杉以为是自己拿捏住,便拉着斯昭的手要往怀里带:“他不喜欢你,跟我不也是跟?晚一点你跟我回尚城……”   “砰!”   斯昭空出来的那只手把手边的汤碗砸到他头上,汤淋了一身。少爷还不满意,抽回手,把剩下的半盘饭也扣到他脸上。斯昭本来还想再扇几个耳光,又觉得吴杉脸上汤汤饭饭,怕弄脏手,于是指着鼻子骂他:“也不照照镜子,你当你谁啊,冲我耍流氓,你配?”   宴会厅那点人看到热闹立刻一窝蜂围上来,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   吴杉反应过来,看看四周的人群,脸涨红起来:“艹,你算什么东西,敢打老子……”他要过去还手,让几个人拉着动弹不了。   斯昭仰着脑袋,一点儿不都怕他:“怎么,有种你打回来,没种就不要说话!”   吴杉听了更恼火,他只听宋良河讲过,斯昭是连天雪的情人,在自己本家并不被重视,没半分实权。来临城这里大家也都是说连先生不打算再养着,他亲眼看着连天雪当众训斥斯昭,结果这样个闲散少爷竟然敢对他蹬鼻子上脸,还让他当众出丑。   拉住他的人赶紧提醒:“这是连先生的宴会……”   “连天雪是连天雪,他算……”   他话说到一半,旁的宾客就捂住嘴,在他耳边小声嘱咐:“就算是条狗,连天雪没说扔就还是他的,现在你也不能碰啊。”   斯昭让林折桂拉住了,还在骂:“我算什么?你说,你说出来啊!”   林折桂本来是不准备来的,被斯昭叫过来陪他,结果刚一来就看见斯昭要跟人打起来,只好赶紧冲过去拉架。她母亲家在尚城,知道吴杉算是当地的地头蛇,倒不担心吴杉能在临城对斯昭怎么样,她是怕斯昭又像之前把人打到脑震荡,让人记了仇。   “你冷静点,少结点仇家吧,这个不好惹。”大小姐苦口婆心,“你真给他打了,连天雪保不保你单说,你在他场子闹不是不给他面子吗?刚还跟我说要去讨好人家,转脸就惹祸是吧?”   斯昭深呼吸:“他摸我,不是我先惹祸的好吧……”   旁边还算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劝:“你先动手了,有什么问题你私下跟连先生说,他自然会给你讨公道,摆到明面上他也不好做……”   负责场内的管家过来劝解调停,谁也不肯道歉,但也没再闹大,各自离开了。   斯昭离开宴会厅,把手上所有戒指都捋下来,扔进垃圾桶。   林折桂说:“你干嘛,不要可以送给我,李觅看了要心疼死钱了。”   斯昭说:“那你捡给她!我不要了,恶心,死男同。”   他气得反复拿湿纸巾擦手,搓红了又换一张接着擦。放到之前他一定要给吴杉脑袋打出血,忍下来也无非是朋友劝的那句,不能在连天雪的场子闹。现在天雪哥私底下才不会给他补偿,天雪哥说他不懂规矩,什么不结婚了也会把自己当弟弟都是骗人的话,斯和真不来了一次,就立马把他撇开。   林折桂给他挤护手霜,问:“行了,那你还要不要去找那个姓连的?”   “当然去啊。”斯昭说,“不然他真不理我了。”   “……”林折桂感到无语,“你真是,哪天让他给捅了都担心人家衣服上溅血点子。”   斯昭又抽了湿纸巾擦脸,对着手机镜子把自己整理干净,衣服褶子都抚平了,再去展厅。   这次展厅是为了连天雪前段时间拍下来的那块表布置的,因此宾客送来一起展示的藏品也都是钟表,都很懂礼数的比那块表的身价低了些。除了连天意,带了一块刚巧拍价要贵过十几万的古董表,他背后是连老爷子,来的人都知道他是故意让连天雪不痛快。   白天喆碰了碰连天雪的肩膀,问他:“你怎么看?”   连天雪说:“后悔回来第一天没给他撞死。”   许闻山并非他们这种豪门,从不参与家族斗争,这种对话听了每次都劝:“受不了你们天天干这些缺德的事。”   白天喆摇头:“你这话说的,我可没干,我家只有我一个。也就连天雪这么缺德,我对堂弟表弟都很好。”他眼睛尖,看到远处有人在看他们这里,立刻压低声音讲:“那边闻世昌领着他弟看你呢,他要给你拉皮条。”   连天雪说:“哦。”   白天喆顿感无聊:“你这人好没意思,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啊?”   连天雪淡淡道:“这场子里除了姓连的,哪家都想跟我扯关系。”   许闻山倒是回头看了一眼白天喆说的那个男孩,窄双的上翘眼睛,黑头发,气质斯斯文文的,跟斯和有点像。看来是连天雪跟斯家那对双胞胎纠缠太久,外人都以为他就喜欢这种长相的,如今斯和要悔婚的传言满城风雨,各家就忙着过来卖儿女攀关系。   看连天雪玩手机,白天喆就憋不住了:“闻世昌之前就找过我推销他弟呢,我都替你推了一回,他是我爸那边的亲戚嘛,死皮赖脸的跟我打听,问你跟斯和还要不要结婚……你知道我这人不太会说谎,实话实说咯。”   什么不太会说谎,根本是爱看热闹。连天雪说:“我下次问你项目中标信息你也实话实说。”   所谓实话就是,连天雪确实不打算结婚了,政府信息已公布,觊觎那块地的人越来越多。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决定换条路,之所以还没和斯家撕破脸,是因为在考虑那条路更快。   许闻山问:“那斯昭呢?”   “关他什么事?”连天雪的连连看没连上,过关超时了,于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你要是对付斯和的话,不就跟他有关?说到底他跟他哥才是一条线上的。”白天喆又找到新话题了,兴致勃勃,“你是不是觉得那小孩会无条件站你,我告诉你,血浓于水,你别再让他给耍了。”   连天雪表情波动很大,他好像听了个笑话:“我被他耍?你真敢想。”   白天喆闻言摊摊手:“随你咯,我是可怜他,谁家没两个傻弟弟呢。”   连天雪坏事做尽,小学时老师发糖,到他的时候不是喜欢的那个口味,之后就再也不吃那种糖;中学时家里不同意他去游乐园,此后白天喆想带他去,他死都不去,那个游乐园的一切提都不让提,终于在前几年拿下那块地,把游乐园推了重建了;大学时喜欢的公司竞赛没给他一等奖,也是一路拉黑到今天,去年给人家收购了。   所以他要是没按计划与斯和结婚,不知道会不会又犯病。而善良的白天喆应该会暗暗热心帮助斯和,然后一不小心多分一杯羹。   真是好主意,不如先给斯昭发个信息,让他过来闹一场。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两天不见都好想你们~ 第15章   斯昭手机响了,是白天喆的消息。他跟白天喆不算熟,也就是吃席的时候会拼桌的关系,虽然是天雪哥的朋友,但斯昭少有尊重之心,并不回消息。   林折桂也看到了消息,她心里迅速过了一遍斯昭搅黄相亲的历史战绩,拉住斯昭说:“你要是去捉奸,我就离你远一点了,我这是新裙子。”   斯昭沉默了几秒,他攥着手机,绕着喷泉池子走,林折桂不明所以,跟着他转了三圈。   斯昭说:“我不会闹的,我就看看,等他们聊完了我再找天雪哥。”   这回换林折桂沉默了,她摸了一下斯昭额头:“你重生了?好好的超雄小子怎么变冷脸洗内裤的前妻了?给我看看,不行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斯昭恼羞成怒,甩开她的手:“你有病吧!怎么老说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谁是前妻啊!”他愤愤往前走了几步,看林折桂没跟上来,又冲回来把她拉上,“走了,我不能让他再讨厌我了。”   他得让天雪哥知道,他是一个宽容、大度、乖巧、懂事的好弟弟,可能从前是刁蛮了点,但人是会改变的。既然他变了,那天雪哥对他就不要变了。   他们一到展厅,赵助理就看见了,跟他们说休息间在二楼,需要的话可以给他们拿很多好酒。她是眼瞅着要下班了,已经在钉钉上公费打好车了,不想再给斯昭收拾烂摊子。   “你今天忍忍行不行,大周五的我想回去睡了,那个闻世昌是星世机械的董事,最近和公司有交易,我的建议是不要打他,好吗?”赵助理贴心的帮他在浏览器搜索了一下个人百度百科,往下滑人际关系,“那个闻桉呢,是他的弟弟,一直在国外读书,我这里也没啥信息,不过你放心,姓连的不喜欢有留学经历的小孩。”   斯昭看了看跟在闻世昌身后的闻桉,他们看起来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连天雪的表情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客套微笑。   林折桂替斯昭说话:“赵助理你放心回去吧,斯昭说他从今天要做乖宝宝了。”赵助理将信将疑,走之前还是把休息室的房卡给了他们。   斯昭也确实没闹,他就在刚好能看见的地方默默盯着。闻桉看起来很懂礼貌,长相跟斯和有几分相似,但比起斯和气质要温和很多。斯昭也偷偷问过赵助理,连天雪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人,赵助理说他不太喜欢人,他喜欢钱。   也不知道这个闻桉背后,是不是也像斯和有块地或者其他利益做陪嫁。   他在人群中和白天喆对上眼了,白天喆朝他勾勾手,斯昭回了个白眼。   白天喆有被气到,干脆开口帮衬他的远方亲戚了:“闻桉今年26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谈朋友。”   闻世昌立刻顺着杆子接话:“还没呢,他就光学习了,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这不是才说多带着他出来交际交际!”   他轻轻推了闻桉一下,闻桉也开口:“是,我回国没多久,认识的朋友不多。”   白天喆又往远处给斯昭个挑衅的眼神,结果斯昭瞪了他一眼,转头走了。什么鬼,竟然没闹起来?他气得又添把火:“这样,我们换波联系方式吧,你连大哥是最爱开宴会的人,以后多叫你来。”   闻桉于是拿出手机,说:“天雪哥,我加你吧。”   此话一出,空气静默了几秒。闻桉举着手机不知所措,他回头看闻世昌,闻世昌也是摸不着头脑。   连天雪并没有掏手机,前面还算客气的笑脸收起来了,说:“手机没电,下次吧。”他眼神冷,声音更冷,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白天喆找不到乐子,只给闻家兄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也跟着走了。   “连先生……”闻世昌不敢追过去,便紧走几步拉住了他们中最好说话的许闻山,问他,“这是怎么了,闻桉他说话有哪里不对得罪了连先生吗?”   许闻山果然好心,提醒他:“下次见面还是叫连先生吧。”   连老爷子好取名,早早就把孙子孙女的名字全起好。但他实在不满意二女儿选的丈夫,本该指名天瑞,偏偏指了定给孙女用的天雪做名字。因此不喜欢连天雪的人都爱拿名字揶揄他,直到连天雪掌权了,大家就都老实地叫“连先生”“二少爷”“连总”了。前两年老头又要孙子把名字改回天瑞,连天雪没同意,两人闹得不太愉快。   闻世昌是明白人,只能怪自己功课做不足了,拜托许闻山帮忙多说两句好话,道个歉。   白天喆也收到了闻世昌的消息,他问连天雪:“生气了?人家又不是故意那么叫你,真够小气的。”   连天雪说:“滚,烦你了。”   “唉哟,喊你句‘天雪哥’而已,斯昭不是天天那么叫?”   连天雪自然有他的道理:“他那么叫是他的事,他又不图什么。闻世昌推个弟弟过来,可不是为了只从我手里要辆车吧?”他又打开手机,要不是跟星世机械还有合作,他想把闻世昌也删掉。什么人都给他介绍,他又不是急着结婚,送几个美人就能色令智昏,真是瞧不起他连天雪。   手机弹窗了一条横幅,显示佩戴者血液里酒精含量升高,连天雪干脆一个人往休息室走。   他看着斯昭的定位在自己周围徘徊好半天,情绪低落,实在有悖于办宴会逗小孩的初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饭也没吃好,应该够斯昭受的了。赵助理已经下班了,看斯诚桦也走了,真把斯昭一个人丢庄园他喝多了恐怕要迷路,醉酒吹风容易冻死,还是少做出人命的事。   连天雪到二楼捡起斯昭,迎面碰上了连老头。   接小孩路上碰见老头,真晦气。   连天雪还是微笑:“外公,你这个年纪应该早睡,避免短命。”   连鸿业一见他就气,气他不听话,但偏偏又是最像自己的孙子。“牙尖嘴利,跟你妈学的。”他看到醉醺醺挂在孙子身上的斯昭,又是一百分的嫌弃,“最好还是别学你妈选对象的眼光,但凡你妈懂事听我的,你能早接手公司很多年。”   “哈哈,”连天雪没有感情的笑了两声,“外公又忆当年了。”   连鸿业现在吵不过孙子了,气得发抖,指着连天雪“你你你”半天,最后挥袖道:“你跟斯和的事,赶紧解决!要是真结婚,我也就不管了,现在绿帽子都戴到头上了,你不嫌丢人,我们连家嫌!”   斯昭本来睡得迷迷糊糊,有人扶自己他就靠着,可突然听见他哥的名字,立马精神起来,瞪大眼睛:“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嫌谁丢人?”   连老头心想,教育不了孙子,他还教育不了斯昭这个小辈吗?于是说:“说你哥,还有你,真是没教养!”   斯昭才被骂过没规矩,又让他说没教养,当即炸了毛:“你说谁没教养,老不死的!我哥跟天雪哥好好的,你才是,没教养,你把连天意叫回来什么意思,甩脸子给谁看呢!”   连鸿业被气得血压快上去了:“连天雪,这就是你教的人是吗!”   连天雪象征性地拽着斯昭的西服角,表示自己在拦着:“您这么大岁数还跟小孩计较啊,心胸开阔才能长寿。”   “他小吗?”连鸿业咬牙切齿,“十几岁是小孩,他……”   “他还在上学,当然不懂人情世故,喝了酒,又不是故意骂你,外公何必这么小气。”   连老头又冷哼一声:“你要是养狗,就训好了,别像我当年送你那条……”   斯昭刚被拉住又扑上来:“你骂谁狗呢!我咬你信不信啊!”   连天雪总算一把揽住斯昭,把他往楼下顺。他们一路走到外面,司机们停车接人的地方。   连天雪扭头问他:“张叔在外面等你呢吗?”   斯昭搂住他的胳膊:“天雪哥,我给你当狗……”   “……”连天雪看他傻不愣登的,只好自己给他司机发信息。   没得到回应,斯昭又晃他:“好不好,好不好?”   连天雪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说:“好什么,你把我姥爷要气死了。”   斯昭说:“不是你让我咬的嘛……”他虽然喝多醉了,但还是最清楚天雪哥心思的,天雪哥玩连连看的会议就是可以打断的,家里人是都不喜欢的,所以舅舅他敢咬,姥爷他也敢咬。咬完了还要摇着尾巴邀功,“我做的好不好?”   连天雪也很满意,说好,非常好,回家吧。   张叔把车开过来了,陪他一起的林折桂早在车上睡着了,连天雪就也上自己车了,司机要发动,结果斯昭不肯上车又跑来敲他的车窗。   “怎么了?”连天雪把车窗摇下去,顿时一阵冷风吹进来,连带着斯昭身上的酒气。   斯昭不说话,手死死扒着车窗不让车窗摇上去。天黑后风刮得更冷了,把他卷翘的发尾吹得摆动起来,额前的刘海也乱糟糟的。他的脸因为喝了太多酒,红得发烫,那团红从两颊延到耳朵尖,格外可怜。   连天雪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因为斯昭的嘴唇很红,酒精和冷风都可以稍微忍受。   “天雪哥……”斯昭醉醺醺的眼睛含着水冲他缓慢地眨呀眨,声音哑哑的。   “行了,上车。”连天雪不想吹冷风了。   斯昭得了允许,嘿嘿笑两声,却没有拉开车门。他扒着车窗,半个身子往里面探,又卡在半道。   “连先生,”司机见状回头问,“要不要我……”连天雪摇头。   斯昭一个人也很努力,酒精让他的动作笨拙而迟缓,没法很好地保持平衡,差点摔下去。让他不走寻常路,出了一头汗,又过了五分钟终于把另一条腿挤进来,整个人流进车内,滑到了后座上。   “想冻死我?”连天雪问他。   斯昭在后座上扭来扭去调整姿势,但显然醉的不轻,难以坐直,于是拽着连天雪的大衣,靠在他大腿上回答:“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连天雪把车窗关上,车内总算暖和起来。“又故意揩油是不是?”斯昭的手冻得冰凉,刚刚太用力扒着车窗指节都泛白了,捂一会儿回血了又红得发烫。“你戒指呢?”   斯昭说:“扔了。”   “又谁惹你了?”连天雪捏了一会儿,“手别动了。”他从车里小抽屉摸出一把指甲刀,他看到斯昭的大拇指指甲劈了,其他指甲也有点长,干脆剪掉。   斯昭乖乖伸着手指,脑袋里却像一团浆糊,他一边想着不给天雪哥找事了,一边又委屈的想告状,结果想不起来是谁。“我忘了……”他只记得自己要讨好哥,“天雪哥,你还生我气吗?”   连天雪说:“你猜?”   指甲剪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里很明显,斯昭想到声音停止,双手重获自由,还是没头绪,抱着天雪哥的腰小声说:“不知道……你要是生气,就别生气了……你跟斯和再谈谈呢?”   “不谈了,没空。”   斯昭默默地掉眼泪,他实在是很能哭。“好吧,”他接受了事实,“那你不要丢下我,我以后会好好学习,不惹祸,少花钱……很省心的,你让我做什么我也都会做……”   连天雪没回答,暖气吹着,斯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枕在他腿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说:   谢谢亲爱的新读者和老读者们,你们的收藏对我很重要!爱你们!感恩(′?`??)微博会放一点没什么必要的感谢配图 第16章   司机问连天雪往哪里开,连天雪说往家开吧。   他的母亲因为伤心,早早走了;父亲早就变了心,亡妻不到半年就再娶了;姥爷疼他但清醒时间不多,爷爷奶奶健在也并不亲密;朋友不算太多,哥哥也有自己的爱人……这么想想,斯昭真是一个很适合被关起来圈养的人。   上个月的时候连天雪想好了,这个月又让小孩哄得重新考虑。   他要是想在那块地上省点钱,难免要扒斯和层皮,退一万步让斯和全须全尾的,斯昭也未必买账。况且斯昭这种性格,关在屋子里没意思,唉声叹气的没意思,刻意讨好自己更没意思。   可以都顺着斯和来,走正常流程,但那样至少多掏一百个亿。少赚了就是亏了,亏了比杀了连天雪还难受,因此他可以忍三年,三年省一百个亿蛮划算的。   至于斯昭纯属意外,他本来没有养弟弟、宠物或者情人的打算。   一百亿和有趣的斯昭,连天雪又很快做出了选择,并决定再也不改了。   斯昭枕在他腿上已经睡熟了,车内不开灯,路灯的黄光在脸上忽明忽暗,亏他睡得着。连天雪伸手盖住他的上半张脸,灯光便只照亮他的嘴唇和脖颈,斯昭实在没有半点防备心理。   从庄园回家的路实在漫长,连天雪也睡着了。   斯昭再睡醒已经是隔天中午了,灰色花纹的遮光窗帘密不透光,他按开桌边的夜灯,发现是在连天雪家的客房。昨晚有人帮他换了睡衣,宴会时穿的衣服应该被拿去清洗了,没留在屋里。好在这件客房他一直住,衣柜里都是自己的衣服,不至于没得穿。   手环和手机都充好电了,斯昭看已经十二点半,肚子空空,打算下去吃东西。他睡眼惺忪,边走边揉眼睛,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硌到了眼睛,低头一看,是那块后面跟着好多0的拍卖会腕表,也是昨晚鉴赏的主角。   “天雪哥!”他立刻高兴得大叫,噔噔噔从楼梯跳下来,“天雪哥,表给我了!”   连天雪正在准备吃饭,被他一嗓子喊的,筷子掉地上了,皱着眉说:“喊什么喊,耳朵聋了。”   斯昭小跑过来,从背后狠狠抱他一下:“我开心嘛,我昨天都没看到这块表,快忘了长什么样了。”他昨晚只记得自己看见天雪歌和别人讲话,生闷气,和林折桂去里屋喝酒,一件藏品也没看。   腕表带子有一点长,在斯昭手腕上有一点不合适,但表盘的蓝色确实很衬他。连天雪看了两眼,说:“只是借给你几天,回头要还我,别弄坏了。”   “知道了!”   斯昭兴冲冲去洗漱,回到餐桌上。住家阿姨煮了醒酒的山楂茶,要他先喝点暖暖胃再吃。午餐是清蒸鲈鱼、蒜蓉西蓝花,还有宴会单上他想吃的豆酱焗虾姑,应该是赵助理嘱咐过了。斯昭上周一直不高兴,现在立刻觉得阳光明媚,世上没有坏人。   他先夹鱼肚子,吃到一半,想起给主人家夹两筷子:“你下午干嘛去呀?”   连天雪说:“陪老头打高尔夫。”   “哦。”斯昭说,“我下午要做作业,写一会儿晚上跟朋友去听live house。”他想跟天雪哥修复下关系,又问,“春融府又有时令菜了,粉藕烧雪蟹,明天要不要去吃啊?”   “明天要陪别的老头。”连天雪说,“别给我夹蒜了,不爱吃。”   斯昭悻悻收回筷子:“好吧,我自己去吃。”   饭吃到一半,斯和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有事情和他说。连天雪说顺路,把他带过去。   斯昭听了又有一点不开心,觉得连天雪一听是斯和就过去见面,看来除了利益,私情也不少。其实他应当开心,有情的话,更容易好聚好散,可他总想自己跟在天雪哥身边的时间更长,居然没更亲一点。   斯和也不住斯家,他大学时就跟顾新晔住在一起,斯昭有点担心连天雪看见急火攻心,就说不用送了。   他说不用,连天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不可以,必须从东边出,他必须送。   最后还是送了,到门口,看见斯和跟顾新晔站门口,手上还戴了戒指。   斯和见到连天雪自然是不给好脸色的,拽着斯昭下车:“连先生工作这么忙,以后就不用非带着我弟了。”   连天雪也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笑着说:“我送昭昭,顺路的事。你们什么时候办订婚宴,要请我去的吧?”   “当然请啊叔叔。”顾新晔接话,“我可感谢你对我老婆和老婆弟弟的照顾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坐主桌。”   “……”被叫叔叔,成功把连天雪气到了,他觉得自己正年轻,明明别人都说他看起来像25。   斯昭要说话,被斯和一个眼神叫停,接着就让顾新晔拖走进屋了。   连天雪问:“小和要结婚了,还想跟前未婚夫单独谈话,你对象不吃醋吗?”   斯和从来不被他的垃圾话干扰,说:“咱们就都把话摊开了说吧,我知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那块地握在我手里也是烫手山芋,我会优先出售给你,咱们走正规流程。之后,你也不要再带着斯昭胡闹了。”   连天雪问他:“什么叫带着斯昭闹?我不是把他照顾的很好吗?这三年帮你减轻了多少负担,你没谢谢我就算了还威胁我。”   “我可没让你帮我照顾他!”斯和听到就生气,“你自作主张把我弟带走,把他养成这个样子再丢给我……本来他好好的已经走上正路了。”连天雪一直惯着斯昭的脾气,斯昭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后果,也就不考虑后果,被宠得无法无天,在临城不知道结了多少仇。要是真有人一直善后还好,但斯和清楚连天雪是怎样一个混蛋,他养腻了轻描淡写收回给斯昭的一切,而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保斯昭周全。   “养成什么样子啊?”连天雪耸耸肩,“这不是挺好的,你对弟弟好苛刻。”   斯昭爱飙车不顾人命安全的毛病是斯和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教好的,自从认识连天雪又开始动不动撞车出车祸,撞骨折了三回。连天雪不把斯昭的命当回事,斯昭也从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只有斯和在乎。   “哪天斯昭撞车死了,我一定让你偿命。”斯和恨恨道,“我不管他喜不喜欢你,我一定杀了你。”说完他转身离开。   连天雪不以为意,这种无关痛痒的威胁他收到太多,看着斯和跟斯昭相似的背影,他慢悠悠假装感慨:“小和啊,你的命才是真的好。被绑架的时候家里会先选救你,自己身体健康弟弟还是个废物,继承家业顺顺利利的,事业爱情都好,现在手里还莫名其妙有一块价值上百亿的地。”   他语气淡淡的,好像真在羡慕:“怎么会有这种好运啊,全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愧疚才这么关心斯昭呢?”   斯和的背影僵了一下,连天雪看他也不痛快了,心情好多了,这才回到车上。   等斯和回房间的时候,看见斯昭正和顾新晔吵闹,脸红脖子粗的。   见到斯和,顾新晔立马大叫:“斯和,你看他腰上……”话没说完让斯昭捂住嘴,但他手更快,直接掀起了斯昭的衣摆。   斯和看到斯昭的裸露的腰间,那片皮肤不见光,很白,淤青格外刺目,掌印烙在腰胯上,像是某种残酷而不堪的印记。   斯昭看到哥哥脸色变了,慌忙拽住衣服解释:“你别听顾新晔胡说好不好!”   顾新晔摆脱他:“我胡说什么啊!”   斯和走近,阴沉地问:“你跟连天雪做过了?”   斯昭尖叫:“你说什么呢!靠,能不能别以己度人,你们天天乱搞别带上我好不好!”斯昭冤枉死了,他还要撒泼,却看到斯和表情不对劲,眼眶红起来,“我真没有……哎呀,你怎么了?”   斯和深吸一口气,但声音依然颤抖,带着鼻音:“你一定要听我的,斯昭,连天雪那种人,他眼里只有利益。无论你有多喜欢他,都离他远一点。”   斯昭想解释很多,他压根跟天雪哥没关系,都是误会。但看到斯和的表情,他只是举起左手:“他把那块表借给我戴,很贵的……”顾新晔踹了他一脚斯和略微仰头,手指轻轻摸了下眼眶,尽量止住自己的哽咽:“斯昭,我叫你回来是想告诉你,过完生日不久后,我要跟顾新晔正式订婚了。你不是说我不跟你商量吗,现在通知你。”   斯昭不知道回什么,尴尬地说恭喜。   “我和顾新晔一旦正式订婚,他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天雪哥了,明白吗?”斯和郑重道,“你要知道保重自己,不要再因为他置身险地。”   作者有话说:   连天雪捡到神灯。   神灯:我可以让你赚到一百亿,但我要收取代价,你的所有亲戚都会短命。   连天雪:没问题,那代价是什么? 第17章   斯昭少见斯和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刻,他捋平自己的衣角,脑袋里乱七八糟有一堆解释,先说自己没跟天雪哥做,又说真的不会和连天雪谈恋爱。顾新晔很识时务,说自己出去买个菜。斯昭又叫住他,因为不知道怎么跟斯和独处。   “你们要结婚就结婚吧,我没意见了……”斯昭闷闷道,“和天雪哥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你处理什么?”斯和问。   斯昭想了想:“就……我和他保持良好关系,让他不跟你计较呗。”   顾新晔觉得好笑,但看斯和没笑,他就也忍住了。   斯和没嘲笑弟弟自不量力,他拉住斯昭的左手,点着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你多要多记点他对你坏的时候,明白吗?”他总要提醒斯昭之前在旧工厂受过的苦,那时候哭得那么厉害,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斯昭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都忘了有多疼,只记得那次后天雪哥对他百依百顺,还把春融府的卡给他。   “明白了,”他把手抽走,敷衍道,“我还约了朋友,要走了。”斯和说了半天,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放心上。   李觅喜欢的歌手来这边演出,老早买好了票,临到要去看的时间却说公司加班,让林折桂和斯昭去,给她录个像就好。然而斯昭与林折桂都对她喜欢的歌手兴致索然,说听她的歌单像把耳机插进垃圾桶,不是陪她才不肯去。   “不能不加班吗?”斯昭问,“又不给你钱,你把领导拉黑了装看不见呗。”   李觅说:“呸,你以为我是你俩啊,少爷小姐不识愁滋味。”   反正公司老板也不肯作陪,于是不识愁滋味的少爷小姐决定直接改道去吃春融府。   春融府其实是一家偏商务的饭店,名气大一是因为这里谈成过很多笔知名的交易,二是因为这家属于会员制,爱搞优越门槛的有钱人就爱这套。春融府等级严格,还会有菜按照会员等级点单,实在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别人来春融府是谈生意,斯昭则是纯粹爱吃,他觉得春融府包间环境好,有时候会跑到这里开组会,做作业。他点单也不看价格,只看爱不爱吃,反正刷的是连天雪的卡。而天雪哥肯把卡给他刷,自然是对他的认可。   “但是雪蟹要提前预约诶,咱们今天吃不上了。”林折桂叹气,“诶哟,下次吃春融府又不知道等什么时候了。”   斯昭在开车,说:“我哥要跟顾新晔订婚,订婚宴叫你过去吃,菜单上我让他们加雪蟹呗。”   幸亏不是林折桂开车,不然她现在弹起来恐怕要出车祸了。她倒不是不知道那两个人的事,她是讶于这句话如此平静的从斯昭口中说出。   “不是,哥,真重生了?”林折桂在后座直接给李觅打电话开免提大喊,“李觅,斯昭支持他哥跟顾新晔订婚了!”   李觅说你小点声,她同事都要听见了。   斯昭说:“他们戒指都戴上了,天雪哥也看到了,还能怎么着?我又不可能去偷户口本不让他结婚。”   林折桂问他:“那你呢,现在不怕连天雪不要你了?你是抓住他把柄了吗?”   斯昭嘴撅得可以挂瓶子:“你们都觉得我和他之间的友谊那么脆弱吗?我们也认识三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先不说你哪来的苦劳,”林折桂真诚发问,“你就算有,那连天雪像是个有良心的人吗?”   斯昭回忆了下:“没有吗?他还总做慈善呢。”   大小姐尖叫:“他那是避税!”   “而且他要是真有良心,我也不会周六在这里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社畜在电话里补充,很显然,她旁边来了同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灵活加班,连氏的公积金都是按工资实缴且最高比例缴纳,足以见得公司是一家有诚信的大企业,连总也特别的有良心。”   当然不管别人怎么叭叭,等红灯的时候斯昭只要看看手上那块亮闪闪的表,他就觉得天雪哥心里有他,虽然是借给他戴,但怎么就只借给他戴呢?   他沉浸在粉红泡泡中,全然没有听进去林折桂帮他出主意:“你先收集点他们公司机密傍身,如果他到时候动你,你还有的防身……”   李觅身边的同事应该走了,她小声辱骂:“傻逼小组长,我加班打电话他还来盯着我,又不是没在干活……”   绿灯亮了,斯昭说:“我可以先把雪蟹预定上,下周再喊天雪哥吃。”   林折桂和李觅都沉默了,两个人心里都在骂他恋爱脑没救了,但知道当着他的面不能提,提就急,双双忍住了。姓连的没良心,她俩有,还是很关心斯昭的精神状态。   林折桂问他:“这下伤心不,伤心我们就去喝酒。”她是想着斯昭这下没法做快乐小三了。   斯昭诚实道:“有点,没到需要喝酒的程度。”他是因为斯和要结婚有点难过,他明明觉得结婚是一件很远的事,这下突然觉得离他很近。   李觅又出了一个绝妙的馊主意:“你为什么不直接勾引连天雪?”   “啊?”   “你看,我让你勾引你哥对象的时候不下手,他俩和和美美了。”李觅觉得斯昭嘴硬,恋爱脑都这样也不承认,既然如此,反正斯和也跟连天雪成不了,不如鼓励朋友别想着做小三了,直接上位做正宫。“你想和连天雪关系更亲,那你跟他结婚不就得了,你俩名字写一起还有个本。”而且她以后还可能考编,朋友做小三,她会道德谴责自己。   斯昭听了觉得很离谱:“能不能别出你那个馊主意了,他怎么可能跟我结婚,我身上无利可图,他不可能喜欢我。”   林折桂说:“哈哈,你也不信他会单纯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还不承认他没良心!”   春融府终于到了,门口有专人负责停车,斯昭赶紧下车,受不了两个多嘴婆娘,他打打不得,说又说不过的。   前台服务生是个新面孔,不认得斯昭,问他有没有预订包间。斯昭说开松风那个包间就好,因为那是连天雪留的包间,只要天雪哥不用,他就可以随时去。   “您好,咱们会员卡一定是一人一卡实名的,不能用朋友的,或者您有没有这张卡的副卡呢?”要达到春融府的会员资格有一套复杂的评判标准,会员邀请的副卡相对好获得,服务生贴心询问道。   斯昭现在脾气很好,他刚想说叫你们经理,结果旁边就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住他。   “我有副卡,你要跟我吃吗?”闻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很诚恳地问他,“不过我也没预订,要坐外面吃了。”   斯昭瞪大眼睛:“闻桉?”   闻桉:“你认识我啊?”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回国没什么朋友,碰巧看到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折桂把斯昭拽到身后,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斯昭,特地来请他吃饭吗?”   闻桉摇头,说:“不是,我哥给过我照片,让我多和他认识一下。”   他这样说话,林折桂反而没话说了。也是,真要做过调查,怎么会不知道斯昭是唯一一个能拿连天雪主卡吃饭的人?正说着,老员工过来认出他们,要领他们去包间。   林折桂正要说走吧,却听见斯昭说:“好啊,你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们有定包间。”   服了,这又是发什么疯?她发短信问斯昭什么意思,斯昭说他想了解下天雪哥的下个相亲对象。   闻桉说好呀,他拿的他哥的副卡,还没吃过春融府。   林折桂以为斯昭是要给他个下马威什么的,结果斯昭还夹菜给闻桉,跟他说这里的蜜汁红薯和花雕醉虾好吃。   闻桉感激道:“谢谢……我哥说你脾气不太好,看来你人挺不错的。”   斯昭噎了一下:“你哥为什么说我脾气不好?”   闻桉想了想说:“他说你很受连先生宠爱,对想要接近连先生的人都态度很差。”他可能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太好听了,往回找补,“不过家里本来就是安排我有意接近,你不待见我也是应该的。”   林折桂给他倒了一杯茶,夸他:“宝,你特别会说话,你哥也没骗你。”   “是吗?”闻桉这么听了很担心地看向斯昭,“其实我家里说了会安排我跟连先生的相亲,我听说和连先生相亲的话,斯先生会很不高兴,有可能会开车撞我……所以我想和你熟悉一下,这个相亲对我很重要,我不想搞砸……你不会撞我吧,斯先生?”   斯昭又噎到了:“你哥是谁来着?”他打开浏览器网页记录,“哦,闻世昌是吧!他造谣,我很好。”   他默默给连天雪发信息。   斯昭:我在跟闻桉吃饭斯昭:我们在春融府碰见了连天雪:谁斯昭:闻世昌的弟弟,那天不是跟你说话了吗!   连天雪:你看见了啊斯昭:看到了斯昭:你们会有相亲斯昭:他说的连天雪:哦斯昭:他家里做什么的啊?   连天雪:不会用百度也可以用谷歌斯昭:他家里好像蛮有背景的斯昭:我搜了,新闻说你们结婚的话利好连氏斯昭:你觉得他怎么样呢连天雪不回他了,可能是觉得他的问题无聊,也有可能是去忙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更新频率是一周四到五次,哇好多好勤劳好可靠…… 第18章   周日时本要出来补一顿饭,但李觅说这礼拜只休一天不想出门,林折桂也说要做她的实验艺术,反而是闻桉主动联系,说请斯昭去吃下午茶。   斯昭老早惦记着城西头一家舒芙蕾,不好意思自己去,闻桉想作陪,他自然乐意。   “你吃哪个味道?”闻桉点菜困难,看菜单看了十分钟。   “芒果的。”斯昭嫌他磨磨唧唧,直接叫服务员,“你点栗子那个,我也要吃。”   舒芙蕾上的很快,配上两杯果茶,这里摆盘精致,风景也好,即使冬天室内也花草葱郁。斯昭正准备吃,发现闻桉举着手机很认真地在拍照,把自己也框进去了。   “你要拍多少啊?”斯昭咬着叉子已经想吃了。   闻桉说:“你吃你的,我拍给我哥。”他事事要报备,朋友圈也发九宫格,说回国来认识了新朋友,昭少爷不仅特别会吃,人也好。   这顿茶点吃得开心,虽说都是哥哥给的任务,但闻桉说如果顺利跟连天雪结婚,婚礼的时候让斯昭做伴郎,还会把捧花扔给他。斯昭觉得闻桉没什么心眼子,还很能吃,工作清闲有时间,以后可以经常陪自己出来吃饭,于是也很支持。   走的时候闻桉还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很贵的话,他管家里要钱买。   斯昭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闻桉说:“网上有,你过生日会请我吧?”   斯昭点头,但他其实并不太爱过生日,每次搞那种大阵仗,主角又不是他,收到的礼物也总是捎带手的。   好在天雪哥给他的礼物总是很大方很有面子的,送他的要贵过送斯和的。第一年认识不久就送了车,第二年送了一副名画,去年送的倒是低调了些,领他去订了一套西服,另外就是那只手环。   斯昭喜欢礼物,他也总爱送连天雪,看到什么满意的都写连家地址寄过去。今天吃的舒芙蕾喜欢,周一见面也要给连天雪带过去。   周一的时候,周助理战战兢兢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总觉得气氛不一般。电梯里碰见还笑呵呵的夸她今天裤子好看,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晴转多云,上午例会多云转雷雨,每个人都挑刺一遍,甚至没空出手玩手机。   小周问刘秘书:“哥,连总是有生理期吗?”   刘秘书在写连总的领导讲话稿,没空理她:“你去找赵礼,她记连天雪日子最清楚。”   周助理马上去茶水间找正在给自己咖啡拉花的赵助理,询问连总的精神状态是受了什么影响。   赵助理优哉游哉,拉了一只小天鹅,说:“还能怪谁,怪昭大少爷呗,他周五上午把鱼拿去送了姓连的前女友,下午又先跟那个前女友跳舞在找连天雪,可不生气了。”   周助理信服地点头:“难怪……鱼的事我早说了,今早那条信息才已读,看来是到了办公室才发现鱼不见了。”她今晚要陪连总出去应酬,难免担忧,“那他啥时候能消气?我怕晚上吃饭甩我脸子……”   宫中老人看了一眼手机日历,掐指一算:“别担心,斯昭要到生日了,他肯定得跑公司来提醒连天雪不要忘记给他买礼物,到时候姓连的骂他一通,自然就消气了。”赵助理看小周松了一口气,又告诉她个好消息,“你命好,往年他这个时候都要跑来摔东西撒泼,今年他肯定心虚,就不会犯事了。”   生日礼物都是赵助理先选,选完斯昭不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能看出不是连天雪送的,知道了就来办公室发疯。问他想要啥,他说随便,真随便送了又不高兴,一怒之下连天雪办公室的盆栽少说换了五次花盆。   今年生日礼物的礼单赵助理早列好了,如果他俩没闹掰,连天雪估计还会单买别的礼物,闹掰了就凑合用她这套了。   赵助理用塔罗算了一下,感觉是五五开。   开茶水间摸鱼的李觅听到了,一边往自己咖啡杯里加了五盒奶精,一边给斯昭发信息。   李觅:你今天要来公司不?斯昭:来呀斯昭:要给你带奶茶吗李觅:你别来了,你把连总鱼端走了,他气得要死,你来了他肯定骂你李觅:香芋牛奶吧,不要加糖斯昭:那个鱼本来就是寄存在他那里的嘛,他有什么可气的李觅:总之你来的话,带着你的鱼来李觅:还有,你不要无理取闹,要乖乖的李觅发完短信还不放心,抓了一把零食馍片凑到赵助理那桌探听军情。她是清楚连天雪不会跟斯和结婚了,那作为斯和的弟弟,斯昭还能胡闹吗?她又是斯昭的朋友,连总那么小心眼,保不齐把她也给开了。   她把想法说了,周助理感同身受,赵助理说她杞人忧天。   “慌什么,斯昭的面子比你想象的大啦。”赵助理成竹在胸,“姓连的就爱留纪念品,斯昭要是跟他闹掰了,保你工作十年无忧。”   “这样吗?”   李觅:不过你也不用太顺着他李觅:该闹还是闹吧斯昭:犯什么病呢斯昭:我去安妮陆给他抓鱼了安妮陆的经理有苦说不出,他惹不起斯昭,于是任劳任怨又装了一塑料袋。“您喜欢鱼的话其实我可以介绍您合适的卖家,我们这里的鱼都是装饰餐厅用,并不是品相最好的。”   “我急用嘛,就这一回了。”斯昭说,“我这不是还在你这儿吃饭了,我又点了千层面,可没让你退。”   经理尽量保持微笑:“那这回您吃的怎么样?”   斯昭摇头:“把这道菜从菜单上去掉吧。”   他就说怎么发信息天雪哥不回,原来是为两条鱼生气,至于吗。他不知道孙小姐是他前女友,又不是他的错,都是周五的事情了,周五当晚就凶他了,怎么这周一还来个二阶段。   斯昭带着舒芙蕾和热带鱼,进办公室还敲门了,可是连天雪又不理他,他只好自己用肩膀顶开门。   “天雪哥,你忙什么呢啊?”斯昭贴心地凑到他办公桌旁边,“午休了就该休息了。”   连天雪把电脑息屏了:“偷看商业机密?”   “没有!”   连天雪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谁给他通过气了,臊眉耷眼的,他也懒得绕弯子,指节敲敲自己的办公桌:“我鱼呢?”   斯昭立马把身后的塑料袋拿出来:“这里!”   连天雪深吸一口气:“那缸呢?”   斯昭给他捏肩膀:“我再买一个陪你,哎呀,我本来就是想放你这里寄存一下,谁知道……”   连天雪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是热带鱼,放在我冷水鱼的缸子里会冻死?”   不是,这小子怎么还理直气壮上了,他新买的鱼缸鱼食造景,直接打包带走了。他连天雪这辈子都是抢别人的东西,到他手里就是他的,还没有哪回为他人作嫁衣的。   “斯昭,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特别好?”连天雪把肩上的手拍下去,捏的什么玩意儿,“你拿我东西送人,问过我吗?”   “没有……”斯昭看他脸色阴沉,害怕了,小声说,“可是,我总不能把鱼要回来吧,我也惹不起孙小姐呀,再说,送女孩子东西再要回来不太好……”他越说天雪哥脸越黑,说到后面他都快没声了,推一推桌上的塑料袋,蚊子叫:“别生气了,我给你又抓了鱼,一样的。”   “一样吗?虽然是一样的但是一样吗?”连天雪问他,“我给你买了三个花瓶,你赔我就单赔两条鱼。”   斯昭赶紧补救:“鱼缸我也赔,我再多买几条鱼一起……”   连天雪懒得理他,又打开电脑,看下午开会的提纲。   斯昭赶紧打开舒芙蕾盒子,巴巴端着:“我给你带了舒芙蕾,别生我气了。”   连天雪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其实都怪他哥,害自己又要兜个圈子花钱收购。斯昭是斯和弟弟,被迁怒是活该。   他晾了斯昭十五分钟,在斯昭锲而不舍第六回把吃的送到他嘴边时终于吃了。   “……”连天雪咽下去,看了一眼斯昭手上端着的舒芙蕾,“我芒果过敏。”   斯昭缩缩肩膀:“我忘了……”   连天雪感觉自己的脖子开始痒了,相应的,拳头也有点痒了。   斯昭又问他:“那我把芒果都吃了,舒芙蕾你还尝一口吗?”   连天雪看了他一眼,斯昭赶紧把没吃完的放回打包盒,端着先跑出去。   “等下,”跑到一半连天雪叫住他,“带着你的鱼一块儿滚。”   稍微晚些时候,安妮陆的经理又收到了两条鱼,热带鱼跑了一下午通告,完璧归赵,莫名其妙。他要询问原因,结果昭少爷说再也不来他们这里吃饭了,倒霉。   作者有话说:   鱼:不是,哥们儿? 第19章   周助理小心翼翼:“我看斯昭走了,连总怎么更生气了?”   赵助理在吃少了一块芒果的舒芙蕾:“你别管了,待会儿我去找他。”   她觉得连天雪比斯昭要难伺候,这个过敏那个不爱吃的,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高个。斯昭也是,嘴上说讨好天雪哥,天雪哥最重要,实际上天雪哥的喜好忌口没一个记心里的。她说了多少遍的,连天雪芒果过敏,不吃内脏,讨厌生食,这些话都从斯昭光滑的大脑上溜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两天斯昭又寄了一堆礼物过来,往连天雪家里寄就算了,还往公司寄,这些快递还不是赵助理找人去拿,难道连天雪会亲自取吗?他拆都懒得拆。   赵助理吃完下午茶,抱着快递去找连总,没忘了带条冰湿巾。还好连天雪芒果过敏不严重,起个疹子冰敷一下很快就好了,不然早让斯昭毒死一百回了。   “连总,斯昭的快递,拆吗?”赵助理装模做样问一下,其实剪刀已经插进胶带里了。   连天雪捂着脖子,不抬头:“拆。”   赵助理拆出一盒桃子味的冷泡茶包,一套小熊猫图案的空调毯,一只史努比的马克杯。连总没出声,她就出去把杯子洗了,茶也泡了,端到老板面前。   连天雪抿一口,喝成高低眉:“打死卖糖的了。”   碰上斯昭真是让他发觉了自己的心慈好善,也有可能是一百亿实在诱惑巨大,才让他忍了这么久。斯昭说是给他寄礼物,却没一样是想着他喜欢,八成都是自己喜欢就乱买一通塞给连天雪。衣服也多、鞋子也多,还有一堆塑料小人,摆的连家跟他自己储物间似的。   但连天雪能说什么,让他跟个小孩较劲,实在跌份儿、掉价儿。所以不管怎么样,他迟早得狠操斯昭一顿,这是斯昭斯和兄弟俩欠他的。   他心里想的事情骇人听闻,脸上的表情只是消消乐找不出来下一个可消图标的程度,让赵助理把这杯茶赶紧倒掉,甜气熏得他头疼。   “连总,很快要到斯昭和他哥的生日了,礼单我拟好了,你看过了吗?”赵助理端着马克杯问。   连天雪粗略看一眼,说:“照着你的来吧。”   给斯和送礼物,朴素有心意的好,给斯昭买礼物,花里胡哨的贵东西。   其实应该给斯昭换辆车,那辆帕拉梅拉快开成事故车了,或许换一辆更经撞的会合适。但连天雪现在不想给了,是多花一点钱还是少花一点钱,他有他的标准。   哭有哭的标准,讨饶有讨饶的标准,撒娇有撒娇的标准,斯昭哪个都要教,时间就是金钱,他实在耐心告罄。   桌面右下角闪个不停,斯昭给他发信息道歉。   斯昭:哥我去搜了,我给你买冷水鱼行不行?   斯昭:你喜欢什么鱼啊?   斯昭:别生我气了连天雪:血红龙隔了五分钟,斯昭发信息来。   斯昭:太贵了,我买不起斯昭:可不可以换5w以内的啊连天雪不回了,他也不想自己的鱼缸里再多出一条标着别人名字的鱼了,天天看着。下午开会时斯昭再发消息,他就屏蔽掉了。   五点时他领几个人和白天喆那边开会,地点选在春融府,讨论的还是有关那块地皮的事情。斯和还年轻,虽说已经进入九洲能源,但整体把控公司的还是斯诚桦。其实通过九洲以及他父亲这边的施压就应该足以斯和吐出这块地,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连天雪觉得得把他男朋友的那家小公司也一并放在天平那端。   “九洲的生产环节咱们已经盯了两年了,造成环境污染,到时候进行媒体曝光,相关部门一介入停产整改肯定是没问题的。”白天喆转着笔敲敲桌上的资料,“快谢谢我吧,谁还像我这么贴心。”   连天雪过目完资料很满意,问他:“委托第三方给他们公司放的贷款现在不低了吧?”   白天喆报了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九洲的新技术研发投入太高,为了维持运营没法不借贷款,这才求着连氏旗下新款车的合作订单。资金链紧张成这个样子,连天雪都觉得斯诚桦脑瘫,不舔好自己还想着背地里勾海润资本,不会真以为孙思瑾那么好心会投钱补窟窿吧?   有财务困境的公司最好拿捏,连天雪要打压九洲能源的股票轻而易举。到时候股价暴跌,工厂停业,贷款利率再往上拉一拉,斯和这块地皮势必要抵押出去。到连天雪手里,抵押四舍五入就是转让了,他有的是法子让斯家还不上这笔贷款。   他去年基本收集齐了与九洲存在合同纠纷的所有供应商和客户,也是汇成了一个名单,摆在台面上。   白天喆看了名单问:“这个也是捎带手?你做事也别做太绝,真把斯家整破产了……”斯昭不得哭死,他是想这么说,但还在开会,忍住了。   “你这话说的。”连天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浓普洱,眉目温良无害,“为他们起诉合同纠纷提供法律和资金上的支持,实在是我的一点小小善举。”   此话一出,松风雅厅里众人不约而同低下头,都假装很忙地看手里的文件或?凉菜。谁都知道连天雪和斯昭的关系亲密,茶是热的,血是冷的,连总想要把斯家逼上绝路的心和手段都很足。   春融府的服务员敲门,来上新菜,会议总算结束,进入了可以自由吃饭喝酒的环节。酒足饭饱,其他人交换眼神,知道连总和白总还又多聊,便默契离开了。   服务员撤了剩菜,又上了些点心、水果,退出包间。   白天喆憋了好久的调侃总算说出来:“都要订婚了,你还养着前小舅子,吃又吃不到,养个宠物似的,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养情人呢。”   连天雪摇头:“宠物比情人好,宠物简单,用钱就能买到……”他想了想自己养过的狗,又补充,“更何况宠物是为了给你带来快乐的,情人就难免是负担了。”   白天喆无语:“屁话这么多,你还不是迷上小孩了?”   连天雪说:“怎么可能,我给斯家多留一点面子而已。”   “那你把斯家搞破产了,还养不养斯昭?”   连天雪设想了一百种斯家破产清算的情况,严谨道:“多少会给口饭吃。”但再管他多要就没有了,没有豪车开,没有礼物买,更别吵吵嚷嚷要爱。 第20章   小周助理口红掉了,想回来取一趟,没想到俩人还在聊,于是有些刻意地听了墙角。听完也是不敢进去拿口红了,垫着脚尖慌张逃窜,然后给赵助理狂发信息,控诉老板的冷血无情。   周如一:天呐,连天雪都没把斯昭当人看过!   赵礼:你放心,他也没把咱们当人看赵礼:斯昭好歹是宠物,咱们是牛马,都是拴门口不让进屋的周如一:天呐!   赵礼:很惊讶吗?   周如一:我原来以为咱们至少是太监赵礼:没事,咱们普通牛马也是阉了的周助理想想也是,自己一只牛马居然操心起宠物的地位危机,人家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了,玩具小窝伺候着……更何况斯昭未必不想当宠物,少爷说不定还觉得他们这帮牛马想的多:当宠物怎么了?真金白银花在我身上,你们有吗?   但周助理并不讨厌斯昭,凌晨被叫起来处理交通事故的不是她,她只赶上了会收到零食下午茶的好时候。   周如一:但是如果连总真的把斯家搞破产了,你不会害怕吗?   赵礼:我怕啥,我姓赵周如一:不会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吗?   周如一:毕竟平时连总对斯昭那么纵容,现在没用了,说杀就杀,那我们这些普通员工……   赵礼:有 n+1周如一:谢谢姐,放心多了赵助理嘴上说着少爷的事情还需要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操心吗,实际上在很认真地算塔罗,占卜斯家会不会破产。   塔罗说五五开。唉,塔罗是这样的。   隔两天她私底下问斯昭,有没有好好跟姓连的道歉,斯昭说道了,效果不好,天雪哥给他拉黑了。她问支付宝求和没,斯昭说支付宝也拉黑了,斯和都不拉黑他支付宝呢。   赵礼:那你现在干嘛呢?   斯昭:在 ktv斯昭:虽然支付宝拉黑了,但是卡还没停,能刷斯昭总是嘴上说着“怕了”“对不起”“下次一定”,实际上什么都不上心。最近表面乖巧听话了些,芯子还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的。他总觉得连天雪过几天就会原谅他,怕和后悔总是只有一小会儿。   赵助理还想说什么,又感觉说啥都没用,不如早点睡。   林折桂说要补偿上次李觅没一起出来玩的遗憾,拉着李觅和斯昭去 ktv 唱歌,实际上是到了男模的订房日,她拉人来捧场。   “姐姐,忙什么呢?要不要牵我的链子?”男模弟弟直把自己项圈上的链子往李觅手里塞,“玩会儿吧姐姐,你喜欢什么舞,我都会跳。”   李觅抱着笔记本,往斯昭那边靠了靠,扶扶自己的防蓝光眼镜说:“不用了,你去找林小姐吧……我要加班。”其实她已经干差不多了明天再去对个表就行,但林折桂非要拉他们出来,她看斯昭蔫嗒嗒的想出来开心点,又怕自己面对男模太尴尬,就还是把电脑带出来了。   斯昭在边看手机边吃果盘,哈密瓜西瓜吃了,小西红柿和葡萄留下。他看着不高兴,包房里音乐很嗨,他连腿都没抖,就对着被拉黑的界面摁一通乱码,收获一溜红感叹号。   李觅知道对话框那头肯定是连天雪,安慰他:“他拉黑你也是情有可原,你看你这又拿人鱼缸又给人喂过敏源的……”   斯昭说:“那他都拉黑我三天了……我快过生日了,他拉黑我,是不是就不想给我送生日礼物?”   斯昭那天本来想提醒下连天雪别忘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可看天雪哥气够呛,也没敢说。这两天上课没空去公司找他,结果微信电话都拉黑了,也联系不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办。   李觅说:“那他要是真不送怎么办?”   斯昭把果盘摔在茶几上:“那我去找他要!”   李觅叹一口气,合上笔记本。她觉得除朋友外的有钱人都是坏心眼,越有钱越坏,连天雪顶有钱就顶坏,可以轻易把斯昭耍的团团转。“他要是不肯送你,不就是明摆着针对你吗?那样你管他要也是没结果的。”   斯昭眨眨眼:“那我该怎么做?”   “不是怎么做……是你想和他维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李觅又打开了电脑,点出 xmind ,做了个一个树状图,“我们已知,连天雪和你哥正式没可能,百分之百是彻底决裂,在这种情况下,你想做他的情人、爱人还是朋友?”   斯昭点点屏幕:“没有家人这个选项吗?”   李觅摇头:“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跟他结婚,没有。”   “干弟弟不行吗?”   “……”李觅打字,“那就是朋友。”   李觅飞快做了一组 SWOT 分析。“你的优势是,首先你很好看,其次你和连天雪认识了三年,有一定的历史与情感联结,最后,他给你花过很多钱相当于在你身上有着非常多的沉没资本,和你绝交,这些就都会打水漂。”   “你的劣势是是,一,你脾气不好总爱惹祸……算了,这些性格缺点就归类一条吧,不然太多了。”斯昭垮着脸看她,“你瞪我干嘛,我们做分析要讲究事实啊。”   “好吧,做吧!”斯昭想,无论列出多少条性格缺点,他都不会改的。   “二,你和连天雪在权力和地位上存在明显差异,关系不对等就会不稳固。三,你们之间涉及你哥,存在利益冲突。四,连天雪性格也不咋样,多疑、贪婪、冷酷……”李觅发现自己说连天雪坏话,斯昭更不乐意,“诶,你什么表情!你不会觉得他是纯白茉莉花吧,还不让我说了!”   斯昭说:“我没有,哎呀你接着写……”他觉得总体来说天雪哥好大于坏,就像自己,虽然缺点一大堆,但优点更突出。   “你们的威胁是有持续的利益冲突和外界的舆论压力,毕竟大家都认为你与连天雪有染……机会的话……”李觅实在想不出来,就说,“其实威胁和机会是相互转化的。”   “好吧,那结论是什么?”斯昭已经换了新的果盘,举着边吃边看屏幕,“我要怎么做,才能维持我们的好关系?”   “结合你的优势与机会,你好看还和他有感情,加上舆论风向你们本来就有地上情……”李觅得出结论,“所以你勾引他,做他的情人,就能和他维持好关系了。”   起承转勾引!斯昭气得上手掐李觅脖子:“这用你分析吗?你每次都这么说!我又不是 gay ,我只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李觅被掐得左右摇摆:“你深柜吧!”   “我直男啊!”   李觅大叫:“咱们出去玩三个人睡一间房,我一直以为你是 gay 才一起住的,现在你说你自己直男!你真该赔我点精神损失费!”说着扑过去掐他。   林折桂还在那里拍抖音,几个男模过来劝架,叫着哥哥姐姐的把他们分开。   他们又喝了一点酒,李觅微醺,问斯昭:“行吧,我认了,你是直男……那你到底为什么对连天雪那么执着?”她不理解,肯定不是因为钱,那是因为脸吗?因色起意,也不至于坚持这么久吧?   连天雪很帅吗?确实帅,但对一开始的斯昭来说,不过是个追求斯和的陌生男人,会给他带下午茶,但会给他带下午茶的人太多了。   也许是因为连天雪很轻松就调出当年他继母在医院的检查记录,可以证明继母的流产与他无关。斯昭才发现这件事解决起来有这么简单。   斯诚桦不会过问他的生活,但连天雪会帮他处理交通事故;斯和不许他飙车竞速,但连天雪说车库里的车随他撞;斯诚桦不带他去重要场合,但连天雪每场饭局都允许他过去点菜;斯和不肯抱他,但连天雪偶尔会让他靠着睡。   对他这么好是有原因的,连天雪和他说“我对你好当然是因为你有价值啊,我在追你哥,我对你好,你是不是得替我说话”。   别人也觉得斯昭有利用价值,可他们都没连天雪出手大方,直白的纵容。   “所以你是慕强……”李觅醉醺醺地打字,“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就是因为……他是利用你的人里最有钱的家伙!”   斯昭想说不是,但他也分析不出所以然。他就是觉得天雪哥对自己很好,并不是朋友的那种对你好,要再包容些,再溺爱点,可能是到了家人的范畴。只有斯和一个家人有点少,加上天雪哥,有两个,就刚刚好了。   他刷连天雪的卡结了帐,因为喝了酒,喊张叔接他,车开到一半,要改道去连家。   十一点左右,客厅灯没有开,斯昭将大拇指摁在门锁上,试了几次都错误。他没记过密码,愣愣的站在门口,直到第几次指纹错误,密码锁发出滴滴的警告声。   “咔哒”一声,管家来开门了,很礼貌地问他:“昭少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斯昭摇头,他把管家推进去,又锁上门,再摁了一次指纹,依旧“滴滴滴”。于是他没等管家再开门就跑回车里了。   张叔看斯昭这么快回来,问他:“怎么不进去呀?我还说你今晚想住连先生这里呢。”   斯昭摇头:“回我租房的地方吧。”   他横躺在后座上,张叔以为他睡着了,把车载音乐声调小。   “张叔,你要提醒天雪哥,我过生日的时候他别忘记送礼物。”昭少爷突然说。   张叔点头:“好嘞,我肯定说。”   过一会儿,斯昭又说:“算了,你别提醒他。”   他来来回回反悔四五次,最后确定了:“别跟他说了,不送就不送,我也没很想要。” 第21章   会员续费的时候,斯昭发现连天雪把自己零花钱的卡也给停了,吓一大跳,在课上差点没叫出来。他倒是不差这个钱,斯诚桦懒得管他,每月六千的生活费还是照打的,他是受不了自己又少了一样天雪哥的东西。   “蔡琛!”他着急忙慌摇同桌的胳膊,“你中午陪我去吃饭,我请客。”   到春融府,服务员说没收到连先生的消息。“我们都是一人一卡,您拿的是主卡,当然能用。”