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搞暗恋   作者:李怀沙   简介:   简介:无家可归后被死对头捡回家养起来   原书名《明人不搞暗恋》   校园+暗恋+HE+死对头变情人+养成+正文第三人称   菩萨心肠慈悲攻VS不服管野蛮自卑受   我爹杀人跑了。   被房东赶出家门的我独自站在街头,开始思考人生。   就在我准备找个楼跳一跳的时候,死对头突然从天而降,说要包养我。   他把我带回家,洗干净,养起来。   —   流浪半生以后,江昼确认褚荀就是那个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菩萨。   他选择做褚荀最虔诚的信徒。   菩萨普度众生,褚荀只爱他一人 第1章 这是校园文   野火在远方,远方在你琥珀色瞳孔之间。   *   雪静静地下,冬日漫漫的光穿过树梢,天地寂寥,一切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呼吸凌乱,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成白雾。   麓城大学城,雅颂。   走进教室,原本吵闹的教室在一瞬间安静下来,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被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江昼下意识绷紧了脸,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坦然。   他染了发,很靓的银白色,嘴角边有一块淤青。   明明是冬天,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外表看来,像个不服管的坏学生。   “江昼来了……”   “他爸不是杀人了吗?”   周围人窃窃私语,江昼仿佛没听见,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把书包丢到窗台上,眼神始终很冷漠,与热闹的教室格格不入。   寒冬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人骨头刺疼,他抬起手,把窗户拉拢了一些。   江昼在学校人缘不好,加上最近他爸杀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更没人敢接近他了。   他把脸埋在臂弯,倒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没人敢跟他说话也好,这样就没人管他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轻轻地敲敲桌子,嗓音平静:“江昼,交课下作业。”   江昼烦躁地“啧”了一声,脑袋都没抬,“我自己交。”   但这人没走,固执地站在他面前,像是个机器人,“课下作业,就差你一个。”   江昼揉了把头发,眼底下一片乌青,抬起眼,冷冽的一个眼刀甩过去,“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说了,我自己交,你先把那些人的交了不行吗。”   少年眉梢冷冽,瞳孔锐利沉静,像是一块散发着冷气的寒玉。   这就是被誉为雅颂明珠的褚荀。   褚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视线停留在他被冻得发紫的手指上,眉头微微攒动,又说:“老师说要收齐才能交给她,请你把课下作业给我。”   这个褚荀是他们班班长,成绩好,家境优渥,搭配上他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直接成为了全校公认的校草。   江昼本来就好几天没睡觉了,此刻神经紧绷,差一步就要崩溃,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拳头都捏紧了,想一拳揍到褚荀那张正经到可恨的脸上。   “算了班长,你先把别的交了吧。”   附近有个女同学生怕他们两个打起来,赶紧开口劝道:“他请假两天了,肯定连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收他作业干什么啊?”   “他知道。”褚荀一板一眼地说:“我把作业送到他家了。”   随后又把视线转回来,薄唇轻启,身姿端直,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江昼,我要收作业。”   江昼一提起这事儿就来气,他爸杀了人,畏罪潜逃,他被迫请假配合调查,都他妈这么惨了,褚荀这个老古董居然找到他家,只为了给他送作业!   他都被带去警察局了,他还得做作业!   做个屁!   “没做。”江昼又坐回去,冷眼相待,“你告老师去吧。”   褚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好似簇拥着一把明亮的野火,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做也要把你的作业本给我,老师说没做也要交。”   江昼额角青筋暴起,他和褚荀就是水火不相容,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褚荀这个人死装,想揍。   后来褚荀上台做自我介绍,他只写了名字就下台了,江昼抬头一看黑板,眼睛一花,没看清楚就很大声地念了出来,“猪苟?”   老师都笑了。   没文化,真可怕。   都已经走下讲台的褚荀又重新走上去,很贴心地在自己名字上面加上了拼音:chu xun。   后来江昼看他不爽,依然叫他猪苟,他也没什么反应,把江昼当空气处理。   “算了算了。”有人拉住褚荀的胳膊,“他才返校呢,算了吧。”   这个人从入校就抽烟染发打架逃课,老师都放弃他了,班上班干部根本就不会收他作业,全部当他不存在。   只有褚荀这个死脑筋,总是追着他收作业,他不交,褚荀就一直不走。   江昼眸子黑沉,呼出一口气,转身从书包里摸出来习题册,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褚荀怀里,然后撇过脑袋,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手指上也有很多伤,指骨上缠了好几张创可贴。   因为天气太冷,穿得又少,双手都被冻到肿胀青紫。   “你为什么不穿校服?”   江昼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今天学生会要检查,你不穿校服,会被扣分,老师要求我管理班级,你不穿校服违反班规,我可以要求你写检讨。”褚荀这样反驳。   冬季校服一百八一套,加绒加厚,但是江昼没订,他只有一套夏季校服和一套秋季校服,都太单薄,不适合这个季节穿。   江昼耳朵也很红,是被冻的,他说话也没什么精神,眼皮懒懒地耷拉着,“写呗,八百字够不够?”   褚荀没说什么,视线一寸寸从他头顶落下,像是一种无声的侵占。   他离开以后,又没人敢来骚扰江昼了。他重新趴到桌子上,心烦意乱。   他爸杀了人逃跑,现在还没找到,警方抓着他问了好久,周围人也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孩子而不敢靠近他。   现在他爸给他留下了一堆债,一条惨死的人命,还有一个重病的奶奶。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得应付褚荀那个神经,做课下作业。   这人生也太他妈操蛋了。   天气太冷,江昼被冻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然后褚荀又来敲他桌子了,迎着他要杀人的目光,依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学生会快来了,麻烦你穿上校服,不要拖累班级,影响我们班评选流动红旗。”   说着,他把手里厚重的冬季校服递到江昼面前,视线扫过江昼那截纤细劲瘦的腰肢,眸色暗沉,“今天下午有领导到校检查,也不能脱校服,你记得穿上。”   江昼有点懵,“谁的校服?”   褚荀自己身上也有校服,不可能是他的。   “刚刚去老师办公室拿的,她那里经常没人要的校服。”褚荀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漏洞。   “你帮我干什么?”   褚荀面不改色:“我是班长。”   “……谢了。”   江昼没怀疑他,毕竟褚荀骗他又没什么好处,他慢吞吞地穿上衣服,趴下身子睡觉。   腰线软软地塌成一条弧线。   褚荀不动声色,视线从他后颈那块脆弱的皮肤缓缓下落,肩胛骨,脊背,再到精瘦的腰身,嘴角冷不丁上扬了一瞬。   校霸又怎么样?   腰还不是软。   —   (请看作者有话说,否则会看不懂这篇。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说,一定要看,一定要看!否则你一定会很迷茫的!) 第2章 蚂蚁尸骨风   早读过后,第一节 课就是大学语文课。众所周知,如果早上第一节课是语文课,那么这节课就是天赐的睡觉良机。   语文老师姓龙名折莲,江湖人送外号龙傲天,更年期暴躁妇女,特长是折磨同学。   她向来管得严厉,在她的课上不允许睡觉,被她抓住了下场极其悲惨。   睡眠时间不足,大部分人第一节 课都会忍不住打瞌睡,明明是天赐睡觉良机,却因为摊上了她这个老师,众人都竭力睁开眼,可惜效果甚微,呈现出来的是鬼迷日眼。   江昼无所畏惧,才睡着一小会,就被龙折莲丢中了粉笔,“站起来。”   江昼困得要死,勉强站起来,身上的校服松松垮垮的,银色的头发更是引人注目。   龙折莲皱了下眉,“困的话就站后面去,下课以后来一趟我办公室。”   他慢吞吞地站到教室后面,眼皮子依然在打架,站着都能睡着。   但龙折莲没再管他,这堂课平安无事地度过。   下课铃响,龙折莲回了办公室,江昼半梦半醒的,跟梦游一样跟着她去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脑袋无力地垂着,整个人懒散得不行。   龙折莲说:“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江昼睁开眼睛,眼神微微变化,没有吭声。   他以为龙折莲会问他为什么和褚荀打架。   结果并没有。   他的家庭情况,龙折莲是清楚的。父母离异,他被判给父亲。   他爸赌博抽烟喝酒家暴,样样精通,这些年江昼没少跟他干架。不管两个人再怎么样,他爸勉强给了他一个居住的地方,像养狗一样把他养大。   结果两天前,他爸跟人起了冲突,持刀把人砍死以后畏罪潜逃,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   “前几天你没来上学,我也联系不上你,学校里那个助学金申请,给你留了一份。你等下去找褚荀拿表,你把申请填好以后交给我。会好起来的,别放弃。”   龙折莲神情有些许悲悯,很快收敛好,语调一转:“另外,今天上课睡觉,写一千五百字检讨过来。”   江昼始终埋着脑袋,一声不吭。   龙折莲欲言又止,最终只叮嘱道:“现在是冬天了,里面多穿一点。”   江昼点了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离开办公室,还没走远,听见里面有个男老师调笑到:“助学金都是给品学兼优的,这个江昼没少给你惹事吧?他打架被校长都抓了两次,你去捞了他多少次了,还有他爸,那可是杀人犯啊……”   江昼没什么反应,依然是那副漠不关己的态度。   班级里没人敢跟他说话,他径直走向褚荀的位置。   褚荀坐在教室的最左边,中间靠窗的位置,下课了,他周围的同学都扛不住困意睡倒了一大片,只有他依然背脊挺拔,低头在整理笔记。   “申请表。”江昼话向来少,朝他摊开手,直入主题。   褚荀侧过头看向他,琥珀色的瞳孔隔着镜片有几分朦胧。褚荀有点轻微近视,上课的时候会戴眼镜。   他鼻梁够高,戴个银边眼镜显得人模狗样,透着一股子疏离感。   但江昼只悟到了死装二字。   “申请表吗……”褚荀弯下腰,打开书包,把崭新的申请表递给他,慢声道:“用正楷字写,不能有错别字,否则会被打回来。”   江昼爱搭不理的:“哦。”   “写完以后先给我看一下。”   “哦。”   拿过申请表,江昼花了半节课的时间,认认真真地写了半张纸的理由,下课以后把申请表交给褚荀。   褚荀只看了一眼,就坦坦荡荡地说:“江昼,蚂蚁尸骨风不适合写申请表,麻烦你写正楷字。”   他神色认真,把写字丑陋说得清新脱俗。   只不过江昼想揍他,面若寒霜,为了那一千五的助学金,江昼忍下这口气,拿了一张新的表,忍气吞声地重新写了一份,这次花了一节课的时间。   然而还是被褚荀拒收了,理由依然是蚂蚁尸骨风文字太过超前,无法识别。   “请写正楷字。”褚荀一脸正经,仿佛江昼是故意写丑的一样。   “我操你爹——”江昼咬牙切齿,谁没事会浪费两节课的时间写申请表啊!   褚荀听见他骂了一句脏话,冷静地拿出纪律本,规规整整地写下:“江昼,说脏话,扣10分。”   他写的字很神奇,跟打印机打印出来一模一样,每个字的拐角转折似乎都被设置好了程序,被尺子比划着写出来一般,规整到可怕。   他又抬起眼,语气毫无波澜:“如果你能答应我,今天做国学作业,我帮你誊抄一遍,保证老师挑不出毛病。”   江昼觉得他莫名其妙,“我做不做国学作业关你什么事?”   褚荀没再看他,已经拿出新的申请表在誊抄内容了,侧脸冷淡:“因为我是班长,也是国学课代表,全班只有你不做国学作业。”   “对你负责,是我的责任。” 第3章 来我这里吧   褚荀的同桌是个圆脸女生,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来迷茫不解困惑震惊的混合表情,谁负责?褚荀居然会负责?他这种连班级口号都记不住的人,拒绝参加集体活动,独来独往的人,居然说要对同学负责?   然后褚荀一本正经,表情正直,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谁也挑不出毛病。   有病吧。   他都不一定能读下去,管他国学作业干什么?   江昼含糊地答应下来,反正答应了又不一定要做,他今天下午要提前离校,褚荀管不着他。   午饭是在学校吃的,江昼趁着午休的时间,从学校后墙翻了出去。   他利落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出校了,你们约的几点?”   “下午两点,水南职高这边,老地方。”   江昼说:“可以,我马上到,单挑五十,群架一百五,特殊情况要加钱。”   对面骂了一句脏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打赢了一定给你,妈的,那群鳖孙太他妈傻逼了,老子不干他们老子睡觉都不安稳。”   “嗯。”江昼说:“挂了。”   他把自行车停在了学校后山,一个废弃的亭子里。他骑着自行车越过山路小巷,很快就抵达了约定地点,一栋烂尾大楼附近。   那里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头发颜色各异,来势汹汹。   江昼把自行车小心地停在远处,一会儿打起来了,这群人砸了他车就坏了。他刚想走过去,忽然停下来,把身上厚重温暖的校服脱下来,塞进了书包里。   打架会把衣服弄脏,这衣服不是他的,他赔不起。   打完一场架,江昼无视了地上那一堆哀嚎的人,从雇主手里拿了一百五,放进裤子包里,转身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骑车回家。   他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的街道,位于城市的最南端。   路过街头巷尾,尖锐的哭声被风吹到耳边,浓烈的香烛味扑面而来。江昼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假装冷静地从一家挂满白花和万年青的灵堂前擦过去。   “江昼——!你爸还没联系你吗!”一双大手拽住了江昼的衣领,他被从自行车上拽下来,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自行车倒在了地上。   一个约莫四十岁,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双目通红,歇斯底里地喊:“他杀了人!杀人要偿命!你要是敢藏着他,你就要被枪毙!”   灵堂里哭丧的人齐刷刷看过来,跪在地上痛哭的女人,就是死者的老婆。她头发凌乱,满脸泪水,身躯软绵绵地跪在地上。听见江昼的名字,她眼珠子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突然暴起,像是中邪一般扑上来,“还我男人!还我男人!”   江昼被她尖锐的指甲抓伤了脸,一张脸更加狼狈,只能慌乱地拿手挡住脸,小声又无力地辩解,“他没有联系我……没有……”   “杀人犯的儿子也该死!”女人神志不清,如狼似虎,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了,“你们杀了人,我要你们偿命!偿命——!”   周围人窃窃私语,没人上来拉架,江昼几乎窒息,他埋下脑袋,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站在原地,任由女人乱打。   “大嫂够了够了!江昼跟他爸关系一直都不好,你撒气在他身上干什么——进去休息一下。”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拉住了女人的胳膊,强行把她往屋内推,同时甩了个眼神给江昼,示意他赶紧走。   江昼眼神漠然,把倒地的自行车扶起来,慢慢地推到了自己家门前。   他住在一个很破很矮的出租屋内,墙面一大半的皮都已经掉落。家里没什么家具,空酒瓶胡乱地甩了一地。   江昼找了条板凳坐下,用碘伏给自己身上的伤消毒。   屋子里太冷,他冻得哆嗦,迟疑了一下,把校服从书包里拿出来穿到了身上。   “咚咚——”   应该是警察来了。   江昼放下碘伏,起身去开门。   寒风呼啦啦灌进来,房东裹着军大衣,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诶,你们三个月没交房租了啊,这房子不租给你了,你今天记得搬出去。”   他的语气很生硬,站得远远的,生怕跟江昼扯上关系。   在这种小地方,杀人犯的儿子,自然跟过街老鼠一样,谁都敬而远之。   江昼捏紧了拳头,抿唇道:“明天……可以吗?”   “明天又明天,每次都是明天,你爸杀了人,谁愿意租给你们?你赶紧走,这三个月房租不要你的了,赶紧走。”房东呸了一声,骂骂咧咧的,“给你两个小时,再不走,我就把你东西全部丢出去。”   再不走就是他不识趣了。   江昼面无表情地点了头,“好。”   他用一个行李箱,把自己东西装了进去。他爸不管他,所以他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不过半小时,他就收好了东西,把钥匙交给了房东,房东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把门甩上。   江昼碰了一鼻子灰。   夜色已晚,他拖着行李箱,茫然然地站在街尾。旁边是一家鱼肉店,刺鼻的鱼腥味翻涌着卷席而来,他不适应地皱了下鼻子,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寒冬腊月,江昼手指骨冻得生疼,他找了个屋檐蹲下来避风,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去处。   他爸真是个畜牲,畏罪潜逃,还把家里全部钱带走,一块钱都没给他留下,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   江昼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在寥寥无几的几个联系人里挑选,始终选不出一个愿意收留他的人。   看来明天的新闻头条是他的死亡讯息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去,校服都没办法御寒了,江昼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自行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声铃响,把江昼从困意中拉出来。他抬起脑袋,呼吸变成白烟,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是褚荀。   褚荀骑了一辆很酷的黑白配色公路车,身上还穿着校服。同样是校服,他穿出来就跟专门定制的一样,清俊挺拔,英隽秀气。   路灯昏暗,江昼大半的脸都隐藏在阴暗里,他懒洋洋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褚荀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给你送作业。”   “哈……你跟我有仇?”江昼身子很僵硬,他动了动手指骨,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老子还不够惨?你想跟我打架吗?”   褚荀说:“你今天答应过我,要做作业。言而无信,非君子。”   还君子,他现在连流氓都算不上,他就是个乞丐。   江昼说:“行了大圣人,我用得着你管吗?你觉得我这种人需要做作业吗?”   “你是哪种人?为什么不用做作业?”褚荀没有生气,琥珀色的瞳孔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幽深,嗓音平静似水,“你上次月考国学32分,年级平均分85,班级平均分92,你拉低了全班乃至全年级的水平。”   “那你多少分?”江昼冷笑,“你那个国学成绩,你有脸说我?”   褚荀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正直:“我考了72分。”   “……你在骄傲什么?”   要说褚荀这个人,成绩好到让人妒嫉,国学成绩接近满分,偏偏国学每次拖累全班后腿。为了不让他偏科,龙折莲强行让他当上了国学课代表,试图让他热爱这个科目。   褚荀又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行李箱,没什么情绪起伏:“你无家可归吗?”   无家可归好像是形容狗的。   江昼本来想反驳一句,忽然意识到,他不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吗?冷笑一声,他移开眼,“关你什么事?你不知道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你再给我送作业,信不信我砍了你——”   “来我这里吧。”   路灯下,褚荀打断了他的话,微微垂着眼,像是无声的宣誓。 第4章 莫欺少年穷   “你说什么?”江昼满脸错愕,表情太大,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眉头一皱,又恢复到了面瘫脸。   褚荀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来我这里。”   “为什么?”江昼的瞳孔很黑,眼眸黑白分明,这一眼看得人心慌,“我们好像不熟吧?”   “我是班长,不能对需要帮助的同学视而不见。”褚荀说得铿锵有力,把“热爱同学,乐于助人”写在了脸上。   他的视线停留在江昼破相的脸上,慢条斯理道:“其次,我们两个是国学课互帮小组,我要对你的国学课成绩负责,你,也要对我负责。再者,我们是牵过手的关系,怎么就不熟了?”   他口中的牵手关系,指的是曾经江昼试图跟他打架,被老师当场抓住,罚他们两个去班级门口手牵着手罚站半小时。   这件事让江昼耿耿于怀,提起来就恶心。   “我什么时候和你分到一个组了?”   褚荀语气毫无波澜,“上次月考,全班只有四个人没到年级平均分,老师把我们两个分成一组了,下一次月考,我们两个都必须进步,不然会罚做一百张卷子,要写作文,还要请家长。”   他眉头挑动,“你也不想被罚吧?”   “你就为了这个,所以一天到晚追着我跑?”   褚荀皱起眉头,“这很严重。”   “……”   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江昼脸色变了变,他和褚荀水火不容,难道他落魄了,只有褚荀愿意收留他吗?他的骨气让他想拒绝,可除了褚荀,他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除非,去找他生母。   江昼咽下一口口水,僵硬地询问:“你是认真的吗?”   “嗯。你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如来我这里歇息一下。”   褚荀抬手看了眼手表,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你要跟我走吗?”   “……”   “作为同学回我家你不肯,难道你想被我包养吗?”   江昼不自然地站起身,手放在行李箱上,迟疑了一下,很突兀地强调:“我明天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   褚荀没什么反应,“嗯。不急,你找到去处了再走也行。”   他帮忙把行李箱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还好江昼的箱子不算重,这辆破旧的自行车能承受。两个人沿着漆黑的街道,沉默地前进。   褚荀把车骑得很慢,有意在迁就江昼那辆破车的速度。   江昼又不傻,看他骑得歪歪斜斜的,活像只蜗牛,心里又涌上一丝诡异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里,褚荀这个人就很拽,存在感极其薄弱,在班上除了必要时刻,他一个字也懒得说。   独来独往,不爱说笑,他们两个被誉为“装逼之王。”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逼王只能有一个,江昼觉得是他自己。   这种冷面仔,有那么好心?   怀疑归怀疑,江昼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除了褚荀,也没其他人愿意收留他一晚了。   褚荀家不算太远,就在学校附近,骑车五分钟就能到学校。   两个人到了小区外,江昼心里越来越紧张,嘴唇动了动,“诶……”   褚荀回过头看他,从鼻腔里轻轻地发出一个“嗯”的气息,很模糊,算是回应。   “你家里人允许你带我回去吗?”   他爸杀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麓城的人都知道,警方甚至发布了通缉令,在本地新闻上霸榜了好几天。他被他爸拖累,这段时间活得就像老鼠,见了谁都要躲着。   褚荀比他高一点,看他时要垂眼,听了这话,眼睫毛就垂下来,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允许?”   “我爸杀人。”江昼冷硬地强调,“我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褚荀平静道:“我一个人住,没人会发表意见。”   小区里灯火通明,少年的眉目被衬托得格外温和。   虽然不知道褚荀为什么要收留他,但江昼还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声谢谢。人都有落魄的时候,要是褚荀敢对他做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装逼怪的。   褚荀弯起眼睛,很浅的一个笑。   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褚荀带着他进电梯,按下四楼的按钮。他家很宽敞明亮,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眼望过去,像是设计师精心呈现的效果图。   褚荀原来这么有钱。   平时挺低调的,也没听他提起过。   “你平时自己收拾吗?”江昼努力找话题,他现在寄人篱下,要是还摆着脸,显得他太不知好歹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就是褚荀的舔狗。   褚荀弯腰给他找了双拖鞋,“不是,有阿姨来收拾。”   江昼局促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感觉屁股下面是块热铁,他坐立难安。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温暖干净的地方过夜。   褚荀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又把地暖打开,屋内气温迅速上升。江昼喝了水,冰冷的身躯总算是软和了一些,便脱下身上的校服,有点别扭,“衣服还你。要不要洗一下……”   “不用给我。”   褚荀拉了条椅子坐到茶几对面,从书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又戴上了眼镜,淡淡道:“那件衣服反正是多出来的,我跟老师说过了,这件衣服给你。”   江昼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班长。”褚荀叹了口气,“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吧。”   江昼的心微微地痛了一下,他难堪地移开眼,再一次开口,“我明天就会走,今天,谢谢你。”   “随你。”褚荀低头在做作业。   江昼说:“你每天晚上回家还要学习啊?”   褚荀说:“嗯。竞争太大了。”   “你成绩那么好……还担心啊?”   “别人也很厉害。”褚荀猛地抬起眼,“对了,你手还冷吗?”   他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江昼下意识就回答:“不冷了。”   “那好,你把作业做了,我全部给你带回来了。”褚荀立刻又摸出来一堆卷子,一股脑堆在了桌面上,义正言辞,“你答应了我,要做作业。”   江昼面无表情,“我已经很惨了。”   “你想先做哪科?”   “我他妈这个成绩早就没救了。”   “先做国学吧。”褚荀好似听不见他说话,自顾自地把他的卷子拿出来,“今天的作业有点多,有一套练习题,龙老师要求给文言文写批注,等下你记得拿红笔标注出来。”   “褚荀!你是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江昼忍无可忍,他就知道,这个人没安好心!他都惨到流落街头了,结果褚荀满脑子都是让他做国学课作业!这分明就是怕他拖后腿!   褚荀抬眼看他,一脸迷茫。   江昼忍下怒火,“我明天跟老师说,不会把我跟你绑在一起了。你别管我成绩,我保证不会拖累你。”   “不行。”褚荀扶了下眼镜,漠然道:“我见不得别人受苦。”   “你他妈故意的吧!”江昼一下子跳起来,要他学习,跟要他命有什么区别,“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莫欺少年穷!你等着我以后——”   褚荀放下笔,直勾勾地看向他,“江昼,你如果不学,那你就是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第5章 我就不是吗   江昼不情不愿地坐下,拿过试卷,第一道题就是阅读题,讲的是什么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他看得心烦意乱,咬着笔头,半天都没选出答案。   褚荀拿手机查询了文言文翻译,按照老师的要求,轻快地把翻译写在了原文下方。他都写完了,一抬头,才发现江昼昏昏欲睡,卷子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江昼。”褚荀喊他,像个无情的包工头,“没做完不能睡觉。”   江昼勉强睁开眼,又在心里骂了一句魔鬼,拿起笔胡乱地勾选了几个句子,随后就装模作样地选了个答案。   他只答应了要做,可没答应要认真做。   乱做也是做。   褚荀瞟了一眼他的答案,皱起眉,想说点什么,但一看他那憔悴的脸色,最终只是把手机推过去,“记得抄文言文翻译。”   江昼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低头一看,翻译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手机屏幕,他不可思议地翻动,这起码有两千字吧!   “全部都要抄吗?!”   “嗯。”   “你也全部抄了吗?”   “嗯。”   江昼抢了他手里的试卷,定睛一看,还真的全抄了。他悻然把试卷还回去,学霸就是学霸,这么弱智的摘抄任务,他也完美执行,太有耐心了。   被褚荀监督着抄完了翻译,江昼手都酸了,把卷子一股脑推过去,“我写完了。”   褚荀看不太懂他那扭曲的字体,“江昼,不要写蚂蚁尸骨风。”   “你够了啊!”江昼放下笔,眉梢高高挑起,“别他妈得寸进尺。”   时间的确不早了,褚荀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那就洗漱休息吧。”   江昼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他还是第一次用带暖气的浴室,原来冬天洗澡也可以这么暖和,不会被冷风吹成傻子。   镜子里的自己被模糊了脸,江昼站在热水下,茫然然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脑子有些混乱。   他和褚荀差距真的好大。   有的人活在温室里,有的人连生存都是问题。   还是早点离开吧,他们不是一类人,他要是在这里待久了,他就没办法再回到之前那样寒冷阴暗的环境了。   江昼洗完澡走出浴室,褚荀带着他到了客卧,“你就睡这里吧。”   房间干净温暖,比江昼之前住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漂亮。江昼无意识地握紧了拳,脸上表情冷淡,微微扬起下巴,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我睡沙发吧。”江昼平静地说:“我就睡一天,把你的床弄脏了就不好了。”   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配。   褚荀愿意收留他一晚,他是糙人,怕留下味道。   褚荀眉头蹙起,刚想说什么,江昼再一次开口:“我睡沙发。”   躺上沙发,江昼缩进被子里,身躯依然僵硬。他不能在这里留太久,明天天亮,他就去找他亲妈。褚荀这里条件太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回报,所以最好别跟褚荀扯上关系。   而且褚荀跟有病一样,抓着他做作业,做到了凌晨一点,这也太畜牲了,他受不了。   谁家好人遇到落难同学,第一反应是监督对方做作业啊?   第二天他和褚荀一起去学校,到了学校,两个人又没了交集。因为褚荀收留了他一晚,他今天上课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地观察褚荀在做什么。   跟他想的一样,褚荀这个人在学校就是纯纯书呆子,不管什么课他都听,就连无聊的国学课课,他都会认认真真记笔记。即使他只考72分。   好神奇的人。   这么热爱学习。   下午江昼原本是想逃课,但考虑到他今天按时交作业,龙折莲感动得在课堂上大夸特夸,他也就不好意思逃课,而是乖乖地去办公室请假。知道他是要去找亲妈求收留,龙折莲给他签了请假条,又按照惯例,让班长送请假同学出校。   所以是褚荀送他到校门的。   “你回去吧,别浪费自习时间,我可不敢耽误你学习。”江昼摆摆手,让褚荀不必再送。   褚荀盯着他的耳垂,那里有耳洞。   他没想到江昼还有耳洞。他没见他戴过耳钉。   “哦。那你要来拿行李吗?”褚荀问。   “我跟我妈谈好了就来拿。”江昼总觉得和他单独相处很尴尬,“那个,昨天,谢谢你。”   “没关系,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褚荀语气温和,视线又落到他脸上,青紫交错,这个人又去打架了。   江昼真奇怪,他打架又逃课,染发打耳钉,全身上下没一条符合大学生守则。   他是怎么考进雅颂这种重点大学的?   江昼离开了学校,乘坐公交车,去城市的另一边寻找他的亲生母亲。   他四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被判给他爸。他妈很快就改嫁了,这些年,他们基本上没有联系。   他妈叫周蕴情,改嫁后生了个儿子,这么多年,她没管过江昼。但现在江昼没人管,他无家可归,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她。   希望他妈愿意看在血缘关系上,暂时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   如果不是无处可去,江昼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麻烦她。   他站在门前,犹豫许久,才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人是周蕴情的丈夫,身材矮小,穿着蓝色条纹衬衫,微微仰头,见到来者是江昼,眉头稍稍隆起,随后露出一个笑,“江昼是吧?来找你妈?”   “刘叔。”江昼恭敬地喊了一声,他想住进来,不能得罪这个男人。   刘平君冷哼一声,转身冲着屋内喊:“老婆,江昼来了。”   周蕴情急忙忙地从厨房出来,开口就是问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没事别找我吗?”   她又瞟了一眼丈夫,对方背着手走进了屋内,朝她眯起眼睛,坚定地摇头。   他们当然知道江昼为什么要来。   江昼他爹杀人这事谁不知道?杀人犯的儿子,谁敢收?更何况,他都判给他爹了,这么多年没联系,凭什么要养他?   现在周蕴情已经有了新家庭,她的家里没有江昼的位置。孩子可怜是可怜,但又不是刘平君亲生的,他可没那么好心收养这么大的男生。   周蕴情也不傻,“你又来干什么?又要钱吗?你家里不给你钱吗?怎么光是找我要?”   江昼小时候被他爸带来过一次,他爸想拿江昼来博同情,死缠烂打,在门口撒泼,硬生生从周蕴情手里搞到了一千块钱。这事被他们记到现在,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他们都会把这事翻出来讲一遍。   江昼脸色难看,他知道,他现在应该走。   可他真的没有去处了。   不仅如此,他奶奶还在医院,他爸跑了,他要负担他奶奶的医药费。他知道,他妈肯定不愿意出钱给奶奶治病,他不渴求这个,他只求他妈暂时给他一个落脚之地。   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江昼面色苍白,声如细蚊,“妈……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周蕴情是吊梢眼,猛地挑起来,格外凌厉,“我们家可没你的位置。”   “江复临杀人跑了,我被房东赶出来了。”江昼嗓音低哑,颓废地低下头,他不想展现自己的颓势,但他真的无能为力。   “我不住很久,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年纪不够,我找不到工作。”江昼像是一潭死水,“最多一年,我就走,到时候我把钱给你。”   周蕴情本来有些动心,结果刘平君一把拉过她,嘀嘀咕咕,“你傻啊!他要是住进来了,他才不会走!他现在才多大点啊,你要是让他住进来,他肯定要让你供他读大学,咱可养不起他,让他赶紧滚。”   周蕴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她自己儿子还在读初中,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哪来的闲钱管江昼?   “江昼,不是我说你,我和你刘叔叔也就是打工人,上有老下有小,养活自己都难,怎么养得活你?要我说,你就自己退学,去找点不管年龄的工作,工地上也包吃住,你有手有脚的,非要靠别人?”   江昼脸色惨白,手指蜷缩在一块,“妈,我……”   “别说了,我养你这么大,你哪能这么自私?你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你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你弟弟还在读书,他成绩好,要上补习班的,他也要买衣服买鞋子,养了你,他哪里来的钱?”周蕴情滔滔不绝,把江昼形容成了一个恶人。   “我们家也有小孩,开支大,你也不为我考虑一下,就知道跟我要钱。”   她上上下下地把江昼打量了一番,越发嫌弃,“脑袋搞得乱七八糟的,跟个鬼一样,就你还跟你弟弟比?你要是真的缺钱,就贷款去,找我干什么?我们那时候十四五岁就赚钱了,你呢?都这么大了,还没给你弟弟买过一件衣服。”   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不会答应了。   江昼心如死灰,抬起眼,双目通红:“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吗?我四岁那年你就跑了,你管过我吗?”   “你那个死鬼爹又赌博又家暴,我为什么不跑!”   周蕴情呸了一声,声量拔高:“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赔钱货!从你出生以后就没好事,遇到你真是倒了大霉!江昼,你恶心不恶心?你连你弟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还想住我家?”   周蕴情冰冷的眼神里夹杂着厌恶,一字一句,字字扎心:“你、配、吗?” 第6章 你是活菩萨   江昼眼底压抑着怒火,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他太过愤怒,盯着周蕴情尖锐到刻薄的眉目,狠狠地闭上眼睛,像是要把这个女人摒弃出自己的视线。   他真傻,他居然把希望压在这个女人身上。   周蕴情要是真的在乎他,就不会在他四岁那年就远走高飞,把他丢给江复临,数年不管不问。就连他考上了雅颂这种顶级大学,她都没有关注过。   “小禹放学了,你去学校接他。”刘平君出现在门口,笑着推了一把周蕴情,“赶紧去,别让孩子等急了。”   周蕴情冷哼一声,厌恶地又看了一眼江昼,“你赶紧滚,别让小禹看见你。有你这种哥哥,我都怕他学坏。”   刘平君像是一只笑面虎,假模假样地问:“哎呀你妈就是嘴巴坏,她没那些意思,你别多想啊。来都来了,就在我们这里吃顿饭再走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江昼知道,这不过是在客气地赶他走。他没再多说,冷着脸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冷风吹得江昼鼻子通红,他顶着寒风,站在公交车牌下,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可悲。   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坐车回了学校附近,却没有回学校,而是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学校附近有一条狭长的街区,江昼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留心店铺上贴着的招聘广告。   他又冷又饿,在街边找个了台阶坐下来,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要想办法活下去,他还要救他奶奶,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天色越来越黑,江昼意识被放空,完全没有意识到夜色已深。直到他的手机里被打来一通电话,他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珠子缓慢地转动,把手机拿出来。   是个陌生号码来电。   “喂?”江昼哑着嗓子,几乎是气音。   清朗干净的胸腔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褚荀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好,江昼,请问你找到去处了吗?”   江昼望着漆黑的天,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想再跟褚荀纠缠下去,他怕自己还不清这个人情。   一辆车过,鸣笛声响起,像是一道惊雷劈下。   褚荀沉默了一下,温声问:“既然找到去处了,怎么会有鸣笛声?你在哪?”   江昼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跟你没关系。”   “是我把你送出校门的,你要是出了事,我也有责任。”褚荀强词夺理,非要把两个人扯上关系,“我是班长,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江昼有些头晕眼花,他很讨厌这种被人可怜的感觉。他知道,褚荀没有什么恶意,可他不愿意接受这份善意。他和褚荀向来不对付,他落魄之际,要他把自己软弱无能的一面展现给褚荀,这比要了他命还难受。   让谁来可怜他都可以,不能是褚荀。   “我有地方去,你别管我,我明天就来拿行李。”江昼想硬气一点,结果刚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冷得鼻涕都快出来了。   褚荀平静道:“你感冒了。”   “没有。”   “我把你今天的小组合作作业也带回来了。”   江昼满头问号,“你有病?”   褚荀说:“来我家做国学作业吧。”   江昼一听见是做作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去。”   “一会儿再说。”褚荀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应该是有事吧?   江昼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衣服包里,再一次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他还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也许可以去车站凑合一晚,天亮了就去找工作。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耳边传来车铃声,他抬起眼,视线里闯进来一个模糊的影子,昏暗的路灯下,少年的黑发被风吹起,大半的脸都隐藏在阴影里。   他来时风也安静。   离得越来越近,褚荀的眉目越发清晰,像是大雾散去露出的山川,清秀俊朗。褚荀腿也长,轻巧地停下车,垂下眼帘,轻轻地笑出声:“原来躲在这里。”   江昼有一瞬间的卡壳,“你,你怎么……”   褚荀微微扬起下巴,瞳仁清亮,“找到你了,跟我走。”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江昼难堪地移开眼,“谁要你管了?”   “老师让管的。”褚荀从车上下来,蹲到江昼身边,和他平视,“走吧,回去了,作业还没做。”   江昼不情不愿,“我不想做。”   褚荀没什么人情味,一板一眼:“这也不行,天可以塌,作业必须做。”   江昼沉默着转过头,不吭声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他都这么惨了,还不肯放过他?   “江昼,我是一个人住,家里有空房间。我生活习惯很好,跟我住在一起,不会让你不舒服。”褚荀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很慎重,“如果你找不到去处,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落脚之地,直到你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江昼再一次和他对视,认真,坦然,看不出任何嘲讽的意味。   江昼喉咙发紧,“你,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你不讨厌我吗?”   “我是班长。”褚荀还是这个理由,眸光清冷,“我不会讨厌任何人。”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褚荀想了想,“应该吧。我有定期给山区捐款。”   江昼没忍住笑出声,“你还真是个活菩萨。”   “所以活菩萨想让你去他家里做作业,你去吗?”褚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现在很晚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江昼站起身,一时间有些低血糖,差点没站稳,还是褚荀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倒。他尴尬地站直,和褚荀保持着一定距离,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学校离褚荀家不远,走路就能到。两个人沿着街区缓慢地前进,江昼偷偷地看了一眼褚荀,对方一脸平静,没什么坏心眼的样子。   这人到底想干嘛?   “你怎么有我电话号码?”   “问老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蒙的。”褚荀顿了顿,淡淡道:“这附近我都找过了。”   江昼硬邦邦地说:“你找我干嘛?”   “接你回家。”褚荀这样说。 第7章 你是站神吗   绕了一圈,还是去了褚荀家。   虽然是第二次来,但这次江昼更局促了。他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今天就会走,结果呢?还不是要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求收留。   他表情不太好看,褚荀扫了他一眼,“你去做作业。”   刚刚到家就让做作业?   江昼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几句,然而他对上褚荀琥珀色的瞳孔,又难堪地垂下眼睛,很不甘心地“哦”了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人家褚荀好心收留他,让他往西他就不敢往东,做个作业而已,他就算一道题也不会,他也要硬着头皮瞎编。   今天的国学课作业依然有试卷,江昼看得稀里糊涂,脑仁疼,胡乱地勾选了答案,又拿手机去搜文言文翻译。他们班的国学成绩在全年级是第一名,这跟龙傲天毫无人道的摧残有关。   才抄了几排字,褚荀端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自己坐到茶几另一侧,拿出习题册开始刷题。   江昼低下头,这是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他不知道褚荀是什么意思。   褚荀做了两道题,才察觉到江昼并没有吃,“你不饿吗?”   江昼的肚子合时宜地响了一声,他脸色绯红,妈的,这也太丢脸了。这褚荀是有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题。”褚荀云淡风轻地说,随后又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叠卷子,很是坚定:“今天把其它科作业也做了吧。”   吃碗面下场这么惨?   江昼瞬间不想吃了,冷着脸说:“国学我都看不懂了,其它科的我更看不懂。”   褚荀想了想,江昼就没听过课,让他做这种难度的题,属实是为难他了,便点点头,“那你背二十个英语单词,明天我重新给你安排学习任务。”   江昼刚想拒绝,褚荀却把面往他面前推了推,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吃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江昼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了面,又乖乖地把文言文翻译抄完,最后背了二十个单词。他以为自己背了就算过关了,结果褚荀一推眼镜,冷静得可怕,“背完了?那我要给你听写了。”   江昼满头问号,这大哥该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把同学捡回家,居然是为了给对方听写?   “错一个罚抄二十遍。”褚荀拿过单词本,很熟练地念出来第一个单词:“abandon.”   江昼下意识就拿笔写了单词,写完以后,他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他凭什么要这么听话?褚荀是神经病,他也跟着神经病了吗?   凌晨一点不睡觉,两个大老爷们独处一室,居然是为了听写单词!   这他妈太诡异了!   “我们为什么要听写单词……”   褚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分散注意力也罚抄二十遍。”   “……”   魔鬼。   简直是魔鬼。   好不容易听写完,褚荀给他批改了,错了一个单词,江昼顶着两个黑眼圈,咬牙把单词重新抄写了二十遍,跟撒气一样把本子一摔,“行了吧?您老人家可以放过我了吗?”   褚荀拿过本子认真地检查以后才点头,“睡觉吧,明天六点钟我会叫你起床。”   他顿了一下,眼神古井无波地扫过来,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去睡客卧吧。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以后就住那里了。”   江昼抿唇,他要是有点骨气,他可以告诉褚荀他不住,可今天被周蕴情赶出家门,他明白,除了褚荀,真的没有人愿意收留一个品行不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   “我以后会还你钱的。”江昼绷着脸,竭力为自己找回一点尊严,“我会按照酒店的价格给你钱。”   褚荀定定地望着他,好半天,吐出来一句话:“随便你。”   第二天一早,江昼就被他拉起来了,眼睛都睁不开,也没胃口吃早饭。褚荀没办法,就往他书包里塞了面包和牛奶,催促着他赶紧出门上学。   他们学校七点钟走读生必须全体到校,他们班更变态,要求六点四十之前到校。   褚荀雷打不动每天五点半起床,他今天六点十分才叫江昼起床,他已经很善解人意了。   江昼骑个自行车,骑得歪歪斜斜,随时都能睡过去。   两个人沿着清晨空寂的街道缓慢前行,冷空气袭来,江昼勉强睁开眼睛,没忍住缩了下脖子。这个天气太冷了,大早上骑车,更冷了。   到了学校,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说,一路沉默着进班,开始早读。   七点钟的时候,龙折莲来了班上巡查,站在讲台上,“今天大课间换位置,班上施行小组积分制,我先安排一下小组名单,大家记住自己是哪个组的。以后交作业,小组长收齐以后才能交到课代表处,差一本都不行。”   江昼已经趴在最后一排睡着了,龙折莲一看他打瞌睡就冒火,走到他身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是困死鬼投胎吗?滚到后面去!”   “……”   江昼很自觉地站起来,站到教室后面去,身子依然是吊儿郎当的。   龙折莲瞪他一眼,又回到讲台上,“还有哪些打瞌睡的?都给我站后面去!”   然后她引以为傲的学生褚荀就站起来了,拿着国学书,站到了江昼身边。   全班寂静。   江昼皱起眉,压低嗓子,“你有病啊?”   褚荀没什么表情,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困了。”   龙折莲脸上挂不住,沉吟了三秒以后,她说:“你们都要向班长学习,困了就主动站起来,打起精神,上课认真听,别在乎什么面子,你们的面子不值钱。”   听见她这么说,又有一名男生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了江昼身边,站姿比江昼还要放松。   “巧了,我也困了。”男生看向江昼,嬉皮笑脸的,“早知道可以站起来,我就不死撑着了。”   这男生叫谢京宥,在班上人气很高,因为他嘴欠和不要脸。   眼看他也站到后面去了,那些都在打瞌睡的人都动心了,主动站起来可比被抓住要好,没一会儿,后面站了十来个人。   龙折莲脸色难看,可惜话已出口,她也只能强颜欢笑,拿起分组名单,“我念一下分组名单,第一组,秦威,曲伟懋……”   江昼昏昏沉沉的,没听见多少,光听见谢京宥在他身边感叹,“卧槽兄弟,你站着都能睡啊?你他妈站神啊!牛逼。”   “第四组,褚荀,江昼,谢京宥,梁雁。”   猝不及防听见自己名字,江昼茫然然地抬起脑袋,谢京宥耸耸肩膀,笑意狡黠,“分到一个组了,咱真是有缘啊。”他越过江昼,笑嘻嘻地去拉褚荀的衣袖,“班长,带带我,让我也考一次第一。”   褚荀侧脸冷清清的,淡色的瞳孔激不起一丝波澜,“别闹。” 第8章 他管得太宽   到了大课间,褚荀作为班长,要负责指挥班上同学搬位置。但他这人说话声音不大,乍一看还有点柔弱,弱不禁风地站在讲台上,说话也没人听。他也不生气,在黑板上画了示意图,转身就下了台。   课本很多,大家都在整理书籍,江昼低头一看,自己的书简直成了狗窝,乱七八糟的,想整理出来很麻烦。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蹲下身去,把课本一本一本地清出来,试图把书整理好。   然而要坐他位置的女同学已经把书搬过来了,站在他身后,估计是怕他,也不敢说话,畏畏缩缩地和自己的好朋友对视。   江昼不走,她们就只能干站着。   褚荀已经把书整理好了,他把书放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坐的位置,转过头去看,发现江昼还在那里收拾,明明是冬天,他却满头大汗,转过视角,原来他身边还站着两个敢怒不敢言的姑娘。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耽误了别人的时间,难怪江昼会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   褚荀没着急收拾自己的课本,走到江昼身后,轻轻开口道:“我来吧,你去帮忙把教室卫生打扫了。”   江昼一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一样,连忙让开位置,“资料太多了,我不知道哪些有用……”   “我知道,你去扫地,我会给你收拾。”褚荀脸色没有变化,视线落到那一堆狗窝,眉头微微挑动。   这江昼还真是没打算学。   褚荀迅速把试卷和资料分开,把接下来上课要用的试卷保留下来,部分有用资料也装进了资料袋,不到十分钟,就把狗窝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把课本抱起来,直接抱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   江昼手里拿着扫把,眼睁睁看着他把课本抱过去,眼皮跳了一跳。   不会吧?褚荀该不会想和他当同桌吧?   和褚荀这种魔鬼坐在一块,他会被折磨死的。他还想逃课呢,和班长当同桌,他还怎么逃课啊?   江昼拿定了主意,他记得他们组里还有一个叫梁雁的,嘴比谢京宥还贱,和谢京宥一起并称为南北双贱。梁雁成绩稍微差一点,让他去和褚荀做同桌,美其名曰互帮互助。   梁雁也在帮忙扫地,他人缘也很不错,正在和几个女生谈笑。   江昼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声调冰冷,“谈个事?”   梁雁愣了一下,身边几个女同学也愣住了,面面相觑。   “哦……”梁雁迅速冷静下来,把扫把交给身边的一位同学,“走吧。”   江昼也意识到是自己表情太冷了,不知道还以为他要打人呢。他勉强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你还没搬书吧?”   “对啊,我帮许小雪搬书去了。”梁雁在班上很招女生喜欢,长得够帅,人缘就好。他这个人也没什么距离感,跟谁都玩得好,“怎么了?你坐我位置?”   “不是。”江昼跟他差不多高,“我们不是一个组的吗?你跟褚荀坐一块行么?”   梁雁挑起眉头,笑意盎然:“你讨厌他啊?”   江昼脸色不太好看,“不是讨厌,就是……他管得太宽了。我怕我逃课被他抓。”   “行啊。”梁雁这人好说话,换个位置而已,举手之劳罢了,“我去当他同桌。”   他去把自己的书搬到褚荀身边,褚荀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视线缓慢地落到江昼身上,像是无声的探究。   江昼被看得头皮发麻,这搞得他像个负心汉一样,多可怕啊。可他真不想跟褚荀当同桌,这种热爱学习的疯子,他实在是害怕。江昼一声不吭地把自己书搬到后面一排,硬是装瞎子,无视了褚荀的眼光。   这时候上课铃也响了,褚荀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他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高数书,背影清高又孤寂。   “诶……”谢京宥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不和褚荀坐?”   江昼没想到这个人敢和自己说话,惊讶了一瞬,才说:“换你,你想和他坐吗?”   谢京宥小声嘀咕:“我他妈之前和他当了一个周的同桌,我跟你讲,他上课专门记我名字,我讲一句话他就记我一次,他上课又不跟我们聊天,又不搭理人,我们聊天他还记名字,妈的,真的想揍他啊。”   江昼都觉得窒息,压低嗓子说人家坏话,“所以我不想当他同桌,会被他折磨死。”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由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两个人正在嘀咕,褚荀忽然转过头,面无表情,“上课聊天,扣分,写检讨。”   然后又转过头去了。   “操。”谢京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人管管他啊!神经啊!什么都要管,八爪鱼吗?”   八爪鱼?   江昼点点头,正要说话,褚荀突然塞了一张纸条给他,还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看得他心慌。   谢京宥好奇地凑过来,“哟,班长大人上课还传纸条呢?写检讨!”   江昼感觉这纸条上面写的东西见不得人,遮遮掩掩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上课睡觉,扣10分;讲话,扣5分;吃东西,扣10分;逃课,扣20分。”   “他写什么了啊?”谢京宥满脸都是好奇,“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江昼心如死灰,他就知道,褚荀不会放过他的。   “班规。”江昼把纸条给谢京宥看,“他要针对我们两个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褚荀拿出纪律本,铁面无私地记下了他的名字。   江昼:“……”   谢京宥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拿笔在纸上写:“你得罪他了啊?”   江昼也拿起笔,歪歪斜斜地写下:“黄金矿工都挖不出他这种神金。”   这节课是高数课,江昼缺了太多课,他根本听不懂,老师才讲了几句,他就开始打瞌睡了。他成绩差,经常逃课,屡教不改,老师都放弃拯救他了,虽然看见了他在睡觉,也没心思搭理他。   梦境很混乱,江昼看见他爸浑身是血地闯进家门,把他狠狠地推到墙上,把一个空酒瓶砸到了他脑袋上。江昼抬手挡住,只听见他爸愤怒的吼叫声:“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画面一转,是他被带到警察局,警察严肃且认真地询问他是否知道他爸的去向,冰冷的光落到他瞳孔,幻化成扑火的白色飞蛾。   最后,他看见自己蹲在路灯下,一个人正在朝他走过来。   ——是谁?   江昼努力睁开眼去看,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眉目。   天旋地转。   江昼被人摇醒,他一睁开眼,眼帘就闯入了褚荀一贯冷淡的眉眼,琥珀色的瞳孔在镜片后显得格外冷冽,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有一种无名的悲悯。   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人。   然后他听见褚荀说:“睡觉,扣你十分。” 第9章 我跟着他姓   话虽然是这样,可困意来了,挡也挡不住。   江昼这才清醒了几分钟,脑袋又开始模仿小鸡啄米了。   褚荀又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笔丢到了江昼脚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好意思,麻烦捡一下笔。”褚荀轻轻地说。   江昼半梦半醒,弯下腰把笔捡起来,递给他,又装模作样地抬起脑袋,假装在听课。   隔了一会儿,褚荀又敲了下他桌子,“抱歉,笔又掉了。”   江昼不耐烦地弯下腰去找笔,把笔交到他手里,“别再掉了。”   然后没过几分钟,又是“啪嗒”一声,褚荀手里的笔再次飞了出去,落到江昼脚下。他回过脑袋,很无辜的模样,“不好意思……”   他明明就很好意思!   江昼咬紧牙关,弯下腰,把笔捡起来,没控制好自己的怒火,把笔直接丢了过去。恰好砸在桌子的空白处,吸引来一堆人的目光。   数学老师也投来了目光,她早就看见了,这节课褚荀心不在焉的,没事儿就把脑袋转过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笔也一直掉,跟屁股下面有针一样,怎么坐都不安稳。   这可不符合褚荀的行为标准。   褚荀是个好学生,她不能放任不管,便淡淡道:“上课别搞那么多小动作,别以为不听也能考好,世界上没那么多天才。”   妈的。   这个猪苟怎么那么烦?他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吗?笔能连着掉三次?   江昼以为数学老师在骂他自己,越想越气,被褚荀这个死东西给气着了,困意一扫而空,在心里愤愤然地骂了一通,拿起笔跟着记了两道题。   下了课,他正想找褚荀算账,数学老师先一步开口,“褚荀,上来。”   褚荀应了一声,起身上了讲台,也不知道老师跟他说了什么,表情有些严厉。他低眉顺眼的,很温顺的模样。   “老师知道你聪明,但你也不能上课走神。今天小动作太多了,老师没办法装没看见,明白吗?”数学老师训了他几句,语气又柔和下来,“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跟老师说。”   褚荀点了头,看来他一直扭头这事儿太明显了,他不能这样做。   梁雁转过身来,说:“你们两个干了啥?班长课都不上了也要记你们两个名字。刚刚那节课,他起码扣了你们一百分。”   谢京宥耸耸肩,“不懂,一个组的他都扣分,要死一起死,反正我们都是一个组的,同生共死。”   “别他妈拖累我啊。”梁雁一张好看的脸垮下来,“我没讲话啊。”   褚荀就是针对江昼一个人。   搁古代电视剧里,这叫连坐。   跟江昼有关的人全部都被针对了。   江昼脸上还带着伤,银发黑眸,乍一看格外凌厉,没好气道:“等他下来我就找他算账,不揍他我跟着他姓。”   “真的假的?”谢京宥捏捏他胳膊,隔着一层厚重的校服,摸不太出来肌肉,一点也不怕死地问:“你打得过他吗?”   江昼理所当然地反问:“怎么打不过啊?”   “褚荀学格斗的啊。”谢京宥说:“他那张脸比谁都臭,进校就被校外混混堵着打了,你猜猜谁没进医院?”   江昼皱眉,“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就他?”   “他平时穿得多,你看不出来。”谢京宥噗嗤一声笑出来,特猥琐,“我跟你说,他身材特别好,之前我们围攻过他,扒过他衣服。”   江昼睁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谢京宥一拍脑袋,“嘿,你不知道吧?我跟他是亲戚,他是我妈妈的姐姐的二大姨的表姐的儿子。”   “听不懂。”   “我和他祖上都是猴子。”   江昼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懒得跟他说话。   梁雁也跟着笑,他是单眼皮,眼型狭长,看人时很蛊,“亲戚是假的,但是围攻褚荀这事儿是真的。当时大一不是有一场研学旅行吗?你没参加,我们几个分到一间寝室了,那天晚上就把他扒了。”(为了阅读体验,一定要看本段的段评)   研学旅行要交钱,所以江昼没有去。   “不过没扒完,他穿得太厚了。”谢京宥插嘴道:“他穿了一件打底衣,一件保暖衣,一件高领毛衣,一件校服,外面还套了件大衣。”   梁雁说:“他穿得像个粽子,根本扒不完。”   江昼说:“那你们怎么知道他身材好?”   “洗澡偷看的。”梁雁和谢京宥异口同声道。   “……你们好猥琐。”   不愧是南北双贱,贱得出奇。   难怪褚荀会针对他们。   褚荀被老师训完话了,从讲台上走下来,表情冷淡如冰。   江昼观察了他一下,还真的穿得很厚,光是肉眼可见的,就有一件羊毛高领毛衣,冬季校服,校服外面还套了件羽绒服。   只不过褚荀长得高,身材挺拔,穿再多在身上,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看起来也没多厉害啊。   他停在江昼面前,面无表情,眸子垂下来,“上课睡觉,写检讨,五百字,放学前交给我。”   江昼握紧了拳头,他今天一点也不想跟着褚荀回家了,这个人分明是看他落魄了,借此机会狠狠打压他!   他还没硬气一秒,褚荀一个眼刀甩过来,他就泄气了,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他能怎么办?   要不是褚荀,他现在还在街边的某个角落蹲着呢。   梁雁也有点怕褚荀,咧咧嘴不说话了。谁面对年级第一,都会有些压迫感。哪怕是他们这种整天嘻嘻哈哈的男生。   谢京宥凑到江昼耳边,眼睛瞪大,“诶,我以为你会打他,你不打吗?”   江昼爱干架这事儿人尽皆知,加上他还有个杀人犯老爸,大家对他的初步印象都停留在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暴力狂上。   他妈的,挑事的。   江昼没什么脾气,他都寄人篱下了,他还要什么尊严啊,没骨气地说:“以后叫我褚昼吧,我跟着他姓了。”   他把脑袋“砰”地一下砸到桌面上,要命,他该拿褚荀怎么办啊?   “好的,褚昼。”谢京宥有求必应,想都没想就喊出来了,嘴真是比谁都贱。   江昼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算了,他还是先想办法把检讨写完吧。 第10章 这是保护费   下课以后,江昼还是认怂了,不情不愿地拿笔戳了戳褚荀的后背,“班长,能不能不写检讨啊?”   褚荀回过头和他对视,薄唇吐出来两个字:“不行。”   下一秒,他话音一转,“不过如果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可以不写检讨。”   “什么?”   “以后和我一起吃饭吧。”褚荀认真地说。   听到这话,谢京宥和梁雁齐刷刷看向他们俩,目光上上下下把褚荀打量了一番,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褚!荀!居!然!邀!请!别!人!和!他!吃!饭!   江昼正在担忧自己的吃饭问题,一听这话就懂了,褚荀这是想“包养”他呢!不仅包住,还包吃。他难堪地移开眼,他总有办法解决的,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   “我中午有事。”   褚荀轻笑了一声,清淡漠然的一双眼好似能剥开他的面具,下达了新处罚:“那写一千五百字检讨给我,午休之前给我。”   怎么还多了一千字!   江昼目瞪口呆,就因为拒绝和他吃饭,这人就打击报复?他是圣母病发作了吗?不把钱花出去他浑身难受?   “班长大人要是钱多去大街上撒着玩呗,那多威风啊?你非要拉着我吃饭做什么呢——”江昼越想越气,他跟褚荀又没什么关系,他可不要一直接受来自褚荀的恩惠。   如果不是实在无处可去,他绝不会去褚荀家里过夜。   现在他就已经抬不起头了,以后还不得被按进泥土里?   梁雁眼珠子一转,一把捂住了江昼的嘴,面带笑意,“吃吃吃!今天中午就一起吃!江昼,你真是的,朋友之间一起吃个饭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磨叽?”   谢京宥和梁雁简直是夫唱妇随,也跟着搭上江昼的肩膀,挤眉弄眼,“干嘛不吃?他小子可有钱 ,饭卡里面充了一个亿,都能把学校买下来了,你赶紧把他卡给刷爆。”   江昼不怎么乐意,像只浑身裹满利刺的刺猬,冷冰冰道:“你们要吃你们去。”   “我想和你做朋友。”一直沉默的褚荀忽然开口,一双眼直勾勾地看过来,瞳孔颜色淡,看人时很冷,再怎么样都是一副正经正直的好学生模样。   做朋友?   江昼想说的话全部憋回去了,生硬地“噢”了一声。   “我觉得你很酷。”褚荀似乎是觉得这个理由太扯淡了,强行解释:“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我经常被人打,想找个人保护我。”   梁雁满脸都是问号,比酷,谁能酷过褚荀?开学第一天就单挑十个混混,对方全员倒地,他只乱了发型。家里有钱,长得巨帅,语文只考七八十分都能稳坐雅颂大学年级第一的位置,可以想象他脑袋有多聪明。   全校公认的酷哥,居然说他觉得江昼酷?   虽然江昼真的很酷。   也就江昼这种不怎么来上学的人会信,含糊地答应下来,“知道了,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吗……”   “作为回报,我想请你吃饭。”褚荀很认真,眉眼利落,谁都看不出他的心思。   江昼不自在地应下来:“好吧。”   然而梁雁已经在一旁阴阳怪气了,“我经常被人打~”   谢京宥帮腔,腔调要多怪异有多怪异,“想找个人保护我~”   他们两个把褚荀的话重复了一遍,江昼莫名其妙觉得脸皮子燥,他咳嗽一声,“你不是学格斗的吗?干嘛要人保护?”   褚荀挑起眉,坦然自若:“我幼儿园学的也算吗?”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江昼起了挑逗的心思,他微微前倾,笑意像是狡黠的狐狸,从眉梢溜到眼尾,唇角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然这样,你叫一声江昼哥哥,江昼哥哥替你干掉他们。”   好勇。   调戏班长。   谢京宥默默点蜡,安息吧,江昼,阿门。   褚荀眉头敛拢,淡淡地扫他一眼,声音清朗沉静,字字清晰:“江昼哥哥。”   江昼顿时呆了。   “江昼哥哥,”褚荀又靠近了一些,距离太近,江昼甚至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中午一起吃饭吧?”   这……这发展也不对啊!   还是梁雁先反应过来,猛地跳上板凳,手舞足蹈,扯着嗓门大喊:“集合!集合!过来围观班长叫哥哥!快来!”   一瞬间围过来一堆人,眼神火热。   褚荀脸上表情没变,还是盯着江昼看。   猪苟真不要脸。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江昼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慌乱答应,几乎要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吃我吃!别闹了行么?”   “嗯。”褚荀转过身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来一本《大学物理》。   看见别人在刷题,身边的同学顿时危机感爆发,也回到自己位置开始刷题,没人再关注他们这里的闹剧。   中午放学,褚荀果然等着江昼,两个人一起去食堂。江昼其实有饭卡,他记得卡里还剩五毛钱,他本来想去充点钱,到了充值窗口,他把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百五掏出来递过去。阿姨扫了一眼他的余额,“你卡里有两千块钱,到上限了,不能充了。”   一百五被退回来了。   江昼茫然地回过头,褚荀帮他打好了饭菜,一手端一个餐盘,“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   身后还有人要充卡,江昼收好了卡,默不作声地跟着褚荀走到空位置,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我卡里……”江昼顿了一顿,“你干的?”   褚荀眉眼一如既往地冷峻,配上他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无端让人觉得很有信服度。他坦坦荡荡地望向江昼,理所当然地说:“保护费。”   “你……”   “你不是会打架吗?”   褚荀说:“你总要收点保护费。这是我那份。” 第11章 他也太骚了   江昼愣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说:“什么保护费收两千啊……”   “我挨打次数比较多,你可能经常要保护我。”褚荀面不改色,温声询问:“你可以贴身保护我吗?”   江昼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褚荀想给他送钱,一时间心里涩涩的,苦笑道:“谁会打你?你又不是混社会的,一个学生,谁没事来惹你?”   “有。”褚荀淡淡道:“家里有人惹事,我挨打很正常。”   “诶?”江昼觉得不可思议,“你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吧,难道……你家是混道上的?”   他实在想不出来,就褚荀那样的家境,究竟什么人会去惹事,还害得褚荀都挨揍。   褚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的,“是啊,我混黑道的,需要个保镖,你跟我吗?”   他语气很认真,但江昼却听出来一丝调笑,顿时脸皮子燥得发烫,小声嘟哝:“我会护着你的,谁打你……我打谁。”   “谢谢。”褚荀脸色始终没变化,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话音一转,“另外,今天放学,一起去书店吧。”   “去书店干什么?”   “给你买辅导书。”褚荀说:“你一直没学,要想跟上进度,不能再拖时间了。”   江昼捏紧了筷子,“我没说我要学吧?”   “我见不得别人不学习,我会难受。”   “我学不学又没区别,等我有机会了我就会出去打工,现在不过是……”   他走不开,他奶奶还在医院,他要定期去医院照顾他奶奶。   如果不是他还有个牵挂,江昼早就辍学了,大学读不读对他来说没区别。这些话不能对褚荀说,他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不试试怎么知道?”褚荀说:“你在我身边,就要跟我一个频率。”   “你!”   褚荀简直霸道得不讲理,“我不允许我身边出现不学习的人。”   “凭什么?”   “因为你不学,我也不想学。大环境会影响我的选择,我更倾向于你和我一起学。其次,我是班长,我有权监督我们班上任何一个同学学习,包括你在内。”褚荀说:“不论如何,你,都得学。”   换做是之前,江昼肯定跳在桌子上,指着褚荀的鼻子破口大骂。可是他刚刚才收了褚荀两千块钱,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说话做事这么霸道呢?   他以为褚荀是那种很好说的人,现在感觉褚荀可能骨子里比他还强势。   “今天下午的课你试着听一下?”褚荀说:“英语课,你听得懂。”   江昼冷笑:“我英语才考二十分,你觉得我听得懂?”   “嗯。”褚荀点了下头,没有解释原因。   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江昼难堪地垂下脑袋,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下午是连着两节英语课加上一节体育课,江昼答应了褚荀要听,自然就不敢睡觉,嘴里咬着笔头,竭力保持清醒。   他们的位置在教室左边靠窗的地方,褚荀默不作声,他不方便一直回头看江昼是否睡着,所以他去买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通过镜子偷看,最好别让他逮到江昼走神。   江昼又没察觉到,依然在走神,只不过没睡着罢了。   看他在发呆,褚荀眉头皱起,不动声色地挪动板凳,后背一下子撞到了江昼的桌子上,把江昼都给吓了一跳。   “干嘛啊?”   褚荀挑起眉头,“抱歉,累了,靠一下。”   江昼小声骂道:“你怎么一会儿小脑发育不完全,一会儿屁股下面有针?”   “……”   褚荀没搭理他。   只是隔三差五就撞他桌子一下。   要不是在上课,江昼真想跟他打起来。   英语老师不时往他们这边看,猛然发现褚荀居然一直在照镜子。   仗着自己成绩好,上课就照镜子吗?   英语老师又不高兴了,停下讲课,嗓音倒是温柔:“大家都是青春期,在乎自己的外表很正常。不过某些男同学就不要一直照镜子了,知道你帅,但是也不要自恋到这种地步。一节课都在照镜子,课你听进去多少?”   梁雁噗嗤一声笑出来,脑袋都快埋进地里了。   太搞笑了。褚荀也有被骂自恋的一天。   “班上女同学都没有照镜子,某些男同学就收敛一点,别太臭美。”英语老师提醒完,又开始上课。   江昼不知道是褚荀干的,扭着脑袋到处看,“谁啊,谁啊,哪个娘炮一直照镜子?”   褚荀背影僵硬了一瞬。   谢京宥也在打瞌睡,听到这句话才清醒过来,“谁啊……我们这种班谁还有空收拾自己的外表?不都是一堆野人吗?”   江昼跟着点头,“对。谁那么无聊?”   只有身为褚荀同桌的梁雁目睹了一切,笑得花枝乱颤,弯下腰,躲在桌子下捂着嘴大笑。   下课以后,英语老师也把褚荀给叫上讲台,她脾气向来温柔,训人也像是在开玩笑,“怎么一直照镜子?以前没这样吧?有喜欢的人了?”   褚荀没吭声。   谢京宥说:“今天褚荀被抓了两次了,太稀奇了,读了两年了,也就今天看见他上课走神。”   “何止是走神,根本就没听。”梁雁拍着大腿笑,“你们是没看见,他一直玩他那个镜子,笑死我了。”   “啊,是他在照镜子吗?没看出来他这么……啧。”江昼心中一阵恶寒,什么男人会无聊到上课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这也太可怕了。   “闷骚,太闷骚了!”谢京宥也跟着笑起来,“我还以为他是什么高岭之花,原来比我们还弱智。”   “弱智是你,别带上我。”梁雁婉拒了加入弱智联盟。   三个人正在说褚荀坏话,突然,褚荀站在讲台上,回过头,阴恻恻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看得三人胆战心惊。   谢京宥瞠目结舌,尴尬道:“别人都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褚荀是回头一笑寸草不生。” 第12章 八点半回去   明天是周末,按照雅颂大学的规矩,每个周周末下午放假,给学生半天的休息时间。   江昼会也会利用这个时间去医院探望他奶奶,之前他还能想方设法从他爸手里搞点钱给他奶奶治病,现在他爸逃走,他实在是拿不出钱。   身上的伤还没好,江昼上次打架被人抄起板凳击中了肩膀,这几天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不过他还不想让他奶奶担心, 江昼趴在课桌上,偷偷摸摸地从抽屉里摸出来手机,给一个备注为“张飞”的人发了短信:“上次水南职高挑事那堆人收拾了吗?”   学校不让玩手机,被抓到后果很严重,不过江昼身上有手机这事不是秘密,根本没人管他。他以前用手机也不会故意躲着,直到褚荀开始盯着他,他感觉自己要是敢当着褚荀的面玩手机,褚荀非得一脚踹到他脸上不可。   “对方找了个靠山,今天晚上八点见,怎么,你要来?”   这个张飞,原名张逸德,因为名字谐音张翼德,被戏称为张飞。   他是水南职高那边的学生,因为喜欢打架,惹是生非,最终被学校劝退。劝退以后,他继承了他家开的理发店,依然在学校附近打架斗殴,加之为人豪迈,莫名其妙拥有了一帮小弟。   小弟惹事,他擦屁股。隔三岔五就组织人要打架,每次打架,一堆人又只是嘴皮子厉害,真敢动手的没几个。   江昼无意路过,被误伤,一怒之下选择加入了群架,打完以后,被张飞塞了两百块钱,从此成为他们的固定打手。   “老地方?”   “老地方。”   江昼回了句OK,做贼心虚地把手机塞回抽屉里。   褚荀背影挺拔,在做习题,没有发现他偷玩手机。   还好,躲过了一劫。   下午放学,江昼准备溜出学校,刚刚站起身,原本还留在教室里内卷的褚荀忽然拽住了他手腕。   手心温热。   江昼低下头看他,“干什么?我不吃晚饭,你今天早上塞我书包里的面包和牛奶还没吃。”   褚荀松开手,“晚上要去书店,你写一份计划表给我。”   狗屁计划表。   江昼懒洋洋地垂下眼睑,“啊,计划表啊,就按你的安排来吧,我没什么意见。”   “我安排吗?”褚荀的眸子隔着镜片沉迷,显得有些冰凉,“好的,晚上我会把详细计划给你。”   “嗯。”江昼脸上表情没变,心里却琢磨起来,他要是逃课去打架,到时候一身伤回来,褚荀看见了,又要唠叨了。   褚荀人还是挺好的,就是管得太宽了。   江昼漫不经心地想着,那今天就速战速决,打完架赶回来上最后一节课,放学后一起去书店,这样也许褚荀就不会骂他一整晚了。   就连江昼自己都没发现,短短两天,他就对褚荀言听计从了。   对方的条理过于缜密,他没什么防备,轻而易举地陷进去。   他骑车到了约定地点,是一片废弃的烂尾楼。站在人群中央,身形挺拔,染着一头绿毛的男生就是张飞。   他见到江昼来了,朝江昼挥手,“来了!”   江昼经常帮他们打架,他打架不要命,又狠又毒,逢打必赢。很多时候,惹事的人只要听见他们这边打手有江昼就退缩了。   因为他们只是想装逼。   但是江昼是为了钱,他把钱看得比他命还重要。   出发点不同,打架的气势自然也不同。   江昼看了眼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熟人,表情冷淡:“对方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吧,约的八点。”张飞脾气其实很不错,就是有一颗中二的心,梦想是当大哥。   他伸手勾住自己身边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此人手上还打了石膏,脖子上挂着绷带,要多凄惨有凄惨。   “就是这小子,他女朋友绿了他,跟着水南职高那个黄毛跑了。两个人打架就算了,他居然还打不过!”张飞当众揭开了他的丑闻。   男生愤愤然地“呸”了一声,“谁说打不过啊?他妈的说好了单挑,他叫了三个人,妈的——”   “这样。”江昼淡淡地说,“知道了。”   他对这群人为什么打架并不关心,他们打架的理由太多了。   打游戏不爽,干!   女朋友被抢,干!   不小心撞到肩膀,干!   他看了我一眼,干!   他们有的是理由干架。   江昼只关心自己能拿到多少钱,张飞递给他一支烟,他摆了头,“不抽。”   “跟了我们两年了,怎么还不会抽烟?”张飞笑着咬住烟蒂,垂眼道:“上次你肩膀挨了一下,怎么样了?”   “没影响。”江昼说:“这次是群架还是单挑?”   “群架吧,上次说好打单挑,最后不也变成群架了?那群鳖孙,说这次一定要干翻我们,操,什么口气也敢干翻我?”张飞吐了一口烟出来,江昼不适应地皱起鼻子,他不喜欢烟味。   会让他想起他爸。   见他皱眉,张飞叹了口气,熄灭了烟,“你奶奶怎么样了?”   “就那样。”江昼始终是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   他们相识两年,除非是需要他打架,否则他绝不会跟他们有交集。   有时候江昼也会接点别的活,都不怎么见得光,他年纪又小,张飞瞧他可怜,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多给他一点钱。   “有需要帮助的跟哥几个开口,都好说。”   江昼漠然:“嗯。”   他顿了一下,看向张飞,“今天我八点半就得走,能打完吗?”   “有急事啊?”   江昼说:“最近有人盯着我,被他发现了就不好了。”   “你辅导员啊?”张飞拧起眉:“我就说那种老师最他妈啰嗦,屁事一堆,什么都要管。”   “不是老师,老师还没他管得宽。”江昼想起来褚荀那张脸就一阵恶寒,“反正我八点半就走,等下少说几句废话,放狠话环节就跳过吧。”   空旷的街区,震耳欲聋的机车声呼啸而来,像是划破黑夜的利刃。   这一带只有一个昏暗的路灯,众人循着机车声来源望去,刺眼的光从远处照过来,晃了众人的眼。   开机车的,这次对方请帮手了。   江昼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八点半打完不太可能了,对方来势汹汹,不是善茬。 第13章 关你什么事   轰鸣的机车停在众人面前,为首的机车是黑红配色,光是看外形就炫酷到没朋友。   “操,这是川崎400吧?好酷。”一个男生小声嘀咕,“这么多辆机车,好有钱啊。”   为首的人跨坐在机车上,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色皮衣,脚踏马丁靴。   光看外表,不算很高,但身形很颀长,一双腿笔直修长,脑袋上戴了配套的头盔。   没见过,不是他们这一片的人。   张飞向前一步,嗓门扯得老高,“你哪位?戴个头盔鬼鬼祟祟的,打架就打架,不敢见人啊?”   那人从机车上下来,双腿站直,轻巧地笑了两声。   江昼敏锐地听出来一丝不对劲儿。   声线太细了。   此人取下头盔,黑色长发倾泻而下,露出一张艳丽浓稠的脸,眉眼极具攻击性,挑起眉头,“哈,就你们几个人啊?”   是个女的。   江昼紧握的拳头又松开,不解地看向这个女生。   他们打架,偶尔也会有男的为了装逼,带上自己的女朋友来现场观摩,但很少会有女生冲到前面来挑衅。   “湘姐,就是他们,上次打伤了周哥……”一个黄毛站到她身后,一脸谄媚,“他们上次人多,不然我们不会输的。”   这个黄毛就是挖人家墙角那个男的,张飞一眼就认出他,冷笑道:“傻逼,上次你们十个人,我们这边才六个人吧?你要是小学数学没学好,滚回去幼儿园行吗?实在不行就回娘胎重造,你留着也是浪费空气。”   湘姐摆摆手,“好了,别说废话,打架就打架,骂街就没意思了。”   她的视线落到江昼身上,变得耐人寻味,“哟,没想到你们这穷乡僻壤还能有帅哥,怎么穿着校服来打架?我看看——雅颂的啊?有缘。”   她是雅颂的吗?   没见过。江昼面不改色,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   他身姿挺拔,银发在暖黄色的路灯下镀上一层金,银发黑眸,整个人清冷得像是夕阳下的鹤。   “长得这么帅,我都舍不得打了,要不然你投靠我吧?嗯?”湘姐眯起眼睛,肆无忌惮地调戏起江昼。   江昼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到她身后那群男生身上。   他的打架对象是那群人。   不是这个女生。   “打吗?”江昼开口道:“单挑还是群架?”   他一直不说话,湘姐都快以为他是个哑巴了,听他一说话,眼睛弯得更厉害,“嗓子也挺好听的,要不要跟了我?”   她脸上化了很浓的妆,江昼看不出来她具体年纪,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冷冰冰道:“群架?”   完全无视了她的调戏。   “湘姐,你要给周哥出气啊!”黄毛不停地撺掇着,狠狠地瞪着江昼。上次,他就是被江昼揍了,脸到现在都没消肿。   而湘姐从上到下把江昼扫视了一遍,“这样吧,你跟我打,打赢了,我们就给你们道歉。打输了,你跟了我怎么样?”   黄毛一听就急了,“湘姐,你这样做周哥怎么办?你难道要脚踏两条船吗?”   “男人多得是嘛。”湘姐耸耸肩,很坦然,“谁帅我爱谁。”   “不。”   江昼头疼不已,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扯皮的情况,他八点半就要走,再扯下去,真的来不及了,“群架,快点打完。”   湘姐微笑,视线像是冰冷的毒蛇:“这么绝情啊……”   话音未落,她突然朝江昼飞奔过来,短暂的助跑,起跳——空踢!   江昼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伸手挡住她这一脚,手臂处传来钻心的疼。他蓦然抬眼,来不及反应,她的下一轮攻势已经袭来   这个女生……她绝对练过!   江昼的底线是不打女人,可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女生那么可怕,这一脚差点把他踢飞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一脚肯定能把他踢翻!   她一动手,两边人瞬间扭打在一块。   废弃的楼道,一举一动,任何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她抬起脚,后脚垫了一下,又是一个暴力侧踢。   这种侧踢威力极大,是格斗里面的经典招式,江昼只来得及躲,下一秒,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旋踢迎面袭来!   江昼被她踢中,一时间头晕眼花,勉强站稳,总算是把她当做了一个真正的对手,喘了口气,擦掉嘴角的血。   可怕。   真可怕。   难怪对面这样有恃无恐。   女生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助力向前跳起,膝盖顶直,在空中完成了一个飞膝!   她练得是格斗,江昼却没有和练格斗的人交过手,狼狈地退开,被逼得节节败退。   他没学过打架,更没和女生交过手。   这个女生属实是震惊了他的三观。   “跟不跟我?”女生笑着停下来,朝他勾勾手指,“叫声湘姐,我就放你一马。”   江昼眼神一寸寸阴冷下来,再一看其它人,因为人数不如对面,算得上是全军覆没。   他的指骨咯吱作响,微微扬起下颌,启唇道:“还没打,急什么?”   “你打不过我。”   女生笑意更盛,黑色长发依然柔顺地披在肩头:“不信?”   江昼握紧了拳头,后肩的伤隐隐作痛,暗自用力,强行压下苦楚。他吐出一口血,没什么表情,“试试。”   他不相信他打不过。   他以前也遇到过全新的打架招式,只要让他多过几招,他能发现对方的破绽。   张飞勉强分神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发现江昼脸上带伤,一脸视死如归,顿时感觉不妙。   江昼身上有伤,反应速度变慢,更别提跟一个魔鬼一样的格斗女人对打了!   他一把拉过江昼的手,眨了下眼睛,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他们之间有暗号,打不过就跑,不受伤是他们的宗旨。   江昼抿唇,回过头,冷冷地剜了一眼这个女生。   按照约定,如果是张飞下令逃走,他也要按照群架的钱付给江昼。   钱已经到手了,江昼没了打架的心思,低头看了眼时间,接近九点钟了,再打下去要被褚荀发现了。   他点了下头。   随后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张飞也扯着嗓门大喊:“兄弟们,跑!”   一声令下,众人如鸟兽散,瞬间跑没影了。   对方也没有要追的意思,留在原地破口大骂。湘姐靠在机车上,点燃一根烟,“那个银色头发的,叫什么?”   “江昼。”   “挺好看的。”湘姐说:“要是听我话就好了。”   她弯起眼睛笑,“那我有空再去堵他一次好了。”   而江昼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骑车飞快地逃离现场。他脸上挨了一下飞踢,把两颊的软肉咬到了,出了血,现在嘴里都是血腥味。   他把血水咽进肚子里,浓烈的铁锈味让他意识清醒。   马上放学了,他赶不上晚自习了。但是他可以赶到褚荀出校门以前,在校门口等着。   这样就不算失约了。   他气喘吁吁地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刚刚停下车,就听见下课铃声响,学校里发出学生谈话的声音。   赶上了……   江昼喘了口气,擦掉脸上的汗水,又发现自己把校服弄脏了,低下头擦校服上面的印子。   下次打架不能忘了脱衣服。   他跨坐在自行车上,一双腿长到让人妒忌,脸型流畅,线条清晰,银发被汗水打湿,半干地遮住眉眼,又被他粗暴地捋起,露出光滑的额头。很痞,透着一股战损的野性。   几个女生从校门口出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我靠好帅啊……”   “等人吗?”   “是我们学校的啊,他穿我们学校校服……”   人群三三两两地过去,江昼心跳越来越乱,比跟那个湘姐对战还要慌。   湘姐只是物理攻击,褚荀可是精神攻击啊!   人群渐渐散去,他终于看见褚荀的身影从教学楼里晃出来,背着单肩包,大半的眉目都被阴影掩盖。   他走到校门,和江昼对上视线。   江昼局促地挠挠头,脸上的伤越发显眼。   褚荀厌厌地扫他一眼,停在他身边,突然伸手捏住了他脸颊,手指蛮不讲理地卡进了他的口腔。   这个举动太突然,江昼吓得瞪大眼,“你……”   “出血了。”褚荀没松开手,语气倒是淡然,“又去打架了?而且还没打过?”   脸都被人打肿了。   好可怜。   他一猜就猜中了,江昼难堪地打掉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你等我放学干什么?”   褚荀平静地反问他,琉璃色的眸子透过镜片看向他:“你也知道犯错了,对吧?”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江昼本来被人打爆了就烦,听他这样说话,更烦了,“啧”了一声,“我错了行吧?你别阴阳怪气,大老爷们打架很正常,你别这么大惊小怪。”   褚荀盯着他的唇看了一会儿,移开眼,“回去吧。”   陪他去取了公路车,两个人沉默地在街道上骑行。   江昼心情低落,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输过了。最近真是水逆,做什么都不顺心。   “为什么要打架?”褚荀轻轻地问:“你认为这样很酷吗?”   江昼咬了下唇,并不想和他分享自己的遭遇,恶声恶气道:“为了装逼,不行吗?”   褚荀的视线永远都不带温度,看人显得格外薄凉,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我不管你打架,我只管你学习,学习任务做完了,你干什么我都不管。”   江昼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真的。”   褚荀没看他,冷静得让人觉得他不安好心,一字一句,一字一顿:“把我给你买的书做完,我就不管你打架了。”   江昼信以为真,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褚荀在书店给他拿了二十本习题册,加厚版那种,叠起来快半米高了,顿时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第14章 你又炸毛了   到了褚荀家,江昼抱着一堆资料书,放到了书桌上。   “坐。”褚荀朝他扬起下巴,眼神瞟了一眼椅子。   江昼鬼使神差地坐下来,身后的少年按住他肩膀,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齿,“你他妈——”   “肩膀也受伤了?”褚荀松开手,“还有哪里?”   这人眼睛这么尖?   江昼含糊不清道:“就脸上挨了一脚而已……”   “原来真打输了。”褚荀轻轻地笑出声,转过身去翻医药箱,“难怪脸都肿了。”   他一笑,江昼就躁得慌,局促不安地把视线转到窗外,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褚荀手里拿了棉签和一罐深色的药水回来,微微俯身,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别乱动。”   其实他可以自己抹药的。   不过褚荀捏着他的力道有点重,显然没有松手的意思,江昼放弃了挣扎,小声嘀咕:“你轻点啊,别故意搞我…… ”   “是擦药更疼还是挨打更疼”褚荀却拿着棉签在他青紫的脸颊上按了一下,看见他皱眉,冷冰冰地问:“既然怕疼还打架?”   “诶我……”江昼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烦躁地闭上眼,“你不懂。”   褚荀家庭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明白他这种在烂泥里打滚的人?   “你闭眼睛干什么?要我亲你吗?”褚荀又往他脸颊上按了一下,刺鼻的药水味和酸痛让江昼睁开眼,下意识往后面缩,连带着椅子都滑动了一段距离。   “猪苟你说话一直这么神经病吗?”   江昼更恶寒了,“你上课照镜子,下课还想搞男同学?你没问题吧?”   褚荀又笑了,他的笑意总是很浅,如温柔的水,像是在开玩笑,“你下次再逃课打架,我还能更神经病一点。”   “你他妈别得寸进尺!”   江昼受不了他,继续往后缩,拿胳膊挡脸,“别碰我!”   褚荀放下药,视线从上往下倾泻,失笑道:“你又炸毛了。”   “什么炸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变态,你——”江昼狠狠地瞪他一眼,拿手护住了自己的胸,“你别想得逞!”   褚荀被他逗笑了,无奈地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平铺到书桌上,“别的我不跟你计较,今天晚自习又逃课了,记得写检讨给我。”   他又指着计划表,好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我把你的学习计划安排好了,从现在开始执行吧。”   死装。   “黄鼠狼给鸡拜年……”江昼磨磨蹭蹭地看了一眼计划表,瞬间两眼一黑。   天杀的,这个计划表已经精确到分钟了!   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二点,每分钟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睁大眼睛,使劲儿在一堆学习时间里寻找休息时间,看了半天,终于在高数和国学课的交界处,找到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你是想逼死我吗?”   褚荀冷淡道:“以你的基础,不这样安排是没办法跟我一起去华清的。”   “我有说我要去吗?谁要你管了?”江昼硬邦邦地反驳。   “我要你去,你就得去。”褚荀声线更冷,明明是毫无道理的一句话,像是有魔力,一下子天降巨石,压到了江昼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死死抿着唇,沉默地看着那张计划表。   褚荀语气柔和了些许,“试试吧,实在撑不下去我们再想办法。”   许久,江昼缓缓道:“褚荀,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我知道我很烂,烂到家了。你做再多也救不了我,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你在我身上白费力气做什么?”   他后背挺直,视线停在计划表上,表情却很恍惚,“没必要管我,你也要学习,你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你怎么办?你国学课才七十多分,你先管好自己吧。”   “我是竞赛生。”褚荀说,“华清保送很简单的。”   忘了,褚荀还是竞赛生。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   江昼又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你就把时间花在你的大学生物理竞赛上。”   “太简单了,我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   褚荀拉了一条椅子,坐到江昼身侧,双手交叉,眼神深沉:“比如你。”   “我?”   褚荀的目光好像有实质,一寸寸扫视过全身,慢条斯理道:“父母离异,父亲畏罪潜逃,流落街头,又不服管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难解的题。”   江昼咬牙道:“你把我当学术研究呢?”   “没有。”褚荀弯起眼眸,温声说:“把你当小猫了。”   无家可归的猫,他就捡回家了。   “什么?”   江昼更生气了,想他威震八方顶天立地无恶不作雅颂大魔王,居然被比喻成猫,他不要脸吗?   一下子跳起来,张牙舞爪的,“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好了好了,这么不禁逗?”褚荀按住他肩,“药也抹好了,计划也安排好了,现在,请开始学习吧。”   说着,他从那二十本资料书里摸出来一本《线性代数基础题》和《高数教材分析》,“十分钟通读材料,十分钟做基本概念,二十分钟做基础题,不懂来问我。”   他顿了顿,“我跟老师申请了,你现在可以暂时不做班上布置的作业,等进度跟上了再做。”   他翻开资料书的第一页,推到江昼面前,语气像是流水:“你只管学,其它的交给我,行吗?”   只管学。   没有任何外界因素会再打扰他。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对我来说,你是一道题,很有挑战性。”褚荀也拿出作业本,熟练地戴上眼镜,眼神又被隔绝在镜片后:“我想在你身上做出满分答卷。”   有详细的计划,舒适的环境,充足的资料。   他没有理由拒绝。   江昼很长时间没有动,很久以后,他抬起眼睛,直直看向褚荀,嘴唇颤动,嗓音低不可闻:“谢谢。”   褚荀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淡漠道:“要是真想谢我,就别打架了,我扣你分很累。” 第15章 不懂要问我   江昼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学习了,他十五岁之前还能偷摸着学习,但后来他奶奶查出来病,他爸想直接放弃,江昼的生活重心就开始偏移。   到他大一点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只剩下挣钱了。   他年纪太小,就算勉强找到了一些工作,也会被克扣工资。零星的一点钱流进医院,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其实以前的课江昼还是听了一点,后来缺的课太多了,就真的听不懂了。毕竟是大学课程,早就不是以前那种难度了,稍微一走神就可能再也听不懂的,很多人都只考二三十分。   别人是弯下腰捡个橡皮擦的时间就听不懂了,江昼是一个人硬扛了一年,才选择了放弃。   他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勉强做了几道题,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推到褚荀面前:“看看。”   褚荀接过来,眉头皱到一起。   看他的表情,好像做错了。   看来自己一个人瞎学还是不行。   江昼撇嘴,“全错吗?”   褚荀眉头舒展开,摇头,“不是,是你的字让我眼睛有点花。”   “对的?”   “嗯。”褚荀把习题册还给他,“把进阶题也做了吧,不懂就问我。”   两个人一起做作业做到了凌晨一点,江昼头晕脑胀,明明是冬天,他却满头大汗。   寄人篱下,江昼困得要死也不敢睡,强撑着做下去。他一走神,褚荀就会拍他脑袋,强迫他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真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作业啊!   第二天是周末,一整个上午都是自习课,江昼坐在座位上,愁眉苦脸地做作业。   褚荀又给他安排了一堆任务,根本做不完。   谢京宥埋着头在偷吃零食,悄摸摸地塞了一块饼干到江昼手里,“来一块兄弟。”   江昼刚想接过,猛然想起来前面还坐着个褚荀,顿时不敢要了,“我不要。”   注意到他眼神,谢京宥说:“你怎么这么怕班长啊?他又不吃人,而且自习课管得都很松的。”   “你又没跟他住一块……”   当然不懂褚荀的压迫感啊!   看似温和,实际上不容置喙,要他向西他就不敢向东,让他坐他就不敢站,比皇帝还霸道。   他这话一出,谢京宥瞪大眼:“你跟他住一块?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搅和在一起了?”   前排的梁雁也转过头,“谁和谁搅和在一起了?”   然后褚荀也转过头来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   谢京宥显然是个智障,完全无视了江昼涨红的脸,“他!他和班长同居了!”   “你们两个不是死对头吗?”梁雁也觉得不可思议,“两个装哥还能住到一块?”   褚荀表情很冷淡,“我说了,我要和他做朋友,他答应了。”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江昼动动嘴唇,没敢反驳。   褚荀反问:“朋友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谢京宥说:“那你可以收留我吗?”   “不行。”直接拒绝了。   梁雁说:“你搞区别对待,之前研学旅行,我们还住一起呢!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不熟。”褚荀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同时拿出纪律本,记上了他们的名字,自习课讲话,扣分。   眼看他又开始扣分了,谢京宥小声地抱怨:“操,你和他住一块,你怎么受得了?”   江昼也不好说,不管如何,他都是受了褚荀的恩情,再说人家坏话就显得他不识好歹,只含糊道:“跟你想的不一样,别说了,反正他弄不死我。”   教室里回归安静。   江昼今天上午还要做物理题,抓耳挠腮也做不出来,他抬头一看,大家都在自习,好像也没谁有空。   他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交流,在班上也没朋友,这道题又想了好久了,最终硬着头皮,拿胳膊肘碰碰谢京宥:“诶……”   谢京宥还在偷吃饼干,忙里偷闲看他一眼:“嗯?”   “能给我讲道题吗?”   “你真要学啊?”谢京宥眼睛瞪大,他长得很好看,双眼皮桃花眼,眉宇间又带着英气,弯起眼睛笑:“哪道题不会?”   江昼指了指题,“这道。”   “这道啊?是有点难,我给你画受力图……”谢京宥的字比江昼的字还丑,画个受力图,简直是鬼画符。   “就是这样那样就可以,懂了吗?”   江昼:“……”   他摇了头。   谢京宥一拍大腿,“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就是先这样,这样,再这样,这样,好了,再代入公式……”   “……先哪样?”   “这样。”   “哪样?”   “就是这样啊!哎呀你好笨,这么简单都不懂!”谢京宥急得像个猴子,“就是先这样画一下,再这样画一下,这样,这样……”   江昼死鱼眼:“哪样?”   他们两个声音越来越大,褚荀又转过头来看他们,发现他们两个脑袋凑到一块,叽叽喳喳的,跟鸟一样聒噪。   “江昼。”褚荀出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谢京宥被气得脸色发红,“讲题啊!他根本听不懂我的话,都讲了好多遍了!”   褚荀眸色变了变,意味不明地看向江昼,眉头拧在一起,垂下眼,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又说:“为什么不问我?”   江昼“啊”了一声。   褚荀烦躁地蹙起眉,眉眼间压抑着戾气,“你来问我啊。”   “你不是上课不讲话吗?”   “讲题不算讲话。”褚荀直直看向江昼,“问我,行吗?”   江昼茫然地和谢京宥对视一眼,谢京宥摊开手,“你让他讲吧,我跟你讲不明白。”   江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他说不出来,赶紧把习题册拿回来,摆在褚荀面前:“这道题。”   褚荀看了一眼,在草稿纸上画了受力图。他的字很规范,画图画出来,也像是复印粘贴的一样,每根线条都很利落。   “会受力分析吗?”   江昼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应该会吧。”   “好的,你不会。”褚荀又重新画了个图,“我教你先画一下受力。”   褚荀讲题很细致,会从最基本的概念讲起,不仅要教他做题,还要把知识点也给他讲一遍。   这么一道题,讲了快半小时。   下课铃响起,褚荀站起身,绕到他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草稿纸:“你画图给我看一遍。”   被他盯着,江昼后背发凉,勉强把受力图画出来,褚荀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温声问:“懂了吗?”   他讲得太细了,简直是给江昼上了一节课。江昼又不是傻子,当然听懂了,赶紧点脑袋,“嗯”   褚荀抿了下唇,垂眼道:“不懂要问我,我可以跟你讲很多遍,直到你会为止。” 第16章 你叫谁站好   江昼已经听懂了这道题,甚至明白了大部分的力学概念,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有些新奇,“那我再做点例题。”   “不懂就问,我都有空。”褚荀说完,回到了自己位置,继续刷题。   谢京宥拿出今天发的试卷,屁颠屁颠跑过去,就差磕头了,“班长大人!你教我做一下物理大题,这道题老师说是竞赛题,人家真的不会做。”   梁雁托着腮冲他笑:“做不出来就算了吧,跟你讲十遍你也听不懂。”   “闭上你的狗嘴。”谢京宥瞪他一眼,把试卷拍到褚荀面前,期期艾艾地说:“我刚刚听见了,你说你有空。”   “……”   褚荀叹了口气,取下眼镜擦拭,琥珀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冷意,“别想太复杂,用基本公式就行了,用整体法,这道题的难点是容易被误导用成分割法。”   “哪个公式啊?”   褚荀拿起笔,在卷子上面写了一个公式。   “就没了?”   “嗯。”   “你刚刚不是说你有空吗?跟我讲一下啊班长。”谢京宥当然知道要用这个公式,可他用不明白。   “代进去,这样,没了。”褚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懂了吗?”   “你刚刚不是这样讲题的——”   谢京宥咬牙切齿,瞪他一眼,“区别对待。”   褚荀重新戴上银边眼镜,高挺的鼻梁搭配浅色的眼,气质清冷,慢条斯理地反驳:“这是在帮你培养思考能力,做题要靠自己,思维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江昼突然又戳他后背,“猪苟,什么叫相对运动啊?”   褚荀回过身,温柔地给他找到了相应资料,又开始讲起来了基本概念。   谢京宥牙都咬碎了。   他拿着试卷坐回原位,梁雁依然是笑眼弯弯的模样:“别骂街了,要是真不会,我们就去问老师。”   他们两个说干就干,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对褚荀竖中指,表示最高敬意。   江昼莫名其妙有些局促,他小声问:“你干嘛不跟他讲?”   褚荀还是很淡定的样子:“他物理成绩很好,这道题对他来说很简单,不需要我。”   “他说他不会。”   “他跟你不一样。”褚荀顿了一下,慢慢解释道:“他是思维钻进牛角尖了,并非不会做这道题。而你是不懂基本概念,靠你自己是没办法做出来的。所以,我只跟你讲。”   “这样吗?”江昼半信半疑的,嘀咕两句,又专心做题了。   褚荀盯着他银色的头发,忽然伸手揉了一把,微笑道:“加油。”   被他一揉脑袋,江昼满脸不爽,皱眉道:“别摸我脑袋。”   早上的自习课一转眼就到头,下午要放半天假。   这半天假江昼要去医院陪他奶奶。   江昼收拾好书包,站起身,“褚荀,中午不跟你一起,我下午有事。”   褚荀漠然,“去哪?”   “你别管。”   “要出校?”褚荀直直看过来,眼神冷漠,“又去打架?”   江昼捏紧了书包肩带,没好气道:“出去泡妞,行了吗?”   “带我。”褚荀平静地说:“我帮你把关。”   “神经。”江昼懒得跟他讲,摆着书包,一摇一晃地从后门走出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要在教室里自习的褚荀居然跟了上来,江昼烦躁地皱起眉,“你今天不卷了啊?”   褚荀倒是勇于承认:“嗯。给他们一点活路。”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有权了解你。”   江昼睁大眼:“你有什么权利了解我?”   “因为我现在在监督你学习,我要保证你不会受伤,没有跟不良分子勾结在一起。”褚荀的歪理总是一堆,偏偏表情还很正直,一点错也挑不出来,“我是班长,这是我的责任。”   “啧。”   懒得跟他计较。   江昼跟着他一起去取了自行车,慢悠悠地离开校园。   雅颂大学的校园外有一条幽长寂静的小路,种满了香樟树。走过这条小路,往外就是繁华的商业街。   江昼不想让他跟着自己,“我今天真有事,你别跟着我。”   褚荀说:“不是打架?”   “不是。”   “抽烟?”   “我不抽烟。”   “那,泡妞?”   江昼噎了一下,“不是。”   “好。”褚荀说:“我回家去拿东西。”   他不跟着就行了。江昼松了口气,他不想让褚荀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不足以了解彼此。   还没走出香樟小道,轰鸣的机车声袭来,江昼眯起眼,迎着光看过去。   黑红色配色的川崎400迎面袭来,江昼眉头紧锁,车速渐渐慢下来。   这个女的居然敢把机车开到学校附近来?   香樟小路虽然来的人少,但也不是没人,她不怕被老师发现吗?   机车停到他们面前,刺鼻的机油味让江昼皱了鼻子,警戒心大备。   难道是来找他单挑的?   在学校附近打架被抓了会被开除,他要找个理由,换个地方再打。   江昼指骨咯咯作响,不动声色地挡到了褚荀面前,压低声音,“你掉头,回去,有人找事。”   褚荀眼神茫然,“嗯?”   “快点滚啊。”江昼烦死他了,“你留在这里就是拖我后腿。”   “哦。”褚荀也看见那个开机车的人了,视线一下子变得冰凉,脸色也冷了许多,眸子微微眯起,像是无声的审判。   湘姐还是穿了一身黑色皮衣,从机车上翻下来,脑袋上戴着头盔,声音盎然:“找到你了,江昼——”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褚荀。   褚荀清凌凌地站在江昼身后,他比江昼高,所以江昼不能完全把他挡住。   只露出半张冷淡的脸。   那双像虎一样冷冽的琥珀色瞳孔,在阴暗处,显得格外阴冷。   江昼又推他一把,急得不行,“你他妈听点话行不行啊?什么事你都要掺和,你有病吗?”   万一打起来了,他可没办法护住褚荀。这个女的很可怕,他最多打个平手,多了褚荀这个拖油瓶,一切就不好说了。   他紧紧抿着唇,竭力挡住褚荀,绷着脸说:“我和你之间的事,你别牵扯到其他人。”   然而褚荀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肩头,脸上露出来一个他从没见过的表情,严肃而沉重。   “你——”江昼蓦然回首,他不懂,褚荀怎么不跑呢?好学生不都是很怕事的吗?   然后他听见褚荀冰冷的声音,字字清晰,“站好。”   谁站好?   江昼茫然。   一扭头,发现那个湘姐,在一瞬间站直了,甚至是标准的军姿,后背挺直,双手规矩地贴在大腿处。   一下子就从大姐大变成了小学生。 第17章 那我让位置   江昼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褚荀停好公路车,冷着脸走到湘姐身边,他长得很高,看人自带压迫感:“谁让你来这里的?”   湘姐站得笔直,头盔没有取下来,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我就是,路过。”   “骑机车来这么偏的地方,你皮痒了吗?”褚荀皱起眉头,冷冷呵斥。   他们两个认识?   江昼也走上前,拉了下褚荀衣袖,“你认识她?”   褚荀回过头,表情又温和了一点:“嗯。”   转过头去,又在一瞬间冷下来:“头盔取下来。”   湘姐赶紧把头盔取下来抱在怀里,露出一张艳丽的脸,她画了黑色的眼线,隔得近了,才发现她的妆容有一些违和感。   年龄不大。   褚荀说:“你来做什么?”   湘姐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江昼,小声回答:“来找他。”   “他?”褚荀眼神更冷,“他身上的伤,你打的?”   湘姐脖子都快缩没了,“他自己要打,又不是我逼他的……”   褚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没跟爸妈在一块?”   “他们让我来找你……”   “不行,我这里有人了。”褚荀眉宇间压着躁意,拒绝得干净利落。   听他们对话,江昼算是明白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可思议道:“她该不会是你妹吧?”   褚荀看向他,坦然点头:“嗯。”   “亲妹妹啊?”   “嗯。”   “你们……长得不太像。”其实江昼是想说气质差距太大了,褚荀生得清爽利落,眉眼冷冽,光看外表就是校园男神。   而褚湘像是个街头混混。   很难想象他们是一个家庭的。   褚荀习以为常,他瞥了一眼褚湘,冷声道:“你又跟人打架了?又被开除了?”   褚湘撇撇嘴,不太高兴的样子:“早就不想读了,被开除了就被开除了呗。”   “……”   褚荀看她一眼,简直是头疼,“全麓城的中学都让你读了一遍了,现在你还能去哪?”   褚湘继续撇嘴:“所以爸妈让我来找你。”   看样子爸妈觉得管不了她了,一怒之下,选择把烂摊子交给褚荀处理。   当年他们家里生下褚荀以后,发现这个孩子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他爸妈担心他智力低下,又觉得男孩子太难管,要生个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女孩当小棉袄才行。   然后就有了褚湘这个混世魔头。   褚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哥,除了褚荀,没人管得住她。   自从褚荀读大学离开家以后,她就越来越叛逆,抽烟喝酒打架,被学校开除了好几次。   褚荀爸妈都是性子温柔的人,实在管不住了,只能把她丢给褚荀。   可是他们不知道褚荀身边已经养了个江昼了,家里就两个空房间,哪还有褚湘的位置?   “我这里没你的位置,自己回去认错,让爸妈带你去省外读。”褚荀冷漠得要命,一点兄妹情面也不讲。   “妈说你现在住的房子有两个房间的!”褚湘今年其实才十五岁,只有在褚荀面前,她才像个小姑娘:“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住!”   褚荀伸手勾过江昼的肩膀,“他和我住一起。”   “他?他谁啊!”褚湘可不怕江昼,眉头高挑,“他比我重要吗?”   “比你重要,所以你回去。”褚荀简直是杀人诛心,每个字都说得那么绝情。   褚湘猛地跺脚,“不行,我才不回去!你要是不管我,我就不读书了!以后你要养我一辈子!”   “……”   褚荀脸色难看,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江昼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没忍住笑起来,“原来你怕你妹啊。”   “我……”褚荀头更疼了。   江昼倒是识趣,看来褚荀是背着父母偷偷收留他的,现在褚湘被丢过来,褚荀作为哥哥,不可能不管。   这几天已经很麻烦褚荀了,既然褚湘来了,他就该把位置让出来。   “你把她接回去吧,她看起来也不大,你不管谁管?”   褚荀不认同这句话,他爸妈不是没有能力管,而是习惯性地把事交给他做。因为他妈妈是个傻白甜,爸爸只知道宠老婆,两个人动不动就去恩爱旅游,把两个孩子丢家里。   他向来能分清楚哪些事该他管,哪些事不该他管。   除了江昼,他从来没有管过任何一件闲事。   “不用,我叫爸妈把她接回去。”   褚湘一听就急了,“凭什么赶我走!你读大学以后就不理我了,他算什么东西啊?你为什么要他不要我!”   褚荀额角青筋暴起,“你给我回去!”   “我是你妹妹,他是你谁!”   江昼越听越不得劲,原来还真是他霸占了褚湘的位置!   他可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赶紧摇头,尬笑着解释:“我跟他是朋友,这几天找他玩,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去了……”   褚荀脸色冷到极致,一把抓住他手腕,冷笑道:“你能去哪?”   “哎你怎么不懂啊?”   江昼都觉得他是白痴了,这不是给他个台阶,让他好照顾自己的家人吗?怎么还不知道顺着台阶下呢?   不停地挤眉弄眼,“带她回去吧,你家里就两个房间,我就玩两天而已。”   褚荀没说话,沉默地盯着他看。   褚湘也翘着个嘴,不满地打量着他,“你是叫江昼对吧?你怎么跟我哥搅到一起了?”   她的语气很不屑,一改之前戏谑的调子,“我哥怎么会和你玩?你该不会一天到晚缠着我哥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就是欺负我哥心地善良,舍不得伤害别人……”   在她的视角,褚荀品学兼优,洁身自好,肯定是被江昼死缠烂打,才会勉为其难和江昼玩的。   不然就褚荀这种性子,肯定不会跟江昼这种街头混混有接触。   江昼一听就不太舒服,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熊熊燃烧,语气冷下来:“是啊,我怎么配跟你哥玩?你们两个玩去吧,我不奉陪了。”   他说完就要走,褚荀又抓住他手腕,强行把他拽回来,拧眉道:“褚湘,道歉。”   江昼烦躁地移开眼:“不用,反正也不熟,我要走了,没空陪你们玩。”   “褚湘。”褚荀语气冷冽,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凭一个眼神,压迫感就已经让人窒息了。   褚湘咬着牙,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她一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头,口气硬邦邦的,“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是,我哥没交过朋友,你很特别。” 第18章 我觉得很累   要说江昼这人脸皮也薄,人家小姑娘都主动道歉了,他就绷不住脸,只能局促地撇过脸,“我,我也没放在心上。”   褚荀松了口气,转过眼看向妹妹,“我等下联系爸妈谈一下,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在发廊上班。”褚湘继续踢石子,心情低落的样子,“找不到地方去,就去发廊当学徒了,反正你也不管我。”   褚荀眉头紧锁,一个小女生独自去那些地方,他爸妈实在是太胆大了,“你来多久了?”   “半个月。”   “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褚湘委屈地垂下眼:“妈妈说你很忙,让我别给你添麻烦。”   又要把她丢过来,又要说这些话给她压力。   妈妈真是过分。   褚荀一时间都有些无语,但脸色好歹缓和了些,伸手拍拍她脑袋:“我陪你去发廊把工作辞了,今天搬过来吧。”   他突然答应让褚湘过来住,江昼了然地挑起眉,微笑道:“那我晚点过来收拾东西,有点事,先走了。”   他挥挥手,也不等褚荀说话,骑上自行车,不过一眨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迎着风,江昼鼻尖微微泛红,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本来就该走了,他难道还想跟褚荀住一辈子吗?   骑车到了医院,江昼停好车,熟练地走到住院部。   他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总让他脑袋有些晕沉。江昼停在病房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擦了一把脸,才大步走进去。   “奶奶,我来了。”江昼笑眼弯弯,又朝病房内的其他人鞠了个躬,“姐姐,好久不见。”   一个短头发女生也笑起来:“放学了啊?”   这是双人病房,除了江昼的奶奶,还住了另外一个老人。她的女儿最近在陪护,瞧江昼奶奶无人照顾,就会顺手帮帮忙。   奶奶见到是江昼来了,喜笑颜开,眼睛弯成一条线:“小满来了啊。”   江昼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你今天吃午饭了吗?”   “吃了。”奶奶粗糙的掌心贴在江昼的手背上,她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江昼脸上的伤:“小满,你又跟人打架了?”   江昼摸了一下侧脸,眸光黯淡:“没有,骑车摔了而已。”   “真的?”奶奶松了口气,又怜惜地拍拍他手背,“你呀,骑车慢一点,从小到大就急慌慌的,哪天真摔伤了怎么办?也不要去打架,你受伤了,奶奶也心疼啊。”   “嗯。”   “你好像瘦了点。”   江昼疲倦地垂下眼,眼底下一片青紫,“没有,最近学习累。”   奶奶还不知道江复临杀人这事儿,医院里消息不流通,奶奶又不玩手机,到现在都不知道家里出事了。   他也不想让奶奶知道。   “你以前成绩就好,现在也要好好学,以后找到好工作,奶奶脸上也沾光……”   隔壁姐姐挑眉问:“你现在多大了呀?”   江昼答:“十九岁了。”   “成年了呀?”   “嗯。”   姐姐扶着脸叹气:“想当年,我也是十八岁妙龄少女……”   江昼趴在他奶奶身边,眉眼掩不住的倦怠,很轻很轻地说:“奶奶,我不想读了。”   短暂的沉默。   奶奶很瘦,皮包骨,因为化疗,头发已经掉光了。她摸着江昼的脑袋,声音很轻柔:“小满不想读了就不读了,奶奶养你。”   可是奶奶已经病了。   江昼没说话,只把头靠在她身上,“嗯。”   奶奶又说:“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读了呢?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她顿了顿,猛地皱起眉,浑浊的眼睛激烈地颤动起来:“还是你爸又欺负你了?他以为我生病了就管不了他了?”   “不是。”江昼就怕她动怒,赶紧摇头,“跟他没关系。就是……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下。”   真的很累。   他不知道自己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奶奶很久没说话,只缓慢而轻柔地拍着江昼的后背。   时间也不多了,江昼站起身,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眼眶有点红:“奶奶,我先走了,下个周再来看你。”   望着他通红的眼眸,奶奶欲言又止,在他走出门的一瞬间,喊住他:“小满,要是撑不下去了,咱就回老家去。”   江昼背影清瘦,回过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先回学校了。”   不想让奶奶担心。   想让奶奶活下来。   他到缴费处进行缴费,刚好学校的助学金也发下来了,江昼咬咬牙把欠的钱全部交上。   身上就只剩下十块钱了。   接下来该去哪?   他不能回褚荀那里了,住宿又成了一个大问题。江昼不是不知趣的人,这几天褚荀肯收留他,他已经还不起这个恩情了。   要是为了他,让褚荀跟妹妹吵架,他会更难受。   果然还是应该退学找个工作。   总是靠打架,万一又碰到一个像褚湘这样变态的角色,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奶奶?   江昼没有回学校,而是骑着车,沿着街道缓慢前行。   冬季的风格外刺骨,他放缓了速度,不知不觉间,他骑到了一片杂乱的街区,临近水南职高。   这附近有一带发廊,江昼记得张飞家的理发店就在这里。   华丽的招牌,“张飞理发”,搭配红白色的理发杆,彩色的灯光晃了眼。   江昼迟疑了一下,还是踏进去。   理发店里的环境很乱,电吹风的暖风让温度都升高了几度,搭配各种稍刺鼻的香味,好像误入了一个花花世界。   江昼推门而进,张飞正在跟一个客人聊天,很灵活地在对方脑袋上涂药水。   “飞哥。”江昼喊了一声。   张飞眯着眼,“哟,怎么来找我了?”   江昼冰冷的身子被暖风吹得暖和了一些,他面无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窘迫,“你这里,还缺人吗?”   张飞手上动作顿了一顿,“你等等。”   他进屋去叫了另外一个男生出来给客人继续抹药,然后才说:“你跟我进来。”   江昼跟进屋,张飞想点根烟,又想起什么,把烟收回去,“你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   “缺钱。”   “你不上学了?”   江昼眸子平静,像是个傀儡一样:“我今天去退学。” 第19章 全部怪褚荀   张飞皱了眉:“你真打算退学啊?”   江昼像是没听见他说话,眼神放空,被他摇了摇肩膀才回过神:“啊……是,之前就打算不读了。”   他爸杀人以后,他就不想回学校了。他成绩差,学校流言蜚语又多,生活压力山大,放弃学业是他最好的选择。   结果褚荀总是来找他,坚持不懈地给他送作业,临走时总是会问一句:“明天你要来上课吗?”   所以江昼就回去上课了。   其实回去第一天,他就想找老师办休学。鬼使神差的,他多读了几天,像是在抓住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事实证明,他抓不住。   “早就该退学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江昼很快就放松下身体,坦坦荡荡的,“所以这还缺人吗?”   张飞迟疑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你要是想来,当然有你的位置。如果你想清楚了,我可以包你吃住。”   江昼父亲杀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不过兄弟一场,也没人故意提起来。   但他们了解江昼,知道他的情况,那些不了解他的人,就会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而抗拒他的接近。   人的偏见是无法被改变的,沉重地压在江昼身上,压得他寸步难行。   “谢谢飞哥。”江昼勉强笑了一下,“那我先回学校处理好事情,办完退学就来你这里。”   “江昼,你再考虑一下吧,要是缺钱,你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以后还我不就行了吗?”张逸德为人仗义,可能是他从小就被人戏称为张飞,学了张飞的忠义无双。   他多次想帮江昼,可江昼却始终不肯低头。   江昼抬起眼,直直看过来,“还有这么多年,大学不是每个人都能读的,我没钱,我难道一直靠别人吗?”   他紧攥着拳头,又松开,轻松道:“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像是怕面对别人的可怜,慌乱地垂下头,“不说了,我先去学校了,晚上应该就能过来。”   说完这句,他加快步伐,身后像是有洪水猛兽,恐惧如影随形,逼得他只想逃,不管不顾地逃。   不要来可怜他。   别人可以讨厌他,可以无视他,可以喜欢他,就是不可以可怜他。一旦他被人可怜了,那他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人生烂得一塌糊涂。   只要没人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他,他还可以骗自己,其实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   冬季的风太冷,江昼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指骨都被冻僵了。他呼出一口白气,有些感觉不到自己鼻子和耳朵的存在了。   太冷了,耳朵都要冻掉了。   他揉揉鼻尖,大步从校门进去。现在是返校时间,操场上有很多男生在打篮球,江昼站在远处望过去,眸子闪过一丝失落。   “这!传我!”谢京宥永远是跳的最高的那一个,他疯狂招手,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冬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漂亮。   梁雁和他默契十足,一个高抛,他提前预判了篮球的位置,截断以后跳起来投了个三分!   全场惊叹。   这才是少年人啊。江昼远远地看着,双手插在兜里,他好像没有和班上同学一起玩过。   任何活动,他都是个透明人。   他停下脚步,观看了几分钟,最终毅然决然地收回视线,走向了老师办公室。   龙折莲正在批改试卷,见到江昼进来,她挑起眉头,“什么事?”   江昼低下头,正好看见她在改褚荀的试卷,因为褚荀的字体太有标志性了,规整到可怕。   一堆红叉。   褚荀……   莫名其妙的,江昼心情更加晦暗,他没什么精神,“老师,我想退学。”   龙折莲脸上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她没着急说话,而是垂下眼眸,长久地沉默。   “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龙折莲抬起眼,眼神变得极其凌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我们班明明是重点,为什么当初分班的时候,我依然把你留下来了吗?”   龙折莲语气很严厉,“因为我知道,你曾经考过全市第三名,被学校特招进来的。雅颂是全省第一的大学,你现在遇到了很多困难,老师相信你能克服,所以希望给你提供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她眼神很失望:“但你现在告诉我,你想放弃。”   江昼脸色惨白,“我……”   “你也许觉得,现在放弃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你这种家庭的孩子,没有人脉,没有学历,你以后拿什么立足?进厂去拿三千一个月的工资,就能养活你自己了?就能完成你的梦想了?就能救你奶奶了?”   龙折莲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道:“你如果真的缺钱,老师可以帮助你,只要你给我写保证书,一定好好学,给我坚持下去。”   江昼眼眶蓦然红了个透,他撇过脑袋,声音微微颤抖:“老师,我知道您照顾我,但是我真的静不下来,我没办法再学下去……”   “你要退学这事儿,你跟褚荀说了吗?”龙折莲忽然提起褚荀,江昼茫然地摇头,不明白他退学和褚荀有什么关系。   “那你把褚荀叫过来。”龙折莲脸色冷淡,“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班长怎么当的,同学压力这么大,情况这么糟糕,他居然没有跟我汇报!”   怎么又怪到褚荀身上了!   江昼脑子都要宕机了,怎么也想不通,他退学为什么要怪褚荀,“这,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龙折莲理直气壮,眼睛瞪大:“他是班长!他说过他要对班上同学负责,现在你是我们班第一个读不下去的同学,他还是你小组长,不怪他怪谁?把他叫过来,我看他就是自私,身为班长,一点也没为同学考虑!”   江昼满脸懵。   还是没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不是,褚荀帮了我很多的,我退学跟他没关系。”他无力地辩解,实在不想再连累褚荀。   结果龙折莲发挥了龙傲天的不讲理特质,眉头高挑:“怎么不怪他?他是班长,他有责任,把他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她简直蛮不讲理,非要把所有错都怪到褚荀身上。   “你要退学,他褚荀就是罪魁祸首!我非得让他停课一个月,好好反省!”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要是因为他退学拖累了褚荀,他真的会良心不安的。   江昼一整个汗流浃背,连连摆手,“老师我不退了行了吧?您先别急,我再想想,再想想!别找他麻烦啊!” 第20章 拿什么报答   龙折莲又拉着江昼聊了好久,一直到晚自习铃声响起,她才放过江昼,“回去上自习吧,然后把褚荀给我叫过来。”   搞了半天,还是要找褚荀谈话。   江昼摆出死鱼眼,走到班级,褚荀侧脸冷清,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黑笔,正在刷一套物理试卷。   他慢吞吞地移过去,压低嗓音:“龙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褚荀写字的动作顿了顿,“嗯。”   他又问:“你干什么去了?”   “跟你没关系。”江昼烦躁地想跟他撇清关系,褚荀越是关心他,他就越不好脱身,“赶紧去吧,等下老师又骂人了。”   说完这句,江昼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心烦意乱,根本学不进去。   谢京宥一边做作业,一边问:“怎么了,又跟班长吵架了?”   “我能跟他吵什么架?”江昼烦得要死,“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他跟我绑在一起?”   谢京宥瞥他一眼,“你要是不爽他,你就跟他说呗,正所谓知错能改嘛,说不定你提出来了他就改了。”   江昼面无表情:“我要是说你的缺点,你会改吗?”   “我他妈就是最完美的!我能有什么缺点!”谢京宥猛地挑起眉,坚决不接受自己有缺点。   坐在前排的梁雁幽幽道:“那你还叫江昼去说别人?”   “我又没有缺点……”谢京宥小声嘀咕,“我他妈还不够完美啊?”   梁雁露出死亡微笑:“别人是知错能改,你是面刺寡人之过者五马分尸,上书谏寡人者乱刀砍死。”   他们两个吵吵闹闹,褚荀走了没人记名字,自然就嚣张起来。   江昼脸色阴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脑门磕在桌子上。   他今天晚上该去哪里?   褚荀知道他要退学会不会骂他?   干脆逃课吧。江昼拿定主意,准备先收拾一下东西,一低头,却看见自己抽屉里塞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纯牛奶。   谢京宥跟个老大爷一样,“哦对了,那是褚荀给你塞的,今天下午他在教室里等着你一起吃饭,你一直没回来,他就给你带了面包。”   江昼一愣,望着抽屉里的食物,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空气似乎都在不安地躁动。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反正他今天就要走了,没必要再假惺惺地对他好了。他这种人,哪里值得褚荀对他好?   一直到第一节 课下课,褚荀才从办公室回来。   他一进门,江昼就心虚地埋下脑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明明他和褚荀没什么关系。   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挺拔的身影停在他面前,江昼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把头埋得更低。   然后褚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仿佛没有看见江昼这个人。   他没反应。   没有生气吗?   江昼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褚荀已经在接着做物理试卷了,笔尖在草稿纸上滑动,发出“刷刷”的声响。   龙折莲也来到了班上,监督同学们上晚自习,班上纪律一下子就好起来了,没人再敢放肆。   江昼偷偷摸摸地给飞哥发了消息,表示自己可能晚点才能到。   张飞:【事情不顺利?】   JZ:【被老师缠住了。】   张飞:【兄弟,要我说,你就好好学,你跟小宇他们不一样,他们读职高,本来就是混日子,学个手艺。你都考上重点了,能读就读,不然什么也不会,出社会照样被暴打。】   小宇是那个女朋友跟别人跑了的男生。   JZ:【我再想想。】   他把手机塞回抽屉里,学也学不进去,趴在桌子上,盯着褚荀的后背发呆。   为什么不骂他呢?   他以为褚荀会很生气,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结果褚荀根本不搭理他。   果然是因为他要离开了,所以褚荀懒得装了吗?   心里好堵。   熬到放学,他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胡乱地塞了一本习题,又把面包和牛奶也放进去。   褚荀向来是班上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他要负责检查教室里的门窗和电源。   班长,真是一个屁事多又没什么大用的职位。   他依然在刷题。   江昼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尴尬地停在原地。   “走了!”谢京宥和梁雁都收拾好东西,朝他们两个挥手,“明天见。”   江昼“哦”了一声,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明天见。”   教室里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值日生关好了窗户,回过头说:“班长,你要走了吗?记得关电源啊。”   褚荀这才站起身,嗓音平静:“你走吧,我知道关。”   “那我先走了啊!”   “嗯。”   值日生也走了。   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   江昼立在他背后,表情很是拧巴,也不肯张嘴说话。   褚荀开始整理试卷和书本,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琥珀色瞳孔格外淡漠。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表情,今天江昼却微妙地体会到一丝不寻常。   褚荀在生气。   他检查好教室的设置,走到门口了,才回过头,淡淡道:“走吗?”   江昼背上书包,迟疑了一瞬,快步跟上去。   教室里的灯熄灭。   楼道里也没人了,江昼跟在褚荀身后,等了好半天,也等不到褚荀说话,只能硬着头皮说:“褚荀,我……明天去你那里收拾东西吧。”   “为什么拖到明天?”褚荀没回头,“今天的事今天做。”   现在十点了,收拾好东西都十一点了,晚一天都不行吗?   江昼心里也有点闷,“那我今天收拾。”   看来要再给飞哥打电话,说要十二点才能到了。   夜晚的校园光线并不足,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零星的几个人影。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取了自行车上路。   虽然褚荀好像在生气,但再不跟他道谢就来不及了。江昼握紧车把手,深吸一口气,“那个……”   “嗯。”   “这段时间,谢谢你。”   “哦。”褚荀冷淡得要命。   “我……”江昼顿了顿,拧巴得很,一双眼睛如点漆般透亮清澈,“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褚荀轻轻地笑了一声,莫名有些讥讽:“报答我?”   他侧过眼,淡色的瞳孔透着冷意,“就凭你这个连文凭都没有,工作都找不到的人,想报答我?”   他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向江昼。江昼面色涨红,果然还是生气了,因为他要退学,褚荀很失望。   “我没有选择。”江昼咬紧牙关,不甘示弱:“我未来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反正,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褚荀又笑了,咬字清晰:“我不缺钱。你拿什么报答我?你以为我缺你那点钱?”   不缺钱就不用报答吗?   江昼搞不懂他的逻辑,懒得跟他谈,冷冰冰呵斥道:“反正你妹妹都来了,我今天就走。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这点钱,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第21章 我本来就怂   褚荀眸子清亮,说:“你是我见过最胆小的人。”   胆小?   他敢跟十几个人打群架,敢跟他爸拿着酒瓶子互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胆小。   江昼横眉冷对,一时间怒火中烧,声线拔高:“放你妈的屁!老子没揍你,你就造谣我?”   褚荀倒是条理清晰,“你不想读,不就是你觉得读书这条路太难了吗?你不就是害怕吗?因为你知道,这个阶段选择读书,对你来说很难,所以你胆怯!”   “关你屁事!”江昼脸色猛地涨红,“你又不是我,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你?”   江昼深吸一口气,“妈的你别骑车了,下来打一架!”   褚荀依然慢悠悠地骑着公路车,“不。”   “你他妈才是怂货!打不打!”江昼骑车追上他,只想跟他干一架,这个人太他妈讨厌了!   “不打。”褚荀说:“我本来就挺怂的。”   江昼没想到他直接认怂,简直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气得血压飙升,“你个怂货凭什么骂我?”   褚荀平静地说:“我妈不让我打架。”   更气了。   跟这种人吵架是最无力的,不管江昼说什么,褚荀都只会顺着他说下去,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江昼。   “我怂,跟你是胆小鬼,没有关系。”褚荀慢慢说:“我只是不打架,你是没有面对困难的勇气,我们两个不一样。”   江昼放缓了自行车的速度,车速勉强和他平行,“难道我读了就有用吗?浪费时间有意义吗?”   “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没用?”还是那副德行,冷静到让人想撕开他的面具。   “关你什么事啊?”江昼吵不赢他,直接翻白眼,“反正我今天就走了,以后也不会拖累你了,你管我那么多?”   “你退学,我会被停课。”褚荀波澜不惊地说:“而且我马上要参加大学生物理竞赛,老师说要是不把你处理好,她就把我的资格取消了。”   龙傲天这么蛮不讲理吗?   江昼噎住了,他虽然讨厌褚荀,但是褚荀也帮了他很多,他不想害褚荀被停课。   而且褚荀学习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个竞赛吗?   他在一瞬间噤声,像个犯错的小孩,不敢吭声。   褚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说:“你知道的,龙老师做事情从来都不讲道理,她把你交给我了,那我就要对你负责。”   冷冽的一眼扫过来,“所以,懂了吗?”   江昼握紧车把手,没了嚣张气焰,“可是……”   褚荀打断他:“没有可是。”   一直到进屋,江昼都没想明白褚荀到底要干什么。   进了屋,褚湘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在看一档大火的真人秀,笑得前俯后仰。   她换了一身衣服,干净简约的橘色卫衣,衬得她气色极好。   黑发披在肩头,素颜朝天,优越的五官不需要修饰也很美艳。   她卸了妆,才能看出来她和褚荀的相似之处。   “哥哥。”听见开门声,她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溜烟跑到褚荀身边,亲昵地挽住他手臂,“你没给我买蛋糕啊?”   褚荀光顾着跟江昼吵架了,哪有空给她买蛋糕,“自己点外卖。”   褚湘素颜很漂亮,鼻子小巧,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同样是琥珀色瞳孔,她显得单纯,褚荀却显得冷淡。   化妆真可怕。能把一个十五岁的单纯少女变成酷姐。   “哦,你要吃吗?”   “不。”   在褚荀面前,褚湘的声音都要温柔一些,很难把她和那天晚上的湘姐联系到一块。   褚荀放下书包,“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江昼“哦”了一声,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一个行李箱而已,直接搬走就行了。进屋去,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收好,提着行李箱要走。   褚荀却把门一关,拧着眉看他,“你去哪?”   江昼没好气道:“走了啊!”   “为什么?”   江昼都想骂他白痴了,“给您妹妹让房间啊。”   “我是让你过来跟我睡,没叫你走。”褚荀挡着门不让他走,居高临下,视线极具压迫感,“你理解成什么了?”   江昼满脸问号,“你不是要我走吗?”   “不是。”   褚湘点好外卖,“谁让你走了?我连你那份蛋糕都点好了,只是家里就两个房间,肯定你们男生睡一间啊!”   放下手机,褚湘双手叉腰,“难道你还想过来跟我一个房间啊?要不要脸?”   兄妹俩一唱一和,江昼尴尬地停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我以为你是叫我走……”   “哦。”褚荀估计是还在生气,说话没几个字,冷冰冰的,但总是会给点回应。   褚湘一拍大腿,笑得满地找头:“哥哥没叫你走,他才没有那么坏呢。大晚上的让你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于是江昼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行李放进了褚荀的房间。   听褚荀说过,他们家好像很有钱,这个房子是他家里为了褚荀读大学方便,直接大手一挥全款买下,送给褚荀了。   因为是给他一个人住,所以才只有两张床。   江昼打量着褚荀的房间,书架上堆满了资料书,尤其是物理竞赛的书,一眼扫过去就有十几本。   房间是很简单的配色,整洁清冷,跟褚荀的气质很搭。   床不算很大,但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褚荀整理了一下衣柜,整理出一半的位置,“你衣服挂这边。”   江昼总觉得哪里别扭,他抹了把脸,刚刚才吵完架,和褚荀说话太尴尬了,“你为什么还要收留我?”   褚荀没回头,用江昼的口头禅回击:“关你什么事。”   “我……”   “我想对你好,需要理由吗?”褚荀盯着他把衣服挂好了,脸色才由阴转晴。   江昼根本吵不过他,懒得跟他再吵了,“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吧?”   褚荀也不给他留面子:“本来就是你的错。”   “……”   江昼拳头都攥紧了,咬牙切齿道:“要不然我们还是打一架吧?我不揍你我感觉我浑身难受。”   褚荀坐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明亮的灯照亮他的侧脸。   光影交错,他的鼻梁够高,投下一层阴影,眉弓高,瞳孔颜色淡,整个人像是块蕴光的脂玉,   他拿出习题,看都懒得看江昼一眼,“想打我?排队。” 第22章 尊师重道啊   江昼本来也想做作业,打开书包,才发现自己居然拿成了化学练习册,而且还只带了一本习题,任何辅导书都没带回来。   他还没开始学化学,题肯定是一道都做不来的。   褚荀注意到他的动作,“没带书?”   “嗯。”   “那我给你讲课吧。”褚荀说:“可以先给你讲一下微积分。”   江昼莫名其妙有点怕他,可能这就是学霸吧,跟年级第一相处,不管是谁都会有压力。   他被褚荀拉到桌子边坐好,褚荀打开一本数学教材全解,“这个点是独立的,就算不懂前面的也没关系。”   被褚荀拉着听课到了十二点,江昼勉强掌握了微积分,头晕脑胀,走到客厅,发现褚湘还在看电视。   客厅里没开灯,电视机的光落到她脸上,忽明忽暗。   江昼接了杯水,没想打扰她。   “喂。”褚湘眼睛依然在看电视,“你跟我哥怎么玩上的?”   江昼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一个班的啊。”   “我哥不喜欢跟别人玩,他觉得别人都是傻逼。”褚湘头也没回,语气却酸溜溜的,“他连我都不爱管,怎么可能管你?”   江昼哭笑不得,“可能是我合他眼缘吧。”   褚湘突然站起身,直直走向他,气势汹汹。   又要打架?   江昼下意识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反击。他觉得自己肯定跟褚家两兄妹有仇,一个精神攻击他,一个物理攻击他,两个人能把他折磨死。   然而褚湘只是在他身边站定,表情有些别扭,“我跟你打架这事儿,你没跟我哥说吧?”   打输了有什么好说的?   江昼尴尬摇头,“他只知道我跟人打架了。”   褚湘咳嗽一声,嗓音放软:“算我求你,你别把我的事情告诉他,别说我们之前见过。他要是知道我抽烟打架,他会抽我的。”   江昼比她高,垂下眼看她,十五岁的小孩子怎么能干这些事,戏谑道:“我觉得你该被抽。”   褚湘瞪大眼:“喂!我可是好心收留你了,你怎么可以背刺我!”   她在她哥面前装得可乖了,绝不能露馅。   不然按照褚荀的性子,她起码被关一个月禁闭。   江昼笑了一声,“那你有空教我两招?”   褚湘翘起嘴,“这样你就不告我状了?”   “嗯。”江昼想了想,改口道:“不过你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也不会帮你的。”   褚湘说:“我学格斗才五年呢,你要是真想学,你让我哥教你呗。”   江昼愣了一下,“他跟我说他是幼儿园学的格斗。”   “他在逗你。”   褚湘摊开手说:“我哥有把别人当傻子对待的恶趣味,一旦得逞了,他心情就会很好。”   “……真是好奇葩的恶趣味。”   褚湘耸耸肩:“他从小到大就没朋友,你猜猜他为什么没朋友?因为他嘴太欠了,总是把别人逗得团团转,时间一长,大家就不跟他玩了,所以被孤立了。”   褚荀没朋友,绝不只是身为高岭之花,旁人不敢接近他。而是大部分人靠近他以后,会被他当宠物逗弄。   智商差距,让同龄人在褚荀面前显得格外单纯幼稚。   江昼想起来褚荀那句打他要排队,算是明白为什么要排队了。   就他这种性子,没被打死都是奇迹了。   跟他比起来,南北双贱都只是小贱,他才是大贱。   然后褚湘又说:“不过哥哥在大事上面很严厉,不会开玩笑。他不准我打架,被他发现了,我的下场会很惨。”   江昼没忍住笑起来,他还以为褚荀有多么清高呢,没想到也有这样朴实无华的一面。   “好,我替你保密。”   知道了褚荀的“小秘密”,江昼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轻佻,斜着眼,嘴角上扬,一副“小样你早已被我看透”的表情。   褚荀觉得他莫名其妙,没搭理他。   “刚刚跟你讲的听懂了吗?”   江昼不答,只笑,笑意像是一只狐狸。   褚荀面无表情,“懂了?”   “怎么没人骂你装哥啊?”江昼开口道:“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么装。”   褚荀取下眼镜慢慢擦拭,显然是习以为常:“哦。”   “你给点反应啊。”   “哦。”   “……”   褚荀抬起眼:“所以会做了吗?”   “会了。”   “那过来刷两道进阶题。”   江昼走过去,坐到书桌边,“你刚刚在刷什么题啊?”   “去年的竞赛题。”   “难吗?”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褚荀站起身,视线落到他头顶,声音却有了笑意:“我怕伤害到你可怜的自尊心。”   有了褚湘那番话,江昼现在学会分析他的话了,这句话明显就是在逗人,要是破防了,褚荀就又要乐呵了。   “当然希望你说简单啊,不然显得我们班水平好差,而且你还算我半个老师,谁不希望自己老师水平高一点?你说对吧,褚老师?”江昼笑着反击,最后三个字尾音拖得很长,意味深长。   褚荀轻轻地笑出声:“那就算简单吧。”   江昼低下头开始做题,“对了,你到底会不会格斗?”   “我挺柔弱的。”褚荀说。   “那你到底会不会?”   褚荀说:“如果你是想和我打架,那我就不会。”   “我想拜你为师。”   “我可以教你保护自己,起码不会再被褚湘一脚踢肿脸了。”   听见他提起这事儿,江昼差点炸毛,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找回面子,“我那是没防备,不然她怎么可能一脚踢翻我!”   “原来是被踢翻了,我以为只是踢到了一脚而已。”   褚荀伸手揉揉他脑袋,瞬间把江昼惹毛了。都说摸头是对一个男人的侮辱,这褚荀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摸他脑袋!   趁江昼要跳起来打人的一瞬间,褚荀后退到门边,笑意盎然:“尊师重道啊,江同学。” 第23章 你就是木头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江昼一边擦头发,一边把视线转向床。   褚荀换了一身睡衣,领口没有系好,露出平直的锁骨,垂着眼在看一本国外名著。   江昼别扭得很,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褚荀同床共枕,站在床边,犹犹豫豫地不敢坐上去。   “啪”的一声,褚荀合上书,放到床边,抬眼问:“不困吗?”   “还……还好吧。”江昼视线乱飘,就是不跟他对视。   “不困就背英语单词,再背二十个?”   “……”   江昼果断爬上床,拉过被子,一把蒙住头,“困了,睡了,别吵。”   褚荀笑了一下,抬手关掉灯,“早上五点半我会叫你起床的,安心睡吧。”   然而身边睡了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感官失控,江昼每一寸神经都像是紧绷的弦,呼吸频率被迫调整到和褚荀一样。   好不习惯。   他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睡过觉。   这种感觉好奇怪。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宽,宽到可以再睡一个人。   “睡不着可以跟我聊天。”褚荀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什么都可以。”   江昼背对着他,“你怎么也没睡?”   “因为身边这个人呼吸声太重了,我好奇他在想什么。”褚荀的声音含笑,明显又是调戏。   江昼以前以为他是个正经人,老古板,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他调戏了很多次,而且自己还没察觉到。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褚荀会调戏人。   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想什么,脑子里很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江昼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沙砾磨过。   褚荀说:“你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话是如此,江昼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跟我过两招啊?”   “我不打架。”   “放屁,梁雁他们说了,你开学就跟人打架,把对方全部打进医院了,对方有十个人。”   褚荀淡淡道:“他们造谣。”   “明明就只有九个人。”   江昼翻过身面对他,“所以你真的会吧?有空跟我过两招呗。”   “你考进年级前一百了我就跟你过两招。”   “我现在是垫底,前一百,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雅颂大一这个年级整整有八百人。   褚荀说:“这就看你自己了。”   夜色朦胧,江昼只能看见褚荀隐约的轮廓,嘟哝道:“那你等着被我打爆吧。”   “嗯,好。”   静了一会儿,褚荀说:“我打算把褚湘送去初中部,以后中午她可能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雅颂大学的校园非常大,可以容纳一万的师生。所以它的校园被一分为二,互不干涉。   江昼也来了兴趣,“我还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你和你妹妹?差距怎么这么大?”   “我爸妈不怎么管,她是我带的。”   褚荀慢慢说:“后来我报了格斗班,她哭着闹着也要来,就顺手给她也报了一个。”   “然后呢?”   “她学会格斗以后,就去班上殴打男同学。”   “然后呢?”   褚荀平静道:“然后就被开除了。”   江昼说:“你家里不管啊?”   “我们家里的观念是,只要她快乐,我们允许她做任何事。她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读,家里养她。”   褚荀说:“她还小,我只希望她快乐。”   “即使她放弃学业,去发廊工作?”   “她想去就去,家里愿意给她一个试错的机会。”褚荀声音没什么起伏,“如果她以后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理发师,我也会很骄傲的。”   这种观念跟江昼接触到完全不一样。   他只知道要读书,要考这样才算有个优秀的人生。可是褚荀说,哪怕放弃学业去剪头发,他也为妹妹骄傲。   “那你呢?”   褚荀挑眉,坦然自若:“我?我只会读书,没她那么勇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爸妈也支持她吗?”   “嗯。”   褚荀说:“虽然我和她联系不多,但我知道她背着我干了什么。她那些机车都是爸妈给她买的,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的人生,我们都不会过多干涉她,她做出选择以后,我们会尽力帮她把路铺好。”   江昼听得云里雾里,“那你为什么要管我学习?”   褚荀忽然没声音了。   “为什么要管我?”   他得不到回应,一下子急起来,褚荀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一边说着只要开心就好,学习不重要,一边又逼着他学,跑了都要抓回来。   “你说啊!”   江昼伸手去戳他,“为什么管我?你不是不想插手别人的人生吗?”   “嗯。”   褚荀的声音闷闷的,“所以,我在插手我自己的人生。”   他要把江昼变得更好,他们才能顶峰相见。   这世界上没有巧合,有的只是必然的安排。褚荀深知,任何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他自己的人生,他要全权操控。   “啊?”江昼更茫然了,“你的人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懂就算了。”褚荀突然拉起被子,一把蒙住江昼的脑袋,笑出声来,眸光闪动,“反正你就是个木头。”   江昼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谁木头啊?明明是你很奇怪,你说话很矛盾,难怪你语文才72分。”   “哦。”   褚荀没太大反应,按住他肩膀,“别闹了,睡了吧,明天早起上课。”   江昼静了没一会儿,“谢京宥说你有八块腹肌。”   “那又如何。”褚荀冷淡得要命。   “他们还说扒过你衣服。”   “他们有跟你说他们写检讨的样子有多狼狈吗?”   “这倒没有。”   褚荀说:“你要是想看腹肌也可以,我允许你少写一百字检讨,看吗?”   江昼弯起眼睛,神经放松下来,“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谁稀罕看你啊?”   “你有腹肌?”褚荀顿了顿,语出惊人:“给我看看。” 第24章 再睡十分钟   腹肌是没看成的,因为江昼觉得褚荀脑子有病,踹了他一脚,自己翻身到床边,两眼一闭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褚荀就一直摇他肩膀,“醒醒,醒醒,迟到了。”   江昼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闹钟,五点十分,他痛苦地倒回床上,“不行让我再睡十分钟……”   众所周知,再睡十分钟以后,只会再睡十分钟,无限死循环。   “起来。”褚荀铁面无私,一把把被子给薅了,“你昨天下午没学习,今天补回来,起来背单词。”   “什么单词?我不背,我想睡觉——”   “起来。”褚荀直接上手了,拉住他手臂,强行把他拉起来,活脱脱的阎王爷   江昼坐着也能睡着,褚荀叫不醒他,转身去了卫生间,拿着一张温热的毛巾回来,一把铺到他脸上去,“醒醒,别睡了。”   毛巾是湿的,江昼清醒了一点,才反应过来,褚荀居然在给他擦脸!   他顿时毛骨悚然,难道他是残废吗连洗脸都要靠别人?   赶紧抢过毛巾,自己胡乱地擦了两下,夹着尾巴逃进了卫生间。   背后,褚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悄悄地翘起嘴角。   吃过早餐,江昼刚刚正准备出门,褚荀忽然抓住他的书包带子,把他拉回来,“手机交出来,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江昼面无表情:“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他带了手机,一会儿就被那些社会上的人叫走了。褚荀面不改色,冷静道:“交出来。”   这个人就是屁事多,江昼在心底骂了几句,身体却很老实地把手机交出来,被褚荀拿进了卧室,“晚上回家才能用手机。”   褚湘还没醒,他们的动静很小,就怕吵到她。因为褚荀说,褚湘睡觉被人吵醒了,她会阴暗爬行尖叫变异,所以最好别吵到她。   到学校,板凳还没坐热,江昼就被迫开始背单词。背得头晕脑胀,褚荀又给他安排了新任务。   他笔都快写出火星子了,任务还差一大堆。   谢京宥姗姗来迟,卡着点进班级门的,他一屁股坐下来,“哟呵,这么努力?被班长教育啦?”   江昼冷声道:“别嘲笑我,不然以后换你当他同桌,我们一起死。”   谢京宥顿时怂了,“别,这种福气您自己享受吧。”   其实谢京宥成绩很牛逼,一直都是班上前五名,运气好还能混到第一名。有一次褚荀语文只考了六十多分,谢京宥差点就成了班级第一名。   可惜那次卷子太难了,褚荀属实是有点光环在身上,凭借六十多分的语文混到了班级第一名,年级第三名。   “你黑眼圈咋这么重?昨晚上偷人去了?”谢京宥嘴就是贱,一刻也停不下来。   江昼手顿了顿,偷人?他偷什么人?身边睡了个褚荀,没被吓死都不错了。   前排的梁雁悄咪咪地塞过来一张纸条,挤眉弄眼的,谢京宥会意,安静地收下,跟做贼一样打开。   【班长快把你们下辈子的分都扣完了,赶紧闭嘴吧!(笑脸)】   谢京宥把纸条给江昼看,两个人一起无语了,同时在心底诋毁前面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上课江昼依然打瞌睡,谢京宥就戳他,“别他妈又睡着了,班长要扣分的,上次你那一千五百字检讨都没写完吧?”   江昼勉强打起精神,一分钟以后又睡着了。   睡神。   褚荀默默地关注着他的情况,暗自思索,难道他太苛刻了吗?每天睡五个小时已经很好了,为什么江昼睡不醒?   以后还是让江昼六点钟起床吧。   几天以后褚湘的入学手续办完了,褚荀干脆就等着她一起吃饭,防止她又趁午休干坏事。   “你们两个怎么一天到晚都在一起?”褚湘特别生气,杏眸瞪圆了,“我和我哥都没有二人世界了。”   褚荀吃东西很斯文,懒懒地扫她一眼,嘲道:“我没说你是电灯泡就是给你面子了,我和你哪来的二人世界?”   “你居然说我是电灯泡!”褚湘饭都不吃了,一下子跳起来,要跟她哥干架。   “嗯,电灯泡。”褚荀很平静,一眼扫过去,“你确定要跟我打?”   褚湘像是泄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下来,亲昵地靠着他的肩,“你怎么这样啊,最近都不管我了。”   江昼光顾着吃饭,根本没听他们说话,抬起眼,发现褚荀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满脸疑惑,“看我干嘛?吃饭啊!”   不管怎么样,江昼都听不懂。   他那个脑子也不可能懂。   褚荀推开了妹妹,“坐好,吃完饭回去午休,别再欺负男同学了,明白吗?”   “他们欺负班上女生我才打他们的。”   褚湘翘起嘴,不情不愿地嘟哝,“谁让他们造黄谣啊?不就是欺负小悦长得漂亮脾气好吗?一群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就造谣,讨厌死了,明明就是他们活该。”   褚荀没看她,“那你以为暴力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那我就装没看见吗?”   “你走了以后,那位女同学,不依然是孤立无援的吗?”褚荀放下筷子,嗓音温和:“出发点很好,但以后别出发了。”   江昼说:“你们初中部也会有校园霸凌吗?”   他探究地望向褚湘,对方朝他疯狂使眼色,让他闭嘴。   上次见面,这小妮子私底下可是什么都来,现在要在她哥面前装纯情少女,也算是难为她了。   “她就是暴力源头。”褚荀继续推开自己妹妹,他推开一点,褚湘又黏糊糊到凑过来一点,像个狗皮膏药,根本推不开。   他皱起眉,冷声呵斥:“坐好!”   褚湘立刻坐端正了。   就连江昼都莫名其妙坐直了。   褚荀大概也没想到他一句命令,江昼反应会那么大,眉眼温柔下来,眼底带了笑意:“你单词背完了吗?”   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夹。   褚湘皱起鼻子,醋坛子打翻了,“你干嘛对他这么好!你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话!”   “吃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冷冰冰的命令语气。   江昼也被逗笑了,他一直以为褚湘是个社会姐,没想到只是个哥控,“背完了,你等下要听写吗?”   “嗯,这个周有小考,你试试能不能考到六十分。”   褚荀停顿了一下,用一种习以为常的语气说:“以你以前的基础,就算两年没学,英语六十分,易如反掌。大学英语并不难,和之前差距不大,你可以做到的。”   江昼握紧了筷子,埋着头:“哦,我试试。”   遇到褚荀以后,他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拉回正轨。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起码现在,他不想逃离。   有人管着他,这种感觉还算不赖。 第25章 能上一百二   晚上有一场英语小考,江昼答应了褚荀要好好做,正准备做题,发现自己没有铅笔。   雅颂大学为了让学生适应考试的氛围,每个周都有小考,小考没有监考老师,但是依然要填写答题卡和分座,由每班的班长进行监考。   褚荀在讲台上做题,找他借笔不行。   江昼又把视线投向了谢京宥,挤眉弄眼,“兄弟,来支笔!”   他把嗓音压得很低,谢京宥没听清,茫然地看向他,“啥?”   “铅笔!”   “啥啊?”   “铅——笔!”   两个人隔得太远,谢京宥又是个小龙虾,又聋又瞎,两个人隔空对话,手舞足蹈,就是沟通不了。眼看英语听力要开始了,江昼急得都快跳起来,努力用肢体语言,试图让谢京宥明白。   “铅笔啊?”谢京宥总算听懂了,“我就一支啊!”   褚荀抬眼看向他们两个,眼神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从讲台走下来,垂眼问:“考试还讲话?”   江昼仰着头看他,“没笔。”   褚荀从自己笔袋里拿了支笔,递给他的时候,顺手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像是一种暧昧的宣告,眉眼却有些冷冽,“有事找我,别找他们,好吗?”   什么意思?   江昼眨了下眼,茫然地看向他。   然而英语听力已经开始了,褚荀转身走向讲台,背影挺拔瘦削。站在讲台上,视线无意中和江昼对上,他又很轻地笑了一下,笑意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般流淌。   江昼莫名其妙心跳漏了半拍,赶紧低下头,去看英语听力的题。   跟褚荀说的一样,江昼曾经的英语成绩够好,记忆力强,英语单词简单地过了一遍,区区四六级级别的难度,这张试卷能勉强看懂。   只要能静下来心,江昼英语不会太差。   稳住心神,江昼慢慢地把审题,到最后十五分钟,他的阅读理解还有一道大题来不及看。   缺了太多课,导致他的阅读变得很困难,要很缓慢地重复阅读才能理解意思。   江昼放弃了最后一道阅读题,转头写了作文,时间来不及,字写得像鬼画符,总算是赶在最后一分钟完成了答卷。   铃声一响,按照规矩,全部考生放下笔。   褚荀明显提前半个小时就做完卷子了,空闲时间在讲台上一直盯着江昼看。他看见江昼抓耳挠腮地做题就想笑,脸上也带了很淡的笑意。   “试卷从后往前传,小号在前。”褚荀收好试卷,在收江昼那一行的时候,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江昼的试卷。   选择,填空,改错,作文,全部写完了。   就是字丑。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正确率还不低。   考完以后要把桌子板凳恢复原样,江昼帮忙把桌子搬回去,几个英语成绩好的学霸已经开始对试卷了。   而褚荀的试卷就在讲台上放着,他的英语成绩一直都在145分以上,基本上是标准答案了。   谢京宥坏心眼一堆:“江昼,你上去偷班长试卷,给我们对答案。”   江昼说:“为什么要偷?”   “褚荀从来不跟我们对答案,而且他不搭理人啊。”梁雁耸耸肩,“这张卷子有点难,好多个答案不确定,感觉最多考一百一。”   江昼琢磨了一下,“拿他试卷他不会又发癫扣我们分吧?”   梁雁托着腮笑:“你去拿就不会,我们就会被他揍,死得很惨那种。”   褚荀核对好答题卡数量,拿着答题卡离开了教室。他要把答题卡交到英语办进行扫描。   他离开了教室。   卷子还放在讲台上。   江昼被梁雁一推,“赶紧拿!”   江昼也不懂一张试卷而已,他们为什么这么怕褚荀,光明正大地走上去,刚刚拿到手,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就小声说:“诶……你要拿班长试卷吗?”   江昼点了下头,望着女孩闪闪发光的眼神,顿了一下,迟疑道:“你要看吗?”   女孩脑袋狂点。   重点班最在乎的就是成绩了,巴不得考完就立刻出成绩。可是褚荀的试卷没人敢拿,因为褚荀独来独往,跟谁都玩得不好。   不熟自然就不敢拿。   “哦。”江昼把试卷递过去,“你对答案吧。”   他脸上还带着一点淤青,鼻高梁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似冷淡,实际上都不好意思跟女孩子对视。   怎么感觉江昼这么害羞?   女孩也松口气,说声谢谢,接过试卷,同桌立刻也凑过来,“卧槽是褚荀的卷子吗?我也要对我也要对。”   两个人火速对起答案,两分钟就把卷子还给了江昼,不停地说谢谢。   江昼耳根子通红,根本不敢跟女孩子说话,红着脸逃回座位,把卷子一股脑塞给梁雁,“你们看吧。”   梁雁啧啧称奇,“谁能想到堂堂雅颂大魔王居然害怕跟女生说话?”   江昼脸更红了,他本来就跟女生没什么交集,害羞不是很正常吗?   “闭嘴,不看就还给我。”   他作势要去抢卷子,梁雁赶紧把卷子塞给谢京宥,“别别别,要看,要看!”   他们两个人缘好,身边很快围了一堆人,“你们对答案啊?谁的卷子啊?”   谢京宥头也没抬,“褚荀的。”   “给我也看看呗!”   人太多了,把江昼都快挤成肉饼了,他艰难地从人群里脱身,一抬头,发现褚荀刚刚进班级,走到讲台上,看着空空如也的讲台,眉头很小幅度地蹙起。   他试卷怎么又被偷了?   又一看谢京宥,身边围了一堆人,一看就是在对答案,褚荀就知道自己卷子去哪了。   他叹了口气,刚想回自己位置,江昼却跑过来,不太敢看他眼睛,别扭地说:“我刚刚拿了你卷子。”   “哦。”褚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江昼是被指使的,不然按照江昼的性子,根本就懒得对答案。   江昼很拧巴地说:“你别生气啊。”   “没有生气,卷子而已。”褚荀顿了顿,轻声说:“你对答案了吗?我帮你估分吧。”   江昼愣了一下,“没有。”   褚荀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早就被同学霸占了,便说:“把卷子拿给我看一下吧。”   江昼赶紧回位置,把自己试卷翻出来,拿给褚荀,褚荀就在讲台上直接给他估算了分数。   短短两分钟,江昼心跳加速,他偷偷地看褚荀的侧脸,冷清英隽,像是温润的玉石。   两分钟以后,褚荀抬起眼,琥珀色的瞳孔透着笑,像是一颗剔透的宝石,唇角上翘,“恭喜,运气好能上一百二。” 第26章 要骂就骂我   高亮:请勿带入现实,不要暴力解决问题,不要模仿角色,不要崇尚暴力。文中角色为自保选择反击,请勿模仿!   - 第三节 晚自习,龙折莲来了一趟班上,站在讲台上,很有压迫感:“明天班长带领班干部统计一下小组分,分数最后的请家长,写检讨。”   底下哀嚎一片。   梁雁面无表情:“没关系的,我们组一定垫底。”   谢京宥生无可恋:“没关系的,我一定是垫底。”   他们组本来就有两个话唠,还偏偏坐了个爱管闲事的褚荀,疯狂扣自己组分。   龙折莲话音一转,“另外,马上就是校庆了,这次是百年校庆,算你们运气好,学校有表演,你们又可以捡到一天假期了。”   她看向台下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许文婕,你负责安排我们班的演出。”   许文婕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长得极其漂亮,等老师走后,她一下子跳到讲台上,眉飞色舞的,“同学们,校庆我们班合唱吧?”   谢京宥跳得比谁都高:“又唱?每年都是大合唱,歌舞就是尿点,我不同意!”   其他同学也附和起来,“是啊每次都是唱歌,能不能来点新意啊?”   女孩子脸色涨红,“那跳舞吗?”   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从小就学芭蕾,“难道你们男生愿意上台扭吗?愿意的话我们就跳舞。”   男生更崩溃了,不要跳舞啊!   梁雁举手问:“就不能演小品吗?”   许文婕说:“演什么小品啊?”   “我们给你写个剧本出来呗。”谢京宥就是不想唱歌跳舞,他真的看腻了,“别的班估计也是唱歌,大家都唱歌,多没新意啊!”   许文婕想跳舞,但是大家都更想看小品,她有点生气,翘起嘴,“那你们写剧本,写好了给老师看,老师同意就演。”   说完就气鼓鼓地下讲台了。   班上气氛躁动,谢京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分都被扣完了,还怕再被扣分吗,眉飞色舞的,“我们写个什么剧本啊?写个奥特曼大战美少女战士。”   梁雁给他个白眼:“你来演奥特曼啊?”   “也不是不行啊!”   江昼笑道:“我也觉得这个题材好。”   听着他们的话,褚荀幽幽地泼了盆冷水,“小品需要剧情,你们这种过不了审的。”   一时半会儿,大家也讨论不出来演什么,褚荀漠然道:“剧本的事不着急,还有一个月,先把今天的作业做了吧。”   第二天是周末,江昼照旧学习,下午去医院看他奶奶,上次交的钱还没用完,不需要再缴费。   从医院出来,江昼慢悠悠地骑车往学校走,路过一片巷子口,他敏锐地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   这一片人烟稀少,很多人都约在这里打架。   巷子口有一辆很酷的机车。   江昼停下自行车,视线转向巷子,他感觉褚湘又跑出来打架了,这辆机车好像就是褚湘的。   走进巷子,果不其然,远远的就能瞧见一抹纤细的身影,动作干净利落,在跟一堆人互殴。   江昼见多了群架,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靠近,正好看见有人拿了一把小刀刺过去。   他一把握住那个人的手臂,力道加重,在对方错愕的眼神里,反手就来个了过肩摔!   刀子落到地上,江昼把闪着寒光的刀踩在脚下,垂眉道:“跟女生打架还玩刀?要脸吗?”   那男生之前也跟江昼干过架,骂骂咧咧的,“操,怎么又是你啊!你他妈怎么又来了!哪里打架都能遇到你!”   江昼说:“你江昼哥哥一直在盯着你,懂吗?”   他一脚把刀子踢飞,刀子飞出去好远,咣当一声落到地面,“打架就打架,你玩刀子就过分了。”   褚湘听到背后的声音,回过头来,“江昼?你怎么来了?”   “路过。”   江昼抬脚踢开一个男生,挑眉问:“正好看见你挨揍,怎么被这么多人围殴?”   褚湘眼疾手快地又踹飞一个,“来不及解释,帮我打!”   对方人多,褚湘一个女孩子肯定打不过,江昼加入了团战,两边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这群人之前就跟江昼交过手,知道江昼打架不要命,一时间都有点虚。   “还敢叫人?找个小白脸就以为打得过了”对面领头的男生呸了一声,“贱人!”   小白脸?   江昼茫然地看过去,小白脸是指他吗?   “傻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他妈叫了多少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褚湘一边说着,一边拿酒瓶狠狠砸到了一个黄毛脑袋上,叫嚣着,“谁能有你下贱!”   好凶残啊。   难以想象她是褚荀的妹妹。   明明褚荀看起来很温柔柔弱,风一吹就倒了,他妹妹怎么会这么恐怖?   江昼打架向来不喜欢放狠话,他属于实干派,老老实实打完就撤。   本来一个褚湘对面就难以招架了,多了个江昼,对面更是节节败退。江昼追着对面领头的打,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他很懂。   “诶诶诶够了够了!”对方连连求饶,“别打了你都揍我多少次!我们不打了!”   江昼停下手,指骨都打红了,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后退一步,“那你们滚吧。”   话音刚落,江昼就被人一把拉开,褚湘瘦弱的身体挡在他前面,白雾在空气里弥漫,她的身躯也在颤抖。   而在他身后,一个男生手里拿着热水壶。这条巷子,有人在屋外烧热水,那男的打不过,居然直接拿开水泼人!   褚湘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抬手挡住了大部分的水,沸腾的水瞬间烫伤了她的手臂,白色毛衣湿润了一大片。   她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冷汗,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江昼瞳孔蓦然缩小,越过她,毫不留情地把那个泼水的男生踹倒!   对方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也知道自己惹事了,捂着肚子狼狈地逃走。   “你怎么样?”江昼呼吸不稳,拉着她去了找水龙头,拧开开关,冷水把她的手臂覆盖。   褚湘呼出一口气,忍着剧痛:“没事儿,小伤。”   伤势太严重,褚湘还是去了附近的药店处理。手臂上的表皮已经和毛衣黏在了一块,医生只能拿剪刀把她手臂那块的毛衣剪下来。   没一会儿,褚荀也赶到了药店,脸色铁青,进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又背着我去打架?还把自己弄伤了?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   褚湘撇撇嘴,医生还在给她处理伤口,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都打完了,而且又不是我故意的,是他们堵我,我没办法。”   江昼看着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烫伤,难堪地垂下脑袋。   是为了保护他,褚湘才会受伤的。   “不怪她。”   他声音很低,“是我大意了。”   “跟你没关系。”褚湘却说:“要不是你,我就被捅刀子了。”   褚荀又看向江昼,“你也参加了?”   江昼点了头。   褚荀眸色暗沉,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药店,站在门外,给他爸妈打了电话,然后才回来,嗓音冷得可怕:“你要打架可以,别带着江昼打。”   褚湘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贴上来,“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打了,别生气了嘛哥哥。”   褚荀甩开她,并没有要原谅她的意思。   “哥哥,我不会打了,你别生气了!”   “褚荀……”江昼也贴上去,埋着脑袋,像是无精打采的小狗,“别生气了,我们以后不会打架了……你别生气了呗。”   他眼眶有点红,没哭出来,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是我没看好她,我没看到背后有人泼开水,她是为了保护我……你要骂就骂我吧。”   褚荀垂下眼,盯着他艳红的眼尾,嘴唇微微抿直,淡色的瞳孔掀起波澜,沉吟许久,他抬手揉了下江昼的脑袋,嗓音很无奈:“算了,下不为例。” 第27章 夫妻床尾和   江昼没什么精神,耷拉着眉眼,一整天都怏怏的。   最近真是水逆,做什么都不顺心。   因为他跟褚湘一起打架,褚荀有点生气,这两天都没怎么跟他说话,冷酷得要命。褚荀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看不出来,行动却很诚实。   以后不能打架了。   那他还怎么搞钱?   江昼痛苦地拿着笔在本子上乱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褚荀,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自己的生活。   辅导员走到讲台,手里还拿了一叠答题卡,“学委发一下试卷。”   四六级学委知道那是四六级答题卡,赶紧站起身接过试卷,偷偷地瞄了一眼,第一张就是褚荀的答题卡,高达一百四十九分,明显是只有作文被扣了一分。   好可怕的正确率。   “这次四六级考试,我们班拿到了年级第一名,四六级成绩排名的前三名都是我们班的。”龙傲天脸上的笑意都浓了许多,一改平时严厉的面目,“有些同学进步很大,拉高了平均分,这次我们平均分甩了第二名整整三分。”   班上发出惊叹声。   “然后呢,又到了我最喜欢的念分数环节。”龙傲天拿起成绩表,脸上笑意根本遮掩不住,“第一名没变化,还是褚荀,只不过这次怎么没考到一百五?”   褚荀看着自己的作文,淡淡道:“忘记了。”   高级语法和词汇用得太少了,考试的时候光顾着看江昼在干什么了,把装逼这件事给忘了。   真可惜,只考了149。   龙傲天又说:“你四六级149,语文为什么只考七十多分?你对我有意见吗?”   褚荀平静道:“没有。”   “下次你语文再考七十分我可就要请你家长了。”龙折莲半开玩笑地说   谢京宥牙都快酸掉了,“考149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子才考124。”   前排的梁雁回过头,哀怨得很,“什么叫才考124?我他妈考115,我是不是应该去跳楼啊?”   而江昼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答题卡发呆。   “多少分啊昼哥?”谢京宥凑过来脑袋,一看他分数,顿时两眼发光,“我靠!你居然有120!你他妈怎么做到的!”   跟褚荀估的分很接近。   他的作文扣了八分,刚刚好混上了一百二。   江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   就是很普通地答题,用心去对待这张试卷了而已。   “什么?你分数比我还高?”   梁雁脸都白了,欲哭无泪,抓住江昼的手臂,“你快点告诉我,其实你一直在隐藏实力,其实你的真实实力是可以吊打褚荀的,不然我今天晚上就要跳楼了!”   谢京宥说:“他这段时间背单词都快背魔怔了,这个分数也算对得起了。”   顿了一顿,嘲讽道:“而你,四六级课走神多少次了?一百一是你应得的报应。”   梁雁有气无力地倒在桌子上,卒。   “这次班上有个同学进步很大,排名进步了四百名。”龙傲天看着成绩单上的分数,“江昼这次考了一百二,进步很大,大家要向他学习。”   短短一句话,让江昼羞得抬不起头。   “又脸红了,你怎么一天到晚都脸红?夸你一句就脸红,要是女孩子给你表白,你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谢京宥打趣道。   江昼瞪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   有些人考差了,比如梁雁,此刻已经想跳楼了,扒着窗户,迎风流泪。   谢京宥帮他把窗户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快跳,你跳楼了我们就放假了。”   梁雁欲哭无泪,“我们之间的同学爱呢?”   “没有爱,我们只有恨。”谢京宥又托着腮叹气,“什么时候才放假啊?我都快被关成山顶洞人了,再这样我就返祖了。”   梁雁说:“你不本来就是野人吗?上次褚荀照镜子,你自己说的,理科班都是野人。”   猝不及防被内涵到的褚荀默默地拿出纪律本,狠狠地记了他们一笔。   江昼又插嘴说:“好了你们不要说褚荀照镜子这件事了,他不就是喜欢照镜子吗?照镜子是他的权利,我从来就不提他照镜子这件事,对了他在家也照镜子,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觉得他照镜子很正常,虽然我们都不会上课欣赏自己的英俊脸庞……好了我们都别提他照镜子这件事了,翻篇!”   他期待着褚荀的反应。   因为他们两个好多天没有正常说话了。   褚荀很小气,一生气就气好多天。江昼也没几个朋友,他不知道怎么去哄人,尤其是褚荀这种心眼子多,气量比针尖还小的难缠角色。   然而褚荀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他说话。   不理人。   江昼心里有点烦躁,没忍住踹了一脚桌子,桌子前移,刚好抵住了褚荀的后背。   他总算是回过头,懒散冷冽的一眼,“别闹。”   江昼一下子火气上来,什么人啊!都给他摸头了怎么还生气啊!还气这么多天,搞得家里都低气压,褚湘都不敢说话。   他直接伸出脚去踹褚荀的板凳,这一脚可不轻,起码褚荀是明显有反应的,拧着眉回过头来看他,眼神有些严厉,更多的是不解。   江昼硬邦邦地说:“哦,不好意思,我的腿想出来放松一下。”   褚荀本来话就不多,因此只是看他一眼就没管他了。   还他妈装哑巴?   江昼也不管在上课,他随心所欲惯了,之前又被褚荀特殊对待,一下子回到谷底,他可不习惯了,抬脚就又踹。   褚荀被他踹的差点摔倒,这次回头眼神就明显带了冷意,瞳孔像是一把燃烧的野火,稍稍挑起眉梢,薄唇吐出来三个字:“你再闹?”   嘿,偏要闹!   江昼平时也没这么幼稚,遇到褚荀就偏要争这口气,冷笑道:“我就踹你怎么了?不服就打架啊,你不理人什么意思啊?”   谢京宥一脸惊奇,“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梁雁摆摆手,意味深长,“哎呀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事的,别管他们。”   他们两个是在开玩笑,江昼莫名脸皮子发烫,怼回去:“谁和他床头吵架床尾和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哦,床尾和。”褚荀重复了一遍,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们和好吧,别踹我了。”   说完就回过头继续做作业了。   留下江昼一个人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以后,脸瞬间红了一片,烫得在冒烟,牙都快咬碎了。   又他妈被调戏了! 第28章 雅颂大魔王   要说褚荀就是褚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急,直接反客为主,占了便宜就溜。   真嘴贱啊!   江昼也想打他了。   打他要排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才能揍他。   谢京宥龇着个大牙笑,满满都是幸灾乐祸,江昼忍无可忍,“你再给我笑一个试试?”   “我的牙太热了,出来晾晾。”谢京宥嬉皮笑脸地回他。   下课了江昼气冲冲地去拽褚荀的衣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就想引起褚荀的注意力,说出来的话却很软:“你还在生气吗?”   褚荀莫名其妙给他逗笑了,眼神像是漫游的暖光,“没有。”   “哦……”江昼松开手,他把褚荀的衣服弄皱了,还好褚荀不生气。   “下次考试要继续加油。”褚荀想了想,生硬地鼓励了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褚湘也来了,她手臂受了伤,一大片烫伤,看起来就触目惊心。裹着白纱布行动不太方便,她左手拿筷子的姿势很别扭,努力往自己嘴里塞,米饭还是落了一桌子。   江昼看见褚荀额角暴起了青筋。   褚荀又生气了。   “你放下筷子。”   他拿纸巾把桌子擦干净,去超市买了个勺子回来,结果褚湘依然手抖,刚刚才擦干净的桌子又脏了。   江昼看不下去了,“我喂你吧。”   两个人齐刷刷看着他。   江昼不明所以,“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喂你吧,吃完回去做题。”   “我来吧。”褚荀脸色冷淡,接过勺子,说不出的阴郁。   褚湘倒是黏他,黏糊糊地靠着他肩膀,“哥哥果然爱我。”   回教室上课,江昼老实巴交地跟在褚荀身后,“其实我可以喂她的,你不用帮我……”   “她是我妹,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合适。”褚荀淡淡地拒绝了。   正所谓防火防盗防妹妹,他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了,绝不能让褚湘掺和进来。   “啥啊?为什么啊?”江昼眼神清澈,透着一股子的愚蠢,“我又不会吃了她。”   “别想这些了,你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安排你的学习计划。”   “我这次……考了一百二。”江昼没忍住重复了一遍,嘴角压抑着上扬的弧度,有些别扭地说:“算对得起你了吧?”   “嗯,请继续保持。”   进门的时候江昼跟一个人撞上了,两个人肩膀碰了一下。江昼脸色一直都很冷,配上他具有攻击性的眉眼,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在找事。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给这人让路。   擦肩而过,江昼清晰地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嘁”,充满了嘲讽和讥笑,他拧着眉回过头看,正好听见那个男生说:   “抄子狗。”   不仅是江昼,就连褚荀都冷着脸看过来。   那男生却飞快地离开了。   江昼脸上表情没变,故作轻松地耸肩,“今天午休你给我安排了什么任务?”   褚荀微微眯起眼,隔了一会儿,才说:“做十道练习题,然后午睡。”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江昼一声不吭地做着自己的题,手却不受控制地在抖。   他感觉自己真的很没有出息,那么多事情都扛过来了,现在却因为别人一句辱骂就差点落眼泪。   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强制性让自己冷静下来,江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手指依然有些抖。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脑。   他虽然成绩差,可他从来没有作弊。   十道题做完了,江昼把习题递给了褚荀,自己趴到桌子上睡觉,脑子里回荡着那句抄子狗。   这比骂他畜牲还让他难受。   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他小时候也是年级前几名,经常拿满分。就算缺了很多课,依然是老师眼里的好苗子。   现在不过是读大学了,不过是考了个一百二,别人就会用那种很鄙夷的语气说他是抄子狗。   这种落差太过巨大,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江昼以为自己能接受,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人不怕穷,就怕曾经富过。   一直活在苦难里会觉得撑过去就好,享受过巅峰再跌落,就没办法忍受山底的寒冷。   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别人的评价。   半梦半醒间,他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很温暖。他从臂弯里抬起眼,眸子有点湿润,眼尾是红的,但他没哭。   像是戒备的狼。   褚荀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大衣,是褚荀穿的,他垂下眼睫毛,嗓音压得很轻:“睡吧。”   江昼张了下嘴,吐出来一句:“我没抄。”   “我知道,”褚荀顿了一下,“我是监考员,我知道你没有。”   他又伸手揉了把江昼的脑袋,“怎么因为别人一句话就难过?你可是雅颂大魔王,不能认输。”   江昼被他逗笑了,小声嘟哝,“我开玩笑的你也信啊……”   “我信。”褚荀站起身,拍拍他后背,“好好睡,一次可以说你作弊,两次可以说你运气好,三次就是硬实力。”   班上有些吵闹,说完这句,褚荀站到讲台上去监督纪律,身上穿着土到掉渣的校服,整个人依然光风霁月,像是世界明珠一般耀眼。   江昼偷偷地看他一眼,把大衣裹紧。温暖厚重的衣服带着一点清香,是褚荀身上的味道。   他才发现,原来褚荀这小子这么帅啊。   难怪被誉为雅颂明珠。 第29章 出门被狗咬   褚湘的烫伤有些严重,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手臂上会留疤,在家里嚎叫了两个小时。   她嚎的声音越大,江昼越自责,端茶倒水,就差给她做牛做马。   最后还是褚荀说就带她去做祛疤手术,她才泪眼婆娑地抱着她哥的腰,带着哭腔说哥哥真好,把鼻涕眼泪蹭了哥哥一身。   江昼在收拾衣柜的时候,发现自己衣服里混进了很多衣服,他以为是褚荀放错位置了,贴心地全部整理出来。   整理好了,他又发现不对劲儿。   因为这些衣服他没见褚荀穿过。   怎么会突然出现?   褚荀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黑发在滴水,被他捋起,露出额头。瓷白的肤色被水蒸气蒸得发粉,整个人漂亮得像是温润的暖玉。   腰线流畅,肌理清晰。   江昼瞳孔微微缩小,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怎么没穿上衣?   原来谢京宥他们没撒谎,褚荀身材是真的好,平时包得像个粽子,真看不出来身材这么有料。   还以为是个细狗呢!   褚荀越过他,拿起床上的衣服开始往自己身上套,打底衣,保暖衣,毛衣……又裹成粽子了。   江昼说:“你这么怕冷吗?”   褚荀点了下头,“我不喜欢让自己生病。”   他穿好衣服,看向衣柜,“你把衣服都拿出来干什么?”   江昼茫然地说:“你挂错了,这不是我的衣服。”   “我托阿姨给你买的,你衣服穿太少了,会感冒的。”褚荀家里有个照顾他起居的阿姨,只有白天才会来。目前为止江昼还没和她见过面。   只不过家里卫生不需要他操心,就算褚湘天天在家里乱翻,零食袋子乱扔,阿姨第二天也会收拾好。   江昼愣住了,“全都是给我的吗?”   “嗯。”褚荀说:“按照你的尺寸买的。”   褚荀比江昼高,两个人的衣服尺寸不一样,不然他早就把自己的衣服塞给江昼穿了。   “但是……”   “别想太多,不想你感冒耽误学习而已。”褚荀不戴眼镜,看人有一点模糊,他坐到书桌边,戴上眼镜,已经准备开始刷题了,“别为了一点钱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过意不去,就好好学习,以后报答我。”   他顿了一下,“而且,我不缺钱,别太在意。”   江昼在原地待了很久都没动,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不要对他这么好,以后他还不清。   可只有褚荀给他温暖了。   江昼有点唾弃这样没出息的自己,轻轻松松就被别人打动,在褚荀这里住了几天,就对褚荀言听计从。   “过来做题。”褚荀叫他。   “哦。”江昼回过神,把衣服放回去,赶紧坐过去,“今天晚上做什么?”   “数学也要学一下,不懂就问我。”   江昼做了没几道题就开始打瞌睡,褚荀毫不留情地揪住他衣领,“起来,做题。”   “不行……我好困,我不行了,你不能每天都让我做作业到凌晨一点,然后六点钟就叫我起床……”江昼快被逼死了。   “不行。”褚荀说:“你要是想和我读一个学校,不能松懈。”   江昼眼皮子睁不开,“啥啊?为什么要跟你一起?”   “……”   褚荀自知失言,抿了下唇,“我是说你要想读好学校,就要刻苦一点。”   “但是我好困。”   “那也要学,不然我五点钟叫你起床。”   江昼痛不欲生,“你是机器人吗?你每天只睡这么点时间,你受得了吗?”   褚荀说:“习惯就好,赶紧起来,不然我拿冷水泼你了。”   “救命啊!”江昼嚎了一声,又不敢反抗,崩溃地拿起笔,努力睁开眼睛做题,小声地骂了两句,“魔鬼啊……”   褚荀笑了一声,又伸手去揉他脑袋,“加油,慢慢来。”   江昼都习惯他揉脑袋了,面无表情,“你怎么老是摸我头?你不知道摸男生头,男生会长不高吗?”   “我知道,你上次体测身高是179.5,已经很高了。”   就不能说一米八吗!   江昼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不想让我长高?你不能四舍五入一下吗?说一米八不行吗?”   褚荀弯起眼睛笑,“那我以后对外宣传一米八。”   聊了几句,江昼清醒过来了,埋着脑袋开始做题。褚荀盯着他的脑袋,“你为什么会染头发?”   江昼头也没抬:“有个朋友开理发店的,他拿我做实验。”   “叫张飞吗?”   江昼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褚荀淡淡地说:“所以,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诉我,不用藏着。”   江昼皱了下眉,没说话。   “那你的耳洞是怎么回事?”褚荀视线落到他雪白的耳垂上,幽深晦暗。   “跟别人打赌,他说的我要是打耳洞,他给我两百块钱。”江昼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怎么,你也想打个耳洞?”   褚荀声音很冷,“你为了两百块,就让别人给你打耳洞?”   江昼听出来他不高兴,挑起眉说:“对我来说又没什么损失。”   褚荀叹了口气,想伸手碰他一下,最终忍住了,“明天我带你去把头发染回来,学校不让染发。”   “不用染,我直接剃光就行了,染头发多贵啊。”江昼本来也没想染发,只不过一直没空管理外表罢了。   第二天江昼下午就失踪了一节课,回来的时候就剪成了寸头,配上他凶神恶煞的表情,脸上还带着淤青,活像个劳改犯逃出来了。   谢京宥惊叹道:“怎么剃得这么短?你之前那个发型超级酷哦!我听见好多女生说你帅。”   “不让染发。”江昼说。   他长得够帅,五官够优越,哪怕是寸头这样发型也能招架住。   梁雁托着腮,双眼冒星星,“哥哥好帅,人家好喜欢,想和你结婚!”   谢京宥直呼恶心,握紧拳头去打他。   “错了错了!”梁雁倒是嘻嘻哈哈的,声音带着笑,明显是以调戏别人为乐趣,“我和所有人结婚,我给每个人一个家!”   一不小心手肘打到了褚荀。   然后褚荀就转过身来,看向江昼,冷声道:“你,逃课,写一千字检讨给我。”   又看向瑟瑟发抖的谢京宥,“你,讲话,五百字检讨。”   视线再转向梁雁,嗓音冷得可怕,“你,讲话加上课调戏同学,一千五百字检讨,放学前给我。”   三个人目瞪口呆。   江昼莫名其妙又摊上了一千字检讨,欲哭无泪,小声嘀咕:“真的不能打他一顿吗?”   谢京宥热泪盈眶,“要是打得过,我早就动手了,上次扒他衣服,被他一个过肩摔给撂倒了,然后还挨了检讨……”   梁雁话都不敢说了,一直画圈圈诅咒班长出门被狗咬。 第30章 他喜欢萌妹   晚自习班长带领几个班委统计小组分,全部去了教室后面的空地,那里有两张多的桌子,平时拿来堆放杂物。   厚重的纪律本摆在桌子上,学习委员是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有点微胖,坐在板凳上负责统计。褚荀站在她身边念分,声音很低,别人都听不清。   所以江昼只看见那个女孩不时挑起眉头,很惊讶的样子,说了什么却听不见。脸色羞红羞红的,最后捂着嘴笑起来,还伸手推了一把褚荀。   最后他还看见褚荀笑了一下,很温柔的样子。   他就说褚荀是个花孔雀,对着谁都开屏吧!   统计分数很复杂,一般都要统计整整两节晚自习。平时褚荀统计分数的时候都一脸不情愿,偏偏这次气质很温和。   江昼不时地偷看两眼,转过头去说:“原来褚荀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谢京宥上课偷吃零食已经是常态了,尤其是褚荀走了,他更是疯狂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还要带着周围人一起吃,“他不是跟物理书谈恋爱吗?我记得他之前写作文,曾经写过要和物理书过一辈子。”   “什么啊,你看他,跟沈凌雪一起算分,脸都要笑烂了。”   梁雁幽幽道:“我觉得沈凌雪挺好看的,像一个动漫角色,叫小樱,你认识吗?”   “好萌啊!”谢京宥说:“我还以为褚荀不会喜欢人呢,原来是喜欢长得萌的。我就不同,我喜欢御姐,嘿嘿。”   梁雁最不要脸,“我什么都喜欢,是个人我就喜欢。”   江昼没吭声,只默默地把数学作业翻出来,却没能写下去。   喜欢萌的……   真是直男审美。   算完分,褚荀拿着分数表去了办公室,班干部回位置。   沈凌雪路过江昼身边,听见了一声“诶”,她低下头看,是谢京宥在喊她。   谢京宥人缘好,谁都跟他聊得来,“我多少分啊?是不是垫底啊?”   沈凌雪弯着眼睛笑,“你就被班长扣了点分,还有一次作业没做完被扣分了,不是倒数第一名。”   “那我多少分啊?”听见自己不是最后一名,谢京宥明显松了口气,他可怕他妈了,要是被请家长,他会被扒一层皮。   “好像是负一千七百分。”   “……”   集体沉默。   应该是有史以来最低分了。   谢京宥面无表情:“都是班长一个人扣的吗?”   “差不多吧。”沈凌雪又看向幸灾乐祸的梁雁,“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负了九百多分。”   梁雁也笑不出来了。   “江昼多少分啊?”梁雁不死心,他要拉个垫背的。   “不多,才负一万分。”沈凌雪推了下眼镜,都快绷不住了,差点笑出来。   江昼浑身僵硬,他妈的,他被褚荀扣了整整一万分!这才一个月,他被扣了一万分!   他莫名其妙有些烦躁,表情不由自主地阴冷下来,头发被剃得很短,只剩下黑青色的短茬,眉弓高,五官很有攻击性。   沈凌雪察觉到他不太高兴,小声地补充道:“不是你的倒数第一名,大家分都很低,班长这个月扣分太狠了。”   说完就溜了。   谢京宥挠头,“负一万分……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比一万分还低……”梁雁想了想,“谁那么惨,扣分比我们还多?”   “是不是老孙啊?他这个月老是被老师点名,上课讲话被抓了好多次,而且作业也没做完。”谢京宥开始猜测。   这个老孙是他们白天纪律最差的,成绩中等,经常跟褚荀看不顺眼,还放过狠话说要要干死褚荀。   梁雁点头,“应该是他吧?”   褚荀交完分数表回来,看了眼时间,再不做作业就来不及了,他等下还要检查江昼的作业,不能再拖了。   “班长……”梁雁拿手肘碰了下他,“你喜欢沈凌雪啊?”   “不喜欢。”褚荀冷淡地否认,声音不大,刚好江昼能听见。   江昼手一顿,继续做作业。   “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想这些东西。”   褚荀还教训起他了,义正言辞,“身为学生,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而不是整天想着调戏同学,发展恋爱关系。你想写检讨吗?”   梁雁被训得耷眉拉眼,举手投降,“停停停!我不问了!我不问了!我不想写检讨,别罚我!”   龙傲天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坐到讲台边,面色凝重,底下的同学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许久,她开口道:“这次,大家分数都很低。”   “还有好几个负分的,实在是丢人现眼。”   心知肚明的三人集体埋下脑袋,心虚得要命。   只有褚荀依然挺直着背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念一下分。”龙折莲清清嗓子,大声地把分数从高到低念下去,几分钟以后,“孙尧,负十分。”   第一个负分出现了!   孙尧就是老孙,他习以为常,还很骄傲地站起身,对着四周同学鞠躬,“小意思,小意思!”   龙折莲怒目圆瞪,“你给我坐下去!”   老孙坐下去了。   又念了两个负分,龙折莲眉头彻底皱到了一块,“梁雁,你怎么扣了九百多分?”   问你亲爱的班长啊!   梁雁都快哭了,不敢吭声。   “你下次再扣这么多,我要请你家长喝茶了。”龙折莲一直都知道梁雁爱接嘴,上课话多,但也没想到会被扣这么多。   估计都是褚荀扣的。果然,把褚荀安排过去,能给这些人压迫感。   “谢京宥,你给我扣一千七百分是吧?这次说好了只请最后一名,放你一马,下一次你就跑不掉了。”   谢京宥也要哭了。   他们两个碎嘴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昼……”   念到江昼名字了,江昼挺直了腰板,大不了就是死,反正今天回去他就跟褚荀干架,非得出口气不成。   “扣了一万一啊……”龙折莲都有点惊叹。   这算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了。   龙折莲看向他,发现他穿了校服,头发也给剪了,而且这段时间上课也没睡觉,逃课次数也少了,就没说什么,“下次注意,再这样我也要收拾你了。”   然后她看向了班级最后一名,看清楚名字的时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褚荀——你怎么扣了两万多分!” 第31章 心跳又失控   江昼错愕抬头,盯着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被扣两万多分。   这明显是褚荀自己扣自己啊!   不然还有班上哪个扣分狂魔?   褚荀没吭声,只是站起身,等待着老师的批评。   龙傲天知道他上课纪律好,作业完成度高,怎么会被扣两万多分呢?她挥挥手,“把扣分明细给我看一下。”   学习委员沈凌雪把一堆纪律本交给她。   龙折莲翻开,其它人都没有扣过褚荀分,只有褚荀自己扣过自己,“上课走神,扣十分……又走神,十分……走神,十分……”   她翻下去,褚荀每天都要记自己几十次走神,怒扣自己几百分。   “上课搞小动作,被老师批评,扣一百分……”龙折莲越念脸越黑,她又不是眼瞎,要是褚荀上课都不认真,就没人认真了。   “上课照镜子……”龙折莲放下本子,怒吼道:“褚荀,你上课照什么镜子!”   褚荀垂着眼,背影像一棵挺拔的松树,死活不肯折腰。   骂他是不可能的,好学生肯定会被偏爱。龙折莲叹了口气,也明白他是故意扣自己分,“你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专门逮着自己扣分是什么道理?下次不准这样,坐下去吧。”   她又在班上训了几句,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等她走了,江昼才去拉褚荀衣角,眉梢挑动,眸子乌黑亮丽,“你怎么扣了自己那么多分?”   褚荀有一双深情潋滟的桃花眼,眸光粼粼,很坦然地说:“因为我没做好啊。”   “但是你没必要扣这么多啊。”   褚荀看向他眼睛,直勾勾的,“我走神了。”   就连褚荀这种人都会走神吗?他以为褚荀是机器人呢!   江昼耳朵有点烫,他摸了下耳垂,不自然地嘟哝:“谁让你走神啊?你想什么去了?”   “没什么,心太乱了。”褚荀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去继续做题了。   梁雁突然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大摇大摆地走上讲台,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最后清清嗓子:“同志们,今天有事要跟大家宣布!”   他是活宝,大家都准备看乐子,齐刷刷抬眼看他,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次校庆会的剧本,我已经写好了!”梁雁拿起本子,刷刷刷地翻动起来,漂亮的凤眼微微上挑,轻快道:“我们来演白雪公主吧!”   许文婕可不高兴了,双手抱着胸,“白雪公主有什么看头?”   梁雁神秘一笑,“如果是白雪公主和七个葫芦娃呢?”   谢京宥一下子跳起来,兴奋得很,“就这个!就这个!好玩!”   “白雪公主和葫芦娃?”许文婕脸垮下来,“什么东西啊?”   但是其他人都很感兴趣,比起歌舞,大家更愿意看白雪公主和七个葫芦娃。   得到了支持,梁雁嘿嘿一笑,“那我们选一下演员?”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角色,“首先要选的,就是白雪公主……”   “我选沈凌雪!”有人大声喊出来。   沈凌雪推了下眼镜,冷漠无情地拒绝了,“我不要,我要演魔镜。”   “班长你演不演?”梁雁把矛头转向了褚荀。   褚荀抬眼,迟疑了一下,“我演公主吗?”   谢京宥小声嘀咕,“他凭什么演公主啊?他只配演恶毒继母。”   梁雁听见了,微笑道:“你要演女巫吗?”   褚荀握着笔的手僵硬了一下,他不喜欢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刚想摇头,听见江昼很小声地嘀咕,“还挺适合他的……想看他演。”   褚荀抿了下唇,“你要演吗?”   江昼莫名其妙的,“演什么角色?”   “不知道。”褚荀停顿了一下,“你要演的话我就演。”   梁雁眼珠子一转,有了新想法,“我们玩性转吧,女角色都给男生演,男角色都给女生演。”   “可以可以!”底下立刻有人起哄,“我要看你穿JK!”   梁雁微笑道:“那我要你穿黑丝。”   “白雪公主给江昼吧!”   谢京宥手舞足蹈的,完全不管江昼要杀人的眼光,“他长得白,让他当白雪公主!然后让他给我们表演手撕猎人,脚踢女巫,群殴葫芦娃!”   “我他妈第一个撕了你!”江昼慌张地去捂他的嘴,“你再乱讲一句试试!”   江昼在班上人缘不好,准确的说,是他气质太冷,大家不敢接近他。   让这样一个校霸去演白雪公主,正好满足了大家看乐子的心理。   “就要他演!”谢京宥挣扎着吼出来,像是革命一般坚定不移,“他演白雪公主!同意的扣1!”   梁雁也觉得有意思,让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演白雪公主,反差感太强烈了,“那好,你就是白雪公主,褚荀去演恶毒继母,沈凌雪演魔镜!”   谢京宥高高举手,“我要演葫芦娃!”   班上一瞬间乱成一团,都在抢葫芦娃的角色。   江昼眼睁睁看着自己名字被写到了白雪公主的后面,崩溃地去掐谢京宥脖子,“你怎么不演白雪公主!你怎么不演!”   谢京宥理直气壮,“你皮肤比我白!我只能演黑炭公主!人家班长都演恶毒继母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猪苟!”江昼情绪激动,去拽褚荀的衣领,无意识地想让褚荀为他做主,“你赶紧说句话啊!我不要演公主!”   褚荀眸色平静道:“我都演恶毒继母了,你就让让我吧?”   他说着,坐直了身体,像是在哄小孩,语气放缓:“我也觉得你挺适合的。”   “你真他妈猪苟不如!”   希望破灭,江昼狠狠地瞪他一眼,又无力反抗,哭丧着脸,“为什么给我安排白雪公主啊,我也能演葫芦娃啊……”   这时候教导主任路过他们班,发现他们班乱作一团,顿时大怒,“你们班班长在哪?给我滚出来!”   梁雁灰溜溜地从讲台上跑下来,嬉皮笑脸的,“那就这样定了!明天开始排练!”   而褚荀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出门,教导主任见到是他,脸色松和了些,“褚荀啊,你是班长,要管理好班级啊,你看看,全年级就你们最吵。”   “会改的。”褚荀漠然道。   谢京宥不停摇头:“你看,这就是年级第一,他是竞赛生,学校就想靠他拿个金牌回来呢!教导主任都不骂他,真的是绝了。”   “上帝创造褚荀的时候,到底给他关了哪一扇窗啊?”   梁雁也觉得不公平,“长得好就算了,成绩还那么好,而且家里居然还很有钱!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啊!”   江昼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偷偷地借着窗户,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偷看褚荀的侧脸,忍不住感叹。   成绩好,果然有特权。 第32章 只需要十万   周末的时候,江昼又被警察带走了,对方询问他是否见过他爸,他很坦然地摇头。   江复临跑了一个月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警方发布了通缉令,可他太能躲了,一时半会竟然毫无线索。   这种情况下,警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昼身上,可惜他们发现,江昼这个儿子对于江复临来说,还比不上一条狗,根本不管江昼的死活。   从警局出来,褚荀在外面等着,正在低头背文言文。见到江昼出来了,他把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放回衣服口袋,道:“处理完了?”   江昼点了下头,“差不多吧,可能以后还会要我配合调查。”   自从他爸杀人潜逃以后,江昼一直不敢提起这件事,他逼着自己不去想,故意逃避,假装这件事未曾发生过。   “他会回来找你吗?”褚荀问。   迟疑了一下,江昼摇头,“不会。他不会管我的。”   “我的意思是,他穷途末路,也许会回来找你。”褚荀淡淡道:“你要防着点。”   听见褚荀谈起这件事,江昼莫名觉得有些丢脸,他不想让褚荀窥见他黑暗的过去,不想让褚荀可怜他。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别谈这个了。”江昼烦躁地“啧”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真的要演恶毒继母啊?他们说要穿裙子的,你不觉得尴尬啊?”   褚荀波澜不惊道:“人总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但也不用迈出这一步吧!”   “大家一起穿,我没意见。”   “不是,你怎么恶趣味这么奇葩啊?”江昼越看他的脸,越觉得他假正经,“谁没事想看男生穿裙子啊?”   “我。”褚荀直接承认了自己有恶趣味,“我想看。”   江昼一下子哑口无言,垮着一张脸,“我一定要演白雪公主吗?我和你交换不行吗?”   褚荀一脸正直:“不行。”   到了分岔路,江昼想去医院看他奶奶,而褚荀想带他回学校继续上自习。   他往手心呵了口气,搓搓冰冷的手,重新搭在自行车的把手上,“我不去学校,你先回去吧。”   褚荀看向他,眉目冷淡,“你今天的学习任务没做完,晚上别想睡觉。”   “那我晚上回去补,行吧?”江昼话到嘴边,他其实想把奶奶的情况告诉,可他一旦开口,不就是在向褚荀张嘴要钱吗?   褚荀肯收留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不能再厚着脸皮要钱了。   所以真相到嘴边又打了个转,江昼不肯低头,“我下午有点事要处理,晚上回去补,你给我放个假吧?”   “什么事?”褚荀问。   江昼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迫切地掩饰自己的不堪,“我难道每件事都要告诉你吗?别管这么宽行不行啊?”   他也知道自己态度不好,可他太急了,他不想让褚荀再插手了。再这样欠下去,他会越来越抬不起头,越来越狼狈,他害怕褚荀怜悯的目光,那会让他崩溃。   褚荀垂下眼看他,情绪掩盖得很好,看不出哀乐。   江昼骑车驶向了另一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像是一阵风,迫不及待地逃离。   褚荀眸光微微闪动,抿起了唇,最终没有选择追上去。   —   “小满,你胖了呀!”见到江昼的第一眼,奶奶就笑了,她微微眯起眼,笑得合不拢嘴,“最近有好好吃饭啊,气色都好了不少。”   胖了吗?   江昼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他以前很瘦,怎么吃都不胖。跟这褚荀吃了一个月,居然胖了吗?   他自己都没察觉。   “嗯,最近吃得多。”江昼坐到她身边,望着她温柔的目光,又无端端想起来褚荀。   他感觉褚荀好像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不用说话,光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溺爱。   顿时后背发凉,难怪褚荀要演恶毒继母,原来褚荀是想当他妈!   江昼咽了一口口水,难道褚荀把他当儿子对待吗?所以才会管得那么严,跟个老妈子一样,每天都在唠叨。   难道褚荀还有个恶趣味就是当别人的妈妈吗?   他打了个抖,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陪奶奶坐了一会儿,江昼被医生叫去了办公室,医生告诉他,他奶奶最近情况比较稳定,是动手术的好时机。   但是手术费用要十万,后续的康复治疗也很麻烦。他知道江昼家里困难,所以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做了手术,奶奶就能多活几年。   江昼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自从奶奶查出绝症以后,他每日每夜都在担心奶奶离开。现在奶奶情况好转,终于有资格动手术了,可他却拿不出来这笔钱。   医生也叹了口气,“她年纪很大了,动手术也是遭罪,实在不行,就带回家去,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不行!”江昼手指抖了一下,眼神变得坚定,咬牙道:“要做手术,一定要做。”   不就是十万块钱吗?   他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的。   