斯昭稍稍松了口气,但没敢在春融府吃,他怕天雪哥只是还没想起来,要是收到动账消息可就不一定了。   于是他又拉着蔡琛跑到城西头的小野餐厅,来回奔跑一个小时,蔡琛没什么怨言,斯昭十分不好意思。   “你点吧,我想吃火锅。”斯昭趴在桌子上,还在刷聊天记录,看什么时候自己能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蔡琛翻着菜单问他:“味噌豆乳暖锅可以吗,多加几份涮菜,再给你点份奶油乌冬面,烤蘑菇,玫瑰饼……你喝什么?”   斯昭刚刚在外面冻到了,鼻子红红的,就说想喝热的。蔡琛点了壶康普茶,很快端上来,给他倒了一杯捧着暖手。   他们聊了一会儿作业,斯昭进度很慢,看起来又要被导师批一顿。蔡琛也没法说帮他,因为斯昭不仅画得慢,还挑得很,别人帮他画他怎么都不会满意,最后难免还是涂掉自己画。   菜陆续上齐了,一边吃蔡琛一边问他:“你过生日要什么礼物吗?我不会送,你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吧。”   斯昭嫌他穷:“我想要的你都送不起。”   “……”蔡琛知道他没有恶意,“你可以选点我能送得起的。”   “你去庙里替我拜拜吧,我懒得自己去。”斯昭说,“生日会你来吗?”   蔡琛摇头,说自己要去做家教脱不开身。过了一会儿又问他:“连天雪说送你什么吗?我送不起的你叫他送不就好了。”   他一开这个口,斯昭就飞快吐了一兜子苦水,说自己最近总惹天雪哥不高兴,于是联系方式都被关了小黑屋,卡也停门也不让进。关于怎么惹到,他自己也清楚,两个影响最大的事件:一是和天雪哥的前女友扯上关系,二是斯和订婚。   “斯和的事情我又左右不了,可孙小姐跟他分手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又不知道,跳个舞而已,他还吃醋……这么念念不忘干嘛分手。”他抱怨半天,还是承认,“好吧都怪我,我道歉就是了,还得多久才原谅我?”   蔡琛问他:“那你还和孙小姐有联系吗?”   斯昭说:“没有啊,我说再也不见面了,那个老东西又追着我打,他拿玻璃杯砸我,我后背都紫了。”   蔡琛垂下眼睛,过一会儿问:“连天雪还会参加你生日会吗?”   “肯定会啊,又不是只有我过生日,斯和也要过呢。”斯昭不假思索,“我倒是希望他生我气不来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要是真不来,也应该是生斯和的气。”   但斯昭还是想连天雪来,所以下午决定去公司道歉,免不了再打包一盒玫瑰饼过去。如果天雪哥接受道歉,就给他吃,不接受就给李觅吃。斯昭没忘了给李觅再带杯奶茶,她说这是昨晚的咨询费。   他的门禁还正常,进连氏公司畅通无阻,但连天雪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赵助理周助理都去开会了,也不会信息,他只好找刘秘书,问天雪哥去了哪里。   “相亲行程,没和你说吗?”刘秘书还以为赵助理会提前透给他,但看斯昭一脸惊讶,应该是没说。赵助理不说就是连总不让说,他于是补充,“记错了,好像是和律所……”   “在哪里?”斯昭问。   刘秘书说:“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僵持几秒,斯昭把玫瑰饼放下,“哼”一声。   “你当我没办法吗?”他拨通了连天雪司机的电话,“喂,刘哥,你能来接我吗?”   司机问他:“张哥呢?不是他管你吗?”   “张叔的车去保养了,还没回来呢。”斯昭语调略甜,“你在哪儿啊,我看看远不远,要是远的话我就自己回去了。”   司机毫无防备:“哦,我在新街路南。”   “椿记甜汤那里吗?可不可以给我带四果汤?”   “那有点远,我在山元本屋那里。”   “好的,那我自己去了,拜拜。”斯昭满意地挂掉电话,神气地看向刘秘书。   “……”刘秘书扶扶眼镜,“昭少爷慢走。”没发现,斯昭竟然有长脑子。   山元本屋是家高级日料店,斯昭爱吃鱼生,和小林小李去过两次。到前台他就说里面有朋友等着,报了连天雪的手机尾号,果然有预订,穿和服的服务员领他去了最里面的包间。   包间门一开,斯昭看到那面坐着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士,盘着头发,戴珍珠项链,穿着也素雅。连天雪穿了一套深蓝的中山装,暗纹刺绣,他还换了一副无框的眼镜,明显是为了配合对面女士的风格。那么庄重,看得斯昭不高兴。   斯昭穿得倒是鲜艳潮牌,格格不入,偏偏很强硬地挤到连天雪旁边坐下。   连天雪也没料到斯昭会来,他今天约见的是周家的独女,周家在高端奢侈品和文化产业方面积淀深厚,周若雅本人更是家族企业中任职高管,负责国际业务拓展。两人都忙,今天这顿饭容不得沙子。   “这位是?”周小姐惊讶片刻,还是很礼貌地发问。   连天雪脸沉下去:“起来,出去。”   他今天戴的无框,更显得眼神锐利,斯昭吓到,立刻站起来,可他挪不动脚。   好在周小姐给台阶:“没事,来了就坐下吃吧。”   连天雪面向周小姐露出歉意笑容,语调也和煦:“若雅小姐见笑了,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也没跟他说我有安排,自己就跑过来。”他看斯昭又要哭的样子,只好维持这个语气和他讲话,“你不是还有晚课吗,先回去,我们改天再见。”   饭后周小姐说自己的司机也在门口等着,婉拒了连天雪送她回去。连天雪大概又在外面找了一会儿,才回车里,打开车门,斯昭果然缩在后排没走。   连天雪不意外,他摘下腕表,放到前排座上。“刘永,你下去先吃个饭吧,不急着回去。”司机识趣点头下车。   车门关上落锁,他抓住斯昭手腕,把他从贴着左车门的那一角拉到自己这边,动作粗暴,斯昭猝不及防,被拽得几乎是摔到连天雪身上。   “要脱臼了,疼……”斯昭小声说。   连天雪看斯昭眼睛红红的,大约是在车上掉了几滴眼泪,但他没放手,反而笑了,拎着人的腰带掂到腿上。   “我上次说没说你特别不懂规矩,斯昭?”连先生的语气,听不出生气反而更渗人,“你上次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今天是来干嘛的?”   他松开斯昭的手腕,转而摁后脖颈,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摁到车座上。   “我错了,我以为是普通的……”斯昭话没说完就挨了打。   巴掌高高扬起便没有轻轻落下的余地,斯昭穿的牛仔裤,密闭车厢里响的是闷闷的一声。他痛得瑟缩一下,眼泪慢一步涌上眼眶。   连天雪还问他:“普通的什么?你什么都想掺和进来,是吗?”   斯昭的金属皮带扣又硌到骨头,每一下挨打都是五金摩擦的声音。他知道天雪哥生气,不敢躲,脸压在座椅上,不敢大声叫,只能混在呜咽里。   “你说你错了的时候,哪次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连天雪打够了,拎着后领子把斯昭拉起来,座椅套上果然哭出一片湿痕。   “……”斯昭感觉自己怎么说对方都会生气,所以咬着嘴巴只掉眼泪。   “手给我。”连天雪命令。   斯昭以为还要打掌心,伸了手,结果连天雪是把他腕上那块表摘了。   他赶紧吸鼻子开口:“这次真的错了,我没戴几天,天雪哥,以后什么我的记牢记清楚……”   连天雪推开他,淡淡道:“没有那么多以后,斯昭,你哥要结婚了,我不会一直惯着你。”   斯昭愣住了,他张张嘴,又抿紧了,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大概第一次清楚的从连天雪本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不知该做何反应。   连天雪又把刚刚放在前排的表拿回来戴上,他玩了十五分钟的消消乐,斯昭哭声止住了,他才问:“吃晚饭没有?”   斯昭说午饭吃的晚,不饿。   再过十分钟,司机回来,连天雪说先送他回去,斯昭说回租房的地方,下车的时候把一盒玫瑰饼落在了车上。 第22章   斯昭没带钥匙,在出租屋门口敲门等了十几分钟,学弟才跑出来开门,满头大汗,明显是刚穿上衣服,女朋友也穿着睡衣在客厅冲他打招呼。   “昭哥,怎么突然回来了?”看到是他,学弟表情从不耐烦变回亲切,给他拿外套,“吃饭没?我们正打算出去吃炸串。”   斯昭不接他后话:“什么叫突然?我租的房子我回来叫突然吗?”   学弟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一般你回来都晚一点……”他还要说,被女友递了眼色,于是把外套挂起来,两步跟过来给学哥捏肩,“别生气昭哥,走走走,我们请你吃饭。”   最近学弟就常发信息说要约饭,斯昭猜到他是有事求自己,于是说:“不去,有事直说。”   学弟挠挠头:“嗐,也不是什么事,就是好久没一起吃饭……那下次也行……”   “我跟你吃不到一起去,你现在不说我就走了。”   他女友赶紧接话:“昭哥,就是实习的事嘛!这不是快放寒假,家广他忙着作业什么的还没找到合适的实习……”   “那关我什么事?”斯昭问,“他成绩不差吧,还需要我帮忙?”再说,他们也不是一个专业的。   学弟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是……哎,哥,我想去连氏实习下,你不是熟悉点嘛,我就是……”   他话没说完,哪想到斯昭听到“连”字就直接甩开他摔门进自己屋了。平时斯昭虽然脾气大,总是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模样,也会接他的奶茶,帮点小忙。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疯,这么小一件事也要下他面子。   “哎,没事,走吧咱俩吃饭去……”   斯昭听到门落锁,客厅也再没声音,便给斯和打电话。响了一分钟斯和没接,他把手机摔床上,接着房间里的凡是能拿起来的也都打砸摔掉。   枕头扔,参考书扔,模型扔,连天雪的出差带回来的工艺品也扔,最后破破烂烂碎了一地无处下脚。   斯昭不解气,但房间里已经没东西可砸了,电脑、平板肯定是不能砸的,里面还有作业。他最后又摔了个杯子,气冲冲栽到床上,屁股疼,更气,翻过身趴着骂斯和不接他电话。   连天雪也骂,老混蛋,哪有这么打人的,他斯昭不要面子吗?更可气的是,打完了,道歉了,还不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   斯昭面朝被子趴了半分钟,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斯和,接通却是顾新晔的声音。   “你哥洗澡呢,有啥事不?”   一听是顾新晔,斯昭懒得理:“那你自己挂掉。”   “干嘛啊,你打电话不就是有事吗,等我嫁进你们家,我不就也是你哥,什么事情是哥不能解决的!”   斯昭说:“给我转20万零花钱。”   “……”顾新晔说,“你哥兜里也没有20万。”   “你看下我钥匙是不是落你们那里了,黄色外套兜里。”   顾新晔很快找到了,说开车给他送过来。   他们都是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距离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顾新晔的大嗓门,喊他“你不给我开门我自己拿钥匙进来了啊”。他一进斯昭的卧室就踩到枕头,差点摔在杯子碎片上。   “什么意思,你陷害我都摆到明面上了吗?”顾新晔爬起来,把地上的枕头抖抖灰砸到斯昭身上,“你怎么不干脆拉个红外线警戒?”   斯昭不想动,说:“钥匙放下人滚蛋,看见你就烦。”   “别呀,”顾新晔坐到床上,从裤兜里翻出张草稿纸,贴到斯昭脸上,“我写的订婚宴会致辞,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斯昭不想看,团成个团扔到地上:“不看。”   顾新晔不跟他计较:“不看的话那我到时候想说啥就说啥了啊,你别临场跟我翻脸。”他又从另一个衣服兜里掏出瓶红花油,拍拍斯昭肩膀,“衣服撩起来吧,我给你上药。”   斯昭不吭声,顾新晔当他默认了,自己上手,碰一下斯昭就龇牙咧嘴掐他大腿。   “松手,你要是再掐我我就告诉斯和了。”顾新晔也龇牙咧嘴,“你真是白眼狼,我让你做PPT排版,给你蹭了多少个竞赛加分,我跟你哥谈恋爱怎么了?这是我应得的。”   揉开淤血对斯昭来说是一件相当难忍耐的痛事,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哭干了,现在又疼得满眼红,以至于看顾新晔的眼神像是变异丧尸要发作。“我拦你们谈恋爱了吗?”他咬牙切齿,不能掐顾新晔,拳头捏得嘎吱响,“谁让你跟他结婚的?”   不然看在顾新晔给他蹭了那么多加分让他顺利保上研的情况下,他俩偷情,斯昭一定会帮忙望风。   “结婚是最没用的东西,为什么要结婚!”全是利益,全是算计,他没见过有婚姻幸福收场。报纸上写的伉俪情深是骗人的,出席晚会上挽着手是装模作样的,镜头下世纪之吻是虚情假意的……结婚证只是张纸,两个人的关系未必要多真。   婚姻是坟墓,那选天雪哥,墓地还大点,何必死在顾新晔这里,斯和白白聪明那么多年 ,谈了恋爱竟然认不清哪边更值。   想到这里斯昭抓住顾新晔的衣服说:“你如果要出轨,就先离婚,再出轨,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你可不可以盼我们点好。”顾新晔无语,“我要是出轨,你开车来撞我,我提前给你出具谅解书。”   斯昭听到立刻摸出手机录音:“你再说一遍。”   顾新晔逼不得已,重复了三遍。他不懂这对兄弟,有什么爱在心口难开,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干嘛不解释。在他眼里,斯和对弟弟仁至义尽,实在没必要那么愧疚,又那么嘴硬。   “你跟连天雪睡了,斯和快气死了……”   他这么说把斯昭气够呛,拉下衣服坐起来,再次澄清:“我没有跟他睡过,他只会打我,每次都骂我,每次都,反正什么都是我的错!”他越想越气,“你告诉斯和,我对连天雪根本没有那种感情,也绝对不会跟他上床!”   到底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跟连天雪会上床,他难道是那种会碰哥哥对象的人吗?还是认为他会为了一辆车一些钱和别人上床?他要是跟连天雪睡了,那给他花的钱算什么,算交易吗?   更何况今年生日他收不到礼物了!   斯昭一直不再来公司,连天雪无所谓,正好他很忙,忙着让斯家早点完蛋。新的方案不违法,也便宜了很多,只要花 30 亿。哈哈,连天雪想,本来这 30 亿他也不用掏。   他打了斯昭几下?一想到 30 亿,他觉得打多少下都是轻的。   原来斯昭也不聪明,但好歹知道哪些场合他不能胡闹,现在竟然冲昏了头。连天雪打得并不算太使劲,也就十几下,又没拿皮带抽,他都没让斯昭数着。这都受不了,一推就推开了,还说什么要给自己当狗。   哪有那么娇气的狗,真正的狗是撵也撵不走的。   但连天雪还是很善良,他知道斯昭是个病秧子,健康记录里体温又到了 38 度,所以他会多等两天,病好了过生日的时候,斯昭再来黏着他。   新的车钥匙再给他,哎,给他吧,不给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疯。   他清楚斯昭怎么不来,赵助理也清楚,只有周助理不清楚。   周助理特别关心:“斯昭呢?”斯昭不来,开会没人敢打断。   赵助理说:“发烧了。”   上班无趣,不如聊领导八卦,周助理想起自己上次听到的连天雪和朋友的谈话,猜想是不是斯昭看到了连总电脑上针对自己家公司的方案,一气之下撕破脸皮,于是再也不来。   刘秘书知道是因为斯昭又破坏了连总的相亲,但他不爱传八卦,就让周助理自己去问连天雪的司机。   司机说应该两个人还没断。“我亲眼看到,连总刚相亲完,他们两个人就搞车震。”司机比划,“我看到了,车晃得厉害!”   周助理大惊:“真的假的?”   司机:“那还有假?车座套子都湿了!”   周助理想,那连天雪真是个人渣,但也不是很意外。 第23章   斯昭的病到生日那天也没好,他总是小病不断,受点凉便病来如山倒,接着慢慢等抽丝。好在病久了就习惯了,除了没什么精神头,作业还是照写。   过生日麻烦,要定请什么人,吃什么席。好在斯昭不用操心,他只需要换上定做的礼服,在人前走一圈,吃几口蛋糕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今年订的礼服是白色的,兄弟俩总要穿一个样,然后在领带袖扣之类的细节做区分。斯昭换好了,他跟斯和身型差不多,但斯和更爱运动,衣服给他穿着就总是大一点。不能说不合身,只是宽松一点。斯昭有时计较,有时接受良好。   他问斯和今晚菜单是什么,斯和甩给他一张表,他看了只对甜品和酒有胃口。   他偷偷去拿了一瓶最甜的葡萄酒,回自己房间,开15度的空调裹着毯子加冰,喝完一整瓶,发现手环亮了黄灯。斯昭的手环每三个月要充一次电,他总把充电器和钥匙磁卡到处乱丢,所以得去连天雪那里要。   张叔把斯昭送过去,这回斯昭很有礼貌地敲了们,在等管家开门的十几秒差点睡着。   “我来充电。”斯昭抬起手,理直气壮地展示手环凉的灯,“没电了。”   管家听了果然没拦他,让他进去坐,还让保姆给他洗点脆冬枣。   “他在家吗?”斯昭问。   管家说:“在,连先生去洗澡了。”   斯昭点点头,端着那盘脆冬枣上楼。   管家问:“昭少爷,不在客厅等吗?”   斯昭说:“别管我!”   好了,管家知道了,他要去连天雪卧室坐着。应该拦一下吗?聪明的管家当然可以判断出两个人在闹矛盾,不然连先生不会半夜爬起来把斯昭指纹密码给删了。但连先生又没把前天保姆说给斯昭买的水果都扔掉,说明还是允许这位少爷登堂入室。   连天雪的床自然很大,就是没那么软乎,斯昭穿着外套外裤在上面打了个滚,然后坐起来给了枕头一拳。做完这两件事心情好多了,他去翻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找钥匙磁卡,那个手环非要刷卡才能摘下来充电。斯昭想,如果天雪哥要一直这么拉黑他,他得把卡和充电器都带走。   斯昭唯一知道的手环作用就是出大事的时候要摁上面的按钮,可是自从收到这个手环他也没碰上什么需要报警的大事,要不是这个是连天雪送的,他觉得真的还没手机一键联系人好使。   但他还是摘下来充电了,大概要充几个小时,斯昭含着枣核眼皮子打架,强撑着精神摸到连天雪在充电的手机。   密码是连天雪自己的生日,很老土,斯昭解开密码,然后把微信和支付宝的自己都拉出黑名单。   连天雪洗完澡,套了一身白浴袍,还没擦头发就看到自己床上多了一团什么东西。他擦擦眼镜上的水,哦,是斯昭,他还以为要再过两天才会自己跑过来,真是多虑了。   感冒和酒精让斯昭睡得很沉,房间里有地暖,他把领子扣解开了,但大概还没脱下衣服就睡着了。   连天雪坐近了些,发梢的水滴了斯昭一脸,斯昭也没醒。斯昭脸上除了水,是熟睡的红,嘴唇微张,呼吸平稳。他低头嗅了嗅,有葡萄酒甜烂的味道,混着领口的淡香水和热气,往他鼻子里钻。   斯昭不懂酒,就是爱喝糖度高的,酒柜里的贵腐甜白就他最爱喝,还要往里面泡水果。   连天雪想到办公室里那盒水果茶,也是甜得要死,不知道斯昭的舌头是什么做的。斯昭眼窝里积的水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滑到嘴边,连天雪也就勉为其难擦着唇珠抹掉水。吃那么多糖,要是把他舌头做成凉菜估计也很甜。连天雪想着,手指掀开他的嘴唇,撬开牙关,斯昭的口腔里很温暖,手指没有味觉,只能接收到柔软的触感。   “……”连天雪从他嘴里摸出一粒枣核,立马拍拍他的脸,“想死是不是?嘴里有东西在这儿睡觉,想埋我们家吗?”   斯昭半梦半醒,只觉得脸上水很多,嘴里水也很多,奇怪地看连天雪:“你家好像漏雨了……”   连天雪把他从被子里揪起来:“穿外套不准上我床,滚下去。”   斯昭很黏他的样子,抱住他的浴袍说:“这是新衣服,不脏。”他蹭了一会儿,好像酒精蒸发了一部分,说,“完了,衣服皱了……你身上好湿啊。”   连天雪突然觉得跟斯昭有点聪明,一身坏毛病,偏偏很会讨人欢心。知道自己好看,穿得漂亮,又是带病又是喝酒的,跑到卧室往人怀里扎。再说点很可爱的话,哄全世界原谅他。   但连天雪比全世界都狠心,小孩怎么勾引他都不上套。因此,听完斯昭黏糊糊喊他“天雪哥”,他也不会放过斯和,只是淡淡说:“脱了让阿姨给你熨一下。”   “哦哦,”斯昭掀起他浴袍一角给自己擦脸,后奏道,“我拿你手机把我黑名单放出来了。”银行卡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冻,不给就不要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一点儿没觉得自己侵犯他人隐私。   连天雪看自己的手机,懒得生气了,斯昭确实只干这么一件事,旁边许闻山发给他有关九洲能源污染环境的聊天记录是一下没点。“谁让你动别人手机了?”   斯昭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你也可以看我的。”   能一样吗,你手机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天雪粗略翻了下聊天记录,把手机扔斯昭脸上:“你刚和林折桂骂完我混蛋,还敢给我看?”到底在自信些什么!   “你那么打我,我骂你一句也不行吗?”斯昭不高兴地嘟囔,“哪有你那样的,我又不是小孩……”   连天雪又往上翻了一点聊天记录:“你骂的不止一句啊,好,还说我喜怒无常。”   他表情不算好,斯昭的酒彻底醒了,他这时候想起天雪哥是因为什么再也不惯着他,于是抢回了自己的手机,很有礼貌地问:“你晚上还来我生日吗?”   连天雪挑一下眉毛,说:“看心情。”   斯昭立马说:“我给你吹头发!”   好像他是什么吹头发大师似的,其实暖风都烫到连天雪脖子了。   手机亮了,是许闻山又发来的关于顾新晔公司知识产权纠纷的文件。   连天雪叫停了理发师小昭,问他:“斯和跟我掉水里,你先救谁啊?”   斯昭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我不会游泳。”   连天雪想想也是,就不再问他了。   但其实连天雪觉得,就算不会游泳,也应该跳下来往他这边靠。所以“不会游泳”这个答案,他不太满意。   斯昭这时候又笨了,果然光说没用,还得让他亲身感受,才能有更深的领悟。   连天雪心里有很多不满,因为斯昭生日,现在不和他计较,大概要延后几天再结算。眼下,他让斯昭睡到手环充满电再走。 第24章   斯昭睡了一头汗,连天雪家地暖太热了,又不许他把空调开冷风,裹着被子感觉身上都湿透了。手环已经重新戴在腕上了,手机被静音了,一点开23个未接电话,5个来自斯和,剩下的是斯诚桦。斯昭这才发现,拉开窗帘天已经黑了。   他给斯和回电话,斯和只说“没你事了,过来吃饭”就挂掉了。   斯昭又花了十分钟醒神,下楼,阿姨已经把他的衣服重新熨烫烘热了。他穿好衣服,问连天雪在哪儿,管家说已经去生日宴会上了。   “……”斯昭气到了,“那谁送我过去!”   管家爱莫能助,他只好自己打车。   斯昭:你不叫我连天雪:你自己的生日还要我提醒好吧,斯昭总是被天雪哥噎到,但时隔一礼拜,也算终于说上话了。他能有今天的小胜利,归结于有勇气且不贪心,有勇气是跑去充电,不贪心是没把自己联系人置顶。   晚高峰车水马龙,堵了很久不见车动,好在剩下的路不远,他就下来自己走。马路边卖炸串的小摊味道太香,斯昭买了三根淀粉肠,边走边吃,路边一辆车突然摁喇叭吓他一跳。   斯昭准备过去骂车主,却看车窗摇下来,里面坐着的是白天喆,冲他打招呼。   “哎呀这不是小寿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烤肠?”白天喆笑嘻嘻,“你天雪哥呢,没给你买蛋糕吗?”   斯昭想骂他有病,但想到是天雪哥的朋友,给了点面子,叼着烤肠含糊已读乱回:“你吃吗?”   “好啊,给我一根。”   “……”斯昭只是客气下,他多的那两根是准备给林折桂和李觅带的。   “干嘛啊,这么小气不给我吃?”白天喆手都从车窗里伸出来了,“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呢,怎么抠的跟连天雪似的。”   “给你给你。”斯昭塞给他一根肠,打发要饭的,“我又没邀请你来……”   白天喆接过淀粉肠眉开眼笑,拍了张照片发给连天雪,然后才回斯昭:“你爸邀请的啊,不过我可是看你面子来的。”   斯昭说:“好吧,礼物给我。”   “真没情调。”白天喆从抽屉里拿了一沓卡揣他兜里,“拿着吧,不用谢。”   斯昭抽出一张卡,对着路灯光看:“……你家超市的储值卡,你还不给我精装的。”黄橡皮筋捆了一沓就扔过来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你自己过日子就老实了!我还给你账号充了一年 svip,衣食住行,你哪里用不上,再没有比我务实的礼物了。”   “好吧,谢谢你。”   斯昭这么敷衍,白天喆不乐意了:“要说谢谢天喆哥,你咋叫连天雪的?”   斯昭不想理他了,偏偏他快车也快,死死咬着屁股走。斯昭拿着仅剩的淀粉肠,瞪他:“他给我花钱花的多,你才给多一点?我想怎么叫怎么叫。”   白天喆想,天呐,这小孩,知不知道你最亲爱的天雪哥要把你家底都掀了。连天雪就是这样一个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心里还有一套的十足小人。前一秒甜言蜜语,下一秒就无情无义,如果不是他一边和孙思瑾约会一边背着她把供应商撬了,两个人怎么会结仇那么久。   但给斯昭花钱,其实是件很多余的事,以白天喆的眼光看,这并不会带来任何经济效益。毕竟连天雪的计划里没一项跟他有关的,哪怕是最开始要跟斯和结婚的版本里,斯昭也是个吉祥物。   高中吃炸串都要 AA 的连天雪,高了 3000 块报价追着打八个电话的连老板,现在给吉祥物花了几百万不求回报,打死他都不信。   一定是有所图,用排除法,不图钱不图权就是图人。   连天雪:一根淀粉肠有什么可发的白天喆:我赌你最后得顺着斯昭连天雪:犯什么病你许闻山:为什么白天喆:因为你已经在斯昭身上花那么多钱了许闻山:不是没花几百万吗白天喆:不一样连天雪:行,赌 50许闻山:万吗连天雪:块宴会已经到了后半程,天黑了更显得灯光璀璨,人声鼎沸。也许是传言斯连两家好事将近,这场宴会比双胞胎成人那年办得更豪华,宴会的蛋糕有五层一米多高,造价令人咋舌。尽管关于斯和也有些人尽皆知的花边新闻,但今天连先生来了,态度平和,那就以官方为准。   众星捧月,因为有连天雪在,斯和也并不是唯一主角。宾客左一句要夸和少爷年轻有为,右一句得恭喜连先生又拿下新的跨国代理,庆祝生日庆祝得十分辛苦。   或真心或虚伪的赞美,斯和都要礼貌回应,从小被偏心的他是斯家最得体的台面,理应要无条件回馈家族。   “真是一表人才啊,我听小连的妈妈也是对你很满意,将来是不是把明珠广场也交给你们?”长辈这样问,斯诚桦乐呵呵说没有没有,斯和抿着嘴不讲话。   明明谁都知道,他真正的男朋友在门外站着。斯诚桦装聋,连天雪作哑,其他人也就都眼神不好了。   不怪别人,斯和在人群中也只是哑巴,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并未开口反驳。   那位夫人还问:“小连,你妈妈不来坐坐呀?”   连天雪微微笑:“林太,我妈的明珠广场还在自己手上,自然不像你享福,清闲时光一大把。”   林太太欲言又止,甩了手包挽着情人离开了。   斯诚桦见连天雪开始低头玩手机,便也识趣地挽着妻子去另一边交际,留下一句“你们年轻人聊”。   斯和自然没什么想跟连天雪说的,转头要走。   “小和,马上要订婚,不跟我聊吗?”连天雪单手玩着连连看,速度不急不慢,他眼睛盯着屏幕,好像也不在意斯和有没有留步。   斯和说:“我跟连先生没什么可聊的。”   “可以聊很多啊。”连天雪放下手机,他今天戴了副书卷气的黑框,确实年轻,但压在深刻的眉眼下,并没让他变得温和好相处。他又装模作样的转眼睛,好像在思考,“聊你弟弟的教育问题,他又翘课出来找我,耽误学习,别在延毕了。”   “我以后会管,连先生事务繁忙,大可不必替他操心。”   斯和表情冷漠,他看人总不把眼皮抬起来,睫毛垂着一半,不知道视线盯哪儿。他美得很有距离,难怪少有人招惹,连天雪想,斯昭就是臭脸的时候还离不开摆可怜劲儿,所以招蜂引蝶。   “虽然不和我订婚,但我一向负责,免不了挂心斯昭啊。”连天雪说,“你不是最清楚我多疼他,大家都知道。”   听到这话斯和攥紧拳头,他难免想到斯昭腰上的淤紫。这是他看得到的地方,看不见的呢?斯昭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没法信。   斯和越是叮嘱,斯昭就越会迈过那条线。所以有没有?有几次?有没有受伤害?他问不出来只能猜。   看斯和不说话,连天雪好心给他台阶下:“咱们关系这么密切这么深,你订婚可得邀请我,我给你们准备好礼物。”   斯和手攥紧又松开,来回反复,他讨厌连天雪到极点,又没半点办法。“能放过我们吗?”他深吸一口气,低头,“这块地就算到我手上,也不全是我说了算,你不清楚吗?我没办法。”   “所以才让你和我结婚,我帮你处理。”连天雪理所当然,“别担心,现在我也能处理,就是麻烦,你们也得适当多付出点代价。”   “斯昭呢?我弟是怎么对你的,你……”斯和咬牙忍住发火,“连先生,至少记住他为你做过什么事。”   连天雪拍拍他的肩:“卖弟弟是吗?我可不一定买。”   斯和还要再说什么,连天雪手机上的小红点在地图停留时间超过十五分钟,他摆手表示对话结束,自顾自地开启话题,又自顾自地走掉了。 第25章   斯昭不想从正门进,结果在后门吸烟区看到顾新晔,打扮的倒是挺像回事,就是蹲着抽烟的样子很像条没人要的狗,正盯着手机发呆。   他跑过去踹了一脚,给顾新晔踹得摔了一个马趴,对着他骂脏话。   “给我一根。”斯昭伸手要烟。   顾新晔爬起来,给了他一根中指。   “诶呀,给我!”他不给,斯昭干脆去掏兜,掏了拿出来又不是很满意,嫌弃没有爆珠。   口袋里新开的西瓜万宝路才抽了两根就不见了,打火机倒还在。斯昭侧过身子避风,蓝火苗晃一下脸,还是点了一支,张嘴飘出点暖热的烟雾。   顾新晔看他一眼,今天兄弟穿得是同一款西服,因此背影格外像。他莫名恼火,把头扭到一边。   “怎么了,还以为你会站斯和旁边当保镖呢,难不成斯诚桦给你赶出来了?”斯昭问他。   “……”顾新晔吸一口烟,摇摇头,“出来透气。你怎么才来?蛋糕都要分完了。”   斯昭说:“刚睡醒,我也不是很想吃蛋糕,那种大蛋糕都是样子好看,不怎么好吃。”   他们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顾新晔抽了两支烟,斯昭的烟才烧到一半。   顾新晔说:“你那烟都给风抽了。”   斯昭抖抖烟灰:“你的烟不好抽。”   “我的什么都不好,你哥还不是喜欢我。”他嘟嘟囔囔,“……也就你哥喜欢我了,你爸差点意思。”   “谁在乎那个老头怎么想。”   顾新晔的婚前焦虑和斯昭说不得。他想说斯昭你明不明白,我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同学间的榜样,谁都觉得我好,可是偏偏跟斯和在一起要矮一头,不够般配。他嘴张到一半,又想起最懂这种感觉应该是斯昭,这位更是缺席生日会都无所谓的配角,还是少说两句免得再惹他生气伤心。   说来说去都怪连天雪,没有这男的横插一脚,他也应该是个很带得出手的对象。   见顾新晔开烟盒要拿第三支,斯昭把剩下的那根凉透的淀粉肠连塑料袋一起塞给他:“你吃。”   顾新晔叹口气,接过来咬一口,辣椒撒满了,流下两行泪。   他其实应该站斯和旁边,不应该置那个气,让人说两句奚落的屁话就跑了。守护不了老婆算什么男人,这么一想越哭越伤心,嘴里更辣了:“你哥会不会不要我?连天雪会不会逼你哥就范?你哥要是不和我结婚,我就不活了,死你家门口……”   斯昭想到天雪哥说的话。   “你哥要结婚了,我不会时时刻刻都惯着你。”   斯昭说:“天雪哥支持你俩结婚。”   顾新晔止住眼泪:“什么东西?”   斯昭突然也很烦,大叫:“结你们的啊,我不都说过了,我会处理好!”他去求天雪哥不为难他们,他会去的。斯昭转过身,看见主人公正靠在后门,吓得后退一步踩空台阶崴了脚。   连天雪定定看着他,说:“是吗,我什么时候支持的?”   斯昭双手背后,往顾新晔身后躲,顾新晔不明白他躲什么,但还是举着半根淀粉肠,公鸡护小鸡:“你有事吗?”   连天雪嫌弃地皱皱鼻子,并不理他,往前两步,朝斯昭伸手:“拿过来。”   斯昭不动,顾新晔把淀粉肠签子递过去:“你要吃?”   “……”连天雪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斯昭颤巍巍要把左手放他手心,看一眼哥的脸色,缩回去了,老实把右手的烟屁股交出来:“我没抽,我帮他拿着的。”   天雪哥嘴角弯起来,眉毛并没有动,那是斯昭很熟悉的一种神情:“你真善良。”他把斯昭拎过来,好像真信了似的,问他,“那你是在这里吸二手烟吗?”   斯昭老实交代:“只抽了两口……”   “两口啊。”连天雪食指抵着斯昭下巴颏,划过喉结,指到肺部,“肺癌晚期你以后都呼吸不了,每天都在咳血,然后眼睛也瞎掉了……”他意有所指地瞥一眼顾新晔,然后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尤其是抽这种便宜货。”   顾新晔气得指他:“不是,你说谁便宜……”   连天雪说:“烟便宜,怎么了,烟是你给的是吗?”他上下打量一遍,“也是,你这个年纪确实没钱抽好烟。”   斯昭看一眼哥哥男友的脸色,赶紧补救:“我抢的他的……不好抽,所以只抽了两口。”   “连天雪你是不是有——唔!”顾新晔骂到一半呗斯昭捂住嘴往后拉。   斯昭想顾新晔也是疯了,本来就惹不起天雪哥,还敢骂他,这不是求针对。   连天雪想斯昭也是疯了,只要是斯和的结婚对象他就巴着,也不看看对方有什么价值,值不值得攀。   他要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斯昭就该自己碰壁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疼。   “斯和好像打电话叫我,我们了,走吧!”斯昭看连天雪表情越来越吓人,赶紧拖着顾新晔往里走,省得再出事。   他也确实拉着人去找斯和,斯和坐在角落,有些困倦的样子,看到他俩精神了一点,总算把眼仁都露出来了。   “过来。”斯和看一眼顾新晔,“我说斯昭。”   斯昭过去,说:“干嘛,都没蛋糕了……”   斯和把桌上的保温袋打开,隔了两层冰袋,留了一块蛋糕,上面还留了“快乐”的字。“甜的要死,快吃了。”斯和很随便地插了一根蜡烛推给他,“生日快乐。”   斯昭吃了一口,蛋糕还是凉的,明明没那么甜。“……你也是。”   顾新晔踹他:“跟你哥也说生日快乐,什么就你也是啊!”   斯和摇摇头表示无所谓,他把顾新晔拉到自己面前,并没有抱,只是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腰上。   顾新晔去牵他的手:“老婆,我不该出去……”   斯和说:“油嘴滑舌的……别丢下我了。”   斯昭吃着蛋糕突然心里酸酸的,像谁把他好好的心脏换成了菠萝,泡了盐水也扎扎的,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麻。   他们是真的要结婚了,斯昭感受到,斯和的喜欢,斯和的心,以他不理解的速度,都扑倒了顾新晔身上。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端着蛋糕逃跑了。   他路过斯诚桦,两人对视一眼,斯诚桦并没有找他麻烦,继续跟宾客讲话了。   直到林折桂看见他,和李觅气呼呼跑过来。“你死哪里去了,不回信息!”林大小姐举着一块面目全非的蛋糕切角,“我俩等了你十年,亏我们还给你留了一块!”   斯昭给她们看盘子:“斯和也给我留了。”   李觅说:“呵呵呵那这块蛋糕就糊你脸上,你知不知道打工人的夜晚很珍贵!我明天还要上班,等你到现在!”   好在他们已经在上周末提前过过一个生日了,林折桂送了两枚新戒指,李觅送了一瓶香水。斯昭今天戴了戒指,也喷了香水,所以两人很快原谅了他。   “你来这么晚,这下好了,又没饭吃了。”林折桂气呼呼,“我们总不能带个饭盒过来给你打包吧!”   斯昭还在吃蛋糕,无所谓道:“今天的菜我也不爱吃!”   李觅已经在翻大众点评了:“我们出去吃呗,这附近有个大排档,你多吃点。”   需要和斯家交际的人都已经跟斯和聊过一圈了,斯昭过来吃块蛋糕再出去,就像没来过似的。有人会议论下,但斯昭一向刁蛮任性。故意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但斯昭说算了,他多呆会儿,看连天雪回不回来,万一有礼物收呢。他这个时候才看手机信息,赵助理也给他发了好多消息,说明明是他叫自己来,人却不出场,装什么大牌。   斯昭发了信息和位置,过了一会儿,赵助理带着第三块蛋糕过来。   也确实不用去大排档了,斯昭想,吃蛋糕都吃饱了。   赵礼坐下,上来就问他是不是今天又得罪了姓连的。“我刚刚碰上他,又给我甩脸子,神经,我可是以客人身份来的,当我助理呢!”   她碰上连天雪,连天雪甩给她个车钥匙,让她不要给斯昭,明天上班了让小周拿去退了。   李觅听了也深有感触:“真是的,出来玩看见他,我就觉得自己在加班。”   斯昭说:“又让他抓到抽烟了……欸,赵礼,我的礼物呢?”   赵礼从包里掏出个礼盒,“香薰蜡烛啦,你睡觉时点……”她又掏掏,摸出张卡片,“……这个是姓连的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折桂拿过卡片看:“南舍斋饭跟新和记的联名储值卡,给你存了多少钱啊……”她说着说着,看到斯昭表情不太对。   “你拿着吃吧。”他说。   斯昭最爱去各个餐厅办卡吃菜谱,收到这张卡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垂着脑袋,情绪低落地叉蛋糕。已经吃的只剩奶油了,还拿叉子拌来拌去。   让赵礼来送,就是没有亲自买的礼物要送了。   斯昭有提前设想,但真的收不到,很不舒服。   他胸腔里那团菠萝还在打滚,挂了一层酸水,现在在往喉管上涌。   赵礼看他这么难过,也没办法,鬼知道姓连的抽什么疯,因为抽了一支烟,礼物就不给了?一丁点行为不符合他要求,就犯病,斯昭就这么和那辆定制石英白的大 G 说拜拜了。   几个人再安慰他,他也还是兴致缺缺,一直坐到十点钟,女生们都得回家了,才一个人出来。   斯昭想给斯和打电话,又觉得他不知道在哪里和顾新晔鬼混腻歪,不一定接。   他沿着有路灯的街道一路走,走到一处下水道口,双手撑着膝盖,三块半消化的蛋糕混着胃液呕出来,嘴里又甜又酸。这个蛋糕果然一般。   引擎声靠近,斯昭以为是路过的车辆,没抬头。过了半分钟,一瓶矿泉水递到自己面前。   “漱漱口。”连天雪语气听着有些冷,可能是嫌他吐一地太脏。   斯昭没反应过来天雪哥怎么蹦出来的,但手先一步接过水,乖乖开始漱口。   车开远了些,连天雪站在一旁,没移开眼神,静静看着斯昭把水含在嘴里,微微仰起头,咕嘟咕嘟漱口。他眼睛闭得紧紧的,呕吐挤出的生理性眼泪把睫毛拧湿成一簇一簇,低头把水吐出去的时候才会睁眼。   “漱完了?”连天雪问。   斯昭点头,连天雪才收起矿泉水瓶,抽了一张纸巾,抓着他的下巴,很粗鲁,擦狗似的把他嘴角擦干净。   擦完嘴,连天雪的目光又落在斯昭一团乱的衣服上,看着不顺眼:“站好。”有强迫症似的,把人衣领袖口都理整齐。   斯昭让他摆弄了一会儿,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天雪哥……”   “嗯?”   “别丢下我了……”斯昭很含糊地说,他想,斯和就是这样拜托的,这应当是很有用的一句话,不管用在谁身上。   连天雪看看他,答非所问:“少吃路边摊,吐成这样,活该。”还说,“尤其是淀粉肠,不干净。” 第26章   “哦……”斯昭想,天雪哥说得对,应该是那根淀粉肠不干净,不然胃里不会那么难受。他吐出来以后清醒了很多,一阵寒风吹得他往连天雪那边靠了靠。   连天雪看他又拿自己挡风,没脾气,说:“走吧。”   斯昭吐完嘴里苦,瞟到前面是地铁站,有小贩在卖糖葫芦。路边摊肯定还是要吃的,但刚被说,他也不会直接跟连天雪对着干。“你先走吧,我坐地铁回去。”他是想等连天雪走了,去那儿买冰糖草莓。   “几点了,地铁都末班车了。”   “那我打车。”   连天雪想斯昭现在是不是真长脑子了,又是投怀送抱,又是撒娇卖惨,刚刚可怜巴巴的说什么“别丢下我”,现在又说要自己打车。整这套欲擒故纵,不知道想让谁心疼。难道是看到了停车场停着的新车,拐弯抹角地暗示自己快送给他。   “打车去哪儿?”   斯昭自然最想去天雪哥家里睡,可他今日看眼色,感觉天雪哥不是很乐意搭理他。他得收回那句话了,实际上他处理不好和连天雪的关系。他说:“没想好。”   他吐得小脸煞白,西服外面套了一件带毛领的棉服,脸缩在软毛领里很像过冬的动物,眼珠子乱晃的在想下句话怎么说,还以为自己很机灵呢。连天雪看着斯昭乱蓬蓬的发旋,觉得他为了搞这种小心机真的很努力,最近一直病,病得下巴都尖了,实在是一副离开自己就活不成的模样。   善良死了,连天雪这么认为自己,他打算顺斯昭的心意回家,反正是过生日。   正要拉他上车,斯昭手机响了一下,有人来信息,死小孩很快回电话,也不管天雪哥还在吹冷风。   斯昭是收到蔡琛的消息了,蔡琛问他在哪里,回家没有。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你是家教课结束了要来找我吗?”斯昭问,“我在水门楼站 a 口。”   蔡琛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像有点远,要 30 分钟。”   “那你想来吗?想来的话我就等你。”斯昭说。   撒娇的味道能甜倒牙,连天雪问:“谁的电话?”   斯昭说:“蔡琛,我同学。”   连天雪点点头,发信息让司机过来了。斯昭的交际圈很简单,之前最爱约几个非继承者联盟的朋友飙车喝酒,最好的车友是徐家二儿子,去年被丢到外地了;跟自己相亲过的任家千金的弟弟关系也还行,但那个小子因为死不结婚也被扔去国外打磨。现在是跟林家那个嘴特别欠还爱点男模的小女儿,以及公司里半死不活的加班之星小李关系亲近……总的来说,斯昭的朋友都和他一样,不思进取,除了蔡琛。   蔡琛家境贫寒学习上进,连天雪去学校接斯昭的时候见过两次,不知道斯昭除了李觅又从哪里捡到这种朋友,李觅是家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蔡琛是父母离异自己养这个弟弟,都可怜得不一般。   他们多聊了几句,连天雪听着,大概是斯昭要等蔡琛过来。   果然挂了电话,斯昭说:“天雪哥,你先回去吧我要等同学。”   “这么晚你们还干什么去?”   斯昭一五一十的说:“他给我送礼物来啊,我前段时间让他给我去庙里求了符呢。”   连天雪不信神佛,也觉得他懒:“求什么,求神都不自己去,哪能灵。”   “灵不灵的心意最重要,”斯昭说,“我要是让他送别的,他也送不起啊。”   真体贴。连天雪说:“车上等吧,我冷了。”   “啊……”斯昭盯着远处卖糖葫芦的玻璃车,“我在外面等也行,不是特别冷。”   他眼睛快把玻璃盯出洞了,连天雪又不瞎:“别看了,给你买。馋死鬼投胎。”   斯昭立马眉开眼笑,拉着他往小贩那儿跑,送大几千的餐厅储值卡苦着个脸,一串便宜的糖葫芦就哄好了。   “多少钱?”   小贩又说一遍:“25 一串。”   “……”冰糖草莓什么时候卖这么贵了,连天雪说,“商场 18 一串。”   小贩说:“我们这草莓大啊,还甜,25 真不贵。”   多倍体草莓而已,并不会更甜。连天雪翻了个白眼,扫码,拿给斯昭。   斯昭接过冰糖草莓,眼睛被玻璃推车里的灯光映得亮晶晶,自己还要对光欣赏下冰糖。然后把草莓怼到连天雪嘴边:“你先吃!”   冰糖都化在嘴边了,连天雪也不好说拒绝,吃了一颗草莓,确实甜。他吃完一个,发现斯昭还在盯着他:“干嘛。”   斯昭有点紧张有点期待:“你喜欢吃糯米纸吗?”   “……”连天雪把糯米纸揪掉,塞嘴里,然后把草莓还给他,“不爱吃就别让人家裹,我是垃圾桶是吗?”   斯昭嘎吱嘎吱啃着冰糖草莓,不回他了。……   大概有二十几分钟,蔡琛到了。他不想斯昭等太久,下了公车一路跑过来,穿得再单薄也是一头汗。   “蔡琛!”斯昭朝他招手,裹在毛茸茸的棉服里漂漂亮亮,并没有抱怨他让自己等这么久。   蔡琛尽量平稳呼吸,他从双肩背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斯昭。“生日快乐,送你的。”   斯昭打开盒子,发现里面除了寺庙里过塑的平安金符,还有一条五彩斑斓的香灰琉璃手串。“啊,谢谢!”斯昭很快戴在腕子上,伸给他看,“我很喜欢!”   蔡琛看了一会儿,把他袖子放下来,解释:“总不能真的只送你平安符,就买了这个。”   “有帮我求学业吗?”斯昭问。   蔡琛点头:“都求了,也报了你的身份证号。”   “那就好,我要是这学期顺利,你要记得帮我去还愿。”   他又理直气壮的提要求,但蔡琛都接受了,只说:“我觉得你很爱戴东西,就买了……但也许你手上没地了,到时候放盒子里就好。”   他还要说什么,听到旁边有人叫斯昭。   “该回去了,昭昭。”蔡琛才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后排窗户下来,车内暗着只显出半张模糊冷峻的脸。   蔡琛认识,是斯昭哥哥名义上的未婚夫,出现在校招宣讲会时总能引起一众尖叫吸气的人。   “连哥好。”他冷淡但有礼貌地打招呼,并不是很喜欢连天雪对待斯昭的态度。   连先生也对他点头:“这里不好停太久,你们聊好就快点回去吧。”   “好吧。”斯昭很听话似的,和蔡琛说再见。他一点不觉得两人关系怪异,那位连先生对他的控制也过了头。   蔡琛想说什么,但他向来不擅表达,只是看着斯昭上了车。连先生短暂和他对视了一眼,并没有想象中的警告意味,似乎只是多看了一眼。   回车上斯昭就炫耀自己的礼物,他把棉服西服袖子都撸起来了,露出一截白手腕,绕了四圈百香籽长手串,叠戴上这条彩色的大珠子。“好看吗,蔡琛送的,他去灵安庙给我求的。”   连天雪接过他的手,出去一会儿就都是冷气了,问他:“戒指又是谁送的。”   斯昭说:“折桂送的,上次我戒指丢了,她还记得呢。”   “小李送你的什么?”连天雪又摸着他的左手检查,食指中指都戴了圈圈,手不大,戴那么满也不嫌沉。   斯昭说是香水,那么说不就是催着他闻?连天雪不闻不问了。   车一路开回连家,斯昭不敢贴着连天雪睡,脑袋歪向车窗那边。到家被叫醒了,觉得肚子空空,进屋闻见香味,保姆阿姨煮了热汤面,正是刚出锅的时候。   党参乌鸡汤面,泡了软红枣枸杞,鲜甜口很合昭少爷的胃,胃里熨帖人也惫懒,软骨头似的趴桌子上喝汤。连天雪也乘了一小碗,坐他对面吃。   “长寿面,小昭生日快乐,吃了健健康康!”阿姨怕他吃不饱,又端了咸味蛋黄卷。   “谢谢徐阿姨。”斯昭叼着筷子,想天雪哥今天还没跟他说生日快乐,就知道吃他的长寿面。   吃碗面了不好立马入睡,阿姨又沏了一壶蜂蜜水,让他们看会儿电视。连天雪又看那个刑警剧,这几集剧情紧凑,比之前好看,斯昭终于看进去了。   连天雪冷不丁问他:“蔡琛学习怎么样。”   斯昭回答:“特别好,我们年级第一名保研的。”   连天雪大发善心:“如果真那么好,可以走我司的人才计划,送他出国深造,镀金落户都是可以的。你可以让他申请下。”   “真的?”斯昭很惊喜,“那很适合他!”   他欢呼雀跃,发消息告诉朋友,然后又有点伤感:“不过他要出国了,我就又少个朋友了。”   连天雪说:“为他好,总不能抓着不放,这才是朋友。”   斯昭又缠着他问:“那这个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吗?”自然算不得,但连天雪只要口头承认,这就是了。   连天雪摇头,但说了:“生日快乐。”斯昭的委屈减轻了一点。   然后他被迫闻到了斯昭耳后的香水味,李觅实在很不会送,铃兰的味道,一点不适合冬天,应该放到春夏。 第27章   斯昭是吃完早饭走的。有蔬菜鸡蛋饼,喝了半碗粥,阿姨又逼他提前喝一杯板蓝根才放人走。   他发现那块贵贵的表又在他手上了,不知道这回天雪哥给他戴几天,不想知道,所以连天雪还没出来吃早饭他就换好衣服跑了。   他要上早课,张叔一早就过来等着接他,座位上放了一盒手工饼干,是生日礼物。   “我闺女可爱吃了,你尝尝。”   斯昭说:“我又不是小孩!”   “你尝尝爱不爱吃嘛!”   少爷拆了一个,嚼嚼嚼,老实说:“好吃。”   他这样快快乐乐坐在车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连张叔也能感受到。毕竟张叔原来给连先生做保镖,一些事情连天雪并不会瞒着他,比如他要问斯和结婚后昭少爷怎么办,连天雪会说“看着,别让他一不小心寻短见”。   “但他应该没那个胆子,”连先生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又说,“全须全尾的就好。”   那是个夸张的说法,张叔觉得连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别让斯昭受伤,他听明白了。   这是很难保证的,但只要确定有利可图,连先生就是很爱做这种这种明知后果严重的事。   连天雪十几岁就替他外公在商业合作动手脚,因为是小孩,外公做表面工作把他送走小惩大诫就好。于是被扔到国外的军事夏令营,回来是警察打电话接回来的,直接飞机接到医院。后果不可谓不严重,张叔就是这件事后入的职,所以印象深刻。   连少爷那时还比较单纯,很坦诚地告诉张叔,这之后外公的集团一定会有他一份。成年之前每年都要再去那个夏令营,问就是让外公记清楚了。   张叔比赵助理更了解连天雪,小赵靠玄学算法,老张看人生阅历,连先生这么喜欢斯昭必是因为他们小时候都比较倒霉。   但连天雪总不记得,斯昭和他不一样,是个车里空调开大点都要回去吃感冒药的少爷,丁点儿不能扛事,有事就要找他哥。   “开慢一点吧,”虽然要迟到了,但昭少爷说,“我好像有点晕车。”   “好的。”张叔尽职尽责,最终顺利迟到。   蔡琛给他留了位置,不出意外让老师点名批评了,好在斯昭作业完成的还不错,又被老师夸了,心里平衡了许多。   “我昨天给你发的人才计划你看了吗?”斯昭问他。   蔡琛点头:“是很好,但我得考虑下。”   “要是你弟的事,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帮你照顾。”那弟弟都不是一个妈生的,斯昭真想让斯和看看,人家是怎么吃什么都要给他弟带一半的。   蔡琛听了又摇头,也许他要考虑的事情不止这些,总之他转移了话题。“斯和有跟你说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   斯昭说:“可能是今年年底吧。”斯和并没有说。   “那以后你和连天雪呢?”   斯昭愣了下,他没听懂什么意思,歪着头问:“什么以后?”   蔡琛用词总是很小心,斟酌几秒,问:“以后会怎么相处,普通朋友吗?”   “应该不是吧……”   该怎么界定呢?斯昭反复摁着签字笔的按钮,他觉得他和天雪哥的关系既不普通,也算不上朋友。朋友是小林、小李、小蔡、小徐等等,赵助理也可以算进去,连天雪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的朋友聚会上的。有点像长辈,会教训自己,也有哄着自己的时候,但说长辈未免太严肃太老,天雪哥听了不会高兴。   他怎么想都最该是哥哥,会管着也会惯着,安排在斯和那个位置,有逃不掉的义务。   “就当还不错的朋友哥哥吧,可能会有点尴尬……”斯昭暂时组合出这个称谓,去说服蔡琛,“现在他还对我挺好的,送了我特别好的生日礼物,我也可以随便进他的公司。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蔡琛点头,他们互看分镜,提一些作业上的小建议。蔡琛的选题是民俗鬼神,本子上画了很多妖灵鬼怪,每个都备注了来历。斯昭在后页瞎画,把自己绘本里的卡通猫画进去了,格格不入的。   “画什么呢。”蔡琛拿他没办法,本子任他画。   斯昭敷衍的在猫上加了光环和翅膀:“是小猫神哦,也算民俗鬼神。”   蔡琛看了看,接过本子和笔,按前面的规格一起写了备注。“神灵来自于人间的信仰,就像很多都市传说,传的人多了就会形成能量,你仔细写了,小猫神就会和门神一起存在。”   斯昭说好吧,那小猫神要能实现愿望,要能救人,力大无穷,速度像闪电,随时出现。蔡琛都写进去了,说那样的话形象也得跟着设定走,斯昭就把猫改成了肌肉猫。   “就是人被车撞了,小猫神‘嗖’一下出现,把车抬起来,把人救了,然后人开始传颂小猫神的美德……”斯昭在自己的分镜纸背面画了四格,他突然来了灵感,“你说可不可以有辆车把连天雪给撞了?”   蔡琛思考了下,说:“不好吧……”   斯昭坐直了:“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可以做他的救命恩人。”他飞快画了一辆小车,把火柴人撞上了天。   他如果成为天雪哥的救命恩人,那关系就一点也不尴尬了。因为他救了连天雪,连天雪必须要一辈子善待他,得陪他吃饭,陪他打游戏,逢年过节给他送礼,不然会受到所有人的谴责。   蔡琛说好吧,你可以多出几个方案版本,他提供了一版电梯故障从27楼掉下去的创意。   斯昭写了几条,还是觉得车祸最好。如果飞机失事,他不会飞,很难发挥作用;疑难杂症研发特效药,有点不太可能,而且他希望天雪哥身体健康;低血糖晕倒送糖倒是好操作,但感觉是举手之劳,很难靠这个吃一辈子。综合下来车祸最合适,撞的别太严重,不要有后遗症,抢救及时照顾个半个月就能好利落那种。   他越想越合适,因为连天雪晚上经常过马路玩手机,被撞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下课后他背着笔记本去连氏公司,路过会议室正好看到连天雪在开会,于是直接进去了。   赵助理看见他吓一跳,赶紧站起来,连天雪合上笔记本中断了投屏,问他过来干什么。斯昭这才看到办公室里坐的都是熟悉的人,有白天喆和许闻山。斯昭就说没事不能来吗,既然都是熟悉的人,为什么不让他在会议室呆着?   白天喆看着背书包的斯昭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快出去。”   斯昭瞪圆眼睛:“说谁小孩呢?”   连天雪把他叫过来,果盘放他手里:“要写作业去我办公室。”   但斯昭又不是过来写作业的,他就是单纯想跟连天雪多待会儿,端着个果盘低头看一眼,里面也没他爱吃的水果。   许闻山觉得特好笑,他们正开会讨论九洲能源的负面新闻营销时间点,突然正主跑进来。只是笑了一下,被斯昭抓住针对。   “笑什么,你没送我生日礼物吧?”斯昭说。   许闻山指指自己:“我?没人邀请我去你生日聚会啊。”   白天喆挤眉弄眼道:“在座都送了,就你没送呢。”   连天雪说:“行了,快点出去,我们急着开会。”他昙花一现的顺着斯昭了一晚上,隔天就又主修无情道了。也不能说完全无情,真让斯昭全程旁听了才坏。他已经决心让斯昭最后一个知道,至少过好生日周,他要做的事情只能说是没那么善良。   赵助理合上自己的会议记录,推着斯昭出去。她替人尴尬,替人难过,告诉他连天雪的办公室里有白天喆带的新品甜点,可以拆了吃。   斯昭则塞给赵助理一张小猫神传单,讲述了他的脚本创意。 第28章   赵助理把百叶窗拉上,回到座位,笔记本投屏继续。   最出力的要数许闻山的律师会所,收集九洲的合同纠纷和各种漏洞,忙了大半年。现在拉着供应商和客户陆续发起诉讼,过不了多久,斯家怕是比临城先下雪,法院传票跟雪花似的能堆个雪人出来。   上次吃饭他没来,正忙着给一个跨国贸易案子收尾,不过连天雪和白天喆的会议记录是都收到了,这回来带了新的PPT,冲着顾新晔斯和那家小公司来。   “从知识产权纠纷这块儿下手,他那个小公司其实很好整,告侵权一告一个准儿。”许闻山最擅长抓小漏洞,“他们资金不多,赔个几百万,其实就垮掉了。”   连天雪喝口茶,对PPT上写的数字不屑一顾:“赔辆车钱就垮了的生意,他俩趁早也别做了。”   赵助理本来想再剥个橘子,可是果盘让斯昭端走了,只好作罢。她觉得连天雪有病,闷不吭声让把公司果盘换成斯昭不爱吃的,这会儿又让人端走去吃。还什么“赔辆车钱就垮了的生意”,嫌人家钱少,结果自己把果盘车厘子换橘子,节约起经费了。   连天雪看她一眼:“赵礼你冲谁翻白眼呢。”   赵助理说:“连总,我隐形眼镜滑片了,活动一下呢。”   白天喆手里还剩半个橘子,边吃边对PPT指指点点:“我说你俩,真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吗?那仨瓜俩枣的,非跟小孩子计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连天雪很惊讶:“我没被兔子咬过,你被咬过是吗?那你也太不小心了。”   “……”白天喆被他的表情贱到了。   许闻山也觉得没必要:“我们律所现在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这个PPT就是给你个思路,你要是非想弄他们,换家小律所其实就可以接手。”   连天雪抱着胳膊:“你们说的,好像我多小心眼似的,哪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   白天喆说:“真斩草除根,你怎么不找个杀手把他们全做掉算了。”   许闻山说:“他不是不舍得那个弟弟吗?”   连天雪眯起眼睛,他今天戴的是金属半框,看起来很理性:“你以为我不敢吗?”   “……”小赵起鸡皮疙瘩了,弱弱发表意见,“连总,还是留斯昭一条命吧,他那年在旧工厂可是一个字都不肯说的。”   “可那不是个乌龙吗?”许闻山说。   白天喆更是对这件事记忆犹新,毕竟让连天雪吃瘪的事很少,那算一件。“是哦,不仅没赚,还倒赔钱了,连天雪,有没有气得夜里偷偷掉眼泪?”   当时有没有气到不知道,但很显然,连天雪现在被气到了。他抱着胳膊的姿态没有改变,不过是嘴角放下来,眼镜也微微下滑,露出双漆黑的眼,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谁夜里掉眼泪?斯昭才是风声鹤唳,夜里睡不着了小仨月。他得承认自己当时错看了斯昭,他赔钱是为自己的失误买单,说成是心软了心疼了,真是多虑。   “怪不得有人觉得你的爱不够真,”连天雪看说,“谁叫你见一个爱一个,还满嘴的假话。”他踩着白天喆痛点,半点儿不饶人。   “诶你——”明明许闻山也说了,怎么他隐身了?白天喆“你你你”半天,又吃亏,把橘子甩给许闻山了。   骂了别人,连天雪心情很快通畅,跟赵助理说:“现在是法制社会,谁会请杀手啊。”说完盯着她,“你不会当真了吧?”   “哈哈,怎么会呢。”赵助理假笑。靠,最烦你们这帮玩宫心计的,我来上班的又不是宫斗的!姓连的嘴里没一句准话,她上哪儿分辨哪句是真心,哪句是玩笑!   会议结束,赵助理在斯昭的脚本上添了八个创意。   连天雪回办公室,看斯昭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还放着开封的蛋糕盒子,吃了没两口扔在那里,果盘果然一口没动。   斯昭实在是贪吃又能睡,怎么不投胎做猪,非托生成个人,还挑个好皮相。   他睡觉要把手反勾在怀里,垫着脑袋,不知道哪儿养成习惯。连天雪看了一会儿,忍不了这一塌糊涂的睡姿,把他手掏出来了。   办公室又来来去去很多人,第五个人放视频音量忘调小才把斯昭吵醒。醒过来木头似的呆坐着,慢吞吞吃完了剩蛋糕盒子,等人汇报完出去才喊天雪哥。   “干嘛?”连天雪总算把办公室的调光玻璃墙摁透明,看斯昭睡醒得乱七八糟皱巴巴的,太丢人,透明没两秒又调回了毛玻璃。   斯昭说:“没事,我来看看鱼嘛。”   他又给水缸里的鱼撒鱼粮,普渡众生,看着挺爱鱼似的,之前却把那两条热带鱼一通折腾。   看连天雪在玩连连看,斯昭靠过去,问他觉得斯和什么时候会结婚。“我觉得斯诚桦不会同意,他会不会扣着户口本不放啊?”   真会挑人问,什么都敢问!但连天雪今天的活儿忙差不多了,很有耐心,于是告诉他:“不会,你哥手里有他把柄,不然忍了这么久不会现在才翻脸,应该是你继母挪用公款之类的财务违规问题。”   斯昭很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账目不清、逃税、贪腐、洗钱,拉出来的单子交给税务部门可以喜提巨额罚款了,估计是让斯和拿着账本了。连天雪查了三年了,九洲内部什么样怕是比斯诚桦都清楚。   连天雪冷哼一声,问他:“斯和就那么喜欢那个穷小子?他连你都不打算要了。”   他是看出来了,斯和要和顾新晔结婚,就是不在乎九洲能源咋样,斯和是只打算断尾巴的壁虎,斯家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竟然宁愿赔了整个斯家去换他的小家,那个赔几百万就会完蛋的小公司。什么恋爱脑。   斯昭听不懂,什么要不要的,他说:“我又不是自己活不了,需要他干嘛?”   “你自己卡里有多少钱?”连天雪问。   斯昭查了一下:“三万啊。”   “你能花多久?”   “不久吗?”斯昭问他,“你要给我打钱吗?”   连天雪想,斯昭自己心里真是一点没数,斯诚桦一个月给他发六千块,他花四千五跑出去租房,其他钱刷的都是自己的卡。斯昭这三年,名副其实,实实在在是让连天雪养大的。   斯和到时候能给他发多少生活费?一个创业公司而已。   连天雪说:“想得挺美。”   毕竟斯昭绝对不会舍得把他送的车卖掉,到时候养车钱都掏不起,跑过来再哭哭啼啼,他也不想给斯昭刷卡了,所以大概准备放斯和跟姓顾的那个小公司一马。 第29章   斯昭在连天雪的办公室里又多呆了一个小时,连天雪一直接打电话,他就真的画了点作业。   等挂了电话,连天雪准备歇会儿,玩个十分钟的消消乐,斯昭给他递了个剥好的橘子。他一摸,橘子瓣都晾干了,果然斯昭就是不爱吃橘子但喜欢剥,把橘子皮剥得像苹果皮一圈一圈的。一团橘子皮也能玩十分钟,好像那个多动症儿童。   “画什么呢?”连天雪还是关心了一下斯昭的学业。   斯昭把iPad拿给他看,除了作业,还有今天崭新的设定创作:“看,小猫神。”他仔细给天雪哥介绍了一下这个设定的起源、背景、超能力,并传达了蔡琛和他说过的,“你知道吗,如果信的人很多,就真的会形成神灵。”   连天雪吃了瓣干橘子,划拉着屏幕看他画的东西:“你这个IP对标谁啊,顾白凯蒂吗?用户分析做没做,打算怎么营销?”   斯昭说;“啊?”   “你不说信的人就会形成神灵吗,你不营销怎么信的人多?”连天雪打开电脑,想斯昭上课想必都不带脑子,要么就是大学的课不好好教。他勾勾手,让斯昭搬着椅子坐过来。“来,看你好同学小李做的PPT。”   斯昭对怎么做PPT没兴趣,但愿意听天雪哥讲话。连天雪说话很少有废话和多余的语气词,语速不紧不慢,声调不高不低,清晰得像用了专业声卡,再令人犯困的术语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十分入耳,难怪一个年会讲话小视频莫名其妙在网上有百万播放。他盯着天雪哥的领口走神,看他一段话结束吞口水时喉结动来动去,像鸽子蛋藏在床单下被推着滚。   “……斯昭,让你看PPT你在看什么?”连天雪问他。   斯昭说:“我听着呢。”   连天雪问:“那我讲什么了?”   斯昭说:“我走神了。”   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但因为是盯着自己,情有可原。也许斯昭确实不用学做PPT,天生就是要让人养着的命,好好当废物点心也没什么。   斯昭要回去了,连天雪说:“把你那个空调毯拿走,大冬天买空调毯往我办公室寄干嘛。”   斯昭不想带:“夏天就用得上了。”说着怕连天雪硬要他拿走,背上双肩背就往外跑,差点把周助理撞到。   周助理是送合同来的,让连总签了字,连总说把果盘顺便带出去。盘里还剩俩橘子,她回座位找赵助,一人一个分了。   赵助理吃了一瓣,脸皱成烧烤锡箔纸:“酸死了,谁采买的?斯昭这死小孩能不能给姓连的磕一个,别让公司只有橘子吃了。”   小周闻言从赵助手里拿了一瓣,果然酸掉牙,于是默默把剩下那个橘子放在了刘秘书桌上。“孙萌萌负责的,我跟她说说。”她又捕捉到关键信息,“斯昭还能管公司果盘吗?”   赵助理讲她的大太监笔记:“你怎么这么不细心呢,没发现吗?姓连的要是喜欢斯昭想他来,下午茶水果就让我们买他爱吃的草莓冬枣小红提,烦他不想他来,果盘就都是橘子葡萄小西红柿。”   “那斯昭看得出来吗?”周助问。   “看不出来。”赵助回答。   周助理又回忆了下:“我入职以来一直是橘子……”   赵助理点头:“冬天葡萄贵。”   那能不放橘子吗?俩月前连天雪就把疏远斯昭提上日程了,斯昭看不懂橘子草莓,但因为斯和说了能看出连天雪不如从前放任他。看他还巴巴贴着,指望姓连的回心转意,赵助理心里不落忍。她清楚连天雪每一步棋要怎么走,斯昭这枚棋会在哪步放掉。她有时候心软软的,看斯昭毫不知情的让姓连的几句话哄得团团转,就想跟他讲清楚,只是想了下自己入职时保密协议上的数字,就又心硬如铁了。   共事六年零三个月,她了解连天雪,那块天价的表一定是买给斯昭的,买了又不送,那就是斯昭要倒霉了。   斯昭不觉得自己倒霉,他回去先找中介退了房子,押金什么的一概不要,他就是讨厌那个合租的学弟了,打算自己独住,让中介再给他看LOFT。他在出租屋又坐了一会儿,现在听到客厅学弟说话的声音就觉得不舒服,于是拎着行李箱去找斯和。   斯和跟顾新晔住指纹锁的公寓,锁上录了他的指纹,所以斯昭很轻易地进去,把顾新晔的枕头被子丢到客厅沙发,换成了自己的。   顾新晔回到家看自己铺盖卷被扔出来天都塌了:“老婆我做错什么了?”一看是斯昭在家里,虚惊一场,“你要是睡我那屋,我就跟你哥睡一起。”   斯昭瞪他一眼,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放斯和那屋了。   斯和回来的要晚一些,顾新晔已经做好饭了。他看到斯昭坐在饭桌上,也没有惊讶,他早猜到斯昭和别人住不长,吵着合租也就是体验下生活。再有什么个中缘由,他也不会问,斯昭嫌他管得严,爱说不说。   等到躺床上,斯昭自己憋不住了,说:“天雪哥说你手里有斯诚桦的把柄。”   “……”斯和说,“手伸的真长,他又知道了。”   “那是有没有?”斯昭转过身问他。   “有,他没办法不同意我和顾新晔结婚。”斯和也转过去,半闭着眼睛,“已经谈好了,也不会请很多人来,定在12月吧。”   斯昭看看他:“打你没?”脸上倒是干净。   “废话。”   “我说我后背又疼呢,他拿杯子砸你的吧?”   “嗯。”斯和安静了几秒,“以后就没有这种事了。”   “为什么?”   “因为九洲会完蛋的,你以后做不了少爷了。”   “哦。”斯昭不是很在意,他觉得没什么区别。“天雪哥还说,你到时候跟姓顾的跑了……就不联系我了。”   斯和不明显地笑了一声:“你不是烦我吗?我不联系你正好,你跟你天雪哥过去算了,看他给你花不花钱。”   斯昭转向另一边了,斯和戳了一下他的腰。   “姥爷的遗嘱说了,你爱吃的那家饭馆留给你,但那家饭馆又不盈利,你还得靠我养着。”斯和让他转过来,给他看手机录像,“地皮我继承,你我也得继承,明白吗?有法律效力的。”   姥爷还清醒的时候对斯昭总是很严厉,怨他不成材,躺在病床上终于想通了,同意他一辈子不思进取,让斯和养着做个米虫。录像里姥爷还是皱着眉,说斯昭是个蠢货,开三个月饭店赔出去一千万,手里留不住钱。斯和是斯昭的信托基金受托人,会管他到40岁。   斯昭揉眼睛:“……他还躺多久啊?”   “过不了今年了,我想在他醒着的那天结婚……不过也不是每个人死前都会回光返照,很难说他醒不醒。”   斯昭心里希望拔掉管子算了,少受点苦,姥爷也这么想,可手下有公司就连死的时间都要算计股价,还是做米虫好。   斯昭问:“那真的请连天雪来吗?”   斯和说:“你想请的话就请。”但其实连天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收不收请柬都来去自如。   斯昭犹豫了很久,最后说请吧。   万一是自己不想要的故事走向,见一面少一面,最后一面在正式场合,天雪哥也许不会说太难听的话,还能随笔份子钱。   他想着想着困了,想起下午连天雪讲 PPT ,修长的手指指着屏幕,要他看柱状图。李觅的 PPT 上有一个错别字,他忘记和李觅说了。 第30章   12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叶国霆去世了,是凌晨走的。远景动力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连带着产业链上游的连氏集团股价也出现波动。好在叶国霆病重已久,公司早就做好了继任计划,当天下午便公布了新的领导董事,也及时发了合作状况相关的公告。   隔天早上出殡,连天雪作为晚辈及合作伙伴也出席了葬礼。   斯昭戴了顶银扣的黑色八角帽,他的头发原先要更棕一些,现在洗出了亚麻的褪色,压在硬帽檐下,还是被风吹动了。他畏冷地将尖下巴缩在灰色的毛领围脖里,脸上没什么血色,像黑胶唱片中心那点白。   兄弟俩的母亲是叶董事的独女,妻子独女已逝,叶国霆的葬礼便是由他侄子主持。亲戚们轮流念些悼词,有哭的,有面无表情的,斯和讲到一半斯昭就跑掉了,不想上台。   报纸免不了要写,顽劣难训的小孙子连外公葬礼都不肯好好参加,半路跑掉。   殡仪馆偏僻,斯昭自己走走不了多远,光秃秃的白桦树数了11棵,蹲在树下发呆。哀悼声远去,只有冷风掠过,将掉未掉的树叶沙沙作响。他蹲着,手指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心情算不上悲伤,但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呆了四十分钟,黑色的皮鞋尖走到他面前。斯昭抬头,连天雪裹在一件过膝的双排扣戗驳领黑大衣里,风吹得大,没扣上的大衣摆却晃得很轻。他表情是很符合葬礼的冷淡,在那样的眼神下,斯昭似乎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但斯昭在他眼底下又觉得自己很安全。   连天雪问他:“早上吃饭没?”   斯昭摇头,提到吃饭才感觉胃里酸酸的,他腿蹲麻了,连天雪拍了半天土才让他上车。   在车上,他又贴到天雪哥身边了,天雪哥看看他,没说话。宝马7系驶过一段隧道,因为隔板,后排漆黑一片。斯昭想为什么不贴呢,要是明天连天雪就像外公一样死掉了呢?对斯昭来说,怕黑很难克服,但别人不开灯,他也不会矫情地说什么。于是紧紧拉着连天雪的胳膊,等到又过了四分钟,天光重现才松了手。   天雪哥带他去喝鲜虾瑶柱砂锅粥,加了胡椒粉的粥喝完胃里暖洋洋的,斯昭喝完就犯困了。   吃虾饺的时候连天雪问他外公的遗嘱是怎么安排的,斯昭老实说了,他对遗嘱的安排很满意。   天雪哥却说他没上进心。“一点儿不争取,你看你哥忙的,你倒是清闲。”连天雪又问他,“你外公信托给你每月发多少钱?”   斯昭说:“八千啊。”比斯诚桦给的还高两千呢。   “他要是真让你不用工作,每月至少要给你三万。”连天雪说,“要么就是他不了解你。”   斯昭倒是觉得还好,他那时候经常惹姥爷生气,姥爷还愿意把他喜欢吃的饭店留给他……也许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他们都长得像妈妈,而叶女士年轻时是除了名的临城明珠,若不是执意嫁给斯诚桦,外公会希望这个独女一辈子不出嫁。   小时候那场惊动临城的天价绑架案后,忧思过重的叶女士就患了病,斯昭也长年累月的病着,谁都讨厌谁都恨,不肯见父母。后来叶女士病逝,斯昭在母亲葬礼后的半年渐渐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斯昭还想说什么,天雪哥不肯听了,抱也不给抱,着实喜怒无常。   晚上他开车开到了一百多迈,风呜呜地吹,夜路空旷,他久违感到那种离外公和母亲更近的方法。周边的景色快速倒退,斯昭在过去和未来间穿梭,停下车的时候发现哪儿也没去。   他开到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接到熟悉的电话。   明明是连天雪打来的,他又不出声,等斯昭先开口喊人,才说让他不要动了,停路边在车里睡,明天让张叔过来接他。   斯昭开始陆续处理遗产继承的事务,赵助理跟着他跑来跑去,忙前忙后,顿顿夜宵,胖了两斤。   订婚宴定在了 12 月的第三个周六,在这之前斯家人坐一起吃饭,与其说心平气和,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继母的肚子又大了,还没到月份就躲进了医院,斯和说她是躲自己挪用公款的事,不敢来吃饭。   爷爷坐在主位,眉头紧锁,还是不太满意斯和的婚事,说:“好好的跟连家那个二小子结婚不是挺好?”他咳嗽两声清痰,指指点点,“自打跟远景动力断了合作,最好的机会就是连氏下面的悦腾,不把握住……”   二叔说:“爸,那可能小和就是随了叶嫂子的性格,叶家人都情种。”   他这段话不可谓不阴阳,叶国霆没了女儿立马切断了当时和九洲还不错的合作,九洲当时发的公告也暗讽了远景动力集团领导意气用事。   斯昭都听出来了,他一向不忍气,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直视二叔,大声说:“关你什么事儿啊,嘴怎么那么贱?”   二叔立刻红了脸,皱起眉毛:“斯昭你有没有礼貌?我是你们长辈,关心几句,你说的什么话?”   斯诚桦倒是没讲话,表情略显尴尬,于是斯昭明白了,账本的事情只有斯诚桦知道,别人还蒙在鼓里。   他和二叔又呛了几句,斯老头一阵咳嗽,把茶碗重重磕在桌上,说:“都别吵了!”各打五十大板,最后说。“……都是没出息的,就斯和有劲头些,还非把穷小子当宝!”   堂姐安静吃着饭,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名牌大学成绩中游,毕业了便被安排结婚。那个钢厂的公子很快有了出轨的传闻,并没有来跟着吃饭。她淡淡说:“情种也好,比嫁个没感情的出轨男人强。”   二叔愤愤撂了筷子,二婶连忙转换话题:“我记得之前安排小昭和海润的孙小姐见过吧?怎么见了两次就不联系了呢?我看孙小姐很好。”   斯诚桦总算接话:“孙思瑾花边新闻太多,斯昭不是能承得住的。”   “不过小昭这种性格,就是要有能拿住他的不是嘛,除了孙小姐这种……”   说到斯昭自己头上,他倒不吱声了,在那里喝汤。   “斯昭,你心里怎么想?”爷爷问他。   斯昭说:“没想法,都行。”   于是二叔提到:“刘三家有好几个孩子,都是青年才俊,也是合适岁数,可以聊聊,哪天一起吃个饭吧。”斯诚桦说可以,同龄男孩话题多,聊得开。   饭桌上都当连天雪和斯昭的情人关系是正史,所以男人也纳入结婚对象列表。偏偏这会儿斯昭又听不懂了,专心致志地啃鸡爪。   沉默了一顿饭的斯和终于发言:“斯昭还要接着读书,读到博士毕业吧。”……   斯昭吃饱了就开始玩手机,再没听饭桌上的任一句话,直到斯和叫他走。   父子三人走到门口,斯诚桦好像变老了温和了,对斯和说:“小和,你不要把爸爸逼到绝路,你要和谁结婚,爸爸都认可了,我们差不多就好。”他才知道打亲情牌,可惜效果不怎么好,没人吃这一套。   又说:“我是担心你俩,还不明白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弟弟,他和连天雪……”男人欲言又止,他笃定小儿子是人家情欲的玩物,但要说出口,觉得不好意思了。“无论如何,你得给连先生留面子才对。”   斯和很不喜欢别人把斯昭和连天雪放一起这样提,只回复:“你去给他面子吧,看他是不是看上你。”说完拉着斯昭走了。   但斯和还是把请柬给了斯昭,如果他想想去拿给连天雪,就去。   晚上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不算大,打在伞面上声音清脆。室外温度只降了两度,坐在车里暖风中,斯昭却觉得骨头生冷,又冷又疼。   他不出斯和所料的站在连家门口,摸了摸门锁,然后摁了门铃。   住家阿姨来开了门,急忙把他迎进来:“怎么下雨还来?再冻坏了!”大家都知道昭少爷身子骨娇气,实在是容易生病。   斯昭收起伞抖了抖,他的伞很大,所以并没有淋到雨。连天雪在客厅沙发睡着了,没戴眼镜,穿着家居服,电视还在播新闻,混着窗外雨声着实催眠。   斯昭坐在沙发上,发现自己把天雪哥眼镜坐瘪了,悄悄把眼镜放到了茶几下面,然后推连天雪:“哥……”   连天雪被叫醒了,睫毛抖了抖,不肯睁眼:“说事。”   斯昭把请柬放到他茶几上,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浑身都酸痛,蹲在天雪哥面前发呆。天雪哥还是闭着眼,但准确摸到他的手,皮肤接触的地方很暖和,那种刺刺的痛感散了不少。   连天雪把他拉上沙发,抱了一会儿,说:“下雨天来找我,这么急?”   斯昭说:“我哥周六要订婚了,我给你送请柬。”   天雪哥睁开眼,把他放下去,拿了茶几上的请柬看。看了几秒,说:“才给我,我怎么安排时间?”   一不被抱着,斯昭就觉得疼,不想理天雪哥了,匆匆拿起伞跑出了门。 第31章   订婚宴举办在一家酒店,请的人不多,也就四桌左右,都是亲戚好友。整个宾客名单的外人也就连先生一人,引得其他亲属侧目。   毕竟不是正式结婚,大家穿的也还算休闲。斯家继母并未出席。顾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笑容和蔼,相处融洽。整个场地唯有顾新晔过于兴奋,像条拴不住的狗,一会儿看看摄影师的机器如何,一会儿检查音乐列表有没有出错。   斯昭看出了,他是真的很想跟斯和结婚,明明也讨厌斯诚桦,还要端茶倒水忍不住表现。他瞟一眼斯和,斯和正安静盯着顾新晔窜来窜去的背影,两个人眼神对视一下,斯和飞快转过去了。   啊,一身鸡皮疙瘩!斯昭受不了,转身继续斗地主。林折桂和李觅都来了,她俩谁都不认识,就是过来吃席上的雪蟹的。   “对五。”林折桂扔出一副小牌。   李觅说:“要不起。”   “对五你都要不起!”林折桂大叫,“少来,你肯定有,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斗地主上啊!”   李觅看着桌上的座位表,很难集中精神:“我们和连天雪坐一桌啊!我哪来的心思斗地主!”她抓抓头发,“怎么办,我交上去的 PPT 有错别字……他最好没发现啊啊啊!我真的不想在工作时间外见到他!”   斯昭出了一对大小王,林折桂更无语了:“不是,有没有人能尊重一下地主啊,竞技精神呢?”   斯昭说:“没办法,你们跟斯和的关系只能安排在这桌,其他桌都是亲戚,我也不能把天雪哥放主桌吧。”   “我看到他都吃不下饭!”林折桂把牌扔桌上,“他上次跟我爸说我在外面天天点男模,我哪有天天?结果我爸把我生活费扣了五千,这让我怎么活!”   三人各聊各的,斗地主玩成拉大车。斯昭一直绷着根弦,眼睛盯着来客方向。林折桂和李觅都知道他在等谁来,摇头叹气,在桌子底下发微信骂斯昭恋爱脑。   连天雪是卡着最后的点来的,李觅刚要拉斯昭的袖子,斯昭就“噌”的站起来,跑回了自己那桌。   灯光暗下来,顾新晔在台上准备讲话,连天雪施施然落座,看一眼桌上的人,说:“李觅,昨天去开会,你祥久地产那个 PPT 上有错字,扣绩效了啊。”   李觅欲哭无泪:“好的连总。”   说完李觅,连天雪又点林折桂:“你爸好像说这学期成绩再卡在中间,就要介绍你出去相亲了……”   “哎呀烦死了!”林折桂恨不得咬他一口,别人都怕姓连的,她跋扈惯了才不怕得罪,“你来干什么,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儿又唱又跳的,有这个时间回家跟你弟宅斗去,折磨我们干嘛!”   连天雪又看了一眼请柬,确认斯和的男朋友不叫顾秋雅。   “听不懂是吗?”林折桂说,“多上网吧,老年人!”李觅在下面狂踩她,她也不管。   连天雪懒得和这个死丫头计较,他忙得要死,手机上还得处理各种会议。   昨晚斯昭闷不吭声地蹲到他沙发边上,又半推半就往他怀里躺。外面正下雨,连天雪忙得两天没合眼,斯昭就那么一身雨汽,像块阴得半干的厚被子压在他胸口,又湿又沉。他睡不醒,没拒绝,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但想到是下雨天,算了。   斯昭的心理病,总到下雨天认为自己关节痛,去过好几次医院,关节一点问题都没有。没事,却逼着连天雪要在雨天对他格外宽容,难怪要雨天才来送请柬。   连天雪大概有一点生气,前面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斯昭不来,非拖到最后一天才把请柬给他,难道是觉得他周六日很闲随时有空吗?   好,他现在来了,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连天雪打着打着电话,看到斯和起身,斯昭追出去了,上厕所都要跟着。   二十分钟后,斯和回来,跟顾新晔开始挨桌敬酒,斯昭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敬到连天雪这一桌,气氛略显微妙,桌上其余亲朋友人都站过去举杯送祝福,连天雪仍坐着看他的手机。   斯和觉得连天雪有病,但还是举了杯:“没想到连先生还来了,还以为得空着这个座位。”   “我当然来啊,”连天雪说,“毕竟我是你最知名的前任,不参加,大家要觉得我不大度,不祝福了。”   “谢谢你的祝福,请自便。”斯和照例冷着脸。   他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为了避免连天雪又说什么恶心话,斯和转身要走,却看到斯诚桦带人过来。都到这份上了,那帮老头也不忘了社交,斯和的脸更臭了。   斯诚桦丝毫不觉丢脸,杯子压的比连天雪还低,说:“连先生来肯来是好事,虽然没能成为一家人多少有些遗憾,不过连先生一向在商言商,还是期待我们之后有合作机会。”   “当然了,”连天雪还是笑眯眯的,“能赚到钱没理由不做啊。”   “小昭那个孩子一直跟你很亲,今天后不知道要有多伤心了。”哪个斯家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样提了一嘴斯昭。   连先生敛了笑意,好像没听懂似的,眼里很真诚:“什么意思,为什么伤心呢?”   在座都懂,没人敢说,斯诚桦只好接过去,说:“他最支持你们结婚的,小顾也好,只不过不遂他的愿了。”他又补充,“斯昭从小任性,我回去说说他就好了。”   连天雪说:“斯董事,早该关心下自己的教育,两个儿子脾气都不小的。”   斯诚桦尴尬笑笑,说是他失职,其他人大概明白了,斯昭在连先生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余情面子。   连天雪到了卫生间,订婚仪式再不正式,斯家也是要包场的,所以卫生间里只有一个显示有人的隔间,那里就一定是斯昭。   他敲两下门,斯昭凶神恶煞地喊:“有人,干嘛!”   “出来。”   门立刻打开了,斯昭探出个脑袋,很温顺地打招呼:“天雪哥,好巧,你也上厕所。”   “不是你给我送的请柬吗?”连天雪反问他。   “是……”斯昭想不出来说什么,“你吃得好吗?”   连天雪冷淡地盯着他,双手交叠在胸前,说:“你说呢。”一桌上的雪蟹全进他那两个好朋友嘴里了,全是馋死鬼投胎。但眼下并不是追责这件事的时候,“躲厕所里干嘛,躲谁?”   斯昭当然也有躲连天雪的成分,他言行不一,实际做不到嘴上说的体面。但天雪哥说了,他自然要提别的理由:“我躲斯和啊,都怪顾新晔,那个什么订婚发言我没仔细看,他也没给我再看……”   其实斯昭说什么不重要,连天雪微微眯起眼睛,只是假装认真倾听,他又不是来解决青少年成长烦恼的。   “我怎么知道他要说那个,我本来也没替斯和上过几次课……”   连天雪看他手腕上的表,除了表带长一点,实在很适合斯昭。那种跳眼的、活泼的蓝,闪着亮光的满钻,本来就是为斯昭买的。斯昭会因为斯和受到家族压力等等的事情着急,被关起来会郁郁寡欢掉十天半个月的眼泪,这块表不会,它会一直很漂亮,作为连天雪喜爱的收藏品与纪念品。   “我都染头发了,我能……”   斯昭喋喋不休,嘴唇张张合合,上唇饱满,微微翘着,牙也很白。   连天雪早该吃掉斯昭,但他有那块表了,其实没必要念念不忘。   他只是轻轻碰了下嘴唇,就把斯昭吓得后退跌坐在马桶上。   “天雪哥……”话讲到一半被吞进去了。   连天雪没再给斯昭反应的时间,摁住他的脑袋,低头吻下去。没什么特别的,和斯昭接吻感觉很普通,挤到他的口腔里,舌头是软的,上牙膛是热的。斯昭的脑袋往后躲发出些欲拒还迎的鼻音,接吻连眼睛都不会闭,呆子一样。   他一直后撤,连天雪不得不揽着他的后脖颈固定住。斯昭后脑勺的头发软软的,可舌头很笨,也不会回吻,身体钢板似的僵硬,挺直了后背。   “别往后靠了。”   他说一句,斯昭就抖了一下,闭紧了眼睛,嘴唇都在发抖。   亲重点也不行,连天雪想,他稍微分出心摸了摸小孩的后背,叫他放松点。后面也没追着咬了,只是在外面蹭蹭唇瓣,对斯昭放了很多水。   他松手,站起来,才看到斯昭脸上一片不知所措的惨白,好像受了天大的惊吓,胸口快速起伏着。   连天雪不太满意,觉得果然是不如一百亿。   斯昭陷入宕机,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不明白天雪哥为什么突然亲自己,害怕,又不敢躲开,差点要窒息。他抬手擦擦嘴上的口水,想站起来,结果一时腿软,又坐回马桶盖子上。   “是,是什么意思……”斯昭结结巴巴,他不知道从何问起,于是不自觉地反复擦着嘴唇。   还没想明白天雪哥的脸色为什么越来越不好看,就听到斯和的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要把隔间门关起来,但天雪哥不准,反而让门磕在隔壁,放出一声巨响。 第32章   斯和很快看到老长一条连天雪戳在厕所隔间,他刚给斯昭打了个电话,现在铃声在厕所的瓷砖墙里混响格外好。   他一想到这两个人在一个地方,就觉得要有幺蛾子,后退两步把整个厕所挂上工作牌,反锁住。   连天雪实在碍事,要侧过身子才能看见被他罩住的人。   斯昭被笼在角落,脸上是一种惊吓过后的茫然神态,黑眼睛瞪得老大,刚刚在瞪连天雪,现在在瞪斯和。他的手指正轻轻蹭着自己的下唇,嘴边有明显的咬痕和水光,唇瓣已经肿起来,红得过分。白牙不自觉咬住一半嘴唇,那抹猩红被压得更深,几乎要滴血。   斯和看一眼就气得发抖,额头血管要爆出来。   “哥……”这句哥也不知道在叫谁。   斯和扑上去要扇连天雪一巴掌,被连天雪抓住手。   “你——”连天雪话没说完,斯和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甩了他一巴掌,当即脸又红又黑精彩纷呈。   这一声脆响倒是把斯昭惊回魂了,手忙脚乱挂掉手机铃声,站起来:“天天天雪哥,你没事吧……你打他干嘛!”   斯和甩甩手:“没出息的东西,再叫,我连你一起打。”他说着拉起斯昭的胳膊往外拽,结果斯昭扒着门框,手都拽白了不肯走。   斯昭说:“他不是故意打你的!”   斯和眉毛皱起来:“我当然故意的。”   连天雪成年以后再没挨过这种打,把自己都气笑了。   “斯昭是你弟弟还是你儿子,他多大了?”连天雪问他,“你自己上床结婚都不耽误,他不准亲嘴?”   斯昭的头恢复供血了,供得过分充足,整张脸都粉起来。他还有点晕眩,后知后觉感到舌根酸软,嘴唇麻麻的。   斯和说:“你强迫他,他又不欠你的。”   连天雪莫名其妙的,看斯昭:“我强迫你了吗?”   斯昭现在都不敢看天雪哥,结巴道:“没没有啊。”   连天雪又问:“你不欠我东西吗?”   斯昭不确定,他花天雪哥的钱是不是欠,可是一开始是天雪哥让他刷的,说给他买零食、出去玩用。   没等他想好,斯和已经开口:“连天雪,斯昭欠谁的都不欠你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连天雪说:“不清楚。”   “你故意地带斯昭去各种宴会,告诉所有人你最信他最宠他,演得谁都信了。”斯和这时候冷静下来,他只是抓着斯昭陈述事实,“他是你的情人,你的宠物,你的挂件,又是你的靶子。”   斯昭松开抓门板的手,改拽斯和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了。一是天雪哥的表情在生气,二是这些他知道,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干嘛非得摆出来。   谁知道斯和反手把他拎到前面:“剩下的你自己说。”   斯昭站到两人中间,左看右看,哪个也不想得罪,十分中庸道:“天雪哥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连天雪不解:“怎么了,我做了,他不同意还是你不同意?”他把斯昭往边上推,挡视线,“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要谈恋爱,没空管弟弟,更不想搭理我,是你把斯昭往我这里塞,我接了你又吵,天底下哪有只对你好的事?做人不要太自私。”   斯家就是个大精神病院,爷爷是有点能耐的干巴老头,爸爸是挪公款挪不明白的脑瘫,后妈是宅斗留一堆尾巴的蠢驴,弟弟是一身娇气病的惹祸精,就你哥哥是纯洁无暇小白花呗?   难道是他连天雪非要管斯昭吗?就跟斯和不清楚斯昭跟着他会是什么风评什么下场似的,他不都默许了?   “你不就想说旧工厂的事吗?斯昭跟我提了八百回,他没少说。”连天雪早就脱敏了,一点不在乎。   一年半前兆武集团的人把斯昭绑到了城西郊废弃的旧工厂,兆武集团的前身是五众帮,上岸四五年匪气依旧洗不干净,才做这种事情。抓不到连天雪的辫子,就从他的小情人嘴里撬情报,撬不出来搞威胁那套。斯昭嘴严得出乎意料,其实说了也无所谓,他咬死不说,连天雪就得倒赔钱把这个少爷赎回来。   兆武集团已经倒台了,这种涉黑的团伙被抓典型,还上了三天热搜。   “他被拔了两片指甲,不该提吗?”斯和质问道。   两片血淋淋的指甲盖,装在小小的自封袋里送到连家,斯和到了医院问了大夫才知道这件事。   疼得要死,斯昭小时候每次打针都哭得惊天动地,长大以后下雨天冷得疼会不去上学。斯昭在医院的时候,斯和没睡过一天好觉,因为斯昭一直在做噩梦、发高烧,这里痛那里痛。家里不许有钳子,不许有指甲刀,过了半年才好。   连天雪说:“没不让他提,他提的要求我不也都满足了?”   斯和觉得斯昭是傻子,连天雪觉得真是他太年轻。人这一生要做很多决定,但实际上只有几个决定能改变命运,斯昭把最重要的那个做对了,就像连天雪那样,其他的事自然随便做做就好。   他看向斯昭,斯昭还一副状况外,紧张地在他俩间左顾右盼。“你后悔吗?恨我吗?”   斯昭很快说:“不后悔啊,没事的。”   你看,斯昭这点上多聪明,这一个决定,就能吃他连天雪一辈子。喜欢开豪车,当然可以开,开成碰碰车也没关系;想吃春融府,当然没问题,他是唯一刷连先生主卡的人;想打谁、想骂谁放手做,想天真就一直天真,想翘着尾巴在临城走,哪怕是想杀人放火违法犯罪,连天雪都会垫着给他收尾。   而且,就算他伤害了斯昭,斯和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十几年前大名鼎鼎的临城双子绑架案,有人被丢到池子里泡了37个小时,你……”连天雪自己最多弄丢过斯昭八小时,他想对比一下,结果说到一半,斯昭抓他的胳膊,可怜巴巴拜托他不要讲。斯和能说他,他不准说斯和,又是什么道理?斯昭实在是偏心眼到姥姥家。   斯昭说:“那都是多久的老黄历了,谁记得清啊。”他真的很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回去吃席,他自己都没吃螃蟹呢,吃饱了斗地主,然后回家睡觉。   而且,他也不想斯和生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好日子,理应高高兴兴的。他们只是比较倒霉,碰上个不要钱只要命的变态,只能选一个的话,斯昭又确实不如斯和成绩好……他已经因此对斯和发过很多脾气了,已经够了。   但很显然,连天雪戳人伤心事是一戳一个准的,斯和眼眶很快红起来。   “我欠他的,我会还一辈子,那你呢?”斯和仰起头,“你又还不清。”   连天雪没再看斯和,他盯着斯昭,问他:“你觉得我欠你的吗?我又给你送车,又给你刷卡,还给你各种擦屁股……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少说也够买套郊区别墅了。”   是吗?他有花那么多钱吗?斯昭还觉得自己挺节俭的,经常买打折机票呢。但天雪哥说有就有吧,他说:“不欠,谁都不欠我,都很好……”   “听见没,斯和。”连天雪捏着斯昭的肩膀,把他推到斯和面前,“你弟弟亲口说的,我不欠他,要录音吗?”   他又拉起斯昭的手腕,卸掉那块很合适又不合适的表。   “你钱包呢?”   斯昭单手从裤兜里慌乱摸了半天,抓出来给他。   连天雪从钱包里抽出来五张他的卡,信用卡、储蓄卡、乱七八糟的贵宾卡,抽到春融府那张卡,斯昭捏住了卡片一角,不肯松手。   斯昭明白了,天雪哥这是来践行那句“没有那么多以后”,现在要没收掉所有他给的东西。   “给我。”   “别,这张留给我吧……”斯昭一个劲儿摇头,捏紧了卡边,尽管卡上刻的是连天雪的名字。这张卡不一样,这张旧工厂那件事后,天雪哥第一次认可他、奖励他的卡。“我不用,你就挂失掉,不行吗?”   但连天雪想要回去的东西,是跟针都得还。   斯和就看着斯昭不争气、贱骨头、没记性地掉眼泪。   斯和说:“你就这么抠门吗?一张卡,你给他能怎么着?”   连天雪觉得无语,斯家人真是都连吃带拿的,好嘛,那他亲一口又能怎么着?“我是对斯昭有什么抚养义务吗?”他说,“你自己的弟弟,以后要自己养了。”   人归斯和,表他留着,连先生整整衣服,迈开长腿离开了卫生间。   那天订婚宴后半场,斯昭就一直哭,林折桂和李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给他拆了一只最大的螃蟹,倒是全吃干净了。 第33章   斯昭的钱包瘪了一半,他原来钱包里满满当当有天雪哥的各种卡。虽然现在卡都可以用网上绑定的,但他就喜欢实体卡,天雪哥的卡永远是最漂亮最高级的 vvip 。   在挤不出眼泪后,斯昭检查钱包,发现里面还有张蛋糕店的卡。虽然不是天雪哥的,但是是他刷天雪哥的卡办的卡,太好了。   “怎么了啊?”林折桂问。   吃个饭的工夫,眼泪掉的跟水龙头开闸似的,毕竟是公开场合,哭出来的声音倒不大,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她俩只好架着少爷如附近开了个钟点房,专门用来哭。   林折桂兜里钱花完了,只好李觅掏钱,开了个大床房,让前台目送离去,耗尽此生勇气。   斯昭前面哭太厉害了,坐在床上一直抖,上不来气,自然说不出话。捏着那张卡,吃的是螃蟹,脸红得像虾。   李觅小声问:“蛋糕卡过期了吗?”   斯昭摇头,揉眼睛,把蛋糕卡放回钱包。他实在说不出话,用手机打字。   「天雪哥不要我了」   林折桂说:“太好了宝宝,你以后不用给老男人做小三了。”   李觅立刻推了她一把:“这种时候你就别那么说话了!什么小三不小三……”她知道斯昭想听什么,“斯昭和连总是很清白的关系!”   斯昭边抽抽边点头:“嗯!”   她刚刚买了块新毛巾,热水泡过拧干了,给斯昭擦脸:“不哭了,脸都花了……你嘴怎么回事?”   斯昭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下唇。   “……他咬我。”   “……”   李觅崩溃了,毛巾直接擦到他嘴上,“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呀!”上次那么真情实感说自己是直男,她真的信了,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们男的嘴里有一句准话吗?”   林折桂也很抓狂:“他亲你?他亲你啊?没名没分的,你不会躲吗?”   斯昭回忆了一下,很老实地说:“他让我别往后靠了。”   天雪哥先是在外面亲了一下,然后亲到里面,嘴里塞得满满的,上不来气。他想呼吸,连天雪摁着他后脑勺,根本没法动,咬了他很多下,有点疼。   他往后靠,倒在大床上,小林小李累了,也倒在床上。   斯昭坐起来:“天雪哥好像是同性恋。”   林大小姐都懒得坐起来:“你知道吗,斯和也是同性恋。”   李觅说:“好巧,连天雪原来在追斯和。”   斯昭才意识到,他身边的世界是个巨大的同性恋。他不支持不反对,以为跟他没关系呢。   夜里,他躺在酒店床上,挨个试联系方式,看有没有没被拉黑的。   他发微信,问:天雪哥,你是不是同性恋?   一个鲜红的叹号,他把这句话复制十遍,收获十个感叹号。   夜里酒店的地暖很烫,斯昭把空调开到 15 度,缩在被子里看手机。那一小块亮亮的屏幕逐渐烫手,这回天雪哥做的很绝,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卡也解绑了,亲密付都关掉了。   都怪斯和,干嘛打人,还那么说。天雪哥的记仇是十分出名的,报复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且不会看他面子。   屏幕那么亮,斯昭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眼泪蓄在鼻梁眉窝里,续满了就往下流。酒店的床单湿了一片。   为什么要亲他呢?   是因为斯和吗?   那他是哪里做得不对吗?是不是因为天雪哥说了别乱动,他还躲呢?   斯昭没被男人亲过,害怕了、没表现好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就不能多给几次机会呢?他也没吐,后面一直老老实实没动,呼吸不过来了、咬疼了都没吱声。   他又给人发红叹号短信,说我错了,对不起,别生气,可以亲,可以咬,不会躲,好好学……   连天雪一条也收不到,斯昭开始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记得天雪哥说,不跟斯和结婚也会把他当弟弟,对他好。他明明记得有,绞尽脑汁试了一切关键词,然后一条一条手翻,可是怎么也翻不到那条聊天记录。   是电话吗?斯昭没有电话录音的习惯,找不到了。   他一直翻,手指僵硬了,翻到连天雪最早和他打招呼,说我是连天雪,弟弟好。   连天雪问他喜欢什么礼物,给他买。   连天雪问他喜不喜欢聚会,带他出来玩。   连天雪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告诉他,他都可以解决。   连天雪问他为什么怕黑,为什么怕水,然后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当睡前故事。   第一次见面连天雪就认错了,当他是斯和,送他鲜花。斯昭有时候会故意装成斯和,让连天雪请客吃饭,他学斯和演技精湛毫无破绽。再后来他又怕人家实在分不清,于是染了头发,这下再也不能互相替课。   他也不是故意想要奖励,才咬牙忍住不说。是因为天雪哥那么相信他,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领他去郊外看自己养过的小狗……斯昭不想让天雪哥失望,希望他觉得他们是站在一起的。   斯昭从小令人失望,就有用了那么一次。   “……世界是绕着我转的,你和我站一边,世界自然也围着你转了。”天雪哥这么说,“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谁说你做的不对,让他找我。”   但这段话也是没有聊天记录的。   反正也收不到,斯昭不再道歉,转而愤怒地在聊天框敲下四个字——我讨厌你!   这句话也发十遍,然后还发了一条语音。因为夜深人静,又是在酒店,骂得很小声:“我讨厌你!”   第二天斯昭醒来,看不见了,眼前只能见到朦胧的光,又发起高烧来,吓得赶紧给斯和打电话,让 120 把他拉到了医院。   “结膜炎,别哭了,再哭眼压高了可能得青光眼,那就真是哭瞎了看不见了。”医生检查完说道。   斯和说:“你再哭,我现在就拿刀去捅他。”   斯昭要揉眼睛,被斯和抓住了手,他闭着眼睛说:“不要,天雪哥从小呆军事训练营,你又打不过他……”   顾新晔说:“没事,我陪你你哥一起去。”   他之前一声不吭,斯昭又看不清楚,才知道他也在边儿上,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十分害怕,拉紧了斯和的手:“我会不会瞎掉,我看不见了怎么办,你不准走……”   斯和气他现在才知道怕,说:“玩手机玩的,以后不要夜里玩手机。”   斯昭听了把脸贴到两人握着的手上,说:“我是开着灯玩的,不准骂我……”他这么呆了一会儿,斯和不讲话,他又说,“你打了连天雪,以后怎么办?”   斯和说:“他本来就不会放过我们,打不打都不影响,为什么不打?”   今天起九洲能源的股价就开始跌了,长期高息贷款的弊端显现出来,董事会开两轮,问题竟然都丢给斯和,说是他的错。九洲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斯和手里的账本还能再添把柴火,他已经辞掉了公司的职务。   斯和不是很敢把账本的事捅出来,他是不在乎九洲能源,但若是连天雪吞掉九洲胃口还不满足,他拿着账本,斯诚桦和胡韵芳不想坐牢,就得死保他。   这个计划能不能奏效,他心里没底儿,可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好在,哪怕是死路,有信托基金托底,斯昭不会有大事。他查了斯昭的流水,恩格尔系数奇高,如果斯昭少去大饭店,八千不是过不了。然后等他再赚钱,斯昭还可以去吃。   他又觉得对不起顾新晔,何必喜欢自己,本来安安稳稳。其实顾新晔喜欢斯昭,他就会老老实实跟连天雪结婚,有没有继承遗产无所谓,斯和的人生早就写好,一帆风顺,没有波澜。   初创业的公司很忙,顾新晔只呆了一会儿就赶去跑业务了,留斯和在这里端着笔记本边办公边陪床。   “没事,都会好的。”顾新晔亲亲斯和的额头,“你先陪斯昭,我们不着急。”   斯昭看不清,模糊的光影里,瞅见两个人影叠到一起。   “别亲了……”斯昭虚弱地说,“顾新晔,你像只蟑螂,你不要亲了。”   顾新晔不敢对病人发火,夹着尾巴走了。斯和这才说:“我不是不让你亲,我没那么封建……你和谁谈恋爱都可以,但你上次不是和顾新晔说了,你不喜欢他。他亲你,他是不是强迫你?”   斯昭想了一会儿,点头:“我没让他亲。”但亲了也不是不行。   “你不要怕他了,你心里想什么才最重要,不要考虑我会怎么样。”   斯昭退烧了,脸摸起来没有那么烫了,斯和捧着他的脸,给他滴眼药水。一滴两滴的,斯和肯定不会滴多,但斯昭眼睛里的水总能溢出来。   斯昭对连天雪到底什么感情,斯和再不敢下判断了。   但不过是一张春融府的卡,连天雪不给,斯和以后也会挣到。   作者有话说:   把斯昭和连天雪关进不两情相悦就出不来的房间。   斯昭:怎么办啊我们出不去!   连天雪:(冷笑)(去拧门把手)(发现真打不开)(思考)(我果然不喜欢这个死小孩)那就不出去了。   其实是斯和在外面把门焊死了。 第34章   九洲能源的大劫难有目共睹,有幸灾乐祸的,有趁火打劫的。金融频道热门视频一条接一条,热门评论永远少不了连氏现任领导者与斯家双胞胎的爱恨情仇,八卦谣言应有尽有。   「螺旋大染缸V:最近大动作那家老板私下玩很花,先是看上某能源的哥哥,又是连双胞胎弟弟也一起收下,经常下午哥哥来办公室玩,晚上弟弟下班路车震[抠鼻]不过某能源的二少爷也玩很大,特别嚣张跋扈。朋友是圈内人,跟我聊了,说看见他在他哥订婚宴当天,就搂着两个女孩去酒店三人行。」   李觅在工位上刷微博,看到这条信息感觉天都塌了:单身二十四载,被造谣跟男同开房大搞特搞!颜面何在!   赵助理说连天雪要是和斯昭闹掰了,可以保她工作十年无忧,但现在小李就已经上不下去班了。午休时那个讨人厌的小组长,又在阴阳怪气她是关系户,说她也就算了,还带上正主。   “这下那个烦人的惹祸精是不用来了,我早说过,连总怎么可能对他这种人有真感情?”   李觅拍案而起,半天憋出来一句:“午休时间,你们可以不要打扰别人休息吗!”说完趴下装睡,实则为自己的窝囊发挥掉了两滴泪。   她偷了办公室果盘里最大的冬枣,找赵助理,问她:“姐,那个,连总那边什么意思啊?他以后都不理斯昭了是吗?”   赵助理嘎吱嘎吱啃脆枣,说:“你就别操心了,他有病,谁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到车库,问她那辆大G怎么还不处理掉,放着碍事又碍眼。她处理,她怎么处理?退掉人家4s店能同意吗?你这要是辆普通车就算了,改装定制车,喷好了石英白的哑光漆,动力爆改到最高 50迈,上高速都费点劲,她拿去退给谁?   但赵助理年薪很高,只好说:“连总,挂闲鱼上了,等人询价呢。”   “可是斯昭眼睛都要哭瞎了,天天躺在医院打点滴、以泪洗面、形容枯槁,他快活不成了!”李觅尽力描述夸张,“连总不能去看看他,打个电话什么的吗?”最好再打点钱,然后把卡还给他。虽然卡是连天雪的,但是还给斯昭吧!   赵助理不理这茬,反而说:“小朋友,把你的心思放到工作上,少几个错别字比啥都强。”   李觅点头,转脸过去眼睛都红了,又不敢在公司哭,怕小组长见到背后曲曲她,偷偷躲进卫生间掉窝囊泪。   她不明白,原来赵助理对斯昭最好了,过生日还跟他们一起吃了蛋糕,怎么现在这么绝情。斯昭每次来还给赵助理带奶茶带零食,难道赵助理和连天雪是同一种人,不喜欢了态度就变那么快?   斯昭打了几天点滴就好了,但斯和不准他出院,请了护工把他手机收走,让他少玩手机,等眼睛好利索再出来。一天斯昭能拿到手机的次数有五次,每次10分钟,他就每次都给连天雪的一张卡上转一笔钱。   银行卡转账备注信息:理我!   想天雪哥的好的时候转一千块,想连天雪坏的时候转五十块,转了一礼拜,转不进去了,也就出院了。   斯昭出院以后选新房子,怎么看都没有满意的,就还是先住斯和那里。但斯和跟顾新晔好像都很忙,两个人回家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斯昭一个人呆着。其实顾新晔做菜蛮好吃的,所以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斯昭会有点想他俩。   倒是胡韵芳找到他一趟,继母的肚子显了怀,肚子比寻常这个月份的孕妇要大。斯昭不禁怀疑,是不是双胞胎。他很警惕,生怕这回孩子保不住又赖上他,莫名其妙挨打。   然而胡韵芳这回摘下墨镜,竟然是一副素颜,没了往日精致,眼下挂了一片青黑。   “小昭,我知道你讨厌阿姨,但你到底是斯家人,不能看着九洲没了。”继母满面愁容,十分真挚的模样,“九洲也是有你一份的。”   她还要摸斯昭的手,斯昭迅速抽回来:“我眼睛不好,我不看着了。”   胡韵芳见他抵触,只好缩回手,掉了两滴泪,抽噎着说:“真的,小昭,你帮帮你爸。阿姨肚子里的孩子,我自己养,以后是不会争你东西的。”   斯昭很奇怪:“我怎么帮?我一个学插画的!”   “你去求求连先生。”胡韵芳柔声说,“原先连先生不是最顺着你吗?他就算跟你哥断了,对你总归是……”   哪知道这句话彻底踩了斯昭雷区,他猛地站起来:“谁说的!他对我什么?他王八蛋!”骂了两句不解气,他指着继母鼻子,“找我干嘛?那么大个公司那么多员工经理,他们都不会想办法的吗?那九洲活该完蛋吧!”   餐厅里人群瞩目,都朝他们看过来。胡韵芳双手合十,哽咽道:“小昭,你去求求他,是阿姨和爸爸求你了……”   “我不求!”斯昭起身就走,“你以为我的话很值钱吗!”   连天雪甚至把他公司权限都关了。进连氏办公楼得刷码才能进楼上电梯,原来斯昭被挂在总裁办下面哪里都能去,现在公司都进不了。   李觅一直在加班,只好林折桂来陪他玩。元旦有场名流聚会,其实偏商务,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但林折桂听姐姐说会上专门请了台东的名厨,做鲫鱼是一绝,就把斯昭喊上了。   斯和要去外省没空陪他,打了一笔钱给他,让他和朋友好好玩。   斯昭戴了顶渔夫帽,又加了副黑框眼镜,很乖学生的模样,但因为在林折桂身边,一进场还是汇聚了不少周围目光。他长得惹眼,人们也都知道林小姐是斯昭的密友,根本是没必要的伪装。   明明九洲能源和他没什么大关系,但斯昭莫名很不安,抓紧了小林的袖子,他总觉得别人盯着他,要说他小话。   这不是错觉,他分明看到那个矮个子长痘痘的男的一边看他,一边和旁边朋友轻笑。这人上次挨他骂都要强颜欢笑,现在脸上倒是有了居高临下的得意劲儿。   都是人精,面上不显着,还和他打招呼:“昭少爷出来了,好久不见呀。”   斯昭谁都不想理,一边吃鲫鱼,一边侧耳朵听,背后传来些“风水轮流转”“果然无情”“活该”之类的词。林折桂让他别听了,省得给自己气出病。   斯昭心里念一百遍“在说斯家关他什么事”,结果还是鼻子酸,一滴眼泪掉进热汤。他赶紧仰头,不敢哭太多,一怕眼睛瞎,二怕斯和变杀人犯。   接着他听到一串“咔嚓”声,扭头看发现不是记者,是许闻山。   许闻山说:“哎呀,没关声音。”   林折桂一个箭步冲过去:“拍什么,不许拍,你要是敢发给记者小报你就死定了!”   许闻山说:“没有,我拍给连天雪,说不定他就心疼了。”   林折桂说:“好,你给他加个滤镜。”   许闻山老远就看到斯昭,感觉实在是比上次见到时瘦了许多,圆脸颊都凹进去了。毕竟是他在负责打官司告九洲能源,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他自诩比连白二人都多点良心,于是过来关爱小孩。“他不理你就不理,没必要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他好心劝导,结果斯昭瞪他:“你怎么知道他不理我,他说的吗!”   许闻山摇头:“我猜的。”实际上是半夜连天雪让白天喆转他五十块钱。   他看斯昭蔫嗒嗒的,于心不忍。连天雪的逻辑就是乱七八糟,他们是高中同学,到今天认识十几年才能了解他的行为动机。连天雪爱吃的糖,别人一次不给他,他就接下来一辈子都不想吃;最喜欢的宠物狗,会养在郊外不见面;对朋友也这样,放假前会莫名其妙把人晾一边甩脸色。   终于有一天白天喆总结出来:是因为连天雪放假前舍不得朋友,觉得这种心态太危险,索性把他俩都拉黑了冷静会儿。   倒也很好解决,上大学以后,连天雪假期不再去夏令营,还能见到朋友,就不会拉黑他俩了。   所以其实许闻山不理解连天雪拉黑斯昭,连天雪这么多年下来的行为准则明明是会断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斯昭很好得到,就在眼前,看起来还对他死心塌地。   真奇怪,连天雪又在犯病。许闻山很向着斯昭的说:“连天雪确实很过分,你虽然没按他的预期走,但你受的伤是实打实的,他不应该不管你。”   “什么啊?”林折桂没听懂,“是哪件事,什么预期?”   斯昭摇头:“不知道。”   “就是兆武集团那件事,害你丢了两片指甲。”许闻山很疑惑,“那么疼,你能不记得?”   斯昭说:“记得啊,你说什么没按预期,什么预期,这我哪儿联系的上。”   许闻山习惯每件事都给当事人讲清,简单梳理一下说:“因为你胆子小,他预期就是觉得你会泄露消息,所以给了你套假消息,等着对面上钩。结果你什么都不说,他就赔……”他越说越看斯昭脸色不对,可这件事实在很短,三两句话就说完了,没处找补。“连天雪没和你说过?”   斯昭摇头,他不再说话,紧紧咬着牙,把盘里的鲫鱼戳得遍体鳞伤,叉子划出酸牙的声响。他猛地站起来往外疾走,林折桂匆匆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把连天雪和斯昭房间焊死两个小时后。斯和:不对—————— 第35章   原来如此,难怪要把那张卡收回去,原来他根本没有一件做对的事!从头到尾,被信任被认可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那张卡给他?就说他做的不对,疏远他呗,怎么他讨赏的时候还给呢?   所有情绪涌上心头,斯昭反而哭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心跳很快,大脑晕眩。   那为什么还要在他怕得睡不着的时候来陪他,给他讲好多自己的童年经历?如果连天雪不讲,斯昭就不会误以为天雪哥很把他当自己人。   原来对他好,都是补偿而已。   他冲到帕拉梅拉车前,摁了车钥匙拉车门,结果林折桂冲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坐主驾。   “干嘛!你松手!”斯昭把林小姐从身上扒下来还是很容易的。   林折桂被扒下来,立刻小跑到车右侧,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   “你下去!”斯昭脸黑得像小林那个会扣生活费的爹。   但小林说什么也不下去:“你有种就带着我开!”她笃定带着她,斯昭不敢飙车不要命。   果然,斯昭靠在车门上僵持了一会儿,把车熄火了。他从车后备箱拿出了一根棒球棍,递给林折桂。   林折桂大惊:“你车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咱们国内什么时候爱打棒球?”   “上次砸连天雪小舅的车用剩下的。”斯昭把棒球棒给女生,自己看地上,捡了块砖头,猛地摔在前车玻璃上,吓小林一跳。“你下来,帮我砸。”他看林折桂坐在原地打电话,又问,“你干嘛?不许打电话告诉斯和。”   林折桂说:“不是,我叫觅觅过来一起砸。”   元旦深夜,偶有违规燃放烟花爆竹的,偶有三个人乒乓砸车的。他们砸了半小时,被路过的巡警抓住教育了一番,作鸟兽散。   斯昭打车回去,斯和还是没回来,留他一个人在屋里。他躺在床上,左手上的手环电量充足,并没有亮灯。斯昭找了把剪刀,剪了半天,连个划痕都没有,生拉硬拽也弄不下来,只把手腕磨得通红。   他这时候掉眼泪了,觉得一百万分难过,三十万分讨厌连天雪,七十万分怪给许闻山:没送生日礼物就算了,还这么多嘴。这种事明明可以瞒他一辈子,他根本不想知道。   铃声突然响起,顾新晔打电话过来,跟他讲元旦快乐。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斯昭问。   顾新晔说:“回不来,忙死了。”他又低声说,“一会儿我把电话给你哥,你就说是你打来的,跟他说元旦快乐,你想他了,不要太辛苦,你爱他……”   他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斯昭最后也只说了元旦快乐,别太累了。斯和说让他不要忘记滴眼药水,很快挂掉了。   斯昭爬起来,给连天雪银行卡转了五十,附言“元旦快乐,我恨你”。没转过去,把许闻山的微信拉黑了。……   无论关系如何,连家这样的大家族元旦总要一起吃饭做做样子。连天雪又厌人了,磨磨蹭蹭最后一个到,他真的觉得这么多人坐一起吃饭又吵又无聊。   日落西山还爱装的外公坐主位,侧边的位置给他留着,再旁边是他疯子似的妈和没脾气的爸。连天雪早不跟父母住一起,来往走动不多,过节吃饭自然也不会同时来。   “天雪,又来这么迟,不得自罚一杯?”   连天雪看了一眼是谁在说话,原来是大姨家的儿子,都不姓连,路人甲而已。但大过节的还是给一点面子,说:“来之前吃头孢了。”   连天意说:“表哥,你感冒了?看不出来啊。”   连天雪点头:“没感冒,预防一下。”   今年饭桌也无聊,没什么很惊艳的菜。小孩又都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吵得连天雪脑仁疼。他就一直安静吃饭,有话题往他身上引时再敷衍两句。   大姨问:“天雪什么时候要个孩子?看你哥哥姐姐家都有小孩了,家里多有人气。”   连天雪看了一眼把菜汤弄到领子上的侄女,稍微把眉毛抬起来,说:“我不喜欢小孩。”   “不喜欢小孩也要结婚嘛,天雪今年多大来着?三十而立,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   连天雪夹了一筷子芥兰,在吃菜,没嘴回话。   他与斯家的事闹得风风火火,在座亲属忍了十来分钟,还是要讨论一番。尤其是小舅,大谈特谈,先提九洲的管理架构有问题,又说斯昭确实讨厌,但连天雪这一番做法难免落人口舌,网上都说他无情。   他又无情上了,连家人特别爱把这句话挂嘴边。连天雪只好提醒他:“小舅,你又不是没拿到好处,这么有情不如把无情的股份转给我咯。”   “长幼有序,你怎么跟小舅说话!”连老头提醒他,“这么多年规矩学到狗肚子里。”   连天雪说:“要不是长幼有序,我不就坐主位了?外公,我是心里有你。”   给老头气得又开始“你你你”,大姨赶紧边倒热茶边说:“你是不是每次都要气一下外公!”   连天雪微微一笑,给老头盘里夹瓣蒜:“适当的情绪波动,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来,外公,吃蒜,杀菌。”   就说饭桌无聊,每次都要跟他耍一通嘴皮子,赚钱赚不过,吵也吵不过他。连天雪吃差不多了,开始看手机。小红点的轨迹这里待一会儿,那里呆一下,在户外显示剧烈运动,那么冷的天不知道在干嘛。   连老头又开始对他的二女儿抱怨,说她当妈的怎么不好好管教儿子,整得亲缘单薄,目无尊长。