离开之前,江昼去病房抱住他奶奶,低声道:“奶奶,医生说你现在恢复得特别好,很快你就会痊愈了。”   他奶奶一直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傻呵呵地以为自己会好起来。她拍拍江昼后背,颤巍巍地说:“那小满也要照顾好自己,奶奶等你一起回家。”   “嗯。”江昼眼眶有点红,咬紧牙关,“我们能一起回去的。”   只要能凑到十万块钱,他就能救他奶奶了。 第33章 加倍还给他   可能是下午的态度太差,回教室以后,褚荀没有搭理他。   江昼心理压力大,也没心思说话,趴在桌子上昏睡。   今天晚上有一堂高数小考,江昼爬起来,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极速上升。   试卷散发出刺鼻的墨水味,复杂的数字在他眼前不断变化,他头痛欲裂,什么也看不进去。   逃亡的父亲,重病的奶奶,无家可归的自己,种种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江昼脑袋有些晕沉,手撑着额头,滚烫到烫手,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发烧,呼了口气,继续在答题卡上胡乱涂抹。   应该能熬过去。   他眼睛都睁不开,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连褚荀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都不知道。   褚荀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边,见他写字歪歪斜斜的,把一道很简单的计算题都算错了,忍不住皱起眉。   离考试结束就只有半小时了,江昼还在做填空题。   他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撑到江昼的桌子上,没着急说话。然而江昼好半天才迟钝地抬起头看他,眼神很空洞,哑着嗓子问他,“怎么了?”   褚荀冰凉的手心贴上他的脑门,眼神一变,压低声音,“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吗?”   江昼眼珠子迟钝地转动,褚荀的手心是凉的,指尖更是冷得如冰,让他炙热的体温找到了宣泄。   好冷。   身体又好热。   江昼完全把自己脑袋的重量交到了褚荀的手心,然后啪的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周围同学齐刷刷看过来。   “江昼?”褚荀回过神 伸手晃晃他肩膀,连他的肩颈也在发烫。   江昼勉强睁开眼睛,强撑着坐起来,“嗯?”   “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江昼迷糊地看着卷子,“我试卷还没做完……”   “不做了。”褚荀伸手按住试卷,声音透着严厉:“跟我走。”   他左看右看,这张卷子难度太高,其他同学都还在做试卷,只有他做完了,只能弯下腰哄,“你在这里等我,趴着睡一下,我去拿请假条。”   又看江昼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是他自己那几件单薄的衣服,褚荀给他买的厚外套,他根本就没穿。   这几天都快落雪了,江昼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褚荀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自己离开了教室。   带着体温的外套把江昼包裹,他没有抗拒,像是躲进了乌托邦,身子渐渐软下来。   发烧了。   他明天还约了一场架,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   试卷也没有做完,会拖累班级平均分……   江昼脑子里胡乱地想了很多,急促的脚步传来,他被人架住手臂,从位置上抱起来,“辅导员今天晚上没来,拿不到请假条,我直接带你出校。”   很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江昼知道,这是褚荀身上的味道。他喘了口气,勉强站稳,“你先做卷子吧。”   “做完了。”褚荀扶住他的腰,同时让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你发高烧了,怎么一下子烧得这么严重?”   “不知道……”江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靠在他身上,“可能是吹冷风了……”   虽然他们这里突发情况,但班上同学也没有太关注,毕竟重点班,大家最在乎的都是成绩。   “我先离校带他去医院,等下你帮忙收卷子交去高数办,接下来的时间你监考。”褚荀路过沈凌雪身边时,选择把管理班级的重任交给她。   沈凌雪点了下头,拿着试卷去了讲台上。   “江昼?你听得见吗?”褚荀发现他走路都走不稳了,两个人下楼梯差点摔倒。他赶紧停下脚步,把江昼扶稳,“我背你好吗?这样会摔跤的。”   没等江昼回应,他直接蹲下身子,给了指令,“来。”   江昼鬼使神差地勾住他脖子,褚荀身上有点凉,带着冬日寒风的冷意,正好中和了江昼滚烫的体温。   褚荀一把背起他,快步朝校门走去。   江昼想说点什么,嗓子又疼得要命,脸靠在褚荀的肩颈处,无意识地磨蹭。   “很难受吗?”褚荀轻声说:“马上就出校了。”   冷风吹得人脸生疼,江昼脑子不清醒,人的潜意识让他想躲,直接把脸埋在了褚荀的颈窝,轻轻地喘着气。   燥热的气息落到脖子那块,褚荀眸子深沉了许多,声音急迫:“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到了校门,褚荀停下来,单手搂住江昼的屁股,空出一只手出来填表。   门卫指着他,“诶,你,你是那个……叫什么……褚荀!对,就是褚荀。你同学怎么了?”   “发烧。”   “怎么没有请假条?”   “老师不在。”   门卫认识他,也不拦他,“那你明天要把请假条给我补过来,不然我跟领导交代不了。”   “好。”   填好了表,两个人就被放出去了,借着昏暗的路灯缓慢前行。   寂静的空气里,江昼突然蹦出来一句,迷迷糊糊的,“带我出校,你会不会挨骂?”   “不会。”褚荀顿了一下,“什么也别想,不会有任何事。”   褚荀带他到了附近的一家诊所,医生简单地给他测了个体温,看见体温计上的刻度时,吓了一大跳,“哎呦怎么都烧到四十度了!还好送得及时,再晚点人都要烧傻了。”   医生赶紧给江昼打吊针,“最近流感挺严重的,出门最好带个口罩,多穿一点。”   江昼已经昏睡过去了,脸颊不自然地发红。   褚荀松了口气,坐到病床边,“他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输了液,后半夜就能退烧了吧。”医生也不太确定,“你们小年轻身体好,很快就能退。”   褚荀没吭声,盯着江昼苍白的嘴唇有些走神。冰冷的手指落到少年的唇上,无意识地摩挲,他瞳孔微微震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轻笑一声,去接了一杯温水,拿棉签把江昼的嘴唇打湿。   他知道,江昼不信任他。   褚荀做完一切,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靠着墙,视线缓缓落到江昼身上,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警告过江昼,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江昼就是不听话。   不听话的小猫真的很难办。   没关系,以后他会让江昼加倍还给他的。 第34章 他不被驯服   江昼到后半夜才醒过来。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瞳孔缓慢聚焦,转过头,就看见褚荀靠在他身边的位置上,正在低头看书。   这个人怎么一直都在学习?   江昼动了下手指,身体还是很难受。   “醒了?”褚荀放下书,他刚刚借手机给家里阿姨打了电话,让阿姨把书和手机拿来。在江昼昏睡的时间里,他已经向老师请了假,顺带还背了单词。   他伸手摸了下江昼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你这瓶输完就可以回家了。”   江昼侧过眼,没吭声。   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狼狈?一次又一次地要褚荀来救他,丑态尽出。   “江昼,以后要多穿点衣服。”褚荀收回手,嗓音冷清,“你不要因小失大,我告诉过你,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江昼还是没说话,只是用没打针的左手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了半张脸。   他不愿意沟通。   “我给你请了假,明天也在家里好好休息吧。”褚荀拿他没有一点办法,骂他也没用,只能认输。   输完液,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向了回家的路。   江昼情绪很低,到了家里简单地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了。褚荀以为是他发烧了没力气,就没有多说,躺到另一侧,没有再打扰他休息。   次日一早,褚荀悄悄地起了床,他特意关了闹钟,凭借恐怖的生物钟在五点钟起了床,收拾好东西,他回卧室探了下江昼的体温,还是很烫。   没有完全退烧。   江昼很警觉,发着烧也一下子睁开眼,抓住了他手腕,手心烫得惊人,“是你啊……”   他松开手,又闭上了眼睛。   褚荀缓了下,“我去上学了,你自己在家里好好休息,九点钟的时候阿姨会来,你要记得吃药。吃过午饭测一次体温,还没退烧就让阿姨带你去医院。”   他顿了一下,觉得江昼现在是个傻子,说了也是白说,便牵了下被子,“我走了,你睡吧。”   江昼一觉睡到正午,期间阿姨来叫他吃药,他很配合,吃了药又睡了。   褚荀打了电话回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刚刚给他测了体温,三十七度五,应该快好了。”   褚荀“嗯”了一声,“我今天不上晚自习,你把晚饭做好了就能离开了,辛苦。”   阿姨做好晚饭,通过门缝偷偷看,见江昼还在睡觉,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然而等褚荀请假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一片漆黑。他放下书包,走进卧室,空无一人。   江昼跑了。   发着烧跑了。   他给江昼打电话,对方没接。   褚荀额角青筋暴起,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昼总是这么不服管,把路给他安排好了,他也要跳出去找苦吃。   发着烧还要跑,他能跑去哪里?   褚湘是初中部的,放学要早一些,一到家就看见她哥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顿时后背发凉。   这个表情好可怕。   她开始回顾自己最近的表现,觉得自己没做错任何事,小心翼翼地试探:“哥哥?”   褚荀看向她,眸子格外冷寂。   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褚湘后背发凉,难道她在学校吓唬男同学的事情又曝光了吗?她又要被褚荀暴揍了?   “你……”   褚荀刚刚说了一个字,褚湘就认怂了,连连认错,“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吓唬他们了!你别骂我!”   “……”   褚荀闭上眼,几乎是咬牙道:“你们,真的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吗?”   你们?   褚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昼又干什么了?”   “他不见了。”   “他不是发烧了吗?”褚湘一下子放松下来,原来不是她干坏事被发现了,是江昼乱跑惹哥哥生气了,那就没事了,反正她又不会挨揍。   “嗯。”褚荀顿了顿,“你知道最近哪里有人约群架吗?”   褚湘想了想,“我很久没关注了,我马上问一下,如果江昼去打架了,肯定会有信息的。他应该不会跑太远,只要在城内,最多十分钟,我能有他的信息。”   她又赶紧撇清关系,“我真的没打架!这是为了帮你找人,我真的很乖很乖的!”   褚荀懒得理会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盯着她打开群发消息,几分钟以后,就有小弟回报:“今天城南有一场大群架,听说两边都叫人了,据说是百人群架。”   百人群架……   褚荀眉心一跳,“你们小孩子打架,会约一百个人?”   褚湘摇脑袋,“约不了那么多人的,这场架肯定是社会上那批人约的。”   “江昼有可能去吗?”褚荀真的不打架,他对这些叛经离道的事情一窍不通。   “有可能。”褚湘点头,“虽然他不是社会上的人,但听说他是打手,专门帮忙打的,这种大群架缺人手,他应该会去。”   随后褚湘脸色也变得难看,“这种群架会出人命的,那群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城南……”褚荀眉梢挑起,站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我出去一趟。”   褚湘也跟着站起身,“你要去吗?”   “我去看看。”褚荀走到门口,伸手揉她脑袋,淡淡道:“不会有事,你去把作业做了,我回来要检查。”   褚湘一下子红了脸,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只会傻呆呆地点头。   —   麓城城南。   这一片算得上是穷人区,和城北差距巨大,各种混混和社会底层都聚集于此,这里甚至连个幼儿园都没有开办。   这一带的治安也很差,经常发生打架斗殴,只要不是极其恶劣的事件,就很难引起关注。   褚荀对这片地区也不是很熟,这里的街道设计非常糟糕,跟蚂蚁窝一样,横七竖八。他骑车绕了一圈,差点把自己绕晕了,还是没找到江昼。   不在这里?   他给褚湘打了个电话回去,“你那边有消息吗?有人见过他吗?”   褚湘答得很快:“有人看见他了,说今天看见他出没在城南了,他绝对去打架了。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他们打架会专门约地方,有可能会约在封闭的环境,我身边没人参加这场架,实在找不到。”   “确认出现过,对吗?”   “出现过。”褚湘斩钉截铁,“就他那个颜值,不可能被认错的。”   江昼只能是野猫。   他不可能被驯服成为家猫。   褚荀挂了电话,下颌线绷紧,望着漆黑浓稠的夜,手背上无意识地暴起了青筋,骨节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第35章 报了假信号   江昼独自一个人靠在阴冷的巷子里,后背抵着红砖,他把帽衫的帽子戴上了,再戴了一个口罩,只露出来一双漠然的眼睛。   身体还有点低烧,使不上力气。   他左看右看,最终在附近找了块板砖,拿在手里,缓缓蹲下身,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关机了。   操。   昨天发烧忘记充电了。他这个手机很旧了,就算不使用,一天不充电也会自动关机,电池老化太严重。   江昼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里,冷得搓手。这次他接了个大单,之前有两方人打架,其中一方的头儿被人暗算,瘸了一条腿。   他们这种人的,打架斗殴是常态,吃亏了也没得说,那瘸腿哥不愿意吃哑巴亏,就找到江昼,让他把对家也给打瘸,非要出口恶气才行。   他们很少会打人打得这么狠,但这种人的纠纷,一打起来就要半条命,私下纠纷不断,他不太懂其中的危害利益,只知道拿钱办事就对了。   得到消息,目标今天晚上要来这边见女朋友,江昼就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他。   打完就回家。   应该能在褚荀回家之前赶回去。   要是被褚荀发现他跑了,肯定又要唠叨半天。江昼脑子昏昏沉沉的,还能想起来褚荀冷冰冰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下。   脚步声传来,江昼靠着墙,大半的身子都隐藏在阴暗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来者,寸头带刺青,嘴里叼了根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也让江昼一眼就锁定了他。   拿稳了砖头,潮湿坚硬,江昼屏住呼吸,在对方擦过巷子口的一瞬间,猛地冲上去就是一拍!   上古神器——红砖,杀伤力爆表,坚硬无比,可循环使用,掉落率极高,适合用于各种打架场合。   这一砖头下去,小寸头立刻就倒了,捂着脑袋,鲜血淋漓,“你他妈——”   江昼戴了口罩和帽子,这人不可能认出来他,他也不说话,主打一个干净利落,拿手臂勒住这人的脖子,把人直接拖进了巷子里。   五分钟以后,江昼丢下作案工具,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跟他预计的一样,九点钟之前就能打完,赶回家也才九点半,褚荀还没回来,不会发现他跑出来了。   这样想着,江昼加快了离开现场的脚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挺怕褚荀的,之前是单纯觉得褚荀装,现在莫名其妙生出来一份畏惧。   总之就是很怕。   这可能就是学神的压迫感吧   连他这种学渣都害怕了。   江昼赶回家里,家里已经有亮光了。他猜测是褚湘回来了,毕竟褚湘晚自习放得早。不像他们,十点半才放人。   他等下提前跟褚湘沟通一下就好了。   江昼这样想着,打开了门。跟他预计的一样,家里只有一个褚湘,趴在沙发上做作业,手机放着嘈杂的短视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做作业还是玩手机。   见到江昼,她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回来了?我哥呢?”   江昼取下口罩,“他还没下课。”   “不是,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褚湘一下子跳起来,扒住他手臂,上上下下乱摸,“你受伤没?胳膊还在吗?腿呢?”   江昼很怕痒,被她一碰就想笑,赶紧跳开,“我没事啊,就是出去溜达溜达。对了,你别跟褚荀说我出门了啊,他等下要骂人。”   褚湘崩溃了,“可是他早就回来了啊!他跑出去找你了!怎么你回来了,他没回来啊!”   “啊?”   江昼本来就在发烧,现在脑子更不清醒了,目瞪口呆,“他回来了?”   “对啊!他好像没上晚自习,比我回来得还早,他以为你打架去了,所以去找你了。”褚湘欲哭无泪,又很快拿定主意,“我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吧。”   江昼一整个汗流浃背,他真没想到褚荀居然提前回来了,那他偷跑出去这件事不就曝光了吗?   “打不通他电话。”   褚湘拿着手机,眉头皱到一块,“他往城南走了,听说那边在打群架,可能是被人缠上了。”   江昼眸子冷下来,“他怎么会去那里?”   “你不是去参加群架了吗?”褚湘语气很急,“你少跟我装,他们有人见过你,你就是去那边了!”   江昼打死不承认自己去打架了,死鸭子嘴硬,“我带了帽子和口罩,他们怎么可能认出我?而且我根本没去城南,我就在这附近。”   “怎么不是你,一个银色头发的,长得很高的男生——”说到这里,褚湘猛地顿住了,瞳孔地震。   江昼早就把头发给剃了。   那个银头发的男生不是他。   打群架的也不是他。   因为江昼那一头银发太帅了,帅到大家一看银色头发就会想起他,先入为主地把所有银头发的男生都当成他了。   所以,褚荀找错地方了。   “完了……”褚湘嚎叫出来,“我他妈给我哥报了假信号!他等下回来要揍我了!”   江昼不懂她的脑回路,有些担忧,“城南很乱的,他去那边不会出事吧……”   “他能出什么事……”   褚湘嘀咕了一声,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说:“我要睡了,别来吵我,等下我哥回来了,你就帮我道个歉,报假消息不是我的错,谁让你染银色头发?他要是揍我,我就哭给他看。”   女孩子摇摇晃晃地回屋去睡觉了。   留下江昼一个人在原地懵逼。   她哥可是落到城南了!那边有百人群架,混混比蚂蚁都多,她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分钟,简直是如坐针毡,怎么也安不下心。   等下褚荀被人打扁了怎么办?   万一褚荀被混混瞧上了要抓他回去做压寨夫人怎么办?   万一褚荀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了怎么办?   江昼觉得自己脑子肯定给烧坏了,他做了无数个奇葩的假设,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准备出门去找褚荀。   走到楼下,却看见褚荀骑着公路车,像一阵风一般飞过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   路灯的光线不够亮,只照亮了褚荀半张脸,骨相优越,阴影也浓重。   “褚荀……”江昼讷讷地喊了一声。   褚荀掀起眼皮子,冷淡地扫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锁好车,就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掀起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风。   江昼回过眼,一把抓住褚荀的手腕,“你受伤了?” 第36章 当爱心大使   褚荀垂下眼看他,情绪没什么起伏,“没有。”   江昼愕然,“那你身上的血……”   “别人的。”褚荀停下脚步,忽然抬手,手心贴上江昼的额头,“看来退烧了。”   江昼盯着他的指骨,上面有明显的擦伤,他不傻,这显然是跟人干架了,只不过褚荀连发型都没乱,导致他有些不确定,“你去干什么了?”   褚荀说:“当了一次爱心大使,调解邻里关系,促进友好社会。”   “啊?”   褚荀看他一眼,淡淡道:“回家吧。”   他盯着江昼那光秃秃的脑袋,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难以言喻地移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江昼还以为他不计较呢,结果还是他想多了,褚荀这种小心眼,怎么可能放过他,垂头丧气道:“我没有跑很远,就在这附近……”   进了屋,褚荀受不了自己身上沾了血,洁癖发作,先去洗澡换衣服,换了一身睡衣,很懒散地坐到沙发上,掀起眼皮子,“你解释。”   江昼就跟个犯人一样唯唯诺诺,站在褚荀面前,埋着头,“我没有去城南,我也没有去打架……”   “没打架?”褚荀冷笑一声,“没打架你又是戴口罩又是戴帽子干什么?你见不得人?”   “我……”江昼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戴口罩跟帽子?”   “褚湘给我发消息了。”褚荀说:“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打架?”   江昼看他没出事,心里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抬起头,硬着头皮怼回去:“你以为是我想打吗?”   “那你给我一个打架的理由?”褚荀的瞳孔颜色很淡,平时很温和,一旦沉下脸,反而就会特别凌厉。   江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该怎么解释?   他靠这个为生?   医院里还有个奶奶等着他去救?   他撇过眼,“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褚荀笑了一声,像是细细嚼弄这句话,眸子暗沉,“你可以试着再去打架,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让我抓到。”   他猛地拍了下茶几,剧烈的声响让江昼吓了一大跳,不明白他要抽什么风。   然而褚荀看向了褚湘的房间,“褚湘,给我出来!”   褚湘立刻就跟小学生一样出来了,欲哭无泪,“我又不是故意报假消息的……”   “我没跟你计较这个。”褚荀顿了一下,“下次,他再打架,你就直接把他打晕,带回来。”   褚湘捂着嘴,“但是人家一脚会把他踢死的!”   江昼:“……”   好大的侮辱。   他抓了把头发,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短到抓不到了,只能悻然道:“我有分寸的,不会出事,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我说过,除非你把那二十本习题都做完,否则我一定管你。你做完了吗?”   他说的是那堆起来快有一座山那么高的练习册吗?   做到猴年马月也做不完啊!   江昼本来就压力大,被他这样一搞,顿时烦躁到无以复加,“啧”了一声,转身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他离开以后,褚湘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跟多少人打起来了啊?”   褚荀冷冷地扫她一眼,意思是你还有脸问?   “你真的去城南跟那些人打起来了?”褚湘哭丧着脸,“我真的忘了江昼剪头发了,他们说看见一个银色头发的帅哥去了,我就以为那是江昼。”   “哦。”褚荀没什么反应。   “你真跟人打起来了?”褚湘眼冒星星,“好久没见到你揍人了,好怀念被你揍的日子!”   褚荀:“……”   他一直觉得自己妹妹有点病。   “我没想打人,我路过。”褚荀很平静地说:“他们打架,里面有学生,我见不得这种情况。”   “所以呢?”   “我就去调解他们的关系了,促进他们达成友好协议。”   褚湘说:“然后呢?”   “然后就握手言和了。”   褚湘可不信他这套说辞,“那群人能有这么好说话?”   “不好说话,所以我把他们都打服了,就很好说话了。”   褚荀站起身,懒得跟她废话了,“以后别给我报假消息,早点睡觉,明天早起去上课。”   其实他一开始到现场的时候,两边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他原本想报警,又怕牵扯到了江昼,只想叫停这场群架。   正所谓关心则乱,他被褚湘带了节奏,下意识地也以为江昼是银色头发。他看见有个银色头发的背影在挨揍,没多想就冲上去了。   然后他就被迫当了一次爱心大使。   为社会和平做出了巨大贡献。   江昼洗完澡出来,褚荀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表情了,监督着他吃了药,又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叠试卷,“做吗?”   “做什么?”江昼在擦头发。   褚荀拿试卷的手顿了一下,吐出来一个字,“爱。”   “啥?”江昼猛地回过头,又一次捂住了自己胸,“我操,你要不要脸啊!”   “做爱做的作业。”褚荀补充完一整句话,理所当然地反问:“你在想什么?”   江昼把毛巾猛地甩到褚荀身上,气急败坏,“滚蛋!”   褚荀接住毛巾,有些湿润,“把头发擦干,来做吧。”   又欲盖弥彰似的加了一句:“我是说,做作业。” 第37章 挺有意思的 第三节 课,教授走进来,把试卷拍在讲台上,许久都没说话。   全班都很寂静。   这次高数试卷很难,因为褚荀提前离场,刚刚考完,他的试卷立刻就被偷了,班上同学很快就对了答案,那一晚,哀嚎遍野,死伤无数。   他们都在祈祷褚荀的答案是错误的。   然而教授一开口就把他们的希望打破了,“这张卷子,是去年的四省联考题,难度的确比较高。但我们班上一百四的就只有一个褚荀,一百二的也只有三个人,比上一届差了一大截。”   江昼想起来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试卷,小声问谢京宥:“诶,我试卷交没有啊?”   “你都缺考了,当然没给你交啊,你零分。”   谢京宥压低嗓音回他,“你也真是的,发烧了怎么不早说?要是班长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直接烧成傻子啊?”   江昼说:“我也没发现自己发烧了,就是脑袋疼而已。”   “我要是脑袋疼,我立刻就去请假回家,这破学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两个人又开始嘀嘀咕咕,褚荀都懒得骂他们了,直接拿本子出来记名字。   “这张卷子我们先不讲,课代表把答题卡发下去,下课以后,课代表把答案写在后面黑板上,大家对照着答案进行修改,自己找出自己的问题。”   教授是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很凌厉的女性,“同学们私底下自己讨论,争取用多种方式解题。”   答题卡被一张张发下来,谢京宥不停地拜天拜地,“拜托了让我上一百二,让我上一百二!”   梁雁的卷子先发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分数,两眼一黑,“卧槽……”   “多少啊?”谢京宥探头探脑地问。   “一百二十四。”   谢京宥都快哭了,“不是说好一起当学渣吗?你怎么背着我学习!”   “没办法,哥太强了。”梁雁倒是自恋,沾沾自喜,“你求我,我就教你。”   只有江昼这个考零分的人很淡定,反正不管结局如何,他都是零分。   褚荀的答题卡也发下来了,一眼看过去全是红勾,他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分数,梁雁就一把抢过去,“操,老师不是说一百四吗?”   褚荀很无奈地看着他们,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多少啊?”谢京宥还不死心,疯狂寻求打击。   “一百五。”梁雁把答题卡给他看,“看来刚刚教授是不想打击我们,才说他考一百四以上的。”   原来一百四以上就是指满分吗?   江昼虽然没说话,心里却有些波澜。他盯着试卷,无端端地想起来自己以前也是考满分的那种人。   这个世界上才华横溢的人很多,努力踏实的人也很多,褚荀显然就是既才华横溢又努力踏实的那类人。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节课江昼打起精神听课,其实他听不懂多少,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心里不舒服。   好像,他和褚荀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人是天之骄子,不管身处何地都自带光芒。   他要快点追上去才行。   下课以后,高数课代表很快就在黑板上公布了正确答案,但没有解题过程,所以成绩好的都围在一起讨论解题过程了。   谢京宥也上一百二了,他这个人虽说有点不靠谱,但对学习的态度是端正的,拉着梁雁讨论题。   一个小组三个人都上了一百二,就剩一个江昼考零分,汗流浃背。   他拿着笔,望着复杂的高数题,一时间无从下笔。   “不会吗?”褚荀的声音响起来,瞳仁清亮,像是有一把野火在燃烧,挑眉问:“怎么不找我?”   顿了一下,抿了下唇,有几分别扭,“我分数还可以,这张卷子,我会做。”   江昼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语气听起来不太乐意:“哦。”   “黑板上没写步骤,他们的方法不会有我的好。”褚荀倒是理直气壮,“老师说了,要多交流。”   这人是考了满分非要来炫耀吗!   就知道褚荀这小子死装!考满分了不起啊!都舞到他脸上来了!   跟他一个考零分的有什么好交流的?   不就是纯纯炫耀吗?   换作是别人,褚荀肯讲题,早就哭着喊义父了。只有江昼,给了一个白眼,闷声闷气道:“我要自己想,你不要打扰我做题。”   “……哦。”褚荀见没机会,只好转过身去。本来想把自己的答题卡直接给江昼看,又觉得自己用的方法不太适合江昼,便拿草稿纸重新写,换了常规做法,写了详细步骤,随后交给江昼。   “干什么?”江昼考了零分,心情正差着呢。   “给你的。”褚荀说完就起身出教室了。   什么啊?   江昼接过草稿纸,才发现褚荀居然把每道题的解法都给他写了一遍,从头到尾,规整到可怕。   当然,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就被谢京宥抢走了。   然后这份答案就成了班级公共资源。   等中午的时候,褚荀问他,答案看完了吗。   江昼说:“看个屁,早就被抢了。”   “哦。”褚荀不太意外,“又被抢了。 ”   他直直看过来,眼底像深潭一般暗沉,眉梢冷峭,五官出奇得冷冽。   就算江昼不了解他,也能明显感受他有点生气,下意识就解释道:“他们跟群土匪一样,不给就围殴,同学一场,我不想揍他们。”   “那我给你讲,行吗?”褚荀坦荡地看过来。   江昼这次不拒绝了,他把卷子摸出来,“就是这道三角函数,找不到关系。”   褚荀这才笑了,坐到他面前,脑袋凑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到试卷上,“我先给你过一遍知识点吧。”   “卧槽卧槽!你们是不是在讲题!”谢京宥耳朵可尖了,一听到他们在讲题,立刻就凑过来,眼睛瞪大,“带我一个,不然跟你急!”   “班长你怎么又给江昼开小灶!”梁雁也来帮腔了。   他们两个一闹起来就没完没了,褚荀叹了口气,“我在讲基础题,你们别闹了。”   这道题讲得很快,谢京宥抓紧时间问:“你们两个看小品剧本没有?”   江昼一边收拾书桌,一边应付他,“什么剧本?”   “白雪公主和葫芦娃那个。”   “还没看。”   “你怎么不看啊?写得可他妈牛逼了!”   褚荀说:“看了,被雷到了。”   梁雁是主笔,他一听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着说:“怎么就雷了?这叫时尚,fashion,你能不能understand?”   “哦,可能是母女恋对我来说太超前了吧。”   褚荀取下眼镜,垂着眼,没什么情绪起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恶毒继母爱上了白雪公主的剧情,挺有意思的,下次不要写了。” 第38章 别凑那么近   什么东西?   江昼满脸问号,“谁爱上了谁?”   褚荀说:“恶毒继母,爱上了,白雪公主。”   好颠。   江昼都无力吐槽了,伸出手,“剧本给我看一下。”   梁雁哼哼唧唧地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本子,递给他,“我觉得我写得很好,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敢打班长,但是我敢打你。”   谢京宥赶紧拉住他的手臂,严肃道:“诶,此言差矣,你连江昼也打不过。”   “闭上你的狗嘴。”   “我说的是实话。”谢京宥顿了顿,又扭过头来,漂亮的桃花眼上挑,年轻又有活力,“哎,江昼,你知不知道昨天城南有人打群架啊?”   听到这个,褚荀做题的手臂顿住了,随后若无其事地装作没听见,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滑动。   江昼一边看剧本,一边敷衍他,“知道啊,怎么了?”   “你昨天不会也去参加了吧?”谢京宥问。   “我没有。”江昼说:“我昨天发烧了,一直在家里休息。”   梁雁见缝插针,“我的剧本怎么样?”   江昼合上剧本,面无表情,“虽然我真的很想跟你站在一条战线,但是,请你拿着你的弱智剧本立刻马上给我滚。”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梁雁扭扭捏捏的,“人家用心创作,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被狗吃了。”   谢京宥说:“你真没去打架啊?听说那场架就是被雅颂的学生给挑起来的。”   “我们学校的?”江昼扭过头看他,挑眉问:“我们学校居然会有人参加大型群架吗?”   谢京宥答: “不清楚,说是有个我们学校的,见到有人打群架,莫名其妙地冲过去把每个人都给打了一顿,然后教育他们要热爱和平,还要他们牵着手互相道歉,特别神经病。”   “哦……”梁雁抱着自己剧本,“是挺神经的,我要把这个桥段写进我的剧本。”   江昼也觉得莫名其妙,“打架就打架,谁那么无聊,还要让他们牵手道歉?幸好没让我遇到这种人,不然我一定跟他打起来 ”   “……”   褚荀没说话,默默地抿紧了唇。   “知道是谁吗?我们学校谁那么拽一个人打一群啊?”梁雁好奇得不得了,双眼闪闪发光,“有没有照片啊?”   “没照片,谁没事会给揍自己的人拍照啊?”谢京宥说:“但是听说看起来年纪不大,挺帅的,身上还穿了我们学校的校服。”   他猛地看向褚荀,“班长,是不是你?”   褚荀心平气和:“我没那么闲。”   “除了你还有谁会让别人牵着手互相道歉?”   梁雁根本不信,“之前我跟谢京宥打架,都还没动真格,你就让我们两个牵着手去门外罚站半小时。”   褚荀冷冷地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我们学校打架就开除,你也可以选择被开除。”   “我就知道是你,昨天下午你请假了,你怎么跑去城南打架了?班长你别走啊,班长!”   估计褚荀是觉得他们烦,起身离开了教室。   “操,不会真是他吧?褚荀什么时候会去参加群架了?”谢京宥大为震惊,在他的印象里,褚荀就是一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想管的人。   这种人居然跑去打群架了?   是为了找江昼,褚荀才会误打误撞地加入了这场群架。   江昼侧过眼,鬼使神差地帮褚荀说起话,“应该不是他,他昨天和我在一起,我们下午在学习。”   “不是他啊?真的不是吗?”梁雁猛地凑到他面前,长睫毛扑闪扑闪的,“那我们学校除了你和他,还有谁敢单挑这么多人?”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江昼耳根子通红,语速不由自主加快,他一撒谎就这样,迫切地想让别人信,“他昨天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去打架?你们不要造谣啊。”   他这样据理力争,大家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京宥问:“对了,你会打篮球吗?下个周体育课我们跟七班有场比赛,飞子受伤手骨折了,我们主力队差个人。”   飞子是他们班一个很爱跳的男生,上个星期体育课,他为了在女生面前展示自己的超绝力量,非要去吊杠杆,结果手一滑就摔下来了,喜提骨折。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有很强的表现欲,也热爱运动,起码谢京宥打篮球的时候是真帅,围观的女孩子里三层外三层。   “我不太会。”江昼小心又谨慎,他怕自己拖后腿。   “没事儿,你来替补,我们班会打篮球的没几个,等下连五个人都凑不齐。你会传球吗?”   江昼迟疑道:“会吧。”   “那你负责传球和截断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和小雁子。”   梁雁说:“你能不能别叫我那个外号,好恶寒啊!”   “小雁子小雁子小雁子!”   谢京宥不仅要叫,他还要唱,简直是魔音贯耳,“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最后两个字还破音了。   江昼没参加过集体活动,他也的确不怎么会篮球,主要是没时间学,“我真不会,你们问问其他人会不会吧?”   上课铃响了,化学老师踩着点走进来,一个眼刀甩过来,班上就安静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昼还惦记着篮球这事儿,心不在焉的。   褚荀问他怎么了,他戳着碗里的饭,“今天谢京宥他们叫我去打篮球,我拒绝了。”   褚荀问:“为什么不参加呢?”   “我不会。”江昼没精打采的,“我担心他们觉得我不合群,但是我真的不会。”   “意思是你想参加,对吗?”褚荀想了想,“我会一点,你要是不嫌弃,周末我教你。”   “你会打篮球?那你为什么不参加?”   褚荀说:“因为能者多劳。”   他当个班长已经很烦了,不想再掺和任何活动了。   他生得冷俊,像玉石一样清穆寂寥,“我不喜欢集体活动,只要他们不知道我会,我就可以不参加。”   “那你怎么教我?被他们看到了怎么办?”   “小区里面有篮球场,回家我教你。”   褚荀停顿一下,猛地凑近了些,几乎要怼到江昼脸上,嗓音压得有些低,“别告诉别人,好吗?”   江昼心跳漏了半拍,耳根子泛红,赶紧移开脸,装出很烦躁的样子,凶巴巴地说:“知道了,你别凑那么近,滚开一点啊。” 第39章 周瑜打黄盖   体育课象征性地跑了一圈就解散了,班上同学要打2v2。谢京宥特别注重体育课,会为了打篮球,特意换一身球服。   江昼和谢京宥分到一组,梁雁和班上另外一个男同学一组。   江昼答应了要一起打球,虽然打得稀巴烂,连传球都传不明白,成功把谢京宥气得各种阴暗爬行,抓着头发大喊:“你传球传高一点啊!你传那么低会被抢啊!”   “我,我怎么传啊?”   “高抛!高抛会不会?!”   “不会啊!”   最终他们两个被打爆了,回教室的路上,谢京宥不停地念叨:“我以为你小子打架那么厉害,打篮球也会很厉害,结果呢?结果呢!你居然演我,你连拍皮球都不会!梁雁现在都用鼻孔看我了!”   江昼被他念得耳根子疼,“好了好了,我回去学,下次一定帮你把他打爆!”   “没人教你你怎么学啊?”   “谁说没人教啊,褚——”江昼刚想把褚荀也给供出来,及时刹车,舌头打了个绞,“反正就是有人教。”   “褚荀是不是会篮球啊?”   谢京宥猜出来了正确答案,随后又自我否定了,“他不可能会的,他连运球都不会,上次测篮球成绩,他拍了半天才及格。”   “哦……是吗?”   “他也就个拍皮球的水平吧。”谢京宥下了定论,“怎么,他要给你请老师吗?”   江昼憋着笑,“算吧。”   冬日浓稠寂静的光从天际落下,江昼一抬头就撞进了褚荀沉默的目光里。   褚荀站在学院的榕树下,肤色白得好像笼罩了一层薄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荫看向江昼,气质却是温和的。   他手里拿了一本竞赛辅导书,应该是刚刚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正好跟江昼他们撞上了,就干脆停下来等了。   “班长!”谢京宥跳上去,也不怕被打,“你又偷偷跑去内卷啊?”   褚荀冷淡道:“我去参加大学生物理竞赛拿奖了,你就少个对手,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褚荀是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一旦保研了,肯定就不会来学校,也不会参加考试,对其他人来说,是少了个劲敌。   “你走了谁看着江昼啊?”谢京宥想都没想就问出来了,在他心里,江昼和褚荀已经绑在一起了。   褚荀垂下眼,“还早,这个不急。”   他又看向江昼,语调一转,亮瞋瞋的眼珠看不出情绪,“你还敢上体育课?我给你安排的学习任务做完了?昨天罚你抄的英语单词抄完了吗?”   “……”   江昼生无可恋,他才打完篮球,脸颊有些泛红,喘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我现在就回教室学习,你放过我吧!”   “你一天到晚盯他盯得这么紧干嘛?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体育课就让他玩玩呗。”谢京宥觉得江昼就像个哀怨的小媳妇一样,敢怒不敢言,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知道周瑜打黄盖吗?”褚荀望着江昼逃走的背影,“他自愿,我乐意。”   “他能自愿?”   褚荀慢慢地往教室走,“他自愿。”   也许其他人会觉得江昼是被逼的,只有褚荀知道,江昼是想学的,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没有人能逼江昼做他不想做的,包括褚荀。   别看江昼表面上骂骂咧咧的,给他安排的任务,他都是完成得很好。他想学,他知道学习的重要性。   江昼见过山顶的风景,他肯定会想办法回到巅峰。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话是如此,江昼晚自习的时候又逃课了。   他是趁褚荀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溜走的,等褚荀回来的时候,江昼早就跑了。   他问谢京宥,江昼去哪里了。   谢京宥是个单纯的傻子,“去厕所了吧。”   褚荀眸子幽邃冷寂,修长的手指在江昼的书桌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无端端地有几分压迫感,“去厕所需要背书包吗?”   “啊?”谢京宥茫然,赶紧往窗台上一看,江昼平时都会把书包丢在窗台那,现在果然没了,“我没注意到他背书包了,背书包了,那就是逃课了呗!”   褚荀叹了口气,拿本子出来,先把江昼逃课的分数给扣了,然后又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   龙折莲今天还没走,待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见到褚荀来了,放下红笔,“什么事?”   褚荀拿了一张请假条放到桌子上,“我出校,抓人。”   龙折莲笑了一声,推了下眼镜,“江昼又跑了?”   “嗯。”   “他最近学习倒是挺努力的,你管得很好。”龙折莲叹息一声,“多好的苗子啊,被他家里给毁了。”   “我知道,我会拉他回正轨的。”   “你管他可以,别把自己成绩拉下去了。”龙折莲利落地给他签了请假条,笔迹龙飞凤舞,“你能做的都做了,校服送了,吃饭住宿都包了,学习资料我看你也给他买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褚荀“嗯”了一声,抬起眼眸,“老师,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帮我问问。”   龙折莲放下笔,“什么?”   “我想知道,江昼的家庭情况,还有,他现在到底为什么要赚钱?”褚荀是个俊秀冷隽的男孩子,会给人很强烈的信服感,这也就是龙折莲选择把江昼交给他管的原因。   “我明明已经把他所有东西消费都承担了,他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去赚钱?”   龙折莲想了想,之前考虑到江昼的隐私问题,她一直没把江昼的家庭情况说清楚,如今还是决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斟酌着说:“他有个奶奶,听说他是他奶奶养大的……”   褚荀挑起眉。   原来是这样。 第40章 你投怀送抱   今天打架对方很下流,江昼又挨了一拳,打到下颚,脸肿了一块不说,还咬到自己的舌头了,疼得要命。   他慢吞吞地背着书包回家,他知道今天回去要被褚荀收拾,所以他很讨乖地把他自己的作业也背着了。   等下褚荀骂他,他就借口要做作业,打断褚荀施法。   走进小区,江昼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说真的,他还真的有点怕褚荀,说不上来什么心理,大概是受了人家恩惠,再做出让人家不高兴的事,本能地心虚吧。   希望今天褚荀能少骂几句。   耳畔传来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江昼转过头一看,路灯下,小区自带的篮球场里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正站在球框下拍球。   感受到江昼的目光,褚荀也回过头来看他,五官极其立体,昏暗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江昼。”褚荀开口叫住他,“过来,我教你。”   江昼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把书包丢到铁围栏边,“你怎么又没去上课啊?”   “跟老师请假了,借口是出来抓你了。”褚荀平时穿得像个粽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也不怎么爱动,今天难得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连帽衫,整个人瞬间清瘦了不少。   他看向江昼,挑眉问:“又去哪里打架了?”   江昼没吭声,只接过他手里的篮球,轻轻地拍了两下。   褚荀身量很高,所以他看人的时候大多都要垂眼,“你脸又肿了。”   他想伸手碰一下江昼的脸颊,又发现自己手有点脏,便停在半空中,最终收回去,“先不跟你计较这个,我先教你打篮球。”   听见不计较了,江昼就恢复精力了,利落地篮球拍了拍,“我该怎么练?”   “运球可能还是要靠你自己,打得多了就习惯了。”褚荀从他手里拿过球,“教你一点姿势,你以后体育课可以去和班上同学一起玩。”   顿了一下,“前提是把我安排好的任务做完。”   褚荀给他示范了两个动作,随后又把球抛给他。江昼接住,像是在对待一场盛大的考试,表情特别严肃。   篮球这个东西,一开始谁都打不好,握不住球,球好像有自己的意识,总是要乱飞。多打几次,球就跟长手上一样,自然就会了。   “腰,塌下去。”褚荀忽然伸手摸上江昼劲瘦的腰身,表情平静,“不把重心压下去,球会被抢。”   江昼怕痒,别人一碰他他反应就很大,浑身都僵硬了,含糊地嗯嗯两声,“那个,你手拿开呗。”   “哦。”褚荀移开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眼神。   江昼被他看得发毛,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在监督他练球,硬着头皮练下去。   褚荀去买了两瓶水回来,坐在一边,时不时发出一个指令。   练了半小时运球,褚荀又教他传球和接球,这两个很简单,江昼一学就会了,只不过姿势有点不对劲。   褚荀叹了口气,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像是泥鳅一样挤进了他的指缝,“不要这样接球,万一球的力道大一点,很容易手指骨折。”   啊?   江昼傻呆呆地看着两个人的相握地手,还来不及说完,褚荀就开始掰他的手指,把他姿势纠正,一脸坦荡:“要这样才对。”   说完就撒手了。   江昼茫然地眨了下眼,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褚荀应该不会无聊到一直调戏他,再说了,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调戏的?   应该是他想多了。   他练了十来分钟,褚荀又说:“我陪你打1v1吧。你进攻,我防守,你顺便学一下防守的动作,不要犯规,我们学校比赛抓得很严的。”   江昼有点紧张,“你让着点啊。”   褚荀点头,“会的。”   然而江昼刚刚跳起来投球,褚荀就干净利落地伸手把他的球给盖了。眼看着球滚出去好远,江昼憋着一口气,自己跑过去捡起来,坚持不懈地重新进攻。   结果每次都是他一投球,褚荀轻轻松松地就把球给他盖了。   本来褚荀就长得高,手长腿长的,明显又是个很会打篮球的,欺负一个小白江昼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搭配上他那个略带挑衅的笑,成功让江昼气得想跟他干架,把球一摔,冷脸道:“换位置,我防。”   褚荀弯腰把球勾起来,夜色微浓,鼻音稍显浓重,“怎么,不进攻了?”   “你有脸问我?”江昼知道他是故意的,懒得跟他吵,交换了位置,心里赌气,等会儿褚荀投篮,他非得出口气才行。   “江昼,别生气,我下次一定让着你。”   在褚荀手里,篮球好似有了灵性,很轻巧地跳动。他把衣袖挽起来,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富有力量感,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别这么大火气,生气容易肾虚。”   “你再乱讲!”江昼要被他气疯了,撸起袖子,“赶紧投!打完回去做题!”   “嗯。”   褚荀从江昼身边跑过去,带起一阵燥热的微风,滚烫炙热,体温似乎能被风传递。   他手腕微微一勾,篮球就飞了出去,江昼拦不住,只见篮球打上篮板,脆落地进框了!   褚荀把球捡起来,问:“还来吗?”   “来啊!怎么不来?”   江昼眼眸黑瞋瞋的,眼底燃烧着一把火,剧烈运动后,雪白的皮肤上浮起一片粉红。   褚荀心思微微一动,下一颗球就明显放水了,动作和力度都放得很轻,然而怒火攻心的江昼看不出来,扑过来断他的球。   因为身高的问题,褚荀投球,江昼必须跳起来才能拦,他跳是跳起来了,球也拦住了,问题是力气太大,从半空落下,他根本站不稳。   往前一踉跄,恰恰好好落进了褚荀的怀抱。   空气是冷的,但体温是热的,江昼虽然只短暂地扑进去了一秒,依然能闻到褚荀身上那股薰衣草洗衣服的香味,带着淡淡的汗味,冷热碰撞,感官失控。   下一秒,他听见褚荀的笑声,近乎戏谑,“怎么还投怀送抱啊?江昼。” 第41章 靠得太近了   短短一句话,瞬间让江昼化身蒸汽机,手忙脚乱地站直,“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靠得太近了……   一瞬的接触,他能听到褚荀有力的心跳,明明只是普通的肢体接触,却却似一把滚烫的火焰把他吞没。   “会啊。”褚荀坦坦荡荡,双肩平直,顺手把篮球捡回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嘴角带着一抹笑,“有些话不说出来,我真的会死。”   江昼莫名其妙有点脸红,硬邦邦地说:“不打了,回去了。”   “哦。”褚荀抱着篮球跟在他身后,身长腿长的,乍一看气势特别足。   到家里,褚湘一如既往地在沙发上趴着玩手机,电视机也开着,光是听个声音,她根本就没看。   见到褚荀回来了,她猛地跳下沙发,活蹦乱跳的,“哥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请假。”   “你又请假啊?”   “嗯。”褚荀盯着她单薄的衣服,皱眉道:“怎么不穿保暖衣?”   “家里有地暖啊。”   褚荀说:“你今天出门有穿保暖衣吗?秋裤穿了吗?”   “哥你的审美好落后啊!你出去看,现在谁还裹那么厚啊!你这么怕冷,你是不是还要裹军大衣去学校啊?”褚湘不服气地反驳回去。   哪想褚荀沉吟片刻,“军大衣?好主意。”   江昼都笑了,“你怎么这么怕冷啊?”   “但是今年冬天落雪了,穿厚一点不是理所应当吗?”褚荀倒是理直气壮,冷嗖嗖道:“你们两个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会得老寒腿。”   他又推了江昼的后背一把,温声道:“去洗澡吧,洗完了出来吃点东西,我点外卖。吃完了做作业。”   “我要吃蛋糕!”褚湘弯着眼睛,松松垮垮的衣服很宽大,露出半截平直的锁骨。   要说褚荀这个人就是有强迫症,说了一声别动,飞快地去洗了手,然后跑回来,帮褚湘把衣领整理好,才满意地离开了。   江昼洗澡的时候才看见自己胸口到肋骨青了一大块,打架被踢被痛击是常态,一开始肾上腺素分泌过盛还没感觉,现在一冷静下来,才发现肋骨那块疼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擦干身体,换上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   褚荀坐到床边,不知道在跟谁发的消息,见他出来了,放下手机,“洗完澡就去吹头发,穿厚一点,外卖还没到。”   像个老妈子一样。   江昼含糊地应了一声,褚荀站起身,稳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随后弯下腰,视线和他相平,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   这个距离太近了,江昼吓了一跳,不自然地嘀咕:“干嘛啊?”   “张嘴,我看看你口腔情况。”   江昼顿时面红耳赤,“谁要你看啊?神经病,滚开!”   褚荀拉住他手腕,语气软和,“你脸又肿了,你没照镜子吗?要是咬到自己了,就得抹点药。”   他也不管江昼愿不愿意,先把人拉回来,伸手就卡住他下颌,手指强硬地挤进对方齿间,像是想掰开一只不肯吃药的小猫的嘴一样。   江昼一整个目瞪口呆,不是,褚荀有病吧?他就说褚荀有病吧?   谁没事会去掰同学的嘴啊?   他真的有病啊!   偏偏褚荀手指都卡到他牙齿上了,江昼再不情愿也不敢咬他,只能配合地张开嘴,羞愤地闭上眼,不敢面对。   “咬到舌头了啊……”褚荀松开手,去药箱给他找药,浑然不知江昼都快被他折磨得爆炸了。   他刚想给江昼上药,江昼跳得老高,“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自己上药!你离我远一点!”   褚荀平静地说:“你怎么了?”   他目光冷静,完全没有心虚,正因如此,江昼的慌乱显得格外滑稽。人家正主觉得这很正常,江昼的反应太大,倒像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咬着牙移开眼,“反正你别管,我自己来。”   褚荀一脸正直,也不勉强他,眼神比入党还坚定,“下次不要打架了,今天我又扣了你一百分,你记得写检讨给我。”   “……”   江昼自己抹了药,而褚荀去洗澡了,房间里只剩他自己。   房间里有暖气,就算穿得单薄也不会冷。江昼发现自己手上的冻疮几乎快消失了,往年这个时候只会更严重。   褚荀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还有那些举动,他觉得有些过分了。   是他想多了吗?江昼没几个朋友,他不知道正常朋友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是班上男同学之间的确经常开玩笑,一口一个心肝地喊。   也许褚荀也是把他当兄弟吧。   兄弟就是兄弟,兄弟怎么可能变成其它关系呢?   江昼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正好外卖到了,他去取了外卖,褚湘兴冲冲地接过自己的蛋糕,才注意到他脸肿了,“我的天啊,你现在好像一头猪啊!你脸怎么肿成这样了?”   江昼也不是个在乎外表的人,云淡风轻道:“可能是因为太弱小了,所以会受伤吧。”   褚湘说:“你还真想打一辈子架啊?以后出社会了,打架可就要负责了。”   “我知道。”江昼垂下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这个年龄段,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别老是去打架,你一打架我哥就着急,他这个人嘴很硬,心特别软,看不得别人受苦。”褚湘把蛋糕切开,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却有一丝警告,嗓音压低,“他不应该是那种逃课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懂我的意思吗?”   江昼抬起眼,和她短暂地对视了一秒。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   下一刻,褚荀懒洋洋地嗓音传过来,“外卖到了?”   褚湘瞬间喜笑颜开,“哥,来吃啊!”   只剩下江昼独自僵硬在原地,肋骨的疼越发刺骨了。 第42章 再理你是狗   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夜色很深了,江昼睁着眼睛睡不着。   他不是不懂褚湘的意思,不就是觉得他拖累了褚荀,让他老实一点,自己识趣一点离开吗?   他和褚荀根本不就是一类人,褚荀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褚荀分到一类?   有些问题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避的,褚荀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及时地拉了他一把,他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把褚荀也拉下水。   江昼紧闭双眼,心里沉甸甸地压了一块石头。   不是一类人,就不要强求了。   他会找个机会离开的。   第二天江昼照样逃课了,褚荀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他,而且江昼破罐子破摔,连书包都不背,大摇大摆地从教室里走出去。   谢京宥还在和梁雁讨论剧本,江昼走之前还指出来他们的剧本太颠了,说是去厕所,然后就没有回来过了。   江昼打完一场架,只觉得身上的骨头疼得厉害,他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拿出手机,微信里有人把钱转给他了。   不够,这些都不够。   短时间内他凑不出来那么多钱。   江昼盯着手机上可怜的余额,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巷子外走。   他开始给他妈打电话,然而周蕴情刚刚接通,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你怎么有我电话号码?”   江昼没吭声,下一秒,周蕴情说:“你不会是想找我要钱吧?我们家可没闲钱给你,你本来就读不得书,还不如早点退学……”   剩下的话江昼没听进去,他挂了电话,没力气再去吵架。   他闹也好,认命也罢,都改变不了任何事。   江昼渴望过亲情,渴望过友情,他只是什么都没抓住,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冬日地冷风吹过脸颊,刀削一般的刺骨。他把衣服拉拢了一些,吐出一口气,眼前就变成了白雾的世界。   风一过,街边电线杆上飞舞的广告发出声响,江昼把视线落到花花绿绿的页面上,忽然动了心思。   他拿手机拍了照,盯着上面的大字,眼睫毛垂下来。   最终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晚上回家的时候太晚了,江昼有钥匙,之前褚荀给他配的。他轻轻地打开门,没有回房间睡觉,就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褚荀醒得很早,他这个人就跟机器人一样,永远不知疲倦。早上五点江昼就听见褚荀开门的声音,两个人在客厅里两两相望。   “褚……”   话没出口,褚荀脸色冷淡,一双眼冷冽清透,气压黑沉沉的,没跟他说话,自己一个人打开门离开了家。   江昼站在落窗边,冬日黑夜漫长,褚荀修长的身影在夜色里有几分朦胧。   生气了。   上学都不等他了。   江昼抿紧唇,没有选择追上去。他本来就是个很糟糕的人,朋友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褚荀不理他,他也不要理褚荀。   话是如此,江昼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读书了,他昨天作业都没做完,到学校以后,强撑着补了点作业。   就连收作业的时候褚荀都没跟他说话,只是把作业本收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京宥可八卦了,笑着问他:“怎么,你跟你家褚少爷吵架了?”   “什么我家褚少爷?”江昼没好气地打断他,“我跟他又不熟。”   而且褚荀怎么就成他家的少爷了?他是褚荀的跟班吗?   谢京宥说:“少来,你们两个形影不离的,今天肯定是吵架了。他做什么了,你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没事。”江昼趴到桌子上,“本来就不熟,能吵什么架?”   谢京宥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压低嗓音问他,“逃课惹班长生气了你就道歉啊,本来逃课就不对,他这个人就这样,你跟他赌气干什么啊?”   江昼绷着脸,“谁跟他赌气啊?”   “还说没有?”   “就是没有。”   沈凌雪拿着题过来问,很难的一道物理电磁场题,据说是去年的竞赛题。   褚荀扫了一眼,拿笔在试卷上简单地写了个公式,笔尖停顿片刻,又把步骤补全了,“用整体法,第三小问才分割。”   他讲题一直很简洁,写出核心步骤就不会再讲了,沈凌雪脑子转不过来,迟疑了一下,选择硬着头皮继续问:“没听懂啊,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做?”   褚荀重新拿起笔,“因为……”   ……   江昼趴在桌子上,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褚荀挺拔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好烦。   怎么那么烦。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无名的火焰几乎要吞没他的心智。   中午褚荀也不和他一起吃饭,留在教室里上自习。江昼上午跟他赌气,放肆地睡了一上午的课,褚荀也没来管他。   江昼气了一上午也冷静下来了,本来就是他逃课才惹到褚荀了,他先去道歉也是应该的,眉头不自然地拧在一起,别扭地开口问:“你去不去吃饭?”   褚荀没看他,侧脸冷峻,“不去。”   江昼尴尬地停在他面前,年轻的男孩子藏不住情绪,烦躁又拧巴,“为什么不去啊?”   教室里就他们两个,江昼这个人又不会哄人,干巴巴地说:“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嗯。”褚荀表情没变化,他性子天生就冷,现在不过是恢复原样了。   操。   真装。   江昼在心里骂了一声,憋着一肚子火走了。难怪开学第一天他就看不惯褚荀,这个人太装了,给他台阶还不下,以后他再理褚荀他就是狗!   他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混进走读生里,随着人群出了学校。   在生死面前,他真的顾不上褚荀的情绪。再说难听一点,他和褚荀没有任何关系,人家没理由要对他好。   江昼其实一直都在记账,他把自己在褚荀那里的所有开销都记下来了,他知道褚荀给他的东西都很贵,他短期内还不起。   他早晚会还清的。   打架是不可能天天打的,就算江昼想打,也没那么多人每天都要组织群架。   他骑车到了城南,这片地区他很熟,但这次不是为了打架来的。   江昼把自行车停在一栋大楼下,上了锁,戴上口罩,抬头看着这栋灰扑扑的楼。   他从楼道口进去,坐电梯到了第七层。   七层光线很暗,装修也格外诡异,扭曲的色彩交相辉映,江昼冷漠地走进去,一个站在大门处的工作人员拦住他,“里面正在拍摄,你有预约吗?”   江昼点了头,闷声闷气道:“我就是拍摄的。”   工作人员把他带进去,“你昨天是不是来过?”   “嗯。”江昼目不斜视,“你们说让我今天来。”   “成年了吗?”   江昼表情都没变一下,很淡定,“成年了。”   “那就跟我过来。”   他知道这里拍的是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灰色产业,擦点边。又不会太过分,又在边缘徘徊。   他们给价是一张照片三百。   江昼愿意接这个活。   “这些照片不会公布在大众里,我们面向特定人群,你放心吧,没人会认识你。”工作人员信誓旦旦,“一张照片三百,还给你辛苦费,行得很我们就签合同了。”   江昼签了合同,他不关心这些照片最后会被谁看到,他都快活不下去了,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什么时候可以把钱打给我?”   “照片拍完,给上头的人看了,选中几张就给你多少钱。”   江昼问:“最快是多久?”   “三天之内就能出结果。”   “三天……”江昼垂下眼眸,“好,我拍。” 第43章 有喜欢的人   这组照片拍得很困难,主要是江昼放不开,重复拍了很多次。   对方先给了他一笔定金,江昼从影楼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他也没事干,想去医院看他奶奶,又怕他奶奶起疑心,只好转头回学校。   他逃了一下午课,褚荀没找他谈话,反而是龙折莲火冒三丈,在教室里就发了飙,“江昼,来我办公室!”   江昼叹了口气,路过褚荀身边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看他,下意识低头,褚荀却没有在看他。   错觉?   龙折莲火气未消,喝了一大口水,才控制住了殴打学生的念头,“告诉我,最近为什么疯狂逃课?你不是已经学乖了一个月了吗?成绩刚刚有点起色你就飘了?”   “……”   江昼埋着脑袋,站姿懒散,一句话也不说。   “你告诉我,你逃课干什么去了?”   “……”   “说话啊!”龙折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你觉得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吗?”   沉默。   还是沉默。   龙折莲盯着他,虽然江昼经常逃学,但他态度好歹端正,骂他他也会解释,这次怎么就成哑巴了?   她心里有了盘算,声音也软和下来,“江昼,你跟老师说,是不是你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她握住江昼的手,瞬间变了脸,很关切地问:“出事了要跟老师说呀,你才多大呀,别什么都自己硬扛。”   “没。”江昼闷闷的,不肯说实话。   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后续还有各种开销,龙折莲作为他的老师,已经给了他很多关照。   他不想再麻烦她了。   “那你为什么要逃课?”   江昼默了一刻,神色疲倦,“老师,别问了行吗?”   问不出来任何信息,龙折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久,才挥挥手,“你回去吧,好好上课,别再逃课了。你再这样,我就要处理你了。”   “谢谢。”江昼跟她说谢谢,谢谢这个老师的信任和包容,给了他无数次机会。   如果他能把事情处理好,他会对得起龙折莲的。   回班级,江昼冷着脸从褚荀身边擦过去,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开始那种状态谁也不搭理谁。   “江昼,我把剧本修改了!”梁雁是个眼瞎的,完全无视了他们两个的气氛,嬉皮笑脸的,“来看我的绝世神作!”   “不看。”江昼冷淡地拒绝了。   他眉眼间戾气很重,嘴角有一块淤青,乍一看,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不需要朋友。   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谢京宥和梁雁面面相觑,大家这个年龄段心浮气躁,忍不住会多想,最终选择了不再跟他对话。   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班级门口来了个女生,身形高挑,扎着双马尾,未施粉黛,“我找褚荀。”   班上同学立刻扯着嗓子吼:“褚荀,有美女找你!”   “褚荀,美女找你——”   “褚荀!”   江昼也被着吸引了注意力,站在门口的女孩子双手背在身后,穿着精致整齐,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   她来这里干什么不言而喻。   褚荀起身出去了,他很高,看那女生的时候要埋头,没什么情绪起伏,“有事?”   女孩子脸颊泛红,小声询问:“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褚荀眼睫毛很长,垂下眼看她,迟疑了一下,注意到她在背后藏了东西,眉头微微攒动,“嗯。”   看着两个人走到拐角少人的地点,谢京宥才说:“那是八班的柳瑞悦吧?是个小网红,追她的人可多了。”   “褚荀这小子好福气啊!”梁雁脸上带笑,凤眼微垂,像只狐狸一样狡黠,“美女都喜欢他,这都第几个了,好像上个月也有一个?”   谢京宥又愤愤不平,“为什么没人追我呢?”   “因为你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哪里花心了,我纯情少男好不好!我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   梁雁笑意不变,“这样啊,可能是我太帅了,把你的桃花吸走了吧!”   “滚蛋!”   两个人叽里呱啦地吵起来,江昼没吭声,他想,他和褚荀也许根本就算不上朋友。因为褚荀不会跟他讲任何事,褚荀只是在管他学习。   就像是一个老师对待学生。   或许褚荀真的只是负责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烦躁地踹了一脚桌子腿,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   “操,他又发什么疯啊?”谢京宥被他吓了一跳,特不爽,“他今天吃炸药了啊?”   梁雁说:“人家小夫妻闹别扭呢,你管他们干什么?等他们吵完架自然就和好了,要是和不好,我们小组就解散了。”   “什么意思啊?”   梁雁眸光闪动,“别管,褚荀会处理好的,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也就江昼这个木头看不出来。”   木头本人江昼浑然不知自己的两个好兄弟正在诋毁他,靠在阳台上吹风。   转角就是褚荀和那个女生,声响很轻,但他能准确无误地听到褚荀的嗓音,冷冽清透,“谢谢,但我和你不熟,暂时没这个想法。”   “不熟可以慢慢熟悉啊!”   褚荀面不改色,“我社恐。”   “那,那我可以加你联系方式吗?”   “我没有手机。”褚荀停顿片刻,“我家里很穷。”   “……”   女孩子看着他身上的校服,这个人一年四季都是校服,的确分辨不出来他家境,不死心地追问:“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风一过,褚荀的声音就这样吹过来,“有,正在追,不打算喜欢其他人。”   江昼瞳孔微微缩小,心脏漏了半拍。   原来褚荀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他正在追。   可是他们一直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褚荀在追人?   瞒得真好,他完全不知道褚荀居然在追人。江昼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要是褚荀真把他当朋友,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会和他说。   果然,只是出于班长的责任,褚荀才愿意管他吧?   剩下的谈话声音小了很多,江昼刚准备回教室,褚荀就从拐角的阴影处走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又在一瞬间分开。   像个陌生人。 第44章 脸有什么用   转眼到了周末,江昼去医院预缴了一笔费用,陪他奶奶坐了一下午。   “你爸最近去哪里了?他没打你吧?”   江昼浑身僵硬,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他打不过我。”   马上就要动手术了,他不想让他奶奶再担心。   奶奶又问,“你脸怎么肿了?”   “摔了。”江昼说:“骑车摔了。”   奶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让他骑车慢一点,要多吃饭,好好学习,远离他爸……她是个话很多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很泼辣,只是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江昼。   江昼依然没有回学校,他又报了个有偿试药实验,要连续吃一个周,及时汇报情况。   对方说了,吃了药会有副作用,比如食欲不振和嗜睡,个别人群可能还会有别的反应,但是报酬给得很高。   江昼接下了这个活,只要吃不死,他就敢吃。   短期内想凑到这么多钱,他也顾不上这钱到底来得正不正道,只要能救回他奶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吃了药,江昼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嗜睡,他完全打不起精神,一天到晚都在打瞌睡。   药物作用是他无法用意志抵抗的,江昼眼皮子都睁不开,每节课都昏昏欲睡,短暂地清醒几分钟,一转眼又睡着了。   谢京宥又爱管闲事,见到他睡着了就要猛地推他一把,“醒醒!醒醒!上课呢,你再睡要遭了!”   “……”   江昼睁开眼,双眼密布血丝,浑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   “你到底怎么了?”谢京宥被他眼睛吓得不轻,“你他妈一脸要猝死的样子,你眼睛全是血丝,你几天没睡觉了?”   “我睡了……”江昼揉了把眼睛,没办法解释,只能让他别担心,“可能是用眼过度了,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这两天都睡沙发,因为褚荀不搭理他,他也不想理褚荀。   褚荀手里的笔忽然落了地,正正好好落到江昼脚边。江昼迟疑了一瞬,还是弯下腰给他捡起来,抿紧唇,“给你。”   他眼尾泛红,像是哭了一场,在短短几天之内消瘦了不少。   褚荀眉头皱到一块,呼吸也沉重了许多,眉宇间有着难压的躁动和固执,接过笔,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江昼,你状态还好吗?今天下午要打球赛,你这个状态……好像肾虚啊。”梁雁有些担忧,他感觉江昼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少年人眼里应该有光,意气风发。   但江昼是一潭死水,死气沉沉的,有时候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梁雁都会怀疑他死了。   “你才肾虚。”江昼冷酷地怼回去。   “那你下午能打吗?”   “能打。”江昼已经答应下来了,他就不会食言,没精打采的,“一场比赛而已,我能打。”   他已经好几天没跟褚荀说话了。   江昼已经在准备离开了,等他奶奶动手术,他就直接搬去医院陪护。在这之前,他已经把自己欠褚荀的算好了,打好欠条,和褚荀确认以后他就离开。   虽然两个人莫名其妙闹了别扭,但他还是要把自己欠下的还回去。   “江昼,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啊?”谢京宥其实不想多管的,可他们毕竟坐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有点感情了,“你老是打架干嘛啊?你那张脸这么帅,你别老是拿它去打架啊!”   “脸有什么用啊……”   “能招女孩子喜欢。”谢京宥托着腮说:“你老是毁容,怪不得没有女孩子追你。”   “……你也没有。”   谢京宥露出了死亡微笑。   江昼聊了几句,状态好了一点,去厕所洗了一把脸,抬起头,见到镜子里的自己分外疲倦,难怪谢京宥说他肾虚。   的确一脸纵欲过度的苍白。   褚荀也走到厕所,站在他身后,似乎是想跟他说点什么,淡色的唇刚刚张开,江昼看他一眼,跟躲瘟神一样逃了。   冷战就冷战,最好谁也不搭理谁。   褚荀眼神一寸寸冷下来,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像是个尾巴。   下午第一节 就是体育课,班上男生摩拳擦掌,非要跟七班拼个你死我活。   江昼坐在花坛边,冬日的冷风刮在脸上,他吸吸鼻子,感觉自己鼻涕都快出来了。   因为这节课要比赛,所以一上课就原地解散,只剩下两边球队的同学在做热身活动。   “江昼,来热身啊!”谢京宥拉着他,“等下你就负责传球,七班那群孙子打球很脏,他们会打人,你要护着自己。”   “哦。”   他跟着谢京宥一起去压腿,一扭头,看见褚荀居然没有回教室,而是站在一棵榕树下,眉目被光影衬托得很温和。   这个书呆子不学习了?   江昼没多想,简单的热身后,两边球员握手,裁判就位。梁雁特别高,适合开局抢球,裁判把球抛到半空,梁雁一下子蹦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球拍向了谢京宥!   “分开!”谢京宥下了命令,众人立刻散开,而七班则大喊着回防。   江昼肋骨处的伤隐隐作痛,他很能忍痛,忽视了那点疼痛,迅速跑到对方场地。谢京宥很信任他,被人拦截以后果断把球传给他,江昼天赋很高,学了几天就有模有样了。   他离球框近,直接上篮,篮球打了个转,还是落进球框了。   “卧槽牛逼!”班上同学立刻尖叫起来。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欢呼声,却像是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倍,江昼有一瞬间的耳晕目眩,耳膜振动,他摇了下脑袋,似乎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怎么会这样……   谢京宥拍了下他肩膀,“可以啊兄弟!”   下一颗球又来了,江昼来不及思考自己的身体情况,再次投入了比赛。   他们班有谢京宥和梁雁,这两个人天天泡在球场水平很高,又跟双胞胎一样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把七班打得节节败退。   半场休息,七班的队长是个黑皮高大个,他擦了把汗,恶狠狠地盯着谢京宥,“等下我拦住谢京宥,你们盯好人。”   而谢京宥这边则是一片欢呼雀跃,“七班好弱啊,这次他们不犯规,根本打不过我们!”   谢京宥眼眸明亮,露出雪白的牙齿:“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南北双贱的实力!”   江昼擦了把汗,下意识回头看。   褚荀依然在那棵树下,只不过身边多了个沈凌雪,两个人并肩站着,俊男美女,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他是喜欢沈凌雪吗?   来不及细想,裁判吹哨,球员回到场上,江昼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走得虚浮,心脏剧烈跳动,每走一步,眼前都发黑。   比赛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都不知道,耳鸣,耳边什么都听不清,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他在做什么?   好累。   风声好大。   “江昼!拦住他!”   谁在叫他?江昼眼前清明了一瞬,正好看见一个庞大的人影在冲向他,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拦,下一秒,他被人狠狠地用手肘击中了肋骨!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江昼一瞬间脸色惨白,嘴唇失去所有血色,冷汗淋漓,再也无法站稳。   而撞他的人越过他,已经把球投进了球框,总算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裁判吹哨了。   谢京宥脸都气红了,“我操你爹的!你他妈又打人!你们不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就赢不了是不是!”   梁雁没去吵架,赶紧跑到江昼身边,带着热腾腾的体温,“江昼?怎么了?江昼,你听得见吗?”   江昼瞳孔都没聚焦。   他根本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第45章 能不能哄我   “暂停!暂停!”梁雁很敏锐,班上同学们也围过来了,围着江昼七嘴八舌的,“出事了!暂停啊!”   梁雁伸手去探他体温,明明满头大汗,身体却是冰冷的。   谢京宥都快气疯了,打个比赛差点搞出大事,抓住那个黑皮队长的衣领就开始破口大骂,“你妈的要不要脸?打个比赛,你他妈对我们下死手啊?输不起就别来玩,我告诉你,我朋友要是出事了,你他妈就没想活着回去!”   “我他妈就撞他一下,我打他了吗!”这人也不服气,虽然心虚,还是嘴硬,“谁知道他有什么毛病,哪个男的有他这么娇弱啊?”   “你他妈的——”谢京宥压不住火气,冲上去要跟他打架,被班上同学拉住,面目狰狞,“你给老子等着!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弄死你!”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两个班的同学都快打起来了,三班怒骂七班下三滥,七班怒骂三班碰瓷,老师都调解不过来了。   “让开。”冷冽的嗓音极具压迫,山雨欲来,褚荀是班长,他一过来,三班就集体安静了。   虽然褚荀很少参加活动,不怎么爱管事,但只要他开口,班上同学就会听话。   这大概就是他本身的魅力所在。   只有谢京宥还红着眼睛告状:“班长,你看看他们啊!趁你不在,打人都打到我们班上来了!”   褚荀在他们年级很有名,身量修长挺拔,光是站在那里就夺人眼目。他弯下腰,伸手抱住江昼的肩膀,试探着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果断把人打横抱起,同时下达了命令,“不打了,同学们自由活动。”   谢京宥急得要死,“他怎么样啊?就是刚刚被人撞了一下,一下子就倒了。”   “关我什么事啊?球场上撞一下很正常啊,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队长恼羞成怒,跳得比谁都高。   褚荀也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眉眼利落冷峻,压抑着怒火,“我带他去医务室。”   他回过头,冷嗖嗖地扫了一眼那个撞人的队长,眉梢锋利又凌冽,嘴角凉凉地扯起一个笑。   无声地用嘴型说了两字——“等着。”   江昼的眩晕缓解了一点,肋骨的疼痛越发恐怖,疼得他想满地打滚,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他无意识地抓紧了褚荀的胳膊,脸颊贴在少年的腰腹,“疼……”   褚荀火急火燎地带他到了医务室,几乎是一脚把门给踹开了,“他被人打了一下,突然晕倒了。”   医务老师赶紧起身,一看江昼的脸色也给吓到了,“这是怎么了?打到哪里了?”   “肋骨那一块。”   他把江昼放下来,扶着江昼坐到检查室里。医生温柔地问他:“你还听得见吗?”   江昼意识勉强回笼,就是疼,嘴唇颤抖,眼前发黑,“嗯。”   顿了一下,“有点耳鸣。”   医生又说:“同学,你帮忙把他上衣卷上去,我检查一下他的伤。”   因为要打篮球,所以江昼本来就穿的少,一件卫衣罢了。褚荀应了一声,一只手扶住江昼的肩,另外一只手把他衣服下摆拉起来,露出精瘦的腰肢。   不过是一眼,褚荀瞳孔不受控制地颤动。   一大片青紫。   江昼天生就很白,哪怕风吹日晒,他藏在衣服里的肌肤依然是像玉一般雪白。正因如此,一点青紫落到他身上都格外显眼。   他什么时候伤得这么可怕?   医生哎呦哎呦地叫起来,“这可不是撞一下吧!这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打出来啊!”   因为江昼本来就受了伤,所以被人撞一下反应才会那么大。   褚荀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他不该跟江昼赌气的,他就该把江昼锁在自己身边,这样就不会出事了。   伤得这么严重,他居然没有发觉!   褚荀嘴唇死死抿在一块,几欲开口都憋回去了,最终问道:“那他怎么会晕倒?”   “我先检查一下。”医生迅速做了个基本检查,最终判定江昼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身体透支严重,给他吊了一瓶盐水,叮嘱道:“他不能再剧烈运动了,让他躺着休息。”   褚荀说了声好,坐到江昼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冬天快结束了。   而他和江昼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   褚荀光是想到江昼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都感到心疼,他和江昼的生活环境不同,他的确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那么不服管。   没关系,他以后不会再放开手了。   过了快一个小时,江昼才能看清楚东西,他缓慢地坐起来,褚荀清凌凌地坐在他身边,琥珀色瞳孔间如同一把野火,直白而热烈。   “江昼。”褚荀靠近了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为什么?”   江昼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躲闪,“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哄哄我?”褚荀很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生气?”   哄他?   褚荀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吗?   可是褚荀眼神固执又坚定,一步步逼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哄一下我?我很好哄,你服个软,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什么你宁愿跟我赌气也不愿意认错?”   江昼不敢看他,很倔地绷着脸,“我没错。”   “逃课,打架,不回家,这些你没错?”褚荀冷静地反问。   “我没错。”江昼硬邦邦的,完全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褚荀轻轻地笑了一声,拿他真的没办法,“那好,我的错,我不该不理你。江昼,别跟我赌气了,你不理我,我学不进去。”   他凑得太近,江昼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呼吸几乎都要落到他身上。   “你离我远一点。”江昼脸色有些苍白,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你,你怎么总是凑这么近啊?”   褚荀倒是坦然,“因为我近视啊。”   他脸上的表情温和了许多,反问道:“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你,你总不能跟一个近视的人计较吧?”   江昼不知道他眼睛近视到底多少度,只知道他平时上课会戴眼镜,“你看不清我?”   “要靠得很近,很近。”褚荀一点点靠近他,都快凑到他脸上了才堪堪停下来,“这样,我才能看清楚你。”   江昼有一瞬的失神。   褚荀这张脸,简直是绝了。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他回过神,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赶忙转移话题,又问:“对了,球赛怎么样了?”   “七班打人,老师叫停了,判了我们班赢。”褚荀的目光那么炙热,丝毫不掩饰,像是询问一般,“江昼,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我……”   “我不该不理你,以后不会了。”   江昼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褚荀态度一软和,他立刻就绷不住了,“好了好了,我,我……我没生气。”   面对这张脸,谁能生气啊? 第46章 你要做什么   江昼输完液回到班上,同学们都以为他是因为球赛才受伤的,一反常态,集体围住他,“你好点没啊”,“等下我们去揍爆七班那群孙子”,“敢欺负我们班”……   人太多了,空气不流畅,褚荀一手护住他,淡然道:“散开,让他休息一下。”   谢京宥问:“医生怎么说啊?伤得严不严重啊?”   “没事。”江昼依然有点犯困,没精打采的,“就是撞了一下,没有问题。”   “下次打球给他撞回去……”谢京宥小声嘀咕,“真不要脸,输不起的东西。”   因为他身体的问题,龙折莲直接给他签了请假条,让他今天回去休息。褚荀放心不下,也跟着请了假   龙折莲陪着他们到校门,又叮嘱了一句,“马上就半期了,你们两个别给我搞幺蛾子出来,赶紧调整好状态,回来给我上学。”   “好。”褚荀说:“很快就会回来。”   两个人是打车回去的,江昼身体不适,褚荀不让他骑车。   他们两个之间还是有点尴尬,没什么对话。吵了架,就算和好了,裂缝也在那摆着,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这一晚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但睡到同一张床了。   关系好像缓和了一点。   江昼不敢当着褚荀的面吃药,他躲到卫生间里,悄悄地把药咽下去,同时拿手机记录下自己吃药后的副作用:“嗜睡,痛感加强,反应迟钝,耳鸣,眼前发黑。”   然后把症状发给了合作方。   做完这一切,他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躺在了床上。   快十二点的时候,他收到一条新消息,是影楼那边发过来的,说选了二十张照片,总共六千块。   他直接转了六千块给江昼。   江昼默默地把钱存起来,这段时间他已经搞到了两万块钱,还差八万块。   “你跟谁发消息?”   褚荀跟个鬼魂一样突然出声,江昼心一跳,关掉了手机屏幕,选择撒谎,“垃圾短信。”   “江昼,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江昼无法开口,“就到处逛。”   褚荀的声音离得很近,“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   吃了药,江昼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一旦睡着了就对外界毫无感知。褚荀等到后半夜,确认他睡着了,才缓缓起身。   他不想这样做,但他必须要了解江昼在做什么。   他打开了江昼的手机,江昼的密码特别简单,就是四个零,他早就发现了。之前考虑到江昼的个人隐私,他一直没有偷翻过。   但现在不行了,江昼明显在背着他干大事。   再这样放任不管,会出大事。   他翻动聊天记录,越看,眉头越紧。   什么照片?   江昼又在吃什么药?   褚荀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把聊天记录看了一遍,迅速确认了江昼最近的去向。   高强度打架,吃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药,甚至还去拍了一种见不得光的照片。   江昼缺钱。   褚荀自认为他是一个很沉静的人,可当他看到这些聊天记录,了解了江昼的动向,他都觉得胆战心惊。   不要命了吗?   缺钱为什么不跟他说?   褚荀把手机放回去,总算是明白江昼这段时间的反常,难怪怎么睡都睡不醒,他那个药有问题!   再这样吃下去……褚荀额角青筋暴起,呼吸急促,拿自己手机,给他爸发了个消息,“爸,帮我查一件事。”   对面回了个问号。   随后他又去翻江昼的书包,成功找到了那盒药,白色药丸,没有详细的信息。褚荀点了个外卖,买了类似的安神药,替换了瓶内的药物。   江昼浑然不知,他做了个噩梦。   是他爸离开那天,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一遍遍地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在噩梦里沉浮,被无数刀光剑影追逐,在黑暗里盲目前进。   要是有人在他身边就好了。   有人就好了。   睡到快七点才被褚荀叫起来。他一睡醒,发现七点了,吓得不轻,“你怎么不叫我?”   褚荀脸色有点冷,“生病了就多休息。”   他看向江昼,眼神晦暗不清,“你有事别瞒着我。”   江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慌着起床收拾东西,两个人到学校已经迟到了,考虑到他生病了,龙折莲没跟他计较。   他还差很多钱。   江昼偷偷摸摸地拿手机群发消息,问还有没有活,有是有,但报酬都不高。   张飞给他发消息,说下午有场架,让他去。江昼休息了一天就觉得自己又行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一口答应下来。   他试图再次以上厕所为借口溜走,但只要他站起来,褚荀就跟着站起来,寸步不离。   江昼甩不开他,压着躁动的心,“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学习吗?”   褚荀掀起眼皮子,波澜不惊道:“老师让我看好你,你再逃课,我也受牵连。”   江昼试了好几次都没跑掉,只好跟张飞发消息,说自己去不了,被人缠住了。   “又是你那个班长啊?”张飞早就知道了褚荀的存在,“他看你倒是看得紧。”   “我找机会甩开他。”   事实证明,褚荀有当狗仔的潜力,江昼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察觉到,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缠着。   就连谢京宥都发现他的反常了,“班长,你一直盯着江昼干嘛啊?”   褚荀说:“找机会扣他分。”   江昼:“……”   眼看离截止时间越来越近,江昼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失眠了,他很纳闷,那个药吃了不是会嗜睡吗?怎么现在还失眠了?   焦虑像是蔓延的树根,缠得他窒息。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褚荀打断了逃课,这一次,江昼都爬上围墙了,一跳出去,直接落到褚荀面前,吓得后背抵到墙面,“你……你怎么……”   褚荀什么时候来的?   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围墙外?   “抓到你了,逃课,扣分,写检讨。”褚荀说完,拽住了他的手腕,平静得可怕,“跟我回去,江昼。”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昼能看出来,褚荀在压抑着情绪,眼底翻涌着波涛巨浪。   可他还是抿紧唇,闭眼道:“不去。”   这个单子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要去做什么?”褚荀瞳孔幽暗,声声冷寂,“给我一个正当理由,我就放手。”   这是他第十次抓江昼逃课了。   这段时间,他不断地敲打江昼,试图让江昼回头是岸。   没用,没有任何用。   江昼依然我行我素,在犯罪边缘不断徘徊。他以为自己能把这个人拉回来,事实证明,江昼不会听他的话。   “跟你没关系。”江昼眼神空洞,“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好?是指带着一身伤回来,晕倒在路上,还是指,你又要去当小白鼠,拍那些色情的照片?”   褚荀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像是一道惊雷落下。   他的眼神冷到极致,不带一丝温度。   江昼不可思议地抬起眼,满满都是被拆穿的窘迫和恼怒,“你说什么?” 第47章 冬天会过去   江昼脸色泛红,瞳孔不自然地缩小,魔怔一般重复逼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什么?!”   为什么褚荀会知道?   上天一定要把他的不堪全部撕开,让他像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暴露在阳光下才肯罢休吗?   他一直努力做伪装,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保全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吗?结果褚荀用一句话,轻飘飘地揭穿了他的面具。   这次褚荀没有随他的愿,眼神冷冽,居高临下,“我说,你逃课,打架,嗑药,从事色情行业,作为班长,我要把你带回去——”   话没说完,江昼条件反射一般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褚荀那张冷淡的脸!   褚荀没躲,硬生生挨了一拳,后背抵到冰冷的石墙上,偏过脸,眼神像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铺天盖地地把江昼吞没。   他把褚荀打了。   所有的东西都被打碎了。   江昼手指骨泛麻,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惨笑出声:“褚荀,你他妈放过我好不好?别跟着我了,你给我留点尊严,算我求你,给我留点尊严……”   “我留不了。”褚荀擦了一把脸,重新站直,“尊严只能你自己留给你自己,别人都给不了你。”   他伸手想碰一下江昼,在半空中,就被江昼狠狠打开。   “别碰我!”   江昼厉声呵斥,眼眶红得要命,“你不是会格斗吗?你打我啊,你打回来啊!你装模作样地干什么?看我不顺眼,瞧不起我,你直接打我就好了,没必要这样装!”   他如同一只刺猬,察觉到外界危险,警惕地把利刺对准了身边的每一个人。越离他近,越是会被刺到鲜血淋漓。   “我不想跟你打,我只想把你带回去。”褚荀顿了顿,“那些照片——”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江昼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断裂,那些照片被褚荀看到了吗?   他这辈子都要陷在这个魔圈里!   江昼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他想破罐子破摔,最好让褚荀也对他失望,所有人都离他远一点,让他烂掉,谁也别管他。   在极度崩溃下,江昼只想把一切都毁掉,毁在自己手里,还能欺骗自己,这是自己的选择。   他再次朝褚荀一脚踢过去,这次褚荀有反应,侧身躲开,眉头拧起。   然而江昼根本不想跟他交流,满脑子都是杀人灭口,只要褚荀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他干了这些肮脏事。   又是一拳挥过来,褚荀寒冷的眸光微微闪动,猛地擒拿住江昼的手肘,稍一侧身。   这人太心急了,攻击全是破绽。   江昼打不到他并不会罢休,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往往会把情绪带给身边最信赖的人,他不依不饶再次挥拳,目标依然是褚荀的脸。   “没完没了。”褚荀耐心耗尽,本来是想直接给他一个肘击让他安静下来,短暂地迟疑,他没有下手,而是干净利落地把双手反剪在身后,牢牢控制住。   褚荀力气很大,跟他清瘦的外表完全不一样,单手就捏得江昼手腕生疼。   “你他妈放开我——有种打一架!有种打一架——”   “我没种。”褚荀把他按到墙面上,脸颊抵着墙,动弹不得,垂眼道:“江昼,冷静一点,听我说话。”   “褚荀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要干死你,那些照片,你以为我在乎吗?你要发出去就发出去,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江昼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一行清泪顺着殷红的眼尾落下,悲拗痛苦。   “你缺钱可以告诉我,我……”   “你他妈懂个屁!”江昼发现自己真的可悲,他打不过褚荀,也救不了任何人。   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救不了   他一下子卸了力,不再反抗,肩膀垂下来,“你懂什么啊……你这种温室里的王子,你懂什么啊?”   “你跟我不一样,我没住过那么好的房子,没有一个月几十万块的零花钱,没有感受过爱,家里也不会有阿姨来给我打扫卫生。”   “我不是年级第一,我只是个混蛋。”   “我没有那么多人追,没有人喜欢我,你不同,你什么都有,几万块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件衣服,对我来说,那是命……是命……”   褚荀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打断他。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打架吗?我不这样做我该怎么办?我拿什么活下去?我什么都不会,我就是个废物,我……”   下一秒,他感受到褚荀松开了他打不过手腕,强硬地按住他肩膀,把他转过身来,随后,他就被褚荀抱入了怀里。   褚荀的怀抱宽阔而温暖,他不管不顾地把江昼按在自己怀里,一遍遍重复:“不是的,你很好,很多人爱你。江昼,你特别厉害,我一直都很崇拜你,真的。”   “你骗人……”江昼泪如雨下,在他怀里剧烈地反抗,试图推开他,却被他锁在怀里脱离不开,只能双手无力地垂下,脖颈弯下,脸颊埋进了褚荀的颈窝。   泪水落到褚荀的肌肤上,烫得惊人。   “我就是个垃圾……”   “你不是。”褚荀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身,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温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江昼,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有我,有老师,有爱你的同学。你还有很多东西,只要你肯要,我们就不会走。”   他的嘴唇贴在江昼的耳廓,轻轻摩挲,“别把我们推开,好吗?给我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们坦诚相待。”   江昼说不出话,只趴在他肩头哭,双腿无力,站也站不稳,瘫坐到地上。   褚荀也跟着蹲下来,不厌其烦地对他说:“哭一场吧,哭完了跟我回去,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些照片,我处理好了,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你缺的钱,我会帮你补上,你要是觉得欠我,可以给我打欠条。”   “江昼,冬天会过去的。” 第48章 最好的朋友   江昼情绪并不稳定,趴在褚荀颈窝处哭累了才停下来。   他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从他父亲出事,再到奶奶动手术,他都没有哭过。江昼以为自己能坦坦荡荡地熬过去,事实证明他做不到,他只是个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强硬的盔甲。   等他哭累了,褚荀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也知道害臊了,沉默着不吭声,两个人一起在花坛边缘坐下   褚荀给他纸,他就接过来擦眼泪。   寒风吹得人眼睛疼,江昼背脊微微弯曲,实在是没脸面对褚荀,冷静下来以后,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江昼,我偷偷查了你的信息。”褚荀确认他情绪稳定了,才接下往下说:“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插手你的事情,很抱歉。”   江昼闷声闷气地说:“哦,查就查吧,反正也就那样了。”   “我知道你挣钱是为了什么,你要给你奶奶治病。”   “哦。”   褚荀定定地望着他,“我可以去看一眼她吗?”   江昼和他对视,短短一秒,又急匆匆地离开,“你看她干什么?”   “我想更了解你,想亲眼看到你的生活。”褚荀声线清朗低沉,慢吞吞道:“以前,是我单方面在入侵你的生活,以后我会更尊重你的想法,你不同意,我就不见。”   他这样一说,江昼更觉得羞愧,嗫嚅道:“你想看……就看呗,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我们放学以后一起去看,可以吗?”   “……嗯。”   褚荀眨了下眼,斟酌道:“你那些照片,拍得很好看,只是我不能让它流传出去,所以我把版权买断了。如果你想看的话,我把它发给你。”   江昼躁得慌,他迫切地想逃避,“你处理掉吧,别给我了。你……你别发出去啊。”   “不会的。”褚荀垂下眼,他自己留着看。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好像有什么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江昼无地自容,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褚荀面前情绪崩溃,哭得像条狗。哭就哭吧,还趴人家身上哭,把人家衣领都给哭湿了。   他偷偷摸摸地打量褚荀,侧脸冷淡清俊,眉弓冷峻,琥珀色瞳孔倒映着冬日漫漫的光。   衣领那块湿了,褚荀也没什么反应。   明明被他打了,为什么褚荀不生气呢?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要买断照片版权?   江昼有好多个为什么,可他一个都不敢问,他只听见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赶忙按住自己的心口,别跳了,再这样显得他多没面子啊。   “褚荀……”   “江昼……”   两个人同时开口,江昼移开眼,耳根子通红,“你先说吧。”   褚荀盯着他泛红的耳朵,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想问你,如果我帮你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你能不能好好读书?”   江昼没敢看他,脚尖踢飞了一块小石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还给你,我……我可能要很多年才能还清,也可能一辈子也还不起。”江昼都不敢问买断那些照片要多少钱,反正他肯定买不起。   “我不在意,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每天一点点,积少成多。”   褚荀说:“这样吧,我只需要你给我回答,你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江昼这才抬眼看他,“你问。”   “你想不想救你奶奶?”   “是。”   “想不想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是。”   “想不想把欠我的还清?”   “是。”   “想不想读下去?”   江昼顿了顿,“是。”   褚荀说:“那我们就救活你奶奶,用堂堂正正的方式,然后你以后再还我,你现在,只需要好好读书。”   江昼鼻头又酸了,他不想让褚荀看见他的模样,把脸转到一边去,“褚荀,你……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刚刚还打你,我……”   “没关系。”褚荀说:“我理解你。”   江昼抬手擦掉眼泪,哽咽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还清你,你……你对我太好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还对我这么好……”   “没有关系?”褚荀伸手扶住他的后背,低声询问:“你再想想?”   也对,人家褚荀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说没有关系呢?   江昼迟疑了一下,恍然大悟,一把握住褚荀的手,眼神坚定,“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以后你有任何需要,我随叫随到!”   “……”   褚荀扯起嘴角,眼睛却一片冰凉。   江昼认为自己没说错,振振有词道:“我以前还以为你是在骗我,你怎么会想跟我做朋友呢?现在我懂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是真的为我两肋插刀,你放心,我也会拿你当朋友,咱俩就是一辈子的兄弟,永远不会改变的!”   “你闭嘴吧。”褚荀打断他,眉眼厌厌的,“谁要跟你做朋友?”   “啊?”江昼呆住了,恼羞成怒,“那你想干什么?”   “你。”褚荀冷淡地吐出来一个字,站起身,不给他反应时间,“走吧,跟我回学校。”   “什么我啊?”   江昼特委屈,“你之前不是说想跟我当朋友吗?我以为你骗人,所以一直没信,你现在什么态度啊?你怎么这样啊?”   望着他耷拉的眉目,褚荀叹了口气,顺着他说下去,“好朋友,走吧,跟我回学校。”   江昼这才点头,他就说嘛,他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第49章 他们亲嘴了   江昼红着眼睛回到教室,谢京宥一看见他就说大惊小怪,“卧槽你哭了是不是?你哭了!