老生常谈的话题,连天雪托着腮看连明春女士摆手,说不是她生的关她屁事。   这句话倒没错,连天雪是国内第一批人工子宫的产物,都是因为连老头要死要活要他的二女儿留种。生下来就是养在外公身边的,连女士一次奶粉也没冲过。不生也不养,他妈也就提供了基因和户口,要求多有感情实在是很过分。   “表哥不提结婚,不会是对斯家那个弟弟放不下吧?”连天意假模假样问,“我觉得表哥是很有情的。”   连天雪扭头和小舅说:“其实表弟和海润的孙小姐很搭,如果不介意,我可以介绍他们认识。”吃也吃饱了,骂也骂完了,他起身出去看风景了。   有什么放不下,要有也是斯昭放不下他。   连天雪突然想起那块很贵的表,毕竟不是他的风格,很难戴在身边,又名贵,只能束之高阁。但相比较下来,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纪念品了,娇气的样子像,闪亮亮的钻也像,斯昭戴了也很合适。   他已经够给斯昭面子,并没有在公开场合决裂,人们摸不准,不至于找小孩麻烦。要不是斯和突然过来扇他一巴掌,他还会对斯昭脾气再好一点说再见。   本来打算亲完了睡一觉,再领他吃顿饭的。现在后两步都省略了。   但斯昭亲起来实在有够差劲,叶公好龙,平时一口一个“天雪哥”,真让他发挥,舌头都不知道放哪里。连天雪再怎么想,都觉得笨嘴笨舌,多余回味。   也不知道擦什么嘴,亲都亲了,还要装。   不动那个小公司,连天雪也多的是办法折腾斯和,斯昭那么偏心眼他哥,现在也没见跑过来求他。斯昭要过来敲门,管家不会不开,没来,想必兄弟感情也就那样。   算了,他本来对斯昭的预期就很低,斯昭就是一个没谱的人。给他买点礼物,“爱你”“做你的狗”“别丢下我”就轻飘飘说出来,一点份量没有。   绕了一大圈,多掏 30 亿,亲一下还擦嘴,想想就来气。   连天雪开始怀疑斯昭是不是跟斯和联合下套演他,又觉得斯昭不会有那个脑子,也许是斯和教的。   他不能再多想这件事,这与他买表的初衷背道而驰,反正也不联系了,就这样吧。   连天雪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他吃菜弄一身的侄女、喝水烫到嘴的侄子、在小舅精子质量最差的时候要的小表弟出来了,让一帮大人领着点烟花。非常吵。   小侄女跌跌撞撞跑过来,把仙女棒往他手里塞:“舅舅,仙女。”这个智力水平,连天雪就是骂她,她也听不懂,只好拿着了。   这个时候许闻山给他发了一堆斯昭的照片,还给他打电话。   许闻山说,连天雪,斯昭把你送的那辆帕拉梅拉砸了。连天雪不太高兴,举着仙女棒,问能不能起诉他违法。   “……砸自己的车是不违法的,不过行为影响到公共秩序或造成他人财产损失,会有可能承担法律责任。”许闻山说。   连天雪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他一直转账,动账频繁导致我账户冻结,这个能把他关起来吗?”   许闻山说:“你认真的吗?”   连天雪说:“我开玩笑的。”私自关人是违法的,这个他懂。他问:“为什么砸车。”   许闻山解释了,跟他道歉,说不知道他没说过。   连天雪听完问侄女:“如果有人把你不想说出去的事说出去了,你会怎么做?”   侄女说:“杀了。”   许闻山:“……”   连天雪听完觉得很满意,摸摸侄女的头,问她叫什么。他现在开始觉得小孩可爱了,可惜他头发分叉,应该要不了小孩。   他最后警告许闻山:“不要给我发斯昭照片。” 第36章   斯昭终于又回学校上课了,马上放寒假,也没剩几天课,只能熬夜补作业。感觉画作业比哭要费眼睛,眼药水滴来滴去,还是难受,问医生能不能开证明让他不交作业。   蔡琛作业做完的很早,帮他填底色,比斯昭自己涂的要仔细很多。   斯昭把脸埋到叠好的围巾里,闷了一会儿,把脸侧过来问蔡琛:“你怎么不去医院看我,我好无聊。”   蔡琛说:“对不起。”他总有很多兼职要做,少爷大概理解不了穷人一天在忙什么。“你眼睛不舒服就闭着吧,我上好底色叫你。”   “对不起什么啊,”斯昭“哼”一声,“该跟我道歉的另有其人。”   “嗯。”蔡琛觉得斯昭实在是瘦了很多,腕骨都突出了些,见不到的时候一定受了很多苦。但他太忙了,没去医院看过一次,斯昭平时对他很好,他理应说对不起。他其实还想问是为什么哭到结膜炎,是因为哥哥结婚舍不得吗,还是因为那个男人。   斯昭眯了一会儿,他只睡十分钟都会做梦,眼球动得很快,醒过来就要揉眼睛,被蔡琛拉住。   “不要揉,容易感染。”蔡琛提醒他。   但斯昭盯着被他拉住的自己的左手,看那只黑色手环,问:“你说这东西怎么摘下来?”   他梦到连天雪了,连天雪打他,然后又亲他,很吓人。这个手环他也不想要了。   斯昭的思维总在跳跃,蔡琛虽然不知道他想什么,但顺着他说:“用刀弄不下来吗?”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手环的材质,捏了捏,“这个本身就摘不掉吗?”   斯昭说:“钥匙丢了。”   蔡琛说:“可以找消防队,他们很专业。”   这倒是个方法,斯昭之前没想到。也许会用锯子锯下来,那这个手环就完全坏掉了。虽然它的作用少少的,也不是很漂亮,但斯昭戴了一年,摘掉他可能会不习惯。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摸摸手环,凉凉的,他没有想着毁了它。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他说:“先不给人添麻烦了。”   犹豫到 1 月的上旬结束,一天 下午,斯昭站在连天雪家小区门口,想要不要翻进去找钥匙磁卡。但感觉很容易被管家抓到,他背着书包,跑也不太方便,再把电脑磕坏了。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他打算回家了,一转身就被宝马的大灯晃了一下。斯昭本来想骂人,认出车牌号是连天雪的,扭头要跑,结果车喇叭响两声,他只能站住。   车窗摇下来,连天雪说:“上来。”斯昭不肯,要往地铁站走,他补充:“再动一下撞你了。”   斯昭只好上来,他想拉副驾驶的门,司机锁上了,只好坐到后排,离连天雪远远的,缩在一边。   连天雪看他躲一边,说:“你要是贴边坐,就滚。”   这个点不是应该在上班吗?这都能撞上,真倒霉!斯昭往右边移,挪的速度慢了,连天雪嫌烦,把人一把拽过来。   “疼!”斯昭甩手,又挣不开,恨不得一口咬在他手上,“你别碰我!”   连天雪说:“知不知道你爸跟你哥要鱼死网破了?跟我好好说话。”   斯昭马上老实了,问他:“什么啊,怎么回事?”   连天雪没碰斯和那家小公司,只是九洲相关的事就够斯和喝一壶的了。是斯诚桦被捏住账本不甘心,要对自己儿子的公司下死手。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斯和跟顾新晔两个人肯定处理不了,斯和只是有点小聪明,面对他爸还是太嫩了。   “还以为你哥会跟你说呢,他都不跟你说,我说什么。”他实际拉着斯昭,感觉比照片上还要瘦一些,风大一点都能把骨头吹折,还站风口。   斯昭主动凑过来了,羽绒服的毛领挤在他肩膀,问:“你告诉我。”   “凭什么?”斯和要是死都不知道让他弟过来求情,那就死外面呗,关他什么事。   斯昭转过去,拿手机自己上网查。他查得慢,连天雪让司机先走了。   过了十分钟,连天雪问他:“查出来没?”斯昭抬起脑袋,眼眶蓄了一包泪,一抬眼,就啪嗒啪嗒往下滴,可怜得要命。   “你能不能帮帮他……”斯昭问。   连天雪不回话,他就一直哭,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瞎掉了。   “天雪哥……”他一直叫,连天雪想,看来他是知道背地里哭不如现场哭有用了。刚才还让我别碰他呢。   “我为什么要帮他?你知道你俩让我赔了多少钱吗?”连天雪看他拿手机打开百度,说,“别查了,网上没有,30亿。”   斯昭说:“以后还你。”   连天雪气笑了:“你知道30亿是多少钱吗?你拿什么还?”他晃晃斯昭脑袋,怀疑里面装的是水,“这个数的零头都够买你家房,明白吗?不说你,你哥这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个零头,毕竟他的公司要完蛋了。”他养斯昭到底花了多少钱,斯昭一点概念都没有,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浪费的一笔钱了。   斯昭不明白,他怎么又欠连天雪那么多,他只会说:“求你了,天雪哥。”   天雪哥又说:“旧工厂那次,赔的钱是这个零头的零头。”   斯昭张张嘴,脑袋低下去,他觉得好像很合理,但又挺委屈的。“可是我好疼……”他盯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没用,但也挺疼的……你要是早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会更有用点,你就不用赔钱了。”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连天雪奇怪,在他身上很平常的事,怎么到斯昭那里就那么难以接受。斯昭为什么这么脆弱呢?小时候被关水牢那么久也过来了,他当斯昭跟他一样懂事。疼都受过了,苦也吃了,记好了换利益就得了,非要纠结是不是谁骗了谁,根本没必要。   他给斯昭讲很多,都白讲了,果然斯昭这辈子都赚不到30亿。   “需要我说对不起吗?”他说,“再哭,再结膜炎,你瞎了更赔钱。”   斯昭脑子灵光起来,这时候悟到了天雪哥的精髓,拉着他胳膊说:“不用对不起,你帮帮我,好吗?”   “一句对不起值30亿吗?”   斯昭终于恼了:“你到底要怎样啊,能不能帮,不能帮你就让我下车!”他把手抽出来,头也扭过去。   连天雪不解:“现在是谁在求谁?”   “我求你你又不帮我,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是不值钱啊,那我死你家门口好了!我会一直诅咒你的!”斯昭真的很生气,他感觉全世界都在钓着他,气得张牙舞爪,“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不信我,你别管我了,我死之前要放火烧了你家!”   “管家和阿姨你也烧,好没良心。”天雪哥说,“咱们现在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帮你?斯昭,求别人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自己想,你自己有什么价值。”天雪哥说完不看他了,打开手机,连连看到了第 2314 关。   我有什么价值?斯昭陷入沉思,他想起李觅给他做的 SWOT 分析。李觅说一他够好看,二他和天雪哥有历史情感联结,三天雪哥给他花了很多钱。   他又想起那天天雪哥把舌头伸到他嘴里,于是默默往左移了一点。   天雪哥说斯和的脸好看。   斯昭内心天人交战。   连天雪又过了五关连连看,撇过头看斯昭:“想好没……”他话没说完,斯昭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左脸。   什么东西。连天雪看他:“这就完了?”   斯昭不敢直视他,也听不出语气,悄悄抬眼看后视镜。后视镜里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但斯昭对天雪哥有点研究,看表情,他好像蒙对了。   明明蒙对了,他心里又有点堵,讲不清楚。   “苦个脸给谁看,”连天雪问,“我强迫你了?”   “……没有。”斯昭敢怒不敢言。   天雪哥又把他逼到角落里,这次似乎比上次温柔一些,咬他嘴唇的时候很轻。斯昭早早闭上眼睛,脸上的泪痕都蹭干净了,可能是这回他乖乖张嘴了,要好呼吸很多。可是他穿着羽绒服,车里暖气又足,这回很热。   还有,这次虽然好受些,但比上次时间更长,更难熬。   “还要擦嘴吗?”连天雪问。   斯昭头摇得像拨浪鼓。   天雪哥又说:“你这种表现,帮不了斯和。”   斯昭大叫:“你不能白,白……”不能白亲吧!后半句他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你不能出尔反尔,我都这样了……”他满腹委屈,简直又要哭了。   “怎么了?是你求我,规矩当然我定。”连天雪问他,“你还有别人可求吗?”说完他拉开车门,换到了前面的主驾。“吃晚饭没有?”   斯昭把羽绒服脱掉,摔在后座,气愤道:“我要吃牛肉火锅!”   连天雪请他吃了牛肉火锅,吃完又亲。斯昭忍辱负重,嘴巴都肿了,天雪哥还是没说帮不帮他。   晚上回去,把斯和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 第37章   顾新晔一回来就大呼小叫:“斯昭你疯了?这个家要不要住了?遭空难了?”他是真的有点崩溃,好不容易能回家想躺下就睡,结果家没了。   斯和看到地上被丢得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倒是很冷静,他问斯昭:“你晚上怎么睡?”他实在有点没力气,想明天再收拾。   罪魁祸首喝了不少酒,坐在沙发上,醉醺醺反问他:“斯和,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他又在生气了。斯和根本什么都不和他讲,还说会陪他一辈子,笑话,一辈子就要在谎言里过吗?要不是连天雪说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房间里也没人跟他说话。   是因为觉得他没用吗?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他确实对此一窍不通,但不应该至少有个知情权吗?   胡韵芳都可以找他,你斯和为什么不来?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没用。   斯和说:“早点睡,不要喝了。”   他扶了一下额头,转身要进里屋,斯昭猛地蹿起来,拽住他大声喊:“你就只有这句话吗!我用你说早点睡吗?我又不是你儿子,我是比你小几分钟又不是几年!”他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坐到地上,“斯和你太过分了,没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斯和被喊得没站稳,感觉要犯低血糖,被顾新晔扶住了。他大概明白了斯昭的意思,轻声说:“别闹了,本来也和你没关系。”   “你的事都和我没关系是吗?”斯昭说,“那你以后不要管我,让我死了好了!”   顾新晔蹲下,劝斯昭:“你哥两天没睡了,让他先去休息好不好?”他说着想把斯昭架起来,结果斯昭跟他较上劲了,旱地拔人,半天抱不起来,放弃了。“我不管了,我也得睡觉!”   斯和又看了他一眼,进了顾新晔房间。   斯昭还不肯起来,顾新晔看房间门闭紧了,又蹲下来,小声说:“斯和就是压力太大了。你前段时间一直生病,他特别不放心,公司的事情你也弄不明白,让你跟着一起着急不好。”他看斯昭还没反应,就把他搂过来,两个人并肩坐地上,“他怕欠你的。”   “为什么不能欠我?”斯昭总算开口,他瞪一眼顾新晔,“他就肯欠你的。”   他跟斯和没法好好说话,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更大。他们十岁之前关系都很好,整天黏在一起,考试成绩不好的时候斯和都会抱他。   绑架他们的是母亲曾经的极端追求者,那人破产后精神就不正常了,神神叨叨念着“为什么当初不选我”,好像叶女士嫁给他,他的人生便不会一路失败走到这般田地。他要叶女士也选,双胞胎的儿子要哪一个,选了一个,另一个就要眼睁睁看着死;都不选,就都死。   其实也不是妈妈选的,斯诚桦着急了,是他选了斯和,说做最坏的打算,总不能两个孩子都不要。   斯昭其实不该恨斯和,也不该恨妈妈,甚至斯诚桦,他在想清楚以后也没法苛责。但10岁的他太小了,他只记得水很凉,先是没过脚踝,然后漫到膝盖。水到了胸口,他已经呼吸不过来,到了脖子,他就得踮着脚尖。他太害怕了,那里又黑又冷,没人要他,也不敢哭,生怕眼泪掉下来让水池里的水位升更快。   他能反应过来不怪谁的时候,谁都离他很远了,妈妈走了,斯和也好久没有再抱过他。   斯和都结婚了,好像接下来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顾新晔拍拍他的肩:“不都说了,以后我跟你也是一家人嘛。”   斯昭揉揉眼睛:“我第一次见你名字就觉得你像蟑螂了。”   顾新晔:“……我哪里惹到你了,我第一次见你就带你做竞赛。”   他当然不知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斯昭懒得解释自己给斯和代过课。“你知道康复新液吗,是蟑螂做的。”   顾新晔感到一阵无语,他想打斯昭了,可惜斯昭不禁打,到时候骨折了再讹他。   “行了,你也睡觉去吧。”他站起来,“其实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你俩那个死鬼老爹在这个时候搞事,具体有点复杂,不过我们能处理,都会过去的……打官司的时候叫你过去听,好不?”   “我会……”斯昭本来想说“我会帮你们的”,又觉得天雪哥没给准话,不好先说。他也不太希望斯和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会去听的。”   我是超人,我忍辱负重,我隐忍……他在心里默念十遍。只是亲两口,又不会掉块肉,外国人就是亲来亲去的,就当是出去留学了。   看斯昭点头了,顾新晔总算放心,哄好个弟弟,屋里还有个哥哥等他顺毛。   斯昭看客厅没人了,拍拍屁股爬起来,戴上耳机,拿着笤帚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家。客厅没摔碎东西,只是课本抱枕乱飞,倒了两个垃圾桶。扫完地还顺便拖了下,瓷砖亮亮的。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自己收拾这么干净又开心起来了,打算一会儿简单收一下斯和的房间就去睡了。摘掉耳机却听见顾的房间传来两人吵架的声音。   “我说了不要跟他讲……”   “斯和,你有在乎过我心里的想法吗?”   “你小点声!”   斯昭凑过去听,顾新晔竟然在发火:“好吧,你心里只有你弟弟!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过,哪怕一次?”斯和不讲话。   “每次斯昭怎么样,他不高兴了,你就疏远我……我做错什么了吗?”顾新晔哭起来比斯昭还大声,刚刚的怒吼变成了带哭腔的碎碎念,“不让我亲,不让我抱,手都不让牵……你让我怎么办?斯昭会难过,我不会是吗?”   斯昭还要贴近点,门突然开了,顾新晔冲出来。他在外走得急,衣角带倒了茶几上的花瓶,“砰”一声碎了满地。   三个人都愣住了,那个花瓶还是斯昭补买给斯和的,没想到这么快又遭了灾。   他们好久不回家,瓶里的花自然也没替换,还是两周前的洋桔梗,蔫掉的白色花瓣零零散散,躺在碎瓷片上。顾新晔表情微动,犹豫了几秒,没有摔门,但还是走了。   斯和去捡碎瓷片了,他看不出情绪,也还是那句话:“去睡吧。”斯昭这回听话了,夹着尾巴回了房间。   但他整夜都睡不安生,把手机里每个 app 都点开看了一遍,包括连氏的公司内部 app。他点开,门禁码刷新了,自己又被加回公司白名单了。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发信息了,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也接通了。   “六点二十,你睡不着?”连天雪又是咬牙切齿地回他。   斯昭说:“嗯。”   “我睡得着。”连天雪说,“上午八点前再给我打电话,我让斯和公司破产。”   “你什么时候帮他啊?”斯昭有点着急,因为公司的事情,好像已经影响到斯和顾新晔的关系了。   连天雪困得眼冒金星:“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斯昭,你真行。”   “那我明天能去公司找你吗?”   “现在是今天……”   “今天能来吗?”   连天雪吸一口气:“来吧,来了看我不抽你的。”   斯昭听完就挂了,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匆匆赶过去。碰到李觅,李觅一副黑眼圈很重的困模样,看到他来把黑眼圈都瞪大了。   “你怎么来了?”李觅震惊,不是说和姓连的闹掰了吗,送的车都砸了,她那天砸太用力导致第二天浑身酸痛。“连天雪不会让你赔车吧?”   “没有,你看见他在哪里了吗?”   “在 A612 开会呢,你别……”她话说到一半,斯昭就小跑过去了。   连天雪正在和一帮人开会,斯昭想,当着这么一帮人的面,应该不会真抽他,便推门进去了。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但连总没说话,大家只好眼睁睁看这位舆论风云人物拉着椅子坐下来,会议继续。   是国外的业务,汇报人一嘴的洋文术语,斯昭英语擦边过的六级,听了就犯困,歪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赵助理有段时间没见到斯昭,她不知道是不是姓连的良心发现,两个人关系有所缓和。如果是那样最好,她就把车从闲鱼上下了,省得一堆人私信追着她发富婆求包养。   她观察了一会儿,连天雪不知道是没空还是不想搭理斯昭,看 PPT 看得认真。倒是连天意,一直盯着斯昭看。   两人不巧眼神交汇,连天意冲她眨眼睛,赵助理尴尬笑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像连天雪,好看,但是看了恶心。 第38章   斯昭出现在各种会议对赵助理实在是家常便饭,前两年赵助理还忧心忡忡过,现在已是见怪不怪,并把这条记入离职交接手册,交给周助理。   前两年姓连的也还会拦一下,但自从斯昭拿了那张春融府的卡,就仿佛拿了整个公司的通行证,畅通无阻,股东大会都敢跑进来喝奶茶。   彼时赵助还保有一丝工作热情,公司机密泄露,她问连总会不会跟斯家少爷有关,结果姓连的压根不信,说斯昭不可能有算计他的脑子。   赵助理:“万一是他哥指点的背叛你呢?”   连天雪反问她:“有必要吗,他要是有想要的肯定就直接跟我要了,我又不是不给,用不着拐弯抹角。”   赵助理欲言又止。   连天雪已经下好论断:“有什么是他哥能给我不能给的吗,没有吧?有什么是背叛我才能得到的吗,也没有吧。”   事后证明确实是因为斯昭把机密文件拿来做草稿纸画画,画完又没进碎纸机,导致信息泄露投标失败。不知道连天雪回去有没有抽他。   这回会议的内容也很重要,顶级的跨国合作。连天意自打进集团就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肉,看来是真想和他哥争一争。斯家被搞得一团乱,也不知道斯昭这回是不是带了录音笔来伺机报复,目前看是睡挺香的。   不过这些又和赵助理有什么关系呢?她过完年拿了年终奖就可以回老家躺平了。   会议结束,其他人陆续离场,连天意收文书收得慢吞吞,好像刻意赖着不走。   连天雪看一眼好表弟,亲切地问:“椅子上有胶水把屁股粘上了吗?”   连天意好伤心道:“表哥,当着外人面你现在都不演好人了吗?”   会议室里唯一的外人斯昭爬起来,睡眼惺忪,脸上都压出褶子了,看屋里没什么人就去扒拉连天雪:“走吧,去办公室……”他还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拜托天雪哥。   连天雪说:“我什么时候演了,我对你的关心表里如一,就怕你水土不服想回法国呢。”   连天意回他:“我还是更想念 14 岁的你,那时候你还很可爱呢。”   斯昭没听明白直打哈欠,连天雪听得清楚,他 14 岁正是躺 ICU 的时候,在医院住了很久,那时候连天意正在创意夏令营撒欢,还拿着奖状证书跑他病房来炫耀。“知道表弟是最想取代我位置的人,有机会让你也躺 ICU 。”连总笑眯眯,“滚吧,去找老头告状说我欺负你好了,你也就会这招。”   连天意依依不舍的:“好吧,我这个真弟弟给你的心肝假弟弟让位,我走了。”   他出去把门关上了,斯昭才意识到“假弟弟”是在损他,气得不行。他刚要追出去骂两句,看见连天雪把门反锁上,立刻吓得一激灵。   要么是要抽他,要么是要亲他。斯昭宁愿是前者,和男人接吻太怪了,他虽然不至于恶心,但还是很别扭。   “不是来求我的吗?”连天雪又坐下了,斜靠在办公椅上气定神闲,“把我弄醒自己睡到这个点,这就是你的态度?”   “我要放寒假了,调整一下作息。”   连天雪也懒得管他怎么解释狡辩了,直接说:“你不过来是等着我请你呢?”他摆明了要斯昭来主动讨好他。   斯昭犹豫不决,看了看锁上的门,想这大概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斯和都不清楚他牺牲了多少。   连天雪嫌他走得慢:“地上有刀啊,三米要走几分钟?”   斯昭眼一闭心一横,捧着脑袋,弯腰亲了上去。他只管张嘴,剩下的交给天雪哥,随便怎样了。   他半弯着腰不舒服,亲一会儿,就坐到连天雪怀里了。连天雪没有抽烟的习惯,身上会有淡淡的衣物柔顺剂味道,还沾着衣柜里檀木香牌的味道,闻着很舒服。斯昭太熟悉这个味道,他在连家的换洗衣服也都是这个味道,因此很难说服自己是在和漂亮姐姐接吻。   天雪哥心情应该不错,这回亲的时间不久,手放在他后背,摸得有点痒。亲完抱了一会儿,斯昭觉得这个比接吻好受多了,只是贴着,他们从前也这样。   “事不过三,你再让我来亲,自己不出一点力,我就真不管你哥了。”连天雪在耳朵边讲话,音量不大,但咬字清晰,“听见没?”   斯昭问:“那你真的帮了吗?没骗我吧?”   连天雪说:“假的,你能怎么着?”   斯昭有点崩溃,他从前很会看连天雪脸色,但自打知道那次绑架事件他守的是假秘密后,他就觉得自己看不懂了。   连天雪来医院陪他,给他讲别人不知道的独家故事。谁能想到他压根不信斯昭,谁能想到他会丢了斯昭?斯昭已经分不清连天雪嘴里的真假话了,之前说好不结婚也会把他当弟弟……现在这也是假的了,他真当上他最瞧不起的情人了。   拥抱也变味了,天雪哥从前抱他,手是不会伸到衣服里的。   不会还要上床吧?斯昭觉得害怕,可他能做的也就是抱连天雪抱得更紧。   连天雪觉得斯昭使劲往自己怀里扎,亲了亲他的脖子,结果发现斯昭在发抖。   “抖什么?”叶公好龙吗。   斯昭很实诚地带上哭腔:“不是,我害怕……”   “行了,真的帮。”连天雪说,“哭什么。”   虽然斯昭哭起来很有意思,但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哭。如果真哭瞎了,他是无所谓,斯昭肯定是要找个门梁吊死。   连天雪给他看了一眼手机,和许闻山的聊天记录:“找人了,你着急上火都不如讨好我。”   斯昭捧着手机确认,许闻山很靠谱,发了一些相关文件和照片,往上翻还有白天喆让他还钱。“你还欠钱吗?”   “……”连天雪冷着脸说,“他看谁都欠他钱。”再说,他是威胁,做事都是有条件的,怎么就是顺着斯昭了。   “哦。”斯昭安心一些,他想连天雪总不至于浪费心思来骗他,只是没睡到斯和,拿他解解闷。想到这里他又很主动地亲连总的侧脸,希望连总能看在他这么懂事,手脚麻利些。   亲脸负担小一些,这种小鸡啄米的续费模式天雪哥也很接受的样子,以后尽量就先亲脸吧,这样双赢。斯昭已经悟出了自己的商人思维。   他等连天雪出去有一会儿,才窃手窃脚打开门。斯昭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给连天雪当替身情人,很丢脸。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连天意在门口等他,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嘛!”斯昭还是讨厌这个表弟,不如说是天雪哥给他灌输的想法:连家人除了连天雪都是坏人。   连天意说:“这是我家公司,我在这里不很正常吗?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斯昭不想搭理他:“那我走了。”   “别呀,你不和我聊天吗?”连天意拉住他,“之前害你掉游泳池里我可愧疚了,走吧,去楼下咖啡厅请你吃下午茶。”   连氏集团内部咖啡厅,仅限员工,纽约客芝士蛋糕的味道相当好,水果也配得很新鲜。斯昭好久不来,思考了三秒就跟他下去了。   连天意自然不会只是请他吃蛋糕,问他:“我看消息还以为你们断掉了。不知道我哥怎么糊弄你,九洲能源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肯过来找他……你是不是想和他结婚啊?”   斯昭吃了一口蛋糕:“你有病吧。”   “干嘛这么针对我,我是站在你这边觉得你可怜好不好!”连天意托着腮看他,狐狸精似的眼睛装无辜,“你看,连天雪能是什么好人,他打小就欺负我。”   “你有证据说他欺负你吗?”斯昭根本不吃这套,他现在虽然觉得天雪哥很坏了,但别人最好不要当他面说。   “有啊!”连天意卷起裤脚给他看,“他放狗咬我。”   斯昭盯着看了一会儿,提到狗他突然对上号连天意到底是谁了,原来是天雪哥嘴里“一肚子坏水但智商微欠的讨人嫌”。他马上判断:“不能怪天雪哥。”   是因为姥爷偏心,三个孙子一人送条狗让学训犬,大孙子送金毛,小孙子送边牧,送连天雪送了条比格。一个握手反复学,教了就忘,教了就忘,在家里到处拉屎,把连天雪气得直掉眼泪,一度非常讨厌狗。   但有一天那条狗把连天意给咬了,姥爷来拉架连姥爷一起咬了。连天雪顿时觉得这条狗是可造之材,是好狗,说什么都不让人送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养在郊外别墅。   这个故事能判断出,天雪哥从小就很有责任心。   “……”连天意说,“其实是因为外公最看重他,想磨炼他。”   “就是偏心!”天雪哥那么小懂什么,只知道兄弟都有大狗养,他没有,所以不能怪他。   连天意想他表哥到底是给人灌了什么迷魂药,怎么到这份上都觉得人好。但本来攻击人品就是不是什么有用的方法,连天雪哪来的人品和底线,连天意不指着说些坏话能让斯昭倒戈,他这么说只是想给表哥添堵。重点是别的,“连天雪要你哥手里那块地是从三年前就规划好的,你知道吗?”   斯昭说:“这个不是大家都知道。”   连天意又问:“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是因为没跟斯和结婚,他才翻脸的?”表弟笑起来,“他就算顺利跟斯和结婚,也会让你家破产的,这个你知不知道?” 第39章   去吃晚饭的李觅路过咖啡厅,看见斯昭坐在咖啡厅一个人发呆,脸色不太好。她以为斯昭是受了连天雪的委屈,虽然觉得有点活该,但还是决定过去安慰一下。   她给林折桂拨了电话,林大小姐那边灯光昏暗,不难看出正在消费。她左手男模右手酒,已经是微醺,看到斯昭就说:“宝宝,你怎么又跑来公司犯贱了?这么喜欢男人可以来店里选嘛。”   李觅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你不是被扣了五千生活费吗,怎么还能点男模,就只罚一个月吗?”   林小姐对镜头摇摇手指:“没事,扣完还剩五万五。”   她看斯昭闷闷不乐,又贴心讲解:“宝宝,你不比从前盛宠,受冷遇是正常的。皇上要是看哥不顺眼,华妃怎么撒娇都没用。这宫里最是人情凉薄,你看看你不受待见,连带我们颂芝都受苦……”李觅看她口无遮拦,赶紧挂掉了。   李颂芝看斯昭太可怜了,这种时候她要是跑来讲自己上班委屈,多少不合时宜。   以往斯昭听见林折桂嘴欠还会支棱起来斗两句,今天半点反应没有,真不知道连天雪又干了什么好事。   “你今天没课呀?他是不是给你摆臭脸?没事……”   斯昭摇头:“不是……”   斯昭只是还在想下午连天意说的话。连天意说天雪哥本身就打算搞垮九洲,而且拿到那块地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表哥为了想要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拿那块地?”连天意循循善诱,“他结婚后即使不整出人命,也会软禁斯和,只要能少掏点钱,他什么干不出来?”   连三少爷准备全面,看斯昭愣住,立马就从文件夹抽出一沓文件。“可不要再说我没证据了,这都是他的初始方案,你自己看日期,他可是三年前就预备着把斯和弄成植物人了。”   那么多字看得斯昭眼花缭乱,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觉得看完手都凉得厉害。   “你的天雪哥,一边跟你上床,一边想着怎么弄掉你哥的公司呢。”连天意贴心地替他翻页到最后面,“方案日期你看看,你哥公司知识产权漏洞的事,他多早就知道了。”他看着斯昭的表情又感叹,“他就是不想给你家一点翻身的机会。”   斯昭张张嘴,想反驳,又觉得这确实像天雪哥会做的事情。天雪哥那么聪明,总是走一步想十步,所以兆武集团那次绑架也是一环扣一环,不是他嘴硬,计划想必很顺利。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万一是伪造的呢?   连天意问他:“你有没有发现每次连天雪找你都很快?你都不用跟他报位置,他就能找到你。”他指指斯昭手上的黑色手环,“这是星锐导航的最高技术,你所有去过的地方都会定位记下来。你戴了一年多,肯定有大数据图谱。”   斯昭摸了摸手环,他大概知道这里有定位,毕竟是可以报警的,但并不清楚数据有多详细。   “你的常用路线都在云端,只要走出去几百米导航就会根据数据推测你接下来去各个地点的概率。”连天意也点点他的手环,略带骄傲地介绍了下自家的王牌科技,“百分之六十来公司,百分之四十去学校……所以他就算随时让你进会议室,也能百分百避开你看到重要方案。”   “不信。”斯昭其实胳膊上汗毛竖起来了,但他觉得连天雪应该没那么无聊天天看他定位……万一只是为了安全呢,有事的时候找一下,那也还好。   连天意看斯昭眼珠子抖来抖去就知道他其实是嘴硬,毕竟前几天连表哥送的车都砸掉,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豁开一条口子,现在只需要往天平上再多放一枚砝码。   “你能看到他的手机吗?”三少爷与二少爷眉眼神似,不看下半张脸,笑起来是十分像的。“我说的是不是假话,你去他微信聊天记录一查不就知道了?这个手环定位的 app 也可以看,黑色的,叫星锐智寻。”   砝码放上,连天意也不管斯昭还有没有话要说,收好文件夹就走了。   是真的吗?连天雪如果和斯和顺利结婚,也会害死斯和吗?   斯昭不相信婚姻,但他之前总相信连天雪会很爱斯和,哪怕掺杂许多利益因素,这段婚姻也会给斯和很多人和很多爱。因为连天雪头两年追斯和时大张旗鼓,送了很多礼物,三年里连氏和九洲达成过两次合作,还为了了解斯和跟自己套近乎。   斯昭问李觅:“你觉得天雪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觅被问得突然,结巴道:“哪,哪,从哪个角度评价?”   斯昭想了想:“以朋友吧,你觉得他对我怎么样?”   李觅问:“你想听实话吗?”斯昭点头。   李觅说:“我觉得……他不怎么样,我说了你还老不爱听。他很坏的,就旧工厂绑架那件事,一般人干不出来。在连总眼里,恐怕什么都没钱重要。”   斯昭微微低头,盯着桌子角:“但他其实给我花过很多钱,有好几百万吧,具体我没数过……”   虽然李觅穷,但李觅看过小说电视剧,人家霸总包养都给好几千万的。“几百万对他那个身价来说叫钱吗?”李觅拍桌子,“你之前开饭店三个月就亏出去一千万了,他给你的根本不多!”以她好友这盘靓条顺的少爷模样,要是脾气好一点,肯定是要比千万更多的!   其实斯昭觉得几百万挺多的,但李觅一提他创业亏过的钱,他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我早就想劝你们分手……”   斯昭瞪圆眼睛,心虚地眨了眨:“我们没在一起过!”他怀疑李觅是看见什么了,脸上开始发烫,“你……”   好在李觅很快改口:“我打个比方嘛,谁叫你迷他迷得像恋爱脑。”   李觅还想多吐槽吐槽她组长最近有多针对她,最近有多倒霉,结果斯昭一句“学校有点事”慌慌张张跑掉了。她一肚子苦水,只好就着食堂的羊肉泡馍往下咽。   要拿到连天雪的手机对斯昭来说不算难事,密码也好说,就是他自己的生日,斯昭烂熟于心。只是眼下他对这唾手可得的真相过分害怕,并不想那么快尝试。   但斯昭想通一件事,他不能凡事都信连天雪,天雪哥的承诺总不算数,即使看了聊天记录也未必能确定会帮斯和,天雪哥做的戏总是难辨真假。他自己多少也做点力所能及的,比如掏点钱。   他现在卡里还有一万,因为信托每月有八千。给斯和六千好了,虽然不多,但总归能帮他们给员工发点工资。   于是他打电话给顾新晔,让顾新晔跑来帮他收拾行李。   “我不去,你把我当你们斯家的狗使唤是不是?”顾新晔还在生气,“你哥不给我打电话,你还让我给你收拾行李。”   斯昭对着电话威胁:“你不来,我让他跟你离婚!”   过了半小时,顾新晔不情不愿开车来了。   斯昭见到他就说手机拿出来,支付宝扫码,然后转了他六千块。顾新晔大惊,说他不会先道歉的,六千块钱买不了他的尊严。   斯昭无语,踹他一脚:“给你们公司的!新闻不是说冻结你们账户吗,转你点!”   六千块钱杯水车薪,可是是斯昭给的,那就是很多。顾新晔想给他转回去:“虱子多了债不愁,我们还差你这点钱啊?”他收了,斯和不得更气。   斯昭恼羞成怒:“我知道很少好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呢,我就想帮下忙不行吗!你们不是都发不出工资了!”   看斯昭很认真的样子,顾新晔又觉得他不收不好,兄弟俩惹了谁都麻烦。而且他觉得斯和总是抵触他弟弟的帮助是不对的,服个软不会怎么样,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那你钱够花吗?”他问。   斯昭说:“我姥爷有给我留每个月的生活费,我每个月给你们六千,是绰绰有余的。真不够我会出去打工的。”   顾新晔听到“打工”赶紧制止:“给你生活费是为了让你吃好喝好,你哥要是知道你出去打工不得杀了我?”他也不知道斯昭的信托每月发多少,“你要不给五千吧,差不多得了。”   斯昭摇头,觉得顾新晔瞧不起他:“你是不是不信我能赚钱?我给导师做项目也是有钱拿的!”   又折腾几圈,顾新晔总算接受了,抗着斯昭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问他:“你要去哪儿住吧,租房不又要花钱?”   斯昭鄙视地看他一眼:“我是学生,可以住学校宿舍的,你送我回学校。”他原本的宿舍也一直留着的。   “你,住宿?”顾新晔震惊,“真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会还要吃食堂吧?”顾新晔虽然觉得学校食堂挺不错的,可是斯昭平时嘴很挑,实在难以想象他吃食堂菜。   斯昭说:“我饭卡里有两千块没花完呢,为啥不能吃?”   “好吧。”昭心已定,顾新晔不再多说啥,慢悠悠开出停车位,“这件事你不打算跟你哥说?”   “说什么说?敢说出去你死定了!”斯昭就是怕露馅才不很斯和住一块,而且他也不想一直做电灯泡。   学校好,学校离连氏的公司近,小蔡假期也不回家,会住在宿舍陪自己的。 第40章   蔡琛很讶异斯昭会跑回来住宿舍,其实他们学校的研究生住宿条件还不错,三人间有独卫,但斯昭一向豌豆公主似的,嫌这嫌那,怎么会回来住呢?   他没空去关心什么新闻内容,但能推测出斯昭家里是出了困难,不然斯昭绝对不会来吃食堂。斯昭原来每次看到他吃食堂都会把他拉走出去吃,好不容易在学校吃次水煮肉片,嫌太油要过三遍水。蔡琛觉得幸福的校园对斯昭来说就是吃苦了。   放了寒假,整个学校人都少起来,三人间的另一室友早早回了家,倒省得跟斯昭吵架了。毕竟斯昭有很多娇贵的习惯要人配合,比如晚上睡觉得留灯,他睡醒前不许有声音,还有味道大的东西不准带回宿舍吃。   斯昭闷在宿舍里长毛,他以往吃份炒饭就要花几百,没有钱很难出门。   但他其实又有点满意现在的生活,时时泡在温水里,对连天雪偶尔的啃咬也不抵触。亲完了还可以找李觅吃饭,连氏的食堂比学校好吃。斯和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自己也不用在面对斯诚桦那个老东西,天雪哥还对他很好。虽然穷点,但蔡琛和李觅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不是不能忍。   所以要去看手机吗?   斯昭甚至不敢确定自己验证后,能不能恨连天雪,可不恨的话,又对不起斯和。   连天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那样伤害斯和以后,又对和他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那么好?接吻的时候好像很爱惜似的,搞得斯昭也被带偏了,渐渐觉得被亲的时刻有一点美好,于是生出一种背叛了斯和的痛苦心理。   他不能是变成同性恋了吧?可会想宴会那次被男人摸,斯昭还是觉得很恶心。   他梦到了那天讲 PPT 的连天雪,喉结滚动着,对他比平时要温柔很多。让他把手放上去,感受声带的振动。   斯昭猛地坐起来。   “蔡琛。”   “嗯?”   “你亲我一下。”   蔡琛吓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刷牙缸差点飞出去,罕见地结巴起来:“你,你,你说什么?”   斯昭挺直了后背,坐在床上,很严肃地说:“蔡琛,你能不能过来亲我一下?”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蔡琛觉得住学校以来斯昭情绪一直很低落,他以为是因为家里经济问题,不方便过问。现在他觉得有必要问问了,便坐到斯昭旁边,“遇上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就亲吧!”斯昭今晚一定要亲,他得知道他是不是变成男同了,“都哥们儿,怕什么。”   蔡琛搞不懂斯昭的心血来潮,他从没想过会吻斯昭,脸上很烫,不知道该做何回应。他尽力说服自己冷静,看到斯昭睡衣领口很松,露出脖颈间几点猩红的痕迹。   “我不可以……”蔡琛喃喃道。   “为什么?”斯昭歪着头问他,“你是初吻吗?”   蔡琛安静了一会儿,又说可以了,凑过来在斯昭唇边轻轻印了两秒。   没有什么感觉,斯昭眨眨眼:“能把舌头放进来试试吗?”   蔡琛摇头,他无措地跪到地上,捂住脸,好像连刚刚那个亲吻也一起后悔了。   斯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从床上下来,蹲到他旁边。“对不起,你别生气。”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被男的亲也受到了很大冲击,“我就是想试下……”   蔡琛放下手,眼白粉粉的,说他没有生气,然后问:“你是和那个天雪哥在交往吗?”   斯昭“扑通”一声也跪下了。“我我我……”他满脸通红,“不是,不是那样!”他根本说不清。   蔡琛站起来,把他也拉起来。“你没必要瞒着我,你要是谈恋爱的话,我会很为你高兴。”蔡琛又斟酌道,“不过他大你几岁,真心难得,也有可能是我恶意揣测,别介意。”   斯昭猛摇头,说:“你揣测得对,他的心很坏!”他一下想好两件事:一他不是同性恋,二他得看连天雪的手机。   隔天连天雪起来就一直打喷嚏,于是喝了一袋感冒药。斯昭跑去住宿了,说是导师有项目安排,每天见到都蔫嗒嗒的,也有可能是一直惦记着他哥那个破公司。   亲都亲了,抱也抱了,没见心情指数往上涨,还是及格分以下。   连天雪就是很奇怪,之前觉得闷闷不乐的斯昭没意思还不如留块表,然后觉得憋屈的斯昭也可以加入收藏,现在又看不惯斯昭苦瓜似的影响他心情。   他让许闻山搞快点,那么大个律所,搞个小公司那么费劲。许闻山大为光火,说“证据是凭空出现的吗”“我不得调查啊”“整个律所又不是只干这么一个活儿”,然后说他不干了,让连天雪另请高明。   连天雪说,你要是不瞎说话,我不会被砸一辆车,不行你就赔钱给我。   许闻山骂了一串脏话,撤回,说好的连总收到。   他今天下午有空,开车去学校看一下斯昭是在给导师做什么项目,有什么必要呆在学校。   斯昭在食堂,对面坐着那个穷得打三份工的小同学,在吃醋熘白菜,斯昭果然很挑嘴,吃两口就不吃了。   又搞什么装可怜,卡不都给他解冻了。连天雪觉得无语,走过去坐到了斯昭旁边,给他又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儿!”斯昭很诧异,现在应该还没到他上门服务的点吧。   连天雪瞥一眼他:“我不能来?”   蔡琛照例礼貌地打招呼,他跟才看见似的,问:“你们住一间宿舍吗?”   斯昭说:“是三人间,不过假期另一个人不在。”   有连天雪盯着,本来就没胃口的斯昭更吃不下饭,嚼了几片白菜帮,把筷子放下了。   “走吧。”他推推连天雪,不是很想他出现在同学面前。他还是学生,跟前哥夫维持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还让朋友知道了,很难受。   “你不带我参观你们宿舍?”连天雪看看蔡琛,说,“小昭脾气这么差,辛苦你做室友的多照顾了。”   蔡琛说:“没有的事,斯昭很好的。”   随后连天雪去了他们宿舍,一般般,床也硬,灯也不够亮。看那个桌面毫无学习工作痕迹,光是游戏卡带和零食,斯昭跟他撒谎。   车上他问:“你导师给你布置的什么任务?”   斯昭支支吾吾:“国家的,保密任务……”   连天雪自己开车来的,瞥一眼斯昭的安全带,说:“你自己说和我发现,挨得罚是不一样的。”   斯昭果然一吓唬一个准,都坐副驾驶了,还可劲儿往车门靠。“没有,我……”他又在偷偷看眼色,实际在后视镜里很明显,眼珠子滴溜溜转,在想一些愚蠢的补救措施。“天雪哥,我们……亲吧。”   这倒是个比较聪明的方式,连天雪把车停到路边,拉上手刹,给斯昭解开了安全带。   然后斯昭跨过手刹,脸上挂着那种忐忑不安的神情,朝他靠过来。眼神闪烁,意志不坚,但亲得有进步,舌头放的位置很好。   连天雪扬了扬下巴,斯昭会意,开始轻轻吻他的脖子。这门课是新加的,斯昭做得笨笨的,嘴唇像小动物湿漉漉的鼻尖在动脉间蹭来蹭去,急促热烫的呼吸打在衣领里,头发也蹭得人下巴痒。连天雪呼吸也沉了些,把小孩的脑袋摁在脖侧,热烘烘的。   “我跟斯和吵架了……我不想住他那里。”斯昭在他耳朵边嘀咕,“之前房子退了,没找好,就住学校了。”   连天雪说好吧,接受了他的糊弄,同时想:斯和,你也有今天。   斯昭还在念叨,好可怜的样子,一边亲他下巴一边撒娇:“食堂不好吃……你能不能给我点外卖,好饿啊。”   连天雪看他一眼,斯昭脖子都盖了一层虾粉色,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没钱吃饭啊?”他就说斯和养不起这种败家子。   “嗯……”斯昭手去摸他兜里的手机,“就点两百块的,我吃的不多。”   为两百块发愁,真有意思,这又不是买几根淀粉肠到处发的时候了。连天雪说:“吃什么,直接开车过去吃了。”开到春融府应该就行,上新菜了,斯昭肯定没吃过。   斯昭立马说:“不要,我,我想在车里吃,点外卖吧……”   连天雪皱眉:“你再洒车上了。”   “那我点去你家行吗?”斯昭握着手机,“我想在家吃,天雪哥,天雪哥,天雪哥……”   连天雪被他念得没办法,心里骂了句脏话,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随他去了。他打开车门:“我出去上个厕所,回来你就点完。”斯昭狂点头。   这趟厕所去得久了点,他回来斯昭已经点完餐了,把手机扔在驾驶位,也不怕人一回来把手机坐了。   “点的什么?”连天雪问。   斯昭说:“泰餐。”然后把自己帽子拉上,说要睡了。 第41章   连天雪的手机 app 分类很清楚,社交网络一格,财务一格,实用工具一格。星锐智寻这个软件被放在生活娱乐那格,在同格子间花花绿绿的软件里,黑得格外显眼。   斯昭深呼吸几次点开了那个软件,界面很简单,两个“我的成员”,一个是“惹祸精”,一个是“阿瑞斯”。   「阿瑞斯在 20 分钟前进食,心情指数提升至 88。」   「阿瑞斯目前的心情指数为 88,优秀,他的情绪是休闲。」   「根据预测,接下来阿瑞斯有 85.3% 的几率去往卧室,预计花费 5 分钟。」   「阿瑞斯的健康指数对比上周有所下降……」   「阿瑞斯……」   阿瑞斯是连天雪养在郊外的那条狗,自打进入老年期,得了许多慢性病,连天雪就没去郊外看它一次了。   在连天雪心里,我是什么呢?   有一滴水“啪”一声砸到屏幕上,斯昭慌忙抹了一把脸,他怕连天雪随时回来,急着点开微信,把记忆里的关键词输入,聊天记录可追溯到三年前。连天意并没有说谎。   他又点开星锐智寻,自己那一栏。   惹祸精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斯昭的手指颤抖,不断把腕上的手环转圈,手环又磨出一圈红痕。   「惹祸精目前的心情指数为 23,较差,他的情绪是悲伤。」   斯昭的心被装进黑匣子,没有任何固定物,推到一片没有尽头的斜坡,一直往下骨碌。心撞在黑匣子的每个角,发出沉闷的回响,越往下,越滚得稀烂,发出啧啧的水声。   原来这个是悲伤。   所有算计在眼前铺陈开来,斯昭一时间不知道先计较哪一个,不知道为谁地掉眼泪,断断续续。   原来自己一直都被监视,好恐怖,原来真的一早就算计好斯和,好恐怖,原来叫他惹祸精,原来那么嫌弃他,原来说会永远做他哥哥是假的。有很多“原来”是“果然”,有很多“恐怖”是“茫然”,有很少的斯昭得到爱。   他不是家人,不是弟弟,是斯和的配货,是讨厌的惹祸精,是满足欲望的工具人。   他没有一刻了解连天雪,不知道车里有没有监控,只能动作很小的,假装自己是困了,伸个懒腰,再擦眼泪。   连天雪回来开车,斯昭歪着脑袋斜靠在副驾驶座椅,缩成一团,帽子阴影下只露出过分尖的下巴。   看来学校吃的真的很不好,吃不好就没精神头,难怪一天到晚睡不醒。住那个破宿舍估计也睡不好,床太硬了,洗澡的地方也很小。回去让阿姨每天炖点汤,脸自然就圆回来了。   到家了,他去解斯昭的安全带,斯昭却一下弹起来,握住他的手冰凉。   “开暖气还冷?”连天雪奇怪,但看到斯昭脸上有水痕。   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哭得像遭雨打湿了,乌黑的眼珠罩了层水玻璃,睫毛抖着,扑簌簌往下落泪碴。   “怎么了?”他要好心擦一下眼泪,脸都哭花了,结果斯昭如惊弓之鸟,避开了他的手。   连天雪认为斯昭无论如何也不该躲开他,眉心挤了一下。斯昭很快反应过来,用侧脸去找他的手,两只凉爪子抓住他的手腕。   “我做噩梦了天雪哥……”   连天雪看他贴着自己的手:“这么一会儿也做梦?”   “嗯,”斯昭吸着鼻子,“太害怕了。”   怎么这么脆弱?连天雪不理解噩梦怎么就能让人这么哭,斯昭真是水做的,好难养,到底怎么才能不梦见旧工厂。   那次在医院让他抱了,以后就总是要抱。   他难得后悔,百分之八十因为那次不仅没赚到还赔了钱,百分之二十因为斯昭总要哄十分麻烦。睡不着了要管,做噩梦了要管,缺钱了要管,健康有问题要管,爱得死去活来还要管。   连天雪去亲斯昭的眼睛,结果他哭得更厉害,刚刚还能止住,现在跟两汪泉眼似的不断往外涌泪。就是难哄,越哄越要哭。   “什么时候斯和的公司能好啊天雪哥?”斯昭让他亲得发抖,呜咽着催他,“还有多久,你真的帮忙吗?你不帮的话告诉我,我自己想办法……”   这件事还真是过不去了,合着不办成这件事,他就憋屈到死。连天雪吃都没吃到,不可能放着斯昭不管,只好保证:“在我出差前搞定,别给我哭哭啼啼地摆脸色了。”   “什么时候出差?”斯昭追问的时候会聪明地亲一口当问号用。   “你不是也在那个会上吗?”连天雪摸摸他的发尾,都汗湿了,“这周末的飞机。”   “几点走?”又亲一口。   “中午十二点,要我带你去啊?机票来不及定了。”   “不去。”斯昭低下脑袋,看到手机亮,“外卖到了,电话。”   连天雪只好放开他,两个人下车,刚好接着电话碰到门口的外卖员,拿了饭回去吃。   住家阿姨看到斯昭便热络地过去拍拍,一边说“小昭瘦了好多”,一边从连先生手里接过外卖,拆了包装装盘。“你要喝冬阴功汤提前跟我说,我这不在家就给你煮了,在家里吃给你拿鲜虾煮,外卖都是冻虾不好吃。”   昭少爷兴致不高,说不用了,没什么区别。阿姨看他无精打采,瞥了一眼连先生,连先生说车上做噩梦了。   这就好说了,阿姨知道小昭是多梦的人,让梦魇住了还会抱着她喊妈妈。她沏了一壶龙眼百合茶,甜的,安神,送过去看着斯昭喝了。   斯昭吃上饭气色就好很多,眼角还略微红肿,脸颊就已经塞得鼓起来。外卖送得快,汤饭都滚烫,他捧着碗轻轻吹气,专心咀嚼海鲜菇。连天雪对泰国菜无感,夹出几只虾放盘子边晾着。   虾温凉了,斯昭细细剥壳,剥了五只,勉强夹给天雪哥一只。   “这个手环我可不可以不戴了?睡觉硌得慌。”斯昭说。   连天雪在看电视剧了,想都没想,说:“不行。”   “为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   斯昭闷不作声,过一会儿拿勺子往他嘴边喂东西。连天雪没多想,脖子痒起来的时候扭过头,发现斯昭喂他芒果糯米饭。   连天雪说:“什么意思?”   斯昭说:“又忘了……”   他眯着眼睛观察,斯昭鼻尖都沁出汗了,是撒谎。连天雪自己起身去浴室拿凉毛巾,觉得很无语。   大概半小时左右,红疹消下去了,连天雪让斯昭回自己房间睡,阿姨已经收拾过了。   斯昭说不要,他晚上要回学校。   “回学校干嘛?”连天雪问,“难道你室友一个人不敢睡觉吗?”   “我要回去……”斯昭情绪激动地重复,“我要回去!”   连天雪觉得不开心的斯昭真的很难搞,动不动就哭,会说的话就那么几句,除了能亲能碰,哪里都不如上个版本。   也许周末就好了,办完斯和的事,斯昭要是再这样他就真的发火了。   “那你自己开车回去,我不送了。”连天雪从床头柜翻出把车钥匙丢给他,“把车库里那辆白色大 g 开走,不要开我贵的车。”   斯昭本来想直接把车开到酒吧,想起自己的定位还在,只能开回学校。   周末就结束了,他等连天雪飞机一飞,就找消防队弄掉这个鬼手环。这是他欠斯和的,当初把人往火坑里推,现在至少要忍到把人拉上岸。   “混蛋,老王八蛋……”斯昭开到校门口,胃里又不舒服,刚刚吃过的汤汤水水吐了个精光,嗓子也让倒流的胃液腐蚀得酸疼。他边吐边哭边骂,锤着车子的软包内饰大吼大叫。   撒完气他打电话给林折桂和李觅,问她俩能不能来学校陪他喝酒,他有要事商讨。   林折桂说没问题,李觅说在加班,来不了。   斯昭一想到李觅是在给连天雪的公司加班,就气不打一处来,吵着闹着让李觅来。   “这都几点了,什么工作做不完得让你当天完成啊!”   “不是,”李觅虚弱道,“是明天下班前给,但今天不加班的话,明天这个点就做不完。”   “做不完就做不完,他能拿你怎么样?”斯昭理直气壮,“实在不行,你出来,我帮你做。”   李觅说:“你怎么帮我做?你 PPT 都做不利索嗯。”无论斯昭怎么撒泼打滚,李觅都不肯来学校陪他。   斯昭现在急切地想和别人说连天雪的坏话,讲述自己问如何忍辱负重到星期七。小林愿意过来听,可要是不能凑齐听众,斯昭又觉得没意思,只好取消了今晚的喝酒。   他失魂落魄回到寝室,蔡琛很惊讶:“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为什么?”斯昭吐过的胃里烧得疼,这句话更让他浑身难受,“什么意思,你觉得晚上我会陪连天雪上床是不是?”   “不是……”   蔡琛要解释,斯昭却没等他说完就扑过去抱住他,哇哇大哭。   “我讨厌他,我恨他,我再也不要见他了!”斯昭恨恨道,“我要找消防队!我要报警!” 第42章   这两天斯昭都很老实,没哭没闹的,不知道是因为保证了尽快解决他哥的破事,还是周中领他吃了春融府的新菜。   应该是吃得好。学校食堂油太大,吃久了精神不稳定很正常。   雪蟹没吃多少,就光吃那道萝卜闷羊。带皮羊肉确实不错,很软烂,连天雪也觉得这道最好吃。后面斯昭捧着热橙梨雪燕喝了两碗,吃完甜的就不苦瓜脸了,回去的路上还在哼歌。   连天雪那碗雪燕给斯昭喝了,但多少也尝了一嘴甜橙子味。   然后斯昭问他记不记得闻桉。   连天雪想半天记起是闻世昌的留学生呆子弟弟,只见过一次,亏他记性好。   斯昭说:“你还跟不跟他相亲啊?”   连天雪回:“我很闲?”   斯昭想了一下,又说:“算了,不要跟他相亲了。”   唉。连天雪心情好,说行吧。   倒是斯昭低下头,他为自己想把别人推火坑里愧疚了三十秒。闻桉后来也有陪他吃饭,人挺好的,他差点害人了。   他看一眼开车的连天雪,真是近墨者黑,好险。   斯昭开始倒计时什么时候自由,其实未必自由,他也清楚连先生得一直捧着,不然今天帮忙明天就来收尸了。但一直有东西监视自己太吓人了,一点隐私都没有,他一定要尽快摆脱。斯昭感到开心,因为他要瞒着所有人,做有反骨的狗、别人家的猫,他要隐忍不发,伪装自己,然后找机会狠狠咬连天雪一口。   他十分的有主意。   连天意告诉他最好等连天雪快上飞机的时候摘,让他临走前急一把。连天意把解开手环的钥匙磁卡给他:“别琢磨暴力损坏了,这小玩意儿是尖端科技,造价特别高,弄坏了连天雪肯定找你索赔。”   斯昭表面点头,心想让他索呗,反正自己没钱,不暴力损坏怎么解气?这手环还要用给谁啊?用磁卡摘不就被发现了是故意的?   连天意又叮嘱他别摘晚了:“我这忙活半天给你各种证明帮你摆脱老变态,你总得报答我一下嘛,一定等他快上飞机了再摘就好。”   斯昭全答应了,但一条也不准备照做。   他也不傻,会议上听了两耳朵,连天意是想要取代连天雪去洽谈国外的业务。这种事情居然找到斯昭,他以为斯昭重要到能干扰连先生计划节奏。   本尊感到十分可笑,他觉得连天雪评价表弟“智商微欠”很中肯。连天意都给出这么多连天雪算计斯昭的证据了,自己还没分析出来斯昭是颗多无足轻重的棋子,放在选择天平上都多余。   斯昭会等飞机起飞再摘掉手环的,他一点都不想验证自己在连天雪心里的位置。   周五的时候顾新晔打电话告诉他,对面撤诉了,那六千块赶明给他打回去,让他也不要住学校了,回家住。   “不用还给我,我不想要。”也许连天雪帮忙占大头,但斯昭希望有六千块能算在自己头上,无论斯和知不知道。   “行,那不还了。”顾新晔说,“但要是斯和非要转账给你,我管不了。”   “你们还没和好吗?”   顾新晔说:“没有,所以你回去住吧,住我那屋,已经给你清出来了。我跟你哥分手了。”   “啊?”斯昭没反应过来。   顾新晔干巴巴笑两声:“哈,幸亏没领证,你哥还不算二婚。”   “因为我吗?”斯昭说,“那不行,六千块你还我吧……”   “和你没关系的。”   斯昭立刻急了:“什么和我没关系,那天我都听到了,你说他把我放在你前面——”他着急到一半,听到对面浅浅叹了一口气。斯昭又软下来:“我跟你道歉可以吗?他不是说过让你别丢下他,你也答应了……”   “斯和让我走的。”小顾提高音调,“开心点吧你,我没有让他做选择题,他都先选你。你哥特别爱你,他只是不会表达。”   “那你呢?”   小顾说:“我也爱你,兄弟,有事常联系。”他明知道斯昭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这种被选择原来没那么高兴,斯昭反而觉得自己在破坏别人家庭。虽然他又嫉妒顾新晔,又嫉妒斯和,但他希望两个人好好的,哪怕是他最讨厌的婚姻,也希望他俩能好好走下去。   看来婚姻真是爱情坟墓,只是靠近都会有人受伤。   斯昭本来想打电话问问斯和是怎么想的,电话拨出去,又挂掉了。他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找了个斯和有机会看到但也许不会看到的地方——游戏星星农场的拜访留言板,在上面劝斯和与顾新晔复合。   「……爱情也很重要,你们和好吧。(可能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你们已经和好了)」   他写得自己很感动,掉了几滴眼泪,分享到和小林小李的群里。林折桂很快回他“哈哈笑死”,李觅没说话。   斯昭艾特李觅,问她怎么不讲话,怎么不关心自己。他只是开玩笑,但李觅回了他一串省略号,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感觉李觅好像最近很讨厌他,在公司碰到也没有打招呼,群里也不怎么讲话。不出来玩,问就是忙,问就是累。斯昭不知道怎么问,他虽然时常得到女孩的爱慕与关心,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朋友之间的关系问题。何况李觅本来就和林折桂更亲近,她俩才是一个专业的同班同学。   周六,李觅在群里抱怨又在加班了,斯昭立刻说别加了,就算做不完又能怎么样,别累坏自己了。   李觅:做少爷真是好,不懂民间疾苦[微笑]李觅:你和老板打情骂俏,我在这里加班加点斯昭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过了三分钟才捡起来。   李觅怎么能这么说他?是看到他和连天雪亲嘴了吗?真实情况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不来问一下?不问就说他是“打情骂俏”,她都不知道连天雪是怎么对他的!喊她出来喝酒讲这件事,她也不来,不听,给她带奶茶她也不喝!   为什么啊!怎么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怎么都怪他!   斯昭坐在床上,骨头里的寒意升起来,这个冬天竟然是多雨的。   这时电话响起来,斯昭以为是李觅会和自己道歉,没想到是连天雪。   连天雪问他:“雨下到你那里了吗?”   斯昭说:“不知道,没看窗外。”   “……”连天雪说,“张叔去接你了,二十分钟后到。”   管家打着伞来接他的,雨其实很小,但是风大,天也黑,小雨点全刮到斯昭脸上了。他一进屋又把所有的雨蹭到连天雪前襟上,恨不得大哭。他讨厌他不知道找谁的时候只能找连天雪,自己的情绪是什么,心情指数又是多少分,通通一览无余。   连天雪抱了他一会儿,说:“我去一礼拜就回来了。”   “啊?”斯昭慢半拍,抬起头,“哦,哦……那你注意安全。”   连天雪明天的飞机,现在在收拾行李。他去出一趟差能换五副眼镜,但死活找不到他最爱戴的那副。看见斯昭坐在沙发上吃夜宵,有点来气,他帮斯和解决这么大个事,不说句谢谢就算了,看人收拾东西一点儿忙都不帮。   “你就光坐着吃?”   他这么说,斯昭就站起来吃,走来走去吃,什么忙都没有帮的吃完拉面,突然说:“顾新晔和斯和分手了!”   连天雪皱眉:“这我解决不了。”   他说完这句,斯昭不讲话了,但本来这个要求就强人所难,是斯昭太异想天开。   要睡觉了,斯昭又说要给手环充电,把手环扔他房间自己回去睡觉。连天雪走之前,看他睡得死猪一样,这种记性肯定会忘掉手环,贴心地帮他把手环戴上了。   到机场坐了半天,没想到昨夜的小雨影响了今天的飞机,航班延误了。连天雪只好坐着玩连连看,可惜天气是不可抗力因素,并不能收到延误补偿。   赵助理凑过来:“连总,闲鱼上有人拍了那个车,说可以自提……”   连天雪说:“哦,下了吧,不想卖了。”   “……”赵助理说,“好的连总。”   飞机要到下午两点才起飞,一点十二分连总的手机亮了下。   连天雪的手机开了工作免打扰模式,却弹出一条横幅通知。   “惹祸精链接已断开,检测异常。点击了解详情。”   作者有话说:   赵礼:不好意思,已出,仅展示哈!   买家:小法庭见! 第43章   连天雪大脑空白了一秒,他不太相信集团下面尖端科技会用一年就异常。如果真有问题,他要宰了连天意,因为是他挖来的团队。   他给斯昭打了个电话,耐心等待了一分钟,没有人接。   连天雪挂掉电话,看了一眼小红点最后出现的位置,是斯和租房的地方。并不能确定完全安全的地方,真让人头疼。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大概思考了半分钟,叫赵助理:“赵礼,你跟着张举去,照常活动就行。如一,现在写邮件,改签……两天后吧。”   周助理不明白发生了啥,傻愣愣的问:“连总,您不飞了吗?那跟那边理由我怎么写?”   连天雪看手机不抬头:“说连鸿业死了。”   周助理:“啊?”   赵助理指点她:“写连总外公进 ICU 了,他孝顺,得去陪床,晚两天度过老头危险期再去。”   “……”小周说,“好的连总,好的赵姐。”   整这些幺蛾子。连天雪心率加快,但心情很平静,甚至嘴角扬起来。“你现在查连天意的航班,他肯定在附近,把他逮起来。”他摘下眼镜,很认真地哈气,然后掏了块软布擦干净,“我不管你是怎么弄过来的,留一口气就行。”刘秘书点头,也开始打电话。   太搞笑了连天意,留学也没留明白,看来洋人都不怎么跟他耍心眼子,这手段还没他小时候有意思。连天雪戴上眼镜,眼前视野清晰,没有谁能挡他赚钱。   连天意想让他留下来,没问题,他可以陪表弟多叙叙旧。他连天雪不走,连天意哪儿也别想去,更别做梦替他谈合同。   连天雪第二个电话打给司机张叔:“斯昭现在能联系上吗?”他前面已经发了信息让他联系。   张叔之前是他的保镖,做事不会出错:“联系不上,我在往最后定位的位置开了,也有人去学校了,大概要二十分钟确认。”   连天雪等了二十分钟,第三个电话才打给连天意,问他斯昭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连天意大呼小叫,“天呐表哥,你不会还没上飞机吧,对合同这么不上心吗?”   连天雪说:“我耐心有限。”   连天意说:“要我说,都怪表哥控制欲太强了,哪有 24 小时监控人家的,把小情人吓跑了也很正常嘛。”   “好的,明白了。”连天雪说,“一小时后见,亲爱的表弟。”他挂掉电话,离开机场,向下属表达了希望在家里地下室看见表弟的意愿。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张叔打电话来,说找到昭少爷了,正打算坐高铁去隔壁省,已经拦下来了。   连天雪正坐在回家的车上,说好,让斯昭接电话。   “你想去哪儿?”连天雪问。   话筒那边很安静,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斯昭不肯跟他讲话,态度消极,拒绝沟通。   “手环怎么坏的?”   “……”   连天雪说:“不说话就永远别说了,等我回来把你舌头拔了。”   斯昭不知道是真的害怕拔舌头,还是生气了,终于开口:“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连天雪好奇地问他,“你卡里有多少钱,够你去哪里?没钱的时候你怎么办,找个有钱人让他跟你哥结婚,然后你给他睡,是吗?”   “连天雪你王八——”   斯昭的咒骂被张叔及时捂住了,张叔问:“连总,人带去哪里?”   “扔我家客厅,其他就不用管了。”   不到一个小时,连天雪便觉得劳心费神。从机场回家的路程遥远,他后仰着闭眼睡过去。   他梦见一年多前的斯昭,脸要更圆一点,大小伙子了婴儿肥没完全褪去,脾气其实比现在小一点。他过去接人的时候兆武集团的人还在嘴炮,信息电话里连天雪说斯昭不值得花那么多钱赎。   那只是一种谈赎金的手段,让斯昭听见就听见,连天雪没打算解释。   但斯昭先替他喊话,扯着嗓子还带哭腔,说天雪哥才没不要他,这不是来了。但哭哭啼啼往张叔怀里扎,也没抬头看自己,就抱着自己洇湿了血的袖子晕过去。   连天雪那时候就想,好吧,斯昭那么笨,以后还是不要掺合到这种事里来了。既没作用,还浪费钱,不如只做个讨欢心的宠物。   他之前觉得斯昭很烦,是个哭起来很吵的熊孩子,是软骨头、娇气包、烂摊子。也许是因为以往斯昭哭的时候他都侧过头不看,在认真看了旧工厂录像三遍后,他才发现这小孩很会哭得人心软。   连天意被绑得很结实,与椅子密不可分,他从不知道他表哥的别墅下还有个地下室。看押他的守卫都不讲话,哑巴一样套不出信息。   失算了,他是没想到连天雪抓人这么快。   有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听得连天意心跳加速。   “表哥,这是干嘛,你不是对人家有哪种癖好吧?”   连天雪听完笑了,他还没换下身上的黑西服,此时在一室暗灯里像个彬彬有礼的黑社会。“是呀我的好表弟,”他一脚踹倒椅子,踩在连天意胸口,“早就想跟你玩窒息了,来吧。”   皮鞋碾在胸口,力度之大几乎让连天意喘不过气,他痛苦地吸气,却还没服软。“我本来也什么都没干,就只是把你原本的计划透露给他,人家小孩看到你真面目就怕了,弃暗投明配合我。”他漂亮的脸上挤出点嘲讽的笑,“表哥,你做人太绝了,人家怕你不是没理由。”   连天雪没给他眼神,踩着他给刘秘书打电话:“查下孙萌萌,她是你带的,有问题你罚三个月绩效。”   连天意不满被忽视,在地上挣扎两下:“真不愧是你,怎么,被小情人背叛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最恨人背叛你吗?”   连天雪说:“他是在我原定航班时间后发的信息。”   “航班信息谁都可以查到……”   “你调查不够充分啊,”连天雪说,“你来我家第一次我不就说了,他没这个脑子。”   他伸手,旁边的人会意,递了把匕首过来。连天意看着刀尖寒光,终于有一丝慌乱,他摸不准连天雪会不会真对他下杀手了。“别吓唬我了哥,我给你道歉,这不是给你们个验证感情的机会吗……靠!”那一脚踢到他鼻子上,顿时感到人中处一片热流。   连天雪依旧居高临下,用鞋尖抬起表弟流满鼻血的脸,以哥哥的态度教给好兄弟一些自己的感悟。“天意啊,你真是被保护的特别好。咱们同辈的兄弟里我最喜欢你。”他笑眯眯解释,“大哥不姓连,跟咱们不亲近。你看你,又招外公疼,还有点小聪明。小聪明不足以成事,刚好用来衬托我。”   连天意已经没空听他的话了,眼睛只盯着他手里那把刀,鼻血止不住地流。   看到鼻血沾到鞋上,连天雪有点嫌弃,他才打过鞋油。他于是蹲下来,和表弟平视:“你只知道我躺 ICU ,不知道我是怎么躺进去的吧?”   他那是为了给连鸿业办事,才被扔到国外的军事夏令营。那里吃得苦练得累,连天雪实在受不了偷跑出来,结果碰上当时凶名赫赫的连环杀人犯绿衣屠夫。细节不谈,切腹到一半警察闯入,14 岁的连天雪捧着自己的肠子往外爬愣被救回来了。   连天雪撩开衬衫下摆给表弟看腹上的伤痕。“你想取代我的位置,至少得做到这样吧?”冰冷的匕首贴在连天意的肚子上,“我帮人帮到底也行。”   他讲这个故事给斯昭的时候,是因为斯昭高烧不退噩梦不断,躺在医院离不开人,晚上吓得要牵他手睡觉。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叫爸爸,还喊他哥哥。   这其实是个励志故事,但斯昭没理解。   你看,那个绿衣屠夫作案十二起,偏偏在这回被警察抓住;当天屠夫要处理三个人,前两个都没活下来,偏偏到他时警察赶到了;他肠子都散出来了,偏偏刚好有对口专业医生,活下来了。   太幸运了,这都不死,说明他命不该绝。连天雪于是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是绕着他转的。   “世界是绕着我转的,你和我站一边,世界自然也围着你转了。”连天雪都这么明白地告诉斯昭了,斯昭偏偏要把手环摘了,不跟他站一边。   他感到失望,他宁愿不认识斯昭。   斯昭是被司机等人抓回来的,门上了锁,抓回来又没人理他,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窗帘没拉遮光的那层,阿姨看他睡过去,到点满屋黑下来也没开灯,下班走了。   他睡够了迷迷瞪瞪睁开眼,屋里实在有够暗,只有落地窗外的路灯透过薄纱窗帘投进来点光亮。他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头前,吓得从沙发跌下来。   “吓死我了!”斯昭尖叫一声,看不清脸,但能认出是连天雪,于是把沙发上的抱枕丢到他身上,“滚,离我远点!”   连天雪坐到沙发上,问他:“手环呢?”   斯昭大叫:“锯开了!你个王八蛋,你一直监视我,死变态!”他要站起来,又被连天雪摁下,跪坐到地上,万分委屈。“你一直骗我,你根本没想放过我家!”他越说越想哭,“你想把我哥撞死,你也没把我当弟弟……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是个玩具对不对?”   连天雪不说话。   斯昭掉眼泪了,他很想气势汹汹地大吵一架,可连天雪不说话,搞得他像在唱独角戏。   “你不信任我……你拿我当傻子,当处理 的玩具是不是?”斯昭终于忍不住哭出来,“连天雪,你太过分了,早知道我不要认识你了!”   他要起身,又被连天雪摁了回去。   连天雪说:“玩具?你知道玩具应该是什么样的吗?”他拽起斯昭的领子拉到两腿间,“什么是处理,你做过吗?”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有些低哑,像是讲了个只逗笑自己的笑话,轻轻笑了下。   他的手掌死死扣住斯昭的肩膀,另一只手狎昵地沿着脸颊滑下,冷冰冰地抚在喉咙。   “斯昭,你哥现在死了吗?”连天雪问,“他公司都是我救回来的,你现在怪我,有道理吗?”   斯昭的脸贴在冰凉的皮带扣上,吓得挣扎起来,尖叫:“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强迫我……”   “我强迫你了吗?”连天雪问。   “有,有的……”斯昭啪嗒啪嗒掉眼泪,“我,我根本不愿意,我讨厌你,你还亲……”   连天雪摸着他的牙,斯昭的虎牙格外尖,有说长虎牙的人情感淡薄,看来不是假话。他不该对斯昭有期待,斯昭就是养不熟。   “你现在不做,你哥就真的被我撞死了。”连天雪淡淡说,“听懂了吗,这个是强迫。”   斯昭僵住了,吓得不敢动,连天雪的手把他后脑勺的卷发都压平,他发抖着抓住天雪哥的裤脚。   “这是。”   连天雪轻吸着气,抹他脸上的泪。   斯昭被拎回沙发上才哭出来,脸憋得通红,脑袋被压在软枕里闷闷地哭骂。他实在是哭惨了,翻过来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边抽噎边干呕,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   连天雪看了他一会儿,觉得眼睛疼,视野不清,又擦了很久眼镜。   等斯昭哭声弱下来,他说:“我是挺讨厌你的。” 第44章   连天雪起身要走了,斯昭抓住他衣服。   房间比刚刚更黑了,斯昭什么也看不到。他看不清连天雪的脸,气势汹汹的质问全部被压服散掉,只剩下被粗暴压制的恐惧。   可一片黑里他身边只有连天雪,只能抓住连天雪。   “为什么,为什么讨厌我……”他哑哑地问,“你还说我是好弟弟,你又骗我……”他说两句又哭起来,咳嗽不止,窝在沙发角落把自己团起来。   “松手。”连天雪觉得斯昭不可理喻,明明是他先说的“讨厌”,别人“讨厌”回去,他就无法接受,乱发脾气。   斯昭松手了,抱着自己的膝盖掉眼泪,他腿内侧磨得热烫,黏糊糊难受,喉咙也疼。始作俑者还说讨厌他,简直没有心。   连天雪说:“你不也讨厌我吗。”他弯腰,把激烈动作时挤掉地的背包捡起来,扔回沙发上。背包很轻,斯昭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不做准备,不爱思考。“闭眼,开灯了。”   连家的灯都是渐亮渐暗的,留了十足的适应时间。客厅里暖光的灯光亮起,斯昭总算看清连天雪的脸,头发有些乱,嘴角向下。他很平静,如果不是西服衬衫的褶皱和垂下来的皮带扣,看不出刚刚有多生气。   可刚刚那枚冷硬的金属皮带扣一直胳在他腿弯处,弄得好疼。   “去洗澡。”连天雪把皮带抽掉,随手扔在单座沙发上。他往楼上走,大概要去二楼的浴室。   斯昭听了急着去洗,被裤子拖拉着从沙发上摔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连天雪又停了一下脚步看他:“我进去了吗?摔什么。”   斯昭想骂他,但抬头时他的背影已经在楼梯间消失了。斯昭干脆把皱巴巴的裤子脱下来,也扔到单座沙发上。   明明蹭的也很疼,他忍着眼泪往自己卧室走,从衣柜里翻睡衣。两件睡衣都是连天雪的,他都不想穿,随便拿了件夏天的体恤进浴室。   他洗了很久,又漱了半天口,身上其实没留什么印子,只是镜子里的眼睛完全充血了,也哭肿了。   等斯昭擦了头发出来,连天雪早已经洗完在沙发上吃外卖了。桌子上放了杯水,应该是给他的,毕竟那是他惯用的马克杯。但外卖没点他的份。   斯昭端着杯子,是温的蜂蜜水,他站着慢慢喝完,不知道要不要坐到沙发上。   连天雪也没说话,在回手机信息。房子里死似的安静,斯昭站了一会儿,悄悄坐在旁边的单座沙发上,把自己的书包抓过来,翻里面的眼药水。   他自己总滴不好眼药水,仰着脑袋,弄得满脸,好像是又哭过了。   “天雪哥……”   斯昭又叫了好几声,可怜兮兮的,每隔两分钟叫一次。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莽撞,原本计划不是这样的,他是打算把手环的掉落归结为不可抗力因素,不小心弄坏的,气连天雪一下,然后继续潜伏,直到有机会得手。   但连天雪那么说他,说他找有钱人睡觉,他一下就忘干净计划了,只想骂连王八蛋。骂完连天雪说要撞死斯和,他又害怕了,想起这人是个喜怒无常的魔王。   他也没想到连天雪真会回来,是因为他还是别的原因呢?如果是因为他,那他该开心吗?   连天雪吃完了,把外卖盒收好装进袋子打结,起身放到玄关垃圾桶。他什么都没说,看样子又要上楼了。   “我没有故意拦你,没听连天意的……”斯昭想,至少这点要解释。   连天雪说:“我知道。”他楼梯走到一半,停在拐角,冷冰冰望斯昭,“你不是说我不信你吗,还解释什么。”   斯昭从沙发跳下来,走两步到楼梯下面,抓着木栏杆,好像什么监狱的犯人拜托律师:“不要杀斯和,杀人犯法。”   连天雪站在台阶下俯视他,大概看了几秒,说:“你不是玩具吗?玩具能提要求吗?”   斯昭不知道怎么办,踮着脚去抱连天雪,他只能想到他最好用的那招,想去亲亲下巴。可连天雪不低头,他在楼梯下就吻不到。   “玩具没有这个步骤,”连天雪静静看他,眼里没有波澜,“不是只处理星宇吗。”   之前的接吻像笑话,斯昭既然什么都不愿意,那装什么乖。不拒绝,不反抗,有时候还要主动。他不该说斯昭蠢了,其实斯昭学会了很多,比如哪怕不喜欢的东西也可以忍住,学到了用他有的东西交换利益,耍了他一道。   但他吻斯昭,抱斯昭,给他钱花,给他卡刷,给他处理各种事故,都是因为他觉得斯昭需要、想要,才那么做的。   “为什么生气啊!”斯昭看亲不到,绕了个圈子,小跑到楼梯上,比连天雪还多上一层台阶,“你监视我,就是你不对啊,你如果一开始告诉我这个手环是做什么的……你从来都不和我解释,是没必要吗?”   连天雪反而问他:“什么东西都需要解释吗?斯昭,你几岁了?有眼睛不会看吗?”他一步步逼近,吓得斯昭后退着缩到楼梯拐角。“我能和连鸿业解释我每年都去夏令营,是希望他永远记得我为他的商业计划开膛破肚,然后把集团留给我吗?”   如果每做一件事都需要他来解释,那只能说明斯昭根本没在乎过他做过什么,没有思考过,没有在连天雪身上花心思。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花心思,他当投资失败好了。   “我没说过吗,我说过是用来报警的。”连天雪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不是怕死吗,你还敢拿命跟我开玩笑。”   这个手环造价奇高,快赶上拍卖会那只表,根本不会轻易损坏。   “连天意说的,他说你会看我定位,不让我碰到机密……”斯昭越说越小声,他大概也想起,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各种会议登堂入室了。   “他说什么你都信,你俩挺般配的。”连天雪说,“你跟他回法国吧,不是爱吃那里的青口贝吗,管够。”   他又要往上走,斯昭拽不住只好跟着他:“那你跟我说,你没有每天看就好了……”   连天雪说:“我看了,不行吗?”   斯昭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了:“你还说你不是把我当宠物,你把我和阿瑞斯放一起监管!”   “你自己说的给我当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两句话的工夫,连天雪已经走到卧室了,“那就当你没说过吧。”   斯昭不肯让他关门,直接伸手卡在门缝,要关门总要碾到他的手。“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帮连天意,我也不知道你会回来……”   连天雪说:“我知道,是飞机延误了。”   “那你就不要撞斯和了,和他也没关系。”门关不上,斯昭把脑袋也挤进来,很诚恳地抬头看他,“你有事冲我来吧,我还有个饭店,可以卖掉赔你钱的。等我结婚以后就可以拿全额遗产了,也都给你……”   门猛地一关,差点就把斯昭夹到了。   连天雪黑着脸说:“你那破饭店卖了未必值这个手环的钱。”   这么贵吗?斯昭愣住:“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连天雪又要关门,他赶紧扑进来,在门合上前进了卧室。   “那要我怎么做!”斯昭口不择言,“要我给你睡吗?”   他话音未落,就被连天雪推到床上,刚要爬起来,背上就压了重量。连天雪的呼吸离他很近,就贴在耳侧,一片脖颈都被呼出来的气吹痒了。斯昭闻到衣柜里檀香香牌的味道,还有柠檬味的沐浴露,这让他更清楚认识到背后的人是谁。   连天雪撩开他体恤的下摆,搭在肩胛骨上,斯昭小声说:“你,你弄完,真的不要再跟斯和较劲了……”   “你觉得你这么值钱啊。”连天雪说。   “那要几次……”斯昭的脸又贴在软空调被里,瓮声瓮气,“要很多次吗?”   连天雪突然觉得很无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斯昭较这个劲,他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和脑子。   其实斯昭觉得害怕和抗拒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他从来藏不住事,连“陷害”别人时,脸上也会写上“我要跳游泳池了”。   房间温度刚好,甚至地暖有点过热,斯昭的后背碰一下就抖。这样的明显,当初为什么就骗到他了呢?   他又把斯昭掀过来,这回没有哭出来,泪花只是封在眼眶里打转,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怪不得说强迫呢,当时斯和看到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张脸?   “不是不愿意吗?”连天雪垂下眼问他。   斯昭说:“愿意的,天雪哥,别生我气了。”他去搂天雪哥脖子,想亲,又被拒绝了。   连天雪摸出了手机,点开录音,递给他。斯昭会意,侧过脸,贴在手机的话筒上小声说:“我愿意的。”   录音没有关掉,连天雪拿起来,对着手机说:“我以后不会碰斯和。”他把这条录音发到了斯昭手机上,给他看聊天记录,然后让他现在立刻从自己卧室滚出去。   斯昭出去以后空落落的,可能是没吃晚饭,于是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袋方便面,吃完把锅洗干净了才回去睡觉。 第45章   斯昭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喝过了蜂蜜水,还觉得嘴里残留一股苦苦的怪味。奇怪,他还吃了一包有点辣味的面。原来这些事情很难做,并不是他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的。   有了这种对比,他觉得接吻最好,张嘴就行,而且亲的时候连天雪都很好说话。   他下意识摸摸左手腕,只剩下长长的手串。早知道拿磁卡摘了,锯掉应该就没法再用了,那么贵,怎么赔啊。要是早告诉他这个手环是做什么用的,虽然有点别扭,他也会好好戴着的。   如果兆武集团那件事,他好好叮嘱了“我告诉你的是假消息,你只要泄露出去就行”,斯昭也会接受并且圆满完成任务的。如果斯和订婚的时候,他明确地告知斯昭怎么做可以放过他哥,斯昭也会照做。可连天雪总是什么都不说,冷不丁给他奖励,又冷不丁收回去。斯昭猜不懂他要什么,觉得自己什么都努力做了,可什么也没做好。   想做好弟弟做不成,现在连情人都不合格了。   他没见过几次阿瑞斯,阿瑞斯住的地方太远了。斯昭想起,连天雪对阿瑞斯也这样,扔一颗球出去,不发布任何指令,却指着人家捡回来。老比格自然是不带扭头看球,只是躺下来打滚,朝他们翻肚皮摇尾巴。   还是斯昭跑回去捡回来那颗球呢,他可比狗聪明多了,可是在星锐智寻界面里,他排阿瑞斯后面。   算了,至少连天雪答应他不会碰斯和了,而且有录音为证。   想到这里,斯昭想拿手机听一遍录音,却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太晚了,他想明天再找吧。   半夜斯昭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太困了,没睁眼,只小声喊了句“天雪哥”,对方应了,他就继续睡了。   到第二天醒来,斯昭下床,发现左脚腕上多了条链子,锁在床头上。   斯昭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做梦,扯了扯脚环,内里套了软布不会磨脚踝,但很结实,另一头也解不开。链子非常长,他跌跌撞撞推门跑出去,拖着链子在地板上哗啦啦响。链子的长度足够他在一楼晃荡,但上不了二楼。   连天雪坐在客厅开视频会议,斯昭又不敢立刻大吼大叫,只好先拖着脚链去卫生间洗漱。   他洗漱完,会还没结束,于是挪去厨房找吃的。可能是住房阿姨来过了,厨房留了鸡蛋饼、松花小肚和豆浆,都在保温板上温着。怪不得觉得房间安静,阿姨和管家都不在。   斯昭端着饭,坐到连天雪电脑后面看不到的沙发上,慢吞吞吃饼。连天雪看了他一眼,接着对电脑说鸟语,笑容满面,说得很好听。   他吃完饭开始找手机,背包翻了,沙发底下也找了。他把之前不小心坐瘪的眼镜都找出来了,就是找不到手机,翻出眼镜时连天雪还瞪了他一眼。无所谓了,他都弄坏那么多东西了,也不差这一件。斯昭尝试把眼镜腿掰直了,矫正一会儿,戴在自己脸上,还是一高一低,感觉有一边的眼镜框压着苹果肌。   过了大概半小时,视频会议结束了,连天雪起身把斯昭脸上的眼镜摘下来,说:“一千五。”   斯昭两只脚都踩在沙发上,拽着链子大叫:“你锁我,你疯了?快给我解开!”   连天雪把眼镜扔进垃圾桶,抱着电脑往楼上走,斯昭一路追,楼梯上到一半铁链子绷直了,他上不去,又急又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你变态吧……这是犯罪,你怎么能锁人!”   连天雪上半身西装革履,下半身还穿着睡裤,打了哈欠,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斯昭。“你不是玩具吗,给玩具上锁很正常吧。”他起得早,又打了个哈欠,回去补觉了。   他补了二十分钟的觉,卧室门一开就听见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声响,还是“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斯昭又站到楼梯拐角喊他。   “给我解开!”斯昭又蹦又跳,大有不解开脚铐他就要把楼梯踩塌了的架势,“你是不是拿我手机了?你是不是想把录音删了,又说话不算话!”   连天雪斜靠在墙上,看他一会儿发疯一会儿撒娇,说:“没收了,怎么了?”   斯昭难以置信,说:“我要报警!”   “报吧。”连天雪摊手,“我把Wi-Fi密码改了。”   难怪他的平板连不上网。斯昭面对连天雪的理直气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躺倒在楼梯上,一动不动了。   连天雪看了看斯昭的“尸体”,抬头看天花板,想其实可以在挑空的二楼天花板上做一个滑轨,这样拴着链子也可以上二楼。然而时间紧,而且装了滑轨,天花板就不好看了。   抛开一些多余的想象,连天雪早该发现斯昭是没有味道的一碗粥,加点糖就甜,放点盐就咸。斯昭根本不在乎连天雪是谁,只是有这么一个人,受宠的时候就胆大妄为,感到害怕了就卖哭撒娇。是斯昭的蠢货脑袋和漂亮脸太有欺骗性,又那么会哭,让连天雪忽略了他是只养不熟的动物。   但连天雪花了那么多钱,凭什么放斯昭走?   是开心的斯昭还是不开心的斯昭都无所谓了,斯昭不在乎他,那是什么样的斯昭都没意思。他要把斯昭压箱底,不需要时时拿出来欣赏不需要注意清理扫灰,就压箱底吧,虽然不重要,但他得有。   连天雪经过斯昭,斯昭抱住他的腿不让走。“我要回家,不然你把手机给我,斯和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会报警找你的,你也不想传出新闻你被警察调查吧……”   连天雪低头看他:“你自己跟斯和说了你要出去玩,一个礼拜内他根本不会联系你。”   “还有……”   连天雪弯腰,把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扒开,蹲下告诉他:“林折桂放假第一天就带男模去欧洲玩了,李觅在跟你闹别扭。放寒假了,不会有人主动找你,然后报警的。”   斯昭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李觅和我闹别扭?”   “因为你手机在我这里。”连天雪说,“你不是爱看人手机吗,你自己的就不行?”   “可以看……那你为什么关我?”   斯昭看连天雪不回答,便猛地将人扑在台阶上,好在没有磕到哪里。“不是说了我愿意的吗,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了!”斯昭想去亲他,结果连天雪用手挡住了,他换角度亲,怎么都被扭开。“干嘛!”   斯昭慌起来,他感觉自己得亲到天雪哥,能亲到的不会真的讨厌他,如果真的只睡觉不让亲了,那天雪哥就是真的讨厌他。   连天雪枕在台阶上看坐在自己身上的斯昭,问他:“亲你的时候要哭,不亲了也哭,你有没有王法?”   “那你不要栓我了,不舒服。”斯昭揉眼睛,“上厕所没法关门,我也没法穿裤子,铁链子一直在地上,我睡觉会弄脏床,多不干净啊。”他不亲脸了,拉着连天雪的手,贴过去乱吻人家的手背。“而且,铁链子会磨花木地板。”   连天雪想最后一条说的有一点道理,给地板打蜡抛光也是钱。他撤回手,说:“好吧。”   他去卧室床头柜拿了钥匙,解开了脚铐。只戴了一上午,斯昭的脚踝就有点红,他是非常任性、非常难养的宠物。   “斯昭,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连天雪突然问。   斯昭正在穿裤子,闻言很惊讶:“你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还以为天雪哥无所不知。   连天雪拿给他一张纸和一支笔,敲敲茶几:“写下来,你为什么要把手环弄坏。”   “真的可以写吗?”斯昭看他,“随便写?”连天雪点头。   于是斯昭很快动笔了,他写序号一,天雪哥什么都瞒着自己。他写完,看天雪哥眼色,好像没生气。他就又补充,如果事先告诉他,比如手环的所有作用,那他就不会被吓到以至于被连天意带歪。   连天雪看一眼纸上的字,问他:“说了就行?”   斯昭点头,连天雪就拉着他走到客厅电视墙,说这里有摄像头。走到斯昭的房间,衣柜上,说这里有摄像头。厨房有摄像头,茶室有摄像头,影音厅有摄像头,连天雪自己的卧室也有摄像头。所有摄像头都可以录声音,但只有连天雪卧室的摄像头可以通话。   “这不是哪里都有摄像头!”斯昭大叫,“那不是完全没隐私吗?”   连天雪说:“厕所没有。”他拿笔把斯昭纸上那条序号一划掉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斯昭呆呆地问:“你要关我多久?”   连天雪冷淡但尽量诚实地说:“没想好。”   他很忙,晚上要早点过去,赶凌晨的飞机,计划一时无法尽善尽美。“管家和阿姨都提前放假回去了,每天会有人送饭。”   连天雪拎起行李箱,果然,斯昭很快又接受了自己要被关起来的处境,他一点都没所谓,欺软怕硬的,就该早点被关起来。   应该提早两年关,教到现在就不会这么讨人嫌。不过做一件事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况且提早那么多年,他还没想要斯昭。   只要足够有耐心,没什么是连天雪得不到的,斯昭如果能早点懂事最好,这样可以少吃很多苦头。   接下来斯昭要度过一段,没手机,没WiFi,没外卖,一个人在家只有电视和三张游戏卡的生活。这是他活该的。   连天雪说:“我要去上班,再见。” 第46章   李觅在群里骂了斯昭以后,三人群里便安静了一阵,除了林折桂不时发一条自己和奶狗男模的自拍抖音,谁都没说话。   “你这里的做的App分类是错误的,”小组长叼着电子烟说,“上午开会的时候定过了,我们按照四大类来,你细分成这么多项太杂了。你这相当于只把基础分类标上去了,根本没有自己的思考。我们做报告,是为了告诉连总用户群体的画像,不是让你列一堆东西让连总自己猜……”   “可是,”李觅站在小组长背后,死盯着电脑屏幕掐自己的掌心,“可是上午那个会议我根本没参加……”   组长转过去看她:“你为什么没参加?”   “因为你让我优先跟王总的那个会议……”   组长放下电子烟,嘲讽地上下看她一遍,笑了:“你上班没有自己的规划吗?没参加的会议不会找其他人要会议记录吗?”   李觅低着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话。   “多大的人了,你不是刚毕业吧?说几句就哭。”组长把椅子转回去,朝后摆手,“回去吧,两点前改好发我。”   十二点正是午休的时候,李觅去厕所隔间擦了会儿眼泪,对着手机镜子确认眼睛没肿,回座位开始改PPT。她花了半个小时改分类,等旁边的同事陆续吃完饭回来趴着睡觉,才下楼去食堂打饭。她一个人坐在餐桌,反复看她和斯昭的聊天记录,上一次聊天还是斯昭问她要不要去吃新开的甜品自助,她回复的是没力气,来不了。   自打她进入连氏集团,就被小组长当关系户阴阳。那时斯昭常常出入公司,是受宠的昭少爷,偶尔来会请她一组的人喝奶茶。后来知道小组长说她坏话,斯昭就故意给全组订奶茶但不带组长份,李觅说别这样,他不听,一定要给朋友出这口气。   斯昭总是很天真很想当然,李觅看到组长绿掉的脸也很解气,但是她还要待在这里上班,更多的是苦恼。果然,在盛传连总抛弃情人后,组长就开始变着法子刁难她。   她特别想诉苦,可斯昭当时是最难过的人,她只好忍着。总会过去的,她这么想,直到有一天她跟着赵秘书送文件的时候看到斯昭慌慌张张从椅子上下来,嘴唇很红,明显是刚和谁亲过。   是谁,还能是谁?李觅觉得自己的忍耐特别好笑,她想,如果斯昭和连天雪和好了,至少告诉她一声呢。   林折桂说行了宝宝别生气了,斯昭也没跟她说和好的事情,咱俩就是恋爱脑的冤种朋友,习惯了就好。   “别生闷气,你好歹骂他一顿解解气,别乳腺增生了。”林折桂在电话里讲,“也说不定是他有啥苦衷呢,咱总不能一直不解决吧!宝宝,你也别加班了,不行来我爸的公司,让你当真正的关系户。”   “呜呜呜……不要……”夜里12点李觅在出租车上哭着打电话,“我是,我是凭自己努力过的管培生,凭什么说我关系户……”总之,她私信把这些话都跟斯昭说了,斯昭没回。“他怎么不回我呜呜啊啊啊!”   连天雪在读李觅的信息时很无语,想:现在小孩怎么心思这么多,还这么脆弱。   斯昭就够傻的了,交俩朋友也还是傻的,职场霸凌这事很难解决吗?连天雪觉得她应该自己处理好,但毕竟李觅倒霉的原因有一部分和自己有关,他只好捎带手解决下。   “张举,刘思伟部门有个特别会做PPT的小姑娘,挺踏实的,调你部门去吧。”天天嚷嚷他们部门缺人,HR给的简历又都不满意,让李觅过去正合适。连天雪又补充说明两句,“上次地产那个PPT就是她做的,数据分析很有一手。”   张举正在吃法国商务套餐,抬起脑袋:“那个穿哆啦A梦卫衣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小男朋友的小女朋友?”   “……”连天雪说,“你这个月的补登我不批了。”   赵助理端着咖啡一人给一杯:“张哥看你说的,人家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可不能瞎造谣,尤其是小姑娘。”   连天雪想,斯昭要是能有赵礼一半的领悟能力就好了,不需要一半,只要十分之一,应该就能知道自己对他有多宽容、多忍让。法国的时间比国内晚,他这边吃晚饭,斯昭还躺在床上睡觉,一没人管就彻底放松了,想必早饭也没去吃。   整个下午,斯昭就歪在客厅衣衫不整地打游戏,人躺地上脚搭在沙发上,用一种非常不健康的方式游戏。他有去尝试在有人送饭时夺门而出,结果送饭的是两个彪形大汉,斯昭只好眼睁睁看他们放下饭盒锁门走人。   看来连天雪不回来,他就只能一个人呆在大房子里。   第一天还好,斯昭刚好把新买的游戏打通关。虽然没有零食,但送的饭是春融府的外卖,四菜一汤带甜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二天也可以,斯昭把想看没看的综艺看了,果然很好笑,他看到凌晨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三天斯昭想着要不要画点什么,他平板里存着小猫神的草稿,把第一个拯救过马路玩手机人的故事画好了,还画了个5秒的LOGO动画。   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天暗了,他画得入迷没注意到太阳落山,没开灯的客厅只有平板屏幕的荧光。电视上的视频播完暂停已经有半个小时,窗外路灯亮起,只有外卖员骑车送外卖的声音。   斯昭并不是想吃外卖,他只是突然很害怕,于是抱着平板跑进连天雪的卧室。   他不知道连天雪会不会看监控,但他记得连天雪说他卧室的摄像头可以说话,他想和人说话了。   卧室的摄像头按的很高,斯昭搬了把椅子,踩上去,脸贴着摄像头,小声问:“连天雪,你在吗?”   他重复了三遍,摄像头滋啦滋啦传出带电流的声音,把他吓一跳差点掉凳。   摄像头里的天雪哥说:“脸离远点,外星人似的。”   “哦。”斯昭后退了一点,问,“现在呢?”   “外星人混血。”   斯昭只好又退了一步,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摄像头发出很大的一声“啧”,连天雪说:“你有对我说过的话上心过吗?”   斯昭开始回忆,连天雪说:“周六晚上。”   斯昭想说点好听的,让天雪哥回来赶紧放他出去。“那你早点回来吧。”   谁知道天雪哥不买账,说:“都说了周六的机票,你能让飞机提前飞啊?”   “我不是关心你随便说一句吗!”斯昭很不高兴,“你关我,我还得顺着你讲话,你有什么不耐烦的!”他从椅子上跳下去,要走了。   连天雪说:“李觅给你发消息了。”   斯昭的脸在镜头里又畸变成外星人的样子,巨大的眼睛眨呀眨地说:“她发了什么,天雪哥,念给我吧。”外星人很入乡随俗地双手合十,朝他拜拜,“谢谢你,给我回复一下信息,不然她们肯定会因为担心我而报警的。”   连天雪说:“晚安。”   斯昭尖叫:“连天雪!”   “喊什么?”连天雪说,“你怎么跟我讲话的?你从来不记跟我相关的事。”   斯昭赶紧说:“我记得,天雪哥的事我都记得。”   “我对什么过敏。”   “芒果!”   “……”连天雪说,“写下来,写两张纸,关于我的事一张,我为你做的事一张。”   有病吧。斯昭跳下椅子,去找纸笔,趴在床上写。第一张纸写“芒果过敏”,第二张纸写“过生日的时候送我生日礼物”。他举给连天雪看,连天雪说每张纸一天至少写两条。斯昭只好又补上“生日是5月11日”和“天雪哥每次出差都给我买衣服”。   连天雪终于念了李觅给他发的信息,斯昭听得很难受。   “都怪我,我只关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摄像头冷笑两声:“是这样。”   斯昭仰头,拜托他:“帮我跟李觅道歉好不好?你可不可以帮帮她?”他又在纸上多加了一句“天雪哥帮我给李觅回信息”,举给摄像头,“谢谢天雪哥。”   “凭什么。”   反正人在法国,斯昭毫无心理负担地开空头支票:“我都给你睡了,帮帮忙吧,帮帮玩具。”   “……”摄像头大概有点咬牙切齿了,“斯昭,我不是不回来了,你说的每句话都得负责,明白吗?”   李觅收到短信。   斯昭:对不起,是我只顾着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太过分了。你知道,我一直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从来不记得别人的好,经常忘恩负义,自己说的话也不记得。以后我会改正的,请监督我。   李觅:你是不是拿ChatGPT生成的道歉信?斯昭:滚李觅:没关系,原谅你了斯昭:不要原谅我李觅:我决定了,这周末无论如何我都要拒绝加班了!我们出去喝酒吧!大不了我辞职!   斯昭:我在外地,信号不好,最近很难回消息斯昭:再见 第47章   斯昭在连天雪卧室说过话后就不走了,他被圈在家里好几天穿的自然不是外衣,所以不再忌讳地跳到连天雪的床上躺倒。   天雪哥的床垫睡着要更舒服,这是真的,睡得时候更贴腰,怎么滚都舒坦。但之前连天雪很少让他睡这张床,多坐一会儿都往外轰。现如今床的主人远在天边,只能在摄像头后眼睁睁看着斯昭百无禁忌地在床上吃零食,难以阻拦。   “我不会弄到床上的。”斯昭拆薯片的时候很含糊地跟摄像头打了个招呼,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到,反正他说了。   他其实在楼下客厅呆着更好,毕竟没Wi-Fi,他窝在再软的被褥里端着的平板也只是一块能放音乐的板砖。但这里能跟人说上话。斯昭才发现自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哪怕是把他当玩具、当宠物的人,他也想多说说话。   以连天雪的个性,想必那两张纸必须要填满才会放他走。斯昭打开备忘录,权当预习了,把他记得的天雪哥做过的好事先列上,有需要交作业时摘录两条。   他第一件想起的就是连天雪生日时送他的车,在一众小纨绔种赚足面子。那辆帕拉梅拉他眼馋好久,连先生笑眯眯的就把车钥匙丢到了他手里,让他捧着花束提车,拍了九宫格。   没错,刚开始连天雪要更好脾气,虽然不让他老来公司,但每次都笑得如沐春风。那时候斯昭送礼物,送什么他都说好,谢谢小昭,后来就是让他少往公司买垃圾,拿着热带鱼滚。   第二件是替他料理车祸事故,飙车的时候有个人故意别他,斯昭气不过一脚油门撞上去。虽然已经忘了是谁,但依稀记得对方是个很难搞的富二代。斯和没办法,打电话求到连先生那里,连天雪平事的很轻松,但看他眼神里有一丝不耐烦。那种眼神是斯和时常有的,斯昭发现以后,就经常给连先生找麻烦。   天雪哥是斯和叫的,他跟着叫,后来斯和不那么叫了,连天雪又没拦着他,他就继续叫。虽然斯昭知道只是因为斯和懒得再恶心连天雪,但以后叫“天雪哥”好像就成他一个人的特权了。   也许就是天雪哥很烦他叫自己天雪哥,所以对斯昭越来越坏,当着斯诚桦的面夸他好学,一扭脸就让他背上包滚回学校。   越是这样斯昭就越爱跟着他。毕竟天雪哥再烦他,也会因为斯和的关系对他好。连天雪以后要跟斯和结婚,斯昭是这段关系里的局外人,不需要为这段关系付出任何努力,白得一个哥哥着实轻松。   第十件是天雪哥会带他去各种宴会蹭饭,他不需要任何交际,但每个人都捧着他喊他昭少爷。有一场明珠广场的庆会,天雪哥喝了很多酒,难得要他扶到酒店房间。   喝醉的人死沉死沉地压在身上,斯昭就抱住了连天雪。他从前都这么抱斯和,斯和不抱他的话,他可以把这个拥抱无偿提供给别的哥哥。   当时天雪哥愣了一会儿,然后从他身上爬起来。隔天奖他醉酒护驾有功,把斯昭这个名字添到总裁办下,可以在连氏到处溜达了。   斯昭当然不能愧对这种信任,他想天雪哥抱他的时候应该很需要他,虽然他没什么用,但他愿意赴汤蹈火。   扣除掉天雪哥做的一件坏事,他其实依然是世界上对斯昭最好的人。如果连天雪不想害斯和,那一件坏事过两个月他也会装没发生过的。他们将继续维持着虚假的兄弟情,斯昭不介意。   斯昭陷在羽绒枕里,眼皮略沉,划拉着屏幕算自己写好的够用多少天。   原来有这么多,感觉可以用好久。   就算是假的,也太多了吧,一半是因为斯和,一半是因为旧工厂的愧疚,夹在中间是不是也有几件是算在斯昭自己身上的?算在斯和身上的要地皮,算在斯昭身上的是要什么?   斯昭想,天雪哥要的一定是个很贵的东西,他要是没有可咋办。   连天雪什么都不缺,自己能做的也就是给人家当玩具,就这好像也没太做好,亲了很多次天雪哥还是说他很一般。做的话,斯昭很难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又不是斯和,什么都做的好。   斯昭翻了个身,他觉得,其实,也许,他亲的也还挺好的。不然他亲天雪哥的时候,天雪哥怎么会变得好说话?而且两张嘴在一起,打分应该不会差太多,斯昭有时候就会被亲得忘事,同理,连天雪也差不多才对。   况且,天雪哥没有别的情人,说不定挺好糊弄的。如果他做得不好,只要多亲亲,也许就蒙混过关了。   天雪哥好可怜,虽然花了非常多的钱,得到的也就是一个赝品,还是会偷奸耍滑的那种。   摄像头滋啦滋啦响起来:“你把薯片洒我床上了,你完了。”   斯昭大叫:“可我都要给你睡了,洒一点怎么了!”   连天雪这么小心眼,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其实没有害斯和,但那也有一半是斯昭自己争取来的。他得告诉连天雪,不仅是便宜没好货,贵也不一定有好货,在他想找斯和替代品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不如意的准备。   反正他就是不洒薯片,连天雪也会惦记正品。   摄像头安静了一会儿,说:“不要把薯片渣子弄到地毯上。”   “烦死了!”斯昭爬下床,抱着平板走了,“我不睡你卧室行了吧!”   摄像头追着他骂:“斯昭,你什么态度!站住!”   “我都让你怎样都行了,还要什么态度!”   连天雪说:“你破罐子破摔是吧?”   连天雪还说他是破罐子,斯昭直接把薯片袋子拍地毯上了。   他坐到地毯上,接着躺下来摊开成一个“大”字,望着天花板蓄眼泪。连天雪就是这么对待赝品的,上锁链,关在房子里不准出去,断网,没外卖奶茶……“猕猴桃 TV 你都没充会员,我想看新下线的电影都看不了!”斯昭捂住眼睛,“我想吃脆薯饼,你又不让我出门,到处都是监控,我一点隐私都没有,也没有脆薯饼!”   摄像头低头监视他:“你缺维生素 B 和维生素 D 了,明天早起去窗户那里晒太阳,不要不拉窗帘。”   “我缺脆薯饼!”斯昭崩溃了,“监狱里犯人都出去放风的!”   连天雪说:“犯人也没有吃脆薯饼的。”他判断斯昭是被关疯了,这才几天,“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斯昭还是哭,说:“你虽然给我花了很多钱,但是没有给我阳光……”   连天雪实在忍无可忍,说:“把你网易云音乐关掉!”摄像头大声说,“嘿 Siri ,关闭音乐!”   过了二十分钟。   斯昭站在椅子上说:“天雪哥,对不起。”   连天雪说:“你这一天想什么呢?”   斯昭靠近镜头,想起天雪哥说他镜头畸变得像外星人,于是又退后,说:“在想你的事。”   “……”连天雪说,“会员充了,滚下去看电影。”   斯昭看了电影就忘掉了什么赝品的事,也不记得早上准备把备忘录提前写够一百条,在自己的卧室里睡得很香。 第48章   斯昭的手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功能分区很杂,既不按功能也不按颜色,平铺得乱七八糟。连天雪花了十分钟,分类好了,希望能帮他养成有条理的习惯。   这个手机倒不是连天雪给买的,斯昭对电子产品不算热衷,一个手机能用四五年,聊天记录和照片把内存塞得满满的,已经见红了。连天雪翻了相册,依然没有任何分类,杂乱无章。自拍有很多,他拍也不少,随手存很多美术素材,规律出现美食照片,还夹杂一堆误触了不管删的截屏。   倒是挺会拍照的。一个美术馆给林折桂拍了三十来张照片,把她照得像地母女神,完全看不出是男模店金卡会员。给李觅也拍得好看,在路边喝奶昔整得像ins网红,好像在公司穿哆啦A梦套头衫的是她不熟悉的亲戚姐妹。   斯昭的自拍都是露牙笑,连天雪看到他若隐若现的尖牙就觉得气不顺,因为想到有虎牙的人最没心,应该拉到医院把两颗牙都搓平了。看了来气,他不再看了。   连天雪在法国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国内陪老头打掼蛋,跑国外陪合作方喝洋酒。配合着拍一些新闻照片,装模做样安排国内发点通稿,无非是营销一下帅哥霸总走进现实,每年两次。斯昭给他拍的就没有专业记者好,零零散散几张,不是吃饭就是睡觉。   展览的时候碰上之前的爱尔兰供货商,外国女人跟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似的,当着一堆同事的面问他:“亲爱的连,你的甜心呢?”   哪里来的甜心,连天雪就带斯昭来外国玩过一趟,斯昭非说自己英语好,死活要跟来公司团建。结果只听得懂中国人讲英语,听到爱尔兰人讲英语直接大脑宕机,人家说什么都回“yesyes”。   问他是Mr.连的下属吗,斯昭说yes。是家人吗,yes;是弟弟吗,yes;是情侣吗,yes;是未成年吗,yes;需要法律援助吗,yes。   斯昭迷路一会儿,热心的爱尔兰供货商差点给连天雪起诉了。   归根结底是听不懂外国人讲英语的斯昭太像离家出走且智力缺陷的teenager,他穿着连天雪的长外套不合身,背的还是学校发的书包。   这件事其实是赵助理处理的,很遗憾赵助理的英语水平也极为有限,于是只拿着身份证解释了斯昭已成年。等连天雪知道都已经团建结束回国了,他也没必要事后专门跑去跟人解释。   所以这回再提到这件事,连天雪说:“犯错了,在关禁闭。”   “我想你的甜心正是爱在外面游玩的年纪,不要管的太严厉。”生活西化的外国女人与他碰杯,“作为爸爸要包容。”她提到的“爸爸”自然是“daddy”。   连天雪心想,他就是太包容了,斯昭才会仗着他好说话不断提要求。整天帮帮斯和,帮帮小李,帮帮小蔡,也没见他想着帮帮天雪哥。   法国比中国时间晚六个小时,斯昭从来没考虑过时差问题,总在晚饭点喊他“天雪哥你在吗”。而连天雪要考虑斯昭在家里如果没人说话会不会憋疯,所以必须一边吃饭一边回复他。   等连天雪不忙了,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斯昭就已经睡着了。睡相一般,手有时候会伸到床外,看来是不会做噩梦。   地暖开得闷热,他上次撩起斯昭的衣服下摆,只是露出了一截后腰与背人就发抖。现在衣服是不好好穿的,腰是塌着堆了一衣褶的,脚是支起来给人晃的,斯昭明明就知道监控在看。   所以也不是连天雪看手机,是斯昭能给他看的也只有手机,斯昭说可以看,还求他代回信息。   在斯昭的微信聊天记录搜索“天雪哥”会有非常多条,偷着骂他的不在少数,说他没给送生日礼物,说他不给摘手环,说他办公室放的橘子闻着就很酸。   如果不特意搜的话往上翻一点就是没发出去的聊天记录,斯昭发了很多遍“我讨厌你”,往上一点是说“不是不能亲,可以亲的”,再往上斯昭问他是不是同性恋。   连天雪想斯昭何等爱说谎,早在这个时候就说没问题随便亲,结果他一亲就哭,还倒打一耙说他强迫。   给斯昭好脸色的时候他总是听不懂人话,非要连天雪拿住点什么才老实。强迫怎么了,斯昭在要礼物的时候也是在强迫他,强迫他花心思花时间,那他强迫斯昭何必想那么多,不都是斯昭自己罪有应得。   就是泄玉就是玩具,他回去在…斯昭的时候一定不会亲。   在斯昭的微信里搜“同性恋”其实也很有意思,这段时间他给小林发了给小李发了,给任自许发了“怎么判断我是不是同性恋”,又给蔡琛发了“我应该不是同性恋”。   任自许是斯昭在非继承者联盟的同性恋朋友,连天雪记得,因为他跟任自许的姐姐相过亲,听她讲了自己没用的弟弟因为恋爱脑非要跟小男友去日本。任家不给钱,他只好自己打工供男朋友读书,斯昭的朋友也就这个水准了。   任自许:你找个男的亲一下就知道了斯昭:不同男的是不是不一样?   任自许:那你多找几个斯昭:两个能试出来吗?   任自许:可以,你去吧隔了好久,斯昭才回复,他给任自许和蔡琛发的是同一句话。   斯昭:我应该不是同性恋任自许:哦斯昭:我亲了,没感觉另一边蔡琛回复他。   蔡琛:也可能是我不行蔡琛:可能我和你的观念不一样吧,我觉得你要再珍惜自己一些斯昭:对不起,真是我不好蔡琛:没关系,你不要再随便试了连天雪想斯昭果然还是得关起来,斯昭太欠打了,斯昭应该绑起来,斯昭不如疯掉算了,斯昭最后戴上项圈,斯昭得被……   国内时间十二点,斯昭昨晚一个人换床单,收拾好了,晚上就睡在了他的卧室,这个点并没有起床。   连天雪叫他起床:“斯昭,醒醒。”叫了三遍,斯昭在床上翻了个身,梦游似的含糊问他要干嘛。   斯昭昨天才说了“一整天都在想你”,连天雪现在只觉得做戏成分太高。   他亲斯昭的时候,斯昭僵的像块铁板,又哭又擦嘴,换个人斯昭就主动投怀送抱。   “斯昭,起来。”连天雪说,“蔡琛给你发信息。”   斯昭半梦半醒地掀起被子,往摄像头这边爬,耗时三十秒,实际只是跪趴在了靠近摄像头的床边。“好的……你念。”   摄像头下移,说:“蔡琛说喜欢你,但他要出国了,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斯昭快睡着了,晃着脑袋问:“几点?”   连天雪说:“六点。”   斯昭瘫倒,嘟囔了一句什么。   “听不清,再说一遍。”   “不见!”斯昭闭着眼睛大叫,“太早了,我不见!”   连天雪说好,我回来的时候要…你,斯昭已经又睡着了,许下了一些“都可以”“再说”的承诺。 第49章   斯昭隐约记得睡梦中连天雪和他讲话,但说了什么,他醒来全忘了,坐在床上发呆。   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斯昭顶着乱蓬蓬的脑袋坐在椅子上,一边刷牙一边问:“天雪哥,你是早上有跟我说话吗?”但他叫了好几次,摄像头都没理他。   也许是已经在机场了,所以没理他。斯昭看了平板日期,虽然没有网但也是准的,今天是周六,晚一些天雪哥会回来。   到时候他就有手机了……他要叫外卖。   但斯昭没忘了要给连天雪睡的事,他不知道连天雪的航班是几点,只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这样说不定可以拖到明天,明天就又有机会拖到后天。   下午七点的时候他去洗了个澡,出来在摄像头底下转了一圈,说:“我洗澡了。”他在留证据,证明他是想服务的,也做好准备了,监控都看着呢,只不过是时间太晚了。   可一直到十二点天雪哥也没回来,一点没有回来,两点没有回来,四点的时候也没回来。   斯昭在客厅等了很久,十二点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到一直没听到宝马停车的声音,也没有靠近的脚步声。   会不会真的飞机失事了?斯昭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还是回来的路上被挟持了?他有没有办法救一下天雪哥,天雪哥在外面死了,他怎么办?   周日的中午,连天雪也没回来。斯昭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其实天雪哥说的是周日晚上回来,是他睡太多又记差了。   于是下午七点,他去洗澡,对摄像头说“洗好了”,然后又在客厅等。   今天一整天摄像头都没有跟他说话,说不定天雪哥已经死了。斯昭蹲在沙发上鼻子酸酸的,还带着他的手机呢。   他把音乐关掉,窝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斯昭已经回到床上了,被褥很柔软,脑袋陷在羽绒枕里。他缓慢地眨眼,发现自己是在连天雪卧室,连天雪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床头柜上有薯饼的纸袋子。   斯昭去拿纸袋子,发出很大的声响,连天雪扭头看他,他就说:“谢谢,脆薯饼。”   连天雪说:“不是脆的。”   “啊?”斯昭感觉天雪哥不高兴,也许是航班延误了。“不是脆的也行,我用空气炸锅热一下。”他掀开被子下床,结果右脚还没碰到地板就被拉住了,他低头脚铐的链子绷直了。   斯昭愣了一下,他明明记得这个脚铐的链子非常长,足够他从一楼卧室走到二楼楼梯拐角,现在短得只够在床上。   “我做错什么事了吗?”他倒是很明白。   连天雪说:“蔡琛要准备出国深造了,你要不跟他走吧,看你们挺般配的。”   