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滚开。”江昼躁得慌,一个眼刀甩过去,“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京宥可不怕,冲上来摇头晃脑,左看右看,“嘿嘿,你还真哭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打架了?给我看看?哟哟哟,小白兔呢,眼睛好红哦!你眼睛红就算了,脸怎么也这么红?你们两个背着我亲嘴啊?”   “亲个屁的嘴!”江昼都快被他调戏疯了,“你赶紧闭嘴,你再胡说八道!”   谢京宥被他掐住了脖子,还坚持不懈地朝褚荀伸出手,“班……班长!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背着我亲嘴了?”   他都快被掐翻白眼了,还要继续嘴欠。   “你才亲嘴!你跟谁都亲嘴!狗你都不放过!”江昼气急败坏,脸颊泛红。   褚荀倒是不置可否,微微挑起眉,微笑道:“别逗他了,容易害羞。”   看似帮江昼说话,实则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更暧昧了。   江昼狠狠地瞪了一眼褚荀,明明只需要否认就好了,为什么不否认啊?   然后梁雁也叫起来,“班长,你脸怎么了!班长,我的班长啊!你怎么破相了!”   他们两个一惊一乍,瞬间把班上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眼看周围围了一堆人,江昼越发尴尬,恨不得立刻把谢京宥那张嘴给撕了。   许文婕啧啧称奇,“班长,你居然也打架啊?这么帅的脸,可惜了……”   老孙说:“你们两个打起来了啊?”   褚荀舌尖抵着腮帮子,眼睫毛垂下来,云淡风轻地否认了这个说法,“不是,没打架。”   “你的脸……”老孙可不认同,“都被打成这样了!”   “没有打架。”褚荀坐到自己位置上,熟练地拿出习题,波澜不惊道:“是友好切磋与交流,他略胜一筹罢了。”   他们学校打架对方下场很严重,轻则写检讨公开道歉,重则直接退学并且要去公安局报到。   之前谢京宥和梁雁起了冲突,两个人打完架地第一反应都是立刻互相搭着肩膀,嬉皮笑脸地说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最后被褚荀要求手牵手在门外罚站。   还好他们两个都不要脸,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他们还能嬉皮笑脸的。   谢京宥也只是开玩笑,“他们两个不可能打架的,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可能打架?散了吧散了吧!”   没多久,班上就传起了谣言,听说了吗,班长和那个江昼有一腿!   听说江昼想打劫褚荀,结果被褚荀亲哭了!   别管谣言有多离谱,无趣的日子总需要一些乐子。   晚自习没有老师在教室里,江昼趴到桌子上,习惯性地去书包里拿出药。好奇怪,为什么这几天他不犯困了?   难道产生抗药性了吗?   他握紧药瓶,还在纠结要不要吃。   褚荀回过头,伸手揉了一把他脑袋,轻笑道:“笨,已经被我掉包。” 第50章 我也不错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褚荀这么帅?   江昼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他总是忍不住要抬头去看褚荀的背影,会思考褚荀现在在干什么,做题做到什么地方了。   摇了摇脑袋,江昼吐出一口气,人要有点出息,不就是受了点恩惠吗?怎么就一天到晚惦记着人家了?   周末的时候褚荀陪他去了医院,江昼还挺扭捏了,褚荀才不会惯着他,一只手直接拍上他后背,推着他往前走,“快点,见完你奶奶,你就跟我回去刷题,我又给你买了一套试卷,我做过了,很适合你。”   “……可是你昨天才发了两张给我啊。”   “那是昨天的,今天的还没给你。”   江昼挎着脸,“我觉得你安排得太过紧密了。”   “是吗?”褚荀冷漠地否认了他的意见,“我不觉得。”   江昼烦躁地往前走了两步,“好了你别推我了,我自己走,我又不是不让你见她,就是……反正别告诉她关于她的病,让她开心一点。”   “我知道。”   褚荀今天没有裹他的校服了,他长得很好看,就是穿衣品味十分堪忧,什么丑穿什么,要不是靠那张脸,他根本坐不稳校草的位置。   他穿了一款黑色风衣搭配白色羊毛围巾,似乎是褚湘给他搭配的,衬得他腰线劲瘦,身形高挑,气质都温和了不少。   “就该让褚湘给你选衣服。”江昼都觉得他这样顺眼了不少,之前简直就是个老干部,又古板又爱管闲事,“这样看着都帅了不少。”   褚荀眉梢上挑,轻轻问:“那你心动了吗?”   “心动什么?”   “就是……”褚荀话打了个转,“觉得我还不错,可以接近我。”   江昼挠了下头,“你本来就不错。”   褚荀轻笑了一声,“就只是不错?”   “不然呢?”   “我希望是很好,特别好,最好的那一个。”褚荀看向他,眸光温柔,“走吧,去看你奶奶。对了,我昨天联系了我爸,可以帮你奶奶转院去一线做手术,不过这样的话,你可能有半年时间见不到她了。”   “半年吗?”江昼耷拉下来眉眼,“太久了。”   “因为她肯定要在京城那边休养,大手术,经不起折腾。麓山的医疗水平相对来说还是落后了,能去大医院,最好还是去那边,对病人更好。”   褚荀顿了顿,补充道:“也不用担心见不到她,暑假,我带你去京城看她。”   “你家里……”江昼刚想开口问他家庭情况,又觉得自己越界了,悻然咽下,“没事,我们走吧。”   “我爸算个富二代,我妈是舞蹈家,他们两个很恩爱,不怎么管我,也不管我妹,因为我和我妹妹只是意外。”褚荀用平静到近乎哀怨的语气说出来,莫名其妙有些好笑。   他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告诉了江昼,“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什么都回答?”   褚荀和他一起进了医院的电梯,人很多,他站在江昼身后,胸口贴着江昼的后背,胸腔微微振动,“什么都回答。”   人太多了,江昼没着急问,等出了电梯,他才说:“上次教室门口找你的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不认识。”褚荀想了想,“她来表白,我怕她丢面子,所以和她去了没人的地方。”   原来不认识。   “那……沈凌雪,你觉得怎么样?”   “挺有意思的。”褚荀说:“她是个网文写手,写同人文的。”   “什么叫同人文?”   “就是,有原型人物,衍生出来的。”褚荀没告诉江昼,沈凌雪还是个专门写男男的,腐女一枚。她说她用褚荀和江昼的名字连载了一本小说,每次都把自己笑得半死。   她给褚荀安排的是高冷之花被邪魅校霸强取豪夺的剧本,最常说的台词就是:“不,我永远不会屈服在你手里的!”   正因如此,褚荀都给她逗笑了,强烈要求给自己换个人设。   “你和她玩得很好吗?”   褚荀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谨慎答:“不是我和她玩得好,是她和班上每个人都玩得好。”   “那她怎么不找我玩?”   “因为她憋不住笑。”褚荀也笑了,“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我怕你会破防。”   他越是这样说,江昼越好奇,“什么啊?”   “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那就是褚荀的确不喜欢她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但江昼尾巴都快翘起来了,快步朝病房走去。   “奶奶,我来了。”江昼踏步进去,笑意盎然。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小满来了,快坐,快坐!”   江昼抿着唇,瞳孔明亮清透,有些羞涩地笑:“奶奶,我带我朋友来见你。”   褚荀这才走上前,把手里的水果放到床头,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笑容,腼腆青涩,活像个见家长的小姑娘。   奶奶眼睛一亮,“小满耍朋友了啊?小姑娘,过来给奶奶瞧瞧……”   江昼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什么小姑娘?他是男的!”   “男的啊?”奶奶尬笑两声,讪讪笑道:“长得挺清秀的,我还以为是个高个子的姑娘呢……”   “都说了是朋友啊!当然是男生啊!”   奶奶觉得他大惊小怪,理直气壮地怼回去:“我耳朵不好,听成了你耍朋友,我还以为你带女朋友回来了,我刚刚还纳闷,怎么找了个这么高的女朋友,还不是给你面子!”   她今天状态的确好,都能跟江昼吵架了,“什么女朋友啊!你不要乱讲啊!”   奶奶说:“你也真是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结婚生孩子了,你怎么连个对象都没有?”   “我都没毕业我结什么婚啊!”江昼欲哭无泪。   “这就是你自己不积极,连个女娃都不愿意跟你!”   见状,褚荀立刻坐到了奶奶身边,温声细语道:“奶奶,其实我不比女孩子差的,以后我每个周都来陪您,好吗?”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 第51章 都好起来了   奶奶握住他的手,眼睛弯弯:“你要是能来,我会很高兴的。奶奶人老了,没用了,不能照顾小满了,你是他同学,平时帮我看着点啊。”   小满。   这个是江昼的小名吗?   好乖的名字。   褚荀不动声色,微笑道:“江昼很厉害的,一直都是他照顾我,您不用太担心他。”   奶奶喜笑颜开,“这样啊,这样啊,那还是要麻烦你多帮我看着他,他可皮了,小时候穿着开裆裤跟村口那只黄狗打架,那狗差点把他小鸡鸡给咬了……”   江昼一听,奶奶又要把他的黑历史抖出来了,吓得赶紧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奶奶!你少说一点!”   “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奶奶拍掉他的手,转过头又说:“还有他走路不看路,掉进田里好多次了,每次都要我去把他拔出来,你以后也要帮我看着他,过马路一定要看车……”   江昼心如死灰。   再这样下去,他的底裤都要被掀开了。   偏偏褚荀还用一种暧昧不清的眼神看他,眸子深沉如潭水,意味深长地勾着嘴角,“原来他是这种人。”   奶奶还帮腔:“是啊是啊,可笨了!”   “……”   “别说了别说了!”黑历史被一件件揭开,江昼破大防,急得上蹿下跳,“再这样就过分了啊!”   病房里众人皆是抚掌大笑,唯独褚荀笑而不语,默默地陪着奶奶坐了一会儿,老人家就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他们去了医生办公室,协商好了转院,明天褚荀会安排人过来送奶奶去往京城,下个周就动手术,主刀医生是有数十年手术经验的大佬,动用了人脉才请到他。   临走之前,褚荀又去跟奶奶交代好了相关事宜,把老人哄得团团转,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出门。   第二天江昼请了假,专门去医院接他奶奶上车。   因为马上要考半期,江昼不能去京城陪着她,只能等考完以后再去。奶奶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以为只是去京城治病,换个地方休养,让他别太担心。   江昼心神不宁的,做作业做不进去,背单词也背不下来。褚荀告诉他,手术不会出任何问题,国内最顶尖的医疗资源,就算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也会拉回来。   转眼到了半期,这次要分考场,按照成绩分班。江昼凭借一百多分的总分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成为了整个考场里唯一一个重点班的学生。   正因如此,监考老师总是盯着他看,江昼这个人脸皮子又薄,别人一看他他就脸红,埋着脑袋拼命做题。   半期考难度不算太高,比起之前那几次地狱难度的试卷简直不要太友好,江昼现在的水平还判断不了试卷的难度,只觉得自己居然看得懂题,卡着点做完了试卷。   考完第一场试,班上一片鬼哭狼嚎。   谢京宥不停地发疯,抓着头发疯狂咆哮:“为什么会考滕王阁序!为什么!我一句也背不下来!”   梁雁比他冷静,只是默默地用校牌绳子勒紧了脖子,当场自尽。   “你写出来了吗?”谢京宥又看向江昼。   江昼还在准备下一堂考试,抬眼道:“写出来了,褚荀给我押过题,我背了滕王阁序的。”   “他连默写题都能押对!?”   江昼迟疑了一下,“非要说的话,我只有四篇文言文没背,那四篇都没考而已。”   他每天都会被褚荀逼着背各种东西,文言文不过是其中一样。这次褚荀给他划过考试范围,也压了不少题,很神奇地压对了默写题和翻译题。   这到底是对出题老师有多熟悉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谢京宥都快哭了,“他还给你划了哪些科啊?”   “都划了。”   “你快给我也划一下,考差了我妈要揍我。”谢京宥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昼拿出书本,“好啊。不过那边那个把自己勒到翻白眼的我们要管一下吗?”   “别管他,死了就换一个。”   江昼拉拉梁雁的衣袖,温声道:“趁褚荀不在,赶紧把范围给你们划一下,等下他看见了又要说我辜负他一片苦心。”   “他怎么对你这么好啊?”梁雁立刻不翻白眼了,美滋滋地坐下来,“人家好妒忌哦!”   “他很乐于助人的。”江昼说。   谢京宥:“你是说褚荀乐于助人吗?”   “……不是吗?”   谢京宥幽幽地看向梁雁,“你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褚荀乐于助人?”   梁雁热泪盈眶,“我就知道大秦还没灭亡!”   他们刚刚划完重点,褚荀就回来了,大家装作无事发生。   考试结束,按照他们学校的批改速度,最多两天就能出成绩,正好赶上月假,学校放了两天假。   利用这个假期,江昼去了京城。褚荀当然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去京城,选择陪着他去,结果褚湘知道了,闹着也要去京城玩。   最后他们三个都去了京城。   奶奶昨天动完手术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不过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江昼去了一趟医院,奶奶没醒,医生也不准他们探望,他就在病房外遥遥地瞧了一眼。   第二天奶奶醒了,江昼得到了医生的允可,穿上防护服进入了病房。他没忍住落下眼泪,如果不是遇到褚荀,他根本没有能力救他奶奶。   现实很残忍,对褚荀来说,不过是一件衣服的钱,对他来说,却是他拼命也挣不到的数额。   他真的特别特别感谢褚荀。   褚荀还花钱请了陪护,从入院到出院,一条龙服务。   奶奶得救了,江昼心里的石头轰然落地,走出病房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褚荀站在门外,清爽英俊,琥珀色瞳孔像是一把不熄的野火,迅速把他吞没。   江昼觉得自己一定是鬼上身了,因为他现在好想抱住褚荀,让这把火烧得更盛。   他也这样做了,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进了褚荀怀里。而褚荀好似早有预料,双手坦坦荡荡地接住他,很自然地搂住他腰,微微埋头,低笑道:“都好起来了,江昼。”   江昼说不出话,他只想哭一场,痛痛快快哭一场,死死抱住褚荀的腰,滚烫的体温烫得他指尖发麻。   假如这是一场梦,千万不要醒过来。 第52章 给你的情书   自从奶奶病情好转,江昼的学习态度就明显端正了。以前他要等褚荀叫他才会起床,现在每天雷打不动五点半就起来背单词,下课也在刷题,吃饭走路更是单词本不离手。   他半期考试的成绩依然是全班倒数第一,但是在全年级排名上升了两百名。主要是他们班是最好的班级,全班水平都很高,一时半会,他追不上去。   半个月后有一场月考,江昼考了全班倒数第十。   他们班总共只有三十人。   这个成绩一出来,龙折莲差点把他夸上天,看他的眼神都慈爱了不少。   “江昼没考倒数第一了,那我们班垫底的是谁啊?”谢京宥这次考了全班第五,而褚荀语文发挥失常,居然混了个一百二,再次混到了年级第一。   梁雁说:“是不是王鸿朗啊?”   谢京宥跑去后面黑板查了下排名,眉飞色舞的,“还真是他!那小子一天到晚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结果还真是倒数第一啊!”   不是谢京宥瞧不起倒数第一,他就是单纯瞧不起王鸿朗这个人。   此人曾经是班干部,特别爱在班上找事,一点芝麻大的权利,让他装了个大逼。   他自命不凡,但每次考试成绩都很不理想,但他又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一个人。   上次江昼英语考了一百二,也是此人骂他抄子狗。因为此人只考了七十分,稳居全班倒数第一。   梁雁笑眼弯弯,语气听不出情绪,“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咱背后诋毁他也不是君子,不说了。”   江昼下意识偷看了一眼王鸿朗,上次这个人莫名其妙骂他一句抄子狗,他彻夜难眠,做梦都在想这件事。   他能理解王鸿朗的心理,努力学习却始终垫底,最后就变成了无差别攻击任何人,以此装出不在乎的模样。   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感觉,江昼只觉得自己吐出来了一口气,之前受过的委屈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今天晚上要排练小品,你们快点做作业啊,第三节 晚自习我们就去排练。”梁雁转了话题,他是这个小品的主笔,对此很上心。   江昼点头说好,忽然尿急,放下笔离开了教室。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洗脑了,因为他连尿尿都在思考抛物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计算自由落体。   就像文科生会嚷嚷着学生起义,理科生发起疯来就是要对别人做功。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变成猪苟那种书呆子了。   他从厕所出来,见到自班门口扒着个女生,身边还陪着个朋友。   又是来围观褚荀的吧?   褚荀就跟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谁都要来看他一眼,发出各种声音,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江昼习以为常,从后门走进去,那女生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脸颊通红,“那个,你等一下。”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杏眼细眉,很古典的长相,说话语气也温柔,她小心谨慎地把一封粉红色的信交到江昼手里:“这个,拜托你了。”   没等江昼反应,她就红着脸逃走了。   干嘛啊?   该不会是让他转交情书吧?   江昼拿着这封泛着香味的粉红色情书一脸无奈,信封上也没写名字,他估摸着是给褚荀的,心里有点怪异。   但人家女孩子都拜托他了,他要是不给就过分了。   江昼手指收紧了一点,把情书给捏皱了一点,他赶紧抚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情书轻飘飘地放在褚荀面前,目不斜视:“外面有个女生拜托我转交给你的,看看,别辜负了人家姑娘一片心意。”   褚荀表情变了又变,眸光幽幽地看着他。   江昼以为他是想知道更多,略微有点烦躁,“那女生挺漂亮的,我看见她往楼上走了,应该是文科班的,叫什么我不知道,你自己看信。”   褚荀沉默了许久,才说:“谢谢。”   回到自己位置,他擦了一把脸,在自己指尖闻到了那封信上淡淡的香味。   女孩子的东西都这么香吗?   可比他好多了。   而且那个女生好漂亮,看起来家境也很好,应该是个温柔知性的女孩子。这种人,才配得上褚荀吧?   江昼有点走神,直到上课铃响起,他才慢半拍地拿出课本。   他发现褚荀没有拆开那封信,而是随手扔到了抽屉里,露出来粉色的一角。   褚荀没看。   江昼心里又舒服了点。   晚上排练的时候褚荀心不在焉,他演的恶毒继母,对着一个扮演镜子的男同学,面无表情地说:“魔镜魔镜告诉我,国足什么时候才能夺冠?”   魔镜是班上体育委员扮演的,黑皮大帅哥,一脸嫌弃地说:“等他们分清楚自家球门在哪边以后再说吧。”   “魔镜魔镜告诉我,你是靠什么运作的?”   魔镜:“你好,我是充电的,我快没电了,快给你爹我充电。”   褚荀面容清俊,淡淡地询问:“是要我插你吗?”   魔镜:“是的。”   褚荀:“不插,你丑。”   魔镜:“???”   气急败坏的魔镜跳起来,“你以为你有多美丽!我告诉你,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是白雪公主,你不过是个万年老二!”   褚荀说:“我知道他最美丽,毕竟是我的女儿。但是为了核心价值观,我建议你修改答案,最美丽的女人应该是你妈。”   魔镜直接气关机了。   然后江.白雪公主.昼翩翩而来,他有着健美的肱二头肌,一米八的身高,寸头,长得凶神恶煞,他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啊!   只见白雪公主一个左勾拳打倒一个侍卫,右踢脚踹飞一个侍女,声音粗犷:“母后,孩儿来也!”   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儿以及倒了一地的侍卫侍女,王后来到了人生至暗时刻,他沉思片刻,“这样吧,你还是滚出我的王国吧。”   白雪公主昼问:“为什么?”   褚荀说:“你再不走,王国的人要造反了。”   于是,美丽善良的白雪公主被恶毒的继母赶出了王宫,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第53章 冷脸洗内裤   排练完回家,褚荀日常打开书包拿书本,他刚刚把习题册拿出来,一封粉红色的信就从书本间滑落。   他弯下腰捡起来,这应该是上午江昼塞给他的那封信。   江昼刚刚从浴室里出来,见到他手里拿着那封信,脸色也是一变,有些别扭地问:“你还没看啊?”   褚荀摇头,“忘了。”   “那个女生感觉挺好的……”江昼低着头擦头发,不敢和褚荀对视,胡乱地说:“感觉跟你挺配的,我觉得可以试试……我是说,还是学习为主,但是……”   他说话完全没有逻辑,褚荀懒得听了,打断道:“你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   江昼愣了一下,含糊道:“就是……感觉挺好的。”   褚荀闭上眼,忍下怒火,“算了,你先背单词吧,我去洗澡,等我洗完就给你听写。”   “哦……”   温水漫过全身,褚荀脸上的表情都没绷住,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把江昼拖进来报复的心理。   他对江昼掏心挖肺地好,结果江昼主动给他找对象!   他知道江昼是个木头,没想到这么木,他就差直接表白了,怎么还不开窍?   褚荀吐出一口气,关掉了热水器,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眉眼间压抑着怒意。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都没出来,也没有水声,江昼背个单词背得汗流浃背,忍不住回头看。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不会晕倒了吧?   他就说褚荀这种作息迟早猝死,谁家好人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江昼越想越不对劲,从位置上跳起来,一把推开浴室门,大吼:“褚荀!”   然后他就和褚荀两两相望。   他发现褚荀在洗内裤。   江昼松了口气,尬笑道:“你怎么不出声呢?我以为你死了呢,正打算来抢救你。”   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褚荀是在给他洗内裤。   褚荀那张脸冷淡至极,眉梢似乎都结了冰,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眸子冷冽,像一道寒光般看过来。   但是洗内裤的动作却没停。   他怎么会帮自己洗内裤!   江昼顿时面红耳赤,崩溃大喊:“你干什么啊!你是什么变态吗?你怎么动别人内裤!”   褚荀把没洗完的内裤一摔,比他还生气,“我都给你洗内裤了你还想怎么样?”   说完就冷着脸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江昼一整个目瞪口呆,拽住他手腕,“不是,你要干什么啊?你……你要点脸啊,谁让你碰我内裤了啊?”   褚荀面无表情,他想,他再也不会笑着给江昼洗内裤了。   他只会冷着脸洗。   然而江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松开手,悻然道:“我……我自己能洗,你别这样做,我……那什么,挺不好意思的。”   “哦。”褚荀真的生气了,不想理他。   江昼自己把没洗完的内裤捡起来接着洗,拿去阳台晾,别扭得不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褚荀怎么会突然给他洗内裤,这也太诡异了!   这导致他不敢面对褚荀,无意中对视一眼他都会脸红。   褚荀去落地窗前站了好久才冷静下来,他就不该跟个木头计较,反正气的只有他自己,江昼只会骂他小气。   他回到位置,拿出单词本,心平气和:“来吧,听写单词。”   江昼耳根子一片红,噢噢两声,脑袋快埋到桌子上了。   褚荀一边给他听写,一边当着江昼的面把那封信给拆开了,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是“江昼同学你好……”   江昼?   这信是给江昼的!   褚荀不动声色,飞快地扫了一眼,还真是给江昼的,那个女生喜欢的人是江昼,但是江昼这小子误会了,才会把信转交了。   他把信捏成一团,眸子越发幽冷。   江昼还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你看了吗?怎么样?你认识吗?”   褚荀说:“不认识,别管,以后不要和她见面了,会给我带来困扰。”   “……哦。”江昼捏紧了笔,继续写单词。   看着他通红的耳根,褚荀眼珠缓缓地转动,还好,江昼是个木头,不仅是对他木,是对所有人都木。   人家女孩子给他的信,他都能搞错,活该单身一辈子。   得让江昼对他开窍才行。   独独对他开窍。   褚荀这样想着,又在脑子里开始盘算江昼的生日,他记得江昼的生日在夏天,等这小子年纪够了,他就先下手为强。   这之前还是稳扎稳打吧。   晚上睡觉,褚荀今天晚上破天荒地没有裹一堆衣服,就穿了件很薄的睡衣,能看见他的锁骨和半片胸膛。   江昼完全不敢靠近他,缩到床角去了。   要命,今天褚荀是怎么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褚荀这是在勾引他,只能自艾自怨地缩在床脚,保持一定的距离。   然而他越是往床边靠,褚荀就越是“若无其事”地往他那边凑。   少年人的体温很燥热,江昼心跳加速,下意识再往后躲。   下一刻,身体悬空——   褚荀长臂一伸,把他从床边给捞回来了,淡淡道:“睡过来一点,你这样会摔下去的。”   他的手依然搭在江昼腰上没有离开,江昼怕痒,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让他移开手,只装抱怨的样子:“谁让你一直挤我啊?”   “有点冷。”褚荀低眉顺眼的,“你这边暖和。”   靠得太近,彼此的吐息都落到脸颊颈项,江昼热血倒流,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急匆匆地进了浴室。   猛地关上门,江昼崩溃地看着自己的反应,后背无力地靠在玻璃门上。   完了,他彻底完了。   他对褚荀那个变态有反应。   他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背后,褚荀从床上坐起身子,嘴角凉凉地上扬。 第54章 得不到就抢   过了一个周,是雅颂大学召开家长会的日子。   江昼他们班放了半天假,全体同学被送到图书馆自习。   他们现在年级不高,班上的学习氛围还不算很重,进了图书馆,大部分人都会都溜去翻图书馆的书,偷偷摸摸讲话,很少有人坐下来自习。   谢京宥拿了本书回来,一屁股坐到江昼身边,“瞧瞧我搞了本什么书回来?”   江昼正在被褚荀压着背单词,忙里偷空看他一眼,“什么书啊?人体艺术?”   “要不要一起看?”谢京宥眉飞色舞,当着他们的面把那本厚重的图册翻开,里面是大量的人物裸体绘图,男的女的都有。   江昼瞟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在单词上,“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搞颜色吗?”   “不搞。”   “你知道早期这种图册多值钱吗?这都是艺术品!”谢京宥显然是来找事的,非要江昼跟着一起看,可惜江昼一门心思都在背单词上,很生气地对他说:“你再这样我让你挨着褚荀坐!每天扣你一千分!”   谢京宥痛心疾首,不停地捶着自己胸口,“江昼,你变了!你变成资本主义了!你怎么可以狗仗人势!”   江昼怀疑他在骂人,但没有证据。   “好了,等他背完。”褚荀总算是开口了,有些无奈,“他不背完不准睡觉的,你晚点再跟他聊。”   梁雁也抱了堆作文书回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本图册,挑眉道:“哟,又在看你的人体艺术了?”   “怎么,要一起看吗?”   “看啊。”梁雁坐到他身边,凑过脑袋,两个人一起欣赏起了白种人的人体艺术。   褚荀挡在了江昼面前,隔绝了视线,垂眼道:“你们两个不愧是黄种人。”   二人抬起头,齐刷刷看向他。   褚荀说:“你们真的挺黄的。江昼还小,你们别在他面前看这种东西。”   谢京宥拍腿大笑,“干什么啊?看的这么紧?哪个男生没看过几张图啊?再说了,你把江昼管得这么严,小心他憋坏了。”   “不会憋坏。”褚荀绷着下巴,冷淡道:“你们都是成年人,我管不了,但他不行,你们考虑一下他的身心健康。”   “你不是还比江昼小吗?”   褚荀说:“我比他大两个月。”   原来褚荀更大一点吗?   江昼想起来自己之前让人家叫哥哥这事儿,顿时面红耳赤,脑袋埋得更低。   梁雁说:“你把他看这么严,以后他处对象了怎么办?什么都不懂,都到床上了才上网去查吗?”   “我会教。”褚荀波澜不惊地吐出来三个字。   谢京宥眼睛瞪大:“这你怎么教?”   褚荀却不说话了,回首去检查江昼的背诵情况,就是不让江昼跟他们两个混在一起。   南北双贱。   真是贱啊。   图书馆传来一阵嘈杂,又一个班级来到了图书馆。   梁雁托着腮看过去,“这哪个班啊?”   谢京宥抬眼一看,忽然整个人傻呆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卧槽”了一句。   “怎么了?”梁雁摇他肩膀,有点困惑。   谢京宥回过神,难掩激动,“我看见了我的女神!”   “女神?”梁雁唇角上扬,看不清情绪,眼眸弯弯,“谁啊?没听你说过。”   “十秒钟以前确定的!”谢京宥疯狂用眼神示意,“那个,那个,看见没?短头发,穿蓝色衣服那个。”   那是个长相大气,气质出众的短发姑娘,未施粉黛,整个人白得发光。   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班上同学落座,侧脸冷清,具有强大的领导能力。   “她好酷哦!”谢京宥都沦陷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酷的女生,好喜欢啊。”   那姑娘走远了,谢京宥还一直扭头去看她。   他真的很喜欢。   梁雁说:“你喜欢这个?”   “对!”   “……不是开玩笑?”   谢京宥狠狠点头,“她就是我女神!我一会儿就去追她!不,我现在就去!”   他刚刚起身,梁雁拉住他手腕,把他拉回来,轻轻道:“在上自习呢,晚点吧。”   谢京宥压抑住躁动的心,不停地重复着那个女生有多么惊为天人,他一见钟情了。   江昼也听写完了,他探出脑袋,“你喜欢谁?”   谢京宥手舞足蹈,“一个酷girl!真的超级酷噢!”   “知道名字吗?”   “还没问。”   看见他这副狂热的样子,江昼不太理解,“喜欢一个人需要这么颠吗?”   谢京宥一脸严肃地拍上他肩,“弟弟,你还小,你不懂我们大人的世界。等你有喜欢的人你就知道了,为爱发疯,是你必须经历的成长。”   “……”   谢京宥见他不信,又说:“那你问班长,他说的你总会信了吧?”   褚荀把批改好的单词本还给江昼,一边说着错了一个抄二十遍,一边挑起眉,“为爱发疯的是你,不是我。”   谢京宥抓住关键词,“怎么,你有喜欢的的人?”   刚刚说完,他就把自己逗笑了,“谁那么倒霉被你喜欢上啊?还不得被你逼疯?”   褚荀笑了一声,嗓音清朗,“有喜欢的人,正在追,追到手了一定来你面前炫耀。”   “……”   他这番话简直是惊雷,三人震惊地看向他。   江昼反应最大,“你什么时候追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谢京宥的关注点不一样,“不是,你这种条件,你追人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谁啊?吊了你多久了啊?”   “吊得有点久,他好难追。”褚荀合拢了手里的书,坦荡承认,琥珀色瞳孔忽然燃起一把野火,直勾勾地看向某个人,“快把我钓成翘嘴了。”   谢京宥惊奇极了,“你怎么追的啊?谁用得着你大费周章?”   褚荀眼睫毛垂下来,微笑道:“秘密。”   而江昼捏紧了笔杆,闷声闷气道:“人家都不喜欢你,你就放弃呗。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干嘛不选个喜欢你的?”   “不行。”褚荀盯着江昼的眼睛,每个字都说得那么认真,“我只要他。得不到就抢,抢不到就哄,哄不到就等,总归是我的。” 第55章 给他一个家   他这番话无异于宣告,江昼心里更难受,小声道:“人家不喜欢你,你还抢,你真当自己是恶霸了?”   褚荀叹了口气,“与其自己难受,不如让别人难受。能抢,为什么不抢?”   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江昼想开口问一句是谁,为什么喜欢那个人,话到嘴边,他自己又全部憋回去了。   他没资格问。   褚荀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拍拍他后背,转头又给安排了一个新任务下来。   家长会结束,同学们回到班级,家长们基本上都没有走。因为龙折莲要求他们留下,一对一交流,没轮到之前都走不掉。   褚荀带队回到班级门口,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美艳的白衣女子,裹着羊毛大衣,白色围巾包裹住小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她身侧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脸色有些冷峻。   两个人身上的穿着一看就不简单,江昼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书,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褚荀的父母。   陆续有几个家长走出来,压着嗓子不停地感叹。   “这么有钱,怎么来读雅颂?怎么不去那几个贵族学校?”   “那个叫褚荀的成绩本来就好,不需要走捷径呢……”   “一来就捐三栋楼,简直是大手笔……”   两个家长叹息着离开了。   梁雁眼睛一亮,“班长,你爸妈给学校捐楼了啊?”   褚荀一向低调,家里虽说有钱,但他奉行的就是财不外露,吃穿用度都没有特意选择名牌,只追求实用。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他家里有钱,只不过没想到这么有钱吧。   褚荀淡淡道:“我爸妈也是在雅颂毕业的,没有雅颂,我爸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他给学校捐楼,是他应该做的。”   说完顿了一下,看着江昼,“我以后也来捐。”   江昼还在生闷气呢,只觉得他炫耀,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褚少爷,钱多得烧包,要我说就去大街上撒着玩,这才符合你傻逼的人设。”   “撒钱犯法。”褚荀再次死心,眼神都失去了光彩。   让这个木头自己开窍,比国足拿冠军还难。   “你们进来吧,挨着你们家长站一会儿,大家可以聊会儿,针对开会提出来的问题解决。”龙折莲下了指令,同学们缓慢进入教室,各自找到了自己家长。   除了江昼。   从来没人给他开家长会。   谢京宥的家长是他爸爸,一个看起来很严厉的男人,谢京宥一过去,他就冷哼了一声,“考了半天,最好成绩才第五名,没出息!”   谢京宥小声顶嘴,“你读书那会儿,你及格没?”   “……”   梁雁家长则是他妈妈,温声细语地叮嘱了几句,没过问成绩,“你别老是去逗那些小姑娘,你都承诺要娶多少个了?天底下姑娘那么多,你怎么可能给每个人一个家?”   众所周知,梁雁来者不拒,他跟谁都能处,但跟谁都不太亲近。   “但拒绝她们,她们会伤心的。”梁雁垂眉,嘴唇维持着一个很浅的弧度,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却透着一丝凉薄。   周围人都在跟自己家长交流,江昼孤零零地坐在原位,尴尬地体会到一丝冷落。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格外强烈。   要是他也有个家就好。   要是,有个家,就好了。   下一秒,褚荀的妈妈转过头来,扒拉下围巾,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明艳动人,笑意温柔,“你就是江昼吧?老听褚荀提起你,一直想见你,但是我之前在国外度假,我也不太想管褚荀,你知道的,这个孩子不需要人管……”   她老公平静道:“反正他没死就行了,管他干什么?你玩开心才最重要。”   她居然把自己贪玩这件事说得理直气壮!   江昼都震惊了。   褚荀见怪不怪,他父母其实不怎么爱管孩子,不是不爱他们两个,而是父母选择优先爱自己,再去爱孩子。   所以他们凡事以自己优先。   褚荀基本上是家里保姆带大的,而妹妹褚湘是褚荀带大的。   “叔叔阿姨好……”江昼局促地站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站起来,总觉得坐着不太礼貌。   毕竟褚荀他爸还站着呢。   “你站起来干什么?”褚荀绕到他身后,一把把他按下去,俯首道:“迟早都要见他们的,别害怕,我处理好了。”   江昼一脸茫然,“你又处理好什么了?不是,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   褚妈妈满眼都在发光,靠进她老公怀里,捂着嘴,“呜呜呜呜!”   男人很无奈地拍拍她肩膀,暗示她别太激动,把人吓跑了。   这又是怎么了?   褚荀捏住他肩膀,站在他身侧,声线清朗:“爸、妈,这个就是江昼,之前跟你们提过。”   “嗯。”男人点了头,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的五官和褚荀很像,只是比褚荀多了一份冷酷和成年男人的成熟。   “过年的时候他会跟我回家。”   “这么快?!”褚妈妈都快跳起来了,“人家还没有准备好,你这太突然了!而且今年过年我和你爸打算去马尔代夫度假呢!”   褚荀面无表情:“不准去。”   他暑假就要拿下江昼,过年了就得带回家,算是正式见家长了。这两个人怎么还选过年出去玩呢?   一家人说话像是加了暗号一样,江昼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扯着嘴角赔笑。   褚妈妈又抹抹眼泪,“孩子长大了,不是妈妈的小心肝了。”   褚荀说:“一直都不是。”   “你不爱妈妈了吗?”   褚荀忽然笑了一声,握住她妈妈的手,眸光闪动,“你有爸爸爱你,有外公外婆保护你,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我。妈妈,你要理解我。”   “我可以是你的小心肝,但我还得是他的家。”褚荀很少会笑,这次是真的笑了 ,从眉梢到眼尾都流淌着笑意,像是一座晒在暖阳之下的大洋寒冰。   江昼有一片刻的失神。   如果,有人,给他一个家,就好了。 第56章 要下挑战书   褚荀父母给他开完家长会以后,还得去给褚湘开家长会,只在教室里闲聊了几句就匆匆离去。   褚荀起身去送他们,暂时也离开了。   “还真是褚少爷啊!”谢京宥翘着个嘴,不停地感叹,“我之前就知道他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本来叫他少爷是在逗他,结果人家真是少爷,只有我是小丑。”   “他家庭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努力学习啊?有钱人不都是直接花钱保送吗?”梁雁也在帮腔。   谢京宥翘着嘴角,“你要是能理解褚荀的思维,你就不至于考这么点分了。”   “他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啊?”谢京宥也很困惑,“我们市不是有个贵族学校吗?听说那些大老板的孩子都是去那里读的,据说教外语的老师都是外国教授呢。”   雅颂大学虽然是重点,但肯定比不上那个鼎鼎有名的贵族学校,教育资源始终会差一点。   而且褚荀学得这么拼命,还打算走保送,其实他完全可以靠砸钱解决,自己直接躺平就好了。   正好褚荀也回来了,听见他们在谈论自己,凉飕飕道:“来这里办点事。”   他一回来,江昼身体都僵硬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有褚荀在的地方,江昼就很紧张,眼睛都不敢乱瞟。   “哟呵,褚少爷回来了!什么事啊?”梁雁嬉皮笑脸地问他。   褚荀想了想,坦然道:“以前输给了一个人,来找他复仇的。”   谢京宥挑起眉头,“你还会输?”   “嗯。”褚荀颔首,“这辈子就输了一次。”   “输在什么上面了?”   “成绩。”褚荀顿了顿,神色有几分阴郁:“那个人没上过补习班,而且连学校的课都没怎么上,但他总分比我高十三分。”   “现在复仇成功了吧?你稳坐第一了。”   “他没学,他根本没把我当对手,他都懒得看我一眼。”褚荀更郁闷了,他费尽心思来复仇,结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江昼说:“你都没去找人家发挑战书,人家怎么知道你把他当对手了?”   褚荀看向他,“挑战书?”   “对啊,我们看谁不爽,要揍人家之前都得给个预告,让他放学等着。你来雅颂找人家报仇,人家又不认识你,你都不去下个挑战书,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谁知道你是来复仇的啊?”   “这样。”褚荀神色有些许变化,低声道:“是因为没下挑战书,所以才不搭理我吗?”   江昼哭笑不得,弯着眼睛笑,“当然啊,你把人家当对手,你起码要让人家知道啊!哪有你这种自己气自己的?”   谢京宥说:“你现在要去下挑战书吗?”   “挑战书怎么下?”褚荀很认真地询问。   一提到这个,谢京宥可就来劲儿了,“挑战书就得有赌约,你打算跟人家赌什么?再说了,你现在拿年级第一的成绩去跟人家赌,除非那人是傻逼,不然不会答应你的。”   “赌约?”   “你打算给人家什么?”   褚荀垂下眼,“他如果赢了我,他要什么我给什么。如果是我赢了……”   他眸光幽幽地落到江昼身上,俯身靠近,几乎是要凑到江昼脸上,“我只有一个条件。”   有条件就有条件,凑到他脸上干什么?江昼懵圈地拿手抵住褚荀的脸,把人推开以后才说:“什么条件?”   “晚点告诉你。”   还卖弄关子了!   江昼也跟着笑,“你这人就是小心眼,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想着报复回去,不就是考得比你高吗?用得着惦记这么多年吗?”   “在此之前,我没输过。”褚荀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眉头先是皱紧,随后又舒展开,轻轻地笑起来,“虽然长大以后见到了世界的多面性,知道人外有人,但那是第一次,我被人完全碾压。”   他抬手揉了把江昼的头发,眼神温柔深邃,“也许应该再比一次,我才会甘心吧。”   .   下午体育课,江昼照旧留在教室里补课。   从他开始重新捡起课本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体育课了。   因为褚荀安排的任务根本做不完。   他偷偷摸摸地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张飞又给他发了消息,[兄弟,你们学校附近有人打架,快来围观!]   他们学校附近居然有人敢打架?   江昼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不去了,褚荀让我做试卷,我不能走。]   [之前打你的那个女的也在,好像受伤了,你确定不来看看?]   打他的那个女的?   难道是褚湘?   江昼回了句马上到,抬眼望着褚荀的后背,迟疑片刻,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去。   要是让褚荀发现他们又打架,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如瞒着他。这样就算褚荀计较起来,他也只会责罚江昼一个人,不会牵连褚湘。   再者,褚湘来雅颂后没有惹是生非,怎么会突然跟人打起来了?而且今天还是家长会,她怎么会选这个时间打架?   江昼从后墙翻出去,拿手机给张飞发消息:[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女的跑了,她身边还有个女生,两个人一起挨打的,还有几个男的在追她们,要帮忙拦一下吗?]   还有个女生……   江昼来不及打字了,发了条语音过去:“拦一下,她们两个往哪边跑了?”   “出了巷子左转,进大道了,你过来应该能碰上。”   “对面是什么人?”   “不认识,反正不是学生,像混社会的。”   “好,我过来了,你去帮忙拦一下。”江昼把手机放回包里,骑上自行车,手机铃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他低头一看来电人,是陌生号码,很长一串,一看就是公共电话。   他才跑了几分钟,褚荀就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学校里面有公共电话亭,褚荀冷淡的嗓音传过来,“江昼,三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 第57章 你不要怕我   江昼握紧了手机,最终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交代:“你妹被人堵了,我再不过去,可能会出事。”   褚荀沉默了一瞬,“你在哪?”   “停车棚这边。”   “我过来找你,等我。”   江昼诧异道:“怎么,你要跟我一起去?你准备逃课?”   “嗯。”褚荀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江昼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搓了下手,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   天气好冷。   但冬天应该快结束了。   他以为自己带手机这件事褚荀没有发现,现在看来,褚荀只是懒得跟他计较。   没一会儿,褚荀从远处朝他奔过来,脸色有些苍白,“江昼!”   “诶!”江昼回过神,“我以为你会翻墙出来的。”   褚荀稳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气息平稳:“我走前门,跟门卫说帮老师买东西,就直接放我出来了。”   他的视线落到江昼脸上,“走吧。”   “嗯。”江昼握紧了车把手,“等下,你别冲上去就骂人,今天她打架肯定有原因的,褚湘没有那么傻,选在家长会打架。”   “我知道。”   -   风声越来越大,褚湘紧紧拽住身边女孩的手,呼吸越发急促,腹部如针刺般挛缩。   “小湘……你先走吧,我……”女孩脸色惨白,“别管我了,你为我做了太多了……”   “少废话,走!”褚湘死死拽住她,几乎是拖着她在走,咬牙道:“我不信,他们,能打死我!”   又过一个拐角,叮铃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褚湘后背发凉,难道还有人围堵她们吗?   她猛地刹住脚,“走!换个方向!”   褚湘是练过的,但她旁边的女生明显就不行了,喘了口气,眼前发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走一步,褚湘便感觉到身后沉重的拉力,瞳孔缩小,“小悦!”   脚步声逼近,褚湘不再犹豫,回过身,抬脚踹过去!   对面早有防备,轻巧地躲过,将她们团团围住。   她站在小悦身前,面对七个成年男人毫不畏缩,精神高度紧绷,呵斥道:“回去告诉融志文那个孙子,他最好一辈子也别落单!”   为首的男人耸耸肩,“你继续跑啊,老板说了,今天必须打断你一条腿。”   “要打断我的腿?你有那个实力吗?”褚湘依然挡在小悦面前,警惕地看着他们。   小悦喘了好几口气,刚刚她们已经被围殴了一次,褚湘为了保护她,被这群人揍了好几拳,现在那张脸,只能用姹紫嫣红来形容。   如果没有她这个拖油瓶,褚湘根本就不会受伤。   全部都是她的错。   她抓住褚湘的手机臂,带着哭腔说:“融志文针对的是我,小湘,你先跑,我……反正都那么久了,我……”   小悦哽咽着,“我都习惯了。”   “放屁,这种事不能习惯!”   褚湘死不服软,打她打得越狠,她叫嚣得越大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今天敢打我,明天就让你把牢底坐穿!”   男人们相视一笑,都是混道上的,要是怕事就真别混了。   褚湘忽然暴起,拼尽全力发起反击,然而对面是七个成年男性,不管是从力量还是人数上都有优势,她打了一个,旁边立刻有人按住她肩膀。   眼看她被人按到了墙上,小悦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一般扑过去,“放开她!你们冲我来!冲我来!”   “滚开!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   小悦被人粗暴地推到地上,擦破了一大片手心。   “老大,先把她腿打断去交差,等下警察过来了就麻烦了。”一个男人提议。   “你把地上那个也给按住,别放跑了!”男人伸出手,“把棍子拿过来!”   “你们一群畜牲!你们为虎作伥!有种放开我来单挑!”褚湘话没说完,被一个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安静点死娘们!”   几人合力按住褚湘,她力气大,一个人按不住,眼看棍子就要落下,小悦不甘心地再次爬起来,“不要——”   下一刻,一辆山地车飞快地驶来,明明都快撞上人了,却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这男的有病啊!”   话没说完,褚荀直接撞向拿棍子的那个男人,这人反应得快,一脸诧异地躲开还没来得及骂一句,褚荀突然把车子一摔,翻身下来,单手扯住他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你什么东西敢打我妹妹?!”   褚荀一把把他摁到了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额角青筋条条暴起,身下人鼻血横流,褚荀并不停手,他一动手必定见血,所以他很少动手。   他的确对褚湘很严厉,有时候甚至不近人情。   但这是他妹妹,就算要管教,也只有他家里人才配!   他打了领头的,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他,正要扑上来,江昼也赶到了,替褚荀挡住一个人,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这一举动,让其余人不敢上前。   “褚荀,别他妈打死了啊!”江昼一看地上这人的惨状,吓了一跳,“你是什么恶魔!要死人了!”   他们两个突然跳出来,完全打乱了对面的计划,褚湘见机行事,强行挣脱了束缚,“哥!他们打我!还说要打断我全家的腿!”   她把小悦扶起来,推到一边去,肋骨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群孙子居然敢踹她!   褚荀一旦发怒就跟鬼一样,江昼算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他家里这是把人往死里打,拽住他手腕,用力拦截,呵斥道:“褚荀!你他妈疯了!”   “……”   褚荀看他一眼,琥珀色瞳孔好似有一把野火在燎原,手上卸了力。   他缓缓站起身,又发现自己手上沾了血,蹲下身去,拿地上那人的衣服把手擦干净,才说:“我叫褚荀,不服可以来找我。”   他冷飕飕地扫了一眼在场地所有人,像是毒蛇盯上了猎物,嗓音一寸寸冷下去,“给我滚。”   而张飞也带着一堆人往这边跑,隔着大老远就喊:“江昼!你爹来助你一臂之力了!快来跪谢!”   人多势众,对面逃也逃不掉,只能被张飞带着兄弟伙一顿痛扁,才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   江昼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褚荀,“你还好吗?”   他从来没见过褚荀这么可怕的样子。   他以为褚荀是机器人,不会有情绪波动呢!   褚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好像成了一尊石像,盯着自己的手指骨发呆,许久,他才压抑着几分焦躁,小心翼翼地说:“江昼,我平时不打人的,你不要怕我。” 第58章 哥哥干掉他   江昼思考了一瞬,要是让别人知道褚荀这种好学生会打架,这不就崩人设了吗?他恍然大悟,拍拍胸脯,“放心吧兄弟,我绝不外传!”   褚荀想说点什么,全部憋回去了,转头去看褚湘,气压低沉:“你怎么回事?”   他警告过褚湘很多次,不准再打架。   女孩擦了把脸,左边脸颊高高肿起,眼神冷冽,“融志文那孙子干的。”   “融志文?”褚荀皱眉道:“谁?”   他又看向褚湘身后的女孩子,“这位是?”   “她叫小悦,是我朋友。”褚湘死死护着小悦,没有要进一步介绍的意思。   话没说得很明白,褚荀却懂了她的意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这位就是小悦,幸会。”褚荀注意到自己手指上有血,伸到一半,又收回来,淡定道:“那么你们解释吧,今天为什么打架?”   江昼站到他身边,双手抱着胸,“你得罪社会上的人了?”   张飞插嘴道:“那些人要钱不要命,应该是被雇佣的。”   褚湘横眉竖眼,“一群孙子。”   “今天开始家长会,你没在教室里陪爸妈,等会我怎么跟他们解释?”褚荀太阳穴突突地跳,嗓音冷淡清冽,“不管如何,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样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   一向对褚荀百依百顺的褚湘忽然抬起头,眼眶通红,“你懂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啊?我讨厌你!”   她狠狠地推了褚荀一把,身躯颤抖,“我不要你管我!”   “褚湘!”   褚荀本来就生气,深吸了好几口气,“你被那么多学校开除了,才来雅颂几天,你又不安分了?”   “你们别吵了,她受伤了,先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江昼挡在他们中间,阻止他们两个再吵架,“能不能先搞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对方那么多人,她一个小姑娘,武力值再爆表也扛不住啊!走吧走吧,先去医院!”   “我也不要你管!”褚湘把江昼也给推开了。   江昼都给气笑了,合着还是他多管闲事了呗!   他转变了策略,把目标指向了小悦,“好好好你不怕疼,你是女侠,那你身后那个也不管吗?她手都流血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悦赶忙摇了头,怯生生地躲在褚湘背后,只探出来半个脑袋。   褚荀也冷静下来,呼出一口气,控制住情绪,“不管如何,你们两个都受伤了,我不允许你们继续在外面逗留。跟我去医院,拿药,解释清楚打架原因,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帮你掩盖过去。”   空气寂静了几秒,褚湘硬邦邦地答复:“你真的不会跟爸妈说?”   “你还怕他们?”褚荀拉住她手腕,看着她手指上的伤痕,眸色幽暗,“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再帮你撒谎了。遇到任何事情,你应该选择和我协商,而不是以暴力解决一切。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拳头说话。”   这番话虽然是对褚湘说的,一旁的江昼自惭形秽,他也是个打架的主。   心里同时也有点感慨,原来褚荀真的会格斗啊,他之前以为这是别人造谣,故意抹黑,没想到褚荀打人这么狠。   江昼的胜负心被挑起来了。   他更想跟褚荀干一架了。   一行人到了医院,褚荀让江昼把手机交出来,江昼不情愿,可是褚荀一副要用眼神杀死他的样子,他也只好交出去了。   结果褚荀就用他手机给龙傲天打电话,请假。   检查结果出来,两个女生都没有大碍,抹了点药就放他们离开了。   到医院门口,小悦一直贴在褚湘身侧,脸色苍白,瘦得像是一支水仙花,摇曳在风里。   这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昼不动声色,观察着她们两个。   这个女生很依赖褚湘。   身上穿着雅颂的校服,她也是雅颂的学生。   褚荀说:“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褚湘的脸,再落到她身后的女孩身上,无端端让人打了个寒颤。   他的眼神一向很可怕,尤其是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人看,就像是毒蛇凝视猎物,一击毙命。   小悦哆哆嗦嗦地抓着褚湘的衣袖,很小声地说:“哥哥你好……不……不怪小湘,是我……是我不好……”   褚荀淡淡道:“我知道你的事,肯定不是你的错,我只想知道,今天为什么打起来了,对方是什么人。”   他的指骨慢慢收紧,脸上绽开一个清澈的笑,“我不过是想去和那些人交流一下,促进社会文明,绝无他意。”   江昼一时间皮痒:“此地无银三百两?”   褚荀看他一眼。   江昼怂了,埋下脑袋不吭声。   “他们……冲我来的,想趁家长会……把事情闹大……小湘为了我才……”   她说话磕磕巴巴的,褚湘越听越生气,把她再次拽到自己身后,凶巴巴道:“就是那群造黄瑶的男的破防了,被我揍了以后不服气,追到雅颂来报仇。今天融志文那个鳖孙还敢叫人来打断我的腿,我迟早给他打回去!”   江昼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褚荀解释道:“两年前,小悦被她班上一个男同学纠缠,她拒绝了对方,但是那个人……”   他垂下眼,“就对外散布了很多谣言。”   褚湘愤然道:“最不要脸的是那个男的是班主任的儿子,班主任就袒护他,明明是他造黄谣,班主任还当着全班的面说,如果小悦没干过那些事,怎么会有人传谣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小悦肯定本来就不干净,气得老娘直接把桌子砸过去了!”   后面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小悦因为被造谣,被老师带头孤立,心理防线崩溃,变成了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最终转学到雅颂。   而褚湘冲冠一怒为红颜,殴打男同学,顶撞老师,在学校发疯。因为她自己一向叛逆,也不被理解,结局就是被开除。   小悦来到雅颂以后,褚湘不放心她,也追着转过来。   然而融志文那个孙子真没想放过小悦。   哪怕小悦已经转学了,融志文依然在疯狂传播谣言,如今,就连雅颂也开始流传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江昼听完了全经过,眉心一跳,“这是什么……”   他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好半天,才吐出来两个字:“畜牲。”   得不到就毁灭。   仗着家里有钱为非作歹,把一个小姑娘一步步逼到绝境。   “他不是喜欢打你吗?不是要把你腿打断吗?”江昼冷笑一声,挑眉道:“哥哥今天就干掉他。” 第59章 接下挑战书   话音刚落,褚荀抬起头就往他脑袋上拍,没好气道:“怎么,你也要去干架?”   江昼捂着脑袋,气焰全无,“不打了。”   褚荀显然是被他们气得血压飙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你用暴力来解决这件事,并没有真正地处理掉。还会把身边人一步步拖下去,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今天是你们两个一起被打,如果我和江昼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那下一次,你们该怎么办?我和江昼不可能每一次都能赶上。”   褚湘没办法反驳,又不想认错,只能梗着脖子,一双眼睛瞪圆。   “剩下的交给我,好吗?”   这句话是褚荀经常说的一句话。   江昼心神恍惚,他看向褚荀的侧脸,在冬日漫漫的光线下,像是一块温润的暖玉。   和褚荀在一起,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困难。   褚荀没有继续责怪,抬手揉揉褚湘的脑袋,嗓音也放软了,“小湘,你的出发点很好,你很勇敢,保护了自己的朋友。”   他的手指下落,握住了褚湘的手,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手指上的伤,“拳头,拿来保护你在意的人,如果拳头解决不了,就要换个方法。”   褚湘撇过脑袋,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嘴角带血,眼眶慢慢红了。   “剩下的交给哥哥。”   指腹擦过褚湘的眼角,她难堪地埋着脑袋,最终没忍住眼泪,扁着嘴不说话。   褚荀又把视线放在小悦身上,轻轻道:“另外,你要记住,你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你的退让只会让施暴者得寸进尺,并不会换来对方的怜悯。”   小悦嘴唇颤抖,“可是他们……”   如果她不服软,那些人就不会放过她。   “不要逃避,你如果逃避,会让为你出头的人难过。”   褚荀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没有再抓着她们两个做思想教育,转头去骂江昼,“你以为你逃课我不会管你吗?就算这次事出有因,你也违反了校规,今天回去写一千字检讨交给我。”   江昼急眼了,抓住他衣领,“你讲不讲理啊?”   褚荀垂着眼看他,“不讲理啊。”   “我可是救了你妹!”   “那也得写检讨。”褚荀说:“本来想罚一千五的,我已经宽容了。”   于是江昼大半夜还在熬夜写检讨,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握着黑色签字笔,在纸张上一笔一划地写。   力道很大,几乎把纸划烂。   他就说褚荀是个傻逼。   救了他妹妹,褚荀这个小人居然恩将仇报!   总有一天,他要把褚荀踩在脚下,让褚荀跪着给他唱征服!   褚荀洗完澡出来,简单地擦了下头发,坐到江昼身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封信。   江昼心里还有闷气,瞟了一眼,嘲讽道:“谁家妹妹给你送的情书啊?”   “不是情书。”褚荀否认了这个说法,“你检讨写完了吗?”   “你以为一千字写得那么快啊?作文都才要求八百字,你一来就是一千。”江昼继续阴阳怪气。   褚荀眨眨眼,把手里的那封信递过去,淡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倒映着江昼的脸庞,“江昼,这封信是给你的。”   粉红色的信。   江昼愣了一下,耳朵一下子红了,哆哆嗦嗦地问:“有人跟我表白吗?不可能吧?谁瞧得上我啊?”   褚荀眸子幽深,“是我。”   “啊?”江昼瞳孔地震,“你给我写情书?”   他猛地站起身,后背抵到墙面,像是炸毛的野猫,“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给我写情书啊?不行,我……我得考虑一下,不不不,我不能考虑!你收回去!”   褚荀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简简单单一个眼神,江昼几乎崩溃,心跳直逼一百八,“你认真的吗?你为什么要给我写情书?你……不行,我不喜欢男的,我……你收回去!”   褚荀站起身,极缓极缓地靠近他。   随着褚荀的逼近,江昼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滚烫的体温,伴随着沐浴露的香味,形成了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他忽然不敢看褚荀了。   下一秒,褚荀抬手,温热的手指落到他耳垂上,抚弄着那个小小的耳洞,轻笑出声:“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了。江昼,你在害羞什么?”   “我没有!”江昼跳得老高,面红耳赤,死死护着自己的胸,慌乱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你捡我回家,肯定是有所图谋!我不会接受你!拿着你的情书给我滚!”   褚荀又笑了,俯下身,挑眉道:“谁告诉你是情书?”   江昼如同被人当面泼了一盆冷水,傻呆呆的,“不是……情书?”   他脸色一点点惨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那是什么?”   不是情书还用一种粉红色……   害得他误会了。   江昼小声嘟哝:“你怎么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褚荀笑:“当然不是情书。”   “哦……”   江昼摸摸鼻子,尴尬道:“那是什么?”   褚荀把信递到他手里,后退一步,慎重而严肃,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江昼同学,请接下我的挑战书。” 第60章 因为喜欢你   挑战书。   江昼脸色变了又变,没有接这封信,“你给我递挑战书?”   他死死盯着褚荀的脸,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你以前认识我?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嗯。”褚荀很是坦荡。   江昼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收留我,就是为了复仇?”   褚荀皱起眉头,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江昼嗓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他想过很多褚荀收留他当时原因,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因为当年输给了他,心里不服,准备报复他!   这好似当头一棒,把江昼狠狠打入地狱。   褚荀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稳定,抬手按住他肩膀,温声道:“江昼,听我说,我不是为了报复你才收留你,我没有那么闲,只是因为输了一次,花费那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江昼深吸一口气,“所以,为什么?”   褚荀直勾勾地凝视他眼眸,“原因,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江昼烦躁地啧了一声,“我不要你的挑战书,我都不记得你,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褚荀俯下身,鼻尖几乎抵到江昼脸上,嗓音暗哑,气息温热,“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对你好?”   他靠得太近,江昼咽了一口口水,肩胛骨抵着僵硬的墙壁,喉结滚动,“我不知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江昼嘴唇颤抖,脸颊一点一点染上红晕,硬着头皮,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等我把情书塞到你抽屉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褚荀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就直起了腰,坦然自若,一点也不见慌乱。   江昼吓得腿软,瞳孔缩小,“你……你……”   “情书和挑战书,你选一个收吧?”褚荀脸色不变,粉色的挑战书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微微晃动,“不收挑战书,明天情书就塞你抽屉。”   “你……你没开玩笑?”   褚荀冷淡道:“我像是会跟你开玩笑的那种人?”   他晃了晃挑战书,“你做出选择了吗?”   江昼一把夺过挑战书,语无伦次,“我……我不要,你别给我情书……我不收……你……挑战书……”   褚荀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挑起眉头:“打开看看?”   江昼手都在抖,一封信拆了好几次才拆开,他按住自己的手腕,呼出一口气,“你要跟我比成绩?这不公平,我肯定会输。”   “你会输?”褚荀轻笑出声,“江昼,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江昼还会有点自信。可他当时对手是褚荀,他比谁都明白褚荀的实力。   江昼撇过脸,“因为对手,是你。”   “对手是我就会输?”褚荀的手指落到他心口,笑意不明,“看来江昼哥哥还是心疼我,舍不得我输。”   江昼被他一碰,浑身都发麻,然而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梗着脖子,“你别碰我。”   “你已经接了我的挑战书了,没有反悔的余地。”   褚荀退了一步,没把他逼得太紧。   江昼太过慌乱,只能低头去看挑战书的内容,借此掩盖自己躁动的心。   他不知道褚荀是什么意思。   真的喜欢他吗?   他这种人,怎么会被褚荀喜欢上?   “你要跟我比这学期期末的成绩?”江昼把挑战书看完了,蹙眉道:“你认真的?”   褚荀道:“认真的。作为补偿,这次考试中,我的数学成绩作废,我们比总分。”   如果不把褚荀的数学成绩算成零分,就算江昼真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学期内追上去。   江昼抬起眼眸,眸子黑沉亮丽,眉眼出奇的冷峻,“赌约是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得接下我的情书。”褚荀顿了顿,“我只要求你接下情书,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要看接受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江昼感受到自己在冒烟。   他怀疑自己发了高烧,否则他身体怎么会那么烫?   “那,你输了呢?”   褚荀笑起来:“任君处置。”   江昼握紧拳头,扬声道:“好,你要是输了,你就给我跪下唱征服!”   褚荀被他逗笑了,“你的条件这么简单?”   “你的条件也很简单。”   “那我加一条?”褚荀倒是得寸进尺了,再一次逼近,嘴唇快要擦过江昼的脸颊,“如果我赢了……”   他该不会亲上来吧?   江昼知道自己该躲,可他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原地。   “新年就去我家过年吧。”   江昼侧过脸,一不小心,脸颊就从褚荀嘴唇上擦过去,很明显的触感,柔软干燥。   他捂住脸,想说的话都忘掉了,傻呆呆地看着褚荀。   褚荀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乱动,先是愣了几秒,随后轻笑出声,指腹擦过嘴唇,眉头稍稍压下去:“我靠得这么近,你还敢乱动?”   江昼总算回过神,一张脸到脖子,一片通红。   他支支吾吾的,“我不记得是哪场比赛了……你说的是什么时候,我赢了你?”   “三年前的联考,你是全市第一名,我就是第二名。”褚荀说:“那是我第一次没有拿到第一。”   “后面我特意去调了你的资料。”   褚荀的嗓音一贯清朗低沉,“我一直都在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赢你一次。可是那次联考过后,你就开始极速地堕落,等我正式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和我一较高下的江昼了。”   江昼面色又冷了一点,“所以,你想方设法把我拉回正轨,就是为了再比一次?”   “是也不是。”   褚荀说:“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和我永远站在一条线上,我不会为了你把自己拉下去,所以,我要把你拉上来。”   爱情讲究门当户对。   褚荀绝不是那种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人,江昼是个混混,他不会为了江昼变成一个混混,他只会把江昼拉回正轨。   褚荀不允许自己堕落。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不爱管闲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我喜欢你,我要你,我需要你跟我站在一起。”   “我想成为你的春天,不可战胜的春天。” 第61章 想跟我偷情   少年人的爱意永远都是炙热而鲜活的,是一把不会熄灭的野火,任谁靠近都会烈火焚身。   “为什么……喜欢我?”江昼知道自己应该保持沉默,这样才能拒绝掉褚荀的靠近。   可他情不自禁,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种人。   褚荀说:“因为你值得。”   “我不值得,我很糟糕,从你认识我开始,我对你就没有好脸色,我那么没有礼貌,我还是个问题学生,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观察了你很久,比你想象得还要久。也许,我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褚荀轻轻地摸上他的脑袋,眼睫毛垂下,温声道:“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你不会让我失望。”   “你……”   “哥!江昼!”   江昼刚想说点什么,房间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把他要说的话全部打断。   褚湘站在大门口,浑然不知里面的两个人发生了什么,扯着嗓子喊:“我点了外卖,快出来和我一起吃饭!”   说完扭头就走。   她走得倒是洒脱,就是把屋内暧昧的氛围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江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和褚荀拉开了距离,埋着脑袋,后颈泛起一片薄红,“走吧,吃夜宵去。”   他才走到门口,褚荀反手就把门给关上,阻挡了他的去路。   不让走。   江昼看都不敢看他,如果地上有个洞,他一定跳下去,哪怕底下是十八层地狱,也好过跟褚荀这种变态共处一室。   “我的条件已经告诉你了,你的条件呢?”   江昼根本没办法思考,“什么条件?”   “你赢了的条件。”   “我……”江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自己要什么,胡乱答道:“以后再说吧。”   “以后是什么时候?”   “一会儿告诉你。”   褚荀这才让开位置,面不改色,“记得把检讨交给我。”   江昼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瞪过去,咬牙道:“谁教你这样追人的?”   “自学成才。”褚荀一点也不谦虚。   江昼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冷着脸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江昼勉强把检讨写完,他放下笔,后背挺直。就算他不回头看也知道,褚荀正在盯着他看。   他以前怎么那么笨呢?   褚荀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对他的喜欢。   动不动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而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褚荀把他当朋友。   江昼站起身,太过紧张,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直接把褚荀给逗笑了。   少年靠在床头,笑意昂然:“这么害怕我吗?走路都能顺拐。”   他这句话一出,江昼瞬间破防,把检讨书拍在他脸上,抱起自己的枕头,闷声闷气道:“我去睡沙发,你不要靠近我。”   “哎。”褚荀伸手抓住他手腕,稍稍用力,不让他走,“生气了?”   江昼耳根子通红,嘴倒是硬:“男男授受不亲,别碰我。”   “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不和我待在一起了吗?”   褚荀恰到好处地勾起嘴角,有几分讥讽,“雅颂大魔王还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我怕什么啊?”江昼鼓着一口气,还真就上套了,把枕头扔回去,“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明天真的见不到。”   江昼瞳孔缩小,下一刻已经在撸袖子了。   褚荀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明天下雨。”   撸到一半的袖子又放下去了。   褚荀拍拍身侧的位置,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有着跳动的火焰,笑意不明:“来。”   果然表白以后,褚荀的各种举动意味就变了。换作是之前,江昼会毫无顾忌地躺上床,现在他做不到了。   褚荀的每句话,他都感觉是调戏。   “怕了?”   “没怕。”江昼撇过脸。   “那为什么不上来?”   江昼死死瞪着他,“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褚荀眉头一挑,“之前都好好的,今天就不敢了?”   “……你爸妈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褚荀微微歪头,很无辜的样子:“我爸当然跟我一个样子。”   “……”   看了眼时间,褚荀懒得再逗他了,“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不会碰你,我发誓。”   江昼这才磨磨蹭蹭地爬上床,只不过是睡在床边,不再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地躺在褚荀身边。   之前他经常睡着了就滚到褚荀身上去,一觉醒来,半条腿都压在褚荀身上。   那时候是他不懂事,不知道褚荀喜欢他,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做啊。   躺下没几分钟,后背忽然被褚荀碰了一下,在那一瞬间,江昼弹射起步,直接滚下了床。   他狼狈地爬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你他妈有病啊?”   褚荀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哑然失笑:“戳你一下,你怎么跟偷情一样紧张?”   “谁跟你偷情?我跟狗偷情都不会跟你偷情!”   褚荀弯起眼睛:“原来你还想过和我偷情,不用偷情,我随时可以上位的。”   “你有病吧!男的你也不放过!”   褚荀又改口了,“那我们偷情也可以。”   江昼越听越气,一把抓起枕头,“我还是出去睡吧,跟你在一起太恐怖了。鬼知道你会不会趁我睡着了对我动手动脚?”   褚荀说:“我要是想动手,我早就动了。”   “……”   “我只想问问你,你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你答应了我要告诉我的。”   江昼停下脚步,他想从褚荀身上得到什么呢?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褚荀漂亮的琥珀色瞳孔,漫不经心的笑容,出浴室时身上萦绕的雾气……   他要的东西好像不能开口。   江昼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甩出来一句话:“第二个条件就是跟我单挑一次,让我揍你一顿就行了。”   说完这句,江昼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他真的没办法跟褚荀睡在一张床上。   纵使褚荀什么也不做,哪怕只是轻微的呼吸声,都会让他浮想联翩。   江昼闭上眼睛,手指尖发麻。这段关系里,有错的不是褚荀,是他自己。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他想接近褚荀。   不仅仅是被触摸。 第62章 给你写情书   第二天江昼开始躲褚荀了。   他躲得很明显,褚荀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叫他一起去吃饭,他也不肯吃,就连听写单词,他都让谢京宥给他听写。   谢京宥一边念单词,一边问:“你又跟你家褚少爷吵架了?”   “他不是我家的,我没他这种儿子。”江昼闷闷地答。   “谁说是你儿子啊?你俩不是一对吗?”   谢京宥嘴很贱,他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好得像兄弟,结果江昼误解了,眉毛倒竖,“谁跟他一对?我跟他不熟!”   “还说没吵架?你们两个又怎么了?昨天一起逃课,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听不听写?不听写就滚!”   褚荀转过头来,温声道:“还是我给你听写吧?”   江昼瞬间脸红,耳根到脖子一片红,脑子都宕机了几秒,才凶巴巴地怼回去:“用得着你吗?别跟我说话。”   “用得着,我来吧。”褚荀从谢京宥手里拿回单词本,轻描淡写道:“你别反应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昨天对你做了什么。”   他眼神不加掩饰地看向江昼,“你说呢?”   要是江昼继续躲他,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白。   江昼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嘴唇微微颤动,心跳越来越快,他捂住自己的心口,闭上眼睛,快要窒息。   “江昼,你的脸好红哦!”谢京宥话没说完,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他龇牙咧嘴地看过去,梁雁朝他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到校庆,晚自习排练《白雪公主和七个葫芦娃》的时候,江昼也很不自然。   平时褚荀靠近他,他还不觉得什么,可昨天那些事发生以后,只要褚荀靠近,他就会全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与他的紧张不同,褚荀很平静,照旧能组织排练去,条理清晰,仿佛昨天那些事都没发生过。   他难道是在骗人吗?   江昼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远处,褚荀还在跟班委们交流剧情,侧脸看上去矜贵清冷,没有半分失态。   为什么褚荀能这么淡定呢?   江昼手指缓缓收紧,难免又胡思乱想起来。褚荀很喜欢恶作剧,也许是故意调戏他,如果以他真的动心了,说不定褚荀的恶作剧就得逞了。   他要把控好自己的心才行。   “你跟褚荀怎么回事?”梁雁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笑得像只狐狸:“你们不对劲儿哦!”   江昼红着脸,“没怎么,逃课被他抓了而已。”   “逃课为什么要脸红?”   “我……我热还不行吗?”   梁雁弯着眼睛笑,丹凤眼懒懒的上挑,语气慵懒:“不把我当兄弟啊?褚荀跟你表白了吧?昨天表的?”   江昼人都傻了,“你怎么知道?”   “他喜欢你啊,都没掩饰过,就差把喜欢你写在脸上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梁雁噗嗤一声笑出来,拍着大腿,“不会吧,难道你一直没发觉吗?你以为褚荀很闲啊?要不是喜欢你,他会想方设法求你去他家住?”   “我……我不知道,我……”江昼没了底气,“他没告诉我啊,他不是说要跟我当好兄弟吗?”   兄弟就是兄弟,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老婆了啊!   “你没发现你说他是你兄弟,他脸色有多难看吗?”   梁雁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你别太快同意啊,我看他不爽很久了,你赶紧趁他追你的时候狠狠玩弄他!欺负他!给兄弟们报个仇!”   玩弄褚荀。   江昼指着自己,满脸迷茫:“我吗?我单挑褚荀吗?”   “对啊,除了你谁还敢玩他啊?”   说完这句话,梁雁也去加入了剧本讨论,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打起来。   晚自习放学,今天轮到江昼值日,他把教室的门窗关好,依然不敢跟褚荀对视:“喂……那个,你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走了。”   褚荀放下笔,“好。”   江昼不敢跟他待在一个房间,埋着脑袋逃出去,门口站着个姑娘,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他。   这是……上次让他帮忙递情书的那个女生?   江昼停下脚步,他很高,看这个女生时必须要低头才行,尴尬道:“找褚荀啊?我帮你叫。”   “诶……”女生拉住他衣袖,又飞快地收回去手,小声询问:“我不找他……我找你。”   “找我?你要我帮你递情书啊?”江昼心里不太舒服,又不知道怎么说,眉头耷拉,“好吧,最后一次了啊。”   女孩子懵了,“我……”   她咬着嘴唇,只恨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直男,“我是给你写的!”   江昼再一次傻了,“我?你给我写的?你不是喜欢褚荀吗?”   “我不喜欢那种书呆子类型的,一看就不解风情,我喜欢你这样对我,很酷,跟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女孩子鼓起勇气,眼睛闪闪发光,用尽所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   然而江昼一脸懵圈,他最近是桃花泛滥吗?   昨天褚荀给他表白,今天漂亮女孩子给他表白。   褚荀关了灯,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江昼身边,手搭上他的肩头,居高临下道:“同学,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另外,学习阶段就好好学习,江昼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江昼像触电一般打掉他的手,“谁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褚荀冷笑一声,“是吗?”   他俯下身,步步逼近,“那我今天晚上就上手了?”   女孩子好像懂了什么,在原地待了几秒钟,尖叫着跑掉了。远方还有一个短发女生在等她,两个女孩子拉着手又蹦又跳,也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   江昼一看桃花飞走了,脸色沉下来,“你干什么啊?这是我第一次被女生喜欢,你上次为什么不把情书还给我?那明明是给我的。”   褚荀面不改色,“你已经给我了,我以为是你不要。”   然后他又说:“而且,我喜欢你,我不会帮别人追你的。”   他甚至懒得掩饰自己的心思。   江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起伏,握紧了拳头:“你还我情书!你都知道那是我的信你还不给我,你让我高兴一下也不行吗!”   “你又不跟她谈,没看到也没关系。”   褚荀一把握住他手腕,弯下腰和他平视,“你要是想要情书,我给你写啊,要多少有多少。” 第63章 人生这场戏   褚荀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   他有着优越的家境,英俊的外表,耀眼的成绩,他追人应该是很轻松的,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该乖乖上套。   事实证明,就算是褚荀这样的男孩子追人也是很难的,他也要慢慢靠近,说很多动听的情话,付出实际的行动,才有可能打动他喜欢的人的心。   喜欢一个人,再高傲的人也要低下头颅。   褚荀也不例外。   江昼向来迟钝,这次他却从褚荀眼里读到了一丝忐忑,在这一刻,江昼忽然明白了,原来褚荀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孩子。   喜欢一个人就会害怕,会担忧,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慌。   藏了他的情书,褚荀其实也心虚。   江昼耳朵泛红,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算了,一封信而已,就当小爷赏你了。”   褚荀松了口气,轻声问:“那现在要回家吗?”   “当然。”江昼大步向前,“回家了。”   —   转眼就到了校庆,江昼他们班抽到第七位上台表演。   江昼到正式上台表演这天才见到了自己的戏服,一条白雪公主的泡泡袖公主裙,蓝白配色,还有一个黑色假发。   沈凌雪平时默不作声,一到男生穿女装的环节,她就比谁都笑得阴险。   江昼被一群女同学围在中央,许文婕给他整理假发,沈凌雪弯着腰,手里拿着唇刷,在他唇上细致地涂口红。   这辈子都没被那么多女孩子包围过。   “江昼,你皮肤怎么这么好啊?比我还白。”沈凌雪盯着他的脸,露出了迷之微笑,“嘴唇也挺红的,唇形也漂亮,真适合亲一口。”   江昼下意识就抿紧了唇,被沈凌雪拍了一下肩膀,女孩瞪着眼睛,“干什么啊,给你涂口红呢,不准抿嘴!”   “……”   江昼整张脸都红了。   “好了,涂好了。你还真适合演白雪公主,化个妆一下子成大美女了。”   扮演王子的是许文婕,她穿了一身白色西方贵族服装,脑袋上戴了个小帽子,故作腔调:“哇哦,如此美丽的小姐,莫非就是传说的白雪公主?”   她的腔调很怪异,江昼脸更红了,“别围着我了,褚荀不也穿了女装吗?你们围观他去。”   而体委顶着一个硕大的纸箱子,“为什么魔镜变成了一个纸箱子!”   许文婕大声吼回去:“你知不知道cos服多贵!尤其是cos魔镜,把你肾卖了都不够!”   体委又看向江昼,然后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   请问,这个肤白貌美,细腰长腿的大美人是谁?   总不可能是那个一拳打三个的恶霸江昼吧?   “卧槽美女啊!”他顶着个大纸箱,一摇一晃地朝江昼跑过来,“兄弟你好香,先让哥们爽一下!”   江昼抬起脚,作势要踹他,笑道:“得了吧,我还没有眼瞎到跟纸箱子谈恋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也没用那么怕江昼了,再加上江昼他爸杀人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逐渐被人遗忘,大家完全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同学对待。   “让我看看我们的白雪公主在哪?”   梁雁扮演的是七个葫芦娃里面的大娃,浑身都是红色,走路大摇大摆的,“哟,长得这么标致?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   江昼哑然失笑,“你这个扮相……”   “不够帅吗?”   “别逗我笑。”   梁雁上上下下打量他,眼里盈满了笑意,“真挺漂亮的,天选白雪公主!诶,你收一下你的肱二头肌,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别揍我!”   江昼抡起拳头就要揍他,梁雁又不傻,撒腿就跑,江昼穷追不舍,“跑什么啊?白雪公主又不会打人,你跑什么啊?”   “班长!救我狗命!”梁雁眼睛一亮,一溜烟躲到褚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洋洋得意,“你女儿要揍我!”   江昼停下脚步,凶神恶煞地盯着褚荀看,然后,没绷住脸,笑了。   到底是谁给褚荀设计的服装!   褚荀的衣服过于华丽,黑色礼裙,没有戴假发,搭配上他那张厌世脸,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你假发呢?”   褚荀波澜不惊道:“还没戴,过来看看你。”   他的视线仿佛有实体,落到江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笑意温和,“挺好看的,多亏遗传了我的基因,你才能这么美丽。”   江昼愣了愣,耳朵通红,半晌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老子是你爹!”   褚荀摊开手,“你是我女儿,公认的。”   “那你也只是继母啊!我这叫……天生丽质?对,我这是天生丽质,跟你有什么关系!”   “原来我是继母吗?”   褚荀仿佛才明白自己是继母,故作忧伤,“可是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比你那个妈妈要爱,很多倍。”   他说爱。   像开玩笑一般,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爱混淆,这般坦然又慎重地说出来。   只有江昼听懂了。   许文婕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个恶毒继母就别装了,赶紧滚回去戴假发,你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眼睛!”   “好。 ”褚荀收敛了笑意,又恢复到平日里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拖着大长裙离开了。   他又带着他没说完的爱离开了。   江昼指尖微微发麻,他好像有点享受这种隐秘又刺激的暗恋,想要光明正大,又为了他选择忍耐,用这种暧昧不清,棱模两可的话来说爱。   再这样下去,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了。   舞台剧正式开始,江昼深吸一口气,望着聚光灯有一片刻的失神。   他以前过得很黑暗,他不敢参加任何活动,脱离集体,独来独往。   在遇到褚荀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身边会围着一群人。   会有人轻松地喊他名字,站在远处对他挥手。   会有人站在他身边,手搭上他肩膀,给他一个微笑。   在遇到褚荀之后,他一步步,一点点,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聚光灯蓦然落到江昼身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他处在的地方有光。   人群视线落到他身上。   人生这场大戏,终于轮到江昼做主角。 第64章 七个葫芦娃   旁白是谢京宥,他的嗓子是很标准的播音腔,一板一眼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所以他叫白雪公主。”   江昼原地转了个圈,台下有些躁动,观众们窃窃私语,“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吧,好高啊。”   “女生也有很高的啊,她脸好漂亮啊。”   “男的,不是男的我倒立洗头。”   “女的,不是女的我直播吃翔。”   江昼掷地有声道:“啊,我就是美丽的白雪公主,因为剧情太过老套,所以我不想自我介绍了。”   他的声音一出来底下还对他心存幻想,认为他是个高冷女神的观众集体破防,有人大声喊道:“那个说直播吃翔的站出来!”   谢京宥继续念旁白:“今天,是美丽的白雪公主十八岁生日,邪恶的继母选择在这一天召见他。”   江昼牵着小裙子,努力绷住脸,不让自己笑场。   半边舞台灯光熄灭,另一边亮起来,褚荀出现在光线之下,妆容化得极其妖艳,只不过他太高了,肩膀舒展,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他是男的。   “这个班为什么那么喜欢男生穿女装?”   “比起穿女装,我更在乎那个纸箱子是什么东西。”   褚荀问:“魔镜魔镜告诉我,国足什么时候才能夺冠。”   纸箱子转过身,露出体委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等他们分清楚自家球门在哪边再说吧。”   “魔镜魔镜告诉我,你是靠什么运作的?”   魔镜:“你好,我是充电的,我快没电了,快给你爹我充电。”   褚荀转身看向观众,语出惊人,“是要我插你吗?”   魔镜:“是的。”   褚荀:“不插,你丑。”   台下一片轰动,老师们都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清冷绝尘的褚荀吗!   体委在纸箱子里疯狂跳,“以为你有多美丽!我告诉你,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是白雪公主,你不过是个万年老二!”   褚荀淡淡道:“我知道他最美丽,毕竟是我的女儿。但是为了核心价值观,我建议你修改答案,最美丽的女人应该是你妈。”   魔镜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慈母多败女!”   然后直接关机了。   下一秒,舞台另一边也亮起来,江昼穿着公主裙翩翩而来,左右侍卫一看,两眼一黑,“站住!王宫重地不得入内!”   江昼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打倒一堆人,气势磅礴地单膝下跪,中气十足:“母后,孩儿来也!”   褚荀沉默了。   地上倒着的侍卫伸出手,“王后!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旁白谢京宥念道:“众所周知,白雪公主是一位魁梧的女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作为邪恶的继母,女巫该怎么办呢?”   褚荀沉默半响,“这样吧,你还是滚出我的王国吧。”   江昼很生气:“为什么?”   “你再不走,王国就要覆灭了。”褚荀面无表情,很邪恶地把善良的白雪公主赶出了王宫。   舞台上一片漆黑。   念白:“就这样,女巫妒忌白雪公主的美丽,把白雪公主赶出了王宫,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再亮起来的时候,布景已经变了,江昼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小道上,“噢,邪恶的王后把我赶出来了,我一个弱女子该去什么地方呢?”   舞台的布景有一棵树,班上的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从树后面跳出来,肩膀上还扛着一个葫芦。   旁白:“草丛里出现了一个人,是生活在树林里的猎人小姐!”   江昼提着裙子,噔噔噔地跑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手里的是什么?”   猎人瑟瑟发抖,眼珠子乱转。   念白:“望着眼前魁梧的白雪公主,猎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动了杀心。”   然后白雪公主展示了自己的超绝肌肉。   下一刻,猎人小姐扑通一声跪地:“女侠饶命!小的特来献上绝世宝物,葫芦娃种子!”   丢下葫芦就逃走了。   江昼捡起葫芦,“哇噢,是绝世宝物噢!”   旁白:“猎人动了杀心,却舍不得伤害美丽的白雪公主,留下了宝物保护公主,猎人真是善良啊!”   舞台光效变化莫测,烟雾缭绕,雷鸣声不绝于耳,六个人影从烟雾中走出来。   江昼问:“敢问各位英雄姓甚名谁?”   六个葫芦娃摩拳擦掌,“就是你拿了我们的信物?”   江昼举起葫芦,“这就是信物?”   六个葫芦娃说:“没错,你拿了我们的信物,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从今天开始,你要给我们七个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然后我们还要把你卖给一个有钱的男人,榨干你的利益!”   江昼:“你们七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梁雁扮演的大娃呵呵冷笑,“你没看过葫芦娃吗?六弟隐身了,你看不见也正常。”   旁白默默吐槽道:“其实就是演员不够了。”   沈凌雪扮演的是三娃,她说:“你现在跟我们回家,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专属女仆了!”   江昼把葫芦一摔:“宁死不屈!”   然后他们七个就打起来了。   演了一出武打戏,最终七娃捡起来地上的葫芦,大喊:“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江昼说:“为何不敢!”   七娃:“你叫什么名字?”   江昼:“我叫李狗蛋!”   七娃:“李狗蛋,你敢答应我吗!”   旁白及时出声:“白雪公主心想,他给的名字都是假的,他能怕什么?”   于是江昼“诶”了一声。   雅颂的舞台光影效果极佳,刺眼的金光和烟雾一同出现,等烟雾散去,江昼就已经不见了。   七娃手里抱着葫芦,哈哈大笑:“没想到吧,我这葫芦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只要你答应了就能把你关进来!桀桀桀!”   台下观众笑得前俯后仰,六个葫芦娃和隐身的六娃一起消失在烟雾里。   等光再次出现,白雪公主已经跪在地上擦地板了,哭哭啼啼的,“嘤嘤嘤,母后救我!” 第65章 野火在远方   旁白念道:“就这样,柔弱的白雪公主被七个葫芦娃绑回家中当女佣。白雪公主每天都有五点钟起床,洗衣做饭扫地擦桌,就算是这样,七个葫芦娃依然不肯放过他,还要把他卖给村口杀猪的老男人。”   江昼跪在地上擦地板,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等着,我妈一会儿就来干翻你们!”   梁雁笑:“别人出门拼爹,你拼娘对吧?”   江昼仰着头好骄傲,“对啊。”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纸箱子走到了舞台这中央,没错,正是魔镜!   魔镜敲门,说:“你们好,我是隔壁国家的王子,受了诅咒变成了纸箱子——哦,我是说魔镜,只需要一个真爱之吻我就可以变回人形。”   江昼抬起头,一脸惊恐:“你不是魔镜吗?你怎么成了隔壁国家的王子?”   魔镜一把抓住他的手,深情款款,“白雪公主,其实我已经暗恋了你好多年,为了保护你,我特意撒谎说你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让王后把你赶出来,防止你被他欺负。”   江昼:“丑拒。”   破防的魔镜从纸箱子里掏出一叠现金,“一百万,我把白雪公主买下来了!”   六个葫芦娃接过钱,发出了邪恶的笑声。   旁白念道:“就这样,可怜的白雪公主被魔镜绑走了。为了恢复人形,魔镜向白雪公主讨要一个真爱之吻。”   舞台上,江昼一脚把魔镜踹出去十米远,魔镜捂着胸口疯狂吐血,而江昼还捂着脸嘤嘤嘤,“人家不要和你在一起啦!”   魔镜被逼无奈,掏出来一个苹果,“你要吃一个毒苹果吗?哦不对,我是说这个甜苹果,你要吃吗?”   江昼:“你这苹果保不保熟?”   魔镜:“包的啊老弟。”   于是江昼吃了。   倒了。   魔镜摩拳擦掌,“桀桀桀,只要你晕过去了,你就是我的了!我要恢复人形了!我在王宫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等得就是这一刻!”   “我给你吃的是毒苹果,只有真爱之吻才能救你!哈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女巫忽然出现,穿着那身黑色的礼裙,绷着脸念了一个咒语:“急急如律令,风雨召来!”   旁白:“串台了啊喂!你是西方女巫!”   雅颂的舞台效果那叫一个好,背景瞬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音响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每个人都发怵。   烟雾四起,魔镜发出绝望地嘶吼:“下雨了!我进水了!我要短路了!啊,我死了!”   然后魔镜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褚荀又说:“停。”   他好像真的有魔力,不仅是音乐,连现场大笑的观众也停了下来   舞台切换到了优雅轻缓的钢琴曲,褚荀缓缓靠近江昼,手指贴上对方的脸颊。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有多糟糕,你走了多远,妈妈都爱你,永远都爱你。”   褚荀的嗓音清朗沉郁,胸腔震动,透过麦克风收音以后有点失真,震得人耳膜发痒。   旁白激动道:“最后,女巫及时出现,救下了他的女儿!啊,母爱真是伟大啊!”   这个片段其实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因为学校不允许没有内涵的作品被搬上大舞台,所以在结尾的时候,加了一段母爱,强行升华。   出乎意料地是,褚荀又冒出来一句:“我会爱你,不管我是谁,我都爱你。”   原剧本没有这句啊。   江昼手指微微蜷缩,意识到自己还在演戏,闭紧眼睛,一动也不动。   他什么也看不见。   眼睛看不见,其它的感官越发敏感。他能感受到褚荀在靠近他,温度沸腾,少年身上好闻的气息直面扑来。   越来越近了。   众目睽睽之下,褚荀俯下身,吻了他的额头。   嘴唇的触感那么清晰,柔软而干燥,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明明只需要低头就好了,褚荀却真的亲上来了。   不该这样的!   不该,不能,不可以。   江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甚至忘了剧本,忘了自己应该睁开眼睛,然后抱住妈妈,说自己再也不叛逆了。   他什么都忘了。   只记得这个吻。   褚荀直起身子,只见江昼死死闭着眼睛,脸颊耳垂脖子都是一片红,没忍住勾起嘴角,好心提示道:“我的女儿,你可以醒过来了。”   江昼被他提醒了,才慌乱地睁开眼。   一下子就撞进少年明亮而温柔的瞳孔里,他在那双琥珀色瞳孔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年少的时候,总是向往着远方,诗与酒,跳动的野火,燥热的音乐,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抓不住。   这个远方不一定真的是未知的远方。   只是一种期待。   江昼额心发烫,被褚荀吻过地方有一把火在燃烧。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骨骼血肉变得酥麻。   凭借着本能,江昼演完了这场戏,参加演出的同学们都陆陆续续上台,集体朝观众鞠躬。   褚荀就站在他身边,身姿挺拔,面目清俊,淡色的瞳孔之间漫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   舞台剧谢幕,江昼茫然地跟在褚荀身后,望着少年漆黑的衣摆,他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褚荀停下脚步,眼睫毛垂下来,平静地问:“怎么了?”   江昼没说话,沉默着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对方手里。   褚荀瞳孔颤动,随后了然地笑起来,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走吧,白雪公主。”   “嗯。”江昼想,男生其实是不能当公主的,但今天,他也想任性地当一次。   让褚荀牵着他走下去吧。   他找到自己心中的远方了。   野火在远方,远方就在褚荀琥珀色的瞳孔之间。 第66章 他不懂你心   演出结束,最后江昼他们班得了个二等奖,奖金八百八十八元。   因为他们的剧情太颠,虽然演出来效果很好,但评委们酌情考虑,还是把一等奖颁给了来自偏远地区的交换生。   能得到二等奖,梁雁就已经很高兴了,他一开始还担心这个剧本过不了审,还好审核人员跟他们有点交情,去掉了一些很低俗的梗,也就过审了。   班上拿到了八八八的奖金,龙折莲也没贪这笔钱,给参加演出的同学一人发了五十块钱,剩下的钱办了一次班会。   班干部都去小卖部买班会要用的东西了,褚荀作为班长也偷不了闲,指挥着同学们整理教室,又要核算各种清单,忙得焦头烂额。   演完这出戏,班上的同学都戏称江昼为公主。   褚荀为后妈。   梁雁为傻大个。   沈凌雪为三娃。   体委最惨,外号是脑子进水那男的。   据说他哭晕在厕所了。   零食很快摆满了教室,教室里也空出来了位置,江昼原本只是坐到褚荀身后,这次调整了座位,他莫名其妙就成了褚荀的同桌。   他去小卖部帮女同学们提东西,提回来以后想找自己的位置,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他刚坐下来,就看见褚荀朝他走过来,他立刻把脸移开,假装没看见。   然后褚荀坐到了他身边。   江昼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褚荀平静道:“怎么不是我?”   “今天换座位吗?”   “班会结束了就换。”褚荀给他打开了一罐汽水,放到他桌子上,语气特别冷淡,“你要是不想和我当同桌,我继续和梁雁待一起就是了。”   汽水在疯狂冒泡,气泡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江昼一贯很呆,这次却听懂了褚荀的不高兴,没敢看他,“也不是那个意思……”   转着手里的汽水罐,江昼耳根子通红,压着嗓子说:“你在我这身边,我……会走神,学不进去。”   他说完这句,急匆匆地转过脑袋,死活不肯看褚荀了。   谢京宥也坐回来了,他现在坐在江昼的后面,因为班会调整了一下布局,把教室中央空出来,同学们围着坐一圈。   他刚刚才从厕所出来,手湿漉漉的,一下子拍在江昼通红的脸上,“哟呵,又脸红了啊公主?”   江昼皱起眉,拍掉他的手,“你上完厕所摸我干什么。”   谢京宥嘿嘿一笑,“忘记洗手了。”   江昼瞳孔地震,一把抓住他衣领,“你有病吧兄弟?”   谢京宥又改口了,嬉皮笑脸的:“洗了洗了,别打,要脸。”   班会开始了,许文婕上去跳了一曲芭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跳起舞来那是一等一的绝色,身姿轻盈,班上同学们疯狂鼓掌,龙折莲拿出手机录像。   江昼装模作样地在欣赏,实际上心思一直停在褚荀身上。   刚刚下舞台的时候,他去牵了褚荀的手,现在想来也太冲动了。   万一褚荀只是逗他呢?   江昼托着腮,偷偷摸摸地又看了一眼褚荀。   长得真的很帅,好牛逼的一张脸。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褚荀可以长成这样?   班上陆陆续续有同学上去表演,现在是一个唱歌很厉害的女生,被起哄着让她上台唱歌。   女生推脱不了,只好点了一首很舒缓的小情歌。   前奏一响,白月光登场。   江昼不由自主地也沉浸在这首歌里,褚荀忽然贴近他,少年的气息将他紧紧包围。   怎么突然靠过来了?   江昼手指蜷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经,板着脸,“干什么?”   褚荀几乎要怼到他脸上了,眼睫毛垂下来,“江昼,你允许我追你了吗?”   “没有。”   江昼腰杆挺得更直了,“还没出成绩,你凭什么追我?”   听到他这句话,褚荀轻轻地笑了一声,肩膀下垂了一瞬,有些无奈:“早知道就不给你递挑战书了,应该直接给情书的。”   他担心直接给情书江昼会揍他,选择了曲线救国。   要是早知道江昼没有那么排斥他,他一开始就知道打直球了。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江昼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嘴角上扬,眼底有着细碎的光,“赢了我再说。”   “好难等啊,还有一个月才考试。”褚荀像是真的很难过,那张一贯冷淡的脸上出现了丧气,神色厌厌,“江昼,给我开个后门吧,让我插个队追你行吗?”   “我想揍你你让我插队了吗?”   褚荀倒是淡定,“你要是我男朋友,你随时都可以揍我。”   为了揍他跟他谈恋爱,这个生意怎么听都是赔本买卖。   江昼都给气笑了,“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把我当傻子呢?”   “……”   褚荀没再强求,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分钟,然后抬起头,对着江昼笑,眉眼弯弯,唇线保持着一个温柔的弧度,“那我再等等。”   唱歌的女生唱完这曲,鞠躬下台。   班上同学又把目光投向了梁雁,“小雁子!上去来一首!”   梁雁摆摆手,笑意很淡,“我社恐。”   “你社恐个屁。”江昼慌着转移话题,转过头去嘲笑他,“赶紧上去秀一手。”   梁雁不仅长得好,脾气好,还很会唱歌,据说他一唱情歌,全校女生都心碎。这是他自己吹的牛逼,真假无从考察。   “算了吧,我真社恐。”梁雁是丹凤眼,眼尾上挑,有几分凉薄,托着腮笑:“各位英雄就放过我吧,让班长上去给你们跳舞?”   谢京宥一拍桌子,拉起梁雁的胳膊,“磨磨唧唧的,走,我跟你合唱!”   “诶……”梁雁被他拉着,脸上浮现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算了,陪你唱一曲吧。”   然后谢京宥选了一首《奇迹再现。》   梁雁冷着脸唱完了。   他和谢京宥的嗓子都很出众,只不过梁雁嗓音更加冷,平时吊儿郎当的听不太出来,一旦唱歌,气质就完全变了。   从那个男的变成了我男神。   就算是奇迹再现这种歌,他唱出来也很深情。   江昼目瞪口呆,“我靠,梁雁的嗓子这么牛逼吗?他怎么不出道啊?”   褚荀扶了下眼镜,“嗯。”   “真牛逼,我都有点崇拜他了。”江昼就是五音不全那种人,唱歌疯狂跑调,怎么都救不回来。   褚荀转过头来看他,眉梢微微挑动,神色严肃:“江昼,我会钢琴吉他和手风琴,而且我有绝对音感,不会比他差。”   江昼没听懂他的意思,震惊道:“那你怎么不上去表演?之前音乐老师要找人伴奏,问有没有人会钢琴,你怎么不吭声?”   褚荀:“……”   他恨木头。   这时候梁雁他们也表演完了,江昼立刻把褚荀给推进火坑里,“让猪苟上!他说他有绝对音感!”   班上同学齐刷刷看过来,跟狼群看见肉一样双眼发光,“班长!来啊!班长!别害羞啊,快来玩啊!”   梁雁也挑起眉,笑意盈盈:“哟,绝对音感?这么牛逼?上去露一手。”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原来你之前没骗我,真的一唱歌全校都心碎啊。”江昼也没真想让褚荀上台表演,眸子弯成一条线,扭过头和梁雁说话,“下次教教我呗?”   话音刚落,褚荀就站起身,背影清瘦而挺拔,走上讲台,面无表情地选了一首歌。   《他不懂。》 第67章 褚荀吃醋了   转眼到了劳动节,五一小长假,江昼这几天都在京城陪着他奶奶,老人家身体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很快就能出院了。   奶奶说要回老家住,让江昼暑假也跟着回去,江昼迟疑着没有答应,只说看学校安排补习时间。   毕竟下学期就正式进入备考阶段了,每个学校都在争分夺秒,雅颂作为重点大学,也不甘落后。   褚荀五一假期回了一趟家,似乎是褚湘又在学校跟人打架了,闹得沸沸扬扬。   他实在管不了,就把褚湘捉回家,一家人进行批判。   五一假期结束,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江昼的衣柜里又刷新了一堆春夏款的衣服。   他知道这是褚荀给他的,而且褚荀不想让他知道价格,衣服挂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摘掉了吊牌。江昼原本想记下来价格,以后还回去,结果查不到,只能拿手机去拍照片,上网找同款。   不查不要紧,一查真要命。   里面最便宜的一件衣服都要一千八。   江昼被吓得都不敢穿了,他不明白一件很普通的衣服,怎么就卖到几千块钱了?   这段时间褚荀没有再三番五次调戏他,临近期末,大家都在冲成绩。   褚荀最近在死磕国学课,他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那七十分的国学课见不得光,总能看见他在看国学课历年真题。   梁雁问:“你不是说要和物理过一辈子吗?怎么突然学起来国学课了?而且你九月份不是要去竞赛吗?不刷题了啊?”   褚荀一边勾画着答案的重点,一边答:“跟人打赌,国学课拖后腿,不能让着他。”   “赌成绩?”   “嗯。”   梁雁拍腿大笑,“你都年级第一了你还怕什么?你国学课只要考一百分,你就稳坐第一了。”   褚荀头也没抬,冷淡道:“我不能输。”   同时,江昼也在他背后奋笔疾书,这几天江昼刷题刷到魔怔,连吃饭都能忘。   最可怕的是,他还背着褚荀卷。   有时候褚荀都睡着了,他偷偷摸摸爬起来内卷,试卷一张接着一张,被褚荀抓包了好几次。   他们两个陷入了无穷无尽的互相压力中,江昼现在已经进化到走路看书,吃饭看书,睡觉时都要用耳机播放英语听力,这几次的小考,他的成绩一跃而上,来到了班级第十名。   他一卷,谢京宥压力山大,也跟着卷。   梁雁一看,心里也急,也掏出来了练习册。   周围人再一看,可恶,连南北双贱都努力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学习!一起卷!   最后就演变成了全班都压力山大,全班都在学习,龙折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几天都慈祥了不少。   班级学习氛围浓重,对江昼来说是一件好事,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成绩上来了以后,有女同学过来问他题了。   想当年,江昼是一个连质壁分离都不懂的白痴。现在,他已经是生物遗传题拿满分的大神了!   今非昔比!   江昼又不懂拒绝,别人问他,他就会很认真地讲解。奈何他讲题技术一般,女同学听了好半天都没懂,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再讲一遍吗?”   而且江昼又是个跟女孩子说话就脸红的主,明明自己都很紧张,还会故作冷静地点头,说可以再讲一遍。   次数一多,班上女生甚至开始调戏他,故意拿很难的题过来问,目的就是看他脸红。   那个传闻中不可一世的雅颂大魔王居然会脸红!   江昼莫名其妙人气暴涨,身边围了一堆人,每节课下课都会有人来找他问题。   “江昼真的好傻啊。”梁雁坐在前排,憋着笑,“他没发现那些女生是故意调戏他吗?那么简单的题,还故意来问他,他讲的时候也不听,摆明了来跟他搭讪的,他怎么一点也不开窍?”   听到这句话,褚荀心里百味杂陈。   原来江昼不开窍是对所有人。   他就是个木头,男的女的他都不开窍,他根本就不懂爱情,也没想过要谈恋爱,所以他的爱情观单纯到可怜。   可他不开窍,褚荀想追他也难。   而且他还是傻乎乎地被所有人调戏。   梁雁托着腮笑:“班长,最近李橙霜经常找江昼聊天哦,你再不注意一下,你的白菜要被人拱了。”   “……”   褚荀瞟了梁雁一眼,嘲道:“你的白菜才被拱了。”   然后就转过身,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拉住江昼的手腕,眉梢微微往下压,“江昼,跟我出来一下。”   “这道题……”江昼还在纠结,他没跟人家讲完就走了,不太好吧   梁雁自告奋勇,“我来我来!”   一双丹凤眼笑眼弯弯,对着人家小姑娘抛媚眼,“这道题我也会,我给你讲。”   他属于那种五官很精致,精致到甚至有点女气,眉目柔和,笑起来很温吞的类型,“班长你们去聊吧!这里交给我!”   褚荀点了下头,拉着江昼就走出去了。   走到天台,四周没人,褚荀才松开手,闷闷地盯着江昼看。   他也不说话,光是盯着看,江昼头皮发麻,“看什么啊?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赶紧说啊。”   “她们在调戏你,我有点不舒服。”褚荀说:“你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跟我说过话。”   江昼目瞪口呆,“哥们你有病吧?讲个题而已,你怎么就觉得她们在调戏我了?再说了,她们调戏我,我会不知道吗?”   褚荀:“你就是不知道。”   他逼近了江昼,埋下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眸,“我喜欢你这么久,你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木头。”   “我是木头?谁能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喜欢男人?你早说你喜欢男人我会跟你靠得那么近吗?”江昼可不承认,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木头。   这都怪褚荀装得太好了。   褚荀说:“那我现在吃醋你也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有多喜欢你。”   短短一句话,让江昼哑口无言。   他莫名其妙红了脸,好半天,才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考虑你吃不吃醋?”   “嗯。”褚荀没太大反应,只是伸手按住他肩膀,很慢很慢地笑起来 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你最好,期末,比我考得高。” 第68章 好想抱抱你   江昼原本对战胜褚荀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他这努力学了几个月,就膨胀起来了。   再说了,就褚荀那七十分的语文,数学成绩还不作数,只要江昼正常发挥,就能碾压他。   “我肯定考得比你高。”   江昼毫不畏惧,笑着逼近他,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眼里带着一抹挑衅,“我等着你给我跪下的那一天。”   “……”   褚荀也跟着笑,“那,我赢了,你能做我男朋友吗?或者你让我追你,你要是觉得我好可以,就试着接受我,怎么样?”   江昼又没了嚣张气焰,推开他,也没给个答案,逃走的背影明显有些慌张。   不喜欢他吗?   褚荀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还保留着触碰到江昼时的温度。他缓缓收紧手指,眼睫毛垂下,很轻地摇头。   不喜欢也没关系,总会喜欢的。   夏日的热气随着六月一起到来,刚刚步入六月,温度就像膨胀的气球,一点一点升高,忽然就占据了春寒的席位。   步入六月的第一天,江昼换上了夏季的校服,很经典的蓝白配色,胸口有着雅颂的校徽。   天气燥热,学习的氛围也变得懒散。   头顶的风扇呜呜咽咽地旋转,江昼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题。   下节课是体育课,班上同学零零散散地起身去操场,江昼抬头看了眼时钟,“褚荀,走了。”   褚荀放下笔,跟在他身后,“这节课,休息一下吧,你很久没有运动过了。”   江昼伸了个懒腰,“行啊,打会球,我跟你打?”   “行。”褚荀破天荒地点头了,“我陪你打一会儿。”   梁雁从背后跳出来,手臂勾住江昼脖子,半趴到他肩膀上,“今天不卷了啊?”   江昼说:“再学就发霉了,下去运动一下。之前不是输给你了吗?今天我跟褚荀一队,你和谢京宥一队,咱们打2v2。”   “篮球啊?”   “不然呢?”   梁雁弯着眼睛,“谢京宥忙着追他女神呢,没空搭理我的。”   这段时间江昼只顾着学习,都没关注过这件事,诧异道:“什么女神啊?”   “图书馆那个,之前家长会他一见钟情那个短发女生。”梁雁的语气很平静,嘴角带着一抹笑,“不记得了?”   江昼绞尽脑汁才想起来,“那个……还有点印象,知道叫什么名字了吗?”   “我没关注。”梁雁耸耸肩,一如既往地懒散,迎着光微笑,“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追到手了他自己会跟我们说的。”   “那等他追到了再说吧。”江昼本来就不是很八卦的人,扭过头去看褚荀,“走了啊,你跟上。”   褚荀盯着梁雁搭在江昼肩上的手,不免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他没表白,他也可以这样搂着江昼,而不是只能双手插兜装不在意。   他呼出一口气,快步跟上去,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梁雁的肩膀,一句道歉也没有就自己离开了。   梁雁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操,谈恋爱就是他妈幼稚啊。”   江昼一下子跟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压着嗓子否认,“我没跟他谈啊!我没有!”   “难怪那么酸呢。”梁雁笑得更放肆了,“看来褚荀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追不到人,只能自己生闷气。”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褚荀他家里条件好,他也不是那种乱搞的人。江昼,说句现实点的,你就算不喜欢他,踩着他上位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梁雁的眼神莫名有些悲悯,“跟褚荀谈恋爱就是一种捷径,你喜欢他是最好的,不喜欢也没关系,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说完这句他又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最近新出了一个游戏……”   他后面说的话江昼都没听进去。   跟褚荀谈恋爱,的确是一个捷径。   哪怕没有谈恋爱,只是被褚荀喜欢,他的人生都好像开了挂,一夜之间就翻身了。   所以,在外人眼里,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褚荀在一起呢?   江昼没吭声,跟着到了操场。   体育课依然是跑步一圈就解散了,一群男孩子围在一起打球。   褚荀难得上场打一次,班上男生都跃跃欲试,甚至还有几个别班的也来了凑热闹,最后凑了个5v5。   江昼没跟褚荀分到一队,他也不在意,反正打球就是图个爽,并不一定要分在一起。   这场江昼和梁雁是队友,两个人配合默契,而褚荀上场后一直在梦游,被打得节节败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江昼又一次接到了球,迅速传给梁雁。   梁雁跳起来,篮球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华丽的三分球!   少年的眉眼明亮而鲜活,带着蓬勃的热气,江昼跑过去和他击了个掌,“牛逼!”   而褚荀依然连球都拍不明白,每次都慢半拍。   体委都给褚荀气笑了,抱着篮球问:“班长,你是不是只会拍皮球啊?你要是不会打,你就帮忙拦人呗。”   褚荀表情冷淡,抬眼看着远处的江昼,吐出一口气,“好。”   再次上场,一群男生迅速跑起来,褚荀个子高,在人堆里很扎眼,周围渐渐地也围了一些女生过来。   “酷哦,那个就是褚荀,年级第一那个。”   “听说开学一挑十,打篮球肯定也很厉害吧?”   “他拿到球了……额,被抢了。”   褚荀还真是来梦游的,球刚刚到手就被江昼截断了,他只能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人家的背影。   “他是不是只会拍皮球?”一个围观群众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嘘,别拆穿,好歹是雅颂明珠,要脸。”   篮球被江昼运到了篮筐下,他跳起来想投篮,忽然,褚荀仿佛只是路过,伸手拦住了他的球。   球到半空又被打飞,江昼愣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一眼褚荀,转身又去追球了。   好不容易把球抢回来,人群推搡中,褚荀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随后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腰身,并且把他的球给撞掉了。   江昼面无表情,他觉得褚荀是故意的。   专门针对他。   少年的气息滚烫,手臂松松地揽着他的腰,褚荀把头抬起来,眸子清透,很无辜的模样,“他们推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江昼说:“你搂我腰干什么?”   “怕把你撞摔了。”   周围人很多,江昼一下子又羞又急,狠狠推开他,头也不回道:“不打了,我下了,你们玩。”   褚荀又牵住他的手,“生气了?”   “你烦不烦啊!”江昼甩开他,耳朵到脖子,染上一层红晕,“你继续拍你的皮球吧!我不跟你打了。”   “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   褚荀也跟着下场了。   他低眉顺眼的,偏偏眼睛又在笑,捏着江昼的手腕不松手,力气很大,垂下来头来,距离近在咫尺。   嘴唇几乎是贴着江昼的脸颊,呼吸缓缓落下,从下巴到脖颈,褚荀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江昼,我也好想抱抱你,想牵你手,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揽着你的肩膀,什么时候给我这个资格?”   砰。   又一个篮球进框了。 第69章 你不也打人   晚自习有一场小考,考到一半,教室外来了个低年级的女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褚荀试卷也才做了一半,看到那人在门外晃悠,起身走到教室外,“你找什么人?”   小姑娘望着他好看的面容有一刻失神,脸颊泛红,“我……我找褚荀。”   褚荀挑眉道:“我就是。”   “你就是褚荀?”   小姑娘手舞足蹈的,“你妹妹又跟人打架了,老师说要叫家长,她说她爸妈都在国外,让老师来找你。老师让你马上过去,不然就直接给她处分了。”   褚荀沉默了一瞬,上个月他才把褚湘收拾了一顿,这个月,这小妮子又开始打架了?   他点了下头,“好,我马上过去。”   跟学习委员安排好了事宜,褚荀走到江昼,低声说:“褚湘闹事了,我今天要先回家,你放学以后自己回来,注意安全。”   江昼抬起头,短暂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慌乱移开眼睛,“知道了。”   褚荀走之前又伸手揉了一把他头发,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晚自习稍纵即逝,江昼活动了一下脖子,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谢京宥火急火燎的,从他身边擦过去。江昼抬眼笑骂:“跑这么急?赶去投胎啊!”   谢京宥冲着他露出一个笑,“我去等我女神下课,走了啊哥们!”   说着挥手离去,背影洒脱而轻快。   “啧,见色忘友的东西。”梁雁嬉皮笑脸地骂了一句,笑着贴上江昼的胳膊,“你家褚少爷呢?怎么不跟你一起?”   “他有事先走了。”   梁雁说:“今天怎么不反驳不是你家褚少爷了?”   江昼无奈道:“反驳也没用,你们又不听,懒得说了。”   他把今天要用的课本装进书包里,取了自行车,沿着小道慢慢地前进。   总是和褚荀黏在一起,许久没有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了。   夜色朦胧,街头的路灯没太大光亮,昏暗摇曳,几只飞蛾在路灯下徘徊,旋转。   他想起来自己跟着褚荀走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路上几乎没有人,路灯只能照亮很小一块地。   如果那天褚荀没有带他走,他可能已经从高桥之上跳下去了。   不知不觉又想到褚荀了,江昼握紧车把手,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我就不明白,你去招惹那个女的干什么呢……”   “她天天盯着我看,她不是喜欢我还能是什么?”   “她要是喜欢你,她会打你?”   ……   尖锐而熟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江昼眯起眼睛打量着,前方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他骑车从那两个人身边擦过去,轻轻地扫了一眼。   是他妈。   还有他那个便宜弟弟。   江昼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飞快地离开。   他很久没去关注过他妈妈了。   很小的时候,他总会偷偷地去找他妈妈,试图得到这个女人的一点怜悯。他无数次扒在窗户边,看见周蕴情给自己的小儿子夹菜,脸上挤满了温柔的笑意。   他就会想,要是妈妈也这样对他就好了。   后面长大了,他开始明白,有些事情是他无法改变的,比如他妈妈其实很恨他这件事。   他不知道周蕴情为什么会来雅颂大学,他不关注,他也不想知道。   来来往往人很多,周蕴情不会注意到他的。   背后,周蕴情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这个人……”   小禹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问:“谁啊?”   “应该是我看错了……他怎么可能考上雅颂这种级别的学长……”   周蕴情喃喃自语,不停地嘟哝,“他那种小混混,恐怕只考得起水南那个破学校,怎么可能出现在雅颂……”   她又狠狠地拍了小禹一下,“老娘好不容易才把你送进来,你可别给我惹是生非,好好读书,雅颂可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自行车停在楼下,江昼上了锁,快步回了家。   他发现自己平静了很多。   以前看见周蕴情,他总是不甘心,会一次次证明自己,试图引起这个女人的注意。   被否认以后,他会彻夜失眠,不停地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现在再见到周蕴情,他的内心居然毫无波动。他可能真的已经从周蕴情的阴影下走出来了,他不需要这个女人爱他。   他可以爱自己。   还有……褚荀也爱他。   江昼打开门,这扇门背后就是他的家,“我回来了。”   门一开,褚荀坐在沙发上,褚湘站在电视机前面,一张脸冷得要死,双手抱着胸,有点轻蔑的意思。   他们两个又在吵架。   “回来了。”褚荀淡淡地回应他,“你去把作业做完,我还得骂她几句。”   “我又没错!你打人你怎么不骂你自己!”   褚荀说:“我什么时候打人了?”   “你之前打那个男的——”   话没说完,褚荀脸色冷下来,阴沉至极,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压得褚湘没声了。   奈何江昼已经听到了,像只好奇的猫,探头探脑的,“哪个男的?你打谁了?”   褚湘又不说了,移开脸,满脸都是不服气。   之前江昼打篮球的时候被一个男人给肘击了,对方还不道歉,后面那个男的就休学了一个月,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褚湘知道,这是褚荀把人给揍了,对方肯定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以褚荀那种雷厉风行的性子,恐怕是殴打恐吓封口一条龙服务,那男的被打了还不敢吭声,从此以后见到江昼都要绕着走,生怕再惹上麻烦。   上个月,褚荀收拾那个造黄谣的男生,手段也很残忍,对方不仅公开道歉了,甚至第二天就转学了。   连带着那个沾亲带故的老师都被举报,做停职处理了。   褚荀云淡风轻道:“没什么,你作业没做完,别浪费时间,快去做作业。”   他站起身,眼神凌冽锐利,走到褚湘身边,嗓音压低,“明天再收拾你。”   褚湘切了一声。   不服气得很。   随后,褚荀轻轻揽住江昼肩膀,弯下腰,气息几乎落到他脸上,嘴唇贴着他发梢,轻声细语道:“今天考得怎么样?” 第70章 小满胜万全   江昼不太习惯他靠近,身子稍稍往后仰,拉开了一点距离,“还行吧,试卷没给你交,应该是零分。”   他伸手把褚荀推开,站直,强装镇静,“褚湘又干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褚荀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怎么了啊?”江昼越发好奇,两个人走到床边坐下,他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作业,一边问:“不能说吗?”   “不是。”   褚荀斟酌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就是,她在学校里遇到个男的,很普信,说自己家里家财万贯,说在学校有人脉,还说要罩着她……总之,那个男的想跟她谈恋爱。”   江昼翻开作业本,“所以她就把那个男的打了?”   “同班同学,她一开始也没管,后面那个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死缠着她要跟她谈恋爱,她觉得那个人有病,为了赶走那个男生,她就动手打人了。”   褚湘长得很漂亮,五官立体精致,身形高挑,皮肤细腻白皙,在一群青春期还不会打扮的孩子里,她显得格外突出。   “这样啊。”江昼哑然失笑,“她还真是桀骜不驯爱自由,五一才把她骂了一顿,这几天又干打了。”   “她打的那个男生,好像是你弟弟。 ”褚荀这样说的。   “我弟弟?”   江昼想起来今天晚上在路边见到周蕴情他们,恍然大悟,难怪周蕴情会来雅颂,原来是因为他那个便宜弟弟在学校被人打了。   怪不得褚荀会这么犹豫。   应该是怕他会伤心。   他和他妈妈关系不好,这件事褚荀应该早就查出来了,他们都有意去避开这个话题 。   不过江昼现在已经不在乎了,表情坦然,并没有伤心的意思,“那这件事最后怎么处理的?”   “那个男生骚扰女同学,写检讨,做停课一个周处理。褚湘算是一种正当防卫吧,毕竟是个女孩子,老师让她道歉,赔了一千块的医药费。”   他侧过头,琥珀色瞳孔在灯光下像一颗宝石,内敛沉稳,锐利地看过来,“江昼,你比你弟弟优秀,你比他好,各方面都比他好。”   江昼张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在这之前,一直都是弟弟比他好。   周蕴情最爱说的就是让他滚远点,别带坏了他那个弟弟。   江昼有段时间甚至自卑到真的不敢和那个弟弟见面,因为他会忍不住和对方比较,他怕自己输掉。   现在褚荀告诉他。   他比那个弟弟好。   江昼先是手指有点颤抖,酥麻的感觉从心脏开始蔓延,从经脉攀爬到五脏六腑,然后他眼睛发酸,慌乱垂下头。   他很好。   他自己知道了。   “我……”江昼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像是抓住了一把光,呢喃道:“我本来就很好,我会更好的。”   夏日的夜晚有几分闷热,热气从半开的窗户中涌进。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江昼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小满。”   “……啊?”   褚荀忽然出声,猛地贴近他,嘴唇落到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擦了过去。   江昼身子一僵,脑子像是宕机了,忘记了躲避。   下一刻,褚荀已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到书桌边,回过头笑:“来做作业。”   江昼手指擦过脸颊,那里烫得惊人。   他抿着唇,微微扬起下巴,“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满?”   “上次你奶奶叫你这个名字,很乖。”褚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小满胜万全,你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好,一切都是刚刚好。”   “……”   不要总是跟他说这些情话,他不想这么快沦陷。   江昼闭上眼,眉宇间有一抹烦躁。   “江小满,小满。不理我?”褚荀拉住他的手腕,男孩子的身躯一点点贴上来,夏季本就闷热,两个年轻的男生拥抱在一块,仿佛空气都在沸腾。   褚荀脸上带着一抹促狭的笑,“小满,理理我。”   “不准你叫我这个名字。”江昼故作高傲地把他按在板凳上,居高临下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叫我小名?”   褚荀很乖顺的姿态,没有反抗,身居低位,脸上带着笑意依然显得很凌冽,瞳孔清亮,“我是你未来待定男朋友啊。”   “……胡说八道。”   “小满。”   “别叫我。”江昼脸又红了,“说了不准你叫。”   褚荀又贴上来,他喜欢看江昼脸红的样子,手臂懒懒地困住江昼的腰,“江昼哥哥,你生日快到了吧?”   江昼的生日还有两个月了。   “好像是吧。”   褚荀又说:“我对你好吗?”   “……还行吧。”   被他抱着腰,江昼不太适应,努力地去抠他的手,“你说这些干什么?”   “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褚荀笑意盈盈,眼底闪过一抹计谋得逞后特有的傲气,“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呢?”   江昼人都傻了,“你生日到了?”   “嗯。”褚荀顿了顿,“就是今天。”   “我……”   江昼连推开他这件事都忘了,掩饰不住地局促,手足无措道:“我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没准备……”   褚荀眉头恰到好处地垂下来,“那怎么办呢?明天就不是我的生日了。”   “我不知道……”   江昼小心翼翼地说:“明天补给你行不行?”   褚荀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一本正经道:“亲我一口就放过你。”   “你有病啊!”   好好的过生日,干嘛要这样!   “有病啊。”   褚荀耸耸肩,笑意透出一股子的恶意,像是蓄势待发的狼,“我就要这个礼物,你给不给?” 第71章 不会输给你   江昼脸皮子发烫,视线飘忽,“这个……不行,你重新选一个礼物……”   “我只要这个。”   “你烦不烦啊?”江昼哪能惯着他,抬手抵住他的脸,“滚开一点,再这样什么礼物都没有了。”   “这样。”   褚荀倒也没有强求,而是很适宜地垂下眉梢,瞳色黯淡,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唇线抿紧。   “我……”   江昼其实也看不得他这种表情,迟疑了一瞬,还是坚持自我,“反正这个不行,你换个礼物。”   然而褚荀就不说话了,他的长相本来就有点冷,眉目冷寂,眉心蹙起,乍一看特别唬人。   这是生气了?   江昼愣了一愣,凑过去,小心试探,“不会吧?你这就生气了?”   “……”   不搭理他。   “褚荀?”   不说话。   “猪苟?”   还是不理人。   江昼无奈至极,摊开手,“让我亲你我真做不到,你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做不到啊。”   他顿了一顿,脸颊绯红,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一脸洒脱,“这样吧,给你抱一抱,我最多就能接受这么多了。”   褚荀抬起眼眸,“嗯。”   他只说一个“嗯”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江昼就被一只手揽住腰,重心不稳,一下子跌进少年的怀里。   他没躲闪,忍着羞耻,乖乖地靠在褚荀的怀里。褚荀温热的手先是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慢慢下滑,在他后颈那块停顿了一瞬。   江昼怕痒,一点点接触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的感官都被开发到了极致,指尖擦过的地方,好似有无数蚂蚁爬过。   手掌继续下滑,像是无声的禁锢,捏住他的肩膀,慢慢、慢慢蔓延,一直到他腰身,掐着侧腰。   一个拥抱,让江昼差点站不住脚。   鼻腔里充斥着褚荀的味道,江昼头晕眼花,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拥抱也能那么燥热和色情。   褚荀把头埋在他颈项,滚烫的呼吸落到他脖子里,烫得他身子发软,拳头攥紧了才控制住自己。   “小满,我喜欢你,这次期末我不会放水的。”   褚荀在他脖子间闷闷地说:“我给你时间慢慢思考,我不会害你,就算我们还没毕业,我也不会让你变坏。我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好,以后站得更高,我宁愿你踩着我上位……你不够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有信心,未来会让你喜欢我。在此之前,我很乐意你利用我。”   他不是不知道江昼的妥协。   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所以江昼对他的亲近显得那么无措,只能被迫接受。   江昼手指颤抖,“哪怕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他缓缓松开江昼,猝不及防的,突然低头在江昼嘴角边轻吻了一下,随后就拉开距离,“当我提前跟你预支一个吻,以后还你。”   江昼很想问一句“这种东西怎么还?”,可他没问,只是“哦”了一声,脑子完全放空了。   做作业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看褚荀的脸。   褚荀做作业很快,条理清晰,笔迹端正,一会儿就能做完一整张卷子。   看着他写题的速度,江昼有点出神。   这次期末,他真的能够战胜褚荀吗?   他才学了一学期而已,整整两年的课程,他只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学习,怎么可能打败褚荀?   最重要的是,江昼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想输。   这样好像就有理由靠近褚荀了。   毕竟赌约就是这样。   可他也不想输,战胜褚荀,是全体雅颂学生的一种目标。把雅颂明珠给赶下台,这才叫酷。   褚荀注意到他视线,挑眉道:“偷看我?”   江昼被他调戏得多了,这次竟然没有闪躲,很坦然地耸肩,“看你怎么了?你见不得人吗?”   “啊……”   褚荀说:“一般偷看我的,要么是想认识我,要么就是暗恋我,你是属于哪种?”   江昼说:“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   “想看你有多贱。”   “……”   褚荀哑然失笑,放下笔,“最近没罚你做试卷,你得寸进尺了?”   “罚我也得有个理由吧?你凭什么罚我?”   “理由?”褚荀说:“我要是想找理由,会找不到?”   他伸手揉了一把江昼的脸,把对方的脸当包子一样揉来揉去,忽的笑出声,“你好可爱。”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褚荀会觉得江昼可爱了。   江昼也没躲,任由他揉脸,手指不为人知地蜷缩在一块。   这种隐秘的暧昧,让他心跳失控。   转眼之间,六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期末。   蝉鸣把夏天注得盈满,好像所有的青春故事都发生在夏天,一个独属于少年人的,思春期的,没完没了的夏。   期末考很盛大,分了考场,甚至还霸占了雅颂大学附属中学的校区,就是为了保证考试的公正性。   江昼和褚荀没有在一个考场,这次分考场纯粹是随机分配,好坏混杂,防止抄袭。   进考场之前,龙折莲在教室里做动员,不停地告诉他们考试的规则,又怕他们紧张,故作轻松地开了几个玩笑。   随着预备铃的响起,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   江昼走到阳台,满目的风吹得梧桐树微响,炙热的光照在他肩膀,好像要把他融化了。   蝉鸣聒噪,烈日骄阳。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有一个陌生人在冬季把他捡回家,洗干净,养起来。   他没想过自己会站在阳光之下,对一场考试如此期待。明明考场的噪音那么嘈杂,可当褚荀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夏日的水汽就冒了上来,清爽,清冽,所有的噪音都被阻隔,他只看得见褚荀。   褚荀在他身侧站定,侧过头微笑,眉目在夏日的光下格外明亮,“准备好了吗?”   江昼迎着光说:“那当然!”   “那祝你好运。”   江昼微笑道:“你也是,好运,褚荀,别输给我啊!”   褚荀定定地看着他,随后露出一个笑,是他常用的那种胜券在握,独属于少年人轻狂的笑。   “不会输。” 第72章 都不是江昼   考完国学,班上同学迫不及待的对起来答案。   期末考总体来说只算得上小考,龙傲天没有阻止,任由班上同学对答案。   江昼没有刻意去对答案,只是听班上那几个成绩好的聊了几句,就知道自己的正确率很高。   褚荀的国学一向差,在别人对答案的时候,江昼很明显看到他皱了下眉。   看来褚荀的答案跟那几个学霸不一样。   下午考高数,这一堂考试,褚荀的成绩算成零分,是江昼实现反超的好机会。   这期期末考的试卷是年级组自己出的,难度很高,光是选择题就让江昼汗流浃背,后面的大题,他根本就看不懂。   考完出来估分,顶天了只有八九十分。   这个成绩想超越褚荀很难。   江昼心里忐忑,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明天的考试上。   而褚荀也不会掉以轻心,两个人明争暗斗,表面上彼此尊敬,实际上都在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火药味十足。   晚上回家,江昼复习时有点走神,盯着褚荀的手指发呆。   褚荀敲敲桌子,把他的思绪唤回来,“你是准备给我放水?”   江昼眨了下眼,略带局促地笑起来:“你估分没?”   “差不多。”褚荀表情冷淡,唇角冷冷勾起,“他们一直在念叨,差不多知道自己多少分了。”   “那,你多少分啊?”   江昼握紧了笔,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褚荀的分数,不管怎么样,他和褚荀的差距都很大。   明天的科目褚荀都很擅长,接近满分,他不管怎样都会被拉开一大截。   褚荀眉头稍稍挑起,瞳孔浮现一丝玩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这么关心我的成绩?”   江昼无视了他的调戏,只关心他的分数,“到底多少分啊?”   褚荀说:“国学应该是一百一,高数算零分。”   江昼抿起唇,语气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点酸又有点开心的,“国学上一百一了啊……”   “你呢?”   江昼埋下头,底气不足,“国学成绩……应该一百二吧。高数差一点,估的八十五。”   褚荀垂下眉眼,无奈地摇头,“那我除掉高数成绩,很可能跟你分数差不多。”   就算其它科目全部满分也赢不了。   江昼只需要发挥正常,整体的分就会和褚荀在一条水平线上。要是江昼发挥超常,那他很可能就比褚荀还高两分。   毕竟褚荀的高数不算分,直接让了江昼一百五的总分。   都这样让分了,不会还输给他吧?   江昼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笔,心跳加速。他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就这样输给褚荀,明天的考试只要他正常一点,他就能赢。   至于褚荀想追他这件事,他以后再答应就行了。   现在要先把褚荀赢下来。   让这小子跪着给他唱征服才是王道。   褚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就算他英语四六级和大学物理考满分,他也很可能输掉,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问:“这次我要是输了,还能追你吗?”   江昼难得看到他吃瘪,冷酷地拒绝了,“废物东西,不准你追。”   “……”   褚荀说:“给个机会?”   江昼说:“下次一定。”   好难追。   褚荀没有再跟他废话,转头看起了自己的复习资料。   第二天上午考综合试卷,江昼拿到卷子,快速扫了一遍,很好,这些题他基本上都见过,难度不高。   这张卷子他起码能有220。   江昼稳住心态,保持着思路的清晰,慢慢地做下去。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江昼脸上带着很淡的一抹笑。   谢京宥在他隔壁考场,吊儿郎当地扒上他肩膀,“公主,笑的这么开心?”   “别叫我公主。”江昼先是假装生气,打掉了他的手,随后又没控制住轻笑出声。   “哟?考得是有多好啊?”谢京宥又不傻,立刻明白了,这张卷子的确简单,有史以来最简单的试卷,“笑得脸都开花了。”   江昼伸出手指,比了个五,“起码二百五。”   “真二百五啊?”谢京宥倒吸一口凉气。   江昼看着他的脸,微笑道:“嗯,二百五。”   “感觉褚荀这次坐不稳年级第一了,综合考得这么简单,他拉不开分,他那个国学成绩会吃大亏的。”谢京宥又把话题扯到了褚荀身上,摩拳擦掌,“这次班级第一说不定是我。”   江昼说:“你估分多少?”   “国学一百三,高数一百四,综合试卷也是二百五以上吧,我谦虚一点。”谢京宥自信满满地说出来。   好可怕的成绩。   别看谢京宥一天到晚都在傻笑,只知道追他女神。实际上这个人对学习很认真,听梁雁说,他妈妈给他报了很多补习班,从小到大都在抓成绩。   江昼由衷感叹道:“牛逼。”   谢京宥说:“哪有你牛逼?半年就考这种分数了,之前他们说你是全省第三考进雅颂的,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两个人顺着人潮,像是缓慢移动的蜗牛,一点一点挪回自己的教室。   而褚荀得知江昼能考二百五以后,表情变化莫测,许久都没说话。   他输了。   江昼英语起码一百二。   不管怎么样,褚荀的总分都超不过江昼了。   褚荀看着手里的信封,百味杂陈,最终把这封信又塞回了书包里。   送不出去了。   以后再找机会吧。   反正,只要江昼有进步,哪怕是把他踩在脚底下,他也心甘情愿。   他扭过头,脸色如平常一般平静,“下午也要努力,别掉以轻心,好好复习。”   又给江昼讲了两个长难句语法,他才进了考场。   输就输吧。   给江昼下跪也不算丢脸。   褚荀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英语试卷难度中等,无功无过,褚荀很快就做完了,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后才选择了提前交卷。   他在江昼的考场外等着。   等江昼考完出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铃声响起,考生如同鱼潮一般从楼道里涌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从褚荀身边擦过去。   都不是江昼。 第73章 少年的勇敢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接连从褚荀身边路过,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褚荀很高,在人群中很扎眼,不少人路过时都会回头打量他,“操,这谁啊?”   “褚荀啊,不认识啊?年级第一那个帅逼。”   “他在这干嘛?”   “等人呗。”   褚荀下颌线绷紧,想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在江昼面前要面子,必须每时每刻都保持完美的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来往的人群少了,褚荀还没有见到江昼从楼道里出来。他手指收紧,莫不是从别的楼道里回教室了?   毕竟雅颂这么大,回教室的路又不是只有一条,这条路挺挤的,就江昼那种性子,选择绕路也没什么奇怪。   褚荀莫名其妙心跳有点快,随着上课铃响起,他转身回了教室。刚刚踏进教室门,他的目光就落到江昼的位置上——空的。   真没回来。   褚荀眉头敛拢,刚刚走进去,就有人拉着他的手,鬼哭狼嚎,“班长,物理最后一道选择你选的什么啊?”   “B、D。”褚荀甩下答案,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戾气,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双手撑到桌子上,直直看向梁雁:“江昼回来没?”   梁雁还在和谢京宥互相吹捧,两个人都在说考得好差,另外一个就说能有我差?   “江昼?”梁雁眨了下眼,透出一股清澈的迷茫,“没有啊,我以为他跟你在一块呢!”   谢京宥插嘴道:“连你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们能知道吗?你们两个好得跟连体婴似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更不可能知道。”   “我没看到他。”   褚荀无视了他们的嘴贱,单刀直入,“他不见了。”   “害!”   谢京宥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而且还在学校里,你还怕他出事啊?应该是被老师叫去了,临时有点事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梁雁也帮腔道:“对啊,在学校能出什么事?你就安心等着吧,要是真出事了,老师会比你更急。”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褚荀脑子疼,坐到位置上,烦躁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自从江昼去拍那种照片,又去吃药,他就加强了对江昼的管控。   他还拜托他爸把江昼给调查得一清二楚,要是真有什么事,他应该是个第一个知道的。   不会出事的。   一直到下午放学,江昼也没回来。   今天是期末考,考完以后就要放假了。只不过因为雅颂有住校生,所以学校安排的放假时间是明天上午八点。   今天晚上全体师生依然要留在学校里。   班上同学都很躁动,许文婕跑上去给大家放了一部科幻喜剧电影,大家围在一起看电影。   按照常理来说,期末考完辅导员是该来教室里的。   龙折莲没来。   褚荀走到阳台去吹风,夜晚的风依然有几分燥热,吹不散他眉宇间的郁结。   梁雁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冷淡地说:“三个小时了,没回来,辅导员也不在,估计出事了。”   “我知道。”褚荀皱起眉,“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已经让我爸查了。”   “哦,你刚刚吃饭的时候跑去给你爸打电话了?”   “嗯。”   梁雁轻轻地笑出来,笑意有几分凉薄,侧脸在夜色里格外朦胧,“你就这么喜欢他?”   褚荀比他高一点点,垂着眼眸道:“嗯。”   “他也喜欢你?”梁雁顿了顿,自言自语道:“他当然喜欢你。”   褚荀没什么反应,他就这样冷静地看着梁雁,好似看透了这个人到底真面目。   在他的目光下,梁雁没有显得局促,而是从容不迫地露出一个笑,肩膀舒坦,“你今天要是逃走的话,很容易遭处分的。”   “没人能管住我。”褚荀呼出一口气,目光沉沉,“校长是我舅舅。”   敢情还是个关系户!   梁雁一下子笑出声,眼睛弯成一条弧线,“哈,你小子,我就知道你有备而来。”   “我出校了。”   褚荀扬起下巴,随意地挥了下手,“你回去吧。”   梁雁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说不出的悲悯,脸上始终带着笑,“真是勇敢,你们真牛逼。”   “你也可以。”   褚荀说完这句就离开了。他到家里拿了自己的手机,给他爸打了个电话回去。   “江复临回来了。”   这是他爸说的第一句。   “江昼的奶奶病危了。”   这是他爸说的第二句。   空气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了。   褚荀感觉自己好像活在梦里,他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会这样呢?   江昼的奶奶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要是他奶奶出事了,江昼怎么办?   一段急促的呼唤声把他从混沌中拉回来,褚荀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墙,缓缓蹲下身子。   “我查到他的位置了,在京城市中心的医院。你只能坐高铁过去了,最近的飞机票卖光了,私人飞机要申请航线,等申请下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爸迅速给他安排好了一切。   褚荀喉咙发紧:“谢谢爸……”   对方沉默了一下,叹息道:“你自己想想吧,这条路不好走,他那个家庭……算了,你妈支持你,我就支持你。”   “嗯。”   褚荀扶着墙站起身,还没从这个暴击中缓过神来。   他得去找江昼。   现在就去。 第74章 天上的星星   医院这个地方很奇怪,所有东西都是显得很凉,泛着银光的座椅,坚硬透亮的瓷砖,头顶白晃晃的白炽灯,仿佛走进来,就踏入了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   或许不该说没有温度,只是很冷,很冷。   江昼坐在手术室外,蓝白色校服与冰冷的走廊融为一体。   冷。   好冷。   明明不是冬天,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他大脑一片空白,走马灯一般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   奶奶告诉他什么叫桑葚,两个人吃得满牙漆黑,笑容在阳光下快要融化。   他妈妈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家里门口眼巴巴地等着,问妈妈去哪里。可是妈妈只垂眼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还有很多很多事。   初中的时候,老师总是问他:“你为什么不交班费?”   也不仅仅是班费,学校的一切费用他都没交,拖到最后一刻,辅导员会怜惜他,一边摇头一边给他交了。   他还想起来褚荀。   冬季来临,褚荀就像一阵风一样呼呼地出现在他面前,说:“来我这里吧。”   褚荀说冬天会过去的。   没有过去。   他一直被困在这个冬天。   手术持续的时间很长,江昼坐到麻木,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半天,也许是更久。   他连褚荀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褚荀气喘吁吁地停在走廊的尽头,背着光,身影格外清瘦。   视线尽头,江昼后背抵着座椅,背脊弯曲,双手捂着脸,许久都没有动过。   慢慢走过去,褚荀停在江昼面前,稳了下呼吸,才蹲下身子,“江昼?”   江昼没反应。   他只好伸手摸摸江昼的脑袋,嗓音放得更加轻缓:“江昼,听得见吗?”   江昼这才很慢很慢地抬起脑袋,眼眶通红,眼底没有泪,只是红。   他眼睛很干涩,懒懒地扯起嘴角笑,“你来了啊……”   “你……我来迟了吗?”   江昼抬起手,手心贴到褚荀的嘴唇上。他脸上带着很淡的,近乎诡异的、平静的笑容,“什么都别说,让我靠着你休息一下,好吗?”   什么都别说。   别问。   就这样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褚荀瞳孔微微震动,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坐到江昼身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江昼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膀,闭上了眼睛,像是无意识地呢喃:“怎么就只剩下你了呢……怎么就只有你呢……”   他又说:“有你已经很好了……”   褚荀侧过头,在他发梢落下一个吻。   很浅,浅到江昼没有发觉。   手术还没有结束,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江昼手指颤抖,在那张纸上慎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一向很丑,不管谁骂他都没用,就是很潦草的字体。甚至被褚荀戏称为蚂蚁尸骨风。   可是签在这里的名字,规整端正,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格外笔直。   天色蒙蒙亮,正是破晓时分,江昼的奶奶在六点二十五分宣告了死亡。   江昼以为自己会哭,可他哭不出来,他只是站在原地,盯着白床单,死死地盯着——像要盯出一个洞。   医生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他只听见自己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血债血偿。”   他要江复临偿命。   褚荀站在他身后,觉得他背影像是小时候看的黄金圣斗士,看上去坚不可摧,实际上早已伤痕累累。   他偷偷地去看江昼的脸,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江昼没哭。   这个人不哭。   这才是最可怕的。   江昼嘴唇平直地抿成一条线,目光像一潭死水,就这样平静地盯着他奶奶的面容。   最后,他回过头说:“褚荀,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在他奶奶死后,江昼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褚荀答不上来。   起码在这种环境下,他没办法再说一些甜腻的情话,他觉得任何的话,都是对死者的一种侮辱。   所以他保持沉默。   接下来的流程很简单,办理了死亡证明以后,江昼去警察局给他奶奶销户。在他拿出那张死亡证明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他很平静,平静到让褚荀觉得他像是换了个人。   奶奶被送去火化了,江昼把她带回了老家,一个小小的盒子,承载了她的全部重量。   这也是褚荀第一次跟着江昼回老家。   跟褚荀的生长环境不同,江昼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满目山野,零散的农户部落其中。   奶奶死后第三天。   江昼还是没哭。   他听见有几个亲戚骂他狼心狗肺,奶奶死了眼泪都不掉,一直都是一个表情,像个木头一样。   也许他真的是狼心狗肺,他哭不出来。   很正常的吃饭,睡觉,还抽空问了一句期末成绩。在得知褚荀又一次坐上了第一的宝座,他笑着说了一句牛逼。   这场比赛是褚荀赢了。   但是褚荀也没送出去那封情书。   晚上江昼带着褚荀爬上屋顶,他的后背单薄得像一张纸,侧脸毫无血色,抬头看着天,“小时候看了一些童话书,据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   他看向褚荀,“你觉得是真的假的?”   褚荀说:“我不知道。”   “你成绩那么好,你怎么会不知道?”江昼又笑了,他最近总是这样,一个很无趣的话题,他能笑好久,“如果星星不是人变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星星?”   “江昼,我是理科生,我只能用很笨的方法向你解释,宇宙大爆炸是星星形成的起点,往后会有星云,原恒星,再经历核反应,最后是恒星演化,氢核聚变反应在核心中不断进行,将氢原子转化为氦原子,很漫长的时间,就会形成星星。”   褚荀的脸庞在夜色里朦胧而冷峻,像是收音机里的主播,一板一眼,很有说服力:“如果你要我解释,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但如果你想要我哄你,那我会告诉你,星星是人变的,你在夜晚抬头看,有一颗星星总会跟着你走,那就是某个人在看着你。”   他顿了顿,欲盖弥彰似的,“我妈说,天上的星星会说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只要你说出来,星星都会回答你。”   “怎么回答?”   褚荀大概这辈子都没说过这种话哄人,沉默了许久,试探性地说:“星星不是会眨眼睛吗?它靠眨眼睛来回答你。”   江昼闭上眼,很轻地笑出声。   “褚荀,别喜欢我了,你连哄人都不会,怎么追我啊?” 第75章 我哭不出来   褚荀说:“我能学。”   他直直看向江昼的眼眸,语气坚定的重复:“我说,我能学。”   “……”   江昼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卧倒在屋顶,抬头看着星空,“你这个人就是固执。”   “嗯。”   褚荀说:“很多事情总得坚持一下,没做过怎么知道不行?做了没坚持,怎么知道不行?坚持了但只用了一种方法,怎么知道不行?”   “你又在说什么绕口令?”江昼扭过头看他,很突兀地笑出声,“你这种人,怎么会喜欢上男人呢?”   褚荀不太认可他的说法,问:“我算什么人?”   “呆子。”   “你说我呆子?”   江昼目光透着一抹悲悯,脸庞在月光下有几分苍白,一层月华披身,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安静地凝视着褚荀。   褚荀想起来昨天他们一起去警察局,警察让江昼最近小心一点,江复临已经回到本市了,目前还在全力抓捕。   可是江昼没有反应,眼神空洞,后背挺得很直,像一根松一样。   奶奶是怎么病发的呢?   她在京城休养了一段时间,担心住院会花太多钱,早早地就提出来要回老家。   医生也说她的情况稳定了,可以回家了。   褚荀不放心,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保姆,跟着她一起回了老家。   结果江复临就回来了。   他在外流亡了半年,身无分文,犹如过街老鼠,每时每刻都在躲着人群。走投无路的他把目标投向了自己的母亲,于是他在一个夜晚翻进了自家的墙。   后面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他向奶奶索要钱财,奶奶被他气得不轻,又得知他是杀了人在逃命,一怒之下和他起了争执。   最后奶奶被他推倒在地。   江复临拿着家里仅剩的钱财再次逃走。   而保姆因为太过恐慌,只拨打了救护车,忘记了报警。   等有人报警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抓捕时间。   奶奶很早之前就立下过遗嘱,死了以后,她的所有财产都归江昼。虽然她的财产只是一个破房子和几块荒废的地,但她已经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江昼了。   褚荀埋着头,声音平静:“我们只放半个月的假,马上要回学校补习。”   “哦。”   “我九月份要去参加大学生物理竞赛。”   “嗯。”   “……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昼的视线落在褚荀的脸上,许久,蹦出来一句:“你要的可真多。”   他坐起身,“走吧,我们下去了。”   他自顾自地从云梯爬下去,都回屋了,好半天也没看见褚荀下来。   江昼喊:“褚荀!你摔死了吗?”   上面没回应。   江昼只好自己又顺着云梯爬上去,只见褚荀依然坐在原地没动,神色有几分局促。   “你干嘛?很晚了,睡觉吧。”   褚荀抿着唇,思考了一下,才坦白道:“其实我恐高。”   “你恐高你跟着我爬上来干什么?”   褚荀说:“我怕你故意跳楼。所以就跟着上来了。刚刚还不怕,现在很害怕,我不敢动。”   “……”   江昼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这么大个人居然怕高!怕高就算了,跟着他一起爬到屋顶上,被困在这里才是最好笑的。   褚荀又说:“我腿有点软。”   江昼说:“你就是活该,谁叫你一天到晚跟着我?你要是怕高,你就在楼下等着我不行吗?爬这么高,等下真把你摔死了。”   话是这么说,江昼还是朝他走过去,伸出手,表情冷淡,“牵着我下楼吧。”   褚荀把手交到他手心,屋顶的瓦片稍不注意就会被踩碎,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毁了屋顶。   这个人手心很凉。   江昼想,原来褚荀是真的恐高啊。   他牵着褚荀的手,缓慢地把人带着离开屋顶,到爬云梯了,他不可能再牵着褚荀了,只好自己先下去,在楼底下抬头看着,“你下来,不会有事的。”   褚荀脸色惨白,“我……”   “下来吧,你要是摔了我一定接住你。”江昼仰起头,为了哄他,假装张开了臂膀,“你还信不过我吗?”   褚荀纠结了一下,还是顺着云梯下来了。   云梯不是很稳,踩下去会有很轻的晃动感 褚荀心跳加速,低头看向江昼。   少年长身玉立,肩宽腰细,从下而上地往上看,眉宇间有着抹不去的忧愁,就这般直勾勾地看过来。   褚荀心神一动,忽的松开了手。   他从云梯上摔下来了。   江昼瞳孔缩小,这小子怎么还真摔啊!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去接,还好高度不算太高,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褚荀扑进他怀里,许久都没抬起头。双臂勒在他腰上,脑袋埋进他脖颈,将全身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肩头。   “喂!”江昼单手搂着他,另外一只手无处安放,“干什么啊!站直!”   褚荀依然紧紧抱着他,声音压低,听不出喜怒哀乐,“腿软,站不稳了。”   “你都从上面下来了,你还腿软?”   “嗯。腿软。”褚荀面不改色,滚烫躁动的气息近在咫尺,骨节分明的手攀爬上江昼的后背,欲盖弥彰似的加了一句,“不是故意的。”   江昼懒得跟他计较,“松开我。”   “那你哭一场,哭一场就好了。江昼,你哭一场我就松手。”   “……”   江昼下颌绷紧,一板一眼道:“我不想哭,我哭不出来。”   他垂眼看着褚荀,“松手吧,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万一我没接住你,你会被摔成白痴的。” 第76章 我讨厌的人   酸涩感从喉咙开始翻涌,鼻腔有些刺痛,江昼慌乱地移开眼,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每次都能接住你,我经常犯错,我不是乖小孩,你把全部希望都押在我身上,你会输的。”   褚荀抿紧唇,在阁楼下,脸庞被昏暗的光线分裂开,半边脸浸泡在暖黄色灯光里,一半脸沉浸在黑暗里,他说:“我从来没有押错过。这是我对我自己的自信。”   “小满,你可以不信你自己,但你要信我。”褚荀拉过他的手,缓缓贴到自己心口,眸子清透,“褚荀,从来不会犯错。”   褚荀,从来不会犯错。   他肆意张扬,他光芒万丈,他要的触手可及。   江昼忽然笑了,他很轻地点头,“你这样真是让人不爽,好想把你的记录打破。”   “不可能。”   褚荀微微抬起下巴,眉眼冷冽,斩钉截铁地说:“只能是我打破别人的记录,不可能是别人破我的记录。”   他说:“因为我是褚荀。”   很简单一句话,换作是别人说出来,江昼肯定会觉得这个人好装。可是说这话的是褚荀,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那么跟生死情仇扯上关系,褚荀还能摆平吗?   不行。   因为褚荀只是个学生。   他只是个活在众星捧月里的天之骄子。   气氛在发酵,夏日的蚊虫在飞舞,窗外还能听见蛐蛐的叫声。   嘈杂,慌乱,急躁。   江昼弯起眼睛,“好。”   晚上他们一起睡在通风的阁楼,从天窗看出去,可以看到满天的星云。   江昼睡不着,耳边有褚荀的呼吸声,很细微,但落到他耳朵里就像是被放大了无限倍。   他看着天,脑子彻底放空。   有的事情他接受不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处在云端,不然他怎么会腿脚发软,指尖发麻?   猝不及防的,少年滚烫的气息扑上来。   江昼的腰身缠上一双手,死死抱住他,从后面抱了上来。胸膛贴着后背,少年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嗓音慵懒:“小满,睡觉吧,我给你唱歌。”   “……不听。”江昼没有推开他。   褚荀说话声胸腔微微振动,震得江昼后背酥麻。   他喜欢这种身边有人的感觉。   “我以前哄褚湘睡觉,我就给她唱歌。”褚荀低低地笑:“因为我唱得太难听了,她就想让我闭嘴,所以她会装睡。”   虽然褚荀会很多乐器,但是他唱歌很灾难。   江昼说:“那你是打算把我吓晕过去?”   褚荀贴着他,“我能给你哼歌,就没有那么难听了。”   “……”   江昼说:“你松开我。”   “不。”褚荀说:“你很多天没睡觉了,要么睡觉,要么听我唱歌。”   “松开。”   “不。”   “你要不要这么不讲理?”   “我就是理啊,我一向讲究以理服人。”褚荀简直霸道得不像话,眉头压下去,一只手直接覆盖住江昼的眼睛,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他只能闻到褚荀身上好闻的气息。   听见褚荀在他耳边说话,声音振动,在他耳膜上瘙痒。喘息落到他后颈,那块肌肤快要被烫伤。   “小满,睡吧。”   江昼眼睫毛扫着褚荀的手心,他疲惫地闭上眼,“松开我吧,挺热的。”   “我给你扇风。”   “烦不烦啊?”   “那我给你讲故事?”   “……”   褚荀依然死死抱着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赤裸的手臂交缠在一块,单薄的衣服后面,少年人结实炙热的身躯紧紧相贴。   “我以前,遇到个很讨厌的人。”   江昼没有力气跟他闹,任由他抱着,眉眼厌倦。   “我从小到大就没输过,别人都说,褚荀这孩子真厉害,要是我儿子像他那样就好了。很多人喜欢我,他们都觉得我是很特殊的。”   “可是那个讨厌的人出现了。”   “因为他,我没有拿到第一名。那次有人说,褚荀,你这么牛逼,还不是被人比下去了?”   江昼知道他在说自己,但依然提不起精神。   “后来我很关注他,我想,我得打败他一次。挺幼稚的想法吧?江昼,我就是这样幼稚的人,我会因为输一次就计较好久,我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光风霁月,我很小心眼,我身上有很多缺点。”   他像是自嘲般笑了,“我想连你也不相信,我最开始关注你,就是因为我妒忌你。我不能接受有人比我厉害那么多。”   “江小满,我就是个有正常人所有情绪的男生,我很普通,他们爱干的傻事我也想干,是因为他们不带我玩,所以我才显得很正经。”   他又好委屈的样子,“怎么办呢,都不带我。”   江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依然保持沉默。   “后来我和他分到一班,我发现他简直是个文盲。他连我名字都读不清楚,他叫我猪苟。”   褚荀说:“你说,这种人为什么能战胜我?”   “你很不服啊?”江昼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哀乐,“猪苟。”   褚荀无奈地笑,“他打架,逃课,他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他还公开挑衅我,说我很装,因为他,我第一次被老师处罚,跟他在门外牵手罚站。”   “那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   “我想,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人?”   “蛮横,叛逆,颓废,偏偏又才华横溢。”   褚荀说到这里,很长时间没说话。   久到江昼都以为他睡了,他又说:“因为他太烦了,我甚至想过转学,我觉得他不配当我对手,当初那场比赛,兴许只是意外。”   江昼手指收紧,冷笑道:“对啊,我本来就这种人,所以呢,你现在什么意思?”   褚荀的手慢慢抚摸上他的心口,像是一把炙热的火焰。   “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遇到他了。”   “他倒在巷子里,身上都是伤。”   “我从他身边路过,他忽然拉住我,不让我走。”   褚荀说:“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   江昼瞳孔微微地震,这件事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第77章 救猫不救他   褚荀对江昼改观的那一天,是个冬夜。   晚自习下课,他是班长,照旧要是班上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骑上山地车,沿着小道回家。   路灯昏暗,路上很难见到有人。   褚荀向来敏锐,远远的,他就听见巷子那边有打斗的声音。   可是他不爱管闲事,只是那是他的必经之路,所以他停下车,在路边静静地等待那群人离开。   过了大概十分钟,有几个混混从巷子里出来,都受了伤,一边走一边骂:“操,那个小子有病吧!”   “银色头发的,好像是张飞那边的人。”   “叫什么?”   “忘了,好像姓江。”   褚荀默不作声地把车往里靠了靠,目不斜视,没有主动去招惹这群人。   那群人也不想理他,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就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走了。   江昼又打架了。   褚荀烦躁地蹙起眉,他不明白雅颂这种学校,为什么会混进这种学生,而他又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人?   他松了口气,朝巷子口驶去。   巷子里没灯,只有附近居民楼透出来的一点光亮。   层层叠叠的暗影里,一个瘦削的人影靠着墙,坐在地上,身子像是弓起来的虾,蜷缩在一块。   银色头发在黑夜里也很耀眼,褚荀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他是江昼。   他握紧了车把手,像一阵风一样穿过去。   他和江昼水火不容,就算这个人快死了,应该也不会找他求救。而他最讨厌麻烦,江昼就是那个最麻烦的人。   可就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江昼哑着嗓子出声:“猪苟,你还真的见死不救啊?”   被他叫到了名字,褚荀没办法装视而不见,只好停下车,在狭窄潮湿的巷子里冷着脸回头,“有事?”   江昼抬起脸,这么幽暗的环境,也能看见他脸上的伤。   他扯着嘴角,“快死了,看不见?”   褚荀说:“我没有义务救你。老师和同学都劝过你不要打架,你自己做出这个选择,你要为你的行为买单。”   “我没叫你救我。”江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气息不太稳,像是自嘲,“我一条贱命,哪值得您老人家救?”   即便是站起身,他依然微微弓着身子,从单薄的外套里拿出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猫。   他说:“不救我,救猫行吗?”   猫?   褚荀抿紧唇,盯着他受伤的脸,“哪来的?”   “那群人给它灌辣椒水,我顺手就抢过来了。”江昼顿了顿,语气很生硬,“你不救它,它会死的。”   “我凭什么要救它?你当我是慈善机构?”   哪怕面对一只猫,褚荀态度也说不上算好。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昼要把这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明明这个人没有能力,他还要做这种事。   真的很笨。   江昼垂下眼,他和褚荀本来就看不顺眼,只是他现在受了伤,他没能力再保护这只猫。   而他也不能带回家去,他那个家庭,怎么可能给一只小猫好的生活?   他听说褚荀家里有钱,今天又只碰到了褚荀这一个认识的人。实在没办法,他也只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赌一把了。   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   江昼没什么反应,又把猫塞回自己的衣服里,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去,努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小猫。   ……   褚荀看着他衣服上的脚印,手指上的血痕,脸上的淤青,忽然觉得心中烦闷,丢下来一句:“多管闲事。”   江昼说:“不救就不救,的确是我多管闲事。”   他又撇过头,“挺晚了,你回家吧,我会想办法的。”   褚荀心脏莫名其妙地很不舒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把车开出去了很远。   脑子里浮现江昼抱着猫,眸子有几分湿润,态度放低,就是一种卑微的恳求。   可以不管江昼。   猫是无辜的。   回去把猫带走吧。   正好他妈妈很喜欢猫,他爸专门为了他妈妈建了一个猫咪后院。这只猫带回去,正好扩充原住民。   褚荀想到这里,调转了方向,重新回到巷子里。   他到巷子口,听到很细微的哭声。   于是他放轻了动作,从车上下来,悄悄地靠近了声音的来源。   江昼没走。   他依然蹲在原地,脸埋在那只猫的后背上,泪水把猫的毛发打湿了一大块。   “我救不了你,我自身难保……我很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压抑着哭声,哭腔很重。   “为什么是我遇到你呢?你遇到其他人,他们还能救你,还能给你买根火腿肠,给你买药……我什么都没有,我身上一块钱都没有,我……”   褚荀沉默着靠着墙,没有出去。   他第一次见到江昼哭。   他被人打骨折了他不哭,被老师骂,同学嘲笑他不哭。   他因为自己救不了一只猫,他哭了。   好奇怪的人。   江昼哭了很久,他一直在原地,那只猫本就受了伤,很乖顺地趴在他手心,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江昼才站起身,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把小猫包裹在里面。   他没有发现褚荀。   夜色朦胧,江昼抱着猫,走到附近的居民楼,迟疑了很久,最终把猫和衣服一起丢到了保安室。   这是个很旧的小区,保安也不负责,只有一盏小灯还亮着,而保安早已陷入了梦乡。   江昼在门口徘徊了几圈,一步三回头,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这里离开。   他走后,小猫的叫声把保安吵醒了。   他睡眼朦胧地从保安室里出来,看见地上那只猫,骂骂咧咧的,“谁丢的猫?这么没有公德心!”   他伸手提住猫脖子,“还只是病猫哦!晦气哦!”   目睹了一切的褚荀看不下去了,从阴暗里走出来,眉眼清澈冷冽,嗓音低沉:“这只猫,给我吧。” 第78章 请你战胜我   “后来我就开始关注他,我发现他很好,特别好,是别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 如果我和他的处境一样,我做不到他那样善良。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褚荀说:“我可能是自我攻略型吧,我想,他都不骂别人,专门骂我,他肯定是喜欢我。”   江昼心中酸涩,强打起精神,“你还真是会自我攻略,我那是纯粹觉得你傻逼,不骂你不舒服。”   褚荀轻笑道:“那我也是特殊的。”   好理直气壮。   “我有时候很庆幸,他出事了以后,我是第一个捡到他的。”   褚荀嗓音低柔,在耳畔慢慢倾诉:“虽然他有点像个木头,但是铁树都能开花,木头开窍也不是不可能。”   “……”   “小满,晚安。”   夜晚的风从窗口灌进来,造就了舒适的温度。   江昼都快忘了上一次躺在阁楼里睡觉是什么时候了。反正那时候奶奶肯定还在,也没有病得那么严重,他还可以放肆地玩一整天。   他也故意去遗忘那只猫。   不然那只猫会一直出现在他梦里,久久不肯离去。   在把那只猫丢在保安室以后,他晚上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条空旷的街道,前方是白雾,身后也是白茫茫一片。   他走过的地方会出现许多动物,什么动物都有,猫狗蛇鸟熊,千奇百怪,都围在他身边不肯走。   明明是在梦里,江昼却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在找那只猫。   于是他盲目地在街道里寻找。   一直找,一直找。   这个梦直到他醒过来,他也没有找到。   后来他逼着自己去遗忘,没想到褚荀还记得。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没有入睡。   他要是睡着了,奶奶也会来他梦里的。他甚至有点害怕见到奶奶,他没什么出息,可能会哭着让奶奶带他走,这样奶奶会伤心的。   最好奶奶别来看他,这样就不会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了。   到了深夜,温度降下来了。   江昼眼睛酸涩,他缓缓坐起身,感受着夜晚的风。   “……褚荀。”   他很轻很轻地喊。   褚荀没回复。   睡着了。   江昼手撑着床,侧脸被月光照得很漂亮。他一般都比褚荀睡得早,睡得沉,很少会有他没睡,而褚荀睡了的情况。   陪着他在老家处理了这么多事,褚荀也累了。   他低下头,目光落到褚荀的脸上。   难怪被誉为“雅颂明珠”,这张脸真的无可挑剔。   他知道,褚荀想让他变好,对他很认真,是真的有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   可他回应不了这份感情。   他要给奶奶报仇。   只要能复仇,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在他的未来安定下来之前,他给不了褚荀任何回应。   银白色的月光像是一层清辉,褚荀被衬托得很好看,清俊隽秀,睡梦中眉头舒展开,没有白日里的冷酷。   江昼沉默地低下头,很慢、很慢地靠近他。   阴影交叠,微凉的唇瓣贴上褚荀的唇。   转瞬即逝。   江昼猛然直起身子,傻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做什么了?   他做什么了!   非礼褚荀!他趁着褚荀睡着了居然偷亲人家!   江昼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要死,一瞬间感觉世界崩塌了。他慌乱地坐起身,从阁楼里跑出去了。   他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在家门口晃荡到天亮,江昼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面无表情地回到阁楼,褚荀已经醒了,正在整理床铺。   褚荀说:“干什么去了?这么早就起来了?”   江昼眼睛看着屋顶,就是不看他,耳根子通红,“遛弯去了,谁叫你睡得那么死?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哦,我以为你半夜就走了。”   “我……”   褚荀说完,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看过来,“对了,亲我是什么感觉,准备再亲一下吗?”   等等!   江昼手足无措,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慌张地看过去,“什么?”   “没什么。”   褚荀扬起眉,大步朝江昼走过去,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语气带笑,“江昼同学,始乱终弃可不是好习惯,你要对我负责啊。我没跟人亲过,你自己亲上来的,你要对我负责。”   “你,你没睡着?”   “睡得浅,你一碰我我就醒了。”   褚荀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自然而然地把头埋进他颈窝,“江昼大魔王不会不负责吧?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发生了这种事,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就找不到对象了。”   他明明比江昼高,姿态却放低了,带着笑问:“可怜可怜我,对我负责吧?”   江昼没动,像根僵硬的木棍,被他抱在怀里,浑身都硬邦邦的。   他没想到褚荀居然醒了。   他没来得及说话,褚荀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下一秒,他就被褚荀吻住了唇瓣。   独属于少年人的吻,青涩干燥,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面蠢蠢欲动的试探。他们像是两条干涸的鱼,挣扎着拥吻。   江昼嘴唇被咬得有点麻,他也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亲到一块了,再矫情就没意思了。   他干脆反咬住褚荀的唇瓣,更加热情地回应。   久到呼吸失控,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松开对方,不像是接吻,像是打了一架。   江昼擦了下唇,两颊变成了很漂亮的酡红。他喘着气,说:“褚荀,出来打一架,打赢了我就跟你在一起。”   褚荀装傻,“一定要打架吗?我们比成绩行不行?”   “不行。”江昼拉住他的手腕,直直往外走去,“要么战胜我,要么就滚开。”   “哈……”   褚荀搂住他的腰,胸膛死死贴着他后背,“怎么这样啊?我怎么跟你打啊?”   话没说完,江昼直接往他小腹上狠狠地顶了一下,眼眶莫名其妙很红,“那你就滚。”   “……”   褚荀忍着痛,眉头皱到一块。他退后了两步,唇色水红,琥珀色眸子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清透热烈。   江昼站在他面前,下颌绷紧,“战胜我,证明你有能力保护我,否则我凭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短短一句话,褚荀眸子闪烁,终于握紧了拳头,重心放低,做出了标准的进攻姿势。   “请赐教。” 第79章 欢迎回家啊   从出招到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过了两秒钟。   褚荀稳稳当当地把江昼控制住,语气却很温和,“你打得太乱了。”   “……好了我认输,松开我。”江昼没想到两个人实力差距这么大,看来褚湘真没骗他,褚荀真的学了好多年格斗,一般人真不是他对手。   褚荀松开手,把他扶起来,又被他粗暴地甩开。   这人也不生气,低眉顺眼的,“那我有资格做你男朋友了吗?”   “……”   江昼揉着手腕,背过身去,胡乱地回答:“再等等,隔几天给你答复。”   他顿了一下,有些局促,“行吗?”   又变卦了。   褚荀性子好,不怎么生气,加上江昼奶奶刚刚去世,他们这个时候的确是不适合谈情说爱,便点头答应下来。   在江昼的老家停留了一段时间,临近开学,两个人一起返回到麓城。   江昼的老家离麓城不算太远,只是当地的教学水平稍差一等。他高考成绩极其优异,被特招到雅颂大学,甚至免去了所有学费。   回去坐的是高铁,一个半个小时的路程。江昼闭着眼睛养神,短短几天,他消瘦了一圈。   他戴了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线条优越的下半张脸。   褚荀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着浅色渐变的短袖外套,内搭白T恤,带了耳机,低着头在看一本纯英文的名著。   江昼睡着睡着,脑袋就靠到他肩膀上,很自然地把头偏向他这一边。   低头看着江昼的脑袋,褚荀平静地移开眼,肩膀稳当,依然在低头看书。   两个女孩子走到他面前,难掩兴奋,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说:“可以要你微信吗?”   车厢里很安静,她们一说话,江昼就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到褚荀身上了,就转了个方向,脑袋垂到另一边去了。   他不靠着自己了。   褚荀不太高兴,语气也有些冷淡,指骨分明地手按在书页上,眼睫毛垂下来,“没有手机。”   女生愣了一下,“你……”   褚荀瞳孔锐利沉静,“嗯,没有手机,家里挺穷的。”   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两个女生也不强求,又把目光放向了江昼。两个人嘀嘀咕咕的,“靠,这个也帅啊!”   “要他的也行,反正长得帅就行了。”   “你还真是贪心啊。”   两个人转移了目标,又带着笑问:“那他有女朋友吗?”   褚荀淡淡地说:“他恐女。”   “……”   两个女生知道他不愿意,尴尬的笑,“你们是学生吗?”   褚荀一板一眼地说:“不是,我是被人包养的男小三,他是我出轨的情人,我们两个正在逃亡。”   好炸裂的信息!   “……”   在两个女生真假的眼神里,褚荀抿了下唇,表情冷静,“抱歉,正在逃命,下次一定。”   两个女生落荒而逃。   等她们走了,江昼把鸭舌帽的帽沿抬高,露出眼睛,“你还真是会给自己加戏,男小三?你当你是狐狸精,谁都会爱上你?”   褚荀脸皮够厚,“那没办法,魅力真的很大。”   “那你别拉我下水啊。”   “那怎么办呢?”褚荀凑近了一些,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我只想和你偷情啊。”   “……”   江昼没理他,把脸转到另外一边去,压低了帽沿。   又听见褚荀在一旁叹息,“不想偷情了,什么时候才能上位?我这种货色,怎么沦落到偷情了。”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捐掉。”江昼气急败坏地抬起眼,压着嗓子骂他,“我什么时候跟你偷情了?”   褚荀挑起眉头,用一种欠打的语气慢慢说:“啊呀,我以为我们算偷情,毕竟睡在一张床,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居然没在一起,不算偷情算什么?”   “你再讲!”江昼拳头都攥紧了,“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褚荀说:“这是事实,江小满同学。”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一趟列车很快到站。两个人都只背了书包,当时走得匆忙,基本上没带东西。   出站后,江昼才知道褚荀的爸妈也来了。   两个人这次出行很低调,在路边等着他们。褚荀一路把江昼带过去,江昼还以为是网约车,打开车门一看,才听见褚荀喊了一声“爸妈”。   车里坐着三个人,褚荀爸妈和褚湘。   褚荀的妈妈还是很漂亮,黑色长发挽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明眸皓齿,坐在副驾驶,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月牙,“儿子回来啦?”   褚湘长发披肩,懒懒散散地靠着背椅,戴了蓝牙耳机,“等你们好久了。”   他们怎么在这里?   江昼愣住了,一时半会居然失语,什么也说不出来。   褚妈妈是很典型的江南美人,说话温柔,婉转轻柔,“快上车吧,我们回家了。”   阳光太耀眼,晃得江昼有一瞬的失神。他被人推着上了车,一直到坐下,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荀,你竞赛准备得怎么样?”   褚荀坐到他身边,先是回答了他妈的问题:“还行,拿了奖应该就保研了。”   然后又对江昼说:“你想看看那只猫吗?去我家吧,正好还有几天才开学,在我家玩几天。”   江昼闷闷地“哦”了一声。   都上车了才告诉他。   还有那只猫,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褚妈妈说:“那你要加油哦!妈妈相信你!”   褚荀点了下头,又问褚湘:“你期末考多少名?什么等级?”   初中部的期末考不会公布具体分数。   褚湘心虚地说:“及格了……”   “截图发我微信。”褚荀言简意赅,“妈,外公外婆要来吗?”   “不清楚哦,”褚妈妈摇头,“他们还在庄园里选酒呢,也许要几天才能赶回来吧。”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温柔自然流淌,快四十岁的人,保养得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江昼,听小荀说,你的小名叫小满,我能叫你这个名字吗?”   江昼如坐针毡,后背挺直,像个被老师叫到名字的小学生一样,“可以!您叫我什么都可以!”   这一切褚荀都没提前告诉他,对他来说,这太突然了。   褚妈妈眼神怜惜,“上次见你还没有这么瘦呢,要好好吃饭呀。”   褚爸爸说:“回去让老张给他养养。”   他的威严很有压迫感,江昼都不敢跟他说话。要说褚荀是不说话时让人害怕,那褚爸爸就是天生的上位者,哪怕他面带笑意,也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江昼唯唯诺诺的,“不用不用,我……”   “小满,”褚妈妈强势而温柔地打断他,在江昼错愕的眼神里,忽的弯眼笑,“欢迎回家啊。” 第80章 妈妈喜欢你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   以前江昼不信这句话,直到他看见了褚家那个建在湖边的别墅,豪华到无以复加,他突然就明白了,这真的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   还好没有出现一连串的佣人排队恭迎他们回家,不然江昼会找个地洞钻进去的。   午餐很丰盛,是一个来自日本的名厨做的。江昼其实不太爱吃生鱼片,他比较传统,吃东西只吃熟的。   他强忍着不适,努力配合着吃。只是入口他就想吐,始终跨不去心里的坎。   生的鱼肉。   江昼生不如死,勉强吞了一口,面对一大桌生鲜无从下口。   褚妈妈很热情,一直往他碟子里夹菜,不一会儿,生鱼肉就把碟子堆满了。   江昼几乎是在拿命吃。   看着他那个跟吃屎一样的表情,褚湘“噗嗤”一声笑出来,“妈,他不喜欢吃这个,重新做点菜吧。”   江昼手忙脚乱,脸色涨红,“我喜欢的,我喜欢的——呕!”   话音未落,他差点吐出来。   褚荀轻轻地笑出声,又注意到江昼那个要杀人的表情,憋住笑,把脸移向另一侧。   褚妈妈眉头拧到一块,江昼心跳加速,生怕她觉得自己矫情,“我真的喜欢,我吃了好多呢,真的,我……”   “你不喜欢。”褚荀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转身进了厨房,让厨师重新做两盘小炒肉。   江昼欲哭无泪,哪有这样的啊!   褚妈妈好半天才开口,带着哭腔,很沮丧的样子,“对不起,我不知道。”   作为客人,怎么还敢挑三拣四?   江昼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给她磕一个了,不停地重复,“我真的爱吃,他们乱说的,我都喜欢的……”   “少来,你那个表情跟吃屎有区别吗?”   褚爸爸皱眉说:“褚湘,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褚湘扁扁嘴,改口道:“你那个表情跟吃翔没区别。”   褚妈妈泪眼汪汪的,一点小事,她就要哭了,“不喜欢就要说出来呀,小满,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不喜欢吃都不敢说,呜呜呜……”   江昼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都不明白她在哭什么。   褚爸爸揽住她肩膀,无奈道:“孩子们都看着呢,你哭什么呢?”   褚妈妈擦着眼泪,泪眼朦胧,“这孩子太不容易了,我好心疼他。”   吃不来生鱼肉很正常,江昼不明白自己到底可怜在哪里了,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没吃过,但是并不讨厌……”   褚荀也从厨房回来了,语气冷淡,“不喜欢就不吃,这里是你家,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褚妈妈疯狂点脑袋,“对呀对呀,你要是不敢说出来,妈妈会伤心的。不喜欢吃就不吃,咱又不是只吃得起一种菜,以后你要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她自称为妈妈。   根据观察,江昼发现她跟褚荀他们说话的时候,依然喜欢用“妈妈”这个词语来称呼自己。   “跟妈妈讲一讲。”   “妈妈很想你。”   “给妈妈抱抱。”   永远都是一种跟小孩子说话的时候语气,她长不大,她的孩子也不用长大。   江昼手指微微蜷缩,他想,她怎么能在他面前自称妈妈呢?她不是他的妈妈,不该这么温柔。   褚爸爸开口道:“既然你来了我们家,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在我们家,每个人都拥有吃饭自由权,这个自由权,指的是,你可以吃任何你想吃的东西,拒绝任何你不想吃的东西,允许你有自己的喜好和厌恶。”   “是呀,”褚妈妈垂下眼帘,“都这么瘦了,一定要好好吃饭呀。”   “我就说别弄日本料理,他吃不惯,你非要选这个。”褚湘嘀嘀咕咕的,“把他都给吃吐了,还不如吃顿火锅呢。”   褚爸爸呵斥道:“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褚妈妈翘着嘴,期期艾艾地看向江昼,“小满,你想吃什么,都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做。”   褚荀波澜不惊地提醒道:“她做饭是灾难现场,我建议你选凉拌西红柿。”   小炒肉很快端上桌,江昼握着筷子,迟迟没有动筷。   他真没觉得委屈。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会委屈?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对食物挑剔,有得吃就很好了。   他眼睛有点酸涩,他猜自己可能是要哭了,可他不能哭,不然大家会以为他受了委屈。   他只是莫名其妙想哭。   没有理由。   他慌乱地放下筷子,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落荒而逃。   在镜子里,他看见眼里盈满泪水的自己。他真的很没出息,一点小事就落泪,不就是一顿饭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辈子都没吃过饭。   可是他好想哭。   像一只漂泊的蒲公英,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在半空里悬浮,忽然落了地,在一块温暖的地方扎根。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让他想起来奶奶,他有点难过。   出来吃完一顿饭,江昼去见到了他的猫。   那只白猫。   懒洋洋地窝在后花园的秋千上,花团锦簇,阳光明媚,白猫的身姿很漂亮地舒展开,毛发油亮顺滑。   褚荀临时有事,被他爸叫书房下棋了。   而褚湘约了朋友打游戏,正在卧室里热血战斗。   只有褚妈妈陪着他,两个人慢慢地走到花园,气氛宁静。   江昼远远地看着那只猫,没有走向前。   活着就好了。   不用记得他。   褚妈妈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低声问:“不摸一下吗?”   江昼摇头,嗓子发紧,“不用了,看到它长得这么胖我就满足了。”   光落到他眼里,瞳孔闪烁,漆黑凌厉的眸子一下子就有了水光。   褚妈妈把猫抱到怀里,轻轻地塞到江昼手里,眸光温和,“小荀真的很喜欢你呢,妈妈也很喜欢你。” 第81章 妈妈爱你呀   在褚荀家里住了几天,明天要开学了。   江昼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这几天,褚家的人给他买了一大堆东西,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行李多到拿不下。   他头疼地看着那一堆吊牌都没拆的衣服,实在不知道怎么塞进自己那小小的书包里。   “咚咚——”   有人敲门。   江昼走过去打开门,是褚妈妈站在门口,身段绰约窈窕,轻声问:“你有空吗?”   “有空的。”江昼轻轻关上门,“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褚妈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像个小姐妹一样,“我给你看看小荀小时候的照片,很乖的呢!”   “他小时候?”   江昼被她拉着去了她的房间,她拿出来一个巨大的相册,费劲儿地从书柜里搬出来,“他长大以后就不跟我们拍照了,好绝情哦。”   两个人一起坐下,褚妈妈身上很香,不是香水味,是一种淡雅温和的体香。长发披肩,翻开相册,“这是他满月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圆滚滚的,大家都说他一定是个小天使。”   照片有些年头了,但保管得很好,只能通过像素来判断这是多年前的照片。   “好乖。”江昼配合地夸赞。   “这是他三岁拍的,他三岁就不怎么爱笑了……”   照片里的小孩表情拽拽的,很小年纪就有装逼的潜质了。   江昼憋着笑,“他还真是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子。”   “他还不爱说话,我之前担心过他发育迟缓,智商有问题,急得好多天没睡着。”褚妈妈捧着脸叹息,“我和他爸爸都那么爱说话,他为什么不说话?”   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江昼认为,褚荀完全跟他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两个都是惜字如金的那种人。   对自己喜欢的人又会格外溺爱。   但是褚妈妈显然不觉得自己老公是个很冷酷的人,觉得对方温柔体贴幽默风趣,自己的儿子也应该是这样。   江昼说:“可能是因为褚荀社恐吧。”   照片一张张翻下去,他看到了褚荀的一小段人生。   出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爸妈经常出去旅游,顺带给他拍了很多照片。大一点开始上很多辅导班,学的东西都是他妈妈喜欢的,目的是哄妈妈开心。   后面家里多了个妹妹,褚荀的生活肉眼可见地被打乱,他对照片里多了褚湘的身影,两个小孩子总是依偎在一块。   再后面褚荀进入青春期,性子越发内敛沉稳,照片里的他不再会抱着别人撒娇,只会静静的看着镜头,表情温和儒雅。   而褚湘永远都贴在他身边,古灵精怪,对着镜头做鬼脸。   好幸福的一家人。   “小荀话少,他有心事也不爱跟我们说。妈妈知道他懂事,小湘也是他带大的,他这个人,就是爱操心。”   褚妈妈目光温柔,翻看过一张又一张照片,“一转眼,他都成年了,有喜欢的人了,有自己地想法了,妈妈都支持他,他永远是我儿子。妈妈爱他。”   原来看别人的幸福也会落泪。   江昼嗓子发紧,一字一顿道:“他那么好,大家都会喜欢他的。”   “你喜欢吗?”   江昼沉默着没回答,照片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是褚荀初中毕业时拍的,尚且稚嫩青涩的男生站在榕树下,眉眼被翠绿的树影模糊得很好看。   “他跟我说他喜欢你。”褚妈妈知道目光像是流水,手心贴到江昼脸颊,“所以,如果你喜欢他,那以后我就是你妈妈,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点头,以后,这里就是你家。”   “我……”   江昼本能地想要逃避,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配不上这个地方。   只要点头,就有家了。有爱他的妈妈,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褚荀身边。   有家了。   “阿姨,我很糟糕,我没有褚荀那么优秀,而且……我……我家里很复杂……”   “这些都是你的理由,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要不要一个家?”褚妈妈温声细语地问。   江昼慌乱地垂下头,掩饰自己的眼泪,“相处久了,你也许会觉得我很坏……”   “可是我相信小荀的眼光呀,他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操心过,他既然跟我说了,那他肯定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其实按照褚荀的性子,要是他家里人不同意,他会立刻带着江昼私奔,然后隔着几千公里,跟他爸妈用电话谈判,谈不好绝不回家那种。   她轻轻抱住江昼的后背,“妈妈爱你,你要和小荀好好的呀。”   一句话,轻轻松松让江昼泪崩。   他比褚妈妈高一个头,可他却能躲在这个纤细的女人怀里哭泣。他得不到的母爱,从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身上得到了。   “小满,不要害怕,不要放弃自己。你的路还很长,你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你可以选择你接下来的家人。”   她轻而易举地看透了这个少年的不安,把他抱在怀里,“这是你选择自己家人的机会,不要总是逃避,把别人推得太远。”   “妈妈爱你,小荀爱你,大家都会爱你。”   “你也要好好的呀。”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放肆地哭了一场。   奶奶走了以后,他最后一个家人也不在了。   第二天他眼睛还是肿的,褚湘一看见就笑,“你昨晚上干什么了啊?”   江昼闷声闷气地说:“没睡好。”   他戴了鸭舌帽,习惯性地压低帽沿,遮挡自己红肿的双眼。他们今天要回学校,褚湘还有一个月才开学,所以要留在爸妈身边。   褚荀拖着一个行李箱出来,白净的脸被烈日晒出一点红晕,声线冷淡,“那我们先走了,马上要去学校了。”   “好好好,祝你们在监狱里玩得开心!”褚湘懒洋洋地挥手,转身回了屋。   这小妮子开学还久呢,幸灾乐祸。   褚荀转过视线,伸手把江昼的帽子给摘下来,低头问:“怎么又哭了,跟我说说?” 第82章 磁悬浮列车   江昼一把抢回帽子,给自己戴上,“你他妈少说两句不行吗?”   “啊……”褚荀挑起眉头,空出一只手把他的帽沿按低,“难道你舍不得那只猫?”   “你烦不烦?”   江昼脸颊蒙上一层羞赧,含糊道:“上车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上了高铁,两个人的位置是相邻的,江昼一直不敢和褚荀对视,低头假装在玩手机。   褚荀忽然用手肘碰碰他,把耳机递过来,“听歌吗?”   江昼吐槽道:“好老套的搭讪方式。”   “有效就行。”褚荀面不改色,“所以,要听歌吗?”   江昼接过耳机,耳机里在放一首很老很有名的港风情歌。   在少年时期和喜欢的人听同一首歌,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暧昧,想说的,无法开口的,都会和音乐共鸣,心跳共奏。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但每个人都拥有选择未来家人的权利。   心跳的的频率和歌曲一样,江昼指尖发麻,耳根子慢慢地红透了。   夏日的光从窗口落进来,裹挟着初生的暖意。列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坐在褚荀身边,江昼却好像周身热气腾腾,被未知的滚烫包裹着,暑气迎面袭来。   喜欢的人出现的时候,温度升高,空气沸腾。   原来是这样。   “江昼,你无聊吗?”褚荀托着腮,看着窗外,“我跟你讲讲物理题吧?去年期末考物理的压轴题很有意思,由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里面的题演变过去,并不难,但很唬人。”   “你就这么无聊吗?每时每刻都想着你那破物理。”江昼都给他整无语了,好不容易找到点感觉,他一开口就全破坏了。   褚荀低头扬眉,似乎是想换个姿势坐,手背若有似无地擦过江昼的手,“知道磁悬浮列车的原理吗?”   被他碰过的地方一阵酥麻,江昼默默地把手收回,“跟磁场电场有关?”   “嗯,有三个物理原理。第一个,靠近金属的时候,磁场会改变;第二个,电流的磁效应;第三,同极性相斥,异极性相吸。”   “你都知道同性相斥,你还喜欢我?”江昼懒得听他显摆他那破物理,“你不怕我们相斥啊?”   褚荀说:“两块磁铁,只要力气够大,就算是同极性也能按到一块。”   他说着,像变魔术一样拿出来两块小磁铁,不知道他什么地方变出来的。   “你看,这两级就互相排斥,但是,”他顿了顿,手腕稍稍用力,两块磁铁就被他强行按到一块去了,他舒展开眉,瞳孔凌冽,“这样,就在一起了。”   江昼哑然失笑。   “强词夺理。”   褚荀笑,“那我再给你讲讲别的?”   “你安静一会儿行吗?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废话这么多?”江昼以前一直觉得褚荀话很少,现在他发现,褚荀的嘴根本停不下来,在他面前,褚荀就会一直说些废话。   他想起来褚荀爸妈,可能也是这样。   一想到这里,江昼就被逗笑了。   褚荀长得帅又怎么样?性子高冷又怎么样?喜欢上他了,还不是要哄他?   江昼大半张脸藏在帽沿下,他偷偷地看着褚荀手里的磁铁。   褚荀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匀称,又是学琴和格斗的,不会显得很柔弱,具有力量感。   这双手可以把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干翻。   江昼手指动了动,他好想牵一下手。   可是他还没有答应褚荀的告白,偏偏这几天褚荀又没提起来,他不好意思主动说。   他都答应褚妈妈要做一家人了,结果褚荀这几天特别安分老实,没有追着调戏他,搞得他都没办法顺理成章地答应告白。   好烦。   原来爱情真的让人这么烦躁。   江昼“啧”了一声,手伸到半路又撤回来。   褚荀忽然朝他摊开手,手心躺着那两枚磁铁,挑起一边眉:“想要?”   他误会了。   面对这两枚磁铁,江昼害怕露馅,只好接过来,在手里把玩。   耳机里的音乐又切换到了《他不懂》。   上次听这歌,还是褚荀唱的,唱得那叫一塌糊涂,把同学们笑得半死,他还自我感觉良好。   谢京宥笑得最大声,下来就被褚荀一脚踹了过去,再也不敢笑了。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江昼听见这歌词,两眼一黑。   他算是懂了当初褚荀的心情了。   喜欢上一个木头真的很难受。   褚荀的手搭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托着腮在看窗外的景色。   江昼再次鼓起勇气,手指一点点朝褚荀移过去,在要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褚荀又动了一下,把江昼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你干什么?”褚荀垂下眼看他。   江昼面无表情,已经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了,“没什么。”   “那,要牵手吗?”褚荀眉梢带笑,朝他摊开手,像只勾人的狐狸,“我感觉你好像对我的手很感兴趣。”   话是这么说,他确实没给江昼拒绝的意思机会,直接捏住了江昼的手背,然后很自然地把手指从他指缝里插进去,变成了十指相扣。   江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埋着头,另外一只手掩饰性地玩弄着那两枚磁铁。   碰撞,分开,又碰撞。   “江小满,你什么时候才犯困?”   手心的温度很高,黏糊糊的,可他们谁都没有松手。   这种少年期青涩的、纯真的暧昧让他们差点失控。   江昼说:“为什么要犯困?”   “因为上次坐车你还靠在我肩膀睡觉,我想让你再靠一次。”   “……”   江昼红着脸扭过头,“我不困。”   “那我困了。”褚荀说着,把头偏向江昼那一边,轻轻靠在他肩膀,随后放松下来,把重量沉沉地压在他身上。   “我靠着你也一样。”   手依然紧紧贴在一块。   江昼浑身僵硬,这种不为人知的爱恋让他紧张又幸福,他们只敢在背地里悄悄牵手,任何人都可能偷窥到两个年轻的男孩子的爱情。   妈的。   不想管了。   江昼深吸一口气,身子放松,“勉强给你靠一靠吧,怎么就这么黏人?”   褚荀抿着唇掩饰性地笑了一声,闭眼靠在他肩头,光落到褚荀的侧脸上,睫毛被染成金色。   一种禁忌的羞耻感让江昼心跳加速,他好像置身在一个大火炉里,浴火焚身。他用力地握紧了褚荀的手,嗓子几乎在打颤,“褚荀,你要是因为跟我谈恋爱影响到你学习,我他妈会跳楼的,你给我老实点啊,别当恋爱脑。” 第83章 不亲就作死   返校第一天,阳光刺眼,香樟树投下一层树影,学校被笼罩在朦胧的白色日光里,提前返校,整个大学只剩下他们这一个年级的学生,空荡到让人不适。   江昼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老师把上学期期末的试卷讲解了一遍,针对这次考试的成绩,学校又分了一个火箭班出来,年级前二十名的学生都会被分进去,有望直接保研。   褚荀这次依然稳坐年级第一,他也被分到火箭班去了。   分班名单一出来,班上就闹开了锅。   “靠,班长都走了,我们班怎么办啊?”谢京宥上蹿下跳,抱着褚荀的腿不松手,在地上不起来,“班长,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梁雁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你不也被分进去了?”   这次谢京宥刚好考了年级二十名,进步很大,被夸了好多次。甚至连表彰大会,校长还把他安排成进步之星上台演讲,又让他装了一波大逼。   谢京宥嘟哝道:“我才不走呢,去火箭班我会自卑的。”   本来他们班的就已经很优秀了,谢京宥在这个班都被压得抬不起头,要是去了群英荟萃的火箭班,他直接自闭。   他们班有三个前二十名,还有一个女生取得了年级第五名的好成绩。   江昼看完了分班名单,抿着唇回到自己位置,别扭地喊:“猪苟,你要去火箭班吗?”   褚荀还在想方设法把抱着自己腿的谢京宥给踹开,眉头拧到一块,戾气很重,“松开!三,二,一!”   话音刚落,谢京宥就被梁雁拉开了。   几个同学也围过来,语气或酸或忧,“你们两个要不要走啊?刚刚问了王奕溪了,她说她要去火箭班。”   谢京宥搂住梁雁的脖子,左手握成拳头捶自己胸口,“哥们不会抛弃你们走的,咱永远都是一家人!”   他这样说了,同学们松了口气,谢京宥人缘可好了,大家都舍不得他走。   至于褚荀,他虽然人缘差一点,但他的人气可不差。被誉为“雅颂明珠”,每天来偷看他的人气都有好多,同学们都为班上有他这号人物自豪,自然也舍不得放他走。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褚荀舒展开眉目,慢条斯理道:“不走。”   