斯昭又缩回床上了,说:“我还没毕业呢,为什么要出国啊?我一直等你回来,把手机还我。”他觉得连天雪发神经,明明是自己回来晚了。手机,脚铐解开,热薯饼……斯昭想着自己要的东西,去亲连天雪的侧脸,又被扭掉了。   连天雪说:“亲什么?”他冷漠地把人摁下去,“不是说了不需要吗?”   斯昭薯饼没吃一口,攥着纸袋子,头压得很低。连天雪掰开他的手,把纸袋子放回了床头柜。   “油不要弄到被子上。”连天雪摸了摸小孩湿热的后颈,“别的也不行……咽掉。”   还没怎么样就又掉眼泪,连天雪捏开他的嘴确认有没有咽干净,被尖牙在虎口划出一道白痕。斯昭当然不敢咬他,只是想闭上嘴,虎牙再尖也只是人,抵在指腹上怎么摁都见不了血。就算疼,也是连天雪疼,斯昭凭什么哭。   斯昭吃不了苦,同样的事连天雪做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斯昭一个劲儿躲,还弄脏了眼镜,连天雪把眼镜摘下来,想起斯昭少说压坏过他三副。他度数不深,一百来度,戴眼镜只是为了好开车。   “抖什么?你自己之前怎么说的,又不记得?”连天雪连人带枕头一起往回揽了揽,那条链子确实栓得太短了,不往后点腿都不好打弯。   斯昭紧闭着眼,什么也不敢看,只说:“我没不记得,你说的周六回来……我洗澡了,今天也洗了。”他惊恐之余又有十足的反应,尤其不敢看连天雪的脸。   “手给我。”   斯昭两只手都给过去,没手擦眼泪了。   “你是觉得喜欢,还是可以接受?”连天雪半合着眼问他,“当然,你怎么答也不重要,结果不会有变化。”   斯昭还在想,他掌心里发了烧,只敢望天花板。   他不用想明白,连天雪懒得听了,自己接:“你不是同性恋,那讨厌着吧。”   “你不是也说我讨厌吗?”斯昭听到“讨厌”就难过,也不管他自己说了多少遍,“我怎么答不重要,反正我就是替代品、赝品、尾货、断码、清仓大甩卖……”他给自己说哭了,后面说的都不是名词,胡编乱造。   “说什么玩意呢?”连天雪根本没让他疼,自己哭成那样,“斯和说的?我给你花那么多钱 ,你还只听他的。”   “你不要弄了!”斯昭已经软成一团棉花,没被链子勾住的那只脚去踩人家胸口,并没有多大力气。他要飘到天上了,还由衷地难过。“你对我好,就是为这个,你弄不到斯和就欺负我!我让你弄了还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了,替代品就替代品了,你还关我,还说我讨厌……反正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   “替代什么?”连天雪停手了,就那么瞪着他。   “斯和啊,你不是本来就要跟他结婚?”斯昭拽过被子,也不管会不会弄脏了,全都盖到脸上,“你说脸好看……”   连天雪想一下斯和就觉得晦气,把被子掀起来:“你提他干嘛?你像他什么?你身份证号后四位和他一样吗?”千差万别,岂有此理,奇耻大辱!   “不一样啊,不一样你就不要弄了!”   连天雪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不让大声讲,斯昭就啃他的手,咬出好几圈牙印。   连天雪觉得很可笑:“我需要替代品吗?我要什么就是什么,公司设计用的软件都是正版。我想要斯和,躺在这里的就不是你,还有那个姓顾的可以活到今天?”斯昭脑子是怎么运作的,连天雪想给他两巴掌,在连天雪这里从来没有他想要了得不到退而求其次的东西,任何东西,他想要的就一定有,不要就不要了。   “你还哭着求我别撞死你哥,斯昭,你哥死了,你替个什么?”连天雪掐着他的脸问,“我为什么不撞死你啊?”   “我比他听你话啊,所以留我。”斯昭脸花了,去扒拉他的手,“你想要的没有不就是不要了?我说让孙小姐把鱼还回来,你也说不要,明明是……原原本本的鱼,你不要。”   那也真的不能说斯昭不懂连天雪,因为连天雪真的想过撞死斯和,让斯昭替代斯和活着,不能说完全没想替代。   连天雪说:“从这里打住吧,我不需要斯和。你再提他,我就真让你拿着他的身份证过一辈子。”他握住斯昭的两只手腕,敲着脑袋警告他,“没有替代品这一回事,再说把你舌头剪了。”   斯昭点点头,很快又摇头,哭喊出来。   他手脚并用,在床上闹出非常大动静,连天雪想到自己小时候没去成的游乐园。因为数学丢了一个小分,白天喆去了他没去。他最想去蹦床,他一直想,但从没去过,他想跳到最高,一下、两下……比任何人都用力,比任何人都高。蹦床的韧性很大,无论多用力,都会稳稳接纳他。   游乐园有很多小孩,吵吵闹闹,所以连天雪没再要求斯昭小点声。   很多在游乐园掉了冰淇淋的小孩,都像斯昭哭这么凄惨。   “救命……救救,救我……哥,呜呜呜……”   连天雪微妙地抬头看墙壁,想斯昭叫的是哪个哥哥。   别人要以为他打小孩了,斯昭如果是他弟弟,其实未必会挨那么多打,但哭是肯定要哭的。他从小教育斯昭,斯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愚蠢、冲动、注意力不集中。也许斯昭是有病才这么蠢,他有空的时候会带去医院瞧瞧。   接吻那次一般,这次不错,很好,绩效 A。   连天雪把手机还给他,可斯昭手很抖 ,拿不住手机。死小孩一个不留神好像真要死了,半睁半闭的眼睛眼泪还在落,其实细听已经哭不出声音了。   淅淅沥沥的,斯昭总是很怕下雨,希望他现在没有骨头疼。   好心的连天雪解锁手机放在斯昭的枕边,点开录音,贴到话筒和他耳边说:“你哥和你哥的公司我都永远不会碰,你的好同学蔡琛留学会很顺利……李觅的事情等过两天。”   斯昭应该没在听,连天雪给他喂了点水,然后溜达到隔壁浴室给门开锁。   “你弟弟又帮你了,还得是你命好,他又怕你死,又怕你公司出事。”连天雪慢条斯理地给斯和解绑。   斯和眼睛红得滴血:“王八蛋,我要报警!”   斯和扇了他一巴掌,连天雪都没报警,只是让他听听斯昭有多爱他。   连天雪把他推出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那点信托基金你也可以留着自己花。”   又让斯和赚到了,斯和命怎么这么好。连天雪下去热薯饼的时候想,斯昭命也算不错了。 第50章   连天雪玩了一局消消乐,发现斯和还没从他边上经过离开,只好返回楼上,看看斯和在磨叽什么。   他是不信斯和会去叫醒斯昭的。叫醒了能说些什么呢?说什么都会把斯昭吓坏,吓得哇哇大哭,吓得从窗户跳下去……所以斯和是一定会把这件事带进坟墓的。   果然,连天雪走上二楼,斯和正跪在他卧室门口。走廊黑着,卧室门缝里的光泄出来,映了斯和满脸泪。缝隙里能看到斯昭被子外的脚踝,让脚铐磨得红了,链子很短锁在床尾。   同样一张脸,斯和哭得很安静,真没意思。   感觉怎么样呢?嘴上说着不要亏欠,绕了一大圈,救公司还是靠得卖弟弟。   连天雪知道斯和想拿他当枪毁了斯家,不过有钱可赚他就顺着来了。但然后呢,斯和图什么?本来妥妥的继承人,喜欢谈恋爱就谈着呗,养在外面能花几个钱?怕那什么秋雅不从吗?姓顾的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家世,威逼利诱一下留身边很难吗?   斯家再亏空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斯和什么都不要就走了,努力半天白努力,出走半生瞎出走。   多好的人生路线,自己能力好,弟弟没用没威胁,联姻顺利的话吃到多少红利呢。和斯昭比多幸运呢,斯和应该不会像斯昭洗澡不敢泡浴缸,雨天浑身骨头疼,夜里睡觉得开灯。   连天雪走过去,“咔哒”一声合上门,严丝合缝,密不透光。   斯和狠狠地瞪他一眼,还是没能在斯昭面前骂人,爬起来,一瘸一拐往楼下走。   “需要我给你叫个车吗?”连天雪笑眯眯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可以给你报销的。”   斯和不讲话,他又两步走到并肩,很体谅地讲:“不想回家也正常,昭昭说你和顾什么分手了。”   斯和猛地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压着声音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连天雪说,“只是看你这么努力逃婚,还以为你找到真爱很幸福呢。大难临头他跟你分手,感觉还没昭昭爱你,你弟弟可是每天都为你的事求我。”   很痛是吧,永远为你牺牲的蠢弟弟,最后又替你卖了个好价钱。连天意要是有这个觉悟就好了,他就不把人送回法国了。   连天雪见斯和嘴唇都咬出血,简直要晕过去。看来是杀人诛心了,可杀人不就是要诛心吗?何况斯和之前还打了他一巴掌。   “你……”斯和刚止住的泪又往下淌,拿手抹了一把,“王八蛋,你为什么这么对斯昭,斯昭哪一点对不起你?”   连天雪疑惑上了:“我怎么对他了?我对他不比你对他好吗?”他本来想掏出斯昭的手机,想起手机已经还给他了。   斯和见连天雪朝他靠过来,下意识往后退,抵在桌子上摸有没有趁手的行凶工具。   但连天雪离他近一点,只是为了在耳边告诉他:“你不回斯昭信息的每一天,他都去公司找我,在办公室给我…求我帮你。”他把斯和手里攥着的筷子抽出来,放到一边,“你不是也知道,我最疼昭昭,没办法像你放着不管。”   凑近了看两个人也不一样,斯昭的脸明显要圆一点,他是个软弱的、懒惰的小孩,还没有长成男人。   连天雪歪过头,躲开斯和一拳,斯和确实是反应快,但并没有系统学过怎么打架。他把人反剪着手摁在桌上,很快又放开了,想不通自己当时是怎么挨得这一巴掌。   “把我弟还我,他要跟我回家……”   “你也太坏了,”连天雪说,“刚刚他多累你又不是没听到。”   “明天!”斯和实在受不了他,又没什么办法,指着他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这是犯罪,我要告你!”最重要的是,“他说了不喜欢你,为什么都要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斯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又低低地自言自语起来。“我不想的,我只是想他能自由点,没必要绑在我身边,为什么……”   “什么时候说过。”连天雪的目的已经达成,多余的就烦了,拽着斯和的后领子把他送出了门口。   薯饼还是烫的,他拿到楼上。斯昭明显是中途意识回笼,把被子全都卷到身上,乱七八糟的就要睡着了。床还是湿的就能睡,一天天哪来那么多觉。   斯和要是死了,斯昭一定很难过,要死不活的。连天雪是想,自己都花这么多钱了,要是只请个充气娃娃回来亏死了。但弄了一会儿,他觉得没意识的斯昭其实也不算太坏,身上是热的,心也是在跳的。   斯昭被弄醒了,又哭,趴在枕头上呜呜:“别弄了,明天吧……”   其实明天很快就到了。连天雪鼻梁贴到了他的后颈上蹭了蹭,斯昭有一点淡淡的咖啡糖香气,是真的洗过澡了。这怎么能说是他逼斯昭做不想做的?   “薯饼现在是脆的了。”他说。   斯昭先是说不想吃,过了一会儿推搡他的下巴让他起来,说吃半块吧。   “嘴里恶心……”   连天雪看了,他嘴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那下次不咽了。”   “不咽也恶心啊!”斯昭瞪大了眼睛,“你不恶心吗?”   果然,跟斯昭好好说话,他就蹬鼻子上脸,摆不清位置。“玩具有什么恶心不恶心的。”   斯昭不讲话了,发出些细细小小的、不光彩的声音,这回是有意识的。   到明天了,斯昭赖在床上不肯动,身上黏糊糊的也不嫌难受,连天雪只好像抱一大团玩具一样把他抱到浴室。还不能直接摁进浴缸,只能放到板凳上冲淋浴。不过本来也没弄脏太多,打上沐浴露很快就洗干净了。   连天雪给他洗头的时候连耳朵一起洗,斯昭的耳朵薄薄一片,捏到耳骨耳垂的时候有小小的硬块,是耳洞长好留下的节。所以说两个人很好分辨,斯和不打耳洞,斯昭却很喜欢戴各种饰品,买了几大盒堆得很乱。   身材也不一样,量尺码做衣服时围度要比斯和小一圈。消化不好,瘦很快,胖很慢,起码再吃一个月营养餐脸颊才能圆回来。   就算痣的位置一样也不难分,读大学时穿同款衣服也好认,扣子扣到最高的斯和,一粒不扣把脖子上的痣明晃晃露出来的是斯昭。   所以这有什么可替代品的,连天雪想,还赝品,赝品不会做这么假。   他抽了张面巾纸,慢悠悠把人脸擦干。斯昭的眼睛哭得有点烫,睫毛挂了许多水珠,要蹭着眼睑一点点抹干净。他给擦,斯昭就理直气壮眯着眼睛仰起脑袋,自己什么都不干。   斯昭能有什么不喜欢的,每件事连天雪都替他办好了。   “自己刷牙。”连天雪把刷牙缸和牙刷塞他手里,人推到洗手池那边,“我要洗澡了。”   “哦。”斯昭慢吞吞刷牙,脑子已经停转了。   镜子让水汽蒸得雾蒙蒙,他要吹头发,就干脆举着吹风机想把镜子吹干净。但浴室一直有水,半天吹不干,最后还是要拿纸巾擦。   “啊!”斯昭短促地叫了一声。   “电吹风漏电啊?”连天雪看他一眼,“出去吹。”   斯昭慌慌张张套上睡衣,拿着毛巾冲到隔壁的浴室。那边的镜子要比卧室卫生间大很多,没有雾气,把他身上的痕迹照得清清楚楚。斯昭吓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把扣子一粒粒扣好,脸上滚烫。   他有一点断片,想起天雪哥好像跟他承诺了什么,还录了音。   回卧室拿手机,斯昭又让一片狼藉的床提醒一遍刚刚发生了什么,赶紧把床单被罩被子枕头都裹起来,抱下楼扔进洗衣机。东西太多他跑了两趟,中途腿软还摔了一跤。   洗衣机开始放水,斯昭坐到地上,点开手机,里面确实有一段录音。   “……不会碰……很顺利……”   连天雪似乎是贴着话筒说的,微喘的呼气声很大,但吐字依然清晰,语气比年会讲话要温柔点。录音结尾他离话筒远了,轻轻叫了一声斯昭,好像是在问为什么没反应。   怎么还有蔡琛的事?斯昭莫名其妙,是附赠的吗?   他又听了两遍,身后洗衣机转了起来,发出搅动的声响,终于盖住了录音里那些喘气与呼吸。   “坐地上干嘛?”连天雪头发滴着水,“地拖了吗,脏死了。”   他裹了条浴巾,上半身干干净净。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忌讳,原先他们换衣服也不会特地避人。可现在斯昭看不得这些,瞥一眼淌到腹股沟的水痕,脸就发烧,不肯回话。   连天雪是想起把斯和轰出去后没拿钥匙锁门才下来的,好在斯昭压根没去尝试开锁,只是去洗被褥,还挺自觉的。   “又怎么了?”他蹲下来,把斯昭湿哒哒的刘海撩起来,露出一双羞恼的圆眼睛。   斯昭想到床单湿了那么大一片,觉得连天雪太过分了。“你把我弄成这样,坏了怎么办……我还那么年轻,就,就……”斯昭说不下去了,把脸埋在手里。   连天雪皱着眉把他手拉开:“说谁老呢,我才大你几岁啊?”   “我没说你老!我说你过分!”斯昭实在说不出“怜香惜玉”,又找不到别的词,更恼了,“至少要轻一点吧!”   “那你…没有?”连天雪扬起眉毛,“说实话,不然继续。”   斯昭难以置信:“我都洗过澡了!”   “三,二……”   斯昭只好小声说:“一点点。”   连天雪笑了,眼睛弯起来:“给你带东西了,明天自己翻行李箱。”他说完要起身回去,被斯昭拽住了项链。   他低头,让斯昭摘下来,但是说:“这个不行,戴过的观音不能送人。”   斯昭才不要玉观音,他只是不敢对连天雪发火,所以把怨气撒在石头上:“这东西刚刚一直在磕我后脑勺,疼死了,别戴了。”   斯昭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报复完斯和心情好,连天雪同意了,说下次不戴。 第51章   连天雪早上醒的时候发现斯昭额头滚烫,爬起来量温度有38.7度。斯昭得谢谢他,如果他昨晚选择睡另一间卧室,斯昭烧死了都没人发现,哪里还能指使他去倒水。   斯昭贴着退烧贴,发出些锯木头的声响:“都怪你……你害的……我要回家……”   怎么就怪他,连天雪根本没社进去,他就知道要是弄进去斯昭明天肚子疼了肯定怪他,戴得好好的。还是斯昭自己的体质太差,完全是小时候在水里泡坏了,淋浴都要感冒。   这就是斯和说的他拿一辈子还,怎么还,没有人能替别人生病,连天雪都做不到。他只能说带斯昭去西医查查脑子前再去趟中医。   斯昭都要难受死了,他昨晚感觉还能接受,今天就浑身散架掉。剧烈运动总是第二天疼,肌肉反应一晚上才会吐酸水,像他小时候被罚做蹲起,刚做完没事,后面疼了一礼拜。斯昭后悔了,他不想再给天雪哥弄了。不是已经录音答应他了吗?以后只做前面的行不行,他再也不说那个恶心了。   “给你煮个面条吧,吃完吃退烧药。”连天雪说。   斯昭很费力地说:“要方便面,我不要挂面。”   连天雪扶了下脑袋:“知道了。能下床吗?”斯昭摇头,他没办法,出去把锅做上,拿了漱口水进来。看着斯昭漱了口,给他喂了一勺川贝枇杷膏,然后出去煮面了。   面熟得很快,闻到香气,斯昭又有力气了,一瘸一拐走出卧室,坐在厨房餐桌等。连家是半开放厨房,斯昭趴在桌子上可以看天雪哥磕鸡蛋的背影。连天雪醒过来就会把睡衣换掉,穿了件麻灰色的印花卫衣,背后是条腊肠狗。腊肠狗在掰香肠,扔进小珐琅锅里,又过两分钟端给他。   连天雪把筷子塞给他:“就锅吃。”   斯昭先拿筷子戳蛋,软蛋白挤出一包溏心,他爱吃溏心蛋。“为什么你煮蛋煮这么完整?”他喝完枇杷膏嗓子又可以说话了,但有一点哑。   连天雪已经回去炒蛋做自己的早饭了,没好气的回他:“自己上网查。”   又过两分钟,天雪哥端着自己的炒蛋火腿面包坐到餐桌上,问他查出来没有,斯昭说懒得查,算了。   “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连天雪想斯昭就是这样,只要多想一层,多做一步就可以得到答案的事,他偏偏都懒得自己去找。都想别人直接告诉他,可人是会说假话的,斯昭总是这样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如果是连天雪,哪怕是别人说了,他也会自己搜下原理,然后去复刻实验一番。   但算了,连天雪已经提示过斯昭很多遍,没有成效。他跟宠物较什么劲,像阿瑞斯到处拉屎,一天拉出去遛三遍就好了;斯昭不会判断,以后就都由他做决定,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就好了。   阿瑞斯冲他摇尾巴就好了,没必要非想清楚它是不是真心的。   所以连天雪说:“你在下调料包后再下蛋,就是不会散了。”斯昭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连天雪吃饭要快很多,吃完就拿着笔记本去客厅开会了,退烧药留在桌子上,让斯昭自己吃。   斯昭吃完药回去接着睡,睡醒出来连天雪还在开会,应该是在听汇报,戴着耳机,自己并没有说话。连天雪看他从卧室出来,伸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应该是退烧了,斯昭在被子里闷着发了点汗,现在只是觉得四肢虚软。他伸脖子去看屏幕,天雪哥没关麦克风,于是也没说话,就在边上靠着。   斯昭感觉今天天雪哥脾气好的不像话,半天了一句都没骂过他,还给捏腿了。这是什么待遇?是跟他睡过就会有这种好待遇吗?   但斯昭又被捏得很舒服,天雪哥的手很大,手劲适中,肩颈也被捏松软了。斯昭于是想自己是不是在哪方面有点天赋在,第一次和男的,就哄得他这么好,这么顺着自己来。   那晚许了很多承诺,都有录音为证。还说了不需要斯和,让他别提了。斯昭也不想提,他自觉为斯和做了很多努力,以后只要天雪哥不插手,想必斯和一定能做出好成绩。他做梦都梦到斯和,夜里发烧睡不安稳,斯和好像在他旁边哭。   哭什么呢,长大后斯昭从没见过斯和掉眼泪,很稀奇。谁知道梦里的斯和也不让抱,他越抱,斯和就变得越小,最后缩成一粒枣核,才终于让他握在了手心。   斯昭把斯和吞掉了,咽到肚子里,才听见斯和在他的身体里说“我好难过”。   难过什么呢,是不是和顾新晔分手的事情?既然不想分开,就别让人家走啊。   中午吃过饭,连天雪给他点了杯奶茶,出去上班了。斯昭等他走以后,给顾新晔打电话。   顾新晔很快接了,说:“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斯昭问:“斯和怎么样,你们和好了吗?”   顾新晔反问回去:“你怎么不问他?”   “我要是能问他还问你干嘛?”斯昭理直气壮,“你们分手了不还是同事吗,不也是整天在一起工作吗?我不问你问谁!”   顾新晔说:“没有整天……他出去跑渠道,我在管公司业务,并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他沉默了一会儿,“和好了啊,现在是朋友,是公司合伙人。”   “你们分手,他很难过的。”斯昭很笃定,不然他不会梦见斯和哭。他拿先前顾新晔的话说回去,“他很爱你啊,不然才不会拒绝和天雪哥结婚……你去跟他说你爱他想他了。”   话筒里很安静,斯昭又问:“难道你不喜欢他了吗?”如果是那样,他要去撞死顾新晔。   “怎么可能,我当然爱他啊,但是……”顾新晔很苦恼的样子,“唉,你看着我这样很傻逼吧。我怕他没那么喜欢我,只是像喜欢一本书一样喜欢我。也许你哥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他就是习惯和我上床了,所以愿意和我结婚——”   “停。”斯昭打断他,“可不可以不提上床?”   “可你哥本来也是先跟我上床,后来才同意和我交往——”   “不要说这个了!我不想听!”斯昭堵住耳朵大叫。   “知道了,不要喊了你个大嗓门!”顾新晔也把手里拿远了,他说,“你要是关心斯和就自己去找他,不要问我这个前任了……他今天是状态很差,但他那么在意你,他难过肯定也有你的份。”他又开始哀怨碎碎念了,“他没那么爱我,可爱你是真的,他应该不会为我难过成那样,要是哪天我死了……”   斯昭听不下去,挂掉了。   他决定亲自去找斯和,不全为安慰他,也是告诉他弟弟出了多少力,很有用。   斯昭换好衣服,背了上包,到门口开门,没打开。   他难以置信,不信邪地扭了半天,怎么也转不动门把手。有天理吗?连天雪昨晚什么都干了,今天还关他?   斯昭冲到二楼卧室对着监控大喊,又想起自己现在有手机,坐在床上给连天雪打电话。电话通了。   “你竟然把门锁上了!放我出去!”   连天雪说:“门不是一直是锁着的?”   斯昭气死:“你,你,你,你不是都那样我了……怎么能还把我关家里?”   连天雪很淡定地说:“我又没说过睡完就放你出门。”   斯昭听了觉得天旋地转,做人怎么能这样?他都快下不来床了,而且……“我还把床单什么的都洗了,你还不放我出门。”就在刚刚,他一边打电话,还一边把脏衣服都放进脏衣篓了,早知道他就不做了!“你不能关我一辈子吧?”   连天雪说:“你把羽绒枕和乳胶枕都塞洗衣机里,我还得夸你了?”   “不可以吗!”斯昭说,“我下次改了不就好了,你放我出去!”   连天雪还是说不行:“你没戴手环,不能出门。”现在连天意就敢拿斯昭威胁他,明天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斯昭是一点不觉得危险。“现在你知道你弄坏了什么吧?”   斯昭还是毫无觉悟:“你不放我出去,我就绝食了。”   连天雪觉得傻子不可教:“不吃饿死。”   傻子说到做到,喝完那杯奶茶真就什么都不吃了,晚饭送过来看都不看,就缩在沙发上打游戏。   七点的时候接到电话,斯昭以为是连天雪打过来的,不太高兴地接了。“别烦我!”   “斯昭。”那头是斯和的声音。   斯昭立刻把游戏关掉,正襟危坐,说:“你好。”他没想到斯和会给他打电话,斯和有一个月没给他打电话了。   斯和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斯昭想起自己之前给斯和发信息说自己去 c 省玩,就继续谎言了。   斯和叹了口气,斯昭以为他发现自己撒谎了,但过了两秒,斯和问他:“玩得怎么样?”   斯昭硬着头皮编:“一般般,这里酒店星级太低了住不习惯,景点人好多……”斯和什么时候问过他这种问题?不会失恋了人精神不正常了吧?他又问,“那你,最近忙吗?公司的事是不是都解决了?”   斯和说:“嗯,一切都好,对方撤诉了,我们也重新谈授权了。”   斯昭很满意:“我去找连天雪,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了一点小忙,不客气。”本来想当个幕后英雄,但斯和都打电话了,他实在忍不住邀功。   斯和又沉默了,斯昭知道他讨厌欠人情更讨厌连天雪,于是补救:“就这一次,他不是赚了很多咱们家的钱吗,帮这一次是应该的。”   “嗯。”   只是一个字,斯昭听出来哭腔了。他就知道斯和一定是遇上事了,不然他不会做那样的梦,也不会接到电话。   在他犹豫着怎么安慰的时候,斯和开口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斯昭现在让连天雪关家里,这怎么能说什么时候回来。“我,我在外面玩挺好的,不是放假了吗,我玩够了就回去了。”   斯和说:“你把地址发我,我也去玩一趟吧。”   “……”   “不行吗?”斯和说,“我觉得我也需要休息了。”   斯昭在撒谎上水平一般,只好说:“不是,那里也没什么好的……我坐飞机回来吧,但是,我,我有东西落在天雪哥家里了,我得先去他家取一下……”   “那我去他家接你,可以吗?”斯和问。   “可,可以吧……”斯昭犹豫着想,如果是他哥过来接他,连天雪总不至于不放人。   既然明天能回家,他就去把晚饭吃了。 第52章   连天雪下班回来看见晚饭吃干净了,心里“切”了一声,他就知道斯昭不可能不吃饭。斯昭的世界里吃是一等一大事,斯和来也未必能排到吃饭前面。所以他把春融府卡给斯昭用的时候,斯昭欢呼雀跃,拿回去的时候斯昭气得砸车。   斯昭看他回来既不迎接也不打招呼,就在客厅捧着平板画画,不理人。连天雪想自己是不是放过斯和的太轻易,这真是个错误决定。斯昭是那种很不负责的演员,一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都不愿意多演两天。   他突然觉得表弟特别好,连天意很有野心、很有欲望,他想要的东西越多就越被牵制越容易被拿捏。斯昭想要的东西太少了,金钱、地位、名誉通通不关心,连天雪总不能拿星露谷销号威胁他。   连天雪拥有的还是太少了,他甚至暂时也没办法从手机上看到斯昭的体温变化,只能回家上手摸一下,没再烫起来。   斯昭抬头看他:“明天斯和要接我回家。”   连天雪不以为意:“你想跟他回去?”   “废话啊!”斯昭甩开他的手,“我在这儿都点不了外卖。”   连天雪思考了下:“可以给你在墙上开个外卖柜,外卖放柜子里你在家里能拿到。”玄关位置就好,不用做太大。   “我不要,我是要出门,哪有寒假不出去玩的!”斯昭还想控诉什么,发现连天雪在解皮带了,还用遥控器把窗帘拉上了,顿时吓得从沙发弹起来。“你要干嘛,不行!”   他还没从沙发上跳下去就已经被拽回来了,连天雪说:“下周就让你出去玩。”   连天雪把他拉到腿上,手伸到了家居服里,斯昭小声问:“能不能过两天,那里疼……”   “腿。”   斯昭两条腿都屈起来,踩在连天雪膝盖上,摇头:“腿也疼。”他听到连天雪在他耳后叹气,立刻又说:“嗓子也疼。”天雪哥顺着小腿摸到脚踝,他再补上,“脚也疼……”   天雪哥的脑袋磕在他肩膀上,声音很近:“你一天在房间能走几步路?你脚疼什么,跑酷啊?”   斯昭发现如果天雪哥说话离他太近,会说得他脑袋晕。天雪哥的胸腔紧贴着他后背,一开口都震到他全身,呼吸也很近,下巴搭在他的肩膀,热气全都喷到侧脸上了。   “手没事吧。”天雪哥拉着他的手,缓慢地捋过每根指节,“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画画。”   斯昭只好说是的,小声问:“下周是周几,周一还是周日啊?”   连天雪说:“周二吧。”过了一会儿他掐斯昭,“让你摸我的,不是你的。”   斯昭说“哦”,他是让连天雪说晕了,明天斯和就会来接他,他怎么还要为下周二的放风努力?但连天雪帮他摸,他就想,人要有两手准备,双重保险,斯和如果不能带他回去,现在讨好天雪哥也是没错的。   第二天连天雪做早饭时觉得,自己不该给住家阿姨和管家一起提前放假,总归留一个人,做饭太麻烦了。   洗菜要时间、切菜要时间、炒菜要时间,连天雪只有这两天上午陪一下斯昭晚去上班,也不可能天天浪费人手跑来送饭。外卖柜要趁早装上了,就定在这周末吧。   斯昭退烧得快,但病去总要花比别人多的时间,趴在桌上等饭时,手肘都要骨头突出一点。阿姨会煮的药膳连天雪都不会,也没闲心做,很烦。   吃过午饭连天雪要出门了,斯昭塔拉着软拖鞋依依不舍地追到门口说“拜拜天雪哥”,很乖巧懂事的样子。但现在连天雪不会被骗了,懂他不是舍不得自己,死小孩眼睛盯着的门外,是舍不得自己把门锁上。   连天雪刚打算上车,有人喊他。   “连天雪!”   他扭头看发现是斯和,后面跟了两个警察,斯和指着他说:“对,就是他!”   斯昭才送走天雪哥没两分钟,打算回去睡午觉。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以为是落了什么东西,到门口去迎,结果发现后面跟了好几个人。他盯着哥哥和警察愣了两秒,直到连天雪提醒他:“回去穿裤子。”斯昭连滚带爬地回卧室去了,他是想睡觉才脱裤子的,谁知道外面这么多人。   两个警察,领头的是位上年纪的阿姨,很沉稳,另一个年轻男警察拿个本本做记录。斯昭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问话了,他本来习惯坐天雪哥旁边,但斯和瞪了他一眼,他就坐到斯和那边了。   女警察问连天雪你们什么关系,连天雪说情侣,斯和噌地站起来:“他胡说!”斯昭听了吓得一哆嗦,男警察赶紧说家属保持冷静,听当事人怎么说。   连天雪看斯和一眼,说:“他哥哥占有欲太强了,弟弟谈恋爱同居也要管,应该查下自己的心理问题。”   斯和气到了:“你血口喷人,你,你,你禽兽!”   女警察举手示意他们不要吵,继续提问:“好,你说你们是情侣请问可以提供证据吗?”   连天雪点头:“他的卧室在一楼,卫生间里也都有他的牙刷毛巾。”虽然被警察找上门,但他一点都不急,摸出手机,“我给他绑了亲密付,消费记录可以查。看他的手机也可以,我应该是置顶。”   斯昭小声说:“我卧室没收拾,能不能……”   连天雪看他一眼,站起来:“不行,配合警察工作,来,带你哥哥看。”   两个警察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拍照取证,确认了房子里确实有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微信支付宝里也有各种节日转账。   男警察问斯昭:“你们是情侣关系吗?”   斯昭还在想斯和不是说接他回家吗,怎么还带了警察过来?虽然他经常说要报警让连天雪放他出去,但真报警不就留案底了吗,天雪哥又不是真的不放他,还答应他下周二就出去玩呢。   他看看连天雪,天雪哥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他又看斯和,斯和眼睛红红的,很憔悴。   “是,是的。”斯昭越说越小说,他不敢看斯和,悄悄往连天雪后面躲,“是误会……”   “那你现在感到安全吗?有没有收到伤害?”警察继续问。   斯昭小鸡啄米地点头:“安全,没伤害。”   “你是自愿留在这里,还是被强迫的?”   斯昭总感觉关于强迫与否这问题被问了很多次,他觉得有一点,但看天雪哥的表情冷了,十分犹豫。其实连天雪的表情变化微乎其微,是斯昭太熟悉,他记得上次说是强迫,天雪哥就真的做了,很生气。   纠结半天,他选了个折中的说法:“他不让我去旅游,有吵架。”   女警察问:“所以他把你关起来不让出门了吗?”   斯昭摇头:“没有,就是一点小矛盾。”   连天雪听完抱着胳膊,看斯和气得发抖,说:“一个乌龙,他哥哥不同意弟弟谈恋爱有x生活,误会了。我们谈两三年了,总来找茬。”   斯和抓住斯昭的手,说:“我在这里你不用怕他,就说实话。”   斯昭感觉到他的手很凉,斯和也变瘦了,他的眼底青黑,工作辛苦还操很多心。但斯昭真的没法看着天雪哥被抓走,他也不能算不是自愿,于是说:“我没事的,真的是误会,天雪哥对我很好。”他说完,看到梦里的场景出现了,斯和血红的眼睑里不断涌出眼泪,哭了满脸。   “斯和,斯和怎么了?”他慌乱地去用手擦对方的眼泪,斯和从不在外人面前哭的。   斯和放下他的手,毫无征兆地扑到连天雪身上一拳砸过去,连天雪没躲,两个警察反应过来立刻控制住他,警告他这是打架斗殴。连天雪坐起来,鼻血流了满脸,他蹭了一下,看一眼满手的红,很无所谓地伸手让斯昭递纸巾。   斯和被警察拉着还在骂他:“王八蛋,你就是强迫他,你要不要点脸,情侣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连天雪慢条斯理擦干净脸上的血,说:“他哥总不满意我,我也没什么办法。”   女警察很耐心地说:“如果是因为性别原因的话,听姨一句劝,这也都什么年代了。人工子宫都投入使用30年了,男男女女都一样,没必要太封建。”   连天雪说:“不是,他自己都和男朋友结婚了。”他像不小心发现真相似的,“但听说最近在闹分手,难怪情绪激动,我理解了,那我们恋爱会避开你的……”   斯昭过去推了连天雪一下,连天雪看他的表情,不再说什么,去卫生间处理鼻血了。   斯昭不明白斯和为什么这么激动,但他不是很想看斯和这种状态,斯和一向是自持的、冷静的、一丝不苟的,一定不想别人看到他的失态。他抱住斯和说:“别哭了,怎么了,你都和我说好不好?”   警察也说:“兄弟之间,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你们是双胞胎,也不差什么代沟,对吧?”   其实是有的,10岁后,他们之间就隔了一道沟了。   斯和还在哭,他哭的次数太少,泪攒了太久,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呼吸性碱中毒,斯昭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口鼻。又缓了很久,斯和擦干眼泪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说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对不起,是我太坏了,我对你不好。”斯和回抱住斯昭,把下巴搁在弟弟的肩膀,“我只是不想你为我很辛苦,我已经欠你非常多了……我会赚很多钱,你就好好读书,想做什么做什么就好了。”   斯昭拍拍他的后背,斯和靠着他,斯和还有很脆弱需要依赖他的时候。“能帮你也是我想做的事啊……你为什么不能欠我,我想你欠我的。”   警察附和道:“一家人有什么欠不欠的呢?算那么清楚,亲情就淡了,你不让他帮你,他在家里没什么参与感,自然就疏远了。”   斯和吸着鼻子,不肯抬头:“我做的不好,你不要生我气,不要离开我。”   “我哪有离开你,明明都是你不理我。我给你打钱你还要生我气,你觉得我出不起六千块吗?”斯昭还惦记这件事,“你和蟑螂是这样分手的吗?真的不是他管我要,是我非让他收的。”   “你别说他是蟑螂……”斯和说,“是这样,他也说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拒绝你帮忙,是我没把你当兄弟。”   虽然顾新晔说得很好,但斯昭觉得不对:“他怎么能说你做错!”   斯和摇头:“是我的错,我什么事情都不跟你说。我其实是生你气了,对不起,我太小气了,都是我的问题。”   斯昭立刻明白:“是因为订婚仪式那个讲话吗?你没错啊,是我没好好检查他的发言稿,他都给我看了,我没看……”   连天雪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斯和搂着斯昭,两人贴很近。斯和说:“我偷偷恨你了,因为他第一次见到的是你,帮他的是你……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件事,其实是我顶替你的,但我却恨你,不回你信息……对不起,这个明明跟你没关系。”   斯昭赶紧说:“他爱的当然是你了啊,后来我也没代过你的课了。”他又补充,“但你不回我消息,确实不对。”   斯和点头,说:“对不起,我以后会回的。”他眨眨眼,低声说,“但其实,说不定你们更合适,如果当时你们谈恋爱就好了。新晔很会爱人,他会对你非常好。”   这是什么话?连天雪想,斯和有病吧,自己喜欢谁就抓牢行不行,怎么还有推给别人的,斯昭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斯昭说:“不用啊,天雪哥就对我挺好的。”算斯昭懂事。   “真的吗?”斯和还是抓着他的肩膀说,“不要让他伤害你,好吗?有事你就给我发信息。”   两个警察倒是很高兴今天又成功调解一起家庭情感纠纷,还跟着吃了个瓜,嘱咐他们兄弟俩要好好的。   到门口,斯和再次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斯昭十分想出门,扭头看连天雪。   连天雪对着警察说:“我这样被打出鼻血是不是可以去做伤情鉴定?算轻微伤吧?”   斯昭赶紧抱住天雪哥,去吻他下巴:“我留下陪天雪哥,有空就回家。”   斯和看到连天雪十分阴险地笑了,抓起他弟弟的手朝他挥动,说:“来,昭昭,跟你哥哥说再见。”   斯昭乖乖说:“哥哥再见。”然后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游戏销号对威胁小昭很有效,连天雪不懂 第53章   周助理在签当月的绩效单,一目十行,惊呼:“刘哥,你绩效怎么是 0?”   刘秘书扶额:“你能不能小点声……”   赵助理说:“没事,咱们绩效单本来也是所有人都得签,大家都知道你是 0 了。”   刘秘书签绩效单的手在抖,他连续三月考勤完美无任何补打卡,年前喜提绩效 0。   大公司什么都慢,一个盖章流程走三天,唯独八卦东风快递,连总从法国出差回来没两天,大家就都知道被开除的孙秘书是连总表弟那边的卧底。孙秘书的直属领导刘从广首当其冲,现已被撸成光杆司令,定会议室果盘都要亲力亲为。   周秘书还挺惊讶呢:“我还觉得孙萌萌是笨蛋美女呢,毕竟她买个橘子都买那么酸,没想到竟然是间谍。”   赵助理同情地望着她:“她那是情商高比你高,你难道没发现她每次都把活儿丢给老刘和你吗?”   刘秘书膝盖又中了一箭,他因为无法拒绝美女,又干活又扣钱,被连天雪叫去办公室骂了半小时。   “当我不知道每次简历拿给你你都选好看的?”连总原话,“选花瓶可以,你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我没意见,反正我钱就给这么多,怎么分是你的事。但要是再选出内鬼来,就带着你的养生壶滚蛋。”   赵助理听得清清楚楚,学得惟妙惟肖。“好消息是平时她的活儿也都是你俩帮忙干,现在她走了你们也不会太不适应。”赵助理完美拉花,去给连总上供了。   虽然有内鬼事件,但连总回来脾气反而变好了。对同事友好,对下属和善,原先骂方案说“再拿狗屎东西换工资年底全部绩效c”,现在会很善良地说“周五前重做正常人智力水平的方案交给我”。   法国之旅平平无奇,虽无纰漏也没捡大漏,连天雪这么好说话想必不是因为工作。赵助理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跟斯昭有关。八成和好了,妖妃给皇上哄得服服帖帖的,连着两天上午不来,还提前下班,那辆白色大 g 想必也是顺顺利利收入囊中。只有赵助理被告上闲鱼小法庭,受到了大众的审判。   但没关系,连天雪承诺她走前年终奖金按三个月发,当包个红包送她回老家,赵礼立刻眉开眼笑说连总我下辈子还给你做特助。   这辈子的话,这个逼班就上到这里吧!   “怎么没见斯昭来公司找你?”赵助理问。   连天雪说:“你咖啡拉花变丑了。”   “……”赵助理说,“我拉花一直这样,可能是你看拉花的心情变了。”   连天雪喝一口咖啡,接着玩消消乐:“他来公司你又不会涨工资,还得花时间哄小孩,你还盼他来。”   赵助理是心里有小昭,盼着她吃的瓜在走前有结局。她说:“我都要离职了,这不是见一面少一面吗?”   连天雪放下鼠标,说:“那你走之前把他财产证明收拾好,遗产继承不是你跟着他办的吗,和许闻山对一下。”   赵助理记在本子上:“好的……嗯?”   连天雪让她领着斯昭去做财产公证,连天雪要跟斯昭结婚?   赵助理眼珠子十级地震,连天雪问她:“你又隐形眼镜滑片?”   赵助理说你等下,她跑出去拿塔罗牌。“别玩消消乐了,来抽个塔罗。”   连天雪:“……”他觉得赵助理神神鬼鬼很不靠谱,他一点也不信这个,但斯昭很迷信,总让赵助理给他测,所以他抽了。   恶魔,宝剑三,圣杯十,全正位。   “什么意思?”他耐心地问。   赵助理看看牌,看看连天雪,觉得很难解释,于是她说:“连总,新婚快乐。”   连天雪眉毛挑起来,他想果然塔罗这东西没什么可测的。要是斯昭肯定大呼好准,但赵助理说出来的东西都是靠从他这里来的信息推理出的,只能说赵礼人聪明,并不是塔罗灵验。   赵助理又问:“连总,你新婚,斯昭知道吗?”   连天雪摇头:“不重要。”   赵助理讪笑:“那我去打印文件了。”   连天雪点头:“好,你把李觅叫进来。”   李觅正在写年会宣传需求,听到连总找他,大惊失色。因为她刚在微信替斯昭骂完连天雪,没想到大公司 it 这就捕捉到她的聊天内容,精准打击。   没事,天天被更年期领导蹂躏,李觅已经不想干了。等拿完年终奖她就走,昭昭和桂蜜说的都对,她还年轻,就算下份工作没有这份好,人生也不会就此毁灭。   她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总裁办公室:“连总,您找我?”   连天雪点头,问她最近工作有哪些内容,有什么难点,要怎么克服。李觅战战兢兢汇报最近又做了什么调研,实际上连天雪连她+2 都不是,不知道越了多少级汇报工作。   她讲完,连天雪歪头看她:“完了?”   李觅不知道还能说啥,结巴道:“额,我,我可能在错别字方面还需要多注意……”   连总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心望天:“你这工作态度太有问题了,看出你和斯昭是同学了,蠢得好一致。”   李觅登时鼻子一酸,眼前就开始起雾。她天天拼死拼活加班,连天雪说她态度有问题,还说她蠢?说她就算了,还带上斯昭一起!斯昭对他那么好,为他受那么大罪,结果在他眼里是蠢!   “你怎么能说斯昭蠢,他蠢还不是因为信你?”李觅一张嘴就掉眼泪,她这段时间实在受了太多委屈,眼下也不想干了,干脆指着连天雪鼻子骂。“你知道他受多少委屈吗!你晾着他,他都要哭瞎了,还有好多人背后说他坏话,他家还破产了,别人说他都不敢还嘴的!”   连天雪说:“我看了行车记录仪,你还帮他砸车了。”   李觅梗一下:“砸车,砸车怎么了!又没多少钱,人家电视剧里每个月都给几十万的,你才给斯昭花多少钱!让斯昭给你又这个又那个的,还把人关起来,有没有王法!”   把手机还给斯昭,斯昭就是这么在外面说他的。连天雪感到无语,都说了是电视剧才给那么多,怎么还拿来对比。而且他给斯昭生活费的卡根本没限额,花多少是斯昭自己的事。   小姑娘哇哇哭,连天雪就又开了一局消消乐,打完李觅刚好止住哭声。   “哭够了?”斯昭的朋友都和他一样脆弱。   李觅擦擦眼泪:“我说完了,我要辞职。”   连天雪问她:“小组长给你加活儿,让你反复修改的时候,你有没有说他需求不合理,你做不完?”   李觅小声说:“我哪里敢……”   “那你有没有找公司内部监督委员会举报?”   “那个有用吗……”   “最后,你有没有找过斯昭,让他跟我说。”   李觅说:“我们是朋友,这种事……”   连天雪打断她:“有正规举报途径你不敢,有关系在手里你不用,我说你蠢有没有问题?”   这其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斯昭提一嘴就可以解决。这么看斯昭更聪明,他很会提要求,然后通过撒娇卖惨来让自己完成。   “李觅,事情放那里是不会自己解决的。”连天雪说,“不许哭。”   李觅被他唬住了:“那那我现在……”   “现在,找公司内部监督作风委员会,拿证据举报他。”连天雪敲敲桌子,“但你的小组长不会被立刻开除,最多警告加通报批评。你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是我调你去张举他们部门,二是留在原部门。”   “我想……”   连天雪托着下巴说:“留在原部门,明年让你顶你小组长的位置。”   李觅说:“我留原部门,谢谢连总!”   “好,以后也别让我看到你的 PPT 上有错别字了。”连总说,“现在拿手机,约斯昭今晚还有下周二出去吃饭。”   “好的连总……”李觅抬头,“啊?”   连天雪很奇怪:“我说的是中国话吧?”一个两个都听不懂。   晚上下班回来,斯昭就等在门口问他可不可以出去玩。“李觅和林折桂约我,就在附近。”斯昭可怜巴巴说,“前段时间我才和李觅吵架,我们就吃个饭,很快回来的。”   连天雪脱外套,他就接过来抱着,一路跟到卧室。   “好吗天雪哥?”斯昭问。   连天雪坐到床上,说:“我为什么答应你?你哥都给我打出鼻血了。”   斯昭把衣服放到一边,去抱他:“晚上回来给你睡可以吗?”   “什么叫给我睡?我本来也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他这么说斯昭就发愁了,因为斯昭觉得天雪哥说的有道理。他确实没什么东西可给,他穿的睡衣都是天雪哥的。   “上次你没有亲我,”斯昭想了想说,“亲的话还是有不一样的,你原来还挺喜欢的吧……”天雪哥说玩具没必要亲,可是,“谁睡觉不亲嘴啊。”   连天雪说:“你亲得挺烂的。”   斯昭说:“这不都能学吗?我在学了。”   天雪哥勉为其难:“你试试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斯昭觉得今晚出门有戏,于是搂住天雪哥的脖子,凑过去碰他的嘴唇。   距离上次接吻过去了好久,天雪哥一直不让他亲,斯昭都有些生疏了。斯昭很认真的把天雪哥的嘴唇都舔湿了,天雪哥不张嘴,可也不喊停,斯昭只好继续。他直接上手,扒开湿漉漉的嘴唇,把舌头挤进去。天雪哥的舌头也不理人,斯昭就觉得委屈,轻轻咬了两口,停下来。   连天雪垂着眼看他:“这就不行了?”   “可是你不理我,”斯昭抱怨,“一个人怎么亲?”   连天雪虚扶着他的后背,问他:“那你跑来公司求我给你哥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是怎么亲的,不都是我一个人亲?”   “两个人亲吧。”斯昭又吻他唇角两遍。   天雪哥同意了,这回搭理他了,舌头缠在一起,亲得两个人都需要换气。   连天雪说:“明明是你想亲了,还说是我强迫的,好像是我非得亲了才给你办事似的。”   “那我晚上可以出去玩了吗?”   斯昭只关心这个,接吻和做唉在斯昭这里都好随便,为了达成目的怎样都可以。斯昭还问他会不会结婚,做戏做很真,连天雪想既然如此,不如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将错就错。   斯和拿法律约束他,那他也可以拿法律约束斯昭。   “可以,去吧。”   虽然所有可以威胁到斯昭的方法里,最好用的永远是斯和,但连天雪不可能只靠一样。那太单一、太高风险了,一旦失效,斯昭就像风筝似的很随便地飘走了。   连天雪肯定要有 plan b ,plan c ,他总是做多手准备。   可以是李觅,可以是林折桂,可以是蔡琛。当然目前来看婚姻法最靠谱。   晚上十点半,斯昭如约回来了,玩得很开心。   到履行承诺的时候也很痛快,洗完澡就过来亲自己,明显已经当做交易流程的一部分。但还是哭很多,李觅哭是不作为,斯昭哭大概是知道自己哭很有用。   连天雪觉得不能惯着他,怎么可能一掉眼泪就轻松拥有全世界呢?他小时候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斯昭哭得再怎么惨,他也不会停下来哄。   再晚些他带斯昭去冲洗,让斯昭坐在浴缸沿上,小腿都泡在热水里。   “害怕水吗?”连天雪说,“我总得在浴缸里…你,你自己克服一下吧。”   斯昭原来跳过非常多次游泳池,自己跳下去的害怕但能爬上来,别人要是推他一下进水,就会僵直成笨蛋。   “可以克服吗?”   斯昭攥紧拳头,嗓子哑得像鸭子说:“好的,没问题。”   他泡了没二十分钟就靠着连天雪睡着了,这时候把他整个泡在水里都没什么关系。   看来睡意可以克服恐惧。可惜连天雪没什么恐惧,于是无聊地克服了睡意。   作者有话说:   李觅:连天雪真的纯纯出生,斯昭你能不能长点心?   李觅:领导叫我开会,等下聊30 分钟后李觅:其实仔细想想,连总这么做有他的理由斯昭:?   林折桂:? 第54章   周末的时候,上门装外卖柜的工人来了,拎着个工具箱,在玄关处忙忙碌碌发出很吵的声响。斯昭卧室在楼下嫌吵,半眯着眼睛抱着耳罩薄被出来,满脸的不情愿。途径打电话的连天雪,被伸腿拦住差点绊了一跤。   “……这个报价还能低吧,他给你报的有水分。”连天雪脸朝向斯昭,抬了抬眉毛。   斯昭打了个哈欠,小声说:“我去你那屋睡。”   连天雪点头,指了指茶几上的外卖袋子,示意他把早饭吃了再上去睡。   电话那头白天喆问:“谁在说话?”   连天雪说:“惹祸精。”斯昭被提到自己在软件上的备注,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连天雪摆摆手让他专心吃饭。   白天喆沉默片刻,说:“连天雪,还我钱。”   “这不是告诉你他们报价还能往下压了,给你省多少钱了。”连天雪并不跟两个朋友常聊感情生活,一是没什么可说的,二是他说一句,白天喆还他俩半小时的“爱人不爱我”苦情电台。   白天喆不肯放过他:“许闻山说你在做财产公证,我还以为你绝症了,打算去照顾你一下。你要是跟斯昭领证了还不还我钱,我就举报你偷税漏税。”   “我全都实缴,你举报去吧。”连天雪补充,“再造谣我让许闻山告你。”   斯昭背后没有利益,斯昭本人也很难养活,跟斯昭结婚对连天雪没有什么吸引力。相应的,和连天雪结婚对斯昭也没什么吸引力,现在并没有什么非连天雪不可的情境发生。   所以那天斯昭问他还会不会结婚,什么时候结婚,背后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一,斯昭想结婚在暗示他;二,斯昭不想结婚在试探他;三,斯昭通过释放想结婚的假信号骗他降低防备心,从而达到一些无聊的目的,比如获得自由。   但连天雪觉得斯昭不需要自由。斯昭没有任何自控能力,一个人住会从早睡到晚,打游戏没有节制,作业总是拖到最后一天熬夜。他特别容易生病,生活不健康,免疫系统也差,任何一点着凉受冻情绪失控都有可能发烧。他的驾驶习惯也不好,虽然从不会压线闯红灯,但很爱凌晨狂飙。何况连天意都敢拿他做文章,斯昭如果获得自由,说不定会不明不白地死掉。   连天雪可以给斯昭很多别的东西,比如春融府的卡、爱马仕、阿斯顿马丁,还有脆薯饼。   斯昭吃完早饭,反而清醒了,站起来,说:“我还没刷牙。”   连天雪说:“那就去刷。”   斯昭可能已经忘了他问过连天雪“你还会不会结婚”这种问题,就像他忘记了自己说过“天雪哥我给你当狗”。   大概五分钟,斯昭洗漱好了,一脸水湿满领口,过来看外卖柜装得怎么样。   “这个柜子保温吗?”他问。   工人师傅说:“还可以的,密封性很好的。”   “那外卖洒了的话好清理吗?”   “还行吧,不是特别深,在屋子里面还是好擦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斯昭拍了视频发给朋友看,说自己家装外卖柜了。群里没人回,斯昭想了一下,转发给了斯和。   斯和很快回复了,说让他少吃外卖。   斯昭说没有,他在家一直吃现做的菜,只点了奶茶、咖啡,不算外卖。   斯和又说,那是连天雪家,不是你家,我家才是你家。   斯昭问,那你跟顾新晔复合了吗。其实斯昭想说住家阿姨放假了,天雪哥做饭没顾新晔好吃。但斯和不回他了,明明上次来还哭着保证他会回信息、常联系,结果聊到不想聊的话题就装死。   这时候林折桂回信息了,说我去牛啊,但为啥不直接整一排柜子来,就一个柜岂不是每次只能点一份外卖。   对啊!斯昭站起来,想问能不能给他升级个大柜子,但天雪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工人师傅。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装个大外卖柜啊,你这样不还把墙弄坏了?”斯昭仰头问天雪哥。   天雪哥说:“那整个小区的外卖全送我家门口了。”   工人师傅在他背后乐了:“是有这个可能。行了,我这装好了。”斯昭越过天雪哥的肩头,看到师傅在收拾了,刚用完的老虎钳和改锥一起收回工具箱。他想跟师傅说好的谢谢,让连天雪扣着脑袋摁下去了。   他的左手被轻轻碰了下,斯昭突然反应过来,说:“我不怕这个啊,不是这种钳子。”   连天雪眼珠往右上转了半圈,说:“哦,好坚强,是不是还得奖你?”   斯昭觉得可以,他都很久没用这个理由要东西了,还以为让斯和说了一通这个不好使了呢。“那今天就不做了,行吗?”   “……”连天雪说,“随你。”   果然“旧工厂”在天雪哥这里贬值得厉害。原来斯昭不小心把招标细节文件丢垃圾桶,没中标,回来天雪哥拿皮带抽他。他提“旧工厂”,天雪哥就不打了。现在他只是想借口歇两天,天雪哥都很勉强。   外卖柜装好了,斯昭正新奇着,又说:“点个柠檬茶吧,我们试试外卖柜!可以吗?”虽然是用他的手机点,但还是得征得天雪哥同意。毕竟是天雪哥的家,也是天雪哥的卡。   连天雪掐着他的脸:“嘴里不苦点什么柠檬茶。”斯昭就只是想喝点甜的,还得跪到沙发前面的毛地毯上。   “我刚刷完牙……”斯昭不情不愿地扒着他裤腰,好像被人逼着上早八似的。天天早八,老师还很严格,没办法只能习惯了。   对于他的小动作,天雪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最开始还指着他好好学习,做了很多示范指导,发现教不好,就只让他记得签到搞好平时分了。   可能今天又起得早,天雪哥开够各种会议犯困了。不上班的时候连天雪也会懒得抓头发,他微微后仰,没戴眼镜,放下的头发随意地贴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半阖着,像斯昭的同辈学长。   斯昭很容易走神,好在已经形成了一点肌肉记忆,连天雪没发现。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指尖不急不躁地敲打着节奏。另一只手抚在斯昭的后脑勺,插在发丝里,好的时候是安抚情绪,坏的时候是往下摁。   柠檬茶,柠檬茶……斯昭一不小心又让牙刮到了,赶紧看天雪哥表情。好在连天雪只是微微蹙眉,呼吸又渐渐放缓了,身体沉入了某种无言的愉悦中,没有计较。   斯昭吐到他手里的纸巾里,依旧觉得天雪哥随呼吸轻微上下滚动的喉结像枚鸽子蛋,里面或许能孵出只小鸟。   “牙能不能收着点?”连天雪又摸他的牙,很嫌弃斯昭发呆。   斯昭龇牙咧嘴,含糊道:“已经嘴张很大了……”他爬到沙发上,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要求升级,“我下午去吃甜品自助,行不行?”他拿出大众点评划给他看,“这个,刚开业八折呢。”   “和谁?”连天雪擦擦手上的口水,暂时好说话。   斯昭说:“和……朋友。”   什么朋友,有几个朋友,是林折桂跟李觅不就说了?连天雪点头,让张叔送他去,张叔说是和闻桉吃蛋糕去了。连天雪都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懒得管了。   其实是闻桉总联系斯昭,他记得上次见面斯昭很爱吃舒芙蕾,所以后面看到有推送新开的甜品店就总转发给斯昭。其实斯昭平等地喜欢一切食物,但闻桉就只记第一次吃什么。   “你最近都不给我转发甜品店了。”斯昭随口一说,“很忙吗?”   闻桉端着莲子红豆沙说:“不是,因为你家破产了,我哥让我少搭理你。”   一句实话噎得斯昭一口气上不来,指着他:“好,好,我破产了,今天你请客吧!”闻桉说行。   他们边吃边聊,闻桉说自己还在相亲,可惜不太顺利,至今没人跟他吃第二顿饭。“除了你。”闻桉说,“你要是没破产就好了,我跟你相亲。”男男女女都嫌他没意思,就斯昭夸他吃得多。   斯昭皱眉:“不要,我不喜欢男的。”   首先,他不歧视男同性恋,因为他哥也是。但硬说的话,斯昭还是喜欢姐姐,他活了二十四年只和女孩子谈恋爱。   “但他们都说你是连先生的地下情人。”闻桉慢吞吞道,“我觉得也有一定道理,不然你怎么会总干扰他相亲……哦,我哥说,你是替身情人。”   斯昭想到上次天雪哥发火,赶紧说:“不是替身!”他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低声道,“只是情人。”   “都情人了,你还不喜欢男的,你们上床吗?”闻桉没等斯昭回答,站起来,“等会儿,我去拿双皮奶。”   是的,他和天雪哥…了。可斯昭还记得宴会上有男人摸他,他觉得很恶心,他一想到要和男的…就是很恶心。   但天雪哥弄他弄习惯了,不咽下去的话,斯昭觉得也还好。他盯着天雪哥脸的时候,不会太恶心。是因为他跟天雪哥熟呢,还是天雪哥长得好?   那连天雪结婚的时候他要怎么办?他还住在楼下吗,还是住在别的地方偶尔偷偷地出来给人…?   闻桉回来了,看到斯昭表情不好:“这个很难吃吗?可以给我。”   斯昭想连天雪是一定会结婚的,商业联姻,对方背后带着很大的利益。他于是问闻桉:“你还会和连天雪相亲吗?你们有可能会结婚吗?”   闻桉想了下:“有可能吧,我爸说他还会安排的。”他又安慰斯昭,“没关系,商业联姻而已,各取所需。如果我跟他结婚,你俩也还能好的,知根知底,我放心。”   斯昭摇头,他现在不能接受了。天雪哥想弄就弄了吧,但如果要结婚,他的位置就会很尴尬。何况天雪哥如果结婚,也必然不会在外面养情人,他就没有这个习惯。天雪哥很保守,连追斯和的时候都会保证身边没有任何男男男女关系,还骂林折桂爱跟男模不清不楚。   他们在餐厅又吃了几块蛋糕,到七点钟斯昭坐张叔的车回去。   连天雪不在家,是去应酬了,有张叔跟着,斯昭可以在门口磨叽一会儿。   “张叔,”斯昭问,“天雪哥一定会结婚对吧?”   张叔说:“应该吧,连家同辈里基本也就他没结婚了。”   “哦。”   斯昭经常被连天雪骂听歌听进去,他感觉说得很对,他戴上耳机,就有一点难过了。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是替身的时候不开心,是情人的时候不开心,做不成情人的时候好像也有点不开心。听歌听的。 第55章   这两天连天雪又忙起来。钱总是赚不完的,为了赚钱他要保证充足睡眠,一早睡自然而然就放过斯昭了。早上斯昭起不来床,他们就只在晚上见面,聊不了两句就睡了。   自己说的不想弄,给他放假了,也外卖自由了,还是不见有多开心。