简单两个字,让江昼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来。   隔了会儿,他又免不得自作多情。要是褚荀为了他放弃去火箭班,那他不就拖累褚荀了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   江昼想到这里,表情也有些沉重。   他的长相本就有攻击性,一旦冷脸,就会给人一种他要揍十个的错觉。   谢京宥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考差了不高兴?”   他们并不知道江昼家里出事了。   一切保密。   江昼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觉得自己跟褚荀这才好上几天,没必要太早跟他们公开。等以后稳定下来了再说也不迟。   褚荀回过头看他,眸子闪烁,无声地询问。   思来想去,江昼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冷着脸站起身,“跟我出来。”   说罢自己就扭头出了教室。   褚荀紧随其后,两个人走到没人的走廊才停下来。   “怎么了?”褚荀微微低头,距离很近,几乎是贴着他,声音带笑,“什么话要悄悄说?”   少年的呼吸近在咫尺,换做平常,江昼肯定会脸红,然后装出很凶的样子让他滚远一点。   偏偏今天江昼有心事,无视了他的调戏,横眉冷眼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要你当恋爱脑,我们班虽然好,但肯定比不上火箭班啊!你干嘛不去啊?”   原来是因为这事生气。   褚荀又靠近了些,没着急解释,而是低下头,脸快要凑到江昼脸上,低眉道:“不想和你分开,我想上课也牵你的手。”   “……你再这样我们就别处了。”江昼烦他烦得要死,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一谈恋爱,脑子就跟被驴子撅了一样?   褚荀收敛了一点笑意,自然地握住他的右手,在手里揉捏,“不想和你分开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没有那么傻,不会因为爱情放弃前途。小满,你信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啊?”江昼特别不理解,他觉得褚荀就是恋爱脑发作了,现在他看褚荀特别不顺眼,“你这跟那个高考考上重本,为了男朋友填了个大专的女生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在我不会让你输。”褚荀这样说。   “你给我正经点行不行?”江昼反手就拿手肘怼他肚子,一点也不留情。   “早知道你是这种样子,我就不跟你处了。”江昼是真的觉得这样做不对,他本来就配不上褚荀,总不可能把褚荀也给拉下来吧?   他不要。   他要褚荀永远做最璀璨的明珠。   褚荀重新握住他手,有点撒娇的意思,轻轻晃动,手指滑腻地卡进他的指缝,“我马上就去参加大学生物理竞赛了,我有信心拿奖。去不去火箭班,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可……”   “没有可是。”   褚荀打断他,眸光沉沉,犀利而冷静,“倒是你,我要是走了,你能老老实实做作业吗?不会逃课吗?不会跑去跟那个什么张飞关羽的打架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江昼脸色难堪,“我不会!”   “你会。”褚荀说:“在你大学毕业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他有点弯下腰,隐秘地拥抱了一下江昼,脑袋埋在对方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很沙哑:“别推开我,不然我下次考试交白卷。”   “……你有病?”江昼真的怕他交白卷,即使担心被人看到,也没有推开他,像根木头一样呆在原地给他抱抱。   他听见褚荀笑了。   笑声很浅。   微微振动的胸腔把他震得发麻。   褚荀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提前按住了他的手腕,防止他打人。   “亲我一下,竞赛就拿块金牌回来。”褚荀的笑容很恶劣,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坏,嘴角上扬,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把脸凑过去。   “不亲就赢不了,保送不了就只能用我那七十多分的国学成绩去参加考试了。”   “你!”   “亲。”褚荀倒是言简意赅,不亲就作死,亲了就老实。   江昼呼吸急促,左看右看,确认没人了,才视死如归地冲上去,飞快地亲了一口。 第84章 在你我之间   得偿所愿,褚荀眨了下眼,“一定拿金牌回来,不给你丢脸。”   两个人转过身,刚刚过拐角,就看见了两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这么猥琐。   江昼心都死了,面无表情:“那两个傻逼是不是谢京宥和梁雁?”   褚荀倒是不在意,他们班的同学很八卦,而南北双贱最八卦,这两个人的日常就是冲进女生堆里听别人聊天。   所以江昼和褚荀单独出来了,这两个人立刻也跟过来了。   褚荀揉了把他脑袋,“他们不敢乱说的。”   “还有南北双贱不敢做的事?”   褚荀低下头笑,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他有种就试试。”   回到教室里,褚荀走到做贼心虚的两人面前,敲了敲他们桌子,语气冷淡,“出来。”   谢京宥赶紧求饶,双手合十,“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梁雁也在一旁帮腔,“对啊,我们就是路过,绝对没有偷听啊!”   “出来。”   两个人被褚荀扯着衣领带出去了,一路鬼哭狼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都不吱声了。   褚荀说,他们没看见什么,刚刚探头就被江昼发现了,典型的露头就秒,只能夹着尾巴逃跑。谈恋爱这事儿算是瞒下来了。   最后分班结果,江昼他们班的走了一个同学,谢京宥和褚荀都选择留在本班,老师劝了他们很久也没用,这两个人都说自己念旧,社恐,害怕校园暴力。   他们这是提前开学补课,每个周周末放一天。   江昼生日在八月六号,他自己不怎么在乎,照旧抱着一堆书刷题。上次期末考失利了,没能让褚荀给他跪下唱征服,他心里特别不爽,总得找个机会报复回来才行。   六号这天很平常,一个周二,老师照常上课,班上同学继续辱骂学校,诋毁老师为了一堂考试死去活来。   一直到下午晚自习下课,江昼还是值日生,最后离开教室。褚荀帮着他把收拾好东西,两个人一起从学校离开。   夏季的风很燥热,江昼微微眯起眼,风从衣摆吹进去,把他的衣服撑起一小块,像是欲飞的鸟。   路灯昏暗,褚荀骑车和他并行,“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江昼耳朵里戴了耳机,他在背单词,没听清楚褚荀说什么,挑眉问:“什么?”   这个傻子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没。”   江昼不多疑,心里只有他的英语单词。   回到家中,一打开门,巨大的礼花筒直接怼到他脸上炸开,“砰”的一声巨响,彩带落了一身。   “Surprise!生日快乐!”   江昼目瞪口呆,看着褚湘秀气的脸庞,一整个震惊。   褚湘放下礼花筒,不满地拍他肩膀,“喂!我大老远来给你过生日,你就这种态度啊?”   “我生日?”江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哑然失笑,“原来是我生日,难怪。”   褚湘现在十六岁了,女孩子发育得早,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果不故意化妆,表面上看算得上是个清纯妹妹。   她瞪着眼睛,嘴巴翘起来,“反正祝你生日快乐,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她递过来一个盒子,自己就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去,打开了电视机。   江昼接过盒子,很真诚地笑,“谢谢。”   女孩挥挥手,满不在意。   他又把视线转向褚荀,“你告诉她我今天生日的?”   “嗯。”褚荀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不大,上面立着一个瓷做的白雪公主,脸蛋被涂得很红。   他把蛋糕放到餐桌上,眉目柔和,“生日快乐,小满。”   褚湘耳朵动了动,也跟过来了,坐到桌子边,“许个愿吧!”   门铃又被人按响,江昼跑过去开门,入眼就是谢京宥、梁雁、沈凌雪、许文婕四个人的大脸。他们像是抢劫的土匪一样,一窝蜂涌进来,乱七八糟地喊着:“生日快乐啊昼哥!”“生日快乐!”   他们来得太突然,江昼没有准备,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进来,霸占了客厅的大部分位置。   人好多。   家里热闹非凡。   谢京宥说:“谁他妈订的蛋糕!好恶心!”   梁雁说:“你少说点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许文婕说:“我选的,有意见吗?有意见也憋着。”   “哎呀原来是文婕姐姐选的,人家怎么会有意见?”谢京宥嬉皮笑脸的,又去拉江昼的胳膊,“来啊江昼,点蜡烛许愿啊!”   大家的脸在他眼前晃动。   光影交错。   江昼听见自己问:“你们怎么来了?”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谢京宥拍着大腿,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十九岁生日都不告诉我们?要不是褚荀通知我们,我们还不知道今天你们生日呢!说到底,你还该给我们磕一个!”   梁雁往他脑袋上“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诚恳道:“他今天出门没吃药,脑子不好,原谅他。”   一群人笑成一团。   “来许愿啊!”   “点蜡烛啊!”   “快关灯啊!”   ……   大家吵吵嚷嚷的,江昼被推搡着来推搡着去,他浑浑噩噩的,每个人的脸都在他眼底不断交错。   他觉得这好像一场梦。   手指尖碰到了褚荀地手背,少年垂着眼看他,嘴角带笑,“江小满,许愿啊。”   许愿啊。   以后要越来越好啊!   有人往他脑袋上戴了寿星专用的皇冠,很幼稚很土鳖,把他衬得像个二傻子。大家也跟着笑了,“我靠,好呆。”   灯被人关了。   狭小的客厅里,六个半大的少男少女聚集在一块,围成一圈。蜡烛暖色调的光在黑暗里跳动,烛火摇曳,彼此眸光闪动。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荒腔走板的曲调,分不清谁在唱,应该是都在唱歌,难得没有人跑调。   褚湘提醒他说:“江昼,吹蜡烛许愿啦!”   他抬起头,对上朋友们的眼睛。   ——可以许愿了,小满。   ——小满胜万全啊!   在这一刻,这一秒,这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江昼终于明白,他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春天。   就在眼前。   就在身边。   就在彼此瞳孔之间。 第85章 要我亲你吗   江昼闭上眼睛,他的愿望没有变。   想要一个家。   如果再具体一点,是一个温暖,不需要太宽阔的家。   他在心中把这个愿望默念了好几遍,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大家稀稀落落地鼓起掌,谢京宥去把灯打开了,房间里一下子又明亮起来。   沈凌雪推推眼镜,“哇哦,你们两个还真的住在一块哦。”   她环顾四周,能见到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我爽了,你们随意。”   谢京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以为是兄弟情,大大咧咧地勾住江昼的脖子,“他们两个好得跟连体婴一样,对吧,褚少爷?”   自从褚荀家里有钱这件事曝光以后,有些人就嘲讽他为少爷。但是谢京宥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称呼好玩。   褚荀不紧不慢地把江昼拉到自己身边,语气懒散,“难得相聚一场,不如我给你们出张物理试卷吧?”   “你是畜牲吗?”梁雁嘴角抽搐,“过生日都不放过我们?”   褚荀终于笑了,璨然夺目,“小雁子,穿花衣?”   梁雁破防了,转过头去殴打谢京宥,“让你给我取外号!我让你再给我瞎取!我今天不把你就地处置我睡不着!”   “错了错了,不敢了!”谢京宥抱头鼠窜,大家都被逗得大笑,乐得不可开支。   把蛋糕切了,大家坐着吃了几块,一行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会儿天,时候就不早了。他们明天都要上课,今天特意抽出时间来给江昼过生日。   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想看看褚荀这种人平时在干什么。   江昼听了他们的来意,不假思索道:“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卷啊。”   “晚上回家也这样?”   “对啊,一直学。”   其实褚荀真不是一天到晚内卷,只是他要盯着江昼学。   要是他直勾勾地看着江昼,江昼会不舒服,还会跟他骂起来。   所以他就假装自己也在学习,借此陪着江昼学罢了。看来他演得还算不错,这么长时间了,江昼都没有怀疑过他在走神。   褚湘倒是知道一点真相,刚想说话,又被褚荀一个眼刀给吓回去了,撇着嘴不说话。   “学霸就是学霸,这么努力……”许文婕信以为真,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想把你踹下去真的好难,从今天开始,我也要每天半夜爬起来学习!”   “半夜爬起来看小黄书还差不多。”沈凌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许文婕捂住她嘴,“给我留点脸!”   大家嘻嘻哈哈的,走之前又跟江昼说了一遍生日快乐。江昼不太自然,送他们到楼下,确认大家都上车以后才回家。   褚湘这个年纪正爱美,刚刚为了面子吃了一小块蛋糕,现在悲愤欲绝,在跑步机上飞奔。   江昼觉得女人真的神奇,后面一想,要是他的腹肌变成了一块肥肉,他恐怕会比褚湘还要抓狂。   褚荀帮他找好了衣服,站在卧室门口,“先去洗澡吧。”   “好。”   冷水从头淋到脚,江昼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他都冷到发抖了,这一切都没有消失。   浴室里没有热气,褚荀很快就发觉了,轻轻敲门,嗓音低沉:“江昼,你又洗冷水澡。”   他烦躁地蹙起眉,“会感冒的,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再洗冷水澡我就进来帮你洗了?”   江昼关了水,套上衣服,脑袋上顶着毛巾,打开门,平静道:“我已经洗完了。”   褚荀给他气笑了,抬手摸他脑袋,一点热气也没有,“为什么?”   “感觉像梦。”江昼没有推开他,眸子漆黑清亮,抿着唇笑起来,“我以为淋了冷水会醒过来,结果不是梦。”   “……”   中国还有句古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比如褚荀现在就觉得,脑袋上顶块白毛巾的江昼漂亮极了,明明是有些凌厉的长相,落到他眼里,就全部成了带刺的艳丽。   于是他伸出手,从江昼脑袋旁边擦过去,支撑到贴了瓷砖的墙面上。   江昼动也没动,站在原地,直勾勾地和他对视。   亲得多了,这个人都不躲了。   褚荀变了心思,手落到他头顶,给他擦干头发,眸子晦暗不清,从上而下地和他对视。   毛巾从头顶滑落,落到地上。   谁都没去捡。   江昼喉结滚动,他比褚荀矮,被这样困在一个角落里俯视,强烈的压迫感让他有些紧张。更何况,他知道褚荀要对他做什么。   褚荀缓缓低下头,双手捧着他的脸,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没着急吻上去。   “要我亲你吗?”   他的瞳孔颜色很淡,看人时显得有几分薄凉。偏偏他现在用这么深情的眼光看着江昼,江昼几乎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主动凑上去。   他把嘴唇张开了,好主动的样子。   “要吗?”   “……要。”   褚荀低低地笑起来,低头把自己的唇覆盖在江昼的唇上,温柔地舔开了对方的唇瓣,长驱直入。   江昼有点窒息,接吻的时候他很无措,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纠结了好一会儿,他选择抱住了褚荀的腰。   但是褚荀就会摸他,沿着他的背脊,腰身到后颈,都会被抚摸一遍。   他被褚荀压到了墙上,肩胛骨抵着坚硬冰凉的墙面,褚荀的手心又是滚烫的,被碰过的地方都有很明显的触感。   江昼喜欢接吻,尤其喜欢跟褚荀接吻。   在人群散尽的时候,他躲在这个小屋子里放肆地向褚荀索要,快要融化在对方的体温。   水声啧啧,江昼的感官好像被一个名为“褚荀”的梦魇给蒙蔽了,让他只能沉浸在这种唇舌交缠的情爱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昼失控的大脑勉强找回来一丝理智,他想推开褚荀,又没力气,他早就被褚荀给摸出火来了。   褚荀也注意到了,依依不舍地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低眼看着他身下,挑眉道:“……床上等我。”   他让江昼转过身去躲起来,毕竟一些男人之间的生理问题还是不要让女孩子知道为好,自己去开门。   不知道褚湘找他说了什么,他很快就把人打发走了,重新关上门,视线落回到江昼身上。   江昼脸颊通红,嘴唇都被他咬肿了。   他有点傻地摸着自己的唇,不知是想到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褚荀在看他。 第86章 亲得他腿软   江昼尴尬地垂下脑袋,他还是不太适应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从朋友转换为男朋友,差距太大了。   而且褚荀也没给他什么过渡时间,从两个人正式确认的第一天起,褚荀就要亲他了。   褚荀喊他:“江昼。”   “……嗯?”   “我想和你接吻。”褚荀也上了床,跪在他身前,膝盖分开,把他的双腿困在自己膝盖之间。   他突然靠过来,江昼本能想躲,又反应过来这是他男朋友,两个人接吻很正常,要是他躲了,倒显得他矫情了。   他浑身僵直,喉结不安地动了动。   “刚刚已经亲过了……”江昼抿紧唇,脸颊发烫,“今天作业还没做完,明天要上课,再亲下去,时间来不及。”   褚荀捏住他脸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根本不是在商量。   虽然才交往了没几天,但江昼早已经习惯了褚荀的不讲理。这个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他做事情之前会先礼貌地询问一句,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尊重江昼的选择。   他要亲就一定会亲。   少年的阴影覆盖下来,江昼处在下位,被人捏着下巴,强迫仰起头回应这个吻。   他无力地抓住了褚荀的手臂,张开眼睛,强硬地撇过脸,褚荀就亲歪了,嘴唇贴在他脸颊上,   “你锁门了吗?”江昼躲开了一个吻,第二个吻紧接而来。   “锁了。”   他继续躲,褚荀就干脆把他按到床铺上,身子压在他身上,手捧着他脸,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怎么也躲不掉。   滚烫的鼻息烫红了江昼的脸,得知锁了门,他也不再拘谨,哆哆嗦嗦地张开嘴。   热气散开,江昼脑子发懵,他快被亲糊涂了。   接吻而已,怎么跟要命一样?   嘴唇被人辗转地吻舔,江昼只听见自己躁动的心跳,眼前发白,忽而抱紧了褚荀的脖子,慌乱地把脑袋埋在对方脖颈处。   褚荀停下来,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怎么了?”   “我……”江昼难以启齿,“我得再去洗澡了。”   从褚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江昼通红的耳朵,染上红晕的后颈。   他了然地笑出声,“我也有反应了,怎么办呢。”   “……”   江昼哪能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瞪着眼睛,嘴唇颤抖,“你自己想办法!”   说着就要走。   褚荀笑着把他拉回来,身长腿长的,轻轻松松就捏着他手腕不松手,眉眼间少了平日的冷意,多了一丝情欲,“都是成年人,你怕什么?”   “……我他妈就是怕你。”江昼不太懂男生之间该怎么处理,或者说,就他这种单纯的心思,他连男女都不太懂。   在别人约着看片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搞钱。   身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处男,江昼真的压力山大。   褚荀把脸埋在他后背,嗓音沙哑,“为什么怕我?”   他的手不安分地乱摸,声音很低,“不要怕我。”   江昼按住他手腕,面红耳赤,“不行,你……”他咬着牙,负隅顽抗,“不能做下去,我没准备好……你这太快了,我……”   他艰难地说出心里话,“我只想你亲我。”   褚荀看他实在接受不了,也不会勉强他。本来江昼今天才过生日,年龄也不大,这件事做得太早了不太好。   “喜欢接吻吗?”褚荀问。   江昼背对着他,根本不敢直视他,飞快地点脑袋。   褚荀掰过他脸颊,让他转过头来,再次吻住他。这次吻得很浅,只是一个安抚,“那我每天都想亲你。”   他想了想,改口道:“是每天都要亲你。”   江昼心里自然是乐意的,面子上又过不去,小声嘟哝:“谁没事一天到晚亲嘴啊?”   褚荀说:“有研究表明,情侣接吻有利于提升脑细胞的活跃度,提高智商。”   “你哪里看到的?”   “刚刚编的。”褚荀说完,两个人再一次纠缠到一块。   从来没想到接吻也会这么缠绵悱恻,他们年龄还太小,不敢偷尝禁果,只敢在黑暗里拥吻,试图靠接吻缓解欲望。   亲到江昼嘴都麻了,两个人才松开。   彼此浑身都冒出热汗,刚刚才洗了澡,又要重新洗了。   褚荀抱着他,有些苦恼的样子,“一看到你就想亲你,怎么办呢?”   又问他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啊!”江昼倒是爽了,典型的提起裤子不认人,推开他,自己朝浴室走过去,“嘴痒就去嗑瓜子,光来折腾我干什么?”   褚荀又说:“在学校也想亲你,上课也想亲你,做试卷的时候也想亲你。”   他直勾勾地看过来,眉目冷冽阴鸷,像是在警告:“亲不到你我会死的。”   “……”   江昼哪里受得了这么直白的求爱,整个人都在冒烟:“你,你精虫上脑了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我……会不会影响到你啊?”   “怎么办呢?”褚荀的表情又变到那种有点困惑的样子,“好喜欢你。”   他是逗人,可江昼听不懂啊,这人赶紧跑回来,一脸严肃,“如果你控制不了你自己,那我们就不能在一起。”   褚荀被他逗笑了,笑得很恶劣,眉梢眼尾都透着一股子恶意,“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我花了这么多时间追你,好不容易追到手了,不让睡,不让亲,江小满,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江昼容易被人绕进去,他想了想,“那每天给你亲半小时。”   他又怕褚荀不高兴,赶忙补充道:“你要是参加完那个什么竞赛了,可以多亲一会儿的。”   褚荀没吭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好像在问:“我们都谈恋爱了,你凭什么不给亲?凭什么要限制时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这些话褚荀没问,是江昼脑补出来的。   他被自己的脑补给弄得心虚了,开始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吗?你怎么这么会接吻?”   每次都能把他亲得腿软。 第87章 我不搞暗恋   褚荀故作深沉,一只手扶住他腰身,“难道我不能谈过几个吗?”   江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腰上那块软肉被他一碰又痒痒,努力绷着脸说:“就你这种性子,你还能有对象?什么人瞎了眼看上你啊。”   下一秒,他在褚荀好笑的眼神里反应过来,他把自己也给骂了。   又生硬地加了一句:“我是可怜你,怕你想不通。”   褚荀盯着他水红的唇,轻笑道:“我还会别的,你想知道吗?”   别的?   江昼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急匆匆地撇过头,“不想知道。”   “我会的很多,”褚荀逼近了些,在他鼻尖落下一个吻,粘腻轻柔,“等你再大一点,你愿意了,我再教你。”   “你哪学的啊?”   褚荀说:“有一种东西叫做互联网,还有一个东西叫做百度。”   “我自己学,谁要你教了?”江昼呼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经,两个人面不改色地谈论这种事,都要装冷静。   “我教你吧?”褚荀握住他手,低眉顺眼的,态度放低:“我想亲自教你。”   江昼没躲,只觉得两个人腻得发慌,或许刚刚谈恋爱的小情侣都是这样的。他们班有对情侣,从好上那一天开始,两个人就没分开过。   他含糊地答应下来,又假装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我做作业了,你做不做?”   “做。”褚荀松开他,两个人一起坐到书桌旁。   江昼努力想静心,根本做不到。脑子乱成一团,空气安静下来,大脑不受控地去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   越想脸颊越烫。   褚荀一般在学校就能把作业做完,晚上回家都是巩固拓展,放下笔问:“半小时了,才做了两道选择题?”   江昼愤愤然地瞪他,如果不是褚荀非要亲他他至于想那么多吗?   “你有脸说话?”   褚荀取下眼镜慢慢擦拭:“有脸。”   “……”   “做不进去还是做不出来?”褚荀低着头,语气慵懒,“不会要问我,我有空。”   江昼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褚荀又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有一种冰雪消融的惊艳感,只是他不爱笑,大部分时间都没表情。   “需要我帮你吗?”   “怎么帮?”   猝不及防的,褚荀凑过来又亲他一下,柔软的唇瓣贴着他,转瞬即逝,“多亲几次就好了。”   江昼猛地站起来,面红耳赤,好一会儿,他哆哆嗦嗦地靠近褚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还要。”   褚荀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一瞬的惊讶,很快就揽住他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下,面对面,眼波流转,哑声问:“亲完了能好好做作业了?”   “我不知道……”江昼鼓足勇气,伸手捧住褚荀的脸颊,手指擦过少年的眉骨,落到高挺的鼻,再擦过嘴唇,细细摩挲。   好漂亮的唇形。   他主动凑上去,忍着羞耻,“褚荀,我喜欢看你笑,我觉得你笑起来……挺帅的。”   “好。”褚荀摸着他的后背,“以后对你会多笑。”   “你为什么不笑呢?”   褚荀沉默片刻,坦然道:“为了装逼。”   “……”   还真是幼稚。   果然男生都很幼稚,表面成熟也是装出来的。   江昼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他脸上落下细密的吻,最后慎重地吻他唇瓣,交叠纠缠。褚荀的唇有些凉,触感却很软。   吻了一会儿,再分开的时候,江昼明显感觉自己脸颊很烫,他胡乱地拍了下脸,从褚荀身上爬下来,“我,我做作业了。”   褚荀垂下眼,呼吸有些凌乱。   看来江昼真的很喜欢接吻。   就算害羞也要主动索吻。   比他想象中还要勾人。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笔尖再纸面滑动发出的“唰唰”声,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江昼想,他要完蛋了。   跟褚荀谈恋爱,简直就是跟男狐狸精谈恋爱,他迟早要被榨干。   他做作业一走神,褚荀就会亲他,一晚上亲得他最后都麻了。   第二天班上来了几个新同学,大家都是满怀期待,尤其是班上的男生,得知新同学是两个女生和两个男生以后,他们就对那两个女生充满了好奇。   龙傲天让班委去搬四张桌子来,谢京宥和梁雁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抢着去搬。   据说新同学里有美女,这群人抢着献殷勤。龙傲天哭笑不得,把班上男生都狠狠地敲打了一遍:“正是关键时期,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别看见个小姑娘就春心萌动,毕业以后直接工地搬砖。”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梁雁拿胳膊肘去怼褚荀,挤眉弄眼,“点你呢班长,以身作则啊。”   谢京宥是个傻子,就算江昼嘴巴都被咬破了,他也会单纯地认为是夏天蚊子多,打死想不到是前面那个姓褚的咬破的。   “褚荀才不会谈呢,他要是谈恋爱,我直播倒立洗头。”谢京宥自信满满,浑然不知把自己推进陷阱里了。   江昼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呛住了。   结果龙傲天又指名道姓:“你们就该学学人家江昼,长得帅,做事情又踏实,我都没看见他去逗过小姑娘。不像某些男的,一天到晚就在那弄发型,打篮球,巴不得所有女生都来看他。现在都大二了,你们再不努力可就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等你们毕业了有得后悔的。”   面对龙傲天天花乱坠的夸奖,江昼心虚地埋下头。   他的确没逗小姑娘。   他跟褚荀搞上了,这是能说的吗?   谢京宥说:“江昼你为什么一跟女生说话就脸红啊?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对象?”   江昼眼珠子乱瞟,“我没脸红啊……”   谢京宥苦口婆心道:“你要勇敢出击啊!你这张脸不拿来玩早恋,实在是太可惜了!你但凡不要那么害羞,你高低被人暗恋三年啊!”   褚荀忽然回过头来,乌眉桃花眼,琥珀色瞳孔透着锐利的光,挑起眉头,“为什么要搞暗恋?”   谢京宥瞠目结舌,许久,他说:“你之前不是说你暗恋一个人吗?”   褚荀扬起眉,少年意气风发,“明人不搞暗恋,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搞暗恋?”   他的视线落到江昼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渴望:“对吧,江昼?” 第88章 公式有错论   江昼是个理科生,大学二年级这年,他在今天得出一个倒反天罡的结论:万有引力公式是错误的。   自然界的一切物体都相互吸引,两个物体间引力的大小跟它们的质量的乘积成正比,跟它们的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可他觉得瘦瘦高高的褚荀对他吸引力最大,比其它一切事物都大,他忍不住会往褚荀身边靠,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推搡着他。   他想,这就是万有引力。   由此,江昼得出结论:万有引力定论是错误的。   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好歹是个理科生。他要是这样说,物理老师会暴跳如雷,并且说出经典台词:我吃的NaCl比你吃过的(C6H10O5)n还多。   他把这个观点告诉了褚荀,褚荀先是笑,然后一改温柔,严肃道:“江昼,万有引力只能用在宏观。”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班上来了四个新同学,但在八月末的时候,有个女同学突然休学了。老师没有说原因,班上流言不断,最后她的室友说她是抑郁症。   那个女同学平时学习很努力,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垫底的位置。   她越来越孤僻,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在上个周,她拿着一把水果刀进了浴室,室友们惊慌失措地踹开门,只看见她手腕在流血,而她却没有一点反应。   有人来,有人走。   很快就会被遗忘。   江昼开始习惯褚荀的接近,他们每天都要接吻,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后面的习惯。   他喜欢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跟褚荀接吻的时候,他脑子都是晕乎乎的,像是嗑了药的瘾君子,只会让他越来越上瘾。   “下个周我要去参加复赛,你不能懈怠。”褚荀九月初就去参加了物理竞赛初赛,很顺利地拿了一等奖。   接下来要去复赛,差不多要花一个周的时间。   江昼这几次模拟考成绩都不算很好,他的学习任务重了不少,木着脸说:“我知道。”   他咬着唇,空虚得简直抓心挠肺,试卷上印刷的小字在眼前漂浮,旋转,什么也看不进去。   褚荀调整了台灯的亮度,低下头问:“最近怎么了?总是走神。”   江昼自己也说不上来,他这段时间很烦躁,除了学习,其它的事情他都想做,他宁愿蹲在操场看蚂蚁搬东西,也不想回教室。看见试卷就觉得恶心,有时候还会头晕,这种症状让他觉得惶恐。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比较浮躁吧,班上学习氛围不太好,我也跟着浮躁了。”   他又觉得愧对褚荀,“对不起,我会调整的。”   褚荀低下头在他唇落下一个吻,“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江昼心里的烦躁随着这个吻散了不少,他伸手拉住褚荀的衣摆,扬起脑袋,有点局促:“还想亲。”   他要接吻才能缓解这种压抑的氛围。   褚荀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他觉得最近江昼有点反常,可是爱人索吻,他也不会拒绝。   四瓣唇相贴,激烈而炽热的纠缠,江昼喘不上气,因为接吻太过热烈而眼尾殷红。   江昼皮肉匀称,身姿修长,夏季穿得又少,只有单薄的一层衣服。褚荀的掌心贴着他的腰,窄瘦精韧,手心里源源不断地传来少年过高的体温。   他坐到褚荀腿上,迫切地吸取着褚荀的味道。   要是可以一直停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江昼情意迷乱,褚荀的手又喜欢乱摸,贴着他的后背,脊背那条线被划过,像是触电般让他浑身一激灵。   他哆嗦着握住褚荀的手,“褚荀,我们上床行不行?我好难受,我……”   褚荀有一瞬的愕然,停止了抚摸他的动作,“小满?”   江昼混沌的眼神又清明了,被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吓得不轻,“不是……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推开褚荀,慌里慌张的,“我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不想承认自己爱上了这种隐秘禁忌的吻,也不愿意去面对萌动的欲望。   褚荀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再一次吻住他。   江昼慌乱地躲避,“褚荀,你先停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没关系,小满。”褚荀让他坐好,两个人各自坐到椅子上,面对面。   捏住他手心,贴到自己心口,神情说不出的虔诚,“一切都按你要的来做。”   江昼把脸埋到他胸口,声音闷闷地,“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烦,我……好像对你有点上瘾了。”   “那怎么办呢?”褚荀垂着眼眸,依然揉捏着江昼的手掌,每根手指都成了他的玩具,低沉清朗的少年音,“还要接吻吗?”   江昼点头,“要。”   他仰起头想吻褚荀的唇,褚荀却撇过了脑袋,他只吻到了褚荀的嘴角,嘴唇从脸颊擦了过去。   “为什么?”江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开。   褚荀眸子闪烁,俯视着江昼,有几分悲悯怜惜,“你要亲多久?”   “五分……十分钟……”江昼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接吻会难受吗?”   “会。”江昼闭上眼睛,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我感觉,很难受。”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他好像找到了一个难以启齿的宣泄口,通过性爱和亲吻,把所有的不甘都发泄出来。   这导致他上了瘾。   “好,我知道了。”褚荀表情没什么变化,低下头,刚要吻他,卧室门被人猝不及防地推开!   “哥——”   江昼仓皇回头,和褚湘来了个对视。   褚湘手里端了一盘水果,看着房间里的景象,瞳孔不受控制地缩小,灿烂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哪怕没有目睹全程,她也要被这种暧昧的氛围给烫伤了。   她看见了江昼红肿的唇,惊慌失措的神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而褚荀就这么静静地看过来,衣领散开,露出大片锁骨。   一种刚从情事里脱身的模样。   褚湘嘴唇颤抖,脸色惨白,她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端着果盘,头也不回地从房间里逃走。   被人撞破,江昼好半天没动,崩溃地回过身:“你怎么没锁门!”   褚荀抿着唇,“抱歉。”   他站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斟酌道:“褚湘不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既然被她看到了,那就告诉她吧。” 第89章 男的又怎样   江昼咬着嘴唇,难堪地闭上眼:“那你跟她说吧,我没办法开口。”   “好。”   褚荀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俯下身子吻了吻江昼,气息撩人,“先亲一下,剩下的一会儿还你。”   江昼目送他出门,头晕眼花地坐回到书桌边,没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唇,上面还有残存着温热的触感。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种张牙舞爪的寂寞又一次扑上来,他愣愣地看着窗外风景,万家灯火,都与他无关。   门外。   褚荀清凌凌地立在客厅,脖子上还带着暧昧的红痕,他也不遮掩,坦荡至极。   而褚湘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机,完全把他当空气对待。   生气了。   褚荀表情冷淡,说的话也没什么起伏:“我和他在一起了。本来想等稳定下来了再跟你谈这件事,既然你发现了,我就提前告诉你。”   褚湘双眸通红,拳头攥紧,单薄的身躯止不住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暑假。”   “他追的你?”   “我追的他。”   褚荀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冷冽:“我把他接到家里来,就是为了追他。”   褚湘一动也没动,近乎凶恶地瞪着他。   “他是男的。”   褚荀挑起眉,淡淡地说:“嗯。那又怎样?”   褚湘不可思议地拔高声音:“你问我那又怎样?他是男的,你一开始告诉我他是你同学,是你朋友,不然我绝不会同意他住进来的!”   她声音太大,褚荀怕被江昼听见,蹙眉道:“夜深,说话声小一点。”   “你别转移话题,你凭什么跟他谈恋爱!他是男的,我不接受你跟他在一起!”   褚荀没说话,一瞬不瞬地和她对视。   这一场对峙,褚湘先败下阵,喃喃道:“可是他是男的啊……你选了他你该怎么办……”   褚荀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斟酌片刻:“小湘,家里公司我不会接手,公司最后会留给你。”   这个问题褚荀一直没说过。他家里的公司性质有些特殊,位置坐得很高,领头的都要以身作则,不能有半点黑料。   同性恋对他们那个位置的人来说,也是一种难以启齿的黑点。   褚湘沉默地坐回沙发,很久,她说:“我知道了。”   褚荀手指骨慢慢收紧,看着自己的妹妹,他比褚湘大两岁,但两个人的经历和性子截然不同。他在她面前,始终是一个长辈的姿态。   “小湘,”褚荀坐到她身边,眼睫毛垂下来,“对不起,哥哥不该瞒你。”   褚湘没看他,视线始终停留在电视上,像赌气一样,“你谈恋爱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褚荀好笑地按住她肩膀,逼着她转过身来,“我是你哥,我谈恋爱怎么跟你没关系?”   褚湘眼圈红红的,并不死心,“哥,能分手吗?”   从小到大,褚湘只要红了眼睛,那么她提的所有要求都会被答应。她是个泡在幸福里长大的女孩子,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叛逆和任性,因为她有娇纵的资本。   “抱歉。”褚荀只说了这两个字。   屋内的江昼隐隐约约听到客厅传来争吵的声音,他从一开始就本能地觉得褚湘不会接受他,这种感觉很微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哪怕褚荀的父母都接受他了,他依然觉得褚湘不会接受。   他和褚湘之间像是有一个隐形的天平,表面维持着平衡,一旦褚荀做出来选择,这个天平就会失衡。   他们都在加码,试图让天平朝自己倾斜。   可事实上江昼没有信心。   这也是江昼迟迟没有选择告诉褚湘的原因。   人都有趋利心理,江昼并没有那么高尚,他也想抓住一点温暖。   在察觉到褚湘会成为一个阻力的时候,潜移默化中,他对这个小妹妹有了防备。   更可笑的是,这种话他甚至不敢跟褚荀说。也许褚荀爱的就是那个单纯到愚蠢的自己,他怕褚荀发现他的真面目以后也会选择放弃。   江昼独自坐在原位,客厅里的声响已经被刻意的压低,可他还是能听见,和电视嘈杂的背景音乐混在一起,轻飘飘地飘进他耳朵里。   他鬼使神差地从卧室里出来,站在拐角处,没敢走出去。   如果褚荀不选择他……其实也没什么的,回到最初而已。   谈话声小了,他意识到褚荀要回来了,赶忙回到卧室,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褚荀推门而进,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内敛沉稳,“作业做了多少?”   江昼支支吾吾的,“两道题吧……”   褚荀又不是傻子,直接拿过他的试卷,还停留在选择题,无奈道:“一道题也不做?”   “我……”江昼烦躁地站起身,压抑着情绪,“她怎么说?能接受吗?”   褚荀抬手揉他脑袋,表情温和,淡色瞳孔间没有一丝波澜,“当然。”   “她,能接受?”江昼喃喃道:“真的?”   “真的。”   江昼呼吸急促,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我以为……她不会接受的。”   褚荀垂着眼看他,把他所有小情绪都纳入眼底,轻轻把他揽入怀,下巴搁在他头顶,“你想多了。”   “……是吗?”   江昼心中忐忑不安,又不敢多问,只能仰头,“那就好……”   这天晚上褚荀也没有食言,把江昼亲得腿软以后才放开他,然后切换到了铁面判官模式,无情地鞭策着江昼学习。   早上江昼和褚湘碰上面了,褚湘面色如常,跟他打了招呼,继续埋头吃早餐。   江昼悬着的心也落下来。   离复赛时间越来越近,褚荀提前两天离开了学校,他一走,江昼就没人管了,作业根本做不进去。   这两天考了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得很快。江昼总分上了五百八,年级排名到了八十九名。   这是他有史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   月考考完就放假了,刚好是周末。   夜深人静,江昼窝在床上,脑袋埋在褚荀的枕头上,像个痴汉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薄荷味让他大脑短暂地清醒了一刻,又瞬间沉沦。   褚荀离开的第三天,他想褚荀想到发疯。   学不进去了。   褚荀怎么还不回来?   光是闻到褚荀身上的味道,他都有着难以启齿的生理反应,回忆起褚荀吻他的触感。   他真的上瘾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有人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江昼手忙脚乱地点了接通,褚荀的脸蓦然出现在手机屏幕里,像一道突然出现的光。离得很近,五官都怼到镜头里,很直男的拍照方式,从下往上。   “小满,”褚荀的脸一贯很倨傲,眼神冷,唇线直,沉着一张脸,好正经:“想亲你,该怎么办呢?” 第90章 少年思春期   江昼从床上坐起来,把手机拿到正前方,镜头里的自己脸色绯红,眼神飘忽,硬邦邦地回应:“不要乱讲话。”   褚荀那边的镜头晃动,他应该是在走廊上,拍摄角度很随意,“没有乱讲话,我说的实话。”   他身后有人跑过来,“褚荀,最后一道题你做出来没?”   褚荀回过头跟那人说了几句,又重新看向屏幕,“明天做完实验考试就能回来了。”   “你还没回寝室吗?”   “刚刚考完试,正在回。”   复赛安排在周六,江昼今天放假,他盯着屏幕里褚荀晃动的脸,只觉得心痒,“……褚荀,你宿舍几个人?”   “四个。”   “……这么多人。”   褚荀“嗯”了一声,“怎么?”   江昼面色红润,忍着羞耻,没有说话,而是给褚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想听着你声音睡觉。”   发完这条消息,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声询问:“可以吗?”   褚荀看了他的信息,眸色变暗,把手机音量调低,面不改色,表面上依然是那个正人君子,“嗯。我去住酒店。”   “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光是这样听见褚荀的声音,江昼心里的不安都消散不少。他慢慢地笑起来,得偿所愿的,“谢谢。”   褚荀又跟他聊了几句,有人拉着他问今天的题,他实在不方便,只能暂时把江昼的电话给挂了。   江昼知道他忙,没有再给他打回去,自己先把作业做了。   过了立秋,天气热得可以,江昼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多,他把空调打开,自己又窝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褚荀的枕头。   突如其来的情欲把他包围,烈火焚身,江昼眸子水润,身子却干燥得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他抱着枕头蹭了蹭,迟疑了很久,还是给褚荀打了电话过去。   褚荀接得很快,干净清透的少年音传过来,“小满,我在办理入住手续。”   江昼闭着眼,手机贴着自己的耳朵,声音沙哑:“你现在,戴耳机了吗?”   “……现在戴了。”一阵窸窸窣窣,褚荀打开了蓝牙。   “这是您的房卡。”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褚荀说了声谢谢,拿着房卡进了电梯。电梯里没信号,他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就这么几句话,都勾得江昼浑身滚烫,要被这种暧昧的情欲搅得天翻地覆,他很没出息地有了反应,难耐地闭眼,额头沁出一点热汗。   他离不开褚荀。   一刻钟也离不开。   电话再一次打过来,这次是视频电话,江昼拍拍脸,呼出一口气,点了接通。   褚荀已经到酒店了,刚刚进门就给他打了视频电话,低声问:“忍不住了?想我了?”   江昼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但又觉得按照褚荀地性子只会这么说话,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很闷很闷地说:“嗯。”   “怎么办呢?”褚荀还是这种冷静的样子,“我不在你身边。”   “你……你可以……说一点……那种话,我……我……我也很喜欢的。”江昼光是听着他的声音都能有反应。   褚荀大概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不动声色道:“哪种话?”   江昼以为他真的不懂,心急如焚,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就是……你平时亲我的时候,你喜欢说的啊。”   “忘了。”   “褚荀……”江昼觉得他故意的,“你说点吧,什么都行,我好难受……”   “你把手伸进衣服里面。”褚荀嗓音也带上点情欲,耐心地引导着他,“想象是我在你身边。”   江昼面红耳赤,却很听他的话,按照指令抚慰自己。   手机歪了,摄像头也歪了,褚荀看不到江昼的脸,沉声道:“让我看着你。”   江昼把手机摆正,整个人躁得慌,雪白的皮肉染上一层薄粉,羞耻而痴迷地凝视着屏幕里褚荀的脸。   看着他脸上的媚态,褚荀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眸,“反应好有趣,一碰就抖,这么敏感?”   “……褚荀。”江昼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我想你了。”   “这样?”褚荀盯着他的反应,呼吸变得沉重,低头咬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一大片精瘦的腰部,肌理线条清晰。   “我陪你?”   江昼根本不敢跟他对视,隔着一个手机,他们好像真的处在一个空间里,彼此滚烫的呼吸都落到腰腹上。   褚荀又说:“小满,抬头看着我。”   事毕,江昼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死活不肯抬头。   视频依然没有挂断,两个人都有些急躁,什么都没说,空气也诡异地暧昧。   褚荀咳了一声,又恢复到平日里正经的模样,“去洗个澡吧,身上应该很黏。”   “……”   “那我洗给你看?”   褚荀叫不动他,继续逗他,“害羞了?”   “别说了。”江昼闷声闷气地打断他,耳朵红得滴血,“你好烦啊。”   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   褚荀笑意温吞,上半身赤裸着,劲瘦结实,漂亮的人鱼线往下蔓延,低声笑:“怎么不敢看我?”   “……你把衣服穿好我就看你。”   “很热啊,江小满。”褚荀说:“做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热?”   江昼恨恨地抬起眼,“你少说几句!”   “好,好,不说了。”褚荀收敛了一点笑意,“考得怎么样?”   “年级八十九名,差点能拿到奖学金了。”江昼说这话时并没有太大的兴致,甚至有些厌厌的。   褚荀手指擦过屏幕里江昼的脸部轮廓,轻声道:“小满已经很棒了,好厉害。”   很久,他听见江昼说:“我想你了,好想你。”   江昼闭着眼,神色痛苦,“我他妈到思春期了吗?我想一天到晚跟你黏在一块,褚荀,我是不是病了?” 第91章 都是沸羊羊   星期天下午就要返校上晚自习,江昼昨晚跟褚荀打电话打到凌晨一点钟,今早照样六点钟就起床了,到学校以后精神萎靡,趴在桌子上睡觉。   谢京宥在他身边赶作业,他抄的是梁雁的卷子,这次假,他一点作业都没做。   看他那火急火燎的样,梁雁就想笑,托着腮说:“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做作业?”   他们班查作业查得特别严,被抓到没做轻则写检讨,重则请家长,变态得很。   谢京宥头也没抬,“嘿嘿,追女生去了。”   “……是吗?”梁雁脸上带着笑意冷下来,表情淡淡的,“所以作业都没做?玩疯了吧你?”   好半天,谢京宥突然蹦出来一句:“我感觉我快追到手了。”   “……哦。”   “她说我考进前二十就考虑一下,我这次考进去了,她说她隔几天给我答复。”谢京宥喜欢的女生是上次图书馆见到的那个短发女生,超级酷,他花了好多时间才要到她的联系方式。   一提到自己女神,谢京宥就来劲儿,手舞足蹈的,“我做梦都想跟她在一块,好不容易才考进前二十,她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只要她愿意多跟我说句话,我什么都可以做!”   “啧,沸羊羊。”梁雁冷冷地刺了一句,又丢下来一句,“别乱跳,江昼在睡觉,等下吵醒了。”   江昼稀里糊涂地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眼眶有些红,没精打采的,“怎么了啊?什么沸羊羊?”   梁雁掀起眼皮子,没什么情绪起伏,“我旁边这个,沸羊羊。”   他顿了顿,勾唇冷笑:“老子身边全他妈沸羊羊,烦死了。”   说完这句话,梁雁从座位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他什么意思啊?”   谢京宥不太高兴地坐下来,嘀嘀咕咕地抱怨:“我怎么就沸羊羊了?”   江昼还没睡醒,眼神懵懂,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梁雁这是生气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皱眉道:“你惹到他了?”   谢京宥说:“我怎么就惹到他了?他莫名其妙骂我沸羊羊我还没生气呢,他倒是先气上了,什么人啊!”   “我不知道啊。”   江昼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重新趴回桌子上,“等下龙傲天来了记得叫我,我睡一会儿。”   刚趴下没一会儿,就有人摇他肩膀。江昼烦躁地骂出声,“他妈的说了龙傲天来了再叫我——”   话没说完,就跟褚荀来了个对视。   他一下子哑火了,像是犯错的小孩,干巴巴地说:“褚荀……你回来了啊?”   褚荀坐下来,眉目温和,“火气这么大?没睡好?”   “今天起得早。”   江昼一看到他就脸红,急匆匆移开视线,“你不是今天要做实验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褚荀垂下眼笑,眼波流转,“我再不回来,某些人就要哭鼻子了。”   “……”   江昼认为这个“某些人”一定不是他。   褚荀应该是回了趟家,已经换上了雅颂的校服,最普通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格外清俊挺拔。   简直是个行走的衣服架子。   看着挺瘦的,脱了衣服也是有肉的。   江昼又想起来昨晚看到的景象,一时间脑袋发热,差点流鼻血,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褚荀,你,你出来。”   谢京宥立刻怪腔怪调地叫起来:“褚荀~你出来~”   “你闭嘴!”江昼想揍他,踹了他一脚,“做你的作业,别跟过来。”   谢京宥捂着小腿,夸张地嚎叫:“你怎么踢得这么重,骨折了骨折了,没个八百十万起不来了!”   褚荀平静地说:“江昼,你踢,真骨折了我出钱。”   江昼立刻配合,摩拳擦掌,“你骨折了是不是?来,江昼哥哥给你检查一下,没骨折的话立刻给你打成骨折。”   “错了错了!”谢京宥不敢闹了,赶忙求饶,“两位大侠饶小的一命!”   两人一路走到学校的小树林,这一带是约会圣地,很多小情侣都喜欢来这里。   主要原因是这里没有监控,树木成荫,曲通幽径,平日里又因为位置偏僻,鲜有人过来,只有小情侣才会来这边散步。   他们慢吞吞地走在林间,找了个座椅坐下,在树影下避暑。   四周没人,褚荀牵住他的手,眉目被翠绿的树影渲染得很好看,“小满,要接吻吗?”   江昼咽了一口口水,紧张至极,“在这里?这里是学校啊,被抓到了怎么办?”   “我色胆包天。”   褚荀说完这句,偏过头吻住了他,带着夏天清透的薄荷香味,冰冰凉凉的,很浅的一个吻。   晚霞染红了半个天际,残留的光从树林间隙落下,恰好落到褚荀肩膀。   江昼闭上眼,脸颊很轻地依偎在褚荀肩膀,鼻翼间充斥着他的味道,呆呆愣愣地开口:“褚荀……”   “嗯?”   “我病了。”江昼说:“我见不到你就会死,这是什么病?”   “只是因为你喜欢我,你没有生病。”   “不是,不是。”   江昼痛苦地问:“只是因为喜欢,怎么会离不开你?”   他好像一只被驯化的狼,成了褚荀的豢养物,摇尾乞怜,变成一只狗,褚荀就是他怎么啃、怎么舔都放不下的肉骨头。   这个认知让他羞耻,让他难堪。   褚荀手指擦过江昼的眉骨,四目相对,重复道:“没有生病。”   他说:“我喜欢你。”   江昼张了下嘴,无奈地笑,“嗯,没有生病。”   “还有呢?”褚荀问问。   江昼说:“什么?”   “没有生病,然后呢?”褚荀眼珠子很亮,这样直勾勾地看一个人,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躲开。   “就……”江昼反应过来,嘴唇蠕动了好几次,声音低得听不清,“我……喜欢……”   “你?”   “你……”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一句话半天都说不清楚,褚荀耷拉下眉目,有点沮丧的意思,“我还是太糟糕了,这么久了都得不到你的喜欢。”   “不是这样。”江昼赶忙把自己的手覆盖他手背上,眉头稍稍敛着,有一丝懊悔,“你很好,真的。”   “不好。”褚荀看都不看他,赌着一口气说:“我一定是最糟糕的,男朋友都不喜欢我。” 第92章 对褚荀上瘾   江昼在感情方面简直天生迟钝,什么都慢半拍,说话又笨,“我,我不是不喜欢你,哎我真的,你这样我真的没话说。”   他急得团团转,又不会哄人,语气生硬,“褚荀,别生气了呗,我,我喜欢你的,真的,你别生气了。”   “喂?理理我。”   “褚荀,你看看我啊。”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不管他怎么哄,褚荀都不吭声,薄唇抿到一块,脸上写满了“你这个负心汉”。   心眼子比针细的褚荀。   江昼确认四周没人了,捧住他脸,左边亲,右边亲,跟哄宝宝一样,脸颊发烫,“好啦别生气了,喜欢你,真的喜欢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生闷气啊?”   “还在生气。”褚荀面无表情地说:“要再亲十下才能好。”   江昼一下子就笑了。   他们回到班上的时候,同学们来了不少,围着褚荀不走,问他关于竞赛的事。   他们学校有不少竞赛生,但公认最牛逼的只有褚荀。   人太多了,褚荀脱不了身。他人缘算不上差,长得牛逼加上成绩好,在学校总会有一批人无脑吹捧。   龙傲天进班的时候,就看见班上乱成一团,顿时怒火中烧,“你们在干什么!立刻滚回自己位置!”   同学们做鸟兽散,龙折莲脸色难看,“又是一个新学期了,调整一下位置,按照上次期末考来分。”   江昼心里一咯噔,他是不是不能挨着褚荀坐了?   座位分布被张贴到后黑板上,晚自习下了,一群人挤着看。   他们小组果然被拆开了。   现在他们一个组成绩都已经很拔尖了,龙傲天喜欢把不同水平的人分到一个组,美其名曰互帮互助。   江昼被分到和许文婕一个组,龙折莲还把他任命为小组长,要求他带领小组一起进步。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当上班干部的一天。   南北双贱也被分开了,谢京宥坐在最前排,而梁雁坐在最后排,两个人之间隔了一道银河。   一开始梁雁下课了还会穿越半个班级去找谢京宥聊天,过了十几天,他忽然就不再去找谢京宥了。   他们两个朋友都很多,少了彼此也没什么影响,班上同学甚至没发现他们两个一夜之间断了联系。   江昼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体育课喜欢跟着谢京宥他们打篮球,好多次只要谢京宥在场上,梁雁就会说他不来,两个人一起好久没有一起上场了。   他们两个没有吵架,就是莫名其妙没了关系而已。   脾气好的人最不缺朋友。   他们两个都不缺。   谢京宥很快和他对新同桌打成一片,两个人取了个新的组合名,叫“南辕北宥”,又碰瓷了某个著名歌手,还比之前的“南北双贱”更有格调。   上课的时候,谢京宥和新搭档配合默契,他接嘴,搭档就捧哏,把老师都给气笑了。   于是“南北双贱”就被埋没在过去那段小岁月里,偶尔会被当成笑话提起。   只剩下“南辕北宥”。   江昼偶尔还会找梁雁聊天,梁雁倒是肯搭理他,眉眼明明带笑,却透着凉薄,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说话,时不时搭腔。   但这都会在谢京宥靠过来的那一刻消散。   梁雁会微笑着离开。   次数一多,谢京宥也不肯过来找他们玩了,四人组莫名其妙地被分割开,像是没有任何理由,几乎没了联系。   国庆节转眼就到,他们年级经过层层讨论,多方争吵,学生抗议等等环节,最终决定放假三天半。   甚至舍不得凑个四天。   江昼这几天总是做噩梦,出现鬼压床的症状,他对接吻到了魔怔的地步,动不动就要拉着褚荀去个没人的地方接吻。   褚荀要是不亲他,他就根本做不进去题,耳晕目眩,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   国庆节之前考了一次试,江昼发挥失误,从年级前一百跌到一百五十多名,而褚荀专业第一次跨过了一百二十分大关,稳坐年级第一。   江昼越发扭曲,他甚至连褚荀都妒忌,他恨不得褚荀不要那么优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生,这样他还勉强能和褚荀站在一条线。   可是褚荀那么好,好到让所有人妒忌,他也不例外,他只适合仰望褚荀。   偏偏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因为褚荀喜欢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褚荀有交集,永远跨不进褚荀的交际圈。   要是褚荀没有那么优秀就好了。   可这是他男朋友,他男朋友是年级第一,江昼又有点骄傲。   这种扭曲又矛盾的心理让江昼难受至极,觉得自己太过恶心,又要享受褚荀对他的好,又要不甘心,他干脆什么都不去想,只贪恋褚荀怀里的温度。   拉了窗帘的房间里没开灯,江昼闭着眼睛去吻他,青涩的清纯的,舌面被重重碾过,口腔里好像着火,呼吸急促,被搅得天翻地覆。   喜欢这个人。   可他们没有做下去,最多就是互相用手,褚荀不敢次数太多,他觉得江昼会上瘾,就像接吻一样,会上瘾。   “褚荀……”江昼脖子上那块皮肉被吮出红痕,眼睫毛一扇一扇地扫过褚荀的脸庞,低低哀求,“能做吗?”   很多次了。   他想做下去。   褚荀抚摸着他光滑的脊背,冷漠地吐出来两个字:“不行。”   他去吻江昼的侧颈,这人敏感地颤抖了一下,“会上瘾。你要读书,没空天天上床。”   他们只能做到接吻和抚慰,不能再往下做。褚荀很确定,以江昼目前的情况百分百会对性上瘾,他不敢想象要是江昼沉迷在性里,他该怎么样把人拉回来。   “……那你亲我,用力一点。”江昼退而求其次,大着胆子索求。   褚荀掐着他脸,把他拉过来亲,冷俊的脸即使在情事里也很出色,染上红晕,色情到不像话。 第93章 带你兜兜风   江昼被他吻得头皮发麻,筋骨酥麻,两颊一抹红,整个人飘飘然,全世界只剩下亲吻这件事。   他们断断续续地亲,嘴唇分开一会儿又贴到一块,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很快又黏在一起。   天色彻底暗下来,他却不肯从褚荀身上下来,手攀附在少年的肩头,嘴唇抵着对方的脖颈,毫无章法地去吻。   褚荀喉结刚刚一动,被他舔了一下,眸色瞬间沉下来。   “小满。”褚荀声音没怎么沾染情欲,一贯冷清,“你有瘾了。”   江昼不听他讲话,又去吻他嘴唇,被他偏头躲过了。   为什么不让亲?   江昼好委屈,眼睛水润润的,一下子天就塌下来了,抿着唇很难过地看过来,“不行吗?”   褚荀按住他肩膀,让他坐好,瞳孔锐利冷静,“不让亲。”   “为什么啊?”江昼很不解,一种介于单纯和艳丽之间的神态,他很懵懂地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是喜欢你……”   “那为什么不亲我?”江昼真的不懂,他觉得既然褚荀喜欢他,就应该想亲他才对。   好狡猾的逻辑。   褚荀听得冒火,咬牙道:“那我还想睡你,你看我敢吗?”   江昼说:“我给你睡啊,现在也可以。”   他不安分地去摸褚荀的腰,还没摸到就被捏住了手腕,褚荀烦躁地说:“要是睡你一顿,你不得上天?”   “……”   江昼不想听他讲,难堪地垂眼,“不亲就算了。”   他说着就要走,褚荀一把把他拉回来,重新抱住,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小满,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你现在状态真的很糟糕,我担心你——”   江昼瞳孔颤动,“我没病,你自己说的,我没病!”   他哆哆嗦嗦地摇头,不肯承认自己的问题,痛苦地埋下脑袋,“我没病啊,我真的没病啊,我不要看医生,我有病吗?我……”   褚荀很用力地抱住他,死死按住他,“……没病,我们不看医生,不看。”   他没想到江昼居然还抵制医院。   “我有病吗?”江昼反而来劲儿了,一直追问他,跟魔怔一样,“我怎么了?我生病了吗?”   褚荀只好吻住他,靠接吻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密不透风的吻接连落下,把这个话题强行结束了。   讳疾忌医,自我折磨。   他不是很明白江昼为什么这样做。   就算是褚荀也有解不开的难题,他拿江昼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亲够了,褚荀捧着他脸,转变了策略,“小满,你最近压力可能有点大,国庆节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不想去……”   “我带你兜兜风。”褚荀捧着他脸,“我会开机车,很酷,想让你看看。”   江昼眼睫毛轻轻煽动着,眼里倒映着褚荀的脸,他说:“好。”   旅行安排在一个临海小镇,民风淳朴,红砖白瓦的房子零散地布落。   坐高铁过去只要三小时,江昼靠在褚荀肩膀,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等他睁眼以后,就能看见海岸线。   这个镇是个旅游镇,假期人不少,但起码不算拥挤。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大胆地在马路上牵手,有人看见了也不用撒开。   他们沿着海往前走,马路左边是沙滩,右边是几栋小洋楼,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树林阴阴郁郁地汇成一片。   到了民宿,这里也很漂亮,坐落在杂乱的小巷,不同于精心打造的景观,四周能看见居民,隔音也很差,方言连绵不绝地传过来,一种充满烟火气的美丽。   江昼到了民宿才知道褚荀把谢京宥他们也叫过来了。   梁雁坐在民宿一楼的小圆凳上,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酒柜,怀里抱着一把吉他,眉眼耷拉着,随意地拨动琴弦。   他不穿校服,整个人气质就更显散漫冷淡了,见到江昼进来了,也只是仰起头淡淡道:“来了啊。”   江昼有点惊讶,“你们也来了?”   这个民宿布局十分混乱,一楼什么都有,书,酒,乐器,前台,不要的杂物,堆放在一块,偏偏又让人挑不出来错。   谢京宥坐在沙发上刷视频,他最近和梁雁气氛尴尬,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干脆就刷视频缓解尴尬了。   “公主,继母,你们来了啊!”谢京宥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冲过来,“你们终于来了,我要闷死了!”   江昼看向褚荀,褚荀撇过脸,假装不看他。   到房间里放行李,只剩下他们两个,江昼才问:“你怎么把他们也叫来了?”   褚荀说:“热闹。”   “……是因为我吗?”   “不是。”褚荀说:“我喜欢热闹。”   他回过身亲亲江昼的额头,“玩得开心,这里很漂亮,没有规矩,没有约束,想疯就疯吧,我陪你。”   江昼一开始以为他们的气氛会很尬,结果梁雁跟个没事人一样,很快就嬉皮笑脸的,跟他开黄腔。   一行人在蓝天白云下漫步,梁雁望着天空,幽幽地吐出来一句,“苍天有井名空。”   江昼听不懂,问什么意思。   谢京宥笑得前俯后仰,“还是你牛逼啊小雁子!”   江昼又去看褚荀,“什么意思啊?”   褚荀面不改色,脸上表情特别正直,“天空很蓝的意思。”   又把梁雁给逗笑了,“他都这么大了,你还哄骗他呢!来来来,我跟你讲点大人该知道的……”   他把江昼拉过来,神神秘秘的,“你知道AV吗?”   褚荀又拉住江昼另一只胳膊,要跟他抢人,冷冷嘲讽道:“你敢?”   谢京宥手舞足蹈的:“昼哥晚上来我房间,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褚荀一脚给他踹过去,然后对江昼说:“不要听他们乱开黄腔。”   “哦?”江昼说:“什么好东西?”   一群人又笑成了一团。   梁雁溜溜哒哒的,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他依然笑眯眯的,“谢京宥,你女朋友不带出来?”   谢京宥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嗨,忘了跟你们两个说了,我追到我女神了,改天请你们吃饭啊!”   褚荀挑起眉,眼神在谢京宥和梁雁之间来回流转,了然地笑了一声,“这样。” 第94章 聚拢是人间   江昼有点惊讶,“你小子也交得到女朋友?”   谢京宥简直是个二货,傻里傻气的,桃花眼弯成漂亮的弧月,“怎么交不到?我靠真心打动人。”   “叫什么名字啊?”   “叶林初。”谢京宥说:“她真的超级酷哦!她打游戏比我还厉害,每次都是她带我上分。”   “那她瞧上你什么地方了?”   梁雁侧过眼,没有吭声。   迎面是温柔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夏天的味道,有一些咸味。   谢京宥说:“大概是靠我无与伦比的魅力和出类拔萃的帅气吧!”   “笑了。”江昼挑眉道:“自恋狂。”   他又看向褚荀,悄悄地用小手指去勾褚荀的手指,对方没躲,任由他勾着。   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谢京宥都隔了好几分钟才看见,目瞪口呆,一下子跳得老高,“你们两个走路怎么还牵手!你们是基佬吗!”   梁雁噗嗤一声笑出来,声线凉薄,讥讽道:“瞎子。”   “不是,你们,诶,你们!”谢京宥急得团团转,在大马路上又蹦又跳的,“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两个真谈上了?你们不是说是兄弟吗?”   褚荀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兄弟就是妻子啊。”   谢京宥瞳孔震动,崩溃地抓着头发,“你们两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背叛组织,谈恋爱还不告诉我!上次你们两个就是在家里学校亲嘴,你还骗我,说是江昼眼睛进沙子了!”   上一次他们两个在学校接吻,谢京宥和梁雁偷看,被抓到以后,褚荀随口扯了个谎,梁雁当场笑出声,而谢京宥却深信不疑。   认为真的是江昼眼睛进沙子了。   这么离谱的理由,他居然没有怀疑过!   褚荀瞥他一眼,“主要是我没想到你这么白痴。”   “……”   谢京宥恨恨地看向梁雁,“你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梁雁深深地看着他,“嗯。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梁雁冷冷地勾起唇,“你不是恐同吗?”   “啊啊啊啊啊啊!”谢京宥抓狂了,“我是恐同,但是,但是,哎,你们两个是我兄弟啊,你们就算是吃屎我也会支持你们的啊!搞基而已,我,我没意见!兄弟,我挺你们!”   他一脸视死如归,把江昼逗笑了,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微笑道:“我们还不至于吃屎。”   真不至于。   和褚荀谈恋爱怎么能叫吃屎?   谢京宥偷摸看着他们相交的手指,只恨自己之前是个小龙虾,牙酸得不行,“难怪你们两个一天到晚腻一块呢,我还纳闷你们感情怎么这么好,原来……”   江昼说:“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难道谢京宥真的是个傻子吗?   谢京宥说:“看不出来啊。”   的确是个傻子。   “因为你瞎。”梁雁语气平静,没什么情绪,“他每次看见班长就脸红,一说话就结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谢京宥摊开手,很无辜,“他跟谁说话都脸红啊!”   “他跟你说话脸红吗?”   “……好像没有。”   梁雁眸光闪动,摊开手,“那不就很明显了?”   谢京宥如同拨云见日,“你们两个居然真的背着我搞上了!”   他又很纳闷,“为什么你们俩会搞在一块,你们不是死对头吗?以前一见面就掐架。”   江昼故作深沉地说:“大概是靠我无与伦比的魅力和出类拔萃的帅气吧!”   一模一样的话术,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夜幕降临,海的边缘,天与海水天一色,乳白色的浪花扑在沙滩上又迅速褪去,夜晚的海风夹杂着一点腥味。   民宿可以吃烧烤,一行人在二楼搞了个露天派对,海风轻抚,带走了热气,只剩下炭火“啪嗒”的燃烧声。   梁雁拿吉他伴奏,唱了几首小情歌,曲调轻缓,吸引了隔壁的几个女孩,捧着脸一脸崇拜地看过来。   他也不害臊,露出雪白的牙齿,对着几个姑娘笑,最后干脆跑过去专门给女孩子们唱了一曲才回来。   谢京宥说:“你好像一只花孔雀。”   梁雁说:“彼此彼此。”   烧烤的热气蒸得人发昏,江昼站起身,“我去透口气,兄弟们晚点见。”   他慢悠悠地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趴在铁栏杆上,晚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   想接吻。   江昼脊背微微弓起,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有瘾。   他看得出来,褚荀拿他没办法,所以才会把这两个活宝给叫来,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没用,他还是只想接吻,只想困在一个屋子里歇斯底里。   他无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的烦闷不停翻涌。   这样怎么对得起褚荀?   太他妈傻逼了。   “抽烟吗?”清爽的少年音响起来,江昼回过头,梁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身长腿长的,立在那格外惹眼,“压力大就抽烟吧。”   他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烟递过来,“来一根?”   “……”   江昼一下子想到什么,眉头皱到一块,“不。”   “好。”梁雁又收起来,跟着趴到铁栏杆上,“最近在烦什么?”   “褚荀让你来劝我?”   “算吧,不过我懒得劝。”梁雁眼皮子耷拉着,“没什么好劝的,大家都不容易。”   “你懂我。”江昼慢慢地笑了,他就怕别人来可怜他,还好梁雁不会。   “跟褚荀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江昼抿着唇,有点青涩地笑,“很好,很好。我以前很讨厌这个世界,后面我觉得,这个世界能出现褚荀这样的人,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   梁雁说:“所以你是怕自己配不上他?”   他是丹凤眼,平时总是透着一股子懒散劲儿,这次总算是严肃了几分,分外凌厉。   “……嗯。”   江昼还是笑,“的确配不上。那也没关系,现在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了。”   “……”   梁雁低头往下看,“这里好繁华。”   “是吗?”江昼跟着看,楼下有些小吃摊,烟火缭绕,街道狭窄,行人和电瓶车不断争抢道路,闹得不行。   梁雁说:“这就是生活。”   他伸出手心,眼神像一滩死水,“市井长巷,聚拢是烟火,摊开是人间。” 第95章 褚荀牌机车   一群人混到快十二点才回房间休息,江昼憋得难受,刚刚一进屋,他就去拉褚荀的手,迫不及待地要亲嘴。   褚荀比他高,只要仰起头他就亲不到。   “褚荀?”江昼馋他馋得要紧,眼巴巴的,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怎么了?”   “要出门。”褚荀言简意赅,绕过他去拿手机,声线平稳,“不亲。”   “出门……出门干什么呢?”江昼看了眼时间,这都十二点了,平时这个时间都洗洗睡了,今天怎么会想着出门?   “玩点刺激的。”   褚荀眼神阴郁无神,冷飕飕地看过来,“你不是觉得压力大吗?我们疯一场吧。”   疯?   怎么疯?   还没来得及问,褚荀放下手机,掐住他脸颊,把他拉过来,低头咬住他唇瓣,温柔地舔着他。   浑身又冷又热,江昼希望这个吻能凶狠一点,但褚荀只是碰碰他就松开了,“走吧。”   走哪去?   江昼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道:“明天再去不行吗?”   “不行。”褚荀面不改色,“因为我只租了一天机车,明天早上八点钟就要还回去了。”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江昼也没辙,总不能缠着他亲嘴吧?   他双手插兜,不耐烦地“嗯”了一声,“那走吧,兜个风就回来。”   褚荀走在他前面,忽然停下来,朝他摊开手,简短道:“牵手。”   江昼冷着脸握住他手,不让亲嘴,心里有气,没忍住用力地捏了一下。下一秒,褚荀更用力地给他捏回来。   这种互相捏手比得就是谁力气大,力气小一点的那个人会很疼,江昼没用全力,他估摸着褚荀也没用全力,两个人就在那暗自熬着劲儿。   直到他们都走到大街了,褚荀突然松了力,无奈地笑,“幼稚。”   江昼跟着卸力,下颌线绷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来给你舔一次,别生我气。”褚荀好脾气地哄他,低眉顺眼的,一点架子也没有,“行吗?”   江昼耳朵发烫,依然绷着脸,“就一次?”   “只有一次。”褚荀没有跟他绕弯子,直白明了,“以后要控制次数,先把次数减下来,等你习惯了,就要减少天数。”   这个话题挺羞耻的,也只有褚荀这种厚脸皮的人会在大街上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幸好时间太晚,街上没人,不然江昼会直接当场晕倒。   他盯着褚荀漂亮的脸蛋,越看越心痒,伸出手去摸褚荀的腰,对方没躲,定定地看着他。   于是江昼又继续往下摸,刚刚摸到褚荀的尾椎骨那一块,褚荀就按住了他手腕,眸色变暗,“不行。”   “为什么?”江昼恶劣地挑起眉,仗着他不敢碰自己,为所欲为,肆意挑拨,“有反应?”   褚荀呼吸不是很平稳,“嗯。”   江昼又说:“那你有想过,你每天这样摸我,摸了就跑,我是什么感觉吗?”   褚荀显然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懂,被江昼这样挑明了,他先是有一瞬的沉默,随后低头道:“抱歉,以后会控制的。”   江昼吐出来一口气,“算了。”   褚荀又没跟别人谈过恋爱,他们两个都是在对方身上练技巧,怎么可能对这些事很精通?   “你的机车在哪呢?”江昼转移了话题。   “那。”褚荀指向不远处的一辆小电驴,面色如常。   “……我只看见了一辆小电驴。”   “嗯,那就是我的机车。”   “……”   江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妹妹骑的机车好像不长这样。”   “褚荀牌机车就长这样。”褚荀拉着他走过去,一点也不害臊,“走吧,兜兜风。”   江昼看着这辆小电驴都给气笑了,他以为会是两个人骑着超级酷炫的机车风驰电掣,没想到褚荀居然租了辆小电驴,别说飙车了,能不能坐下两个人都是个问题。   “你就用这玩意儿载我?”   褚荀说:“嗯。”   “你真的……哈……”江昼笑得停不下来,“不是,谁教你这样谈恋爱的啊?”   “不行?”   “行行行,以后等你老了,别人问我俩第一次约会,我就说,你豪门大少爷,带我骑小电驴。”江昼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好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也太酷了吧!”   他真的以为褚荀会带他骑机车。   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就好像一个霸总想在女伴面前秀一手,邀请对方坐自己的豪华座驾,定睛一看,原来是公交车。   褚荀还想给自己解释一下,“这里租不到机车,其次,今天晚上我们都喝酒了,最后,其实我不会骑机车,我没有驾照。”   “哈哈哈哈哈哈!”   江昼笑到停不下来,他觉得褚荀可太逗了,他笑得肚子都疼了才停下来,擦掉眼泪,“行吧行吧,小电驴也是机械做的车,也叫机车。”   褚荀说:“那你还坐吗?”   “坐啊。”江昼憋着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酷的机车呢,怎么可以不坐呢?”   等褚荀坐上去了,江昼跨坐到他身后,熟练地搂住他腰,下巴搁在他肩膀处,“开啊。”   隔了会儿,褚荀语气很生硬,“这个,怎么启动?”   “……”   江昼说:“其实你连小电驴都不会开是不是?”   “……”   “你就会骑个自行车。”   “……”   江昼没忍住咬了一口他脖子,“你可太逗了啊猪苟,什么都不会还硬装?笨死了。”   “我以为我能看懂。”褚荀就算丢脸了也要强行冷静,“比我想象中复杂一点点。”   江昼一巴掌拍在他后腰上,吹了口气,懒洋洋道:“滚下来吧你,我来开。”   “哦。”   褚荀立刻下来了。   两个人换了位置,褚荀倒是会卖乖,双臂缠着他的腰,隔着单薄的衣服,体温交替。胸腔贴着后背,他说:“江昼哥哥好厉害,什么都会,不像我,只能抱着哥哥。”   “别装了,你要把我笑死了。”江昼心情愉快了许多,“你今天干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你雅颂明珠的名号就别想要了。”   “这样。”褚荀说:“那怎么办呢?”   江昼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褚荀把脸埋在他脖颈,紧紧抱着他,“嗯,秘密。” 第96章 好想亲一下   海风拂面,夜晚的温度适宜,路灯照亮了一小片道路,江昼把车速开得很慢,像蜗牛一样在小道上前进。   有一点风,他的衣摆被风扬起,像是一只海鸟,振翅欲飞。   “小满,你最近有梦到你奶奶吗?”   猝不及防提起奶奶,江昼身子僵了一下,声音低不可闻,“没有。”   “你要好好的。”褚荀嗓音慵懒,靠在他肩头,“因为小满胜万全。”   小满这个小名是奶奶给他取的。其实在他们老家那边很多人也都叫小满,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特别,可从褚荀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江小满是独一无二的。   “你要替你奶奶看这些景色,替你奶奶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让奶奶难过。”   星夜低垂,皓月当空。滔滔白浪从远处翻涌而来,温柔地抚摸着海岸线。   江昼感觉脸颊有点凉,他不知道这是露水还是夜晚风里的湿气,“好。”   他说好。   小道还算平稳,偶尔有几个坡,江昼都稳当当地开过去了,两个人一直在外面闲逛,围绕着小镇绕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民宿。   小电驴停在楼下,半夜三点,依然有人在楼底下吃烧烤,热气腾腾,划拳的声音穿破夜色。   江昼很意外,他没想到褚荀会选择这种地方留宿,因为褚荀睡眠质量不太好,要求绝对安静,对环境极其挑剔。   可他最后选择了这样一个破旧嘈杂的街区。   洗完澡,两个人又缠绵了会儿才睡觉,房间里开了空调,江昼窝在褚荀怀里,鼻尖抵着他胸口,“……褚荀,我知道我最近不太正常,让你担心了。”   “没有。”褚荀拍着他后背,“你只会让我觉得好可爱。”   “……”   不正经。   江昼咳了一声,别扭地说:“我答应你,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让你担心。”   褚荀亲他一口,抚摸着他光滑的背脊,“睡吧。”   在海边小镇玩了两天,一群人就得回去上课了。最后一天,三人组都疯狂赶作业,只有褚荀这个竞赛生得到了特许,可以不做作业,在一旁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返校后褚荀只待了一天就离校去集训了,要十月下旬才能回来。   江昼老老实实待在学校上课,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里内卷,偶尔会和谢京宥他们去打一场篮球。   他也在篮球场上见到了谢京宥的女朋友。   叶林初依然是齐耳短发,表情凌冽,坐在观众席上,一脸严肃地观看谢京宥打篮球。   被她盯着,谢京宥同手同脚,走路都能摔。   就算他打得很差,最后叶林初还是给他递了瓶水,冷冷清清的,“别紧张,我不吃人。”   谢京宥脸都涨红了,拉着她的手不让走,“我重新打一场,你看,你再看看。”   叶林初点头,“嗯。”   然后又坐回观众席了,清凌凌的,高傲得不行。   她好像一只白天鹅。   江昼是这样想的。   谢京宥抱着水,犯贱地把脸凑到江昼面前,“嘿嘿,我有对象送的水~嘿嘿嘿~你没有~”   江昼擦了把汗,反手给他一巴掌,“滚。”   本来褚荀不在学校就很烦,这个贱人还来他面前炫耀。   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谢京宥抱着水就是不喝,一脸陶醉,“嘿嘿,我有对象送水,你们什么都没有,你们只能妒忌我,嘿嘿嘿!”   “滚。谁稀罕?”江昼烦得要死,一把推开他,准备回教室去喝水。   “某些人妒忌我嘿嘿嘿!”   “就你那同手同脚的操作,我要是你女朋友,我都恨不得不认识你。”江昼笑着骂他几句,心里莫名其妙有点酸涩。   要是褚荀在就好了。   可他知道褚荀要参加竞赛,他不想让褚荀太担心。   “就算我同手同脚,小叶也爱我啊!”谢京宥幸福得快飘起来了,跟只花蝴蝶一样,飘着去找他女朋友了。   “滚吧你。”   江昼一抬头,才看到不远处的播音室里,梁雁靠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最近梁雁很奇怪,旅游回来以后又不跟他们玩了,见面最多打个招呼,冷淡到不行。   江昼朝他挥手,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也对着江昼笑,转身进了播音室。   自从褚荀走了以后,时间就过得极其缓慢。江昼能清晰感受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动,上课的时候,他盯着时钟,秒针好半天才跳动一下,离放学遥遥无期。   每天都是煎熬。   褚荀不在身边,江昼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候就很痛苦。他知道自己有瘾,而且就算他有意去控制也不行,他需要发泄。   他不可能找别人,所以他开始自残。   他只想控制住自己的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自残的程度并不算重,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掐自己。   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褚荀。   褚荀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视频电话,问他怎么样,他假装无事发生,笑着让褚荀加油。   今天也一样,当褚荀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的那一瞬间,江昼就感觉自己要被一把熊熊燃烧的欲火吞灭了。   像是浑身有蚂蚁在爬,又痒又刺痛,他希望有人抱住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去碰屏幕里褚荀的轮廓。   褚荀跟他讲了一些趣事,他听不进去,勉强露出笑,“啊,这样啊。”   好想亲一下。   他答应过褚荀,要改掉这个习惯。而且褚荀才走了几天,他要是就撑不住了,那也太丢脸了。   江昼手指深深地陷进手心,指甲刺入皮肉,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过来,微笑道:“我作业还没做完,明天再聊吧。”   褚荀说:“我看着你做。”   不让挂电话。   江昼深吸一口气,脑子疼得发晕,“好。”   他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对着自己的脸,假装不在意,实际上根本看不进去题。   奶奶……   要是奶奶知道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奶奶会生气吗?   褚荀为了让他走出来,刻意带他出去玩,找人陪他,用尽了办法,知道他现在这样,也会生气吧?   会吧。   江昼眼神空洞,握着笔半天没动。   “小满?”   “小满?”   “江昼——” 第97章 梁雁这个人   江昼回过神,“怎么了?”   褚荀盯着他苍白的脸,斟酌着说:“状态不好就先睡觉吧,别逼得太紧。”   “好。”江昼放下笔,假装自己只是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周以后。”褚荀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开玩笑,说:“我要是没拿到第一,你会甩了我吗?”   江昼来了点兴趣,“你觉得你拿不到第一?”   “能拿一等奖,但估计拿不到第一。”褚荀慢吞吞地说:“我们这届有个叫孟亦净的疯子,据说在物理学上面很有天赋,之前复赛他的分就比我高五分。”   “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他是京城那边的学生,挺厉害的,竞赛生都知道他。”   褚荀没戴眼镜,眼神有些许朦胧,轻轻问:“你会抛弃我吗?”   “我疯了吗?”   江昼觉得好笑,“没拿到第一就把你甩了,我有这么冷酷?”   他又猛然想到什么,反客为主,酸溜溜地问:“你不是最喜欢比你强的人吗?那个姓孟的不是比你厉害吗?我还没怀疑你会爱上他,你怎么还怀疑起我来了?”   一番话把褚荀都给搞沉默了,“我……”   真没想到还能扯到这上面。   他解释不出来,江昼急了,脸怼到镜头上,五官都扭曲了,“我靠!褚荀你小子真就喜欢比你强的是吧?你怎么这么虚荣呢,那个孟什么的玩意儿你见过他吗你就喜欢?”   “我……”   “你什么你,你说话啊,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我考得比你高你就爱上我了吧?你有病啊?”   “不是。”褚荀简直头疼,“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好一会儿,突然都笑出声,江昼耸耸肩,“算了,逗你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褚荀向来心细,语气温和,“困了就先睡觉,有事情要告诉我。”   “……嗯。”   视频电话被挂断,房间里恢复宁静。江昼独自待在原位,心脏沉重地跳动。   客厅里传来关门的声音,声响很大,江昼起身去查看,和回屋的褚湘撞个正着。   褚湘穿了一身黑衣,黑发垂在肩头,化了很浓的妆,冷淡地朝他看了一眼。   “……你吃晚饭了吗?”江昼小心翼翼地询问。   自从他们谈恋爱这事让褚湘知道以后,家里的气氛就有些怪。褚湘又开始了打架,化妆,逃课,就连褚荀都拿她没办法。   褚湘掀起眼皮子,“没吃,怎么,你给我做吗?”   江昼很会做饭,换句话说,他很会干家务,只是褚荀不让他做,来这个家这么久了,他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他藏在身后的手指慢慢收拢,喉咙发紧,“……嗯,我给你做。”   褚湘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江昼也拿不准,干脆打开冰箱,选了点食材,钻进厨房,很快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出来,放到桌子上。   “吃点吧。”江昼不怎么敢和她对视,两个人有一种诡异的默契,互不打扰。   他以为褚湘会拒绝,结果褚湘坐下来,安静地把面吃完了。   江昼垂着眼,“够吃吗?不够我再煮。”   褚湘放下筷子,眼神凌厉,“你是靠做饭勾引我哥的吗?真有意思。”   她说完这句,拍下筷子进房间了。   门被她重重关上。   江昼愣在原地,好半天,他缓过神,自己把餐桌收拾好,躺在床上怎么也得睡不着。   褚荀骗人。   妹妹根本就不能接受。   就因为褚湘一句话,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不断地寻找自己身上值得人喜欢的点,他觉得自己懦弱,敏感,多疑,小气,浑身上下全是缺点,他也不知道褚荀到底瞧上他什么了。   太过痛苦,江昼只好选择掐自己,手臂、大腿,腰腹被他掐得青紫交错,他害怕被褚荀看见,他只敢把伤藏在衣服后面。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江昼越发孤僻,在学校里几乎和所有人断了交流。   他疯狂地学习,从早到晚不敢停歇。   也许这样就不会离褚荀那么遥远了。   又有一次小考,江昼年级排名上升到了七十名,鲤鱼跃龙门,对外也可以勉强宣称是个学霸了。   而梁雁缺考了。   整整两天的考试他都没来。   考完了他才返校,身形挺拔瘦削,一声不吭,趴在桌子上睡觉。   同学们去找他聊天,他也不搭理,一直沉闷地趴着。他太反常了,要知道,梁雁可是“交际花”,路过的狗都能跟他聊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不理人。   “所以这几天梁雁变成高冷男神了?”褚荀在镜头里诧异地挑起眉,摇着头道:“难以想象。”   江昼说:“对啊,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上次旅游的时候就觉得他怪怪的,他逃课两天,龙傲天居然没处罚他,我估计应该是他家里出事了。”   “梁雁家里……做什么的?”褚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梁雁这个人虽然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但却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他太低调了,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庭。   江昼给谢京宥发了消息,谢京宥也答不出来,只说梁雁爸妈关系好像不太好。   江昼作为旁观者,无话可说。   夜色浓浓,头顶风扇缓慢转动,微弱的风聊胜于无。   晚自习,所有人都在埋头做作业。   明天褚荀做完实验考试就能回校了,江昼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伤,欲言又止。   要是被褚荀发现了,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龙折莲走进班级,环顾一圈,脸色难堪,走到沈凌雪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沈凌雪瞳孔颤抖,迅速站起身,叫了几个班干部出去。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梁雁的问题。”有个男生说:“他晚自习没回来,下午吃饭的时候还看见他,晚自习突然就不见了。”   雅颂大学的校规严厉,管得很严格,梁雁没有请假条,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从校门离开。   班干部们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因为这件事,班上同学们都有些走神,没几个人还学得进去。   沈凌雪回到班级,站上讲台,缓缓道:“梁雁失踪了,门卫说没看见他出去,如果我们调监控的话就得汇报给校长,这样会害梁雁被开除的。”   她抿着唇,一字一句道:“只能靠我们了。”   “愿意帮忙找人的同学去跟着我来操场,想学习的同学留下学习,大家自愿。”   话音刚落,几乎是全班都放下了笔。   谢京宥跳得最高,没等安排就从教室里冲出去了。 第98章 我找到你了   沈凌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谢京宥飞快地冲出教室,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无奈地叹口气,把同学分成了八批人,分开寻找。   “大家声音小一点,尽量别让别人发现梁雁失踪了,这件事不能让那群死扒皮知道。”   雅颂的规矩很夸张,江昼逃课都被劝退过,是龙折莲顶着压力把他保下来了。其次,就是江昼在班上几乎是个透明人,他逃课很正常,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大。   而梁雁不同。   江昼被分配到去学校小树林找人,他急匆匆地在小树林里转了一圈,又害怕被领导发现,不敢出声叫人。   不在这里。   他又去附近的教学楼里转了一圈,器材室,实验室,微机室……能找到的地方全部找了,梁雁就跟凭空消失一样,完全没了踪迹。   江昼在操场又和许文婕她们撞上了,“找到了吗?”   “没有。”   “他爸妈知道吗?”   “给他妈妈打电话没人接。”   江昼点了头,“那好,分开行动。”   一直到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同学们再次聚集在一起,“初中部没找到……”,“实验楼没有”,“上操场没人,下操场也没人”,“图书馆没人……”   龙折莲坐镇班级,脸色不太好看,“都先回位置吧,别又有人失踪了。”   等清点人数的时候,沈凌雪崩溃地喊:“谢京宥又失踪了!没看见他人!”   龙折莲额角青筋暴起,“去找!”   她顿了顿,及时改口,“沈凌雪,你带几个去找,别全班出动。”   闹得鸡飞狗跳。   江昼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反正都集体失踪了,他再失踪一下也很正常。   梁雁会去哪里呢?   他不知道。   江昼盯着自己的手心,慢慢收拢手指。如果是他,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他把视线投向了明亮的路灯,忽而大步朝校门口跑去。雅颂的校门口有一座假山,建在水池中央。   远远的,江昼就看见水池边有个人影。   他脚步慢下来,调整着急促的呼吸,朗声道:“梁雁。”   那人抬起头看过来。   正是失踪了三个小时的梁雁。   江昼快步跑到他身边,呼吸不稳,“找到你了。”   梁雁没动,依然坐在水池边,明亮的路灯在他身上投下一层光,“找我干什么?”   “大家都很担心你。”江昼坐到他身边,“怎么搞的?你会瞬移吗?刚刚她们来校门口找你,说没看见你。”   “我没动过,我一直在这里。”梁雁慢吞吞地说:“她们只是没想到我会坐在这种地方吧。”   大家都认为一个人想要藏起来,会往偏僻的地方走,绝对想不到梁雁就在校门口正中央坐着,想当然地忽视了这个答案。   “你在这里干什么?”江昼没急着把他拉回去,而是陪着他坐下。   晚风吹过,梁雁微微眯起眼,说:“太闷了,出来透气而已。”   “真的?”   “嗯。”梁雁说:“太闷了。”   “我也觉得闷,想逃课,但褚荀知道了会揍我。”江昼垂着眼眸,慢慢地笑,“你连爬墙都不会,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学校里。”   梁雁笑了,很艳丽的笑容,“的确想出校,想了想算了,不知道你怎么出去的。”   江昼说:“小时候经常爬树掏鸟窝,爬个墙算什么?”   他们相视一眼,没忍住都笑出声。   风又过,四周静悄悄的。   梁雁站起身说:“回去吧。”   “你想逃课吗?”江昼盯着他看,“我带你走。”   “……哈。”   梁雁又笑了,是那种无奈的自嘲的笑,“你一个人逃课都会被骂,带着我逃课,你是想被开除?”   “我不知道。”江昼有点茫然,“我……也不想待在学校。”   手指又一次陷进了手心。   梁雁忽然拽住他手腕,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看见他手心深深的血痕,挑眉道:“你自残这事,褚荀知道吗?”   江昼没收回手,平静道:“他不知道,你会告诉他吗?”   “我会。”梁雁说:“因为你今天来找我,所以我要报复你,把你自残这件事告诉褚荀,让他收拾你。”   梁雁是丹凤眼,笑起来特别蛊,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   “为什么要自残?”   江昼这才收回手,面露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有段时间也这样,后来就喜欢上抽烟。”梁雁说:“不过你好像很讨厌烟味,所以你不能学我。”   “你……为什么?”   梁雁无所谓地耸肩,“就那些原因呗,家庭,学业之类的。”   他又拽住江昼的手腕,强硬地把江昼的衣袖推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青紫。他的指腹轻轻擦过那些伤,低声道:“别把自己弄伤,喜欢你的人看见了会很难过的。”   “那,你这样突然失踪,喜欢你的人也会很担心的。”   “哎呀,有人喜欢我?”梁雁懒懒地弯起眼眸,“谁那么没有眼力见啊,怎么会喜欢我?”   江昼不假思索道:“全班都很担心你,我们都很喜欢你。”   “……哈。”   梁雁有时候觉得江昼这种人真的很单纯,单纯也好,起码活得简单也就活得开心,有被爱的勇气。   “傻子,回去吧,我准备退学了。”梁雁唇线上扬,很温柔的模样,“我可以逃课,因为我不怕处分。你好不容易才混到这个分数,你想靠这个留在褚荀身边,你经不起折腾,赶紧回去。”   “退学?为什么?”   江昼反手捏住他的手腕,语气咄咄逼人,“为什么?你成绩比我好,为什么要退学?” 第99章 向褚荀坦白   “梁雁——”   梁雁刚想说话,听见有人叫他,扭过头去看。   模糊的路灯下,一抹修长的人影朝这边靠近。   谢京宥急匆匆地跑过来,满头大汗,堪堪停下,还来不及停稳就一把抓住梁雁的手,“你他妈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教室?你想被龙傲天处理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被开除啊?你他妈想死啊!”   梁雁垂下眼,谢京宥手心有点汗,贴着他的皮肉,像是被黏在一块了。这人跑得太急,连气都喘不匀,开口就是担心他的未来。   作为朋友,谢京宥很合格。   “没事。”梁雁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心脏有些酥麻,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她没有机会处理我。”   “你——”   “别说了,走吧。”梁雁漠然地从他身边擦过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他。   好冷酷的态度。   把不想交流写在了脸上。   谢京宥胸脯上上下下起伏,再一次挡住他的路,咬牙切齿,一张脸几乎扭曲,“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没。”   “那你什么意思?跟你说话你不理,叫你打球你不来,你摆脸色给谁看呢?”   江昼恍然大悟,原来谢京宥还没傻逼到连别人的疏远都看不出来。   和少年愤怒的眼神对上,梁雁叹口气,懒洋洋地站着,双手插兜,总算是正眼看向谢京宥,说的话却很没诚意,“最近心情不太好,抱歉,让你不高兴了。”   “我……你……操,梁雁,你真是好样的!老子再管你老子就是狗!”谢京宥哑口无言,被他给气着了,扭头就走。   很快班上其他班干部也找过来了,围着两人问东问西,梁雁被带去了龙折莲的办公室,一直到放学都没回来。   离褚荀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江昼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他进入了个瓶颈期,不管怎么样,他的分数都不会有变化,上不去下不。   但是这个分数离褚荀还差了一大截,他拼尽全力地学,他也追不上。   比别人落后了整整一年的课程,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   褚荀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江昼彻夜失眠,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上课,课堂上打瞌睡,被老师点名了好几次。   梁雁破天荒地也来上学了,懒洋洋地坐在位置上,恢复到了平日里那股慵懒劲儿,嬉皮笑脸地对着班上女同学解释:“我只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学校这个监狱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但因为有你们这群仙女在,我才特意回来了……没有乱讲,不信的话我给你们唱首歌?”   他唱歌好听,长得又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女孩子都喜欢和他聊天。   “唱啊唱啊,不唱你就是骗人。”   “我就随口说说你们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梁雁无奈地摇头,又被她们缠着聊天,最后还被冠上了“少女之友”的名号。   他问江昼,“你觉得少女之友和雅颂明珠哪个更吊?”   江昼一本正经道:“你不觉得少女之友显得你像个大姨吗?”   “偏心,你就是喜欢褚荀。”梁雁笑着骂他,话音一转,“褚荀今天下午该回来了吧?你跟他坦白了吗?”   “……没有。”江昼埋下头,笔在他的手指间打转,“他会生气的。”   “你骗他他更气,气成河豚都有可能。”梁雁耐着性子劝他,“褚荀本来就是个打直球的,你跟他绕弯子,他能气疯。现在你归他管,你觉得痛苦,你就得告诉他。”   “好了我告诉他就是了!”   江昼觉得他比唐僧还唠叨,“我就是觉得……他在参加竞赛,因为我分心就不太好……”   “褚荀不至于这点自控力都没有。”梁雁这样说。   “那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褚荀不会生你气的。”   “如果真的生气了呢?”   梁雁露出神秘的微笑,“那你就撒娇啊!男人嘛,都是吃软不吃硬。”   下午褚荀回到了麓城,但没有来学校,而是回家处理了一些事。   首先是褚湘最近打架次数很频繁,要求停课整改,老师上门家访。因为褚荀爸妈这两天都在国外谈事情,只能由褚荀代为处理。   第二,褚荀比赛结束,以他的水平保送是是板上钉钉,接下来他基本上就不会去学校了,大部分时间都要学着管理公司。   江昼在门外磨蹭好久,都不敢开门。   该怎么样开口呢?   说我还有瘾,压力大,觉得配不上你?   说自己自残,趁他不在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这也太矫情了。   江昼自己都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也不奢求褚荀能够理解。这种诡异扭曲的心理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同情自己。   梁雁说的话又在他耳边回荡,他也不想惹褚荀生气,这人心眼子比针小,生气了哄都哄不好。   好烦。   门突然被人打开,江昼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褚荀手里拿着钥匙,眸子略带诧异,一个周不见,他似乎更好看也更高了一些,肩膀舒展,眉目俊秀。   “褚荀……”只是一个周而已,江昼却感觉好像过了一整年,他难以忍受地扑进褚荀怀里,死死抱着对方的腰,脸埋在褚荀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褚荀配合地搂住他,低眉道:“你这么久不回来,我正打算去接你。”   江昼踮起脚,嘴唇擦过褚荀的下巴,哆哆嗦嗦的,“我想接吻。”   褚荀没拒绝他,埋下头含住了他两片薄薄的嘴唇,在他上唇小巧的唇珠上辗转,舌尖温柔地舔过他的唇肉。   “去房间里……”江昼怕被人看见,急促地推搡着,“快,快点,去房间!”   一进屋,门都没来得及锁,两个人就滚到一块,正是少年,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几乎是一点就着。   他的脊椎被人抚摸过,宽厚的手掌贴着他单薄的后背,一点点,一寸寸摩挲着,像是嗑了药的瘾君子,长久以来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他好似站着云端,飘飘然的,爽得快要站不稳。   好喜欢。 第100章 要做下去吗   他被褚荀按在门上,仰起头接受一个缠绵的吻。   一个吻竟然能这么热烈粘湿,江昼浑身都在发烫,眼神迷离,颤抖着环抱住褚荀的脖子,全身战栗,“褚荀、褚荀……”   “嗯。”褚荀还有空回应他,细密的吻贴着他的喉结,一点点啃着他。   两个人这么久没见,褚荀也想他想得要紧。   被他吻过的地方都起了一把火,褚荀的手贴着他结实的小腹,把他校服下摆掀起来,肉贴肉地摸上他漂亮的肌肉。   亲着亲着,褚荀就要跪下来吻他小腹。   江昼浑身一哆嗦,猛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赶忙按住褚荀的手。   褚荀疑惑地抬起眼,“嗯?”   江昼脸上的红潮慢慢褪去,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是被人打入地狱一般冰冷,咬着嘴唇,难堪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褚荀眼尾殷红,带着一点隐晦的情欲,鼻音很重,站在他面前,“好,你说。”   江昼匆匆把衣服整理好,坐到床边,双手手指不安地搅动,“我……”   他偷偷摸摸地观察褚荀的脸色,实在是难以启齿,只敢把手递给褚荀看。   褚荀一眼就看到他手心触目惊心的伤,眉头敛拢,“自己掐的?”   “……嗯。”   这样坦白比接吻还让人脸红心跳,江昼气都不敢喘一下,像是个犯错的小孩,试探性地说:“你走了以后,我控制不住自己。”   褚荀坐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面色冷静,“你说。”   江昼把脑袋埋在他胸口,不敢和他对视,“还掐了别的地方……”   “哪里?”   “腿……”   褚荀二话不说就去扒他裤子,江昼赶忙拉住裤头,眼睛瞪大,“诶诶,你干什么!”   “看看伤。”褚荀言简意赅。   于是江昼松手了。   他皮肤很白,一点青紫都很明显。褚荀盯着他大腿看,那块嫩肉被他掐得青紫交错,找不出来一块好肉。   褚荀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腿,他立刻抖了一下,畏缩着说:“别碰……痒。”   “……还有什么地方?”   江昼估摸着他还要脱自己衣服,干脆把上衣脱了,露出精瘦的身子,闭眼道:“到处都掐了。”   褚荀死死盯着他身上的伤,许久没说话。   长久的对峙,江昼先败下阵来,伸手拉住褚荀的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伤害你自己,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褚荀下颌线紧绷,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神阴郁地看过来。   “我……”   果然生气了。   江昼头疼不已,“你别生气啊。”   “我怎么配生气?我连我男朋友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褚荀一板一眼地说。   江昼根本不会哄人,只能干着急,“我……我不是跟你坦白了吗?你为什么还生气啊?梁雁说你不会生气啊!”   “梁雁?”   褚荀更气了,冷眉冷眼,“他比我先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先告诉他?”   “诶不是,哎呀我真的无语了。”江昼越说越混乱,手足无措,“是他自己发现的,不是我告诉他的。”   “我很生气。”褚荀面如冷霜。   江昼耷拉着脑袋,“哦。”   “你就只会说哦?”   “不然呢?”   “……”   死木头。   跟一个木头计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褚荀自我调解好半天,才重新拉过江昼的手,低头看着他的伤,“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江昼垂着眼帘,“我觉得很难受。”   他眼眸有些湿润,哑声道:“褚荀,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一走,我就感觉空落落的。”   褚荀冷漠的神色渐渐融化,他低下头,在江昼手心吻了一下,随后拿江昼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慢慢磨蹭,“以后,难受就告诉我,不管再远,我都会回来陪你。”   “……”   这个誓言太动听了。   江昼眼眶发酸,“好。”   另外一只手也摸上褚荀的脸颊,额头相抵,江昼说:“褚荀,证明你爱我吧。”   “嗯?”褚荀困惑地看着他,顺手扶住他的背,“怎么证明?”   “……我们做一次吧。”江昼声音很低,低到几乎让人认为他没出声。   可褚荀还是听见了,声音一下子冷下来,“你就这么想跟我上床?”   江昼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褚荀喜欢的,他知道自己的皮相还算不错,之前拍摄那个照片的时候,那些人就说他的身子很漂亮。   如果他能靠这个博得褚荀的喜欢,他愿意献出去。   “你确定要做?”   江昼眼睫毛颤抖着,“也许做了,我就不会那么不安了……你不碰我,我总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听他们说,上床这种事要和喜欢的人做,我……我也成年了,你为什么不碰我?我想不通,难道我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好。”   褚荀打断了他的话,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再一次吻住他的唇。   “上床这种事的确要和喜欢的人做,你成年了,你有权利选择。”褚荀当着他的面脱下了衣服,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射下一层阴影,眼神显得有些阴鸷,“小满,上瘾了怎么办呢?”   “什么……”江昼来不及思考,已经被按在了身下,滚烫的吻接连不断,他闭着眼呜咽,嘴唇被重重地吸吮着。   都还年少,体温过高,这样坦诚地想贴着皮肉,像是无名火在燃烧,又痒又热。   “你确定要做吗?”褚荀开始摸他胸腹,指腹擦过地地方格外酥麻,贴着他耳廓一遍遍询问,“上瘾了怎么办呢?该怎么才好呢?”   “不知道……”江昼下意识觉得褚荀不会把他关起来,“我不知道……”   “做下去吗?”   “要。”江昼颤颤巍巍地抱住褚荀,一遍遍在褚荀耳畔吻着,“要。”   如果真的可以靠上床来确认爱,那就做下去吧。   他需要一份爱,干燥的、鲜活的、热烈的,来自褚荀的爱。 第101章 你是哥哥呀   天高气爽,飞机划破天际线,经历漫长的航程以后安稳着陆。   褚妈妈匆匆上楼,敲响了门。好一会儿,门才被人打开,褚荀发型有些凌乱,睡眼惺忪的,见到是她,表情明显有一瞬怔然,“妈。”   “小湘在哪里呀?”褚妈妈眼泪汪汪的,“我听说她又被请家长了,就从国外回来了,她现在人在哪?”   褚荀一提起来这事儿就头疼,“她在她朋友家里。”   褚妈妈慢半拍地发现褚荀衣衫不整,而且这都下午五点了,他一副才起床的样子,“你还没起床吗?”   “……午睡。”褚荀不动声色地撒了个小谎。   昨天疯得太过,今天早上才睡觉,没想到一觉睡到现在。   褚妈妈抬起手,给他理了理衣领,轻声细语道:“要把衣服穿好呀,你竞赛怎么样?”   “还行。”   褚荀这个人一向低调,他说“还行”,那就是非常好,好到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褚妈妈了解他,弯着眼睛笑了笑,又踮起脚去摸他脑袋,“头发也乱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垂着眼没有吭声。   “对了,江昼呢?”   被做晕过去了。   褚荀眼神躲闪,“去学校了。”   他让妈妈进屋坐下,自己回卧室里。卧室窗帘紧闭,透不出一点光亮。   江昼还在睡,对他的靠近毫无防备。   褚荀在他身边缓缓弯下腰,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又迅速撤开。   昨天,不该碰他的。   不该的。   褚荀面色冷冽,他们还太小了,这件事不能让他妈发现,不然他妈会当场晕过去。赶忙起身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重新回到他妈妈身边。   “小荀,你说妈妈该拿小湘怎么办呀?”褚妈妈哭得梨花带雨的,白细的手指搭在褚荀手臂上,“她还那么小,怎么就要离家出走呢?她连你的话都不听了,以后妈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褚荀拿湿纸巾给她擦眼泪,低声道:“妈,我感觉……小湘可能有点太依赖我了。”   褚妈妈理所当然地说:“你是哥哥,她是妹妹,兄妹就是要互帮互助呀!她依赖你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褚荀比褚湘大两岁,两个人没有代沟。偏偏褚荀又是个早熟的,在他自己路都还走不稳的时候,他就喜欢趴在摇篮旁边,看着自己的妹妹。   那时候大人们就说,你看这兄妹俩多有爱呀!   再大一点,褚荀在前面走,褚湘就在他屁股后面追,两个人形影不离,一天到晚黏在一块。   褚荀去上幼儿园了,褚湘就在家里哭着闹着要哥哥,其他人哄她都没用。   等他们再大一点,褚荀性子变得越发成熟,他习惯性地照料着妹妹的生活,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一天,褚湘日常黏在他身边不肯走,跟着他去了格斗馆,坐在一旁看他训练。   有个男生就问,“这是你女朋友吗?”   褚荀诧异反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男生说:“她一直在看你呀,你把她带过来,我还以为你俩约会呢!”   褚荀回过头去看,果然,褚湘就在原地坐着,双眼闪闪发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他想起来以前家里长辈开玩笑,问褚湘,“你这么喜欢哥哥,要是以后哥哥娶媳妇了,你该怎么办呀?让哥哥在婚房里面给你留个房间?”   褚湘气得嗷嗷叫,又一脸天真烂漫,“我以后嫁给哥哥就好了!”   她可以不懂,因为她是小孩子,但褚荀不可以不懂。   褚荀向来懂分寸,他开始疏远妹妹,尽力把二人关系拉回正轨。他以为只要两个人见面少了,褚湘就会明白哥哥只是哥哥。   可是褚湘不懂。   她不懂。   就连妈妈也不懂,不然不会这样坦然地说出“你们是兄妹,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这种话。   褚荀疲惫地垂下眼眸,“妈,她三观扭曲了,她以为我是她的所有物,她抗拒我和江昼谈恋爱。她不是抗拒同性恋,她只是讨厌我身边有别人。”   他有意去避开这个话题,没有把话挑明。   妹妹对哥哥这点心思,又是少女萌动,又难以启齿,这种隐秘的爱,褚荀希望就这样悄悄地被时光掩埋。   褚荀身边从来没有女孩子,因为他身边的女孩子都会受到褚湘的恐吓。   他发现了这个问题,却无力去纠正。   只是褚湘再怎么防,也没防住自己哥哥是个同性恋,喜欢上了男人。   这么难堪的真相,褚妈妈咬着嘴唇不肯承认,“小湘不会那样的,你们是兄妹呀……”   “妈。”褚荀强硬地打断她,“别自欺欺人,你不会不懂她的心思。”   一句话就让天塌下来了。   褚妈妈捂着脸,很无助地哭起来,“可是,可是她怎么会这样呢?你是她哥哥呀,她不会不懂这个呀!”   “……妈妈,也许是因为你们给她的爱太少了。”褚荀温柔又残忍地说出这番话。   他们家很有钱,妈妈结婚得很早,二十岁就结婚生子了,又被爱人保护得很好。直到现在,她也是一副孩子心性。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给褚湘足够的爱?   得不到父母爱的褚湘把全部感情投到了哥哥身上,偏偏哥哥又是个温柔体贴,英隽秀气的少年,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褚妈妈如遭雷击,泪珠大颗大颗落下,“那……那该怎么办呢?”   “把她接回去,好好陪她玩一年吧。”褚荀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她现在还小,还需要父母的陪伴,不能让我再带着她了。学业可以先放下,心理问题不能忽视,妈妈,这一年需要你多陪她聊聊了。”   “好、好……”   褚妈妈连连点头,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那我去接她回家。”   褚荀慢吞吞地说:“把她带回去,别过问她的成绩,别追究她的行为,就给她足够的爱。妈妈,你要学着当一个合格的妈妈。”   褚妈妈抱住他的肩膀,滚烫的眼泪落到他肩头。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102章 工欲善其事   晚霞叆叇,云层被染成漂亮艳丽的橘红,一层层堆砌,蔓延到天的尽头。   江昼动了下手指,抬手遮住了眼。   好渴。   好疼。   好累。   只是这样动一下手指,都让他觉得精疲力尽。   “操……”江昼皱着眉坐起身,精瘦的上身布满红痕,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这他妈是被狗啃了吗?   门被人推开,褚荀早就收拾好了,清清爽爽地站在他面前,“饿了吗?吃点东西吗?”   江昼喉咙干得要命,摇摇头,嗓音沙哑,“水。”   褚荀立刻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坐到他身边,看着他喝水。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江昼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只是身上还有很酸痛,一看到褚荀就脸红,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也才起来一会儿。”   褚荀没告诉他半小时前妈妈来过一趟,温柔地询问:“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人搞晕过去,醒来要是还娇弱地喊疼,他还要不要活了?   “……没有!”江昼斩钉截铁,死不承认自己腿疼屁股疼。   褚荀拿了毛巾给他擦手,一边擦,一边低声说:“小满,我给你请了一个周的假。”   一个周的假!   江昼瞳孔缩小,一把抓住他衣领,“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请一个周的假?不就是上个床吗?需要休息一个周吗?”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要是缺了一个周的课,那他还怎么和褚荀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他情绪激动,迫不及待地要站起来,“不行,绝对不能请那么久,我明天就要回学校,要是休息一个周,我就不用读了!”   褚荀强势地按住他肩膀,眉目严肃,琥珀色瞳孔难得透出一点阴郁,“坐下,我跟你慢慢讲。”   江昼烦躁地拧起眉,“你说。”   “小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褚荀说话很有条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你现在急于求成,只想快点考到高分,你追求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你自己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你已经没有继续学下去的资本了。”   “你胡说!”江昼猛地推开他,呼吸急促,“我他妈没有问题!我能学!”   “小满!”褚荀拔高了声音,“你病了,我要带你看医生,一分钟也不能拖了。”   “你他妈要逼死我吗?你倒是保送了,我怎么办?你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有烦恼吗?马上就毕业了,我不努力一点,怎么配得上你!”江昼更生气地给他吼回去,眼眶泛红。   “但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能学吗?”   褚荀并不生气,平静地和他对视,“能吗?”   “……我能。”   “你不能。”褚荀轻轻捏住他的手,低眉顺眼道:“你如果能够静心,就不会自残,不会做爱,不会缠着我接吻。”   他熟练地把江昼拥入怀抱,抚摸着对方光滑的腰背,“我们看看医生吧,听听医生怎么说。要是医生说你没问题,我们可以提前返校的。”   褚荀微微垂下眼帘,额头贴着江昼脸颊,无声地示弱,“好吗?就当是让我放心,我们一起去看医生,好吗?”   “……”   许久,江昼缓缓点头,“好。”   褚荀慢慢笑起来,抱着他蹭,“谢谢你,谢谢。”   又亲他,夸他好可爱,说好喜欢他。   江昼想,褚荀其实真的挺好哄的。   这个人脾气太好了。   面对心理医生,江昼满脸无措,他只是觉得压抑,想找个途径释放。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也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黑暗,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创造出来褚荀这样完美的人物。   医生听完他的话,很温柔地告诉他,“你没有心理问题,你只是因为有些事让你紧张,我想也许是你的学业,很多青少年都会因为这个感到害怕。”   褚荀问:“那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这种压力呢?”   医生摇头,“他没有躯体化症状,我不建议他吃药。他只是短时间情绪低落,顺其自然就好,他自己会走出来的。”   得到了医生的肯定,两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从医院出来,江昼的症状就奇妙地减缓了不少。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痴迷接吻,虽然还是很喜欢,但不至于不接吻就自残。   褚荀拿了金奖以后,依然选择继续学习。   他拿了奖,作为学生代表上主席台发表感言,熠熠生辉,身姿挺拔,光是站在那就让人移不开眼。   “褚荀好酷哦!不愧是雅颂明珠,同样是穿校服,他怎么就这么帅呢?”   “他不是保送了吗?怎么还来学校?”   “你这就不懂了吧?学校需要一个门面。”   ……   江昼站在台下,他有些小得瑟地想,你们都只见过穿校服的褚荀,不像我,见过不穿衣服的褚荀,直接领先所有人一百年。   他还是喜欢跟褚荀做爱,只要是周末,他们就去酒店开房。不会做的太过火,因为第一次做完以后,江昼发了高烧,爬都爬不起来,想假装没事都装不了。   褚荀自艾自怨好久,江昼听着他骂自己精虫上脑,从早上骂到晚上,最后被他活生生给骂困了。   第一次见到骂自己都骂那么狠的。   最后褚荀很正经地告诉他,平时只能接吻,放假才可以上床,一天不能超过两次。   大部分时间,江昼都能静下心学习,偶尔觉得烦躁了,就和褚荀偷偷摸摸地去个没人的地方亲嘴,亲完了也就不闹腾了。   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在谈恋爱,江昼的成绩却稳步上涨,从七十名慢慢爬,最后竟然爬到了年级三十二名。   而褚荀也很奇怪,语文一跃来到了一百三,从曾经的语文差生变成了学神。   龙傲天很欣慰,当天就把他语文课代表的职位给卸载了,塞给了另外一个语文只考九十多分的男生。   考试前一天晚上,江昼还在和褚荀上床,精疲力尽,做到累了才睡过去。   第二天考试差点迟到,可这次考试江昼却考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年级十三名。   拿到分数的那一刻,江昼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沾沾好运吧。   跟褚学神上床,沾了一身好运。 第103章 来给我送水   考完后再读两个周就放假了,结束了重要的考试,临近期末,学业压力反而诡异地轻了下来,班上学习氛围明显躁动了几分。   体育课都没几个人卷了,大家都溜去操场上闲逛。   天气渐渐凉下来,转眼又要入冬。   江昼每天都被褚荀打扮得很好看,他越发怀疑褚荀是个变态,不然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给他搭配衣服?   他的专业成绩非常漂亮,这几天压力减轻了不少,难得跟着大部队来操场上活动。   谢京宥完全不怕冷,换了一身球服,手腕上带着一个运动手环,在微凉的阳光下笑容明媚,高高挥手,“昼哥,来打篮球啊!”   江昼好长时间没运动了,昨天晚上褚荀抱着他睡觉,突然跟他说,摸到他肚子上的软肉,好可爱。   褚荀是真的觉得可爱。   江昼是真的觉得崩溃。   腹肌变软肉,谁能不崩溃?   这也是因为他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以前天天去打架,没有刻意锻炼过,腰腹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肌理。现在好了,完全松懈下来,腹肌都保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会被褚荀嘲笑的。   江昼扬起眉,“来了。”   他脱下外套,褚荀顺手接过去,抱在怀里,“去玩吧,出汗了记得换衣服,不然会感冒。”   “好。”   “那我先回教室了。”   “好。”江昼答应下来,一扭头,看见谢京宥正站在球框下,身边是他女朋友,两个人你侬我侬,甜得黏牙。   不行,之前被谢京宥嘲讽没对象送水这事儿得报复回去。   江昼反手拽住褚荀的衣袖,把人拽回来,义正辞严道:“你看见那边那两个没?”   褚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嗯。”   “别人打篮球,女朋友都会来的送水。我交的男朋友,所以我就不配收到了?”江昼硬邦邦地问出这句话。   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想要褚荀陪他,只能这样暗示了。   褚荀了然,“我去买水。”   这还差不多。   江昼心满意足地松手,朝谢京宥跑过去,“来来来,打5V5吗?”   “好啊。”   谢京宥摩拳擦掌,“今天必须打爆你的狗头!”   “哎呀口气好大呀!”梁雁慢悠悠地背着手晃过来,“就知道欺负江昼,不如欺负我试试呀?”   自从他上次逃课失踪以后,他和谢京宥就没说过话了。   两个人默认断交了。   谢京宥见到是他,脸色有一瞬僵硬,很快调整好,把脸撇到一边去。   他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样子,懒洋洋地站在阳光下,“还缺人吗?我陪你们打啊。”   江昼一向想得简单,“来啊。”   梁雁弯起眼睛,“那好,我跟老谢一队吧?”   谢京宥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认了这个提议。   朋友这种关系,本来就是你来我往,对方给了台阶,愿意下就下,不愿意就绝交,没什么好说话的。   这场比赛打得很激烈,吸引来不少人围观。   梁雁许久没出现在球场上,也很长时间没跟谢京宥打配合了,可当他再次站上球场,他和谢京宥依然很默契,像是双生子一般,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做什么。   谢京宥原本紧绷的脸逐渐缓和下来,好几次主动传球给梁雁,“投了投了!上篮!”   篮球在球框边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进网了!   “牛逼!”谢京宥一激动起来就把什么恩怨都给抛弃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宝刀未老!”   梁雁摊开手,轻佻地说:“哎呀哎呀,我是宝刀未老,你是人老珠黄啊!”   江昼撩起衣服擦了下汗,五官凌厉,瞳孔漆黑透亮,运动后脸颊发烫,也高兴他们重归于好,“太赖皮了,你们两个合体了,怎么跟你们打啊?”   梁雁说:“江昼,哥给你句忠告。”   “?”   “菜就多练。”   江昼给他气笑了,“我放都给你们放了个太平洋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褚荀左手拿衣服,右手拿了瓶运动饮料,他走到操场半中央,就被几个女孩子拦住了。   褚荀有些无措地皱起眉,直接否认了,“我不是褚荀,认错人了。”   他把衣服搭在臂弯,指向远处路过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那个男的才是褚荀。”   几个女孩子半信半疑的,“你不是说这个人是那个拿金奖的褚荀吗?”   “他们说人群里最高最帅那个啊,就他最高,我以为是他……”   “听说褚荀戴眼镜……”   “他没戴啊。”   “哦,果然不是他。”   趁她们纠结,褚荀擦过身,赶忙朝江昼跑过去,还没停稳就把水递过去,“我来迟了,小卖部人太多了,抱歉。”   远处的几个女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褚荀吗!之前主席台见过的呀!”   江昼接过水,故意在谢京宥面前晃了一圈,假装很平常地问:“她们找你干什么?”   “不认识。”褚荀根本不关心那几个人,“你可以再打一场吗?我想看。”   谢京宥酸得要死,再一次把双标发挥到了极致,阴阳怪气道:“你们两个男的有什么好腻歪的啊?还送水,呛死你得了。”   江昼彻底爽了,猛地往褚荀肩膀上拍,力道很大,“好兄弟,懂我啊!”   然后又冲着谢京宥笑,“你没有自己的对象吗?怎么不给你送水啊?”   “滚!!!”   褚荀被拍得差点没站稳,抿着唇笑了笑,乖乖地回观众台找个阴凉处坐下,怀里依然抱着江昼的外套。   “靠,那是褚荀吧?”一个高个子男生跑过来,满脸震撼,“不是说他性子特别冷吗?他怎么来球场了?天神下凡啦?”   梁雁摊开手说:“性子再冷也是人啊。”   “挺想跟他认识一下的。”   男生嘀咕了两句,“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他怎么就能保送?太牛逼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昼把这事儿跟褚荀说,褚荀不懂他的笑点在哪里,这些评价对褚荀来说习以为常。   江昼觉得他闷闷的样子也好可爱,笑得前俯后仰,“就是,他们都以为你高不可攀,谁能想到你也有追人的一天?”   褚荀并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说:“我追人有什么奇怪的?”   他理解不了。   “我也会喜欢人,会因为你不理我就焦虑,要等你下课,给你送水,被你亲一口就高兴很久。”   夜色撩人,晚风从巷子那头呼啸而来。   褚荀的声音被吹得零散:“我也不过如此。” 第104章 所见即所得   经历了长期的考试训练,期末考在江昼眼里也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小考试,考完就放假了。   他们的新年只有十四天假期,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上一届新年都只放了八天,他们这一届能混到十四天已经是校领导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出监狱探亲的机会。   又是一年冬。   一觉醒来,窗外就覆了一层白霜,初雪在深夜悄然降临,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江昼揉着眼爬起来,感觉身子很沉重。   低头一看,褚荀把手缠在他腰上,难怪感觉跟鬼压床一样,这简直是溺水鬼拉着他不放。   好暖和。   江昼都没穿衣服,在屋内也不觉得冷。他看着对窗屋檐上的一层白雪,恍惚地想起来一年前的冬天,同样的雪天,他推开门,只在家里看到了带血的刀和一片狼藉。   紧接着他就被警察带走了,在警局坐了很久,坐到他觉得自己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他踩着雪,深一步浅一步地回家。   也许算不上家。   只是一个勉强避寒的房子。   他记得刺鼻的香烛味,纸钱满天飞,女人狰狞的面目,邻居厌恶的眼神。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居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   在他被审讯的那段时间里,他只见到了一个熟人。   那就是褚荀。   褚荀每天风雨无阻地来他家给他送作业,开口就是“老师让我来的,我是班长,要对你负责。”   被江昼一顿骂赶走。   在江昼准备放弃学业的前一天,褚荀照旧披雪而来,站在狭窄的过道里,琥珀色瞳孔倒映着江昼的面孔,“你明天会来上学吗?”   于是江昼就去了。   在他想自杀的那个夜晚,很巧妙的,褚荀也来了,对他说,“来我这里吧。”   时隔一年,江昼再想起这些,竟恍若隔世,有些看不真切了。   今年冬天不会再冷了。   “早啊。”褚荀也醒了,脸埋在他后背,有些黏糊,“多睡一会儿,昨晚挺累的。”   “……”   江昼拿起自己的手机,唇线弯弯的,“你睡吧。”   他打开相册,慢慢往下翻,最后在他奶奶的照片上停留下来。   这张照片是在医院的草坪拍的,奶奶坐在轮椅上,江昼站在她身后,两个人都对着镜头笑。   嗯,最后一张照片。   江昼的手指慢慢擦过奶奶的脸,在心里默默说,我过得很好,特别好,奶奶,可以来我梦里见我了。   新的一年到了。   奶奶,新年快乐啊!   手机屏幕里跳出来一条短信,江昼滑动开,面色慢慢发白,他低下头看向褚荀,好半天,“褚荀,今年过年,你要回家吗?”   原本按照计划,褚荀是打算和江昼一起回家过年的。但因为褚湘的心思,两个人要避嫌,就干脆今年不回去了。   褚荀没什么精神,鼻音很重,“嗯?不回去,我最近不想和小湘见面,妈妈在引导她走上正路,我出现的话会前功尽弃。”   “……她说,她愿意接受我,让我们回去过年。”江昼捏紧了手机,嗓子发紧,“你想回去吗?”   “她接受?”褚荀坐起身,赤着上身,宽肩窄腰,极其漂亮精致的肌肉线条,长臂一伸,拿过江昼的手机,“我看看。”   “她说她生日快到了,而且又是过年,这段时间她想开了……就是,想跟你和好。”江昼不敢乱讲话,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褚荀抬手揉了下他脑袋,“你想回去吗?”   江昼垂下眼,“她……是你妹妹。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理她,而且她还小,她肯主动找我说这些,我没有理由拒绝她。”   “奇怪,她怎么不找我呢?”褚荀很轻很轻地笑出声,眼神有些凉薄。   “我们回去吧。”江昼纠结了许久,还是舍不得褚荀跟家里闹翻。   别看褚荀情绪不外露,话少,不怎么在他面前提起褚湘,但江昼知道,褚荀其实也很难受。   这个人是他妹妹,他眼睁睁看着她长大。   一下子分崩离析,褚荀只是不说,他不是不难受。   江昼握住褚荀的手,拿定主意,“你已经躲了她快半年了,再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就回去吧,正好陪她过个生日,把话说开,也许就没事了。 ”   他迅速给褚湘回了消息,表明会回家。褚荀把下巴搁在他肩头,瞳孔清透,“小满,如果在家里受了委屈,你要告诉我。她是我妹妹,你是我爱人,你们对我都很重要。”   江昼抿着唇笑,又说:“新年快乐。”   褚荀挑起眉,也给他说了一声“新年快乐”,随后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红包,“给你 。”   “居然有红包?”江昼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收到红包,不太好意思,“我没给你准备……”   “不用。”   “礼尚往来嘛,我现在给你包一个……”   “不要,没诚意。”   江昼左摸右摸,只找到几张一块钱的纸币,尴尬地把裤兜里最后一个硬币也给翻出来了,摊在手心里,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要不然……您将就着收了?”   “……你这是在祝我破产?”   江昼赶忙握紧手,“那我转账给你。”   “不要。”褚荀顺手把他给搂回来,屋内虽然有地暖,但毕竟是冬天,江昼不穿衣服乱跑会着凉。   两个人紧紧贴着,江昼明显感受到有东西抵着他,耳朵发红,“诶……你那个,处理一下。”   “不管。”褚荀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拆开红包看看?”   红包很薄,江昼估摸着也没多少钱,“你塞了几百块钱?”   “不。”   “该不会是支票吧?我听沈凌雪讲,有钱人都喜欢开支票侮辱人。”   江昼一边说一边拆红包,“就是那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你知道吧?”   “我妈不会这样做。”   江昼打开红包,里面果然是一张纸,他有些意外,“真是支票啊?”   定睛一看,纸上写的是“免做作业一天券”。   他脸色铁青,恨不得把这张纸拍到褚荀脸上,“这什么东西?”   褚荀嘴角上扬,眉梢眼尾带着一股子恶意的笑,“所见即所得,新的一年,奖励你选择一天不做作业,其它时间,照旧。” 第105章 不如去吃翔   又一次站到了褚家那豪华的别墅前,褚荀贴心地给江昼整理好围巾,左看右看,喜欢得不行,“好看。”   “是吗?”江昼很受用,微微扬起下巴,“好看就多看。”   “我们只待五天,等小湘生日过了,我们就得回去了。”   褚荀先给他打定心针,“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如果小湘状态不对,我们可以提前离开的。她这个人……挺疯的,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没有干得出来,她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   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有多狠?江昼不甚在意,微笑道:“她应该不会做太过分,你也别太忧虑,看她怎么说吧。”   褚荀眉头微微敛拢,“……好。”   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   褚湘对他的依赖太重,所以他才会独自来到雅颂读书,把褚湘丢在家里。结果褚湘就开始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最终被他妈妈再一次丢过来了。   她做这些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下场。   她只是想靠近一点。   携手进屋,褚湘懒洋洋地朝他们招手,脸色红润,眼睛弯成一条线,“回来啦?”   褚荀朝她点了下头,“嗯。”   几个月不见,褚湘又长开了一些,眉目和褚荀越发像了,少了点天真,多了份冷意。   果然是亲兄妹。   “坐啊,站着干嘛?”她倒是大大方方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跟在褚荀家一样,满脑子只有电视。   褚荀把江昼按到沙发另一侧坐下,扭过头问:“妈妈呢?”   褚湘一脸生不如死,“给你们做饭去了。”   “……完了。”褚荀闭上眼,“不该回来的。”   江昼小心询问:“她该不会真的只会做凉拌西红柿吧?”   “她要是会做凉拌西红柿也不至于被禁止进厨房了。”褚荀头疼得要命,没想到回家一趟,最大的阻碍不是妹妹,是亲妈。   三个人都忐忑不安,褚荀好几次都想跑,都被江昼按下来了。   江昼说:“她是你妈啊,就算她做出来是屎我也得吃啊,你别跑,别让我一个人吃。”   褚湘反驳道:“别乱讲,妈妈做的菜怎么能叫屎呢?屎吃了不至于死人,她的菜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   褚荀说:“我们晚上再来也不迟。”   褚湘果断站起身,“哥哥带上我吧,要逃一起逃。”   三人正犹豫不决,褚妈妈慢半拍地发现孩子们回家了,像只花蝴蝶一样飘出来,“妈妈给你们做饭,大家都要乖乖吃饭哦!”   然后佣人就把门给堵死了。   要死一起死。   早死早超生。   结果菜端上来,居然意外的正常。褚湘用一种光荣牺牲的炸裂表情,谨慎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眼睛一亮,朝褚荀挤眉弄眼。   褚荀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恍然大悟,没忍住笑了一声。   “好吃吗?”褚妈妈双眼闪闪发光,“我做了好久呢,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褚荀慢条斯理道:“好吃的。”   顿了顿,“妈妈真厉害。”   江昼这个人不挑食,跟着夸起来,“真厉害啊真厉害。”   褚湘笑得脑袋都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肩膀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等这顿饭吃完了,褚荀才告诉江昼,这菜绝不是妈妈做的,而是家里的张嫂做的。他们两个吃张嫂做的饭长大,太熟悉了,一吃就能吃出来。   妈妈死要面子,做不出来就冒名顶替。   江昼也觉得好笑,“你们家真有意思。”   新年来临,江昼得到了一个好厚的红包,褚妈妈给的,这次是真红包,不是褚荀那种骗人玩的作业券。   睡觉的时候,江昼就把红包拍到褚荀脸上,“看看,这才是红包。”   褚荀平静地说:“没我给的作业劵,你现在还在赶作业。”   “……”   江昼提起来这事儿就烦,“为什么过年作业还那么多啊?一百张卷子,一共才八天假期,疯了吧?”   褚荀诚恳道:“还好我保研了。”   “……你好贱啊。”   褚荀笑着搂着他,高挺的鼻梁在他脖颈处蹭,时不时亲一口,“小湘现在这个状态挺好的,她只是缺爱,妈妈给她足够的关注以后,她不会再那么叛逆了。”   江昼被他蹭得痒,双手捧住他的脸,明眸皓齿,笑意盈盈,“那亲个嘴庆祝一下?”   他被按住了后颈,下一刻,褚荀的嘴唇就贴上来了。   冬季寒冷,彼此体温滚烫,江昼喜欢和他接吻,身心都舒畅。   “张嘴。”褚荀捏住他脸颊,稍稍偏头,再一次吻上去。   新年的钟声响起,窗外绽开了烟花。   江昼被亲得嘴麻,不让亲了,把人推开,趴到窗边去看,“我靠,你妈在放烟花,这烟花好漂亮。”   乍一听跟骂人似的。   褚荀从背后抱住他,“嗯。你要放吗?她们买了很多。”   “算了,我只喜欢看别人放。”   “好巧,我也是。”   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地到了。   江昼很快就明白了作业券的珍贵,新年第二天,褚荀就翻脸不认人,把一百张试卷翻了出来,盯着他做作业。   褚妈妈在一旁直抹眼泪,“可怜,可怜,太可怜了!”   褚湘也跟着抹口水,一边吃雪糕一边说:“可怜,可怜……好吃。哦不是,我是说好可怜。”   “你为什么冬天吃雪糕呢?”褚荀问。   褚湘翻白眼,“你懂什么啊?雪糕就是要冬天吃啊,夏天要吹空调盖被子,冬天要烤火炉吃雪糕,这才叫享受。”   “乱讲。”   江昼听着他们吵架,眼睫毛垂下来,轻轻地抿唇。   还好回来了。   褚荀很爱这个家,不能因为他,和这个家断交。   他又开始算账,一百张试卷,生物试卷可以去了学校抄答案,专业试卷必须自己做,因为龙傲天要检查做题痕迹,数学也得认真做……   算了好一会儿,每天起码都要做八张试卷。   简直牙疼。   他在别墅里做了整整三天试卷,做得头昏眼花,最后求着褚荀帮忙做一点专业卷子。   褚荀写字比他漂亮,纠结了半天,说:“我试试用左手写字吧?”   结果写出来还是比江昼的字好看一大半。   以龙傲天的敏锐度,江昼要是敢交卷子,龙傲天就敢踹他。   就江昼那蚂蚁尸骨风字体,颇得魏晋狂草风真传,换言之,褚荀就算用脚都会写得比他好,这真不是玩笑话。   没办法,他选择熬夜赶进度。   一直到褚湘生日这天,江昼才得到了半天假期。 第106章 毛绒玩具熊   褚湘的生日很重要。   她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生日都是众星捧月,小时候会穿着公主裙去宴会厅,长大了嫌麻烦,就直接招呼朋友来家里。   这次她生日,大家准备给她好好办一场,也算是冰释前嫌。   她那个朋友小悦也来了,她说她会把褚湘骗走,让褚荀他们把家里给布置一下,等时间到了,她再带着褚湘回来。   到时候一进门,哇,惊喜!   大家一拍即合,小悦一大早就站在门外,找了个借口,拉着褚湘出去逛街。   江昼上午照常做试卷,下午跟着褚荀去商场买东西,又花了三个小时把派对现场布置好,累得满头大汗。   接下来就是礼物了。   褚荀早就想好送什么了,他要送褚湘一辆新的机车,超酷那种。之前褚湘就看上了,只是售价接近百万,她花钱大手大脚的,零花钱早就用光了,根本买不起。   而褚荀明显就节省很多,他这个人古板无趣,除了固定开支,也就养江昼花了点钱。   但那点钱还不如褚湘一辆车贵。   该送什么好呢?   江昼纠结得要死,他没怎么过生日,也不懂小女生喜欢什么。更何况褚湘也太标新立异了,不能用了传统的思维去对待她。   他转头又去了商场,对褚荀说:“我去选礼物了,你去联系一下她朋友吧,晚点见。”   “好。”褚荀又想起什么,轻轻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劝,“不用送贵的,在你能力范围以内送,我和你是一对,按理说只需要送一份礼物。”   他怕江昼死要面子活受罪。   江昼挥挥手,他平时的生活费都被褚荀包了,这么久了,他零零散散地存了点钱,还不至于买不起一个小礼物,“我去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适合的话就买了,不适合的话就为机车凑一凑。”   “凑多少?”   “三十五块八毛。”这是他微信余额。   “……”   江昼不逗他了,“走了,你赶紧安排好,交给你了。”   “好。”   他一个人到了商场,商品五花八门。江昼不知道褚湘喜欢什么,干脆把她当成一个最普通的小姑娘对待,准备去买个乖乖的毛绒玩具熊。   他觉得毛绒玩具熊适合每个女孩子,又酷又甜,超级可爱。   商场很大,江昼绕来绕去,总算是找到了卖毛绒玩具熊的地方。他看上一个高达一米六高的纯白毛绒玩具熊,手感也超级棒,不是那种粗糙的毛感,极其细腻光滑。   就这个了。   江昼低头一看价格,两眼一黑。   区区19888元,也就是两年生活费。   心凉了。   这个商场里面的东西都挺贵的,江昼左看右看,找到一个小毛绒玩具熊,只比手掌大一点,售价都要288。   他扯着毛绒小熊脖子上的蝴蝶结,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拿不拿得出手。他想送这个大的,可是太贵了,他不想花褚荀的钱。   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把这个小的给买了,正在排队结账,手机里弹出来一条短信。   —   觥筹交错,高嵩的穹顶上挂了璀璨的水晶灯,折射着彩色的光线。礼堂宽敞而明亮,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座华丽的玉石喷泉,侍从来来往往,各类美食迅速摆满了礼桌。   把甜点布置好,褚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大问题了,开始联系褚湘的朋友。   褚湘朋友不多,她都介绍给褚荀认识过。因为褚荀长得帅,所以他的联系方式被那几个小女生要去了,正好可以拿来联系。   他挨着挨着给人发了消息,女孩子们都很乐意来参加,褚荀派人去接她们来家里,不到两个小时,礼堂里就聚集了一堆人。   大家都互相认识,现场气氛热闹洋洋。   一个高达十七层的蛋糕被管家推进来,粉黑配色,这才是真的甜酷风。一个女孩子张大了嘴,“哇!这么高!我第一次见诶!”   “好漂亮!”   “这能吃完吗?”   “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时间差不多了,褚荀给小悦发了消息过去,“可以回来了。”   对面没回复。   褚荀又发了一遍,让她们回来。   许久,小悦回复道:“小湘不见了。”   褚荀眉心跳动,隐隐约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过去,“怎么会不见了?”   小悦急得快哭了,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就是,就是在商场走着走着,她说要去卫生间,我等了半天都没看见她出来,去找她就没找到。”   “电话呢?”   “打不通,都打不通……”小悦很无助,她只想给朋友过生日,没想到朋友会直接消失,“她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我说话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在哪?我来接你。”褚荀不动声色,他偏头看向礼堂,一片和乐融融,大家都在等着主人公回来,决不能出差错。   小悦给他报了位置,褚荀找了个借口离开,去把小悦接回来。   他让小悦先冷静,褚湘不可能出事,大概率是自己跑了。可家里又没禁足她,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跑?   没人能回答。   褚荀也没把这事儿告诉他妈妈,不然他妈妈会急得落泪,他也不想看到。   他给褚湘打了好多个电话过去,都无人接听。   时针指向六点,江昼也没回来。   褚荀眼皮子跳动,他半个小时前给江昼发的消息也没人回复。   不能再拖了。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正打算给江昼打个电话过去,手机屏幕里猝不及防跳出来一条信息,伴随着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江昼:【我在酒店,来接一下。】   江昼:【实时定位共享】 第107章 到底做没做   褚荀心中不解,回了条消息:【怎么去酒店了?】   对面没回复。   褚荀等了一会儿,给江昼打了个电话过去。时间一分一秒转动,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眼皮狠跳了两下,褚荀起身,让司机送他到酒店。   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宁,尝试着给江昼打电话,打了好多次都没人接听,到最后直接关机了。   出什么事了?   黑色轿车堪堪停下,褚荀打开车门,几乎是冲进了电梯,按下四楼的按键,缓慢地调整呼吸。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一丝恐慌,像是水里蛇,悄无声息又致命。   为什么江昼会出现在酒店?   他不是说要去买礼物吗?   还有小湘也失踪了,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电梯门缓缓打开,褚荀立刻跨出去,找到了江昼所说的房间。门没锁,褚荀轻轻一推就开了。   看清屋内景象,褚荀呼吸一窒,他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次竟也退了一步,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江昼赤着上身,背对着他,站在酒店明亮的落地窗前,只能看见他漂亮的脊背线条,肩胛骨凸起,单薄的背间一条线,深深地陷进去。   而另一侧,褚湘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根烟。   她还是第一次在褚荀面前抽烟,手指微微颤抖,没着急说话。   褚荀手扶着墙,勉强站稳,一个个不好的猜想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明明知道答案,他还是不死心地问:“怎么回事?”   褚湘突然冲着他笑起来,那双圆溜溜的小鹿眼弯成弧月,“哥哥,怎么办啊?你男朋友跟我睡了,我也挺喜欢他的,要不然你让给我吧?”   她说完这句,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他定力这么差啊,一勾就上套了,你还把他当块宝,也不过如此。”   “褚湘!”就算冷静如褚荀也怒不可遏,“你闭嘴!”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愤怒。   褚湘噎了一下,眼泪哗哗落下,“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呢?明明是我受到伤害了,就连这种时候,你都要偏袒他吗?”   “……”   褚荀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面色冷如寒霜,不可能,他太了解江昼了,这一切肯定是个圈套。   他吐出一口气,“江昼,解释。”   江昼没看他,依然背对着他,声音低低哑哑的,“……没什么好解释的。”   褚荀一把抓住他肩膀,强硬地把他转过来,呼吸急促,“你什么意思?就几个小时,你们两个就能搞上床?江昼,你把我当傻子?”   “……”   江昼垂下眼,嘴唇紧紧抿到一块,把脸撇到一边。   “说话,小满,你说话。”褚荀觉得自己有点像封建王朝里的昏君,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信,他只听江昼的,只信江昼的,前提是江昼肯说话。   他不傻,上一刻江昼还在买礼物,下一秒就来酒店了,任谁都会觉得诡异。   一切就像串通好的,那么巧合,水到渠成般发生了。   江昼拳头攥紧,无力地垂着脑袋,“就这样吧。”   “你们两个……”褚荀后背发凉,他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甚至有信心,江昼绝对不可能跟褚湘搞上床,就三个小时的时间,江昼就算会飞也来不及。   为什么不解释呢?   江昼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盯着江昼的脸,一点点逼近,眉眼耷拉下来,“别撒谎好吗,说实话。”   “哥!”褚湘突然崩溃地哭出声,哭得喘不过气,“你为什么这么偏心?是他的问题啊……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你不管我了吗?你不管我了吗!”   她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迫切地想要引起关注,可是唯一的观众并不领情,很陌生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褚荀松开江昼,摇着头退到一边,一字一句,一字一顿,“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总之,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褚湘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不信……真相摆在你面前你都不信吗?你问他啊!你问他做了什么啊!”   理智和感性在不断拉扯,褚荀只觉得心如刀绞,一个是妹妹,一个是爱人,他以为这是一道解答题,只要他做得好,就能够平衡。实际上这是一道选择题,只有A和B,从来没有共存。   他甚至能猜出来褚湘的用意,望着妹妹满是泪痕的脸,他竟然觉得陌生。   陌生。   那个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土豆一下子长大了,变成了现在这样残忍的面目。   褚荀喉咙发紧,“小湘……为什么这样做?”   “你不是知道吗?”褚湘温柔地笑起来,“哥哥,你什么都知道啊,你问我干什么呢?”   下一刻,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褚妈妈惊慌失措地闯进来,直直扑向褚湘,“宝宝,宝宝,怎么了?让妈妈看看,看看——”   她身后还跟着家里的女佣,一脸紧张,“夫人,您别着急,身体要紧啊!”   江昼眼睁睁看着她们闯进来,苦笑了一下,表情很怪异,近乎扭曲。   和计划一模一样,只要这一切发生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了。褚荀也不会管他了,他就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明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过?   好戏。   真是一出好戏。   他是这场戏里唯一的小丑。   褚湘瞬间哭成泪人,趴在妈妈怀里,哭得喘不过气。她是真的委屈,泪水打湿了一大片衣襟,褚妈妈心都给她哭碎了,“宝宝,怎么了,跟妈妈说说……不哭了,不哭了……”   褚荀背影孤傲挺拔,许久,他弯腰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捡起来,走到江昼身边,把衣服披到他肩头,垂眸道:“去穿好。”   他态度很冷淡,好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江昼心脏猛地刺痛,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卫生间,嘴唇被他自己咬出血,眼底一片血红。   外面哭声此起彼伏,褚湘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妈妈,江昼他……他……他说要给我过生日,叫我去喝酒,然后就把我带来这里了……”   褚妈妈哭得比她还厉害,死死抱着她,快要哭晕过去了。   褚荀脸色铁青,算是看懂怎么回事了。   这两个兔崽子背着他干了一件大事,目的是要让江昼跟他分手。   还故意把妈妈叫来了。   妈妈来一搅和,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翻篇了。因为妈妈以前忽视了褚湘的成长,她现在对褚湘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舍不得褚湘受一点委屈。   如今这么大的事儿,她恐怕不会听任何解释。   得先让江昼离开,不然会受委屈的。   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以后,他再把江昼叫回来。   拿定主意,褚荀走到妈妈身边,抬手按上她肩膀,“妈妈,你先冷静一下……”   可是悲痛欲绝的妈妈根本不听他的话,只把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瘦弱的身躯护着孩子,试图为她遮风挡雨。   另一边,江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眸,没忍住扯起嘴角笑了笑。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下一秒,褚妈妈就朝他看过来,眼睛哭得红肿,美人落泪,谁见了都心疼,“江昼,你告诉我,你到底做没做?”   江昼眼神空洞,没什么情绪,“做了。”   “你、你……”褚妈妈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晕过去,女佣及时护住她,不停地给她顺气。   一时间屋内暗潮涌动,众人心思各异,没人开口说话。   褚妈妈喘过来气了,把女儿护在怀里,“你不是喜欢小荀吗?你为什么要碰我的女儿?江昼,江昼,你——”   她教养良好,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女儿出事以后,她的愤怒和失望难以压抑,颤抖着说:“你简直是个畜牲……”   江昼眼眶瞬间红了,这个人之前说要当他妈妈啊。   他想要说点什么,又憋回去了,嘴唇颤动,指甲把手心掐出血,尖锐的疼痛让他理智回笼。   褚湘还在哭,瘦弱的肩膀稍稍抖动。   江昼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这一刻,他什么都听不见,时间变得那么缓慢,明明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结果还在原地打转。   “江昼。”   褚荀忽然叫到他名字。   江昼下意识抬起头,茫然然地和他对视。   褚荀琥珀色瞳孔间的野火好似熄灭了,变得如寒潭一般冰冷,毫无温度,眉眼间难掩疲倦,“江昼,你先出去。”   —   双洁,不会虐,马上就能解开误会~ 第108章 小满的初恋   江昼漫无目的地大街上闲逛,他开始思考人生。   两个字,操蛋。   他的人生就是一塌糊涂。   就算遇到个褚荀这样好的人,他也抓不住。   褚荀应该会对他很失望吧?   江昼想起来自己买的玩具小熊,遗落在刚刚喝酒的地方了。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一个街边小摊子,老板一见到他就笑,“诶,你下午掉东西在这里了。”   “……”   江昼笑不出来。   他伸手接过那个毛绒玩具小熊,手感一如既往,短短几个小时,他的心境完全变了。   如果他的离开对褚荀来说是件好事……   他无意识地揉捏着小熊的脸,没忍住落下眼泪,赶忙把脸埋在小熊毛绒绒的身体里,假装自己没事。   被赶走也是意料之中。   江昼带着小熊离开了这个地方,自己坐车回了老家。他家可以坐高铁去,但现在是春节,一票难求,江昼选择了坐车,转了很多个站,历经一天一夜才回到老家。   他的谎言并不高明,如果褚荀愿意去调查,肯定能查清楚。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真的还能去思考吗?   而且褚荀也没理由要理解他。   还是自己滚吧。   褚荀那样冷静的人都被他气昏头了。   他好坏。   江昼上车后才发现自己手机也掉了,想来是被褚湘拿去了,结果没还给他。他拿现金支付了车票,脑袋靠在车窗上,昏昏沉沉的。   他想起来奶奶。   奶奶,我又把事情搞砸,我好笨。   江昼这样想。   他要被褚荀甩了。   小满的初恋只进行了186天就要结束了。   牵过手,接过吻,上过床,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彼此,江昼差点以为他俩真的能走下去   仔细一想,怎么可能嘛!   他无意识地揉捏着小熊的脸,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褚湘的场景。那么酷的女孩,最后被他逼成了这种模样。   如果没有他,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江昼有点想不通神创造他的意义。   神创造了褚荀这样完美的少年,也创造了他这样阴沟里的老鼠。   还要让他这只老鼠去咬褚荀一口。   显得他更阴暗了。   江昼站在落了灰的门前,推开门,细微的灰尘在空中飞舞,屋内弥漫着一股木头腐烂的气息。   房子不住人,很快就会坏。   “奶奶,我回来了。”江昼习惯性地朝家里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   好空。   他眨了下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奶奶早就走了,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等他回来,只有他自己。   他花了很多时间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忙到半夜,依然没有困意。江昼就爬上屋顶,现在是冬季,他看不到任何一颗星星。   冬天真的很讨厌。   每年冬天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奶奶,如果我给你报仇了,你会怪我吗?”江昼看向自己身边的木盒子,声音很轻,寒冬的风一过,声音就散了。   “之前,我挺怕死的。”   江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有点舍不得褚荀,我怕我把江复临干死了,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成年了嘛,把江复临杀了,肯定要坐牢的……”   “不过现在我们俩应该要分手了,我可以放心地帮你报仇了……”   “奶奶,我……可以吗?”   江昼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他停了下来,没哭,只是抬头看着天,寒风刮过脸颊,刀削一般的疼。   “我放不下……我一想到你死了,江复临还逍遥法外我就想发疯,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管……凭什么他杀人是我背负骂名?凭什么他害死了你还能活着?凭什么死的不是他?”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不是说恶人自有天收吗?为什么他不用死?为什么他还活着?”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不公平。   有的人天生就才华横溢,有的人天生丽质,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生来就愚笨,有的人先天性残疾,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泥坑里打滚。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江昼手心又被他自己掐出来血了,他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手心的伤,触目惊心,“奶奶,其实我之前骗了褚荀,我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才自残的,我就是很痛苦,我想杀人,我知道他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可我放不下啊,你死不瞑目,我怎么能跟他谈恋爱啊?你的仇没报,我怎么配享福啊?”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他不会管我了……”   在那段时光里,江昼不断地麻痹自己,逼迫自己去遗忘奶奶的死。   他疼到麻木,每当他伤害自己的时候,他就会想,奶奶死的时候有多痛苦被人推倒在地骨折时有多疼?在医院做了那么多化疗有多疼?   奶奶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被江复临杀死了。   江昼收紧手指,语气温和,“奶奶,我的出生好像是个错误。要是没有我,褚荀不会这样难受的。他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的,和我在一起,他这辈子都见不得光……”   他知道躲在阴影里的感受,只能觊觎别人的幸福。   他舍不得褚荀也这样。   分道扬镳是最好的结果。   “警察前几天联系我了,说查到江复临的踪迹了,他又回来了……奶奶,你说他回来是想干什么呢?”   江昼眼睛弯起来,很扭曲地笑,“家里已经没钱了,他想方设法逃回来,目的是什么啊?难不成他还想把房子给卖了?”   他把手轻轻放在骨灰盒上,垂眼道:“他躲不下去了,冬天来了,荒郊野外,他活不下来。”   “奶奶,你的仇我很快就能报。” 第109章 不要丢下我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褚荀把手机放下,无力地靠着背椅,眉眼间掩饰着忧虑。   不接电话。   昨天他让江昼先出去,本来想自己把真相查出来以后再把江昼叫回来,结果他妈妈根本不听劝,一群人在屋内闹得天翻地覆,就是不肯好好配合解决问题。   他担心江昼,又拿褚湘没办法。   等他出房间找江昼的时候,江昼就已经不见了。   他马上打了电话过去,对方电话已关机,直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因为误会还没解开,他也不可能让他爸妈帮忙查江昼的下落,一时半会居然完全没有办法。   怎么会不见了……   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眉眼倦怠,这场戏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愚笨,可如果当事人都不配合,执意要让事情走向最糟的一面,谁也控制不了。   既然江昼不肯配合,那就只能从褚湘身上下手了。   褚荀手指收拢,再睁开眼时,瞳孔清亮。从房间里出去,轻轻敲响了褚湘的房门,声音很低,“小湘,我进来了。”   褚湘依然躺在床上没动。   从这件事发生以后,她就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在家里躺着,不吃不喝,妈妈急得落泪,不眠不休,一瞬间苍老了不少,一个小时以前,她才被爸爸按在床上,强制要求她入睡。   褚湘眼珠子缓慢地转动,视线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说话,拉过被子蒙住脸。   “……你,好点了吗?”   “……”   褚荀稍稍低头,试探道:“你如果情绪平复下来了,能不能把真相告诉我?”   “……真相就是,我和他睡了。”褚湘闷声闷气地回答。   有句话叫死鸭子嘴硬,褚荀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小湘,妈妈只是爱你,她不是傻子。昨天那个情况太危急,她来不及思考,所以她站在你这边。你骗得过妈妈,你骗不过爸爸,你也骗不了我。”   褚荀的声音一贯冷清,声线平稳,很难判断他此刻的情绪,让人不由自主地听服。   他很慢很慢地笑,唇间吐出来一句话,“你以为我没和江昼上过床吗?”   褚湘猛地掀开被子,嘴唇颤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跟他……”   在她心里,她哥就该是天上的月亮,纯洁雪白,怎么可能跟个男人滚上床?   褚荀瞳孔冰冷,“因为我爱他。”   “我知道他上床是什么样子,我只是很困惑,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跟我玩这一出?你想方设法给他泼脏水,他为什么要接受?”   褚荀有时候觉得人笨一点才好,太通透了反而痛苦。   褚湘死死盯着他,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褚荀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妈妈今天应该也反应过来了,小湘,你已经长大了,你做事要考虑后果。”   褚湘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甘心地吼出来,“那又怎么样呢?他自己也承认,他自己想走,你拦得住吗?他根本就不喜欢你,随时都能放弃你!哥哥,是你错了啊!”   “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褚荀双眼阴郁冷漠,唇线平直,“说不说?”   “……我不知道。”褚湘死死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我不知道。”   褚荀弓下身子,视线和褚湘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说不说?”   “……”   褚湘脸色涨红,情绪激动,“你为什么永远都不相信我!他自己都承认了,为什么你还要护着他!哥,我才是你妹妹!你自己说的,你要保护我一辈子,你要照顾我,为什么……为什么有了他以后你就再也不理我了?为什么……”   她哭得歇斯底里,褚荀毫无反应,直起身子,“不说。”   他垂下眼皮子,压抑着烦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说的是代价。   褚湘打了个寒颤,这还是第一次,哥哥说她要付出代价。从小到大,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不用考虑“代价”。   她可以肆意妄为,可以潇洒自由。   因为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这句话,从褚荀嘴里出来的,那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她本能地感到恐慌,惊慌失措地从床上跌下来,“哥,你去哪里?哥,哥……”   褚荀没看她,大步朝门外走去。   “找江昼。”   “不要找他,哥,不要……”褚湘一把抱住他的腰不松手,脸埋在他后背,滚烫的眼泪把衣服打湿了一块。   “松手。”   “不要……”   “松,手。”褚荀声音沉下来,显然是动怒了,“褚湘,我警告过你,别对他下手,否则我没你这种妹妹。”   他一点点掰开褚湘的手指,“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这样任性。”   褚荀走下楼梯,璀璨的灯光让他有一些失神。   江昼会去哪里?   学校,老家,那个叫什么张飞的理发店,还是……他们住的地方?   褚荀自认为自己不算愚笨,也觉得江昼心思好懂,可他这次竟然完全看不透江昼在想什么。   做这一切,是为了和他分手吗?   可他们不是才相爱吗?   “哥,哥!”褚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褚荀没回头,依然朝门外走。   他真的很生气。   褚湘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情绪彻底崩溃,她不明白自己处心积虑这么久,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哥哥?   直到褚荀真的要走了,她才知道自己输了。   江昼什么都不用做,褚荀也爱他。   她做再多,褚荀也只会把她当妹妹。   “哥!你别走啊!哥哥!”褚湘一边哭着一边朝他跑,生怕被他丢下。   小时候有一次他们两个一起去游乐园,和大人走散了,她就是这样跟在褚荀身后,死死拉着褚荀的衣角,说:“哥哥不要丢下我。”   她许久没有进食,情绪太激动,一时间眼前发黑,居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还好楼梯不算高,她只是扑了一下,摔伤了膝盖和手肘。   “哥哥,哥哥……我说,我说,你别走……”   褚湘都说不出来是心疼还是身体疼,她无助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肩膀微微抖动,“我说……我都说……你别走……别生我气,别丢下我……”   阴影覆盖住她。   褚荀去而复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说。”   毫无温度的话语。   就连她受伤了,褚荀都没过问一句。 第110章 把猫抓回来   褚湘埋下脑袋,像个失去控制的傀儡,“我告诉他,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就不能继承公司。而且他爸爸是杀人犯,他这种背景有问题的人和你在一起,会拖累你……”   “继续。”   “那天……我找机会甩掉小悦以后,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出来找我。”   褚湘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面露痛苦,“他来了,我们在路边喝了点酒……”   “什么酒?”   “啤酒,只喝了几杯。”褚湘的酒量其实一般,而江昼也不怎么擅长,两个人都只是勉强能喝。   “他问我想做什么,我说,我想你离开我哥。”   “然后?”   褚湘说:“他说,他有点喜欢你,问我能不能再等等。”   她抽噎着,“可是我不想等了,我就说,如果他不离开你,我立刻就去干坏事,把这个家破坏掉……”   当她说出这些话以后,江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喝了一口啤酒,说:“我可以离开,不过,不要让褚荀来找我。”   褚湘都没想到他就这样答应了。   她只是说,你会拖累我哥。   说,你要是再跟我哥在一起,我就跳楼,我就在爸妈面前说你坏话。   任谁听都会知道她这只是威胁,她不可能真的为了江昼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江昼就答应了,他微微弯着眼睛,“你要是出事了,褚荀会很伤心的……你有家人嘛,要好好的才行啊。”   于是褚湘提出来了假上床这种极端方法,她以为这样就能把江昼逼疯,可是江昼还是没什么反应,说都听你的。   褚荀听完这一切,沉默不语。   褚湘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我都没想到他会答应我……我其实是想把他逼疯,让他和我吵起来,最好打一架,我想出出气……可是,他就这样答应了,我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我……”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多么离谱,她的目的就是和江昼干架。   在她生日这天,和江昼做一个了断。   直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褚湘人都是懵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如此不合理的要求,她居然被一一满足了。   她问为什么。   江昼想了想,这样说:“褚荀说你的要求都会被满足,我不想因为我,你就不被爱了。”   “哥,我没想真的赶走他……我知道你喜欢他,我只是想吓唬他,不想让他太好过……可是,他答应我了……他就这样答应我了……”   褚湘说话断断续续的,压抑着哭声,“他自己想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江昼就这样选择了放弃。她从来没想到一个人会这么傻,这么善良,明明知道她在刁难人,还答应她的不合理要求。   褚荀蹲下身子,“那你针对他,为什么?”   他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褚湘嘴唇颤动,“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妒忌他,如果没有他,你就永远都只对我好。可是有了他以后,你就会先爱他,你……不要我了。”   她抽噎着问:“我不想管家里公司啊,之前你说你要养我啊,为什么现在我要自己接管了?你和他谈恋爱了,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些呢?”   哥哥谈恋爱之前,褚湘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哥哥谈恋爱以后,她突然就被告知要快快长大。   因为哥哥不会再站在她身前了。   “褚湘,我是你哥,永远都是你哥哥。不会因为我谈恋爱了,结婚了,有孩子了,就不爱你了。”   褚荀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语气温和了一点,“哥哥就是哥哥,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   他发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确忽视了褚湘的感受,温声道:“你不想管家里公司,哥哥可以接手,没关系。你害怕长大,你可以慢一点长大,但是你不该欺负江昼,你错了。”   他理所当然地把这么大的担子塞给了褚湘,却没想过对褚湘来说,这么庞大的资产不是她能承受的。   事实证明,她还没有勇气接手这摊子。   她暂时只想躲在哥哥身后。   褚湘一下子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褚荀眼神幽暗阴郁,扯着嘴角,“你的对不起跟我说有什么用?”   “……江昼的手机,被我拿了。”褚湘闭上眼睛,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哥哥会喜欢江昼里,又睁开眼,小声说:“他好像要干什么事情,说要我拖着你,不要让你去找他。”   “……”   褚荀思忖片刻,“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他没说,他只说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离开以后,让我不要把真相说出来,拖住你,不要让你去找他。”   褚荀去药箱里拿来药水,半跪在地上给她擦药,“那你现在怎么告诉我了?”   药水涂到伤口上有些刺痛,褚湘泪眼婆娑的,“我……不讨厌他。只是不想他抢走你,但我不想他出事。”   她顿了顿,小心试探,“你就当我将功补过嘛……”   “……”   “江昼好怪,那天我跟他聊,我感觉他根本就不想活。”   褚湘说话向来不过脑子,很直白地说:“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利益,而且还愿意陪我演那种戏,我感觉……他可能想死。”   破釜沉舟。   江昼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所以他觉得就算自己背黑锅也无所谓,没人理解他也无所谓,反正,他都没打算活着回来。   褚荀没控制住力道,棉签按在了褚湘的伤口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疼疼疼!哥,你轻点啊!”   褚荀回过神,“抱歉。”   难怪这一切推进都那么自然。   因为江昼很配合,他自己都放弃他自己了。   褚荀没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真正走进江昼的内心,看不透江昼到底在想什么。   别人都说江昼是根木头,心思单纯,可他很能忍,他为了做一件事,他可以放弃一切。   某种方面来说,他比褚湘还要狠心。   他要做什么事,才会这么狠心,狠到连褚荀都不要了?   褚湘生怕自己再惹事,“我会找妈妈认错的,保证把误会解开……哥哥,你刚刚答应我了,那个公司你要接手……那你不打算选物理系了吗?”   褚荀没什么反应,心中依然在算着江昼的下落,心不在焉道:“嗯。我去读管理学,公司我来管,你能接受江昼了吗?”   如果褚湘真的不想接手,那他就放弃物理,老老实实读管理学。   “如果……我不能接受,你要怎么办?”   “离家出走,就当没你这个妹妹了。”   褚湘哑口无言,垂下头不再多嘴。   涂完药,褚荀站起身,轻声道:“我得去找江昼了,如果能找到他,我会把他带回来。”   剩下的话他没说。   褚湘心领神会,赶忙认错,“我跟他道歉,你去找他吧,我先去找爸妈认错,让他们帮忙查一下位置。”   江昼不是想死。   他应该是……想杀了他爸爸。   同归于尽。   不过想死有那么简单吗?褚荀脸色阴沉,颇有山雨欲来的意思。   想跟他分手,把他抛弃,自己一个人找死,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粗暴的事?他费尽心思才养大的猫,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养了?   他要把这只野性未泯的猫抓回来。 第111章 分手的代价   江昼睡到半夜突然惊醒。   他下意识往身边的位置摸索,空荡荡的,没人陪在他身边。   好不习惯。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吐出一口气。不能再想了,都分手了还想往人家怀里滚,这也太没出息了。   有人在敲门。   深更半夜的,谁会来敲门?   江昼翻身下床,走到大门前,很是戒备,“谁?”   门外传来褚荀闷闷的声音,“我。”   “……”   江昼有些不可思议,他没开门,声音颤抖,“褚荀?”   “嗯。”   江昼抬头看了眼时钟,不错,真的是凌晨三点半,他都不明白褚荀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太诡异了。   “小满,开门。”   “……你回去吧。”江昼抿着唇,声音压低,“我没什么想跟你聊的,我们……就这样吧。”   门外安静了很久。   久到江昼以为褚荀走了。   许久,褚荀声音空洞,一板一眼地问:“你要甩了我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们不太合适,你那天也看到了,我和褚湘……”江昼埋着脑袋,他连把话说完的勇气都没有。   “要分手可以,我尊重你的选择。”褚荀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有些失真,很平静地说:“那你开门,我们谈谈分手事宜。”   分手。   江昼鼻尖酸涩,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在心脏上刺,疼得他喘不过气,“分就分呗,还谈什么啊?”   “你欠我钱。”褚荀冷漠地吐出来一句话。   江昼愣住了,对啊,他还欠褚荀好多钱呢。   这段时间被褚荀照顾得太好了,都忘记了自己寄人篱下,一直都是个附庸品了。   他咬紧牙关,缓缓打开门。   褚荀挺拔的身影和夜色融为一块,冬季寒风里,他的脸被风吹得发白,冷脸从江昼身边擦过去。   他坐到饭桌边,眼神阴郁冷漠,“不是要分手吗?过来啊。”   江昼像是个得到指令的机器人,手脚僵硬地把门重新关上,一顿一顿地走到桌边坐下。   真的要分手了。   褚荀背了书包,他眉梢压抑着烦躁,粗暴地拉开拉链,书包里塞满了试卷。   江昼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人居然还把他的卷子给带来了!   好震撼。   这就是学霸吗?谈个分手还要带试卷?   褚荀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草稿本,猛地把本子抽出来,笔尖快速在草稿本上滑动,“你自己说的,要按照酒店的钱支付我,你住了一年,酒店一天一百二,你要支付我四万块的住宿费。”   “……好。”江昼喉咙发紧,“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以后……”   “我不要以后,你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分手。”褚荀简直蛮不讲理,“你以为我这么好甩吗?”   江昼莫名其妙也有点生气,“我他妈去卖给你还钱行不行啊?”   “好啊,你去卖啊!我把你直接包下来,我看你卖给谁啊?”   褚荀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现在也给气疯了,他才和江昼谈恋爱几天啊?这个人就要把他抛弃了,“你凭什么甩我?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跑了,你有一万种理由放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被你蒙在鼓里玩得团团转。”   他说完,短暂地停下来,薄唇紧紧抿着,稳住自己的情绪,手指有些颤抖,飞快地重新翻了一页。   按照他对江昼的了解,要是他让江昼还钱,江昼就算把命豁出去也会把钱还给他。   这样不能阻止分手。   “还有,分手以后,咱俩财产要分割一下。”褚荀已经开始颠倒黑白了,来之前他就想好,与其继续哄着江昼,不如破罐子破摔,把话说开。他的口才一向好,起码江昼骂不过他。   江昼都给他气笑了,“我俩分割什么财产?你有病吧?”   “我不管。跟我谈恋爱就是有分割财产这个条约。”   “我的零花钱目前存了七百万,分你六百万。”   “我名下有六处房产,市中心有十套商铺,全部给你。”   “我的股份也分你一半。”   “你的猫归我,你以后要看它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褚荀写得太快,字体都变成了飘逸的行草,在草稿本上把协议简单地写完,推到江昼面前,说:“等你把钱还给我以后,你就可以签分手协议了。”   什么狗屁协议!   江昼忍住了踹桌子的冲动,“老子签你妈!”   “不签就不分。”褚荀沉静地说:“甩我要付出代价。”   代价是会变成亿万富翁。   江昼勉强冷静下来,重新坐下,“褚荀,你别闹这出行吗?难道你以为你家里人还会接受我吗?”   “你把我当傻子吗?”褚荀冷冷地反问,眼神凌厉,又透着无奈,“你和褚湘那点破事,你以为我会当真吗?”   他把本子收好,“她已经把真相全部说出来了,江昼,你想抛弃我去死,没那么简单。”   果然瞒不住。   江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闭上眼,“别逼我了……褚荀,跟你谈恋爱有点累,我太糟糕了,和你在一起只会拖累你。有我这个污点,你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污点。”褚荀疲惫地垂下眼眸,用一种最平常的语气陈述道:“恶心的是我,是我不择手段要跟你在一起,是我把你变成了同性恋,如果非要追究,那就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   江昼舍不得他这样说自己,赶忙摇头,“褚荀,不要这样,你真的特别好,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褚荀又找到他们谈话的漏洞了,很犀利地反问:“我就这么不堪吗?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讲,迫不及待地要把我甩了。”   江昼没精力跟他争辩,“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放弃我了。”   褚荀声音沉下来,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就因为别人几句话,你就不要我了。”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视线虚虚地落到一边,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披了满身孤寂,“你不给我任何机会,我甚至来不及反应,你就不见了。”   一共就十分钟的时间,江昼就不见了。   褚荀被夹在家庭和爱人之间,他还没做出选择,江昼就简单粗暴地帮他做了选择。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呢?”   “前途比我重要。”   “家人比我重要。”   “报仇比我重要。”   “就连褚湘嘴里那几句话都比我重要。”   褚荀眼眶发红,青筋条条暴起,近乎绝望地逼问:“江昼,那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第112章 不要刁难她   一段感情要想进行下去,最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坦诚和信任。   可江昼显然没打算让褚荀真正地走进他的内心,他建了一堵高墙,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褚荀偏过头,不想让江昼看见他的眼泪,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要分手的话,我就让律师起草合约了。”   “……”   江昼轻轻拉住他手,“褚荀,你先冷静一下,我……我没有玩你的意思,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比你重要,所以我放弃你……”   “那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要任由褚湘给你泼脏水?为什么不为自己解释一句?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褚荀反手就捏住他肩膀,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如果我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第一个被放弃的就是我?”   江昼苦笑道:“褚荀,可你也骗我啊。你没告诉我,跟我在一起你会面临那么多困难啊。你家那个环境,真的允许你是同性恋吗?”   他说:“如果我不和你分手,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瞒着我,自己一个人扛,对吗?”   “……”   江昼手指陷入掌心,逼着自己说下去,“我……我们先这样吧。”   褚荀突然笑了,那种很艳丽的笑容,瞳孔冰冷:“褚湘是怎么威胁你的?”   他俯下身子,嘴唇擦过江昼的脸颊,“我学一下。”   “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跳楼。”   “你要是敢甩了我,我就去学校说你把我睡了,始乱终弃,毁了我的清白还不负责,然后我一辈子也找不到对象。”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不学习了,也不去读书了,天天在家里哭。”   “是这样威胁吗?”   褚荀拍拍他的脸,笑容近乎扭曲,“就这种伤害自己的威胁,对你来说,就那么有效吗?”   他的气场太强大,江昼被压得抬不起头。   归根结底,只是江昼有点胆怯了。   “你还想做什么呢?要去杀了你爸复仇对吗?那好,你杀人,我就去毁尸灭迹,被抓了我们一起坐牢好不好?”   褚荀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他的神色太过认真,让人没办法分辨他究竟是在说气话还是在说真的。   “不行,不行!”江昼捂住他嘴不准他说下去,急得快哭了,“褚荀,你放过我吧,啊?你别这样,我不想你变坏,你不能这样啊……”   “你可以,我也可以。”   褚荀扒开他的手,坚定道:“你不听话,我也不想听话。”   分手的代价就是多个褚荀陪他一起堕落。   江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慌,他只是不想拖累褚荀,如果褚荀真的变坏了,那不就证明褚湘说的话很正确吗?   跟他谈恋爱,褚荀就是会堕落。   他压抑不住自己的眼泪,死死咬着嘴唇,“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你还要这样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欺负人?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你喜欢我那就够了,剩下的你都交给我,处理不好,我就不配跟你在一块。”   褚荀态度软和了不少,手指摩挲着江昼的侧脸,一点点给他擦掉眼泪,“不要分手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后果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我要杀人,你也陪着我吗?”   “嗯,最近化学学了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办法,你要是真的杀人了,那我就帮你处理尸体。”褚荀一本正经地说。   好压抑的氛围,江昼却被褚荀一句话给逗笑了,“无不无聊啊你?”   话音未落,褚荀低下头吻住他的嘴唇。   不过两天没见,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江昼总算明白课本里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意思,原来相爱的人分开真的这么煎熬。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全是两个人唇舌纠缠的声音。褚荀又去吻他眼角,舌头把他眼泪給舔掉,细密的吻顺着他脸颊落到脖颈,继续往下滑。   江昼抱住他,脸埋进他胸口,“褚荀……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一开始就想好了,但我没有处理好你和褚湘的关系,没有及时注意到你的心理问题,抱歉。”   他简单地把江昼的反常归结于学习压力,没有往更深处想,结果忽视了江昼的痛苦,造就了江昼宁愿破釜沉舟也要复仇的局面。   江昼把他抱得更紧,真的舍不得他说自己一句不好,“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   褚荀也只是个才满二十岁的男孩子。   他甚至还没大学毕业。   江昼闭上眼睛,慢慢说:“我骗了你,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   “可是小满,你和褚湘演这出戏,只会让我更受伤。”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绝情,也没有那么强大,很多事情我也会迷惑。比如我的男朋友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哪里做错了,我真的想不明白。”   江昼再一次捂住他的嘴,脸色苍白,“不是你的问题,对不起,对不起……”   褚荀反手捏住他的手腕,眼神炙热,“如果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我们上床吧?”   江昼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上一秒还在谈分手,下一秒他就要上床,“现在?”   “嗯,现在。”褚荀顶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说着最下流的话。   “……”   直到被按在床上扒裤子了,江昼才回过神,“褚荀……”   “嗯?”   “我不怪褚湘,你不要刁难她。”   刁难。   他竟然觉得褚湘受罚是刁难。   褚荀在他膝盖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有些恨铁不成钢,耐心解释,“爸爸会收拾她的,我不能再管她,否则她会更加依赖我。”   这件事褚荀没有管的资格。   褚湘变成现在这样,就是父母从小不管教,只会一味宠溺。   所以这件事最后的解决方案应该由他父母做决定,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无声地把妹妹的教育问题还给爸妈。   江昼想都没想就说:“那就让你爸爸不要刁难她。”   好傻。   听到这句话,褚荀俯身把他困在身下,直直看向他眼眸,“她这样欺负你,你还想保护她?小满,你是不是傻瓜?”   江昼很心虚,小声辩解:“可是她以前真的是被所有人爱啊,如果因为我,她真的失去了大家的宠爱,那她针对我不就是理所应当吗?”   “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想想呢?”   “……我有点羡慕她。”   江昼勾起嘴角,苦涩地笑,“被爱包围长大的孩子,真的可以好任性,我希望她可以永远活在爱里,不要因为我改变大家对她的爱。”   “不会。”   褚荀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都不会因为这件事不爱她,但是小满,爱不是溺爱,你现在就是在溺爱她。不管爸妈对她做出什么处罚,你都不要求情,让她自己承担,好吗?”   他爸爸是个很理性的人,妈妈昨天也是因为褚湘变成现在这种面目而落泪。   他们都知道江昼在这场戏里的委屈。   怕就怕江昼一听到褚湘要被收拾就心软,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太过自卑,害怕自己破坏了人家的家庭。   又太在乎褚荀,爱屋及乌,爱到连褚湘受罚,他都觉得难受。   褚荀把他抱在怀里,一点点抚摸,仰头看他,“答应我,让她自己去承担一次,不要再护着她了。”   —   褚湘的处罚还没写呢……你们到底在急啥,不要急,肯定是会处罚到位的,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咱先把小满的问题解决好,再回去处罚她。咱要先保证小满的安全呀~ 第113章 那就杀了他   江昼手指颤抖,碰上褚荀的肩膀,“你舍得吗?她是你妹妹……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吵架,我希望她快乐,我不希望你在我和她之间做选择……”   “为什么一定是选择题?”   褚荀说:“你和她不一样,她是妹妹,你是我爱人,她对我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我不会偏心她,非要说的话,我只会偏心你。”   “可是……”   “小满,我很高兴你替我着想,我知道你害怕我把家庭关系变得一团糟,谢谢你,但请你相信我,爸妈会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答复。”   “而且我们谈恋爱是我们的事,褚湘是我妹妹,我尊重她,希望她能支持。但如果她油盐不进,那我只能翻脸了。”   他握住江昼的手,贴到自己心口,“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吵架,不要分手,顺其自然就好。”   江昼热泪盈眶,脸埋进他颈窝,“其实小湘也没对我做什么,那天她说完了,她说干脆打一架好了,打赢了就不刁难了。是我受不了这种压力,我……我一想到江复临这个畜牲还活着我就痛不欲生,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动手……”   于是他就想着,自己退出,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允许?”褚荀轻吻着他的耳垂,声音温柔,“小满,我不是在说气话,如果你真的觉得他的存在让你这么痛苦,我愿意陪你坐牢。”   “不行!”江昼连连摇头,一点也不认可他的说法,“你不行,你这么好,怎么可以……”   褚荀叹了口气,“我和你没什么区别,好在什么地方了?你怎么一直吹捧我?”   温热的手指顺着江昼的脊椎往上攀爬,所过之处燃起一把烈火。   褚荀在他心口落下一个吻,“对不起,小满,受委屈了。你不用一直帮褚湘说话,她犯错就是犯错了,你不用给她开脱。”   他一直都知道江昼本质很单纯,他被全世界辜负,他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不会认为这个世界很黑暗。   莽撞,热血,敏感,多疑,自卑,善良,种种特质绘就了一个江小满。   这样一个傻傻的人。   “没……”江昼忍着眼泪,“没什么委屈的,我……我不该骗你,我总觉得配不上你,小湘说得也没错,和你在一起,我只会拖累你……”   每当他看见褚荀,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璀璨的明珠,被所有人敬仰,崇拜,他只能是一个仰望者,不敢高攀。   “可是在遇到你之前,我连我活着的意义都不知道。我只会读书,我没有任何的娱乐消费,我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个机器人。”   褚荀的声音沙哑低沉,“遇到你以后,我突然觉得好幸福,学习是为了变得更好,给你更好的生活,让你把我带出去有面子,不给你丢脸。”   江昼抬手摸上他的脸,勉强笑了一下,“你本来就很好啊。”   “你也很好,特别好。”   心跳失控了。   江昼看着他的脸,眉宇间难掩疲惫,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蹙起,“你怎么这个时间点过来了?”   “你突然消失,褚湘不配合,妈妈被气得缓不过来,爸爸又很忙,我只能先去把褚湘给吓唬了一顿,她就老实地把真相告诉我了。”   褚荀回忆着事情经过,“然后她去找爸妈认了错,我趁机让爸爸查一下你的下落。”   他无奈地摇头,一想起来这事儿就难绷,“你都没买票,根本查不到你的购票信息,还是查监控才找到你的。”   “然后你就过来了?”   “家里司机送我过来的。”褚荀说:“我好怕你去跟那个江复临同归于尽,还好,还好……”   “那你怎么还带卷子?”   褚荀有些迷茫,“那,你作业不做吗?要开学了,你还有四十七张卷子呢。”   “……”   江昼心绪难平,他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回想起这一切,还觉得像一场大梦。   梦中人上演着荒诞的喜剧,他成了里面戴红鼻子的小丑,梦醒以后,他还没办法从小丑的角色里脱身。   “褚荀。”   “嗯?”   “那天,你进门的时候,你信了我的话吗?”   “没信。”褚荀说:“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你现在懂了吗?”   褚荀坦诚道:“不是特别懂,需要你再跟我讲一下。”   “我当时……想复仇,又觉得对不起你妹妹,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不敢看你。”   江昼伸出手指,五根手指在灯光下慢慢收拢,“我想,就算这件事最后误会解开了,你应该也会甩了我,毕竟我都骗你了,你应该知道,我想和你分手。”   “我不知道。”褚荀撇过脑袋,有点生闷气。   “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你的……”   江昼说着说着,鼻头一酸,“谁知道你一出现我就想哭,太丢人了,操,怎么这样啊?”   他想了那么多天,决定要离开,不管褚荀怎么说都不要回头。   结果,褚荀一出现他就控制不住地委屈,一点骨气也没有。   他就是这么喜欢褚荀。   没有这个人,他早就死在去年的冬天了。   如果是褚荀,他愿意再等待一次春天一个独一无二,专属于他们的春天。   “那我可真坏,破坏了雅颂大魔王的复仇计划。”   褚荀双眼含笑,“不过仔细想想,破坏了大魔王的计划,我应该算是英雄。”   “你就是个狗熊!”   江昼恨死他的死皮赖脸了,喘了口气,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好久好久,很凶狠地说:“你今天不跟我分手,以后你想分也不可能了。”   褚荀眉眼弯弯,“好啊,不分就不分。”   然后他又想起什么,有些期待,“你能先给我写份保证书吗?就是不会甩了我的那种保证书。”   “……”   不愧是褚荀,不是写检讨就是写保证书。   江昼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不想搭理他,“前几天警察告诉我,说江复临回来了,我想他肯定会来找我的。”   “你就想亲手杀了他。”   “是。”   “那我怎么办呢?”褚荀低低地问:“你和他拼了,我怎么办呢?独守空闺吗?”   江昼痛苦地摇头,“我来不及想这些,我只想杀了他,杀了他给我奶奶报仇!凭什么他还活着……凭什么!”   “好。”褚荀说:“那就杀了他。”   “你说什么?”   褚荀眸子沉沉,“我说,那就杀了他。”   他拽住江昼的手腕,字字有力,“我陪你,杀了他。” 第114章 都见鬼去吧   临近开学,江昼缓了下情绪,第二天照常做作业。   紧赶慢赶,总算是开学当天,在高铁上把作业赶完了。两个人一起回了学校,江昼把厚厚一沓试卷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跟玉玺似的,特有面子。   周围同学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靠,江昼,你居然做完了!”谢京宥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下巴快掉到地上,“一百张!一百张!你居然做完了!”   “每天做一点,当然能做完。”   谢京宥说:“你不用走亲戚啊?我每天都要走亲戚,根本没空做作业。”   话音刚落,梁雁就用一种“你是傻逼吗”的眼神看他,众所周知,江昼没有亲人,独来独往,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太贱了。   江昼很平静,“没有,不用走亲戚。”   他竟然还能笑,“因为都死绝了。”   “噢,我……”谢京宥慢半拍想起来江昼的家庭背景,尬笑道:“不好意思……”   江昼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心理素质都好了不少,无所谓地耸肩,“的确死绝了,没什么亲戚走,所以这几天都在做卷子。”   谢京宥赶忙敬礼,“昼哥牛逼!一百张试卷轻轻松松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赏你抄高数卷子。”江昼被他夸得飘飘然,把自己的高数试卷抽出来,跟打赏一样甩过去,“小宥子接旨。”   谢京宥秒跪,声音洪亮,“谢皇上!”   说完就带着试卷逃走了。   梁雁干咳一声,“那个……”   江昼秒懂,眼神示意,“你不跪一下?”   “我们都这么熟了……”梁雁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物理试卷给我看看呗?”   江昼笑着把试卷递给他,“赶紧抄啊,收作业之前还给我。”   “皇上万岁!”梁雁也很配合,捧着试卷开始狂抄。   一眼看过去,放假归来,班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江昼这个做完作业的人还有闲心嘲笑别人。   他可算是体会到褚荀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心理了。   褚荀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抱着一沓新资料回来,和学委一起分发资料。   江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瞳孔清透,乌眉黑目,侧脸在阳光下白得像是透明的玉。   他被看得不太自然,走到江昼身边,“干嘛?”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江昼表情好严肃。   褚荀俯下身子,很认真地听,“你说。”   “不用赶作业太他妈爽了!”   “……哦。”   就这?   江昼笑着推他一把,“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自从那天晚上褚荀来找他以后,江昼又回到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做完作业了就特别得瑟。他也不去提那些误会,也不提起江复临,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被他自己轻飘飘地掩盖过去。   他越是这样,褚荀越是心慌。   褚荀已经不信他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了,低声道:“小满,你答应过我,以后不能骗我了,有事情告诉我,好吗?”   江昼觉得很无辜,“我没骗你啊,我能骗你什么啊?”   今天晚上褚湘要来他们家里,褚荀提前告知了他,结果他毫不在意,似乎已经忘记了前几天才发生的事。   褚荀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摸摸他脑袋,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嗓音苦涩,“好。我信你。”   晚自习龙折莲来班上查作业,一查就查到十多个没做完的,她在班上破口大骂了整整三个小时,把所有人都给骂得抬不起头。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谢京宥人都瘫了,生无可恋,“好可怕……好可怕……不愧是龙傲天……”   江昼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笑,“谁让你不做作业啊?挨骂是你活该。”   “你不觉得作业布置得很神经吗?谁家好人过年发一百张试卷啊?”   江昼挑起一边眉,“怎么,你女朋友不监督你做作业吗?”   他顿了顿,立志要把当年的炫水之仇报复回去,“我男朋友每天都陪我做作业,唉,真是羡慕你们,都没人管。”   “我要跟你拼了!”谢京宥跳起来,“江昼,你以为跟褚荀搞上了我就不敢揍你是不是!有种出来单挑!”   江昼把书包一扔,“好啊,来啊!”   下一秒谢京宥就怂了,“人家就是说说而已嘛,怎么敢跟皇上动粗呢?”   江昼没绷住,笑了一声,强行把脸绷住,一板一眼地说:“真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在门口等我放学回家呢,虽然你没有人等,但是以后肯定会有的。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   把谢京宥气得连夜给女朋友发消息,哭到天亮。   他今天心情都挺好的,褚荀看他开车的姿势就能看出来,自由散漫,时不时还会松开把手秀个技。   不想让褚湘来。   好久没看到江昼这么快乐了。   褚荀眉头皱到一块,烦躁难以压制。要不然让爸妈再等两天,他不想让江昼面对他们。   褚湘把真相坦白以后,爸爸就罚她下跪了六个小时。妈妈虽然心疼她,却没给她求情,只在一旁默默落泪。   本来他们前几天就想过来道歉,被褚荀拦住了。   江昼作业做不完,为了做作业都头疼不已,干脆就等彼此情绪缓缓再聊。   听说江昼作业做完了,今天就把褚湘送过来了,看样子他爸妈是真的迫不及待要上门道歉,一天也不想再等了。   “小满。”   江昼回过头,“怎么了?”   “你想见他们吗?如果不想见,我把他们打发走,以后可以不见面。”褚荀面色冷冽,瞳孔沉静而清润,每个字都说得很有力,“我可以把他们的话转述给你,不用见面。”   “叔叔阿姨都上门了,就见一面吧。”   江昼语气倒是很轻快,“这次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而是因为我想好了,我要跟你永远在一块,他们是你爸妈,我不要关系闹得太僵。”   他仰着头,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好喜欢你,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我愿意排除万难和你在一块。”   “你不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你,让那些狗屁世俗都见鬼去吧!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嗞——”   身后传来刹车声,江昼也跟着停下来,只见褚荀把车停在路边,脸色在路灯下有些泛红。   他眨了下眼,唇线弯弯地上扬,“江昼,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怎么办呢?心跳好快,感觉要爆炸了。” 第115章 站在他身边   两个人回到家中,江昼拿出作业本开始赶作业,褚荀则是去阳台打电话,告诉他爸妈可以过来了。   等江昼作业做得差不多了,门铃才被人按响。   江昼起身要去开门,褚荀按住他肩膀,俯身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继续做作业,我去开门。”   他放下笔,眉眼弯弯的,“不用,就差一道计算题了,等会儿回来做。”   “确定?”   “嗯。”江昼跟着他走到客厅,轻声说:“毕竟是你爸妈,我不能太失礼了。”   门被打开,江昼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他撇过眼,下意识地避开了和他们对视。   这种误会后的重逢总是让人难为情。   褚湘站在最前面,穿了件棕色羊毛呢绒大衣,头发乖顺地披散在肩头,未施粉黛,一张小脸显得有几分苍白。   她也不敢看江昼。   两个人都在躲对方的视线。   褚荀没什么表情,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侧过身,“请进。”   他们一进门,褚爸爸掀起眼皮子,冷若冰霜,铿锵有力道:“跪下。”   江昼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这句话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下一秒,褚湘就挺直地跪下去了。   她后背挺拔,没有因为下跪就折腰,唇线抿直,眼里盈着泪水,却死活不肯看江昼一眼。   江昼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对待女生更是包容性极大,更何况这还是褚荀的妹妹,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想让她起来,“诶你这——”   就算道歉也不用逼孩子下跪啊!   褚荀一把拉住他手腕,眉头皱到一块。   江昼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答应的事,咬了咬牙,退到褚荀身后,垂下眼不看。   他真不需要道歉。   或者说,他根本没把褚湘干的事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他背了无数次黑锅,从来没有人跟他道歉过,都是他自己消化。   小时候妈妈跟爸爸吵架,爸爸摔门而去,妈妈就会说,都是你这个兔崽子不争气,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杂种。   爸爸在外面赌博输了钱,回来就对着江昼拳打脚踢,骂他是个扫把星,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输了钱。   在学校里,有同学被偷了钱,因为江昼很穷,他也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这种事太多了,多到江昼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一直都是一个负责背锅的,他不需要道歉,这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褚妈妈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来。   她只是单纯,但不是傻,知道自己已经给江昼造成伤害了,两个人关系回不到从前。可她又是个脸皮子薄的,实在没脸进屋,就乖乖站在门边。   江昼注意到她,很有礼貌,“阿姨,请坐吧。”   褚妈妈手扒着门框,难过地垂下眼,“……谢谢。”   褚湘依然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表情特别倔,努力忍着没掉眼泪。   “道歉。”褚爸爸语气越发严厉,“你还要我教你吗?”   被他呵斥,褚湘没忍住眼泪,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重新说。”褚爸爸眉头拧紧,不满意她的态度,“道歉你都不会吗?”   褚湘死死咬着嘴唇,努力控制住眼泪,磕磕绊绊地重新说:“对不起,对不起……江昼,对不起。”   要说江昼最怕的东西就两个。   一怕女人哭。   二怕男人哭。   换言之,他怕别人哭。   他根本不想计较,这么大架势,把他都给吓住了,“你们这……算了吧,我没在乎的……”   褚湘特别大声地吼出来:“你怎么可能不在乎!我都要把你赶走了,你还不在乎!你为什么不骂我!”   “我……”江昼呼了口气,无奈道:“我就没骂过女的。”   他活到现在,一跟女生说话就脸红,别说骂女生了,他都没机会跟女生说话。   褚湘哭得可厉害了,一边擦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反正我错了,你骂我吧,你有种就骂我!”   这就很难为江昼了,苦笑道:“你不能逼我骂人。”   褚荀捏捏他手腕,挑起眉,“小孩子犯错要管,溺爱不是好事。”   跟他预想的一样,就江昼这种习惯性对别人好的性子,只要妹妹哭一下,他马上就不计较了。   要是这样的话,褚湘一辈子也得不到教训。   江昼也永远只会做一个吃亏的人。   “江昼,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我夫人涉世未深,碰到这种局面来不及思考,辱骂了你,我代她向你道歉。”   说罢,褚爸爸竟朝他弯腰鞠躬,态度软和,“而小女褚湘有失管教,利用你的谦让做出这种事,我之前已经管教过了,这次先带她来找你赔罪。”?   他说:“我想过给你钱之类的,但小荀告诉我,你不可能接受。”   这倒是真的。   