连天雪都搞不清斯昭什么毛病。   斯昭和闻桉吃完饭就很别扭,一天的生活在监控下倒是没变化,可见到连天雪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天雪既没有在他身上安监听,也不能抓了闻桉问他们聊了什么,实在没法也没空了解。   手环送过来的时间比预计晚,连天雪说周三再放他出去,他也没什么异议。   “我又怎么你了?”连天雪直接问。   斯昭摇头:“没怎么。”   “没怎么你在这里给我摆脸色。”   斯昭推他:“我哪有!”说完他又靠过去亲了连天雪一下,“我在想作业。”   这种带有证明性质的、敷衍的、两天过去要提了才会有的、轻浮的吻,连天雪不是很喜欢。   斯昭也看出来了,挪到他身边,十分主动的把天雪哥看笔记本的脑袋扳过来亲。这回是认认真真、下足功夫的吻,天雪哥没拒绝,微微张开嘴,所以舌头也好好放了。亲完笔记本熄屏了,斯昭抱了一会儿,他再看天雪哥的表情,发现并没有转晴。   天雪哥胸膛起伏,呼了一大团气出去。   斯昭觉得冤枉,虽然天雪哥不知道,但明明是他在伤心,他还得哄着天雪哥来。现在这样,结婚以后岂不是更辛苦,他可以做临时情人,长期小三就算了。天雪哥在他这里那么重要,天雪哥也不知道。   “你周三打算去哪里玩?”连天雪又点开电脑,看起来要办公了。   斯昭说:“我回学校拿电脑,电脑里还有好多资料要用的。”   连天雪没看他:“你室友还住在学校宿舍。”   “嗯,蔡琛他假期都是留在学校的。”斯昭觉得小蔡穷穷的,也不肯接受他的钱,实在很可怜。好在可以走天雪哥的公司校园人才引进计划,等小蔡走了,他会多多照顾他弟弟。“他好像这礼拜就出国了,我可以去机场送他吗?”   连天雪说:“去吧。”   其实天雪哥对他人生自由的限制也还好,被警察上门后,他想去哪里,报备一下都是有七成概率能出门的。   所以斯昭很知恩图报,脑袋枕到他大腿上,侧脸贴着拉链问:“要不要啊?”用嘴的时候,天雪哥还总会给他点奶茶。   但连天雪站起来,害得斯昭脑袋磕在沙发上。   “干嘛啊!”斯昭锤沙发,“不要就不要,站起来干嘛,我再摔下去怎么办!”   连天雪抱着电脑走了,没理他。   有毛病!斯昭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跑去洗澡,故意没擦头发回来把沙发滴得湿漉漉。他觉得连天雪很过分,还没有结婚的话,他就是唯一的情人,怎么对情人这样呢?人家都是每个月给几十万,而且都会送别墅,情人要住在别墅里,偶尔见面。他拿的钱又少,24小时都在,连天雪还要莫名其妙生气。   他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听到连天雪下楼梯的声音,眼睛睁开条缝。   斯昭又原谅天雪哥了,因为他都在家里躺着换上睡衣很久了,连天雪还穿着去采访的正装,一直在工作。   连天雪拿了块毛巾丢到他脸上:“擦干净。”   斯昭不想动,躲在毛巾后面装死;“不擦……啊,干嘛!”他感觉连天雪在拉他的裤子,马上坐起来,把脸上的毛巾扒下来。“不是不要吗,你现在干嘛!”   连天雪又把他推倒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上来。“我想怎么做你管得了吗?”   如果是天雪哥给他弄,那应该就不会给他买饮料喝了。   斯昭支起点身子,靠在沙发扶手上,他喜欢把手搭在连天雪肩上。   “你领子不紧吗?”   连天雪看他一眼,把领带扯下来放到一边,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两粒。“事儿这么多。”   斯昭说:“我是怕勒到你,你怎么老乱说?”很快他没话了,天雪哥的示范课总是上很好,他不好打断。   平时他总不好意思看老师的脸,因为他害怕上课时跟老师对视,感觉会被点名。但这回天雪哥没看他,垂着睫毛,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还没秃,挺好的,斯昭摸了一下,发胶还没洗掉,难怪扎腿。   “天雪哥……”他小声叫。   连天雪停下来抬头看斯昭,眼神冷静得像办公,指腹贴到腿根有一点凉。虽然斯昭没有任何抵抗动作,天雪哥的头发还是乱了一点,额前垂了几根发丝,似乎办公有点疲惫。   斯昭不知道说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沙发边缘。   他让连天雪拦下来,以为是要挨罚了,不过天雪哥只是让他等一下。连天雪另一只手把眼镜摘下来,然后拉着斯昭自己接替他的左手。“不要把眼镜弄湿了,不好清理。”这段等待时间对斯昭来说已是度秒如年,他眼巴巴看着天雪哥折眼镜前还拿软布擦了擦,每一处缝隙都擦干净,对光看了看,再慢慢放到茶几上。   斯昭坐起来重新抽纸,给天雪哥擦脸。他是闭着眼睛的,斯昭比他擦眼镜还认真,拿湿巾把每根睫毛都擦干净。   天雪哥还是不说话,但斯昭有话问。“你对情人都这样吗?”   连天雪白他一眼:“怎么样?”   斯昭说:“不给钱,就关着。”   “给钱不就是包养?”斯昭点头。   连天雪让他摸摸自己的脸,然后问他:“我需要花钱包养才能有情人吗?”他起身把弄皱的衬衫脱下来,看起来准备要狠狠甩斯昭身上了,不过最后还是自己叠起来,说,“他们给我花钱差不多,我想要的话不缺人,明白吗?”   斯昭看出来了,天雪哥还要自己谢谢他给倒贴的机会,什么人。   他转过去,哼一声:“我没钱。”过几秒转过来,“你结婚要告诉我!”   连天雪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斯昭便恼火起来,把沙发上的靠枕扔到地上。“你是不是已经结了?你结婚的话就不要把我关在家里,我要回斯和那里!”   连天雪又坐回沙发上了,问他:“你想我在你哥那里…你啊?”   “你说的什么话!”斯昭恼羞成怒地踹他后背,“你还笑,笑什么!”   连天雪抓住他的脚踝,说:“你是说我跟别人结婚也可以…你。”   “不可以,我说的是不可以!”斯昭感到连天雪总在扭曲他的话,十万分愤慨,“松手,我脚疼了。”   天雪哥放手了,说明天送他去学校。   出门前,斯昭又戴上了那个手环,刚扣到手腕上凉凉的,有点像手铐。重新换一根戴,也没有变得好看一点。但天雪哥也戴,他就不说什么了。   “也给我装APP吗?”斯昭点开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星锐智寻已经装在了“效率工具”那个分类夹里。天雪哥的心情现在是平静,没什么波动。   连天雪说:“不要弄坏了,很贵。”   “那我是不是现在可以随便出门了?”   “……”天雪哥说,“好吧。”他才装好外卖柜。但现在斯昭就是不回来,也很好找。   斯昭有段时间没见到蔡琛,两个人见面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了饭,这回蔡琛没拒绝他付账,也没拒绝他的礼物。他要去英国,斯昭觉得那里一定冷,想买些冬天穿的厚衣服。后来天雪哥说冬天大家都穿差不多,要买应该多买些春夏的替换衣物,免得让人欺负。于是斯昭各种衣服都买了,塞了个巨大的行李箱。   他知道蔡琛去了国外,大概也会打很多工,但还是想多嘱咐几句。他们在大学里都不太受待见,很幸运分在一间宿舍,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你不要不舍得花钱,补助可以多申请点。”斯昭给他夹菜,“你弟弟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蔡琛笑了,说:“知道,让他紧急联系人填你的手机号。”   晚上他们回宿舍,斯昭拿好自己的电脑准备要走,蔡琛叫住他。   “你等下,我想起有东西要给你。”   斯昭于是在楼下等,他们宿舍楼层不低,大概要等半天,好在他很耐心。   这边男女宿舍只隔一层栅栏,即使是冬天,宿舍楼下仍不缺情侣。情侣们穿着羽绒服搂在一起,手牵手肩并肩,有的还要热吻。斯昭插着兜看他们,感觉自己作为研究生要比他们成熟很多。   “宝宝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当然啊,明天上课我们还见呢。”   斯昭默默站远了一点,真是受不了。他就已经过了会说“永远爱你”的年纪了,没什么是永远的,他想,你们读到研究生就懂了。   又待了一会儿,蔡琛下来,递给他一个盒子。   “是青云寺的平安符,他们都说很灵验。”蔡琛说,“我出国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斯昭点头:“你也是。”   “外人怎么说你,你都不要信。你特别好,我一直觉得你画得很有灵气,也很有想法,能跟你一起做过一些项目我很开心。”蔡琛轻轻抱了他一下,“你对朋友也特别好……我其实知道那次补助奖金是你专门给我的,以后我一定会还你。”   “朋友之间,说什么还不还的……”斯昭很舍不得小蔡,“你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上课了。”   “你和连哥是不是在谈?”他突然问。   斯昭觉得解释起来很复杂,就点头了。   蔡琛说:“以后真的不要再随便亲别人了,搞得我后面多想了好多。”   “对不起……周五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啊?”   蔡琛摇头:“你别送我了,你来送我,我就舍不得出国了。”他拍拍斯昭的肩膀,“以后我弟弟就拜托你了,回国的时候我会请你吃饭的。”   他们在宿舍楼下分别,斯昭走出校园,看到路边停着的黑色宝马,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连天雪说:“坐前面来,又当我司机。”斯昭只好下来换到副驾驶。   车外也有很多情侣,晚上那么冷还要一起压马路。   连天雪拉住他的手,并不冷,大概是手一直插在兜里。   斯昭看着天雪哥戴在右边手的手环,感觉不知道的很容易误会成情侣饰品。警察来的时候,天雪哥也说他们是情侣的,虽然不一定是真心话,但警察都记下了。牵手、接吻、拥抱甚至做唉,他们都做了,斯昭觉得已经达到情侣要求的百分之八十了。   如果情人不能要求天雪哥在结婚前告知,情侣总归是可以的。   “结婚前,我们是情侣吧?”斯昭问。   连天雪给他扣上安全带,说:“可以。”   车驶出去五分钟,天雪哥问:“你要什么?”   斯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不要白不要,就说:“买串糖葫芦再回去吧。” 第56章   回去的路上,连天雪问蔡琛跑回去给他拿的什么东西,斯昭如实答了。天雪哥又说求神拜佛太迷信,求人不如求己。   “那你还不是戴观音?”斯昭就很爱收集各种平安符、标签、电影票,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连天雪说:“我戴是因为这个贵。”   “比那块表贵吗?”   “没有,”连天雪说,“你能不能对金钱有点概念?”   斯昭刚刚要到“情侣”这个身份牌,咬着糖葫芦迫不及待地提:“我要戴。”他要在天雪哥结婚前把一切他能享受到的都享受到,要花很多钱,还要听很多顺着他的话。   连天雪说:“在床头柜里,自己拿吧。戴表要定期保养的,你以后找周助。”   “我房间的摄像头要撤掉,然后给我换你那屋的床垫,大门的指纹锁要给我录回去……”斯昭在副驾报菜名似的,想起一条说一条,“那个 App 里,怎么也该把我的名字放在阿瑞斯前面。”   “那个是按拼音首字母排序的。”连天雪打着方向盘,很无语,“刚刚问你要什么,你就说糖葫芦,买完了又提这么多。”斯昭简直贪得无厌,一个情侣要换多少东西,他知不知道卧室里的床垫比脖子上的玉贵啊。   “情侣只能提一个要求吗?不应该可以随便提吗?”他总有理由。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又不是一般情侣。但连天雪明白斯昭已经被养惯了。哪怕他结婚了,斯昭都要考虑住在楼下客房,斯昭没法离开他。   这在他意料之中,本来除了他也没人供得起这个惹祸精胡造,斯昭只能跟着他、习惯他、依赖他、爱他。   连天雪说:“你提吧,列个表给我,ddl 写清楚。”   他这么说斯昭又不好意思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又不是工作要什么 ddl ……你要是很麻烦就不做呗。”斯昭说,“你也可以跟我提要求的,不说是情侣吗?”既然是情侣,那地位就该平等一点。   “我没什么要求。”连天雪说,“我又不缺东西。”   他说着没什么要求,到家就把斯昭压到沙发上,斯昭诚惶诚恐地让他亲,可天雪哥磨着牙好像真要把他肉咬掉一块。有的地方咬得很用力,痛的时候他就抱紧天雪哥的脑袋,小声吸气。   斯昭实在不敢说让他咬轻点,因为他刚刚车上还说对方可以提要求。如果他自己都出尔反尔,天雪哥想必不会听他的撤掉摄像头。   “卧室……天雪哥啊啊啊!”   虽然知道天雪哥从小呆军事训练营,但斯昭在家的时候看天雪哥没有很常用划船机,所以没想过他能一下扛起自己,吓得紧紧攀住连天雪的左肩。楼梯太颠了,他怕掉下去。   很快颠簸要比在楼梯上还激烈。   天雪哥来不及摘掉玉观音,叼在嘴里,大概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斯昭已经听不清了,只谨记着自己得满足要求,像在国外那次似的什么都 yes 什么都点头。他是实在受不了才哭的,没有哪一处是他能控制的。   “救命,救救我,哥,天雪哥……”   这回连天雪很清楚斯昭在叫谁了,害他落到这般田地的是天雪哥,他求救的对象还是天雪哥。   连天雪必须一只手牢牢揽住斯昭的后背。斯昭半昏迷的的身体软绵绵的,脖子无力地后仰着,时不时颤抖又没什么力气反抗。他的呼吸依然急促,脆弱的颈部被吻出一片粉红。连天雪微微收紧臂膀,收留可怜的的小孩陷进他怀里。   一定是哭的比较好吗,连天雪倒没有定过这种标准。但斯昭就是很能哭也很爱哭,像专为他准备的。   他是世界的中心,所以一切都得和他心意,斯昭就是世界准备好给他的弟弟、宠物、情人,不然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想要斯昭。   连天雪从法国回来带了一副平光镜给斯昭,戴着就弄不到眼睛里,但除了眼睛,他哪里都弄上了。   斯昭太脆弱,天蒙蒙亮就烧了起来,一次没戴,就得请医生来吊水。以后他们一起生活,几十年的固定家庭医生会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因此连天雪希望斯昭身体能好一点。   清醒的时候斯昭也哭,哑着嗓子说连天雪太过分。“我就想换个床垫,你是不是要我命?”他抽抽嗒嗒的,“没有情侣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连天雪给他打点滴的手剪指甲,“不要挠我。”斯昭挠人都能把指甲弄劈,实在是很缺维生素,不止维生素 D,什么都缺。   “不能这样了……”斯昭一想到自己要是被人报道是这种死法,就觉得很恐怖,“我晕过去了就说明不能弄了,你还把我弄醒!”   家庭医生插嘴:“这样是不好。”   斯昭才注意到有别人,装晕过去了。   他这样病了两天,本来打算赶在年前把财产公证做好,现在赵助理又忙起来,恐怕得拖到年后交给周助理办。   2 月初,蔡琛出国了,给斯昭发了租住公寓的照片。室友中有两个中国人,一起吃了饭,人都不错给他帮了很大忙。有国人陪着,过年也不会太孤单。   斯昭想起和蔡琛的那个吻害人家多想,心里过意不去,支支吾吾想问。   好在小蔡总是善解人意,主动提到:“你是不是想问我喜不喜欢你?”   斯昭把脑袋磕在桌子上,想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委婉动听。   蔡琛在电话那头笑,说:“当朋友的话是非常喜欢。其他的……我也不确定,所以才多想。”   “我收到过很多告白短信,喜欢我很正常,对吧?”斯昭问。   蔡琛听了又笑,但他没法反驳,因为事实如此,哪怕斯昭在校内名声不好,仍有不少男男女女搭讪。斯昭谁都不拒绝,总要人提醒才看出来是求爱。   所以小蔡说:“是的,不喜欢你才奇怪。”   “真不舍得你走。”斯昭说。   蔡琛说:“有什么舍不得,我还回来呢。如果那时候你跟连大哥分手,我们就一起去旅行欧洲。”   “不分手就不能去吗?”   “可以啊,怕他不同意。”蔡琛说,“他肯定觉得我喜欢你,会吃醋的。”   “是吗?好吧,那我们分开了再去。”   斯昭想说这就是小蔡不懂了,他和天雪哥的关系很奇怪,没什么分不分开的。如果天雪哥结婚了,他会尽量躲起来,但天雪哥如果真去找他,他应该也很难拒绝。就像那天,他觉得不行,但天雪哥的要求,他不好不满足。   他跟天雪哥说了,说小蔡出国了以后他就得一个人上课,有点难过。   连天雪正在切水果,看他一眼说没有什么人会一直在的,哪怕是斯和也不一定会陪你一辈子,人就是要随时做好离别的准备。   “那你干嘛不把阿瑞斯接回来,你没做好离别的准备吗?”斯昭说,“阿瑞斯还能活很久的,你不在它身边,它肯定很孤单。”   连天雪说:“它是一条狗,有朋友有大草坪,不会因为我不在就孤单的。它想不了那么多。”   “它怎么想不了那么多,明明见到你的时候它尾巴摇得快飞起来了,它见别人都没那么开心的。”   连天雪不讲话了,专心地拔草莓叶子。   “不要对小狗那么残忍,它都是老狗了。”斯昭和阿瑞斯都在星锐智寻的界面上,他希望连天雪别丢下狗,也别丢下他了。   斯诚桦在催婚的时候总在讲,所有人都是要结婚的。你的哥哥会结婚,你的朋友会结婚,他们结婚了你没结婚,你们就都会越走越远的。   可在斯昭眼里,结婚真的不好,他希望他身边的人都不结婚,也包括天雪哥。   要是能一直做情侣就好了。斯昭很想跟天雪哥说不要结婚了,他都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就别离开他了。   或许他喜欢天雪哥,斯昭说不准,他像蔡琛一样不确定,但作为哥哥的话,他有十万分喜欢。   连天雪又收到那张打印纸,上面关于天雪哥做的好事已经列了很多,包括最近的给他装 App ,写了“天雪哥为人诚实”。觉得连天雪不好的那栏,有一句“把阿瑞斯丢在郊外”。   “划掉吧。”斯昭拜托他。   连天雪与斯昭现在是情侣,所以答应了。   阿瑞斯也许真的会想他。   作者有话说:   后续:小蔡留学后因为穿很好,被传他是为追逐艺术梦想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勤俭富二代。 第57章   年关前连天雪请了位老专家。老太太 76 了,退休返聘再退休,仍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屋里挂满锦旗奖项。   斯昭坐在板凳上伸出手让专家奶奶把脉,他闻着屋里满溢的草药香气,身心舒畅。连天雪站在他旁边,翻他过往的病历本。   老中医摸了一会儿,说:“大小伙子气虚阴寒的,精气亏损,要少劳心神,戒过度房事啊。”   斯昭差点跳起来,但他前几天真因为弄太久搞得发烧吊水,只能心虚地点头。   连天雪扶着他的肩膀,说:“好的,这个会注意。他这两年的体检单您要看吗?”   “可以。”老中医简单看下过往病历和体检单,又查舌苔,看看眼底,望闻问切一番,笑容和蔼。“气血不足而已,没什么很深的病根。久寒入骨,所以容易感寒生病,脾胃失和。是不是平日里经常疲倦乏力,四肢发冷,难以集中精神?”   斯昭点头:“嗯,大夫,我用吃药吗?”   “给你少开一点,熟地黄、杜仲一类的。”她扶了下老花镜,看连天雪,“我当什么疑难杂症呢,这种小事随便找家中医院就成,慢慢调理,温阳散寒自然就好了。”   “那我能不能活到九十九啊?”斯昭好奇地问。   “你这孩子!”老太太嗔怪,“我是中医又不是算命的,谁能知道这个!”   听医生这么说,斯昭又很想去算命。他就爱听别人讲星座命理星盘,不一定信,但爱听。每回碰到赵助理有时间都要算一下塔罗,他觉得赵助理最准,因为她之前说斯昭保研会有波折但是结局好。果然,斯昭把排前面那个男生举报抄袭,他自己就刚好保上。   连天雪觉得他迷信,在天雪哥眼里,按照一个生日推演一生是不可能的。同一分钟不知道有多少人降生,又有几个人像他连天雪这样成功呢?   等斯昭身体好利落了,开始喝中药,不算太苦但也不好喝。奶茶不能随时喝了,一礼拜只让喝一杯,斯昭口过卖惨也没用。生冷辛辣的都要控制,他又不是重病要死了,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但连天雪说:“情侣不是随便提要求的吗?”斯昭后悔说过这句话,过一会儿天雪哥又说,“给你报了个 CrossFit 团课,记得去上课。”   斯昭去了一节,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床上。上了三节课,收拾书包抱着花瓶回斯和那里了。   斯和跟顾新晔还没有复合,不知道是谁收拾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两个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了。牙刷牙缸是单人,连拖鞋也只剩斯昭的份了。斯昭想顾新晔很难这么绝情,应该还是斯和够狠心。   其实不复合也没什么,顾新晔做饭再好吃,在斯昭这里也不是不可替代,毕竟他吃过太多好吃的。他只是觉得顾新晔这人,在斯和心里好像很重要,斯和虽然不会被任何事影响正常工作生活,但他会因此不快乐。   晚上,斯和给他铺好床单了,但斯昭觉得最近每天他们都发信息,可以睡一张床。   “……又不是没地方睡,都多大了你还要跟我睡一张床。”斯和不同意。   “怎么了,你嫌弃我啊!”   “不是,”斯和说,“我睡觉要关灯才能睡着。”   斯昭立刻说:“我现在也不需要开夜灯睡了,黑着也能睡着的。”事实上最近他还能接受泡浴缸了,但他准备等学会游泳后再说。   一番软磨硬泡,斯和终于肯把他枕头放过来。他租住的地方地暖热度没有那么高,因此两个人要盖羽绒被睡。   “哥,”斯昭对斯和反而很少叫哥,他们的出生只差几分钟,谁是哥哥还不一定呢。是斯和爱当哥哥,斯昭才让着他的。“我现在跟天雪哥是情侣了。”   斯和猛地坐起来:“不行!”他瞪圆了眼睛问,“是不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不是啊。”斯昭把他拽倒回床上,“是我说的,他就只是同意了。”   简直不可理喻!斯和气炸了:“你有病啊,不是跟我说不喜欢他吗?他是什么好人吗?”他可以接受斯昭爱连天雪到昏头,但不接受他俩真在一起。因为连天雪不会真的爱谁,他玩斯昭只会是图个新鲜,在一起肯定是别有用心。现在九州也垮掉了,他们跟斯家基本脱离关系,虽然斯和手里有姥爷的部分遗产,但那点东西不该值得连天雪惦记。   斯昭说:“天雪哥真的不坏啊,他之前还带我去医院检查身体……”   斯和立刻摸他身上,确定没有疤痕伤口,警告他:“他要是让你捐肾、捐骨髓给他,不行!不管要什么,你都不能给!”   “你在想什么啊!”斯昭惊叫,“他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斯和说:“未必是他本人需要,可能是拿你出去做交易。”   “别瞎想了,就是很普通的情侣关系!”   “那也不好,”斯和想说是很糟糕,“他以后和别人结婚,那时候你怎么办?”斯昭可以一直喜欢连天雪,这是斯和没法管也不准备再管了的,但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再被抛弃,斯昭保不齐会难过到死掉。   斯和依旧觉得斯昭是很脆弱,还需要保护的幼苗,淋一点小雨可以,真正暴雨来临他是万万扛不住的。   但斯昭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结婚了我们就分手。”   “他再找你,你忍得住吗?”斯和十分了解,“你要给他做地下情人吗?”   “不是……”斯昭小声争辩,“真那样,我出国好了,不给他做。”   他很无可救药似的,伸胳膊环住斯和,把脸贴在亲哥哥的胸口,认真解释。“天雪哥就是很好,会听我的各种要求,买我喜欢的衣服和爱吃的水果……”斯昭有时候也会跟天雪哥像这样在一张床上过夜,不做的时候只单纯睡觉,天雪哥会抱他。“虽然不会有结婚那么重要,但他其实挺在意我的,不然也不会给我装定位,还把他的定位给我。”   斯和听了更是晴天霹雳:“他还给你装定位……你难道是什么阿猫阿狗吗?”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幸福,真的。”斯昭说,“做猫做狗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们现在是情侣。”   原来斯昭真的长大了,很有他自己的主见。尽管在斯和眼里这个方向大错特错,但他不能做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兄长,他只好尊重斯昭的意见。   隔天中午,斯昭看到连天雪的定位在他附近,心情是平静。天雪哥的心情总是平静,波动很少,斯昭就觉得看起来很没意思,就不再多登录查看。   那辆宝马很好认,因为车牌号比较吉利。天雪哥看到他,只说会把健身课给他减掉一节,让他不要得寸进尺了。   “你吃午饭了吗?”斯昭扒着车窗问。   连天雪没好气地回他:“喝西北风了。”   斯昭挠挠头,很抱歉地小声讲:“我跟斯和说,我们是情侣了……我只跟他说,可以吗?”   连天雪说:“我什么时候管过你的嘴?”他把车锁打开,“行了,上车,回去了。”   斯和追过来,他不想弟弟再回那个虎穴龙潭。他再退一步,恋爱可以谈谈,但同居就不要继续了,同居过真的会记很久,更难过。“斯昭,还是留我这里吧,可以给你再租一间附近的房。”   连天雪有段时间没见到斯和,耐心十足,笑眯眯看他:“留什么啊,小昭不是和你说了我们的关系吗?回我那里才是回家。”   “你!”斯和话没说出来,连天雪已经踩了油门,给他吃了一嘴车尾气。   斯昭看到连天雪的心情是愉悦,不明白惹斯和生气怎么就让天雪哥心情那么好。但他回去了心情肯定不好,因为得接着喝中药。 第58章   在斯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健身课终于停了,连天雪给他放了假,说年后会给他换更基础的课。   “我都没见你在家健身过……为什么非要求我?”斯昭按要求跑了一个小时的步,整个人跟从池子里捞出来似的,汗都迷眼睛了。   连天雪说:“我公司有健身房,午休会用,干嘛非在家里。”他在家里有家里要做的事,除了做不完的工作偶尔带回家忙,在家里他应该只用吃饭、睡觉、玩斯昭。   但斯昭非要把阿瑞斯接回来,他在家就还得喂狗、遛狗、教育狗。   连天雪看出斯昭喜欢狗了,因为这两天斯昭总是很主动地亲吻拥抱,然后给他讲斯诚桦如何不让他们养宠物,接着家里的宠物用品就越来越多,铁围栏也陆续装好了。   其实养宠物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斯昭只觉得狗可爱狗好玩,但真正照顾起来每天会非常忙。单说遛狗,阿瑞斯一天要遛两次,出门要陪它玩球,给它喂水捡屎。而且阿瑞斯是条很贱的狗,和别的狗一起碰上,还要操心它们会不会吵架,阿瑞斯会不会遭欺负或者单纯是因为吵架吵不过而心情抑郁。   连天雪觉得斯昭自己都还是被养着的小孩,没法做到养好狗。   去郊外的路上,斯昭很兴奋:“我一直更喜欢猫的,没想到第一只养的宠物竟然是狗。”   连天雪说:“不喜欢那养什么,回去了。”他跟司机说,“掉头,回家了。”   斯昭赶紧拉住他:“我没有不喜欢好不好!我只是觉得缘分很奇妙,你没觉得阿瑞斯挺亲我的吗?”   连天雪冷哼一声:“它对谁都翻肚皮,没人特殊。”   到郊外,看管阿瑞斯的小姐姐松了狗绳,一条健壮的大耳朵狗火车头似的冲过来,发出些很难听的狗叫,扑在连天雪的西裤上。老狗卖萌,又喘又倒,狠狠尿了他一裤管。   斯昭说:“你看,它心里有你,只尿你。”   “……”连天雪揪着阿瑞斯的脖子,扇了它一耳光,“贱狗。”老比格听不懂,也没被扇痛,亲昵地舔主人的手,屁股快给尾巴带着扭到外太空了。   连天雪蹲下来,重新给狗拴上链子,递到斯昭手里:“以后你管,它咬烂沙发还是尿在窗帘上,我都罚你,你是它的直接负责人。”   “它真有这么坏吗?”斯昭说,“阿瑞斯都多大岁数了,不会搞很大破坏的。”   而且阿瑞斯很懂礼貌的,只是太久不和主人见面才那么激动,被摸舒服了就躺在地上哈赤哈赤喘气。斯昭跟它玩,握手、坐下、躺倒,甚至装死阿瑞斯都能做到,轻松完成,还舔了舔斯昭。   连天雪还怪阿瑞斯不把球捡回来,其实只要说一句“捡回来”,阿瑞斯就会甩着耳朵狂奔过去,叼着玩具球狂奔回来。它是一条激动了会随地大小便,嗓门巨大,但总体文化课过关的好狗。斯昭觉得连天雪对狗未免太苛刻。   车门一开,比格犬就往上跳,倒不是聪明,只是主人在哪儿它就在哪儿。   “你养了狗,就得负责的。”连天雪抱着老比格冷酷地说,“以后你再也不能睡懒觉了,到它死,你都得早上出门遛它。”   斯昭觉得一脸严肃的天雪哥,配上只会追着咬他手的比格十分可乐。“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讨厌它?”   连天雪又扇了啃自己表带的阿瑞斯一巴掌,说一句:“现在也讨厌。”   “你什么都讨厌。”斯昭说。   连天雪说:“你也是。”   阿瑞斯说:“嗷呜——”洪亮的狗叫声充满商务车的每个角落,和他的主人的冷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从没来过连天雪这边的家,但阿瑞斯一下车便轻车熟路,毫不怕生奔向大门口。斯昭没想到一条小老狗劲儿那么大,差点被拉了一跟头,赶紧拉着它擦脚。   阿瑞斯巡视自己的新领地,然后在连天雪卧室尿了一泡。   “……”斯昭抓狂,“它尿有这么多吗!”   连天雪说不是,它看心情尿的。在斯昭擦地的时候他讲了阿瑞斯每天要吃什么。除了狗粮,阿瑞斯要吃水果要吃蔬菜,冻干熟肉,内脏要有海产也得有,除此以外还有各种补剂保护心脏关节美容美毛。另外菜单也要每天不一样,免得老比吃腻了,在地上狗刨发狂。   斯昭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比格不挑食吗?”   连天雪听了很奇怪:“它不挑食难道你就能什么都给它喂吗?”   明明斯昭自己也很挑嘴,要吃四菜一汤甜品小菜才能开心,要吃维生素补品才能健康。钱和陪伴哪个都不能少,还不一定能理解主人的想法。   斯昭比阿瑞斯强在会说话,现在嘴甜了,提要求的时候会加一句“因为是情侣”,原来是帮帮玩具,现在是拜托情侣。   在连天雪的计划里,斯昭要跟他说至少八次“我只爱你”,他才能勉强同意。但斯昭一次也没说过,十分投机取巧地跳过了这一关,就说他们是情侣了。   斯昭不会很爱他只爱他,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证明离不开他就可以了。但斯昭在这一点上也没花心思证明,是连天雪善于观察,替他找好证据了。这下好,斯昭连口头保证也省略了。想当初阿瑞斯要在荒郊野岭找到主人三次,才能留下来做狗,连天雪对斯昭实在是宽容大度,放水放到太平洋。   晚上他们出去遛狗,阿瑞斯兴奋地领略大城市风采,对见到的每条狗都打招呼。斯昭接到斯和的电话,就把狗绳塞到连天雪手里,抛下了他狗主人的身份。   斯和问他:“你回来过年吗?”   斯昭看一眼天雪哥,说:“不知道,难道要回斯家吗,老东西都恨死咱俩了。”   “不回那里……”斯和少有这么犹豫的语调,“过年的时候可能要去顾新晔家。”   “你们复合了?”   “没有……”斯和说,“我们分手的事没跟他家里说过,他父母不知道,所以叫我去他们那里吃年夜饭。”顾家父母是很好的人,斯家家庭不睦算不得秘密,他们是担心过年了兄弟两个在外面孤单,这样的邀请,斯和不好拒绝。“……你可以陪我去吗?”   斯昭思考了一下,本来过年就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饭,去顾家过年也是很好的。“好啊,那我需要带礼物吗?”   “我买,你拿着就好了。”斯和又确认一遍,“你去吗?”   “去呗,那这些顾新晔都知道吧?”   斯昭打着电话都要走出人行横道了,连天雪拉住了他。   斯和说:“嗯,他清楚的。要到连天雪那里接你吗?”   “要啊,你不会让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好的,接你前给你打电话。”斯和说,“谢谢你。”   这有什么可说谢谢的,斯昭刚想反驳什么,电话已经挂掉了。他想到这件事得跟天雪哥报备一下,扭头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牵着手。斯昭一下想把手抽回去,又想起他们现在是情侣,牵手是正常的。   他们之间不缺肢体接触,可走路的时候没有牵过手,牵手有些太亲密了。斯昭反应过来后半个身子都是麻的,简直感觉不到那只被牵的手,差点顺拐了。   “怎么了?”连天雪问。   斯昭说:“我们在牵手……”   其实连天雪想问的是电话内容,但斯昭这么理解了,他便顺着说:“你刚刚自己要牵的。”   是吗?斯昭脸上烫起来,他结巴道:“那那你冷吗?要不要松手……”2月也冷,牵着手受风吹。   连天雪呼出一口白雾,不看他了:“嫌冷就插兜里。”   是有点冷,但斯昭还想牵,他贴得天雪哥近一点。“再牵一会儿吧,靠近点就不冷了。”   一路牵到花园里结冰的小湖,斯昭才想起说:“过年我要陪斯和回顾新晔家过年。”   “哦。”   斯昭还以为天雪哥会反对呢,但天雪哥只是松手,让他把手揣回自己兜里。   “还以为你会不让我去呢!”斯昭说,毕竟天雪哥既不喜欢斯和也不喜欢顾新晔。   连天雪坐在公园长椅上,一边给狗喂水一边说:“去吧。”   他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反派,还能拦着过年家人团聚?   阿瑞斯比斯昭强在不乱跑,连天雪带它去荒郊野岭、小树林,可阿瑞斯没有绳子也会随行,紧紧跟着他。   在第四次时,连天雪扔球让它去捡,狗才走散了。但连天雪也走不出那片林子,他才明白自己不能丢掉阿瑞斯。阿瑞斯找不到他,在树林中发出鬼哭狗嚎,如泣如诉,哀怨而难听,连天雪循着声音终于找到它,带它回家了。   斯昭看周围没人在意,弯腰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连天雪只好重复一遍:“去吧。” 第59章   连氏每年年会都盛大,今年安排在临城会议中心,几千平的场子,主题是江湖盟会,让员工都打扮得极具江湖风格。   连天雪想说不要搞那么复杂,整那么多演出,还要摆摊市集,不如省点钱抽奖。可是说不过行政的陈总,于是批完钱,默默退出了年会策划群。   社交媒体上已公布出连氏年奖清单,每人都有的阳光普照奖是五百现金红包加一千京东卡,最高奖项照例是电子产品全家桶。现场还有活动攒积分,团体项目积分第一可获得全部门年假加三天。   “所以我再恨那个傻逼组长,也要豁出贱命一条参加活动。”李觅握拳,“三天年假,自己再请两天,等国庆了我要歇半个月,去日本玩!”   赵助理都要走了,很不客气地泄密:“别计划了,今年五月公司团建就去日本玩。”   斯昭虽然不是公司员工,但每年年会都过来蹭吃蹭喝,偶尔帮忙发发红包。今年也不例外,年会人多眼杂,天高皇帝远,连天雪管不到他,于是跟李觅在自助区狂吃冰淇淋。   “你离职了就回老家吗?”斯昭舍不得赵助理,给她挖了好圆一个冰淇淋球,“不舍得你走。”   赵助理接过冰淇淋球,看他:“少爷,老奴都侍奉你三年了,是时候出宫了。”   周助理把冰淇淋杯递过去:“少爷,以后换小的伺候你,帮我挖个抹茶味的,谢谢。”   刘秘书说:“少爷,微臣也还健在的,还能再给公司奉献二十年。”   斯昭记得刘秘书手下带出叛徒,还有不告诉自己天雪哥行程的前科,给他挖的冰淇淋很敷衍,不太圆。   年会现场十分热闹,今年连总的年会讲话也有人录下来。讲的什么内容斯昭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那些公司愿景、未来展望和他都没关系,他就是单纯觉得穿年会文化衫的天雪哥也挺帅的。讲话冷静动听,看不出昨晚因为阿瑞斯吃饭漏勺和狗吵架。   下台了连天雪问他:“顾秋雅几点接你?”   斯昭不明白天雪哥干嘛叫人秋雅,但是天雪哥说是就是,老实回复:“没说,我打电话让他年会结束再来吧。”   连天雪说:“晚点吧,说是不买礼物,你也不能真空着手去。”   每过一个小时,连总都得上台抽奖,抽特等奖的时候他累了,就让斯昭上台去抽。   外界传言还停留在“连天雪踹了斯家兄弟,大赚一笔,斯昭倒贴求情无果”的阶段,这下话题中心直接参与公司年会抽奖,公司匿名论坛和脉脉界面立刻刷屏讨论。   【震惊!公司年会最高奖项竟然是让公司外人来抽,连天雪行为该如何利用厚黑学解读?背后利益牵扯是否和远景动力集团有关?……】   斯昭问李觅看什么傻乐呢,李觅说嘿嘿,你不懂,我在帮你控评。   李觅默默给楼里说“连总也许只是单纯喜欢斯昭”点了赞,但她不准备再给斯昭的恋爱脑添砖加瓦,所以严肃地告诫他:“虽然你已经在公司登堂入室了,但切忌骄傲自满,要时刻警惕连天雪的糖衣炮弹,记住只捞钱,不伤心。”   “我有捞钱吗?”斯昭莫名其妙,“我哪里自满了!”   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哄着天雪哥,现在还要在家里伺候一条疯狂小老太太。阿瑞斯已经把茶几的木头腿咬穿了三个,阿瑞斯犯事,连天雪就怪他,罚他这罚他那。斯昭后悔没把当时老中医的话录音,但录了估计也没用,天雪哥会说没泄算什么少精气。   冬日夜长,年会结束的时候其实还早,江湖打扮的公司社畜们换下打扮散场回归生活,连天雪总算能把印着公司愿景的文化衫脱掉了。斯昭舍不得赵礼就算了,跟李觅告别也要五分钟,天这么黑他都想直接拐回家睡觉了,可斯昭又要去别的地方过年,还得陪他买点年货。   给顾家父母的礼物要选什么类型,斯昭毫无想法,都让连天雪定。   “你选吧,我掏钱。”   他话说得很诚恳似的,连天雪听了认为是放屁,都让天雪哥定摆明了就是要刷天雪哥的卡。赵礼的飞机还没出临城,他就已经开始怀念了,这种事还是交给赵助理最方便。   好在这回心里已经对要买的东西有数,他没花太多时间就买好了全部礼品年货,剩下一个小时在他哥来之前还可以领小孩买两身过年的新衣服。斯昭有很多衣服落在斯家老宅子,自己又不愿意回去拿。平时呆在家里地暖足穿个睡衣短袖,去别人家还是得添两身合适的。   给别人买礼物不上心,一到给他自己买,斯昭就来劲儿了。试了好几件外套,满意了就跑过来找他说“天雪哥,买这个吧”,一点儿不知道给天雪哥省钱。连天雪就说了买两件衣服给他,他自己就把鞋帽配饰挑好了。一顶格纹的牛仔布棒球帽,一副蓝色石头耳钉,连天雪结账的时候看小票,前者七千二,六千八。   连天雪很多时候都搞不懂,在遇见他之前,斯昭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是谁在给他结这些离谱的账。   “天雪哥,”斯昭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买的东西有多不值,还扒拉他,“你戴这个。”   连天雪低一点头,斯昭把他眼镜摘掉,换了新的轻轻架在鼻梁上,手指划过耳侧带起一阵不安分的静电。   斯大师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看起来不太满意。连天雪耐着性子让他又试了六副,到一款飞行员式的银框,斯昭总算点头了。花钱还傻乐,斯昭笑时上唇弯起来露出没完全遮住的两颗虎牙,看起来是只仍野性难驯的家养宠物。连天雪更爱看斯昭哭得惨兮兮的样子,但眼下笑模样也还可以,好歹知道给他花钱。   “多少钱。”连天雪问。   斯昭又拿了条蓝灰格子的围巾戴到他脖子上,很认真地算了一下:“应该……一共一万吧。”   真是亏本生意……但考虑到斯昭的每月信托数额,连天雪觉得也算合格了。“给我买眼镜干嘛?”他对着镜子看了下,总感觉自己有类似款。   斯昭说:“我之前不小心把你眼镜坐瘪了。”   “……”连天雪说,“我送你的那副,敢坐瘪了,我抽你。”   斯昭再三保证会好好珍惜眼镜,可天雪哥还是不满意,又抱怨:“你送我送这么便宜。”   “可是这两个适合你啊,也不能只买贵不买好吧!”他还觉得连天雪该给他好好挑礼物,“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不都没给我礼物,现在是情侣,补一下怎么了!”   天雪哥没话说了,甩开他去一边静坐。   斯昭等柜姐包装好礼盒,跑过去亲他,重新承诺:“等我挣了钱给你买贵的,可以吗?”   连天雪说:“等你挣钱我不如等着拿退休金。”   “我上班以后第一个月工资肯定都花给你。”斯昭说,“真的。”前提是那个时候天雪哥还跟他是情侣,要是天雪哥结婚了,他就只给花半个月工资。   天雪哥没说行不行,但终于收下了礼物。   过一会儿,斯和的电话打过来,说他到定位的商场南门了,让斯昭快点下来。   下楼后斯昭很震惊:“顾新晔开车来啊?我还以为是你接我呢。”   顾新晔比他还震惊,脑袋都从前车窗探出来了:“我去,你在跟谁牵手?”   连天雪看到斯和烦,看到顾新晔烦上加烦。他把买好的礼物都塞进车后备厢,再把斯昭换下来的旧衣服带走,没再嘱咐什么多余的话。 第60章   车开上路,顾新晔憋不住问:“你咋回事,不是,你们什么关系?”   斯昭看了眼斯和,斯和没有制止的意思。他想顾新晔还算是自己人就说:“算情侣吧。”   听得顾新晔变道时转向灯都打反了,手忙脚乱拨回来。他超大声说:“什么?你就这么跟你的灭门仇人好上了?”   他这么说斯昭觉得太夸张。“什么灭门,斯诚桦活得好好的。他真死了我才要放鞭炮呢。”斯昭嫌顾新晔没良心,“你们公司出事的时候可是天雪哥帮忙摆平的,你怎么不说他好话?”   “哦,那他是用这个威胁你跟他在一起吗?”顾新晔想想又觉得不对,“不能吧,情侣这关系听起来还挺正大光明的、见的得人的,对那个老男人来说是不是太健康太阳光了?”   “这是我自己争取的好吧!”斯昭大叫,“而且大六岁哪里老了,也就差两个三岁而已!”   他俩叽叽喳喳吵起来,斯昭说顾新晔忘恩负义,顾新晔说斯昭胳膊肘往外拐。   车里乱哄哄的,斯和反而好受很多。刚刚只有他和顾新晔两个人在车上时,实在尴尬。他们分手后除了工作都尽量避免交谈,现在偏偏又要在父母面前扮演爱侣。   还好斯昭来了,斯昭跟顾新晔总有很多话说。两个人在校时就常拌嘴,实际关系不错。组队竞赛时,斯昭活跃气氛,而斯和只要一开口就是严肃的分工安排。   他太沉闷太无趣,做不来很轻松的闲聊,或许安静一点更好,免得打扰了别人的热闹。   哪怕他们还没分手时,顾新晔在他面前也比在外人面前收敛很多。斯和想,实在委屈了顾新晔,明明一见钟情的对象跟他更合得来,却要为无聊的自己负责。   他们应该早一点分手,这样就不会因为突然,还没来及和家里人交代就被叫回去吃年夜饭了。   斯和有点困了,昨晚应酬喝多的酒到今天胃里都不太舒服,又听着斯昭念念叨叨连天雪其实哪里哪里很好,靠在弟弟的肩膀睡着了。   顾新晔从后视镜看到斯和闭上眼,声音便低下去了:“……我爸妈都很欢迎你们的,你放松就好,别说漏嘴就行。”他把车载音响的音乐声调高,微微盖过他们交流的声音。   斯昭也注意到斯和睡着了,他小声问:“你们还不复合啊?我以为你们就分着玩呢。”   “又不是过家家,哪有分着玩的。”顾新晔轻笑了一声,很无奈似的,“可能是不合适吧,强扭的瓜不甜嘛……过完年再看吧。”   好吧,斯昭不再多过问他们的感情问题,三人都在车上,他也不敢保证斯和睡熟了听不听得见。“那你们打算瞒叔叔阿姨到什么时候?我们到时候是吃完饭就走,还是留宿啊?留宿的话留几天?”明天才是除夕,他们现在过去至少要住一晚。   红灯亮了,顾新晔松开方向盘的手挠了挠头发。他透过后视镜看斯和睡着的样子,答非所问:“……好久没看他在我面前睡觉了。”   斯昭了然:“哦,那就是要我们多留几天。”   放假人多,路上拥堵,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顾家。顾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家境殷实,小区环境不错,停车也方便。顾家父母都很热情,车没停好人就迎了上来,硬是要帮他们三个大小伙子拎东西。   “咱们也都算一家人了,见过多少次了,这是头回来家里过年吧?”顾母珠圆玉润和蔼可亲,还嗔怪他们带这么多东西,“一家人拿这么多礼物多见外,我都没给你俩准备什么!”   “也没什么,阿姨,都是些日常年货,过着年就吃完了。”斯和还是一向讨长辈喜欢,他那边自然滴水不漏。   反而是顾新晔表情别扭,话很少,不知道以为这里是斯家,他才是上门过年的新儿婿。   好在斯昭没什么戏份,他只要嘴甜的叫阿姨叔叔好,偶尔渲染几句哥夫恩爱,就可以踏实吃席了。   还不到除夕夜,晚饭就有够丰盛。斯昭算是知道顾新晔的好手艺随了谁,顾父的烧菜水平不比饭店差。他拍了照片发给天雪哥,说这个腐竹炖牛腩好吃,天雪哥说不会做,想吃自己点外卖去。   斯昭觉得这没什么难做的,一会儿他管顾叔叔要个菜谱,回去可以烧给天雪哥尝一下。双椒炒蛋好吃,藜蒿炒腊肉也香,他嘴忙不过来,也就基本放弃为斯和跟顾新晔在饭桌上粉饰爱情了。   “小和,你们公司的事是都解决好了吧?”顾母十分喜爱斯和,一直给他夹菜,“我和他爸都不懂,就看着你们上了新闻很担心。这死孩子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急死了。”   斯和说:“叔叔阿姨放心就好了,都解决了,新晔挺辛苦的,他也是怕你们担心。”他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大概讲了下公司如何化险为夷,又着重夸了顾新晔的能力。顾父顾母都听得开心,只有顾新晔闷闷不乐,低着头扒菜。   顾父看顾新晔不讲话,狠狠摁了下他脑袋:“你小子就知道吃,看看人家小和,多会讲话。”   顾新晔脸差点扣碗里,抬起头不耐烦道:“他会讲话你就多和他讲话,摁我脑袋干嘛?”   给顾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大过年的怎么讲话?礼貌都学狗肚子里了!”   狗肚子,斯昭想天雪哥过年的时候不会留阿瑞斯一条狗在家吧?死丫头饿肚子事小,要是跑到床上尿尿谁能跑回来换床单?他问,天雪哥说他和狗一起过年,于是放心多了。   顾新晔放下筷子,去厨房盛饭。他筷子扔得噼里啪啦响,斯和捡起来,磕整齐架在盘子边。   “他最近一直熬夜工作,压力有点大,不是故意的。”斯和轻声细语地说,“初创公司总是忙,解决了大事还有一堆小事,都是他处理。”   顾母说:“没事小和,我们自己生的儿子还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吗?他就是个狗脾气,让你受了委屈,跟我们说就好,叔叔阿姨帮你出气!”   他们是觉得斯和少父母撑腰,吃了亏也没个长辈出头,想多关心一下。顾父也说:“马上结婚了,你就是我们的亲儿子,受什么委屈爸妈给你做主。”   斯和笑了下,摇摇头:“真没什么,其实是我让新晔受了很多委屈。”   顾新晔盛饭回来,瓷碗碰到桌上又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引得父母都皱眉瞪眼。斯和在桌下轻轻踢了一下他,让他面对父母露个笑脸,顾新晔看他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嘴吃饭。   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好看出,顾母看不下去劝说:“你们闹矛盾了?情侣之间什么问题不能说开解决啊,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老大不小,成熟一点。”   顾父也说:“你们什么事情,今天饭桌上说开了,我们老两口听听,给你们评理。”   斯和刚要说些模棱两可的客套话,顾新晔在桌下扣住他的手,说:“我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反正晚上还得睡一张床。”   斯和抽出手,没再说什么。   饭桌上都沉默,只有斯昭一脸惊讶从炒腊肉里抬头:什么,晚上不是他跟斯和睡吗?   他看没人说话,就问:“叔叔,你这个腐竹炖牛腩怎么做的啊?是不是有秘方,太好吃了,我想回去自己做,可以外传吗?”   “哪有什么秘方!”顾父很快顺着台阶讲,“真是秘方咱们一家子也不算外传,其实就是放了腐乳……”   还算和平地吃完晚饭,顾新晔收拾好餐碟洗碗,斯昭跟到厨房监工。   “你就一点忙都不帮是吧?”顾新晔说,“不干活就离我远点,碍事。”   斯昭说:“你就把斯和一个人扔那里跟你爸妈聊天啊?”   顾新晔放下盘子:“行,我过去,你洗行吗?”斯昭摇头,他做了个扬手要打的手势,“不洗说个屁!”他洗了会儿又自己补充,“你哥你还不清楚吗,他那么会说话,太会应付长辈了。”   “所以你们怎么分手的?还在闹什么别扭啊,又不是不爱了,复合不行吗?”   “……”顾新晔深呼吸,把洗好的碗放下,“我没说不行,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应该去劝你哥。”   “你怎么跟他说的啊?”斯昭抓了一把坚果坐在旁边吃,他觉得斯和不可能会拒绝顾新晔。   “什么我怎么说?斯和甩的我,想复合不应该他来找我吗?”顾新晔摘掉洗澡手套,抱胸怪笑,“你自己问问他甩过我几次,我泥点子吗,天生就是让人甩的命啊?”   斯昭站起来:“你前几次都追回来了,这回为什么不行?”   顾新晔都气笑了:“你们兄弟俩是不是都缺心啊?”他靠近斯昭,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我怎么爱他,他都视而不见……都到现在了,还跟我说什么,不希望我因为他错过以后会有的幸福。”   斯昭被戳得缩起来,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姓斯的,是不是血都是凉的?”   斯昭感觉莫名其妙被一起骂了,可他觉得顾新晔的表情很痛苦,就没反驳。   “你哥瞎了似的,他怎么能不知道呢,我的幸福就是他,他为什么不相信我?”顾新晔的声音又带上了隐隐的哭腔,他抓着头发,眼眶通红。   但他到底没把悲伤发泄给斯昭,虽然很像,可斯昭是斯昭,斯和是斯和,永远不会一样。 第61章   斯和跟顾新晔原定是年后早春结婚,如今分手了,父母再问便推脱到了夏天。斯家情况复杂,顾家父母也都表示理解,但难免问问他们婚房的和以后的打算。   原本顾新晔自己的房便是和父母对门,其实也是两年前新装的,如果短期公司资金不好周转,新添些家具做婚房也可以。问到斯和意见,他想两个人前途未卜,便顺着都应下来。   其实屋子里三间卧房是有的,不过有间是预备的儿童间,还没有床可睡。斯和肯定是要跟斯昭一起睡,这次一起过年已是无奈之举,这间房里又没有父母盯梢,没必要再假装。   他去双人床上要把枕头拿走,顾新晔闹脾气似的摁着枕头一角不肯放。   “别闹了,你不给我我也可以不睡枕头。”斯和没有力气跟他争辩,松了手。   斯昭在旁边想说“就是就是”,但顾新晔一直在瞪他,他只好说:“我要自己睡,我怕黑,我得开着灯睡,你们睡吧。”说完没等斯和扭头瞪他,就溜进隔壁卧室锁上门,不管谁敲门都不开。   他实在是没什么劝解他人的本领,他劝斯和招一份骂,劝顾新晔又招一份骂,还不如让他俩自己解决。   尤其是顾新晔,分手怎么连他一起攻击,什么血是凉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斯昭明明很热心的,坐地铁都会给老人小孩让座,他哥自然也非常好。   斯和确实有几分冷酷,一是和他保持距离,二是对他太严厉。   做不完作业不准看电视,考试分数低了要教训,出去玩和什么人玩玩到几点要发信息报备……斯和这样严厉斯诚桦自然省心愿意把责任过渡给他。高中起零用钱就只发给斯和,斯昭要用得从哥哥手里讨。到了大学,斯诚桦按年发生活费,斯和也只按月发给斯昭。   但尽管斯昭对斯和有许多不满,他仍认为斯和是很好的哥哥。   初中的斯昭会故意撕坏哥哥作业,高中的斯昭会在暴雨天逼哥哥出去买烧腊回来,大学的斯昭会出去飙车出车祸让哥哥来处理。斯和也没说过爱斯昭,斯和不抱他,还打他,但斯昭慢慢知道斯和其实爱他。   说分手吧,说希望他遇到更好的,不要错过幸福……这种话反着听不就得了,斯昭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顾新晔会搞不懂。   斯和只是从来不会讲很肉麻的、挽留的话,迟钝如斯昭都能看出来,顾新晔凭什么不能理解一下,还说斯和瞎呢?   不过斯昭一向是个公正的人,顾新晔笨蛋,斯和也是有三分错的。   不说话的爱,斯昭了解到需要很多年,说一句“爱你离不开”才几秒的时间?斯和也就是看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才用这种方式对他。可就像天雪哥说的,人是很容易离别的,顾新晔又不像斯昭,没写在户口本上,推久了是会离开的。   斯昭不认床,裹着被子刚要睡着,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   他慌忙爬起来,贴着墙听,又是叮铃咣咣很多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人声模模糊糊听不清,也听不出语气。   斯昭跑过去敲门,等了几十秒,斯和开门了,眼睛是红的。   “你们别打起来吧……”斯昭想伸脖子看看摔了什么,斯和把他推出来。   斯和说:“是在吵架,你睡你的。”   “诶诶诶,”斯昭扒住门框,“你们吵架我睡不了。”   顾新晔在后面发出一声冷笑:“好,少爷,我们不出声的吵。”   “什么意思啊你!”斯昭生气,“你这么说的话你们俩就不要睡一个屋了,你去睡沙发不也能睡,睡什么床?”   “好了,去睡吧。”斯和很难得地轻轻说,“……求你了。”   “……”斯昭突然发现,要斯和这么直接跟他讲话,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干巴巴说,“好吧。”   他回去以后又贴着墙听了好久,那边的人声低下去,没再有砸东西的声响。   斯昭决心第二天要早起,问顾新晔犯什么病,结果中午十二点才爬起来,午饭还没好,没一个人叫他。   他跑到对面,顾家父母出去买年货刚回来,厨房里是顾新晔在做饭,斯和在一边拿着笔记本办公,一晚上过去两个人关系好像更差了。   “有水喝吗?”斯昭问。   斯和站起来:“茶还是白水?”他的嗓子有点哑。   顾新晔锅铲敲敲锅沿,挑刺道:“他自己没手啊?还要你给他倒水?”   有病吧?斯昭不理他:“我喝白开水。”   斯和要去拿暖壶,顾新晔把他挤开,骂骂咧咧道:“起开!”然后拎起暖壶倒了一满杯开水,拿给斯昭,“喝。”   斯昭都懒得碰那杯子,嫌烫手。斯和大概也觉得他们赌气很幼稚,重新拿暖壶,给自己杯子续了一半开水,推给斯昭,回去回工作消息了。   他回完甲方,发现斯昭盯着自己。“看我干嘛?”   斯昭说:“你倒水的时候手在抖,嗓子也哑的,感冒了?”不是他俩昨晚睡了,就是顾新晔夜里偷偷卷被子不给他哥盖。   斯和下意识摸自己的领口,此地无银三百两,斯昭立刻敏锐地扑上去扒他的高领。   “松手!”   听见斯和的呵斥声,顾新晔拿着铲子出来看情况,结果就看着斯昭阴着脸,从斯和身上爬起来,往他这边走。   “顾新晔!”   斯昭冷脸的样子更像他哥,十分唬人,给顾新晔叫愣住了。   “干嘛……我靠!”顾新晔捂着左脸,“给你倒杯开水你大爷的就扇我,有病吧!”   “王八蛋!”斯昭气得深呼吸,指着他鼻子,“我让你们睡一起,你打他是不是?怎么,他不跟你复合你还想掐死他?”   在斯和脖子上有圈深紫色的淤痕,像条锁链紧紧缠绕在白皙的脖颈间,难怪斯和讲话有些喑哑。   斯昭整颗心被紧紧攥住,呼吸都紊乱了。他那么相信顾新晔,他竟然用那种手段对待斯和。   顾新晔反应过来斯昭质问的内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呼吸也变得沉重,眼神在犹豫和挣扎中游移,最终也没辩解,只是保持沉默。   他的沉默在屋内蔓延,斯昭耐不住,扬起手。见斯昭要动手,斯和总算开口了:“不是那样的。”   斯昭扭头,看到他哥哥微微低下头,把领子干脆卷下来,露出那圈淤青,淤青外还有许多别的痕迹。“我让他那么做的。”斯和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要用尽力气才能挤出来承认,“……是我喜欢。”   这句话说出,斯和颓然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他仍然不敢看斯昭的眼睛,兀自坦白:“我确实是很坏的人,对不起你,还有新晔。”但他抬头看了顾新晔,“我一早就知道你最开始喜欢的是斯昭,但还是跟你上床……”   “你又对不起谁啊!”斯昭听不得他这样自暴自弃地剖白,只觉得斯和钻进了只容一个人进的牛角尖,“你喜欢你就做嘛,没人拦你啊!”   斯和眉间拧成一团,说:“你过得不好……”他始终记得斯昭脚踝上那只脚铐,又无法明说。   还没等斯昭反驳,顾新晔已经受不了了,大喊:“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你弟哪里过得不好,他脸都比上次见面圆了!你关心他,他比我重要,好,没问题,可你也不能瞎关心吧!”   总是这样,如果斯昭不幸福,斯和就也不配快乐,谁能可怜可怜他顾新晔的幸福!   斯昭不明白问题怎么又拐到他身上,只知道说:“是啊,天雪哥真的对我很好,我上次不都和你说了吗?”   斯和说不出那晚他在浴室听到的,于是摸着斯昭的手环说:“……他监视你,这也可以吗?还有之前……他把你腰都掐坏了,这不好。”   斯昭摇头:“他只是为了保证我安全,我也可以看他位置的。”随后他想到了好理解的说法,抓住斯和的肩膀,“是我喜欢,我喜欢他那么做、我让他那么做的。你想,你喜欢的,我也很有可能喜欢,不行吗哥哥?”   斯和显然没料到斯昭有这种回答,神情恍惚的想:被关在家里锁在床头都是愿意的吗,是他把弟弟教坏了吗?   斯昭以为他不信,干脆给连天雪播了个电话。   “喂,天雪哥!”   “说。”   “你说,我们是不是情侣,你是不是对我很好?”   “……”话筒那边沉默几秒,“我对你好还要说出来,说给谁听?”   斯昭说:“斯和要听。”   斯和说:“我没有!”   “哦——”天雪哥拖了个长音,“可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哥哥记性这么不好啊。”   “还能再说一遍吗?”斯昭问。   “我和你弟弟现在是情侣关系,他以后就住我那里,你有空可以常来看,我又不拦着。”连天雪说,“可以了吗?”   斯昭点头,又想起是电话,赶紧说:“可以了,拜拜天雪哥。”   顾新晔就看着斯和无可奈何地支持了斯昭的一片痴心,轮到该支持他的痴心时便选择性失明,只告诉他厨房好像快着火了。 第62章   一通好像阵仗很大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吵架后,顾家父母买菜回来了,三人只好又回归了自己的角色。兄友弟恭,情侣和睦。   只有厨房的锅变了,底儿烧穿了。顾新晔挨了斯昭一巴掌,这会儿又被他妈他爸一人踹了一脚。   所有人都去帮忙,斯昭挤不进厨房,就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过年对他来说没什么特殊意义,就像所有无聊的周末,他玩得入迷,等菜都上桌才注意到春晚都快开始了。   菜很丰盛,斯昭拍了照片群发给所有朋友,国内的朋友回他家宴照片,国外的朋友让他滚,连天雪说看着还行。   斯昭问你吃什么,连天雪说可能吃饺子吧,并没有回他照片。没想到连家那么一大家子,做饭还没这里快。   开了几瓶酒和饮料,大家开始碰杯,互道祝福。今天顾新晔的演技比昨天强一些,大概是因为斯和“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提到结婚相关的话题他就都顺着答了。斯和斯昭的碗里都被两个长辈夹菜堆成了小山,不知道斯和怎么想,斯昭是觉得,顾家的新年比斯家过的有意思。   斯家新年要都回老宅到爷爷那里过,一大家子貌合神离,讲些阴阳怪气的话。斯老爷子爱吃爆辣,家宴都以他为主,斯昭只吃微辣,每个菜都过水,吃不高兴。   顾家父母做饭就很照顾他,问了忌口喜好,没一样菜是不好吃不爱吃的。而且这里貌合神离的人只有两位。   到十一点半,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都各自回复起拜年信息。   斯昭不爱发拜年短信,李觅很传统的在群里发爆竹声中一岁除,他就回个 1,给人气个够呛。但斯昭在收完天雪哥红包以后会来群里发红包,她就又释然了。   连天雪基本每个节日都会给斯昭转账,儿童节、植树节都发,数额不大不小,图个热闹。小节 666,春节 6666。 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发钱斯昭早忘了,但有钱拿总归高兴,于是开开心心打电话过去拜年。   天雪哥总接得很快:“怎么了?”   斯昭说:“什么怎么了,我拜年啊!”他念了今晚菜单有什么,又说自己已经学会腐竹炖牛腩怎么做。他还想吐槽斯和的情感问题,可惜坐在饭局中,不方便讲。“你在干嘛?”   连天雪说:“给合作方发拜年短信。”   “哦,”饭桌上酒是顾叔叔自己酿的,斯昭喝的有点晕,“你过年是不是得发好多短信,好多红包?”   “废话,”连天雪说,“刚给侄女包了两万。”   “好多哦,你怎么不给我包两万,我们不是情侣吗?”   连天雪觉得他无理取闹:“有情侣这么要钱的吗?”   春晚上又在播夫妻闹矛盾的小品,斯昭走神了,觉得好笑“嘿嘿”了两声。饭桌收了一半,他们四个已经在打麻将了,碰牌声不断,斯昭不会玩就在一边看小品吃红肠。   听筒里咳嗽了一声,斯昭又想起还在打电话,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之间,懒洋洋地应:“这个小品不好笑。”   连天雪驴唇不对马嘴:“你挂电话真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嗯嗯。”斯昭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那里好安静啊。”   天雪哥说:“因为我旁边很安静。”他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一声嘹亮的狗嚎,还有离远的训斥声,“死狗,闭嘴。”   斯昭摸出手机,在沙发上坐直了,问:“天雪哥,你在哪里过年啊?”如果是连家,四周也太安静了,总不可能所有亲戚都被毒哑了吧?如果是跑去厕所打电话,旁边不应该有阿瑞斯在,阿瑞斯是小母狗,天雪哥怎么可以抱着它去上厕所呢?   连天雪说:“在家过年。”   “哪个家啊?”   “你从哪里走的不知道?”天雪哥反问他。   斯昭掐一掐眉心,又不管电话通着了,打开星锐智寻看定位。连天雪的心情还是及格分,显示平静。   “看到了,你在家。”斯昭清醒时都不讲理,喝一点酒更是蹬鼻子上脸,“你一个人吗?你一个人在家过年怎么不叫我!不叫我过年,你的心情还不悲伤,你也太冷血了!”   顾新晔在旁边都听愣了,还可以这样强词夺理吗?斯昭无赖的太自然,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天雪也很无语:“你心情不也没难过,谁冷血啊?”   斯昭拿着电话跑进厕所,愤恨地低声抱怨:“什么冷血!顾新晔也说我冷血,我什么事都没做错呢,他骂斯和还带上我!他还说我缺心眼,他有病!”   “为什么说你。”   “就是……”他把声音压更低了,一只手拢着收音,“他们不是还没复合吗,他说斯和不爱他也不相信他爱他……反正好乱。”   天雪哥在那头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连天雪说:“我不早说过,你哥有心理问题,趁早去医院给他挂个号看一下脑袋。”   “你什么时候说过?”斯昭又不记得,迷瞪瞪又问,“他查,那我用也查一下吗?”   连天雪说:“去吧,你哥挂精神科,你挂智力障碍专科。”   “你骂我!”斯昭气得从马桶上站起来,酒壮怂人胆,恐吓他,“你这么说我不回去了,你一个人过年好了!”   连天雪果然不受恐吓,说:“过年还有阿瑞斯。”听斯昭气得不讲话,他就又问,“不是吃了年夜饭了?谁欺负你了,还要跑回来。”   “没有啊,我不可能让你只和狗过年啊!”说完斯昭看眼时间,离新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于是匆匆挂断电话,跑出厕所。   得知斯昭这个时候要走,顾家父母都很惊讶,说等守过夜吃完饺子再走,急什么。他只好说男朋友一个人被家里赶出来,没人陪,好孤独。阿姨叔叔这么一听,觉得很可怜,又给他装了很多年货让带回去。   斯和知道他是要去找连天雪,也拦不住,问他:“你怎么去?打车吗,现在不好打。”   顾新晔披上外套,拎着斯昭的后领子和一堆年货推门:“我送吧,就我没喝酒,你们打斗地主,下饺子不用等我。”   团圆夜临到十二点,儿子跑了,可话说到这份上,父母也不敢拦着,就让他去了。   从顾家到连家,二十分钟是不够的。指针过了零点,到新年的第一天,顾新晔和斯昭在车里等红灯。   “哥们儿,我抽根烟行吗?”顾新晔问。   斯昭想了下,在后视镜摇头:“身上有烟味儿,回去天雪哥说我。”   顾新晔更郁闷了,只好咬着烟开车。   开着开着,斯昭惊呼:“你又哭什么!”   顾新晔说:“我送你,他肯定又要想我是喜欢你。”   “那你还送!”   “我猜你哥也不想一直跟我呆一起,”顾司机吸鼻子,“我解释什么他都不听,非说我是对着你一见钟情……算了,我问你,你现在和连天雪一起幸福吗?。”   斯昭说:“怎么老问啊,我俩过得挺好的。”   “那你们结婚吧。”   “说什么呢!”   顾新晔很认真地说:“你结婚,特别幸福,你幸福,他多少就解脱些。”   幸福是幸福,结婚是结婚,连天雪真结婚恐怕他就不幸福了。如果能让斯和开心的话,他可以努力下结个婚,可和天雪哥结婚,未免太强人所难。   对阿姨叔叔说是男朋友,对顾新晔,斯昭就直白讲:“我们只是情侣,运气好可以做很久情侣,结婚的话你给我出资源吗?你怎么想的啊!”   “这样吗?”顾新晔信了,他觉得斯昭也怪可怜的,他也得不到想要的喜欢,便不再说了。   新年的第一天,天上很配合的下雪,路上铺了薄薄一层雪花。顾新晔的车驶进小区,叫斯昭别睡了,说清哪个是连天雪家。   “往里开……”暖气熏得斯昭很迷糊。   位置说这么糊涂,顾新晔还是找到了,因为连天雪撑了伞站在门口。他顿时觉得斯昭骗他,还是他更可怜。   连天雪拉开车门,斯昭便扑到他身上,从他兜里摸手机解锁。鼓捣一会儿,又拿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给他看。   “干什么?”   落到天雪哥外套上的雪都很难化,抱上去凉凉的。   斯昭是认真看了星锐智寻的界面,说:“你看,我见到你,心情是激动的,上升的……你都看到了,不要说我冷血。”   连天雪接过手机,哄小孩似的点头:“我没说。”   斯昭手机里天雪哥的心情也确认了,虽然他不在的时候很平静、不难过,但他在的时候会快乐。所以天雪哥是想他一起过年的,这样推断后,斯昭也觉得很快乐。 第63章   在北方,下雪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连天雪觉得无需多加关注。他名里诗情画意,却与赏雪无缘。真是连天飞雪,他只会觉得需要居家办公,降低公司办公效率。   连家这一辈都用“天”字,天明、天雪、天云、天意、天远……“天”是固定,“雪”是随意。   连鸿业后来解释取自“东风卷地飘榆荚,才过了、连天雪”,意在念爱妻,完全是后找补来的。连天雪信了一段时间,直到连女士亲口说,报新生儿名字时连鸿业气她下嫁,填了所谓“女孩名字”。   “雪女”这个外号跟了他整个小学,没人在意,到连天雪考到市前几、拿过竞赛一等奖、帮外公给商业对手换药,这个名字才取自清词,有来源含义。   连天雪对“天雪”长期讨厌,近几年无所谓了,但关于他讨厌别人叫名字的事已流传甚广,所以偶尔还会拿来当摆脸色的借口。   斯昭爱叫“天雪哥”。   斯昭会明晃晃的把杨枝甘露递到他嘴边,让他尝一口。尝斯昭递过来的东西就像赌博,这种时候就是明牌要输。   连天雪想,杨枝甘露很明显是芒果做的,斯昭记了那么多遍,不会还忘记他过敏吧?难道是记得?难道是特地让店员去掉了芒果?可没了芒果的杨枝甘露应该很难喝,这杯也不是特意买给他,只是让他尝一口。   他尝了一口,果然过敏,果然赌烂。   再后来,连天雪就不对芒果过敏了。   都是很突然的一天:芒果是好吃的,“天雪哥”也还凑合。   也是春节的这一天,连天雪才觉得下雪有意思,没事做的时候可以赏一下。他默写过一百遍的“才过了、连天雪”,此时才过到了后半阙,似乎有点含义。   连天雪真的不在意斯昭要去跟斯和过年,意料之中。既然是意料之中,那自然不会有心情起伏波动。   姓顾的和他哥又不会欺负他,斯昭回来是奇怪的。   奇怪的、意外的事才会让心情变化,连天雪不真的讨厌斯昭,没必要扣分,所以涨了分数。   阿瑞斯吃完饭又开始拉警报,吵着要出去玩,结果门打开不过跑出去三十秒,就嫌冷自己回去了。   斯昭回来时自己往他大衣里钻,鼻尖蹭在胸口痒痒的,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头顶。连天雪想,出了正月得领他出去剪头发,发根或许要补色。   他们接吻,连天雪手上的伞并没有刻意往哪边偏,遮挡住什么。顾新晔强忍着没摁喇叭,卸了点年货,把车开走了。   因为车里一直是暖风,所以斯昭在怀里是烫的,连天雪的嘴唇被他眼皮上的热度熨暖了,额外亲了一些时候,吃到了他嘴里的酒精。   顾叔叔自己酿的葡萄酒,再多喝两杯,斯昭恐怕就打不了电话了。这样巧,他只喝了一杯。   “好像下雪了……”亲完,斯昭才发现下雪,呼出一口白气,“下大了,难怪这么冷。”   连天雪说:“不然呢,我打伞是耍帅吗?”   斯昭说:“是蛮帅的啊。”   他们把年货拿回房间,阿瑞斯啪嗒啪嗒过来,乱哼哼着扑斯昭的腿,两天不见也要亲亲抱抱。   连天雪看得皱眉毛:“亲了狗就不要再亲我。”   斯昭说:“下雪了带阿瑞斯出去拍照吧!”   “你去拿相机吧。”连天雪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拍给林折桂和李觅拍的那种艺术写真,为免时间太久老狗不抗冻,开始给阿瑞斯穿衣服。   微醺的斯昭踉踉跄跄上楼,其实他的 ccd 在楼下自己的房间里,但莫名其妙就走到天雪哥的卧室。他也没忘了要找东西,翻箱倒柜一通,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包开封的万宝路,默默揣进兜里。   他甚至在床上眯了五分钟,这回把自己睡清醒了许多,老老实实下楼拿相机,发现阿瑞斯被裹成球,已经热得吐舌头了。   天雪哥抱着狗说:“你不如再睡会儿,狗就中暑了。”斯昭讪笑着把他转过去对着门方向,请他移步门外。   连天雪让斯昭推着出去,斯昭是躲他后面了,他被西北风迎头浇了一脸雪。阿瑞斯也吃一嘴雪,但这回穿了衣服不觉得冷,反而兴奋得耳朵打脸,在连天雪怀里浮空狗刨,嗷嗷乱叫。   老女孩一被放下来就在院子里狂奔,一地新雪被踩满了狗脚印。斯昭也像狗,不知道他俩是谁在追谁,在不大的院子跑得气喘吁吁。   此时此刻很适合拍摄,但相机不在连天雪手里,他就只用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斯昭拍了半个小时,原来只拍狗,阿瑞斯获得了很多艺术写真。   狗先累了,吐着舌头往连天雪这里跑,斯昭才跟过来。   外面太冷了,雪落下来并不化。斯昭小喘着在他边上站了一会儿,雪花就又落了满头,睫毛上都缀了一层冰晶,逆着暖光的路灯也有些折射的光亮。   他脸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酡红,侧脸圆了些,恰到好处的软。真的没什么大人样,倒是在床上做了许多大人才能做的事。   会梦到的人,要么得到,要么就再也不见面。这明明是连天雪最擅长的单选题,可他越养那张脸就越合自己审美,挑不出错来,于是在答案处涂涂改改很多遍。   “天雪哥,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啊?”斯昭仰着脸问他,好像真不知道似的。   连天雪把他身上的雪掸干净:“我回去,连天意他爸不得追着我咬?”他也就吓唬吓唬连天意,表弟的脸还是好好的呢。其实小舅好应付,就是不知道那个黑手党舅妈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斯昭说:“那你倒是和我说一声,你一个人在家呀!”   “你不是要跟你哥去过年吗?”   “我们可以一起过年的。”   “……”连天雪说,“你真敢想。”   斯昭还奇怪:“为什么不能?斯和也没惹过你啊,他是打了你一下,但你也睡了我好多次了,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会。”天雪哥说,“但你也没准备留这儿过年,还是和你哥过吧。”   “我怎么没准备啊!”已经无法逆转的事,斯昭就会强词夺理,“过个年你还要我准备什么!”   连天雪觉得斯昭如果真想留下来,家里不会一点年味也没有。门上空荡荡,也没倒福字也无春联,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他看一眼门,斯昭就明白了。   “你怪我不买春联吗,可你们公司过年不是都发了春联吗,还需要单独买吗?”斯昭说,“你想让我去贴,跟我说就好。”   凌晨几点,夜空里响了很多烟火,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才开始贴春联。   能用行动证明的事情,不需要太多语言修饰。偏偏斯昭话很多,做了什么、想了什么都报给连天雪听。连天雪认为爱表现的人都虚伪,但斯昭又确实跑回来了,本来可以吃现包的饺子,现在只能跟他吃速冻的。   他上次觉得斯昭有点离不开他,这回觉得斯昭说不定有点爱他。   这对斯昭本人来说,无疑是进步的,连天雪愿意为他的进步买单,鼓励他再接再厉。斯昭不需要再向连天雪告白八次,只需在戴戒指的时候说我愿意就好。 第64章   在雪里疯玩了半天,又是喝了点酒又是出了汗,斯昭进屋子就先被灌了一杯感冒药。   过年总得吃饺子,哪怕是速冻的。连天雪拆了一袋猪肉玉米的,叫斯昭回屋里换身衣服再出来吃。斯昭想着吃完就睡了,换了睡衣,结果天雪哥说是换出门的衣服,吃完还出门。   “你什么亲戚凌晨两三点去拜?”斯昭很震惊,天雪哥不是和所有亲戚都看不对眼吗?去哪里,还要换衣服,要说出门他都懒得脱外套。   连天雪一边给碗里倒醋一边回他:“去拜神,让你换身喜庆的。”   斯昭接过饺子盘问他:“你不是不信吗?这么早去人家开门了吗?”   “三点就排满队了,要去上头柱香。”连天雪看他,“你不是信吗,怎么什么都不了解?”   斯昭信,信得很随便,求神都让别人替;连天雪不信,但需要信的时候就会做全套,烧香要烧头柱香,捐钱要捐最高级。   从这里到慈安寺要两小时,斯昭吃完饺子飞快犯了困,半推半就被塞到了副驾驶。他其实不太想去庙里,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睡觉,但想到天雪哥若是一个人去太可怜了,没办法才跟着的。   连天雪握着方向盘,夜路太黑,必须小心谨慎。他车开得越稳,副驾上斯昭就睡得越香,脸缩在红围巾里,两只手也揣在棉服袖子里像有余粮的农民。   开到寺庙前的山路已是近三点,黑夜中时时有明亮的爆点,是新春的烟火,与路灯交替照亮车厢。   连天雪把车熄火拔掉钥匙,身体微微前倾,趴在方向盘上,扭头看副驾上死小孩睡成什么样子。   车厢密封性极好,再大的烟花爆竹声透进来都是些闷响的白噪音,还没有斯昭的呼吸声听起来清晰。连天雪开车时不觉得困,停好车反而有些睡意。   偶尔炸开的烟花映得斯昭侧脸毛茸茸的。时间还可以,连天雪多趴了一会儿。他这时候想亲下斯昭,又觉得在人睡着时亲很做作、没必要,就把人戳醒了。   斯昭睡眼惺忪地问他:“到了吗?”   连天雪点头,说:“亲一下。”   斯昭迷茫地看看四周,确认自己在哪里,然后费力地解开安全带。“哦……”他拉下一些围巾,跨过副驾驶过去亲连天雪,可能是没睡醒,亲得很笨。   连天雪也没特意伸舌头,两个人只是嘴唇磨蹭,斯昭热乎乎的鼻息扑了他一脸。他拉开一点车门,夜风涌进来,寒意冲散了热气,带来了冷静。   “走吧。”连天雪把斯昭的围巾围好,下车后还要走一段台阶才能上到慈安寺。   外面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一层厚雪,踩下去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响。斯昭穿的鞋不防滑,赶紧拉住了连天雪的手,摔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寺庙附近点了灯笼,门前已经有几位信徒在排队。四点开门,连天雪捐过香火钱,让斯昭去领香料,烧头柱香。   连天雪在他耳边说:“拜神还是要自己来管用。”   斯昭点燃香,双手捧着,闭眼虔诚的在心中报了一遍身份证号,然后开始许愿。   他想斯和能开心一点,和顾新晔说开了,然后公司也蒸蒸日上。他的朋友们都平安、暴富、没烦恼。   至于自己,斯昭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他不愁吃穿,学业也顺利,实在很没有志气。天雪哥更是啥都不缺,有什么好求的。   斯昭许过愿,偷睁开一只眼。周围的信徒都闭着眼念念有词,他下意识侧过头看天雪哥,对方也还闭着眼。   香烟氤氲,袅袅升腾,连天雪说不信,祈求得倒分外专注肃穆。殿里灯暗,连天雪眉骨偏高,眼睑下垂,睫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边上信徒大多垂着头祈愿,唯独他仰着,嘴唇微微抿起,下颌线条清晰可见。   斯昭发现不止自己一人盯着,甚至还有人与自己对视上了,心情微妙,扭过头又闭上眼。   他来都来了,天雪哥捐了香火钱,多许愿不能叫贪心。他想天雪哥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就好了,他要和天雪哥在一起久一些。   两人都将香插入香炉,在神像前站了一会儿,便出了大殿。   连天雪问他:“许了什么愿?”   斯昭含糊道:“爱情事业什么的吧……”   连天雪站住了,猛吸了一口气:“我带你拜的南极仙翁,你求爱情事业?”他扶额,一想到是斯昭,又觉得得怪自己没多提醒,“算了算了……”   “啊?”斯昭才反应过来,“那你替我求了吗,看你念那么长时间……”   南极仙翁象征健康长寿,连天雪刚刚跪在那里祈求寿星可以收走一部分他外公的寿命,让他老人家早登极乐。   连天雪说:“给你求了。”   他确实也提了,向南极仙翁祈愿:连天雪长命百岁,斯昭活到九十四就够了。   斯昭拍拍胸口:“放心了,还是你靠谱。”   连天雪冷笑:“你就一辈子不长脑子吧。”   烧过香庙里会发寿桃,拿了寿桃连天雪又额外捐一笔香火,请了两人的长寿牌位。他一掷千金,名字可以供在寿星像前七十年,住持对他的虔诚与慷慨表示感谢。   出了慈安寺也才五点多,车开回家门口天终于亮了,大年初一没有早点出摊,连天雪就随便煮了份速冻馄饨,让斯昭吃完再回去睡。   斯昭平时是不常吃早饭的,他起床太晚,都是直接吃午饭。让天雪哥关家里后才每天跟着天雪哥的作息吃早饭,只一个月的光景,斯昭就觉得早上不吃饭不习惯了。   现在速冻品的水准越来越高,料包完整,紫菜虾皮油汪汪的热汤,吃起来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天雪哥很快端着他那碗坐下,熟鸡蛋在桌上滚了两圈,丢给斯昭。   斯昭捡过鸡蛋,慢吞吞剥壳,说:“你烧香的时候好多人看你。”   连天雪说:“那不是很正常。”   这句话自然没错,可斯昭有些别扭。他虽然许愿了天雪哥多爱自己,可拜的神业务不对口,未必会实现。   “你说……你结婚了,还会每天这么做饭哦?”   连天雪觉得无语:“阿姨是放假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怎么可能每天做饭?”他看斯昭蔫下去,只好补充,“偶尔吧。”   斯昭搅着馄饨汤,发现自己不太希望天雪哥结婚。   他原来最希望天雪哥快结婚,因为对象是斯和,他们成为一家人后往来的名正言顺。后来他莫名其妙成了情人,也有段时间盼着天雪哥结婚,结了婚两个人自然会断掉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再后来,他做情人做的比之前还难过,因为发现哪怕是天雪哥结婚了,喊他一声,他也会忍不住跑过来。   现在他们是情侣了,虽然斯昭在床上经常吓得不轻,但他觉得天雪哥多少喜欢自己,不然怎么做完还给自己点夜宵。   可结婚是很不一样的事,天雪哥喜欢养着他,未必到结婚的程度。因为结婚总要满足很多现实条件,家世背景要出众,可能人也得聪明伶俐会管事。   连天意提醒过他,连天雪是怎样一个人。可同样的陷阱,斯昭就是忍不住跳。   “怎么了,带你烧个香还不乐意?”连天雪说。   是咯,烧个香那么多人看,连天雪想结婚真是不要太容易。现在对他那么好,碰到比他更契合的情人,还不是分分钟变脸,书里都是这样的。   斯昭说:“你能不能不结婚?”他冲动问出来,看了一眼天雪哥神情,很快又老实了,“不能就算了,当我没问……”   “为什么?”连天雪问,“你不想我结婚。”   斯昭点头又摇头,说:“也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连天雪说:“不能随便问,你为什么不想我结婚?”   斯昭想了想,很客观地讲婚姻的坏处:“结婚的话会不自由,还要分走财产,其实结婚没什么好。”   连天雪盯着他:“你说的这些都可以解决。”   斯昭劝不动,恼火地站起来:“好吧,你结吧,你那么喜欢结婚,结去吧!”   “坐下。”连天雪说,“又什么态度?刚给你花完钱就给我甩脸色看,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斯昭只好又坐回去,捞碗里的紫菜吃。   连天雪说:“为什么不结婚,你说不清楚就别睡觉了。”   斯昭小声嘟囔:“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你也结婚。”   斯昭瞪大了眼睛:“不可以,那不是出轨吗?我才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   连天雪看看他:“出轨?你破坏谁家庭?”   “你家庭。”斯昭老实说。   “我哪来的家庭……”连天雪牙都咬碎了,“斯昭,我们是情侣,你想我跟谁结婚,跟谁不结婚?”   斯昭不讲话了,开始夹碗里的虾皮。   连天雪把碗筷收起来,让他滚回卧室。“睡醒了就去找你哥要户口本,听明白没有?”连天雪说完又敲他脑袋两下,“要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抢,初七之前我见不到你户口本,你就完蛋了。” 第65章   斯昭也没多想,他吃饱了就困,只领略到天雪哥不会跟别人结婚,还蛮高兴的。躺到床上,反应过来不跟别人,不就是跟他结?斯昭不是很待见婚姻,结婚的事想睡醒了再说。   他掀开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条巨蟒缠住,但并不感到害怕。蟒蛇的眼睛是小豆豆,斯昭在画导师给的科普资料时有看过很多图片资料,许多蛇的正脸都是呆呆的。   但那真是一条巨蟒,一张嘴就把他整个吞掉。好在斯昭现在没有那么怕黑,蛇肚子里十分宽敞,他躺在里面可以漫无边际的打滚。有的地方很冷,有的地方很热,有的地方柔软,有的地方硌硌的。   蛇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斯昭说,你又不开灯,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在哪儿啊!   睡前窗帘没拉上遮光的那层,下午两点影影绰绰一室昏黄。斯昭睡饱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听到房间门把手拧开的声音。   既然天亮了,他就把边桌上的夜灯关掉。   斯昭这时候知道有关巨蟒的部分是他在做梦,不然他应该体谅——蛇肚子里本来就是没有灯的。   阿瑞斯和天雪哥的脚步声都靠近了,斯昭知道是该醒来吃午饭了,但不愿意睁眼,只是在连天雪掀开被子一角时默默往另一个方向挪了两寸。   “睡醒没有?”   床垫右侧一沉,天雪哥的声音出现在斜上方。   都这么叫他了,斯昭只好勉强睁眼:“没。”   “你醒了。”连天雪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屏幕上已经是与斯和的聊天界面,“给斯和打电话,要你的户口本。”   “要户口本干嘛?”   “结婚。”   斯昭把被子拉上,有点接受不了。要结婚这事竟然不是梦里的内容。   连天雪看他装死,又把人从被子里拎出来,拍拍他的脸:“说话,长嘴没用就给你缝上。”   “……”斯昭没办法,小声问,“很着急吗?可不可以回头再说?”   他这番话给连天雪气笑了。“我着急是吗?”他直接坐到斯昭身上,“你七绕八绕问我能不能不跟别人结婚,又闹脾气又摆脸色的,然后你不结?”搞得那么可怜,好像他跟别人结婚了自己不活了似的,现在睡上觉了……这跟抢注版权有什么区别?   被罩在阴影下,斯昭心虚地扯连天雪的睡袍:“也没说不结……”   连天雪盯着他不说话。   斯昭说:“你为什么跟我结婚啊?”他想不通,难道是斯和的公司其实蛮有投资潜力的?还是上次他做的小猫神 IP 介绍很有说服力,天雪哥打算投资了?   “情侣的下一步不是结婚是什么?”连天雪眼镜滑下来一半,干脆摘掉放在床头,眯着眼睛问他,“你想分手?”   斯昭赶紧摇头:“不是,没有,我就是觉得,现在结婚有点早。”   连天雪冷笑:“那你是想等我退休再结婚是吗?”   “我还在上学啊……”斯昭想了想,“哦,对你来说是不早了,你算晚婚是吧?”这么一来倒是说得通,斯昭还有很多时间,天雪哥已经快来不及了,过年一堆催婚的人难怪不回去。   连天雪脸色更阴了,他开始解斯昭的睡衣扣子。   他解扣子的时候斯昭没反应,看他把项链摘了斯昭知道要坏菜,赶紧缩起来躲他的手说:“咱们不是在商量吗天雪哥,我们聊聊……”   连天雪说:“不着急,做完再说。”   斯昭才刚睡醒,又要睡,他只会偷奸耍滑,从来不敢真拒绝天雪哥。尤其现在位置都摆在那里了,只能是在其位谋其政,由着对方来。   他也是在思考的,断断续续想:结婚是件很大的事,天雪哥怎么说这么随便啊?是认真的吗,哎呀疼……斯和不接受吧,肯定要生气,唉有点晕……他是不和斯家联系了,天雪哥结婚也不需要和家里说吗?虽然天雪哥跟父母都不亲,但也得说吧,唉真不行了……   连天雪看他晕晕乎乎的,很来气。他没想到结婚这种事,他提了斯昭还需要犹豫。做了财产公证,连天雪以后每分每秒赚的钱也很多,还不够分吗?无论是不是真心,斯昭都应该外在表现为只想和他结婚,这才对得起他花的钱。   他给阿瑞斯那条贱狗做狗饭、捡屎、洗澡,要的是那个死丫头出门的时候老实地钻进项圈里。   斯昭又亲他,一求饶就这样,喊他:“天雪哥,快点吧……松手好不好?”   连天雪说是,刚刚不着急,现在让快点了。   斯昭眼泪汪汪,那我还不想结婚,怎么了!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去偷户口本了!又蹬腿又乱咬人的,无理取闹。   “你都让我教成这样了,还和谁结婚?”   斯昭说:“哪样啊……”他当然也不打算和别的谁结婚。   哪样,还问呢?连天雪抚着他汗湿的脸颊,原来胸口没感觉,现在逗狠了就是小喷泉。难道在斯昭那里睡觉和结婚是完全可以分开的吗?   斯昭又懵了有一会儿,半晌才开口:“……就一直做情侣不行吗,不结婚了。”   连天雪说:“只谈恋爱?你够潇洒啊。”   他话音未落,斯昭却莫名抖了一下,抓紧了他的手腕,问:“我们在谈恋爱啊?”   做情侣不就是在谈恋爱?连天雪说:“不是,我养白眼狼呢。”   斯昭有些费力地摇头:“你又没说我们在谈恋爱……做情侣,就是和谈恋爱不一样啊……”谈恋爱,就要谈到爱了。斯昭听到连天雪说他们是谈恋爱,脸比刚刚都要红,他是习惯和天雪哥的那种事了,可没熟悉爱。   连天雪懒得解释了,和他并排躺下来,对着天花板说:“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婚。”   斯昭扭过脸问他:“天雪哥,你爱我吗?”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问题问出口?连天雪不理解,于是说:“什么条件下?我不可能永远爱你,没有什么是永远的,这种虚假承诺很没必要。法律才是——”   谁来定义“永远爱你”?说不定斯昭死掉了,连天雪就喜欢别人了,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说……   斯昭凑过来,亲了他侧脸一口:“我爱你。”想到刚刚天雪哥提的“虚假承诺”,于是加了限定词。“最近,目前,未来一段时间是这样。”   连天雪不讲话了,默默呼吸了一会儿。   连天雪说:“那是结是不结。”   斯昭觉得天雪哥好,结婚一般。“斯诚桦结婚以后就出轨了,斯和跟顾新晔订婚后就有很多麻烦……”   “不结婚你也有一堆麻烦丢给我。”   “好吧。”斯昭真的有点怵结婚,像怕黑怕水一样,但因为是天雪哥,他尝试努力克服。“那可不可以先不办婚礼,等我毕业了再说……”   “硕士还是博士?”连天雪很快回复,“不办也行。”   斯昭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读博,就说:“硕士吧。”   “好。”   斯昭盯着连天雪的侧脸,觉得天雪哥爱他,是谈恋爱所以会给他花钱、带礼物、做饭、铺床单。像斯和一样,虽然斯和没说过,全靠他自己领悟。天雪哥说了在谈恋爱,那他说“我不会永远爱你”就是“我爱你”。   “我爱你,”他越说越觉得高兴,抱住天雪哥,“我爱你!”   原来他很乐意和天雪哥谈恋爱,他是个同性恋。   “知道了。”连天雪让他念得心律不齐,于是又来了一次。 第66章   初四了,斯昭还是没勇气跟他哥说自己要跟天雪哥结婚这件事,斯和绝对不同意,会让他读完博士再考虑结婚的事。   等斯昭读完博士,天雪哥都是大龄剩男了,斯昭这回实在没法站在斯和这边。   要是斯和跟顾新晔没分手就好了,斯昭只要拜托姓顾的去偷,顾师傅保证能够偷到户口本。那天后斯昭也不敢再关心他哥的情感生活,生怕又戳到斯和的什么伤口,只能在电话里叫他别忘记吃饭。   斯昭只能实话实说:“我弄不到户口本啊,我不知道斯和放哪里,我要是问了,他不就都知道了?”   他说完打个哈欠。又好早,怎么八点半就要出门遛狗?   连天雪每天都遛狗。虽然嘴上说都交给斯昭管,但每天睡醒两眼一睁就是遛狗,一天两次遛狗至少参与一回。放饭前也一定会揪着阿瑞斯耳朵训话,定时三二一才准吃。   还没等天雪哥回话,斯昭又想到什么说什么:“以后可不可以早上管家遛,晚上我们再遛……起不来啊。”   阿瑞斯社会化做得很好,谁都能遛它。当然也可能是岁数大了,虽然仍保持素质低下,但不会耗费过多精力撒泼。它见到人和狗都很友善,只有连天雪下班的时候会劲歌热舞欢迎。   连天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嫌斯昭脑子笨:“早上不遛,晚上加班了怎么办?”斯昭是不用上班,他还得出去赚钱呢。   “你还说讨厌阿瑞斯,”斯昭嘟囔,“这不是很爱遛它吗,之前怎么放那么远?”   “是你非让我接回来的。”连天雪就是知道会这样,才要把狗放远。“比格智商很低,不能不遛。”如果不每天遛它、跟它讲话、给它放饭,低素质蠢狗很快就会不记得谁是它主人,又是谁给它食物和自由。   疯狂小老太走一会儿走累了,虽然智商低,但很有心机,躺地上装死,后半程又让连天雪把它抱回去。   斯昭走两圈精神点了,掏出手机给他俩拍照。连天雪直皱眉:“你给我拍的没一张正经照片。”   “是你没穿衣服还是狗没穿啊,干嘛说我拍的不正经?”斯昭觉得自己拍的可好了,构图饱满光影和谐题材生活。“这是很完美很幸福的照片!”   连天雪瞥了一眼,他都没抹发胶,完美什么了?也一点都不幸福,阿瑞斯沉死了,必须要两只手抱。时间不听他管教,这么沉甸甸的肥婆,以后会轻飘飘的,实在很讨厌。   但斯昭那么得意,他们都要结婚了,连天雪不能总打击他,就说:“好吧,拍得好。”   晚上,喂完阿瑞斯,连天雪让斯昭换了身衣服,上车。斯昭问去哪里啊,连天雪云淡风轻地说要去和连女士与她的丈夫共进晚餐,吓得斯昭花容失色,吵着下去换衣服。   “有什么可换的?”连天雪嫌他浪费时间。   斯昭脸都憋红了:“你说呢?疯了啊?”他把围巾扯下来些,“怎么也得换件高领啊!”   因为他不想搭理斯诚桦,忘了连天雪还有父母,虽说关系不算亲近,但也不是结婚了一点不通知的仇敌。   磨叽了半小时,斯昭换了件牛角扣大衣,灰色的高领毛衣把脖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坐在副驾上还要对着镜子再检查。连天雪觉得多此一举,但这件牛角扣的外套和针织帽子很装乖,也就懒得说他了。   车开了十分钟,斯昭小声问:“可不可以开慢点?”又说,“我也没有准备礼物,是不是该准备?”   连天雪说:“不用,只是过去领给你的红包。”   “那我怎么叫阿姨?”   “随便你。”但想起斯昭不会思考,连天雪只好提前指定,“算了,叫阿姨。”   斯昭没见过连明春女士几次,见到都是在什么晚宴仪式上。气质是很像的,但论外貌,天雪哥应该是更像爸爸,与连女士相似的只有高挺的鼻子。   连明春是笑眯眯的,作为明珠广场的主人,对儿子对宾客都很客气。但斯昭觉得她对天雪哥不好,天雪哥说过,他妈买的房子太小,没地方给他住。   到房门前,斯昭紧紧拉着连天雪的手,说:“他们都知道你要和我结婚吗,会不会骂我?会不会骂你?”   连天雪说:“不会。”然后摁响了门铃。   连明春当然对连天雪的行为不意外。她谈不上对斯昭喜不喜欢,只是觉得连天雪虽不是自己亲自生下来,居然也和自己口味类似,喜欢这种没有用的美丽摆设。基因真是奇妙。   她当年不顾一切,硬要嫁给个穷教书的,实在是非常自我。连明春的世界里只容得下她貌美无用的的丈夫,实在懒得把她爸硬要她留的种以及这个种的情人放在眼中。   如连天雪所说,连明春给斯昭包了个很厚的红包,并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王知满倒是对儿子多一点关心似的,给两个人都夹了菜,问他们后续的计划,婚礼怎么办,要不要小孩。   斯昭哪里会说话,只知道吃。连天雪说:“婚礼以后再说,家里有狗,就不养小孩了。”   连明春说:“我们倒是有计划,今年要给你添个妹妹或者弟弟。”   “好的,”连天雪真诚祝福,“我不会管,别养死了。”   连明春认真考虑:“你不管就不会死嘛。”   他们夫妻二人都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几,要孩子倒不是不可能的样子。甚至比起斯诚桦更浪漫,他们还是原配呢,早年背对全世界都得在一起,恩爱多年老来再得子,也算一段佳话。   可这段佳话没有连天雪的位置。斯昭不能接受,天雪哥是被逼着留的种,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结果现在他们愿意要小孩了……那天雪哥算什么?   他紧张地看向连天雪,连天雪只是在喝汤,十分体面优雅。斯昭意识到这个头得他替天雪哥出。   “阿姨,天雪哥都三十了,你突然给他弄个弟弟妹妹算怎么回事!”他拍案而起,正义勇敢,“你们都没跟他商量,太过分了吧!”   连天雪想,什么叫都三十了?三十而立,三十是奋斗的黄金年龄,三十怎么了?   “怎么没商量?”连明春抿口温茶,看她儿子的漂亮小宠物,“早两年就和他讲过了,只分他一成财产的。”   斯昭说:“那本来天雪哥还不用分出去那一成呢!”   他说完,听到天雪哥笑了一声,很不高兴:“我说错了吗?”   “没有。”连天雪给他夹了块鱼肚子,“吃饱了回去。”   连明春的确早两年就和他讲过,新广场剪彩时提的,那时候说的是想自己生,看来没成功。尽管人造子宫目前仍然名额珍贵,但以她的身份,搞到多一个名额并非难事。   所以连天雪才不信什么命盘星座神鬼仙佛,他的出生日期只是刚好排在某天,是十分人工的,赵礼算这算那都没什么意义。不知道这个未出世的小孩有没有被特地挑选个良辰吉日作为生日,如果有的话,那也没什么。连明春和王知满年纪已经大了,不可能再合成像连天雪这么聪明的领导者。   如此完美的连天雪全天下只此一个,有他在其他连家人都是次要的,他是连家毫无疑问的掌权者,只被斯昭拥有过。   也只有斯昭觉得连天雪可怜了,他觉得天雪哥缺少很多家人的爱,其实连天雪缺的只有钱、权、斯昭而已。   连天雪倒不介意斯昭可怜他。   昨天还说不是太想结婚的斯昭,吃完饭已经握紧拳头,跟他说:“天雪哥,结婚以后,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   隔天连天雪约了斯和见面,他知道斯和会来。   “我要跟你弟弟结婚了,”他开门见山道,“你情路不顺是你的事,斯昭的婚姻大事你还是要多多支持。”   “什么?”斯和以为自己幻听了,“我支持?你做梦吧!”   连天雪难得心平气和,还给斯和倒了杯水。“你不支持又怎么样呢?小昭那么爱我,又离不开我,你反对,只折磨他咯。”他惊呼,“你不会其实喜欢这样做吧?”   斯和三言两语就被气得发抖,他起身要走,被旁边的司机保镖摁回了座位。   “喝口水吧,”连天雪把杯子推给他,“虽然是我费口舌。”   斯和走又走不掉,只能坐着喝水。   “你不要逼他……”   连天雪说:“好了,斯昭是蠢货,你不是高材生吗?你既然比他聪明,应该知道我对他怎么样。”   斯和当然知道,过得好不好是很容易从斯昭脸上看出来的。但也许连天雪又是假装爱斯昭,实际上需要斯昭掏个器官给他。斯和没法相信连天雪,他曾经做过这样那样愚弄斯昭的事。   尽管连天雪讨厌斯和,但考虑到婚后斯和是他的大舅哥,还是要给出一些证明。   看斯和被吓到了,连天雪大发善心,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   “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医生,你最好今天就找她看看,时间给你预留好了,下午三点。”他站起来,打算结束这场会面了,“诊费你自己付得起吧?”   斯和犹豫了几秒,有些发抖地收下了名片。   晚上,斯昭终于鼓起勇气致电斯和,结结巴巴说了自己要和天雪哥结婚的事,也委婉表达了自己对户口本的需求。   电话那头并没有预想中的强烈反对,斯和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幸福的话,你要和他离婚。”   “好的好的。”斯昭点头,他其实想和天雪哥尽量过久一点,说永远天雪哥不让,就改口,“我们先结十年的,过得好就不离。”   他谈判真是太有技巧了,真的从斯和手里要到了户口本。   谈判专家很随意的把战利品展示给连天雪:“看,户口本。”   天雪哥点头:“好。”他在切腐竹,让斯昭出去少碍事。   斯昭看到他左手的小拇指被纱布包起来,很惊讶:“你手怎么了?”   连天雪说:“让门碾了。”   斯昭震惊于天雪哥还会有这种倒霉时候。做饭难免沾水,他于是推人出了厨房,主动承包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厨房工作。 第67章   连天雪的手大概是被什么铁门碾了,才伤这么厉害,碰到一下眉毛会皱起来。但好在伤得范围不大,并未影响正常生活,甚至都没影响姓生活。   斯昭跨坐到他身上,有点不太乐意的样子。连天雪很少要仰视谁,斯昭拿下巴看他,因为呼吸急促锁骨也微微颤动起来。他多盯一会儿斯昭就受不了,推他胸口让他坐起来,说他躺着自己使不上力。   “快点……”   连天雪不讲话,只是脸上很明显在笑,笑斯昭太粘人了,一会儿没他就不行。   他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手臂搭在床头柜上,没受伤的那只手揽着斯昭的后背往上抬了抬。   斯昭攀住他的肩膀好受多了,歪着脑袋亲他。   外面又在飘雪,偶尔几声风敲在窗户上,提醒人夜深了。连天雪抱着小孩,想,斯昭是特别离不开人的,软骨头,要扶着要抱着要靠着,实在很不适合任何危险任务。   怎么是 24 岁呢?连天雪 24 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不成熟,斯昭这个样子,侧脸软的,得多久才能长成大人?   斯昭刚打过颤摆,眼睑发烫,都要合上了,感受到脸上的触感,睁开眼理他。   “天雪哥……”他嗓子又有一点哑,抬手抓住了连天雪的手,将脸轻轻贴上去蹭了蹭,“你说,要是碾到无名指了,不就没法戴戒指了?我们有戒指吗?”   连天雪说:“明天去买。”   “好……”斯昭自己抬腰慢慢抽出来,呼了口气,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他,“很疼吧,我知道,要过好几个月才长好呢,你也太不小心了。”   就算连天雪基本不会为任何自己做出的事情后悔,他现在也难免觉得当时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比如,其实第四个小时就该把人接回来,斯昭那么小的胆子,能坚持四个小时不泄露信息已经很足以证明他的忠心了。或者最开始他就不该给斯昭假信息,斯昭不靠谱,他的计划里就应该杜绝不靠谱。   隔天一大早斯昭又被喊起来遛狗,遛完狗正准备在终于回来营业的早点铺子买馄饨,就让连天雪拎到车里。   “干嘛?”斯昭又打哈欠,窝在副驾驶,“去哪里啊……”   连天雪给他系安全带:“做婚检要空腹。”   果然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在做了一堆检查项目后,还得听一节婚前保健课。除开生殖健康竟然还包含夫妻沟通技巧,医生认真强调建立和维护良好伴侣关系的重要性,斯昭简直听不下去。   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就这么要跟天雪哥成为法定伴侣了,也可以叫做家人,他们现在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家庭单位了。以后要住在一起,一起遛狗、一起逛超市,天雪哥如果有病危通知书会是他来签字。   他本来觉得结婚证,也和英语四级证书一样好拿,现在发现十分复杂。哪怕是不办婚礼,也要操心很多事,要婚检,要签婚前协议做财产公证,要拍结婚照,要买戒指……幸亏天雪哥都安排好了,还给了他一张日程表。   下午他们去签婚前协议,虽然斯昭完全不在意协议上的内容,但还是发给斯和看了一遍,等斯和同意了才签上自己的名字。许闻山冷脸给他们做好公证。   他们去拍要放在结婚证上的照片,摄影师十分热情,不停讲“新人再靠近一点哈”“我们要甜蜜”“微笑”,斯昭脸都笑僵了,拍完直接把脸扣到连天雪肩上,弄了一肩粉底印子。   他和天雪哥没怎么拍过合影,也不知道配合的如何。   拿到照片斯昭很惊讶,因为照片上连天雪是笑的。   连天雪听了无语得直翻白眼:“结婚证照片要用一辈子,不笑干嘛,我还哭着拍吗?”明明他平时见到客户下属都是笑呵呵的。   “不是,”斯昭举起照片看了又看,“感觉你结婚还挺高兴的。”   “你不高兴?”   斯昭说:“我也高兴的!”   定制戒指要时间,在比之前他们总得有个临时戒指。斯昭选了款很朴素的,连天雪还以为他多少会选戴钻的,让他不用省钱。   斯昭说:“考虑到以后无名指只能戴一款戒指,我觉得还是得选比较百搭的。”他比划了一下,把手伸给他看,“我是学美术的,你得听我的。”   连天雪受不了他讲这种话,还要把手搭在自己手上看款式。“谁说的只能戴一款,你都买了就得了。”买十套婚戒又不犯法。   他到柜台刷卡结账,一转身斯昭拿着戒指盒,都没单膝跪地,就问他愿不愿意结婚。连天雪没说愿不愿意,斯昭就笑嘻嘻给他戴上戒指了,一点也不认真。但再不认真,他们都要领证了,连天雪也就懒得说他什么了。   终于到领证的前一晚,斯昭睡不好,翻来覆去的。   连天雪说:“你干嘛,不睡滚下去。”   斯昭还是不敢相信他们要结婚,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问他:“天雪哥,我是不是应该转你点彩礼钱?”   连天雪问:“你卡里有多少?”   斯昭摸出手机,把每张卡的余额加起来,说:“两万八千七。”   连天雪叹口气:“都转我吧。”   斯昭转完账心里踏实多了,钻到天雪哥怀里,念念有词:“等我工作了,工资卡都归你管。我会只爱你的,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会听你的话……”他说了一大堆婚前承诺,发现天雪哥已经抱着他睡着了,呼吸平稳,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连氏节后复工,连总要站在门口发开工红包,一人一个两百块。很快有细心的员工发现连总的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连天雪平时没有戴戒指的习惯,突然戴上自然是婚戒。   有员工祝连总新婚快乐,连总没反驳,还笑了下,于是后面每个员工除了开工大吉还要多加一句新婚祝福。   周助理给赵礼打电话,说姐,我去,他们真结婚了。赵礼说呵呵,我就说吧。于是今年在连总开年帅哥营销通稿中,多了几篇关于他婚戒及隐婚的讨论。   轮到李觅领红包了,她知道婚戒的另一个主人是谁,额外多说了几句。“连总,你一定对他好,他特别特别爱你,你多给他发点生活费……”连天雪敷衍地点头,给她多塞了一个小红包。   公司的人小声议论:别看李觅平时蔫儿不拉几,碰上领导还挺会巴结人的。 第68章 完   领证的那晚给斯昭吓坏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忆自己今天有没有做错事。他知道做错事惹连天雪不高兴的时候会被折腾得惨,结果连天雪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会把他折腾惨。   这种接近车祸的边缘感爽是爽了,但总让人第二天病恹恹的,如果第二天有课斯昭是一定会拒绝的。   遛完狗,连天雪给他量了一下体温,就要去上班了。   斯昭趴在桌子上守着粥说:“拜拜天雪哥。”   连天雪“嗯”了一声,很平常的走了,眼镜都没有和平时换一副。   这么一看结婚后生活也没有变得很不同,斯昭还以为会有更多变化。他以为会很糟糕,会发生那种现实家庭的争吵,结果没有,他不小心把杯子碰倒碎掉的时候天雪哥也没发火,只是让他滚去拿扫把。他以为会很甜蜜,会像电视里有那种超浪漫的惊喜,好像也没有,他都讲了三遍“我爱你”,天雪哥也没把最后一块排骨让给他。   好消息是住家阿姨和管家休假回来了,斯昭嘴上说着帮受伤的天雪哥下厨房,其实就做了两顿饭。   阿姨过年回来带了家里做的腊肠,让斯昭帮忙收拾起来。   斯昭收拾着收拾着就说:“阿姨,你知道吗,我跟天雪哥结婚了。”   阿姨说:“啊?”   斯昭把手伸过去给她看戒指:“真的,刚刚结的。”   阿姨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只是问他们有没有买新的婚房,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要不要小孩。斯昭觉得婚房没必要,现在这个家他住着挺顺心的,位置方便,地方也不小。   “不办婚礼的话,那你们去度蜜月吗?”阿姨问,“你们要是度蜜月,我就还得休假哈哈。”   原来是这样,还没度蜜月,所以斯昭才觉得结婚没实感。   晚上连天雪下班回来,斯昭追过来给他拿衣服,很狗腿的样子。他摸了下斯昭额头,烧下去了,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斯昭说:“我感觉结婚以后都没什么变化……”   连天雪眉毛挑起来:“这才结了几天,你想要什么变化?”   斯昭是想出去玩,还没等他提自己的旅行计划,天雪哥已经一边倒水一边提要求:“你要变化是吧?那从今天起不要在床上吃东西,拖鞋不要对着床丢,回来衣服都给我挂起来……”斯昭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不肯再变化了。   “我是想出去玩,我们去国外玩吧。”斯昭惯会讨好人,这时候一句一亲的,“再不玩我开学了,我这个假期过得也太快了……”   出去玩,就知道出去玩,连天雪过年回去一堆事等着处理呢,说:“你自己玩去。”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安全,“国内玩吧。”   “我自己去怎么叫度蜜月?”斯昭顿时觉得这婚结得不值,他觉得连天雪喜欢他想和他过下去才结的婚,才几天,一起出去玩都不肯。他和连天雪只一起出远门过一回。“你是不是后悔和我结婚?”   这是这么得出的结论?连天雪板起脸:“结婚了才三天你就后悔不后悔的,吉利吗?”   婚礼都没有办就蜜月蜜月的,那真办婚礼的时候还怎么用婚假?连天雪觉得斯昭也是很有意思,没结婚的时候三请四请的,领完证一下就代入进角色,吵着要度蜜月,分明是比自己更想结婚。斯昭就是这么好糊弄,换个人突然和他领个证,想必也是稀里糊涂就跟人过一辈子,还吵着要老公带去度蜜月。   连天雪说:“那我得请假了。”今年年假一口气全用了,还得饶进去好几天工资。连鸿业能不能早点死,占着董事位子不拉屎。当上董事他就不用跟人请假了。   斯昭推他:“请两个礼拜吧。”   连天雪不可能什么事都顺着他:“最多十天。”斯昭扑倒他亲了两口,去收拾行李了,这回很好心地帮他找眼镜,做了许多力所能及的活儿。   斯昭要去法国玩,但欧洲就那么大点地,很难不顺便都逛了。   陪斯昭出去玩其实很简单,把他想吃的所有餐厅按顺序规划路线,能预约的提前预约了就好。斯昭对于逛景点、参观博物馆、游乐园排队都兴致一般,不如在街头给他买可颂配咖啡。   他们坐在面包店里,斯昭说:“天雪哥,榛子巧克力酥皮可颂,你可以蘸着咖啡吃。”结婚后的第一个礼拜,斯昭有了变化,他总算记住连天雪芒果过敏的事,在点蛋奶挞的时候避开了有芒果的那个。   虽然现在连天雪已经不过敏了,但他不想提醒这个,斯昭记住这件事才好。   养斯昭真的是一桩非常不划算的生意,投入很大,战线也拉得长,然而回报很小,过了几年终于盈利百分之零点一。但连天雪已经重仓了,如此之大的沉没成本,他只要不冒绿字就都是满意。   他可以把投资一件一件摆出来,让斯昭背牢了。但那样没意思,斯昭只记得住他自己发现的事。就像去机场前,斯昭才打开那辆白色大G的后备箱,后备箱里有瘪掉的气球干花,还有生日贺卡。连天雪不是抠门那点生日礼物,他是得告诉斯昭,好孩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欧洲的冬天要温和许多,那天有阳光,所以他们坐到室外。斯昭吃甜吃不够,一会儿又让指示他去买覆盆子甜筒,记得要加马卡龙。等连天雪买回来,他又在那里捧着游戏机在玩。   一般人会在蜜月旅行时带游戏机,而且随时拿出来打吗?   连天雪只能把甜筒举到他嘴边,斯昭吃了两口,马卡龙碎屑掉到了游戏机上。   “别玩了行不行?”   斯昭抬头看他:“蜜月不就是出来玩的吗?”   连天雪气笑了,他一想到自己要跟这样的死小孩过下半辈子,就感觉自己会操心到折寿。   斯昭玩够了把游戏机放回背包里,接过他手里的甜筒舔起来,一边吃一边歪到他身上,说:“感觉西西里的冰淇淋更好吃,你说是吧?”   “嗯。”连天雪感受斯昭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其实是很轻的分量。   轻飘飘的斯昭是生活的调味品,也许是味精,连天雪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接受自己是每餐都需要味精的人,他得放很多味精才吃得下饭。   连天雪看他的无名指,上面戴着婚戒。出来旅行斯昭带了三款不同的婚戒,具体戴哪枚看搭什么衣服。在斯昭乱糟糟的饰品袋子里,婚戒都是有盒子装的,他已经在结婚这件事上给出了很大的诚意。   如果斯昭和别人结婚,未必会这么宝贝婚戒,别人也未必会为他想要的十几款婚戒买单。   蜜月的最后一晚,他们在河道边逛街,斯昭已经习惯了牵手。   斯昭很惆怅地叹气,连天雪问:“又哪顿没吃好?”   斯昭说:“回去就要开学了……”   连天雪懒得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学生不上学干什么?”他手机响了,拿空出来的手接电话,是张叔来电话,让他注意后面那辆灰色的车。   他透过玻璃反光看了下,不太意外。连天雪早知道要来欧洲,舅妈肯定不会放过他,会给他个教训。不过到底是一家人,他没对连天意怎样,舅妈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估计也就是打一顿,好在打架连天雪还算擅长。   “斯昭,你去那边买个小吃。”   斯昭说:“我都吃饱了。”   连天雪无语:“让你买你就去,我想吃不行吗?”   把斯昭哄走,他加上保镖解决这件事会很快。   对面车上的人下车了,连天雪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手上有枪,心中不妙。他加快脚步,想看来还是得先跑,交给专业的保镖处理。   斯昭在买小吃时觉得不对劲,扭头盯着天雪哥,果然有异样。他心中策划过一万次天雪哥出事他舍命相救的事件,可他现在一点也不希望天雪哥出事。一是他能力不足水平有限,很难真的救到天雪哥;二是现在他不需要做天雪哥的恩人,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天雪哥过一辈子。   电光火石之间,斯昭感觉自己应该是在犹豫的,谁知道反应那么快,一下子跑过去推了天雪哥一把。   装了消音的枪声闷闷的,周围人本来就不多,只当他们是小情侣互动。   “天雪哥,你怎么样?”斯昭吓得带上了哭腔,“你别死啊!”   连天雪捂着伤口靠着墙边坐下,冷笑道:“快死了。”他本来是是很有信心躲开这枪的,谁知道斯昭跑过来推他,这下结结实实挨了枪子,好在没打到动脉。   “怎么办?”斯昭慌慌张张掏手机,拿不稳摔下来,泪眼婆娑地查,“这里救护车电话是多少啊?”   连天雪说:“不用打,手环已经自动叫了救护车了。”他特地带了保镖来,这时候专人跑来给他做止血。“你现在知道手环不能乱摘了吧?”   到底是枪伤,血液流失,连天雪有点头晕,就闭了眼。给斯昭吓坏了,哭哭啼啼的:“你别睡,天雪哥……”   连天雪真想说,少看点那个电视剧,发生危险时少惹祸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可是斯昭握着他的手那么凉,他想到,斯昭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开,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推开天雪哥。于是他又一次轻易原谅了斯昭。   “天雪哥……”   斯昭在他耳朵边叫魂,连天雪忍不住吓唬他:“没想到最后是你送我上天堂……”   斯昭眼睛都红了:“你真的会上天堂吗?”   “……”连天雪说,“我每年都捐款,怎么上不了天堂?”   斯昭慌忙说:“可以,不是,但是你别死……”他跪在连天雪旁边,紧紧抓着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落到人手背上。   连天雪又问他:“那我跟斯和都掉水里,你救谁啊?”   斯昭感觉他被问过这个问题,抽噎着回:“可我真的不会游泳,天雪哥……我跳下去和你一起死吧!”   连天雪对这个答案倒是很满意,觉得也没算白来一趟国外。斯昭愿意陪他一起死,是真的爱他。   他说:“斯昭,你爱我要比我爱你多。”   斯昭这时候却捕捉错关键词,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你爱我……”他更觉得天雪哥这是要死了,都给他留临终遗言了,哭得快喘不过来气。   “……”连天雪只好说,“嗯,我爱你。”   眼看斯昭哭得要打镇定了,连天雪总算放过他,说:“没什么事,死不了的。”   “真的吗?”斯昭擦眼泪,“那你再说一遍你爱我。”   他不说,斯昭又要哭死了,只能配合:“我爱你。”   救护车慢悠悠来了,医护人员抬他上担架。   斯昭听医生讲连天雪确实没有生命危险,松了口气,蹲在担架边上说:“天雪哥,回去我照顾你,开学就晚点去学校吧。”   连天雪抬手给他脑袋一下:“滚。”   过了一会儿,天雪哥又发话,对他们的婚内财产做了分配。   “你给白天喆转一百块钱。”   作者有话说:   在写番外了,请多多评论,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