江昼拳头握紧又松开,坦坦荡荡道:“我不需要道歉,你们能接受我跟褚荀谈恋爱,我就很感激了。至于小湘的所作所为,我不在意。”   “你凭什么不在意!”褚湘突然质问道:“江昼,你为什么不骂我?你凭什么不骂我?是我要逼你走,你怎么……你怎么……”   怎么会这么傻啊?   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别人付出这么多啊?   江昼微微垂下头,居高临下,“嗯。因为我和你哥是恋人,为了他,我想和你和平相处。其次,在我记忆里,你是个很棒的姑娘,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   褚湘一瞬间流泪满面。   她慌张地埋下脑袋,擦着自己的眼泪,“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接受你了……你没进入华清之前我都不会认可你的……反正,反正……”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在遇到江昼之前,褚湘任性,肆意,她做事情从来不需要考虑后果。她可以为了保护女同学而大打出手,在学校里耀武扬威,因为这样很酷,而且爸妈会给她兜底。   可她也会跟一群黄毛混在一起,在街边游荡,甚至加入了不少群架。   褚湘叛逆而自由。   她在无形中伤害过很多人。   可是从来没有人怪过她,每个人都无条件对她好。   直到遇到江昼,妒忌心让她把矛头对向了自己的家庭,家里人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得长大了。   而江昼竟然能很好的理解她叛逆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江昼也曾是那群所谓的不良少年中的一员。   他能理解这种青春期特有的躁动。   江昼没有在乎她色厉内荏的叫嚣,只低头微笑,“那当然,我肯定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哥身边。” 第116章 做地下情人   江昼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瞳孔漆黑沉静,没有一点生气的痕迹,这么坦诚而直白。   好干净的眼睛。   自从他们相认以来,江昼一直都是处于低位。他打架打不过褚湘,家庭没有褚湘优越,脾气也没有褚湘那么强势,对待褚湘,他有一种微妙的包容。   这种包容落到褚湘眼里,变成了懦弱。   直到这一刻,她和江昼对视上的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江昼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对手。   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妹妹。   江昼也许是真的不跟她计较,在江昼眼里,她就是一个小孩,连被计较的资格都不会拥有。   “小湘,你有好多爱你的人,不要让他们失望。”江昼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蠢,他自己都这么惨了,可他竟然只希望别人过得好一点。   他抬手摸了下褚湘的脑袋,轻声道:“我原谅你了,起来吧。”   褚湘脸色涨红,许久,她蹦出来一句话,“我不起来,我就要跪,我才不听你的。”   “……”   江昼无奈地笑,直起身子,又去看向褚荀的父母,“不用这样对她,她做错了告诉她就好了,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   他顿了顿,轻笑道:“童话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褚荀静静地听完这番对话,琥珀色瞳孔间蔓延着暮色般的笑意,很轻地笑出声。   嗯。   要温柔。   不知道哪里学到的对女孩子要温柔,结果到小满那里,直接变成了看见女孩子就脸红。   褚妈妈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喊他,“小满……我……”   江昼挑眉:“嗯?”   她捏紧了手指,声音轻柔,“对不起。”   这样就够了。   江昼弯起眼睛,没有说话。   这时,褚荀忽然捏住他的手心,把他拉到自己身侧,仰起头,“爸,妈,正好你们今天在这里那我就把话说开了。”   他说话一贯条理清晰,沉稳有力,最重要的是,褚荀言出必行,绝无虚言。   说什么?   江昼满脸问号。   只说了今天爸妈要来道歉,没说要谈别的啊。   褚荀紧紧握住他的手,少见的有几分紧张,呼了口气,慢条斯理道:“不管未来如何,江昼一定是我的伴侣。如果我在国内给不了他婚礼,我会出国。”   什么婚礼?   褚荀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江昼真的跟不上他的思维,一脸懵圈,赶忙拉住他,“等等,什么婚礼?你别逗我啊,没说今天要聊这个啊!”   褚荀按住他脑袋,“听着就行。”   “啊?”江昼有点虚他,“行吧行吧,你聊,我听着。”   妈妈也是愣了一瞬,她左顾右盼,见爸爸脸色未变,才像是个得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说:“如果……如果你想和小满结婚,我和你爸肯定是没意见的……至于小湘……”   她迟疑了一下,闭上眼睛,“不接受就送出国吧。”   “我接受啊!”褚湘生怕自己被送走,她还没做好离开父母的准备,赶忙认错,“我接受!就算他没考上清北我也接受!”   江昼给逗笑了,“你变脸怎么这么快?”   他一笑褚湘就更不敢看他了,不甘心地补充一句,“那就等你打得过我了我就认可你……”   江昼捏捏拳头,“好。一雪前耻。”   褚爸爸打断他们,“行了,你接不接受都跟你哥没关系,问你只是尊重你,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褚湘哑口无言,继续在墙角跪着。   他又把视线转回到自己儿子身上,父子对视,“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褚荀说:“大学毕业以后就结婚。”   “国内不允许。”   “国外允许。”   “但在国内,你们始终没办法公开。”褚爸爸残忍地说出这个真相,“我们家的性质,不允许出现同性恋。”   江昼也隐隐约约知道一点,褚荀家里条件很复杂,涉及了政治方面。如果是他们集团的领导者,以身作则很重要,否则随时都会被拉下来。   而就以目前的规矩来看,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   褚爸爸也难掩疲惫,“我以前……太忙了,忽视了你们两个孩子的成长。之前我只知道小湘她不服管,我没想到……”   她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学会了用暴力解决问题,三观逐渐扭曲,尽管褚荀一直在努力纠正她,但缺少了父母引导的她还是长歪了。   如果她这次没有对江昼下手,属于是把刀子往自家人身上捅,而褚荀偏偏又是个恋爱脑,为了江昼直接翻脸,那褚爸爸就不会发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子弹还是要打在自己身上才疼。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本来是想你们兄妹二人一起掌管公司,但你也看到了,你妹妹……”   他眉宇间有些烦躁,漠然地吐出来一句话: “朽木不可雕。”   褚湘后背挺拔,脑袋埋得更低。   她让所有人失望了。   “公司只能交给你,那就意味着,你身上不能有任何把柄。”褚爸爸直白地把问题解剖,很犀利地询问,“你如何保证你跟他在一起,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江昼张了下嘴,“我……”   他就是知道这个原因才想离开。   不过那是以前了。   小满不会辜负任何一份爱。   “我可以接受不公开,对外宣称是朋友,是结拜兄弟都行。”江昼斟酌着,缓缓开口,“但是我不想和他分手。”   “……”   “只是不公开而已,本来在国内我们就不被承认,大不了就是地下情人嘛,我能接受。”   江昼冲着褚荀笑,挤眉弄眼的,“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真的解决了吗?   不还是江昼为了褚荀让步吗?   褚荀看着他的脸,喉咙发紧,“不……”   “不是!”   另一道声音响起来。   众人看向声音来源——褚湘。   她从地上爬起来,表情犟得不行,双目通红,拳头攥紧,“我可以……我可以管公司,我不是废物,哥哥能做的,我也能……”   褚爸爸冷笑,瞳孔冰冷,“不是废物会干出这些事?读书不行,艺术不学,算账都算不明白,你想管公司?”   褚湘应该是第一次被家里人这样攻击,她崩溃地看向妈妈,可妈妈只把脸偏向一边,也不搭理她。 第117章 证明给你看   “我可以的……我可以学,我……”褚湘想反驳,可她自己也不信,无助地看着众人,“我现在学还来得及,你们信我……”   褚爸爸漠然道:“学?你已经被全市的学校都开除了一遍了,你上哪学?”   褚湘咬紧牙关,狠心道:“你可以把我送出国留学!只要我学成了,就证明我不是废物!”   “出国?”褚爸爸嗤笑一声,“你刚刚不还不想出国吗?”   “我……我想,我想……我愿意学……”褚湘是真的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习惯性地看向妈妈和哥哥,可是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求助。   在他们家,她最怕的人其实是爸爸。   因为褚荀脾气还算好,只要她死缠烂打,褚荀觉得她烦也就答应了。可爸爸不同,爸爸不会给她闹的机会,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就怂了。   褚爸爸说:“你之前跟你哥说你不愿意管,怎么现在又愿意管了?”   褚湘嘴唇哆嗦,好久好久,她把视线落在江昼身上,瞳孔间好像有一把烈火,“我要证明,我不比任何人差。”   “证明给谁看?”   “你,妈妈,哥哥,还有……”褚湘死死盯着江昼。   “江昼,我也要证明给你看,你没看错人,我不是废物,我要证明给你看。”   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江昼掀起眼皮子,毫不畏惧地看回去,“好,我等着。”   褚爸爸又问:“我们凭什么要信你?”   “我……”   眼看褚湘答不出来,褚妈妈小声道:“宝宝,你需要拿出一点决心给你爸爸看。”   褚湘恍然大悟,握紧拳头,“我这个月就出国!”   “一个月的时间,你是要准备什么?准备这么久?你的决心就这么弱?”爸爸很犀利地反问。   “那,那我这个周就走!”   “拖一个周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褚湘被逼急了,“那我现在就买票,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褚爸爸一直紧绷的脸突然就笑了,他和褚妈妈对视一眼,是那种阴谋得逞后的笑,“既然是你自己要求的,那就让你妈妈陪着你吧,今天就出国。”   褚湘还在生气,没看懂爸妈的表情,一直念念叨叨的,“我马上就收拾东西,我要证明我不差,不就是管公司吗?那么多男的都被我打趴了,我怎么就管不好了……”   就连江昼都看懂她这是上套了,她还在那斗志昂扬的,完全没发现爸妈脸都快笑烂了。   褚荀弯下腰,凑到江昼耳边说:“看,这就是做事不过脑子的典型。”   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江昼深以为然,“你爸妈诓她呢?”   “嗯。本来就计划送她出国,怕她不愿意,干脆就演这出了。”   两个人悄摸摸说了几句话,害怕被褚湘发现,就没有再多嘴了。   几分钟以后,爸爸站起身,风度翩翩,“既然她要出国,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妈妈挽着他手臂,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小满……”   江昼抬起眼回应,“嗯?”   “以后……以后我还能做你妈妈吗?”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丈夫的手臂,又害怕被拒绝,赶忙加了一句,“不行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说说,我……对不起。”   江昼直接了断,“可以。”   他想要一个妈妈。   按照世俗规矩,褚荀的妈妈会成为他的第二个妈妈。虽然这个妈妈有点笨,但刚好江昼觉得自己也不太聪明。   两个笨蛋凑一块也挺好的。   褚妈妈听完这句,松开了丈夫的手,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江昼的后背,压抑着哭声,“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宝宝受委屈了,都怪妈妈太笨了,什么都不会,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身躯很柔软脆弱,这些年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江昼想,也许她也是个被爱包围长大的女孩子,他也舍不得她哭。   如果这个人做他的妈妈。   也许世界会更简单一点。   褚妈妈一时间情绪激动,拉着江昼不放手,非要把他也带出国,说要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才行。   她这话一出,褚荀绷不住了,“妈,我还在国内,他是我对象。”   褚妈妈眨着大眼睛,“那又怎么了?你毕业以后来国外不就行了吗?我又没让你们分手。他是我的宝宝,这么多年我都没陪过他,我想多陪陪他。”   “不是,妈妈,你听我说……”褚荀想把江昼抢回来,伸手拽住江昼的手腕,“他正在关键时期,不能离开我……”   褚妈妈觉得小满受了这么多苦,根本没必要再在国内多读一年,完全可以直接去国外砸钱,“你要在国内就算了,我不逼你。可你还不让小满走,你怎么这么坏啊!”   江昼像个玩具一样被他们抢来抢去,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是,什么意思?诶诶我不出国啊,我连英语都说不明白……”   褚爸爸也给逗笑了,无奈地把自己妻子拉回来,“你要是把小满带走了,隔几天褚荀就死在这里给你看。”   褚荀面不改色地说:“嗯。直接死在这里 ”   “可是小满跟着我走,我可以送他去最好的学校呀……”褚妈妈说:“我也想亲自照顾他,他自己说的,我是他妈妈。”   “你先把褚湘教好,再来教他。”褚爸爸顿了顿,又看向江昼,“不过如果你想出国,那你真的可以跟着她们一起走。”   出国是个捷径。   江昼有一瞬心动,不过只是一瞬,他微笑着摇头,“不了,我还是想在国内。我努力了这么久,我想看看我的最终成果。”   最后妈妈被爸爸强行拖走了。   她还是想把江昼带走,差点把褚荀给搞破防了,不停地催促她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劝了好半天才把她送走。   本来以为这事儿结束了,江昼洗完澡准备睡觉,手机里又收到一条消息。   褚妈妈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宝宝,如果你改主意了就告诉妈妈哦!不要告诉小荀,他要骂我】   还真是坚持不懈。   江昼躺到床上,耳机里在放英语听力,一边做题,一边趁着空隙时间说:“妈妈还想把我带走。”   褚荀说:“她敢?”   “你怎么不出国?”   “吃不惯国外的饭菜。”褚荀说:“我吃东西挺挑的。”   江昼又做了道题,“有多难吃?”   “之前去过三个月,瘦了五斤。”   江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儿,取下耳机,“诶,我问你,你今天跟你爸妈说要跟我结婚,是不是为了骗你妹妹出国特意演的?你根本没这个打算对吧?” 第118章 就不告诉你   褚荀哑然失笑,“你刚刚那个反应,我以为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啊,这不是你提起来我就随口问问嘛。”江昼撇过眼,不太自然地反驳。   “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肯定不会让你做什么地下情人。具体什么时候公布还是要等我们再长大一点才能做抉择。”褚荀轻轻握住他手,低眉笑:“别装不在乎,你根本不会撒谎。”   被他戳穿了心思,江昼烦得要命,推开他,“你以为我想跟你结婚啊?管得又宽,废话又多,又不爱笑,喜欢装叉,嘴还贱,等你表现好一点我再考虑吧。”   一下子被诋毁得体无完肤,褚荀都笑了,“你前几天还夸我是最好的。”   江昼板着脸,很正经:“之前是哄你的。”   褚荀看着他,眼里盈满了光。   自从江昼奶奶去世以后,这个人状态就一直不对。他疯狂地逃避现实,性情大变,更加自卑敏感,甚至怀疑所有人对他的爱都带有目的。   他把性当做回报褚荀的唯一途径。   根本原因,就是他不相信褚荀是真的爱他。   一个从小缺爱的人突然得到了爱,第一反应是怀疑,等他确认了这份爱的真挚,那他便会珍惜。   褚荀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侧脸,眼神缱绻似水,“要接吻吗?”   他停顿了一瞬,“现在你还需要靠性爱来确认我爱你吗?”   江昼偏过头,耳根子通红,“……别提了,提起来就丢人。”   在奶奶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他急需一个宣泄口。和褚荀做爱就成了他唯一的宣泄,近乎走火入魔,现在冷静下来了,他只想找个天台跳下去。   褚荀还偏要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谈,挑眉问:“那你知道我爱你吗?”   “……”   江昼眼神躲闪,被他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烫,“也就那样吧……”   “也就那样?”褚荀轻笑着说:“看来是我不够努力呢。”   他凑上来,“要接吻吗?”   江昼迟疑一下,仰起头,很别扭,“其实有一道题我不会做,你等下要教我……”   “好。”   褚荀捏住他脸颊,吻上他嘴唇。   第二天褚荀没去学校上早课,他去机场送褚湘出国。   江昼独自骑车去了学校,进到班级,听见谢京宥他们几个正在骂人,把书包放下,“骂什么呢?”   谢京宥气得脸都红了,“我靠,江昼,我跟你说,龙傲天简直就是个神经!她居然要求我们把厕所打扫得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有!”   厕所本来就是每个班级轮流打扫,只不过之前龙傲天都没管过,直到上学期期末,她自己去了一趟厕所,被里面的环境给熏得差点晕过去。   于是,她要求学生们把厕所打扫得一尘不染。   今天轮到自己班打扫卫生了,她也没有改变态度,冷酷得要命。   沈凌雪推推眼镜,“你知道龙傲天的新外号是什么吗?”   “什么?”江昼略微听闻过龙傲天的光荣事迹,哑然失笑,“不会是厕所守望者吧?”   “所长。”沈凌雪面无表情,“厕所所长。”   话是如此,厕所依然要扫,江昼倒是无所谓,很快就被拉去充当壮丁了。   等他们扫完厕所,早读都快结束了。   江昼回到自己位置拿出书,环顾四周,偷偷问许文婕,“诶,梁雁怎么没来?”   许文婕扬起下巴,“不知道。”   上学期期末梁雁就没怎么来上学了,经常请假,龙折莲也没给班上同学一个答案,只说人家家里有事。   难道还真想退学啊?   都马上毕业了,眼看就要熬出头,走上人生巅峰了,怎么突然不来学校了?   江昼没多嘴,继续读自己的书。   “打扰一下,学生会突击检查——”   门口乌泱泱地来了一堆人,为首的女生竟然就是叶林初,她依然是齐耳短发,表情冷淡,手里拿着本子。   又要检查指甲,又要检查学生证,还要检查校服。   这就是传说中管得贼宽的学生会。   江昼把学生证放在书桌上,许文婕忽然扭过头,皱眉道:“江昼,你知道你的头发已经可以扎辫子了吗?”   “啊……”江昼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头发,太久没剪了,现在的确很长了。他当初直接给剃成了寸头,然后就没管过。   现在头发野蛮生长,竟长到了颈后,有点像狼尾。   帅是很帅,就是不符合学校规矩。   雅颂是世界上规矩最多的监狱。   许文婕翻白眼,“被扣分了你会死的,三千字检讨呢。”   江昼欲哭无泪,“怎么办啊?我忘了,太久没检查了,我还以为不管了。”   “装女生吧。”许文婕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口罩递给他,“你眼睛挺好看的,头发又很长,就装短头发女生。学生会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来。”   江昼半信半疑地接过,“你觉得她们会信吗?”   “不信也得信。”   许文婕又拿出来一个草莓发夹,夹到了江昼耳朵边的头发上,“你就把脑袋埋着,别抬头,装女生就行了。”   江昼视死如归,“……行吧。”   等学生会过来的时候,江昼汗流浃背,真不敢抬头。   还好学生会也只瞟了一眼,大冬天的,大家都裹成一团,体型差距不大,还真的把他当成女生了。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许文婕没绷住笑,“你真是个乐子。表面上是个校霸,实际上连扣分都怕。”   江昼取下草莓发夹,脸埋进臂弯,崩溃至极,“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写检讨了。”   之前褚荀动不动就扣他分,已经把他逼疯了。   这辈子都不想写检讨了。   晚上有考试,褚荀来学校了,许文婕迫不及待地把江昼的黑料爆给他听,笑得前俯后仰,“江昼真的好单纯啊!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褚荀看向江昼,“是挺单纯的。”   “谁单纯啊?”梁雁懒洋洋的嗓音传来,他没穿校服,裹了件黑色羽绒服,“又在聊什么?”   戴个草莓发夹闹得人尽皆知。   江昼不想再提这事儿了,赶忙拉住他转移话题,脸色涨红,“你今天去哪里了?”   梁雁挑起眉,笑意轻薄,“想知道啊?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江昼老实巴交地凑上去。   梁雁在他耳边轻轻说:“就不告诉你,嘿嘿。” 第119章 校霸狠狠爱   江昼给气笑了,给他一个肘击,“少贫嘴,干嘛去了?”   梁雁夸张地捂着肚子,挤眉弄眼的,“以后你就知道了,不着急,不着急。”   很快就要考试,江昼迅速调整状态,提前五分钟做完试卷。他心满意足地放下卷子,一抬头,褚荀早就站在讲台上监督同学考试了。   好不容易提前做完了一次,结果人家褚荀都不知道做完多久了。   这个人就不能谦虚一点吗?   做完试卷不知道检查吗?   一定要这样显摆吗?   江昼咬紧牙关,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这个是他对象,考得好也没事,不就是比他提前做完几十分钟吗?多大点事。   不行,还是气。   交完试卷,江昼直接自闭了,默默地把真题拿出来怒刷。   他要卷死所有人。   晚自习放学,谢京宥兴冲冲地趴到江昼桌子边,“江昼,晚上回去打游戏啊!最近新出来一款游戏,他爹个蛋的,太好玩了!回去我就分享给你。”   “你觉得褚荀会让我打游戏吗?”   江昼没好气地反驳,“就他那种人,恨不得把我手机都给没收了。”   “哎呀,那你叫他跟我们一起玩,带他一起他就不生气了。”谢京宥心心念念只想和狐朋狗友们一起开黑。   江昼对游戏不是很懂,含糊道:“我回去问问。”   他收拾好书包,懒懒散散地背上,眉眼耷拉着,没什么精神气,“走吧。”   谢京宥有点诧异,“你不等褚荀啊?”   “不等了。”江昼跟着他大步走出教室,同时回过头,朝褚荀挥手,“我先走了啊!”   褚荀是班长,必须最后一个走。   他静静地看过来,竟然也没有生气,点了下头,“路上小心。”   虽然谢京宥是公认的傻逼,但他也觉得不对劲,“你跟我一起回去啊?咱俩不顺路啊。”   雅颂不允许学生走夜路,如果不住校,那必须有家长接送。江昼和褚荀两个男孩子住在一起,龙傲天也就没强迫家长接送。   江昼无所谓地耸肩,“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谢京宥转念一想,都这么成年人了,难道还要家长接吗?而且那么多人都走夜路,江昼一个人走也没啥,“你说得也对。”   两个人并肩到了车棚,谢京宥还不死心,“你真的不等褚荀啊?他心眼子不是很小吗?你怎么会不等他?”   江昼左看右看,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然后抿着唇笑,“你别说出去啊。”   谢京宥满脸震惊,“这样吗?你们……”   他赶忙捂住嘴,“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江昼冲着他笑,骑上车,“那就走啊,我得回去洗澡了。”   夜色浓稠似墨,寒冬下了一场雪,地面打滑,小巷阴暗,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江昼绕过一段小路,一路上车速都很慢,安全地到了家。   他拿出手机给褚荀发消息:【我到家了。】   猪苟:【好的。】   放下手机,江昼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出作业本,继续做题。   褚荀比他迟十分钟到家,满身冷意,几乎是披雪而来 ,呼了口气,“外面又下雪了。”   “刚刚还没下雪。”江昼放下笔,伸手握住褚荀的手,温热的手心贴着对方的,“突然就下雪了,没来得及反应。”   褚荀垂下眼,“天冷了。”   “嗯。”江昼看着他的眼睛,唇角上扬,“时间不多了。”   褚荀摇头,又轻飘飘地把话题转移,“今天已经送小湘出国了,妈妈陪同她,还带走了家里的几个阿姨,妈妈做饭太难吃了。”   “还真是雷厉风行。”   “爸爸早就想送她出国了,已经安排妥当了,她过去就能入学。”   江昼握紧手指,“挺好的。”   这一走应该就要好多年不见面了,不知道下次见面,大家又是什么模样?   次日继续考试,江昼稳定发挥,成绩出来以后,竟然只比褚荀低了二十分,全是理科被拉开的。   他来到了全年级第三十名。   现在班上同学已经把他,谢京宥,褚荀,沈凌雪并列称为四大天王,公认的学霸。   沈凌雪还给了江昼一本书,书名叫做《邪魅校霸狠狠爱,冰山学神哪里逃》,她很慎重地把书交到江昼手里,“这是我对你最高的敬意。”   江昼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之前我问你的同人文?你给打印下来了?”   沈凌雪推推眼镜,古井无波道:“不客气,看完以后我们两个应该就会绝交了。”   江昼半信半疑,“不至于吧?”   他趁着体育课看了几眼,被雷得体无完肤,总算是明白了沈凌雪那句绝交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腐女的力量吗?   太恐怖了。   他赶忙把那本书还回去了,千求万求,“能销毁吗?这东西不能流传啊。”   沈凌雪很正经地说:“支付我一百万稿费我就销毁。”   “……您看我的肾值钱吗?值钱的话割了吧。”   褚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身长腿长的,轻松把那本书夺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拧眉,“嗯?”   他看向沈凌雪,“你怎么还打印出来了?”   沈凌雪说:“江昼好奇得很,我就勉为其难满足他啊。”   “你给他看这种东西,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就江昼那种单纯的性子,满脑子只知道救奶奶和搞钱,别的一窍不通,给他看这种倒反天罡的玩意儿,他的三观都会被重塑一遍。   沈凌雪收回书,小心地保存好,“你们两个长得好看嘛,我也不会给别人看的,嗑cp也犯法啊?”   “犯法啊,就是犯法啊,我什么时候成一夜七次郎了啊?”江昼欲哭无泪,只想为自己正名。   “你别哭了,班长都成娇弱小白花了,你就不能让让他吗?”   “我……”槽多无口,江昼选择闭嘴。   梁雁蹦出来,“什么书什么书给我看!”   江昼赶忙捂住他嘴,“不准你看!回去!回去!”   同时疯狂给沈凌雪递眼色,拜托,真的不能让梁雁这个八卦王看见,否则今天就会传遍雅颂甚至全世界的。   晚上他依然选择独自一个人回家,把他的绯闻对象甩在教室不搭理。   梁雁和沈凌雪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就是你这本破书把他们两个都给搞尴尬了,都不一起回家了,你的cp要be了。”   沈凌雪面如死灰,“我可以死,我的cp不能死。”   梁雁坏心眼地说:“可是他们都不愿意一起回家了,你这本书给江昼留下来阴影了。”   “噢……难搞。”   梁雁摊开手,好严肃,“这样吧,把书送给我,我来承受这个痛苦。” 第120章 瑞雪兆丰年   这样过了一个周,天气越发寒冷,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大雪覆盖了路面,雅颂发了公告,所有走读生今天早上都在家自学,等待学校通知。   表面上是自学,实际上就是白捡了半天假。   江昼原本是想好好上课的,结果谢京宥一大早就给他打视频电话,“来嘛来嘛,来开黑嘛!难得有空打游戏,一起来玩啊。”   “我不怎么会啊……”   “不会也没关系,来玩啊。”   江昼只好答应了,下载了游戏,琢磨了半天才算是入门。这是个开放式世界手游,玩法很多样,最近风靡全球。   他跟谢京宥他们几个开黑,打得不亦乐乎,就连褚荀走到他身后了都没发现。   褚荀静静地看着他打游戏,眼睁睁看着他被boss打死了才开口道:“你又背着我和他们玩。”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不高兴,江昼觉得迷茫,赶忙放下手机,“怎么能算背着你?你又不玩游戏,所以就没叫你啊。”   褚荀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江昼“啧”了一声,“你手机里有什么软件我能不知道吗?别闹了,什么事你都要闹一下。”   褚荀坐到他身边,侧脸冷寂,“我也略懂手游。”   他这样一说,谢京宥就来劲儿了,“你会玩是吧?来来来,单挑!”   十分钟以后,略懂手游的褚荀放下手机,冷着脸离开了房间,战绩是惨烈的0/7。   江昼都觉得惨不忍睹了,“他都说他略懂了,你们干嘛下手这么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报复心可重了,小心他连夜看秘籍,以后专门来游戏里面找你们复仇。”   梁雁支支吾吾的,“哎呀……谁知道他那么菜啊,跳出来说略懂,这不就是装逼吗?”   谁也没想到褚荀这么菜啊!   谢京宥拍着大腿笑,“我估计他就只知道这个游戏叫什么,他从来没玩过手游。他账号都是个新号呢,笑死我了,非要来装这个逼,装失败了吧!”   他们笑得越凶,江昼越想给他们点蜡默哀。   按照褚荀的脾气,最多一个周,褚荀就会在游戏里大杀四方了。   梁雁又突然蹦出来一句:“江昼,他吃醋呢,你陪我们不陪他,他心里酸死了。你去哄哄他,别让他来学校扣我们分。”   原来是吃醋了吗!   江昼恍然大悟,难怪不会打游戏都要来凑热闹,嘀咕道:“这样啊,他好幼稚啊,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我哄?”   “褚荀有些行为就是挺幼稚的,你去哄嘛,再不哄就要上课了,他又要扣我们分。”   要说梁雁就是聪明呢?   连褚荀这种人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江昼敬佩得五体投地,“懂了兄弟,我马上就去哄,早说他吃醋了我就不让他打了,被暴揍成这样,估计已经去天台上站着了。”   他退出游戏,走到阳台边,和褚荀并肩站着。   窗外的雪落满屋檐,世界变成白茫茫一片。   褚荀呼出一口气,眼前浮现一片白雾,他侧过眼,“打完了?”   “梁雁说,你吃醋了,让我来哄。”江昼一板一眼地解释。   褚荀轻笑了一声,似是玩味,“南北双贱……好一个南北双贱。”   江昼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轻巧地转变为十指相扣,“输了就输了,你别总是想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输一次就耿耿于怀,以后怎么办?”   “我以为能操作他。”褚荀叹口气,“结果他等级比我高,我什么都没做,就……”   直接被秒了。   江昼乐死了,“那你去挑衅人家干嘛啊?你现在又打不到他,还不是自己受气?”   褚荀没吭声,唇线平直,靠在阳台边,眉眼有些懒散。   好大的雪。   江昼干咳两声,“你知道雪花的花语吗?”   褚荀面无表情,“我只知道豌豆花的花语。”   “豌豆花还有花语?”   “9∶3∶3∶1。”   “这算哪门子花语啊?”江昼笑得前俯后仰,“你学魔怔了吧?”   褚荀轻笑两声,“刚刚发通知了,午休之前返校。”   “雪这么大也要去学校啊?”   “快毕业了……抓得严。”褚荀说:“再者,让你们待在家里,你会学吗?”   他们只会启动游戏。   江昼尬笑,“就玩这一次……”   “没关系,可以玩,我希望你放松一下。”褚荀倒是不怎么生气,只是吃醋江昼玩游戏不带他,把他排斥在外。   他转头看向路面上堆积的一层雪,上面落下一串行人的脚印,很快又被大雪掩盖。   “今天的踪迹很容易被掩盖。”褚荀说:“但也会短暂地留下一连串痕迹。”   江昼神色严肃了些,定定地看着这场大雪,“瑞雪兆丰年,在春天来临之前……”   他握紧了拳头,眉头皱到一块,很是凌厉地吐出来几个字:“杀了他。”   “好。”褚荀掀起眼皮子,一眼看过去,窗外的世界雪白无瑕,这是个盛大的冬季,也该盛大的落幕了。   吃过午饭,江昼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家。   今天褚荀不去学校,他有别的东西要学。   在学校里照常上课,熬到晚自习下课,江昼执意要回家,夜色朦胧,大雪未消。他踩着松软的雪,一步一个脚印,深深地陷进去,寸步难行。   天气好冷。   江昼鼻尖被冻红,呼吸沉重,眼前冒出一团团白雾。他把手揣进衣服包里,紧紧捏着手机。   大雪封路,一路上很难看见行人。   树影摇曳,路灯年久失修,一大段小路都没有光,只能凭直觉走。   的确是一段很危险的路。   江昼走得费劲,四肢僵硬,走路的姿势特别迟钝,不停地打哆嗦。   他好像撑不下去了。   雪从树上倏然落下,江昼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瘦高的人影极速朝他扑过来,寒光在黑夜里一闪而过——   江复临来了! 第121章 真的要来了   眼看要被刀刃刺中,江昼忽然灵活地往后退了一步,瞳孔冰冷,完全没了方才的迟缓。   江复临身形单薄,握着刀扑了个空,他急促地喘着气,刀尖再次指向江昼,眼底布满血丝,“不想死就立刻转二十万给我。”   大雪纷飞。   江昼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眼底一片漆黑,“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真是……不怕死啊。”   江复临死死瞪着他,“反正老子都走投无路了,拉一个垫背也算值了!”   “你想拉我垫背,跟你一起下地狱啊?”江昼很突兀地抿着唇笑起来,是那种听了黑色笑话的笑,被人挠了胳肢窝的笑,“你要不要这么搞笑?”   江复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两颊凹陷得可怕,一年的逃亡时间让他身体机能近乎崩溃,他自知没有活路,把目标转向了江昼。   运气好,从江昼手里坑点钱,还能逃亡一段时间。   运气不好,那就让江昼跟他一起死。   反正这个儿子他也不喜欢。   他握着刀又一次要冲上去,他之前观察过,发现江昼行动很迟缓,应该是被冻僵了。而且江昼手里没刀子,不可能打赢他。   寒光闪烁——   下一秒,江昼干净利落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锋利的军刀,直指他的喉咙!   他的手指骨修长有力,握着军刀,没有丝毫的颤抖。   稳稳当当。   这一刀下去,必定封喉见血。   雪落到肩头,江昼眼底好似有一把幽暗的火,他很慢、很慢地笑了,“江复临,我就说你是个蠢货,你以为是我落单了,你怎么没想过,是你落单了?”   他灿烂一笑,“就在刚刚,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就埋伏在附近,江复临,你该落网了。”   江复临慌乱回头,只见四周突然出现了一批便衣警察,都在极速朝他们这边跑来。远处也有狙击手已经用枪指着他脑袋了。   输了。   被算计了。   他以为是江昼落单了。   却没想到也许真正的猎物是他自己。   江复临狗急跳墙,猛地跳起来,想跟江昼拼个你死我活,然而江昼比他高一大截,反应速度远不是他能比的,先一步把刀刺进了他的肩膀。   江复临手臂一下子脱力,没能握住刀子,鲜血淋漓。   警察扑过来,把他按在了地上。   江复临崩溃地喊出来,“江昼你个贱人敢算计你老子!你等着,老子出来了弄死你!你个畜牲,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贱人——”   江昼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脚狠狠地踹上他脑袋,居高临下,“江复临,你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你想拉着我一起下地狱,所以才选择回来找我,对吗?”   江昼蹲下身子,和他平视,满满都是嘲讽,“你失算了,我不会和你同归于尽,相反,我会踩着你上位。你知道吗?我这种行为叫做大义灭亲,真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   江复临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把他弄死在这里,“你个贱人,贱人!跟你那个死妈一个鬼样子!下贱!”   “那又怎么样,起码现在是你坐牢,而我在笑。”江昼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小时候期待过所谓的父爱,后面他只希望爸爸别打他,到最后,他只盼着这个人去死。   尤其是奶奶去世以后,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只想让江复临血债血偿。   有个警察拉过江昼,上上下下检查,紧张得不行,“受伤没?”   江昼恢复到平日里那副纯良的姿态,微笑道:“没有,我贴了几十个暖宝宝,不冷,装给他看的。”   出门之前褚荀就给他衣服里面贴满了暖宝宝,别看他穿得不多,实际上他现在身体暖和得像个火炉。   江复临还在地上叫嚣,被警察按着,警车从风雪中来,呜咽的警笛声像是一种悲悯的宣告,划破了寂静的雪天。   不到五分钟,褚荀从远处飞奔而来,满身风雪,一把把江昼拉进怀里,用力地抱住他的腰,“没事……没事了……”   明明是他以身犯险,结果褚荀比他还害怕。   江昼眨眨眼,声音很轻很虚幻,“褚荀,江复临落网了。”   长达一年的逃逸,这个人终于落网了。   这一年来,是江昼替他承受了世人的辱骂,背了黑锅,还要被他毁掉唯一的亲人,差点走上绝境。   褚荀死死抱着他,“对,你做到了。”   亲手抓住了江复临,为奶奶报仇了。   小满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江昼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这一刻,他不想管旁人的眼光,憋了半年的眼泪终于落下,完全没办法控制哭声,“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褚荀,奶奶的仇我终于报了……奶奶……奶奶终于……终于可以闭眼睛了……”   褚荀拍着他后背,一遍遍重复,“做到了。我们小满做到了。”   当褚荀说出“我陪你杀了他。”这句话以后,江昼突然就清醒过来了。这好像当头一棒,把他混沌的思维给敲清晰了。   他害怕褚荀堕落,为什么就不害怕自己堕落呢?   江复临想方设法要回来,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拉一个垫背。   他在死之前,想把江昼也变成一个杀人犯。   于是他就向褚荀提出来自己可以当诱饵,褚荀一开始担心他的安全,后来转念一想,如果不让江昼亲手抓到江复临,那江昼一生都没办法安心。   他们都选择了放手一搏。   褚荀是这么说的,如果你出事了,我会手刃了江复临。   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江复临真的是个蠢货,他狂傲放纵了半生,终于栽到了自己儿子手里。   剩下来的官司就全权交给褚家了,他们有最好的律师团队,可以保证江复临被判得最重。江昼希望他能判死刑,最好是立刻执行。   褚荀给他擦着眼泪,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落下,无人伤亡。   奶奶死了,江昼不是不想哭。   是他没资格哭。   所有人都在骂他冷血。   他没有辩解一句。   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他如果只会哭,怎么给奶奶报仇?在江复临落网的这一刻,江昼才哭出来了,他对得起奶奶了,他有资格为奶奶落泪了。   “褚荀,我没有奶奶了……”江昼哽咽着说,“她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以为我能留住她的,我以为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能给她好生活的……”   奶奶没能等到他长大。   江昼只能把所有的遗憾都转移到复仇上。为了复仇,他甚至抛弃了褚荀,甘心跳进一个圈套里,孤注一掷,绝无回头之路。   他什么都不要了。   褚荀不厌其烦地给他擦眼泪,低声细语,“你很好,特别好,小满是最勇敢的男孩子。”   大雪忽的停了。   江昼抬头看着天际,透亮清澄,这场雪结束了,和呜咽的警笛声一起远走了。   小满小满看看天,春天真的要来了! 第122章 江昼牛逼哥   在褚家豪华的律师团队的推波助澜下,江复临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死刑,立即执行。   逃逸一年之久的杀人犯终于落网,还是被自己亲儿子给设计抓住了,江昼不仅没被学校的同学瞧不起,反而成了大家眼里的牛逼哥。   在这群年轻的孩子眼里,能配合警察抓捕罪犯的都是牛逼哥。   谢京宥更是天天围着他感叹,两只眼睛都在冒星星,“都是人,怎么你就这么牛逼呢?跟电影一样,太他爹个蛋的吊了,能不能再讲一次你抓捕罪犯的故事啊?”   新外号牛逼哥。   江昼很无奈,抬起头,“你都问了五次了,还没听够啊?”   “一想到我朋友这么牛逼,我就好自豪。”谢京宥挺起胸脯,难掩激动,“有你这种兄弟是我的福气!”   梁雁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站在一边,“得了吧,你也就会拍马屁了,牛逼哥都要被你烦死了。”   离毕业只差一个月了,班上的学习氛围一会儿浓一会儿躁,老师也不怎么管了,这个月都在努力让同学们放松。   这节课是自习课,竟然已经放纵到可以离开位置,随意聊天了。   大概率是因为褚荀今天不在,他自从竞赛拿奖以后就很少来学校了,一般只有大型考试他才会回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他爸学管理。   江昼自己也要学习,两个人相处时间少了许多。   为了他们两个能有个未来,褚荀已经尽力了,江昼没有去刁难他,而是默默地选择提升自己,尽力以后能够配得上褚荀。   梁雁扭过头,“江昼,想好毕业以后要干什么工作没有?”   “等毕业再说吧。”江昼有些含糊地讲。   谢京宥先插嘴了,“哦,我想当个老实巴交的程序员,就是那种做办公室里研发游戏的那种大佬。”   “三十岁之前你的头发都会掉光的。”梁雁轻飘飘地讽刺道。   “可是这个行业赚钱啊,我想快点赚钱,我爸妈挺辛苦的,我想帮他们分担一点。”谢京宥是个被爱包围着着长大的孩子,光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心思单纯至极。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我也不知道什么行业才稳当,反正听大家说计算机有前途,我肯定要当个程序员。”   “计算机好啊,三十五岁就喜提退休了。”   梁雁轻笑了一声,猛地凑到江昼面前,眼睫毛都快戳到人家脸上了,“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他来学校根本就不学习,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不是调戏小姑娘就是在篮球场上乱跳。   江昼迟疑了一下,“难讲。”   梁雁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很薄情的长相,“我准备当个明星吧,这样以后你们看见我就会对我说,梁雁梁雁要个签名。”   “就你?当明星?”江昼也笑了,摇着头,“当明星干嘛,压力可大了,而且娱乐圈那么多帅哥,想火多难呀!”   梁雁依然笑,“资本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说完这句,他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也就开个玩笑,我还没想好呢。那你呢,江昼?”   江昼握紧笔,在试卷上胡乱地画了个圈,“我想……应该是跑新闻之类的吧,也可能会进银行上班。”   “你去这几个行业干嘛?这个要看背景的,而且好黑暗,一不小心就会坐牢的。”梁雁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选择,很诧异地提醒他。   “这两个行业只是看起来光鲜,你想在里面活下来真的特别难。再说了,你怎么会萌生这种念头?这两个行业你很感兴趣吗?”   梁雁是好心提醒,他说得没错,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   而这两个行业极其容易出事。   江昼依然在卷子上画着圈圈,声音很低,“褚荀要待在这些领域啊……我要是了解一点,就不会拖他后腿了。”   梁雁哑口无言,“这样……褚荀,他不去攻读物理吗?我以为他会跑去造什么火箭啊芯片啊之类的。”   褚湘今年才十六岁,等着她接手事业,黄花菜都凉了。   说白了,这些年还是要靠褚荀撑起来。   “他不去了。”江昼提起这事儿就难受,烦躁地拧起眉,“我也不想他一个人承受,要是我懂一点,好歹不会像个傻逼一样只能让他照顾我。”   “为了他你要进这些行业啊?”梁雁仔细盘算了一下,“只要你别把位置爬得太高,褚荀应该护得住你。”   “我知道。”   江昼扬起眉,吐出来一口气,“管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再换行业呗,这年头又饿不死人。”   话是如此,江昼还是很有压力,为了能跟上褚荀的步伐,他越发努力学习,褚荀想跟他亲个嘴都被拒绝了,理由是浪费时间。   被指控浪费时间的褚荀坐在一旁思考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人生。   毕业前最后一次拟考,江昼更是紧张得一整晚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抓着褚荀的衣领不停问:“到底是谁出题啊?”   “省里的老师。”   “会不会很难啊?”   “一般难度。”   “我现在才年级三十名,毕业了我真的能跟你一起走吗?”   褚荀说:“三十名已经好厉害了。”   “可是……”   “没有可是。”褚荀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低下头吻住他嘴唇,把他要说的话全部堵回去。   江昼瞬间安静了,呆滞了一瞬,闭上眼睛,安顺地张开嘴,唇舌被温柔舔过,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不断回荡。   果然还是要接吻才心安。   如果睡不着,那就玩累一点就能睡着了。 第123章 梁雁大明星   第二天考试,江昼和褚荀都迟到了。原因是昨天晚上两个人疯得太晚,都快天亮了才停下来了,江昼才睡了几个小时就被拉起来,一脸憔悴地进了考场。   梁雁在他隔壁考场,不停地摇脑袋,“纵欲伤身啊,伤身啊!皇上保重龙体啊!”   “……”   江昼捂住他嘴,脸色涨红,“你闭嘴,再乱讲揍你。”   梁雁左看右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褚荀身材怎么样?喜不喜欢?嘿嘿,八块腹肌呢,贼帅!”   “……神经。”江昼觉得梁雁是真的不要脸,一把把他推开,“这种事能告诉你吗?”   “咱俩好兄弟有啥不能说的……”   “滚。”江昼越想越脸红,局促地环顾四周,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你别乱讲啊,不然线下单杀你。”   梁雁摊开手,阴阳怪气道:“你倒是脱单了,留兄弟我独自一人孤独终老。你们总是这样放纵,让我想起来那只抖擞精神的果蝇。”   江昼腰酸背痛的,还得捧着书抓紧时间看知识点,“你才是果蝇,你全家都是果蝇。要是真羡慕,你就赶紧找一个呗,追你的姑娘那么多,你找个喜欢的处一下啊。”   “你不知道啊?”梁雁突然就笑了,眼睛弯弯的,“哎呀哎呀,真羡慕你的脑子,傻傻的,很安心。”   “我又怎么傻了?”   “没事,你会学习就行了。”梁雁很正经,没绷住脸几秒又笑了,“你就是个木头。”   又是这句话。   恰好铃声响起,考生可以进入考场了,江昼把课本放在考场外,很不解,“我哪里木头了?怎么都这样说我?”   梁雁挥挥手,“别管了木头哥,赶紧进考场吧。”   这次考试出奇地顺利,江昼本来以为自己昨天晚上那么放纵会考得很差,结果试卷一发下来,答案就自动在他脑子里闪过了。   一直到考完,他都觉得很奇幻。   难道跟褚荀上床真的能沾沾好运吗??   考完试学校给放了两天假,江昼估摸着自己考得还不错,总算是安心睡了一觉。   假期他找梁雁打游戏,梁雁支支吾吾的没答应,只说自己有事。   江昼不耐烦了,问他什么事。   梁雁说:“我在拍电视剧呢。”   “……”   江昼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确认自己没打错,面无表情,“你拍什么电视剧?”   梁雁说:“一个古装剧,小说改的,我在里面当深情男二……哎不是,我真没骗你,你骂我干什么?我没妄想,诶诶,不是——”   “你昨天还在考试,今天你就拍上电视剧了?”江昼一句话也不信,横眉冷眼的,“干什么啊你?你要是能拍电视剧,我今天就能飞上火星。”   下一秒,梁雁发来一张照片。   他化了很淡的妆,妆造还没做完,依稀能看出来是个金枝玉叶的太子爷,飞眉入鬓,眉目传情,背景是化妆间。   “骗你干什么啊?上学期我就入行了,之前都拍的一些杂志模特,还发行了两首歌,只是没有爆火……”   江昼目瞪口呆,“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   梁雁说:“不然呢?你当我跟你闹着玩呢?上学期期末我就已经决定要混这个圈子了,请假就是为了去拍戏录音。这个月我都不去学校了,我得把这部戏拍完。”   “等等,等等……”江昼一整个大震惊,“你的意思是,你背着我真去当明星了?”   “对啊。”梁雁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你之前说要退学……”   梁雁停顿了一瞬,轻声道:“和我档期撞了,所以决定退学。”   “我靠,你要当明星这事儿你没告诉谢京宥啊?那个大嘴巴居然没有说漏嘴,太神奇了!”   “我没告诉他。”梁雁轻飘飘地否认了,“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火了他自然能看见,没火也不会被他嘲笑了。”   这对江昼来说太超前了,他感叹好半天,梁雁那边被催促离开,两个人只好断了电话   昔日同学摇身一变成了明星。   江昼跳起来,冲去客厅找褚荀,“猪苟!我跟你讲,梁雁真跑去当明星了!”   褚荀正在用电脑看网课,抬起眼,有些茫然,“梁雁?当明星了?”   “对啊,突然就成明星了,太牛逼了。”江昼坐到他身边,脑袋轻轻地靠在他肩头,“我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发展,难怪总是不来上课,我还以为他自暴自弃了呢。”   褚荀垂下眼,修长的手指停顿在键盘上,迟疑了许久,还是把没说的话咽回去了。   也许梁雁真的是自暴自弃了。   他是班长,了解班上每个同学的情况。   上学期梁雁失踪,龙折莲问了很久才知道,梁雁父母离婚,他父母都同时有了新的情人,把他抛在家里不管不问。   他的精神压力太大,选择退学。   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走上演员这条路,龙折莲也劝他回来上学,不管如何,拿到文凭再说。   褚荀没有泄露梁雁的隐私,斟酌道:“我们尊重他的选择就好了,先不要宣扬,替他保密吧。”   结果返校以后梁雁就很高调地把自己的花絮在班上放出来了,被一群女生围着崇拜,“你真的见到了曲星河吗?啊啊啊我是他的妈妈粉,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呜呜女主可是柳仪啊!你怎么不帮我们要几张签名照!梁雁,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时候江昼才知道梁雁口中的那部剧是一部3S的大制作,原作就有很庞大的粉丝基础,导演则是拿了无数奖项的郭导,各路大腕云集,备受期待。   梁雁竟然能在里面演男二。   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一炮而红。   女生们就明显有先见了,她们赶紧拿来本子让梁雁签名,“等你火了我就一百一张卖出去!你多签点我就发财了!”   梁雁手一顿,哀怨得很,“我才值一百啊?”   “梁雁大明星!”   “梁雁大明星!”   “梁雁大明星!”   班上闹成一团,年轻的少男少女都在笑,春天呼啸而至,窗外枝丫吐出新芽,花季雨季就这样过去了一大半,只剩一条尾巴被紧紧拽住。   江昼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谢京宥。   他站在窗边,身边站着的是那个名字里带辕的男生,聊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去关注台上。他们两个是同桌,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南辕北宥”也很受欢迎,大家都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   南北双贱……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已经遥远到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第124章 请你看着我   学校组织最后一次考试,江昼取得了年级十八名的成绩。   雅颂是个重点大学,它的十八名很有含金量。如果发挥还算稳定,那么江昼就能和褚荀一起进入华清了。   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江昼的焦虑感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彻夜失眠。   他不断地想,要是自己考试失败了,没能进入华清,还怎么跟褚荀在一块?   褚荀知道他焦虑,可也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一起复习,试图让他安心。然而经历过这段时光的人都会明白,这种压力不是用言语可以排解的,一定要等着这场考试结束,那种压力才会烟消云散。   最后一个周,学校已经不再逼迫学生学习。而是想方设法地让学生到操场运动,甚至安排老师组织学生看电影,搞班会,只为了让全体学生放宽心态。   心态往往是决定成功的关键。   晚饭过后,所有学生都被送到操场上散步。雅颂的操场巨大无比,就算容纳了全年级的学生也显得很宽敞。   广播在放歌,从流行音乐到古典音乐,甚至一些搞怪歌曲都出现了。   为了让学生放松,老师们也是把头皮都快抠破了。   春日尾巴,落日余晖,操场被染成漂亮的黄昏色,成群结队的少年随着音乐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褚荀这几天也得待在学校,他走在江昼身边,蓝白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是很挺拔。马上毕业了,大部分学生开始放纵,校服是不穿的,手机是要带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只有褚荀,哪怕保送了还是循规蹈矩的,穿着一丝不苟的校服,纽扣都要扣到最上面那一颗。   很清爽的发型,侧脸看上去特别干净俊朗。   好牛逼的一张脸。   落日的光落进他的瞳孔,他又这样猝不及防地低下眼,视线相对。江昼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野火烧不尽,褚荀的眼睛就是世界上最热烈滚烫的火焰。   “要毕业了……”江昼有些恍惚,去年的冬季,他以为自己会死。今年的春天,他和一堆正值年少的学生一同拼搏。   主席台上有播音部的学生开始打鸡血,“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奋斗是青春的底色,努力是少年的标志,我奋斗,我拼搏,我热血,我快乐!”   ……   有人大声吼出来:“都毕业了还玩这套呢!换一个!”   台上念台词的男孩子呆了一瞬,鼓住气,“兄弟们,都给我把其它学校干翻!咱雅颂天下无敌宇宙最牛逼!奥利给!”   台下的人笑成一团,“滚下来吧你!换我来讲!”   江昼也给逗笑了,“这个主席台谁都可以上去吗?”   褚荀面色冷静,“应该吧。毕竟我们班负责的公区就是那,每天都能上去。”   于是江昼又笑了,“你上了很多次主席台,以前都是我在下面看着你,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干翻。”   “不行,你不能干翻我,因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清菏和麓城。”   这两个也是学校。   这种特属于少年时期的同仇敌忾,有些幼稚的荣誉感,大家明明是各自为战,偏偏又聚成一团。   江昼笑得前俯后仰。   很久,他笑够了才说:“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我的男朋友,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散步。”   很久之前,褚荀就是那个站在主席台上,戴着眼镜,古板沉闷地念着发言稿。他长得特别帅,发言稿再无聊也有人认真听。   他站在台上的时候会发光。   江昼就是那个仰望他的人。   褚荀依然在看他,声音平缓,像是在念一个很老的故事:“我每次站在台上,我都会朝你的位置看一眼。”   “看我干嘛?”   “因为我一开始对你很不服气,你自己文盲,读不懂我的名字,还给我取外号。”   褚荀闷闷不乐地说:“那时候我就很好奇,我站得这么高,你会看我一眼吗?”   事实证明,江昼都懒得来学校,偶尔碰上了一次,也只是看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谁也不服谁。   一个假装不在意。   一个假装不偷看。   “后来喜欢上你了,我很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就一眼。每次和你视线对上,我就很……”   褚荀抿了下唇,吐出来一个字:“爽。”   只要江昼肯看他,他就能把自己爽死。   江昼都觉得他变态了,“我真的不懂你脑子在想什么?看你一眼你都觉得爽?”   “嗯。爽。”褚荀面不改色,“所以你多看我几眼,行吗?”   “那你要站高一点啊,这样我才愿意看着你。”   “你慕强。”   “你虚伪。”   “……”   褚荀说:“无聊。”   江昼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幼稚。”   光斜斜地落到两人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圣斗士的铠甲。   从今往后,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音乐切换到了经典音乐《平凡之路》,眼前的路被光延长,随着人潮,他们缓慢地前进。   要毕业了!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要走吗/易碎的/骄傲着/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操场上引来了大合唱,最简单的调调,毫无技巧地嚎叫,“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这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风吹过。   校长出现在主席台,声音洪亮,“孩子们,恭喜你们即将毕业!在最终战斗来临之前,学校为你们准备了一场惊喜!”   “抬头,看天!”   耀眼的烟花在暮色里绽开,此起彼伏。   要结束了。   江昼在烟花亮起来的这一刻,用力握住了褚荀的手。一切都会过去的,身边人没变就行了。 第125章 迟来的关心   最后几天,有的人在争分夺秒,也有人直接开始摆烂。   江昼就属于最后一分钟都要卷死别人的那种,除了学校强制要求外出活动的时候,其它时候他都在疯狂巩固。   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这样奶奶就会安心了。   他学得太投入,以至于他接到周蕴情打来的电话时,他还有些恍惚,脑子里甚至卡顿了片刻,一个很搞笑的问题浮现在他脑海里:“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他以前把周蕴情的电话号码背得滚瓜烂熟,很多个夜里,他都想给妈妈打一个电话过去。他输入电话号码又删除,重重复复,最终没敢打过去。   周蕴情也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彼此心照不宣,电话号码仅仅只是一串数字。   台灯的光落到他脸上,把他衬得格外冷清。   褚荀坐在他身边在看生物知识点,见他脸色冷淡,挑眉问:“不接吗?”   江昼回过神,“我妈打来的。”   “你妈?”褚荀还有些发愣,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轻快地说:“妈妈今天回国,看来她忍不住要来见你了。”   妈妈今天回国了?   她回来干什么?   江昼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摇头道:“不是我们两个的妈妈,是周蕴情,我生母。”   “她?”褚荀轻笑了一声,“接吧,看看她要做什么妖。”   江昼点了接通,“喂……是我。”   他面无表情,手指间转动着笔,“见面?为什么要和你见面?哈……后悔了?你逗小孩呢?”   不知道周蕴情说了什么,江昼很烦躁地拧起眉,“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以前你就说过,没事不要联系,我做到了,请你自己也遵守。”   褚荀不动声色,在纸上写下一段话:“让她滚。”   本来江昼还算有礼貌,一看到褚荀这句话,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棚,冷声道:“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你就不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马上毕业了吗?你怎么敢这个时候来打扰我?”   周蕴情尬笑道:“哎呀……你毕业了啊……时间过得好快……”   “滚吧。”江昼吐出一口气,准备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个尖细的男声,“哥!江昼哥!你不能挂电话!你要帮我!”   是他那个便宜弟弟。   江昼基本上没跟他说过话,而且因为不喜欢江昼,所以他也没有叫过江昼为哥哥。   今天突然被他这样一叫,江昼鸡皮疙瘩掉一地,“打住!打住!有话直说!”   周蕴情又抢回来电话,总算是挑明了来意,“江昼啊,听说你认识褚荀是吧……”   褚荀没想到还能牵扯到自己,有些好笑,好整以暇,等着她说下去。   “关你什么事?”江昼没好气道。   “是这样的……褚荀他舅舅是雅颂的校长,那个……小禹最近在学校被人诬陷开除了,你看看能不能让褚荀帮忙说点话……”   原来是小儿子被开除了,她才把主意打到了江昼身上。   江昼疑惑地看向褚荀,小声问:“不是,你舅舅是校长啊?”   褚荀点头,“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雅颂?”   “我靠……”江昼牙都酸了,这人背景怎么那么强大啊!   周蕴情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说:“小禹是个好孩子啊,他真的是被陷害的,那个叫什么小悦的故意勾引他,如果不是她上课偷看小禹,小禹也不会去找她啊……那女生还以为自己魅力多大呢,小禹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小悦。   江昼回想起来,小悦和褚湘,小禹是一个班的。之前他这个便宜弟弟就调戏过褚湘,挨了一顿胖揍。   现在褚湘走了,他又开始嚣张了。   以为小悦是个软柿子,没想到人家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果断选择反击,直接把他給搞退学了。   好笑。   江昼笑出来,“他被诬陷了?我看是活该吧?还有,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当初我流落街头,求你收留我的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   他把尾音拉长,笑着说:“你让我滚啊,你说我这么大了应该自力更生了啊。当初我跟小禹也差不了几岁吧?既然这样,今天这句话我还给你,他都这么大了,应该自力更生了,放他出去打工,补贴家用吧!”   “那怎么行呢!小禹才十六岁,他怎么能去打工呢?江昼,我知道你跟褚荀玩得好,你就让他帮帮忙吧,算妈妈求你——”   褚荀从江昼手里抢过手机,一手按住江昼的肩膀,垂下眼,“阿姨,您好,我是褚荀。”   对面安静了一下,刹那间激动起来,“褚荀,褚荀,你就是褚荀啊!你帮帮我吧,小禹真的是被诬陷的啊!”   “阿姨,您儿子调戏的第一个女生是我妹妹,第二个女生是我妹妹的闺蜜。他被退学这件事我知道,我有句话要送给您。”   褚荀笑意温吞,每个字都说得很绝情,“自作孽不可活。”   “您也不要以江昼的母亲身份自居了。您和他早就断绝了关系,您并没有他的抚养权。其次,他现在已经是我们褚家的孩子了,他的母亲是褚氏集团总裁夫人,并不是您可以比肩的,请您不要再来电了。”   说完这句,褚荀干净利落地把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把手机都给江昼,不太高兴地说:“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妈妈平起平坐?”   江昼傻呆呆地捧着手机,好一会儿,他说:“好帅。”   褚荀字字珠玑:“她不配做你的母亲。自私自利,颠倒黑白,这种人不配做小满的亲人。”   “对了,你说你知道小禹退学这件事?”   “他之前调戏褚湘被揍了,是我去处理的,当时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直接退学处理,只让他回家反思。小湘出国之前,拜托我照顾小悦,后面果然出事了。”   江昼听了来龙去脉,各种情绪交织,“难怪她要给我打电话……”   她根本就不是后悔了。   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孩子谋个生路。   可惜她找错人了。   江昼缓缓收紧拳头,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很伤心,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可是现在不会了,他有新家了。   “让她见鬼去吧,她的儿子,关我什么事?”江昼这样说,用力抱住褚荀,“我不要帮她,活该。”   “嗯。”   褚荀也抱住他,轻声道:“妈妈回国了,来给我们加油。小满,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抬手捏住江昼的脸颊,轻轻捏了两下,“周蕴情就是眼瞎,放着你这么好的乖宝不要,偏偏要去宠溺那个废物。连雅颂都考不上,全靠走关系和砸钱。”   小满是世界上最好的。   换作是之前,江昼会觉得褚荀是在哄他,毕竟褚荀的情话一套接一套,让人分不清真假。   现在他觉得,没错,江小满就是最乖最好的孩子。   江昼把脸靠进褚荀的怀里,闷闷地说:“所以,莫欺少年穷。” 第126章 只是朋友嘛   进入考场之前,江昼还很紧张。   等他真的坐下来,听见铃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心又莫名其妙静下来。   这两天大家都没有去提起成绩,而是开始畅想未来。有的人自嘲,说以后工地搬砖;有的人说自己要当太空人,爷爷奶奶可高兴了,给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有的人很正经,说自己长大后要成为龙傲天那样的老师,专门折磨别人。   江昼想,他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   时间过得好快,最后一堂试考完,江昼听见每栋楼里都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书本被粗暴地甩在半空中,白花花的纸张飞舞。   结束了。   少年时代,结束了。   江昼也快步跑起来,他朝记忆深处那间教室快步跑去,很远很远,褚荀站在班级门口,身姿清凌瘦削,朝他弯眼笑。   “考完了!”江昼喘着气,笑盈盈地停在他面前,“你怎么样?”   “其实我没告诉你,我考语文的时候提前离场了。”褚荀沉吟片刻,这样说。   江昼说:“为什么?”   “因为第一个出考场的可以对着媒体喊话。”   江昼笑不出来了,“你跑去喊什么了?”   “加强术士。”褚荀说的是他们玩的那个游戏里面的一个角色,他就是玩术士被打成了0/7。   “你自己菜你跑去怪角色强度?”   “嗯。”褚荀一本正经,“只要术士超标,我就不会被打成0/7了。”   江昼被他给气笑了,扬眉道:“你心眼怎么就这么小呢?”   “因为我是褚荀啊。”褚荀就是这么厚颜无耻。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褚荀没再开玩笑,组织着同学们把教室打扫好。虽然毕业了,但是按照雅颂的校规,今天不能离校,要等着明天的英语口试结束以后才能走。   所以今天全校搞联欢晚会。   之前他们班会把喝的饮料瓶子存起来,加上毕业了大量书籍被抛弃,沈凌雪带着一堆同学当土匪,到处抢书和纸壳,叫收废品的来给收了。加上剩余的班费,一共还有一千八的资金。   班干部把这些钱拿去买了零食和饮料,准备大干一场。   晚上褚荀的妈妈联系了老师,资助了五万,请全班同学吃豪华大餐。雅颂虽是个重点,但不是贵族学校,大部分学生家庭都比较一般,突然被人这样请了一顿,集体欢呼。   江昼是典型的闷头干饭,很多人都都在哭,有些感性点的女孩子都抱成一团了,他还在努力往嘴里塞东西。   吃得像个仓鼠。   褚荀给他剥小龙虾,不管剥得再快,都赶不上江昼干饭的速度。   于是就变成了江昼疯狂吃,褚荀疯狂剥,两个人跟比赛似的,就是要比谁快。   很快褚荀剥了一堆壳,谢京宥都惊呆了,“你们家是没给他吃过饭吗?小龙虾而已,不用这么拼吧?”   江昼是真的饿了,本来考试就耗体力,他含糊地应付:“没人给你剥虾吗?叫你对象给你剥虾去。”   褚荀也帮腔:“他还小,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是应该的……”   谢京宥面无表情,“哥们你说这话你良心不痛吗?他都胖了多少了?两年前他还瘦得像个猴子,现在都长高这么大一截了,再吃就该横着长了。”   “不会的,他还小,还能长高的。”褚荀向来擅长睁眼说瞎话,继续给江昼塞吃的,生怕他饿着了。   谢京宥不停摇头,“这就是暴风吸入吗?你怎么这么能吃?看着瘦瘦的一个,吃东西这么狠?”   他也发现了,褚荀剥得很快了,但是江昼吃得更快。于是谢京宥也来劲儿了,坐下来跟着一起剥,两个人一起努力要把江昼喂饱。   还是赶不上江昼干饭的速度。   于是梁雁也来了。   三个人汗流浃背,疯狂剥虾,总算是勉强跟上了江昼的速度。   江昼放下筷子,又被褚荀塞了瓶牛奶,他接过来,咬着吸管问:“毕业了,你们不上去表演一下吗?”   梁雁说:“都毕业了,都在玩手机,谁没事跑上去丢人现眼啊?”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吉他,笑嘻嘻地说:“当然是我上去丢人现眼啦!”   他大摇大摆地走上讲台,举起手,“同志们,全体目光看向我!”   他人缘好,大家愿意给他这个面子,齐刷刷鼓起掌,几个男生开始吹口哨,“小雁子你又要开始装逼了吗?”   梁雁挤眉弄眼的,“我还是单身,班上漂亮姑娘瞧得上我的等下加一下我微信啊——”   许文婕笑骂道:“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谁喜欢你啊?赶紧唱,唱了滚下来!”   大家又笑成一团。   没了学业压力,大家彻底玩疯了,就连龙傲天都没有阻止,只是站在教室的角落,目光沉沉地看过班上每个孩子的脸。   梁雁拿起吉他,嗓音轻柔,“这首歌叫做《只是朋友》,送给大家。”   他的手指搭在琴弦上,轻缓的音乐慢慢流淌。   梁雁的嗓音很有故事感,就像他自己说的,看狗都深情的丹凤眼和狗听了都落泪的小情歌,说白了,梁雁连狗都不放过。   “黑夜里落了空的手/街道里熄了灯的楼/回忆里你泛黄如锈/掉进人潮洪流化为乌有……”   调子升高,梁雁垂下眼,没有看任何一个人。   “只是朋友把思念伪装成问候,   只是朋友把爱变成一场阴谋,   爱到把结局参透还是不罢手。   只是朋友想你了要怎么开口,   只是朋友凭借口去给你温柔,   你又何必愧疚,我们只是朋友。”   歌声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教室里没有一点声响。   江昼抬起头,他好像察觉到什么,和梁雁短暂地对视。   下一秒,梁雁对着他笑了。   站起身,“只是朋友嘛,大家有喜欢的人要勇敢啊!”   台下观众终于反应过来,有个女生大声吼出来:“梁雁蛊王!”   “梁雁蛊王!”   梁雁抱着吉他,只是弯着眼睛笑,从台上下来了。 第127章 难道喜欢你   时针指向了九点,夜色彻底降临,零食吃得差不多了,表演也走到了尾声,龙折莲走上讲台,抬起手,“好了,大家安静下来。”   原本吵闹的教室第一次如此迅速、整齐地归为平静,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龙折莲。   龙折莲每个字都说得很有力:“虽然大家玩得很开心,但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同学们,恭喜你们,从雅颂毕业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将会迎来新生。”   说罢,她又自己笑起来,“你们脱离我的魔爪了,恭喜你们通过了大逃杀,在我手底下存活下来了。”   过去这几年,班上同学恨她恨得牙痒痒,还给她取了很多外号。可真当她自己玩起梗,同学们心里又难受,争先恐后地要发言。   “也许过去大家对我很有怨言,但不管如何,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学生。如果以后出息了,愿意回来看看老师,老师永远欢迎你们。”龙折莲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她撇过头,取下眼镜,坐在前排的女生立刻就给她递了纸巾。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种友谊叫做“革命友谊”,一起吃过苦,一起挥洒过汗水,一起热血过,也一起沮丧过。   同生死,共荣辱。   只不过现在都将烟消云散了。   “好了,我不多说了。你们出监狱了,把教室打扫好,走读生可以提前离校了。”龙折莲努力绷着脸,指挥着同学们做事。   褚荀起身帮忙指挥,很快教室就被打扫干净,同学们却都没走,徘徊在走廊。   龙折莲走出去,有点迷茫,“干嘛呢?还不回去?”   “老师,拍个照吧!”   龙折莲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暴晒在阳光的冰淇淋,突然就融化了。她被拉进人群里,还在教室里的同学们也被叫出来了,一堆人挤在狭小的走廊,对着镜头傻乎乎地笑起来。   原本计划九点半就能走,最后出学校都十点半了。   同学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互相添加联系方式,约再会时间,有的人跑去找老师,非要合影留念……不管他们再怎么拖时间,再怎么不愿意离开,这场狂欢还是走到了结尾。   江昼去车棚取出来自行车,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受,的确松了一大口气,压在肩头的担子终于卸掉了,取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茫然。   是他们这种年龄段最常见的茫然。   用一句热梗来表达:“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真的结束了吗?   他回过头,夜色里,零星几个人在朝车棚这边走。   江昼推着车,跟着褚荀一起离开了学校。   彻底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他没忍住回头。   雅颂。   雅颂。   雅颂。   褚荀抬手摸摸他脑袋,轻声说:“还会有机会回来的。”   江昼也没想哭,他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褚荀,我没想到我会完完整整地读完,我以为我会半途而废。”   “你做到了。”褚荀的眼神在黑夜里也很亮,琥珀色的瞳孔簇拥着一把永不熄灭的烈火。   “我想以后也和你在一起。”   “会的。”   出了巷子,是一条香樟路。两个人骑上车,在树荫的笼罩下走进了大道。   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江昼握紧车把手,“褚荀,我跟你说件事啊,你别笑我。”   “不笑。”   “今天梁雁不是上去唱歌吗?他唱完以后,莫名其妙看我一眼,我靠……魂都要给我吓没了。”   褚荀挑眉,“看你一眼怎么了?”   江昼耳根子发烫,“那首歌是情歌嘛,我……他突然这样看我,他该不会喜欢我吧?”   话音刚落,褚荀就笑了,明显是没绷住笑,只笑了两声就偏过头,强行把笑声给压下去了。   就江昼这种木鱼脑袋,居然还能脑补出这种剧情!   还不如不开窍呢。   江昼向来感情迟钝,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的确是把他给看懵了,他琢磨了半天,又害怕别人继续骂他木头,终于脑补出这个答案,没想到褚荀一听就笑,摆明了是在嘲笑他。   他下颌线紧绷,声音僵硬,“你笑什么啊?你们总是说我迟钝,这次我察觉到了。”   “你不是最迟钝的,最迟钝的那个还不如你。”褚荀笑够了才说:“你怎么会觉得梁雁喜欢你呢?”   “他那首歌叫只是朋友啊!然后他还盯着我看……”江昼小声嘟囔,这真的是他深思熟虑以后得出来的结果了。   “他不是看你,他在看你身边的人。”   江昼脸更白了,“他喜欢你?”   褚荀又笑了,这次真的绷不住了,停下车,趴在车头笑了好半天。   这也太难为江昼了。   他能察觉到梁雁奇异的感情已经很不容易了,褚荀不停地安慰自己,总算是笑够了,才说:“小满,你怎么傻乎乎的?让你开窍也不是这种开窍法,总不能别人看你一眼就是喜欢你吧?还有,你觉得他敢喜欢我吗?”   别人喜欢他,他看不出来。   别人不喜欢他,他脑补一大堆。   江昼面无表情,“怎么不敢了?”   褚荀笑着摇头,“他也不喜欢我。”   “那他喜欢……”江昼顿了顿,“该不会是沈凌雪吧?”   看来他一辈子也猜不出来了。   褚荀没打算告诉他正确答案,只低头微笑,“你猜啊。”   江昼嘟嘟囔囔好一会儿,松口气,“反正别喜欢我就行了,靠,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朋友变恋人太诡异了。”   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和褚荀也是朋友变恋人,赶忙找补,“我们两个不同,我们是互相喜欢……”   重新迎着风前进,褚荀说:“有句话挺好玩的。”   “哪句?”   “兄弟就是妻子,之前网上看到的。”   “那我兄弟那么多,我有多少个妻子?”   褚荀说:“妻子当然是兄弟里长得最好看,最合你眼缘那个啊。”   江昼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我看张飞也是姿韵犹存。”   “我看你是皮痒。”褚荀冷眼扫他。   电话铃声响起来,褚荀接通了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女人轻柔的嗓音传来,“小满,小荀,恭喜你们毕业了。不管结果如何,妈妈今年都要带你们出去旅游,明天就出发!”   褚荀说:“妈妈,他们更想利用这个假期睡觉。”   妈妈眼巴巴地问:“真的不和我去国外度假吗?”   江昼刚要开口就被褚荀伸手拦下来了,他沉声道:“不行妈妈,这个假期我们需要二人世界。”   妈妈在那头哀怨好半天,最后给褚荀打了一笔钱过来,“给小满买新衣服的钱。” 第128章 一起啊褚荀   六月初已经窥见了夏天的炎热,江昼把自行车骑得歪歪斜斜的,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树上。   春末夏初的风吹过耳边,带着一丝丝热气,江昼感觉自己浑身燥热,树影斑驳,少年的身躯被拉得很长、很长。   “褚荀,要是当初你没有捡我回家,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   “应该也挺不错的。”褚荀说:“你会找到别的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不是的。   当初他只想找个楼跳一下。   可是江昼没有反驳,而是很慢很慢地笑起来,点头道:“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路灯一盏盏被点亮,前方的路一片光亮。   江昼又说:“那你怎么会想着把我捡回去?”   褚荀很严肃地说:“捡回去了就有可能得到一个老婆,我又不傻,为什么不捡?”   “我一直想接近你,但你都不理我。他们不要你,我要。”   江昼喉咙发紧,“你……”   “你知道思春期吗?”   “什么?”   “就是有这么个阶段,只要看不见你我就会想念你,看见你我就会脸红,我想把全世界的爱都捧到你面前,我想和你牵手走在小路上,我想你能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褚荀的脸一贯的冷清正经,一板一眼道:“可惜我脸皮好像比一般人厚一点,脸红了也看不出来。”   江昼笑了,“你也知道你脸皮厚啊?”   “不厚就追不到你了。”褚荀挑起眉头,轻飘飘地笑起来,“还好骗到手了。”   也许少年时期都会有这样一段思春期,蠢蠢欲动的爱恋,易碎的骄傲的,躲在榕树后偷看对方投篮的一瞬间,又害怕被发现,又害怕不被发现。   他突然踩下刹车,很急促,停在路边。   江昼也跟着停下来,“干什么?”   褚荀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根铁丝,拿出打火机点燃顶端的燃料,黑夜里,热烈的火焰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江昼说:“这什么东西?”   褚荀垂着眼:“虽然可能早了点……”   火焰即将熄灭,一眨眼,铁丝上就多了一朵艳红的玫瑰花。   江昼给逗笑了,“好老套的魔术,你哪里学的啊?怎么想着哪里泡我?你不怕我骂你老土啊?”   褚荀说:“你猜。”   他把玫瑰花塞到江昼手里,瞳孔清透,细碎的树影间,他的脸庞是一块暖玉,嗓音似吹过的风:   “明人不搞暗恋,我喜欢你。”   江昼接过玫瑰花,像是拥抱着一团火焰,抱在怀里,低声笑,“可惜我胆小如鼠,只敢偷偷看你。”   下一秒,褚荀拉过他的左手,一枚冰凉的小巧的戒指就这样套进了他的手指间,被推到指根,牢牢地套住了。   江昼愣住了。   他在这一秒失声了,盯着自己手指间的戒指,瞳孔闪烁。   “我光明正大,不仅要表白,还要求婚。”褚荀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江昼这才发现,他竟然早就戴上了戒指。   两个人的戒指抵在一块。   “小满,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在逗你。不是,我没有逗你,我想过跟你求婚。”   褚荀慢慢说:“你年纪还小,我想着,等你毕业了再求婚吧。未来很长,我们可以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一起去看梁雁的演唱会,前提是他真的能火。”   江昼憋了一整晚的眼泪差点没绷住,他慌乱地垂下眼,“妈的……”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本来今天毕业了就想哭,你怎么选今天啊?我不哭一场你心里难受吗?谁让你今天求婚啊!你这样我到底该笑还是该哭啊!”   “你可以又哭又笑,也可以哭笑不得,还可以笑得比哭还难看。”   “滚蛋啊!”   江昼很快平复下来情绪,伸出手指,“那就说好了,等梁雁火了,一起去看他的演唱会。”   “万一他不火怎么办?”   “那你砸钱捧他啊!”   褚荀说:“他家庭背景那么强大,轮不到我给他砸钱。”   江昼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戒指,不得不说,褚荀真的好古板,就连求婚都只会用最庸俗的红玫瑰。   还好他也是个庸俗的人,喜欢红玫瑰。   以前他觉得褚荀是个逼王,总有一天他要褚荀跪着给他唱征服。   现在他发现,他以前的看法真的没错。   这个人就是个逼王,还是那种装逼装得毫无痕迹,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怎么装逼的逼王。   他仰起头,再次迎着风,自行车如利箭般冲出去。   大道宽敞,随便他跑,随便他跳。   褚荀也跟上来,和他并行,“骑这么快?”   江昼没吭声,只一股脑往前冲。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快也没关系,反正褚荀跟得上。   前方是个坡度很大的下坡路,江昼却选择了松开手,任由自行车快速冲出去。风从他的衣摆灌进去,衣服鼓鼓囊囊一大块,他的背影那么洒脱而轻快,是一只脱离了牢笼的水鸟。   再见,雅颂。   再见,我的少年时代。   再见,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他冲出去好远,褚荀紧跟其后,没他那么放纵,开得很平稳。   江昼是雅颂大魔王,褚荀就得是雅颂明珠。   江昼是公主,褚荀就得是继母。   江昼是牛逼哥,褚荀就得是保送哥。   就像某些很奇妙的缘分,在少年最躁动的时期,他们诡异地看对眼,一个在台上发光,另一个在台下偷看。   又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同时移开眼。   前方的路很长很长,不过不是回家的路。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嘈杂的市中心,华灯初上,人潮涌动。   江昼车速归于平稳,他扭过头,眉梢眼尾都在笑,“人间太吵,去看旷野的风吧!一起啊,褚荀。”   —正文完—   番外 一夜暴富梦1   时隔三年,江昼接到了周蕴情的电话。   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联系了,他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她又跳出来了,阴魂不散,时刻提醒着江昼那些不堪的过去。   正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江昼原本是想直接挂了,结果周蕴情说,他奶奶给他留了点东西,叫他回去拿。   他的软肋就是奶奶,听见是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江昼动摇了。   这段时间褚荀很忙,白天要上课,空闲时间要跟着他爸去见各种人,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人。   而且最近褚荀的曝光量越来越大,两个人都不敢光明正大约会了。   江昼思来想去,准备自己回去一趟。   褚荀是晚上快十二点才回家的。他们两个没有住寝室,而是在学校附近全款拿下一套一百三十平的学区房。   这也是方便褚荀,因为这个人有洁癖,而且强迫症严重,看见一点脏乱他都受不了,会把所有人逼疯。   这种人住寝室会被打死的。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量身定做的西装衬得他气质矜贵散漫,轮廓硬朗挺拔。   褚荀要比江昼先一步褪去少年人青涩的外表,抢先踏进大人的世界。   江昼听见开门声就去接他,一见他这模样就忍不住瞪大眼,“啧,你小子……挺帅啊!”   褚荀眉眼间有些疲倦,修长的手指搭在鞋柜上,微微偏头,眸光清冷,“帅吗?”   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很哀怨,“我长这么帅也没人扑上来亲一口。”   又开始装了。   江昼赶忙走上前,抬手捧住他脸,亲了一口又一口,“行了行了,知道你帅,这不是没来得及亲你吗?”   褚荀被他亲得痒痒,眉眼带笑,低头揽住他腰,“这么多天不见我,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   的确很高兴。   不过江昼本来性子就内敛,再怎么激动也不可能扑上去嗷嗷大哭,他肯这样出来迎接已经是给脸了,“那你也是这么多天没见我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高兴?”   被反将一军了。   毕业以后,褚荀竟然还能长高,肩宽腰窄,不是很夸张的肌肉,身形有些年轻人的单薄,低声说:“我想你。”   江昼勾住他脖子,再次吻上他嘴唇。   细密的吻从眉心落到脖颈,江昼被亲得痒,他推开褚荀,“今天就算了吧,你刚刚才回来,休息一天。”   褚荀说:“明天放假呢。”   “对啊,今天休息,明天再——不行,明天也不行。”江昼话说到一半转了个弯,抬手想帮褚荀解开领带,解了半天都解不开,皱眉道:“什么破领带,这么难解……”   褚荀低头看着他,觉得他这种苦恼的样子也好可爱。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我来吧。”褚荀握住他手,更关心为什么明天也不能上床,“你明天有事?”   江昼点头,“明天我回一趟麓城,周蕴情找我,我得去处理一些事。”   “所以就把我丢下了吗?”   江昼很容易被人骗,立刻慌乱地解释,“不是啊不是啊,我想着你太忙了,想让你休息一天,我最多就去一天,很快就回来。”   真好逗。   褚荀绷着脸,恰到好处地垂下眼,“那我怎么办呢?”   “你好好休息一天呗。”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昼很无措,好半天才说:“周蕴情他们很难缠,而且说话难听,我怕你听了会不高兴。再说现在挺敏感的,要是他们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会对你造成影响的。”   本来褚荀还没想跟着去,听完这番话改主意了,目光沉沉,“那我也要去。”   番外 一夜暴富梦2   江昼拿他没办法,“你要去也行,在车里等着我,我拿到东西就走。”   褚荀说:“我见不得光?”   “的确不怎么见得光啊。”江昼心直口快地承认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怎么办?”   褚荀郁闷了。   当天夜里就给他妹打了个电话,问对方学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不回来,江昼都不肯承认他们两个的关系了。   在德国留学的三年是褚湘五年里最难忘的七年。   她说:“有种你来德国留学。”   第二天江昼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褚荀哀怨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也跟着上车了。   他要去,江昼也不可能不让他去,“你为什么不利用今天好好休息呢?”   褚荀垂着眼,“万一周蕴情求你原谅她,你又是个心软的,说不定就跟着她跑了。妈妈知道这件事了肯定会伤心,你只能有一个妈妈。”   江昼都无语了,“我承认我有时候的确挺宽容的,但那也是有限度的。拜托,她抛弃我这多年,不管如何,我都不可能回头好吧?”   “谁知道你呢……”褚荀轻轻地瞥眼,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哎你这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哪里心软了?该硬的时候我很硬的。”   褚荀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你要是敢抛弃我和妈妈,我们两个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说点符合你小褚总身份的话?”江昼无奈地笑起来,别看褚荀现在人模狗样的,被别人尊称一声小褚总,在他面前,褚荀依然很幼稚,时不时就冒出来一句弱智发言。   “我是你对象啊,在你面前我需要装正经人吗?”   江昼说:“你最开始追我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了。”   褚荀凑近了些,眼睫毛快抵到他脸上,轻笑道:“那你说,我最开始是什么样子?我变回去。”   “老古董,不对,爱装逼的老古董。”   褚荀握住他手,低低地笑,“那可难办了,以前没开过荤,见到你还能忍,现在忍不住了,怎么办呢?”   “憋着。”   坐车到机场坐飞机,褚荀小眯了一会儿就到机场了,跟着江昼一起上去,江昼问他有票吗?这小子才慢吞吞地买了张头等舱的票,   还好票没卖完,褚荀又直接帮江昼升舱了。   下午三点,他们回到了麓城。   小半年没回来,麓城变化不大,但江昼还是有些恍惚。车经过雅颂的校门,江昼不由自主地看了几眼。   以前他是坐在里面的学生。   现在他是路过的行人。   褚荀短暂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都毕业这么久了……”   “嗯。”江昼闭眼道:“感觉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结果我都毕业了这么多年了。”   “下个周梁雁的演唱会你去看吗?他给我寄了两张票,内场的。”   “你下个周不是有事吗?”   “嗯。如果你想去,我就去请假。”   江昼知道褚荀从来不会做勉强的事,请假应该不会造成影响,就点头,“去吧,好久没见他了。”   番外 一夜暴富梦3   几经周折,江昼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铁门前,依稀还记得自己读书时流落街头,他来这里祈求收留的情景。   时过境迁,他有自己的家了。   他按响门铃,没过几秒,周蕴情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打开门,“哎呀江昼来了啊,怎么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呢?”   她态度太热情了,江昼鸡皮疙瘩掉一地,扯起嘴角,他年过二十,身子有了成年男人的挺拔坚韧,俯视着周蕴情,“别搞这套,把我奶奶的东西给我,我要回去了。”   周蕴情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都是一家人,站在门口说话干啥呢?快进来,快进来。”   江昼不想进去,他以前想踏进去成为他们的一家人,不过现在他不需要了。   “不用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奶奶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你先给我。”   “你进来坐坐。”   褚荀悄无声息地站在江昼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墨镜,他身量特别高,光是站在那里就很唬人。   明明江昼就很高了,他竟然比江昼还要高半个脑袋。   周蕴情不认识他,被他的气势给唬住了,“这位是……”   褚荀冷冷地开口道:“您好,我是江先生的保镖,我有义务保证江先生的安全。”   换言之,他觉得周蕴情不安好心。   周蕴情是个人精,不可能听不懂,尬笑道:“我是他妈妈,怎么可能害他呢……”   江昼也不知道褚荀又在闹什么,好整以暇,就等着看他的表演。   “抱歉,据我所知,江先生的母亲如今在维也纳参加音乐会,您似乎不太符合。”褚荀一板一眼地说。   江昼没忍住笑起来。   这一家子都是醋罐子。   “江昼,诶,我们一家人的事,你叫这个什么保镖在门外等着吧。”周蕴情明显感受到褚荀不喜欢她,生怕褚荀坏了好事。   江昼轻笑道:“我一个月给他开八万工资,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的安全。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有危险,保镖不能离开我半步。”   说罢,他大步跨进屋,“保镖先生,跟上来。”   褚荀面不改色,朝周蕴情冷冰冰地说:“打扰了。”   眼看他们进屋,周蕴情也不敢多嘴,手在围裙上尴尬地摩擦,快步跟上去。   江昼自己找了条板凳坐下,这个屋子不算大,布置得还算温馨。只是跟他和褚荀住的房子比起来,这个屋子就显得那么逊色。   可他以前那么期盼能够住进来。   褚荀那么好的房子都留不住他。   大概是因为周蕴情是他名义上的生母,身为孩子,他本能地期盼母爱。   他想起来很多事,一时间思绪万千,苦笑一声,说:“别绕关子了,我挺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吧。”   周蕴情咬着嘴唇,“江昼,不是妈妈不爱你,只是妈妈已经改嫁了,而且小禹也还小,我得为他考虑。你是哥哥,让着弟弟是你应该的……”   江昼听这套说辞都快听吐了,没什么反应,“哦。那又怎么样?”   “小禹现在读大学要很多钱,一年学费都要四万……”   江昼挑起眉,“哦,大专啊?难怪这么烧钱。”   周蕴情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管怎么样,小禹也算是你弟弟……兄弟齐心,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帮点忙吧?”   江昼笑了,“我姓江,他姓刘,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他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能不管呢?”   说白了是要钱啊。   江昼站起身,漠然道:“奶奶到底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你拿不出来我就走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   眼看他转眼就要走,周蕴情着急了,一把抓住他衣袖,“你奶奶之前给过我一个手镯,你要不要?”   应该是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奶奶给的见面礼。   江昼冷声说:“那是奶奶给你的,不是我的,你拿这个骗我回来?”   “那个镯子是你奶奶结婚的时候买的,对她来说意义很大。你爷爷走得早,你奶奶这些年一直孤苦无依的,这个手镯你真的不打算要回去?”周蕴情声音颤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奶奶的遗物……   江昼手指蜷缩,他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回去,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要什么?”   “……你奶奶不是在老城区那边有个小房子吗?正好小禹就在那附近读书,你把那个房子过户给我,这个手镯就给你。”   奶奶年轻的时候还算有些资产,只是爷爷死后,财产被江复临那个畜牲败光了。她死的时候乡下有一套房子,老城区还有一个危房,因为太廉价没有卖出去,死后全部给了江昼。   这些年江昼也没怎么回来,那两个房子没住人,恐怕都快塌了。   他眉心跳动,咬牙道:“那是奶奶给我的房子,你他妈想要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   就算是危房,他也不可能给。   周蕴情急了,“这个镯子你不要了吗?这可是玉做的!那个破房子值几个钱?要不是小禹在那读书,我才不稀罕呢!”   江昼笑了,“我宁愿那个房子塌了都不会送给你。”   褚荀站在一旁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只是想找个地方住,为什么不花钱租个房子呢?   他低下头拿出手机,给他爸发了个消息,看到他爸回复的信息,瞬间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他抬手拍上江昼的肩膀,轻轻说:“女士,老城区那边快拆迁了,拆迁款恐怕有七位数。您想用这个镯子换取七位数的钱财,未免太贪心了。”   周蕴情脸色瞬间惨白。   老城区要拆迁的消息按理说应该没人知道啊!   她老公都是偷听到一些高层谈论才知道的,江昼怎么会知道?   眼看阴谋曝光,周蕴情也不装了,“不管如何,那个房子你得给我!不然这个镯子你别想要!”   番外 一夜暴富梦4   简直是无理取闹。   江昼都给气笑了,拍案而起,“你要我就得给你?你脸是多大?”   同时,褚荀也往前了一步,他戴了墨镜,只能看到他的下半张脸,轮廓锋利清晰,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乍一看真的像个黑社会。   周蕴情知道来硬的不行,一改刚才凶恶的态度,语气软了不少,“你还这么小,你拿着我不放心,害怕你被骗。你交给妈妈帮你保管,等你以后长大了再还给你。”   褚荀说:“褚家有专业的团队管理资产,不劳您费心。”   周蕴情瞪着他,理直气壮,“江昼是我儿子,他的钱就该归我管!他才二十来岁,哪里管得住这么多钱?就该全部给我,我又不会害他!”   她抓住江昼的手腕,力气很大,捏得人生疼,“你听我的,等你以后长大了,妈再把钱还给你……”   江昼面无表情,瞳孔漆黑锐利,“你把我当傻子?”   他强硬地把手抽出来,字字玑珠,“就算那个房子不会拆迁,我也不会给你。那是奶奶留给我的,当初奶奶病重,我找你借钱,你不肯借。现在奶奶走了,你又开始算计她的遗产,做人要有良心。”   周蕴情脸色变了又变,“我是你妈,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江昼平静道:“你不是我妈。我四岁的时候,你就离开我了。”   他抬眼看着天色,语调没什么起伏,“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晚上两个人在雅颂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饭,之前他们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聚餐。   小店的装修没变,褚荀有点小洁癖,拿出消毒纸巾开始擦桌子擦板凳,忙活好一阵,才说:“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昼一直在走神,被周蕴情的无耻给气得头疼,“我觉得她们太神经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你应该没骂过她什么吧,也没抱怨过自己受到的不公。”褚荀慢慢说:“你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扛,所以她觉得你受委屈是理所当然,人都是欺软怕硬,你总是退让,她以为你好欺负。”   江昼叹了口气,“不可能给她的。”   话是如此,江昼的脸上却不太好看,眉头紧锁,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在烦心什么?”褚荀耐着性子问。   江昼抬起眼,小心翼翼道:“奶奶的镯子,我想要回来。”   “我会派人去和她谈判的。”褚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先吃点东西吧,我会把镯子给你要回来的。”   “对了,老城区那边拆迁真的假的?”   “真的,预计明年才拆,现在还在规划。”   江昼闷闷地吃着菜,隔了会儿,他说:“我这算不算一夜暴富?”   “算吧,起码七位数呢。”   江昼有点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表情说不出的落寞,“这笔钱……来得太突然了。”   不像是一夜暴富后开心的样子。   “是你奶奶留给你的礼物,你想想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吧。”褚荀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声音很温柔。   江昼说:“我想想吧。”   当天夜里两个人又坐飞机回京城了。   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江昼简单地洗个澡,躺到床上看手机,“梁雁那演唱会是义演啊?给山区孩子筹款的……”   毕业以后,梁雁选了一个国内很有名的戏剧学院。他背靠资本,加上本身有实力,出演了几个配角积累了一定的粉丝后就演了一部大制作的男主,一炮而红。   随后他又出了几首歌,几场路演下来,成了无数少女心中的完美男神。   大家偶尔还会有联系,但最终都会各奔东西。   褚荀没太关注,“是义演吗?他给我寄了票,没说别的。”   “说是演唱会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都会捐给山区孩子。”   “我也有捐,每年爸妈给我的钱我都有定期捐款的。”褚荀默默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从背后抱住江昼的腰,下巴自然地搁在江昼地肩头,低声细语:“小满,那个房子是奶奶留给你的,你不用有任何负罪感。”   江昼身子僵硬,翻过身,脸埋进褚荀胸口,闷闷不乐,“我只是觉得奶奶一天福都没享过,她走了这么久了,突然给我这么大一笔钱,我很茫然。”   褚荀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椎骨慢慢下滑,所过之处像是有一把火,酥酥麻麻的,“小满,奶奶会因为有你这个孙子而骄傲的。”   “别摸我……”   “不碰你,明天要上班……”褚荀一提到上班,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江昼凑上去亲他一口,“行了,别愁眉苦脸的。”   —   好消息过审啦!前面的章节为了过审出现了很多bug,茶正在紧急修改中!   现在,所有人目光看向我,恭喜我出小黑屋了!   番外 一夜暴富梦5   梁雁的演唱会地址选在了一个临海城市,票价定的很低,最便宜的票只要128,最贵的内场票也才328,算是同级别里面最便宜的歌手了。   一万张票被一抢而空。   梁雁让粉丝不要花高价去买黄牛票,因为这次是义演,不如把钱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江昼给他发消息,“兄弟牛逼,膜拜膜拜。”   梁雁回了个笑脸。   “每天累得想死,好想毁灭世界。”   江昼说:“你怎么想着开义演啊?”   对面敲敲打打,许久,才说:“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吧。一天到晚又唱又跳的,没什么意思。”   江昼很久没和谢京宥联系了,他们毕业以后就基本上失去了联系,偶尔想起那段小时光,还会觉得恍惚。他莫名其妙觉得谢京宥也应该来这场演唱会,“你邀请老谢没?”   梁雁回复:“老谢是谁?”   没等江昼说话,他自己笑起来,“他要订婚了,我怕他以后让我去他婚礼上演唱,还是不叫他了吧。”   谢京宥快订婚了?   他不是才二十岁出头吗?   江昼问:“还是林初叶?”   “嗯,还是她,宥子挺专情的。”   华灯初上,今天没有晚课,江昼从学校回来,围上围裙开始做饭。其实他手艺还算不错,只是褚荀把所有事情都包办了,让江昼毫无用武之地。   今天阿姨放月假,江昼终于有机会自己做饭了,他还没给褚荀做过饭。   很奇妙的心情。   江昼干事情一贯利落,把菜都端到桌子上了,也才过去一个半小时。   他坐到桌边,给褚荀打电话过去,对面接得很快,声音压低,“怎么了?”   “什么时候回来?”   褚荀说:“这个会开完就回来。”   “哦。”江昼挂了电话,他摸了下自己的脸,脸颊有些烫。   都这么久了,他跟褚荀说话还是容易脸红。   太丢人了。   没多久褚荀回来了,一进屋就开始装柔弱,趴在江昼身上不起来,“怎么办呢?不想上班了,他们好凶,我有点害怕。”   江昼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逗人还是在倾诉,一愣一愣的,搂住他腰,稳稳当当地抱住他,“谁凶你啊?”   又上当了。   褚荀憋着笑,好哀怨,“董事会那群老头子,他们说我年纪小,不堪重任。”   “那是他们狗眼看人低,怎么能用年纪来评判一个人的能力?你,你可是雅颂明珠啊,你肯定比他们厉害……”江昼磕磕巴巴地安慰他,脑子飞速运转,才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都是他们的错,你,你没错!”   根本就不会安慰人。   褚荀强忍着笑,脸上表情依然很沮丧,眉眼耷拉着,“是不是我太糟糕了……”   “不是不是,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江昼果然上套,手忙脚乱地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在他脸上使劲儿亲,“你没问题,你绝对没问题,谁说你有问题我跟谁急……”   他越亲褚荀越来劲儿,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趴在他肩头不起来了。   两个人在玄关处推搡半天,江昼又是个容易上当的,被他骗得团团转,“别哭了别哭了,谁骂你啊?你爸不管管吗?哎实在不行你就当个小职员吧,我也不需要你养我,以后我出去赚钱养你……”   褚荀这下子没绷住,笑了出来。   江昼瞬间反应过来了,把他推开,冷若冰霜,“你又骗我。”   褚荀低下头,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一点也不害臊,“只有这样你才会主动亲我啊。”   “你就为了让我亲你一下编这么多理由?”   “不然呢?还有什么比让你亲我更重要的?”褚荀抬手揉他脸颊,像在搓一个面团,笑意从眼尾溜出来,“小满你怎么还是傻乎乎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烦死了!”江昼不让他碰自己,“你怎么天天逗我?你再这样我就不信你说的话了。”   事实证明,不管上了多少次当,江昼都会无条件相信褚荀说的话。   褚荀不逗他了,再次伸手,一把搂住他腰把他拉回来,抱在怀里,“那我跟你说谢谢,谢谢江昼大人肯配合我演这么幼稚的戏,你对我真好。”   江昼绷着脸,“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你对我最好了。”   “一点都不好。”   “好。”   “不好。”   褚荀又给逗笑了,低头在他颈侧吻了一下,“我给你带了份礼物,要不要?”   “又骗我。”   “没有。”褚荀说:“在我衣服口袋里,你自己摸。”   江昼都不理他,觉得这肯定是骗人的。哪有人连着上当两次啊?   他撇过脸,“不摸。”   “摸一下?”   “不摸!”   褚荀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语气放软,“真的是礼物,你会喜欢的。不骗你,骗你我不能挨着你睡觉。”   好恐怖的誓言。   江昼面无表情,心里却动摇了,只是死撑着不肯摸,他现在还在生气呢!   “摸一下吧?”褚荀低眉顺眼的,“真的不要吗?”   “不要。”   “真的……不要吗?”褚荀自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玉镯。   江昼眼睛瞪大,“这……”   “真不要?”   江昼顾不得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是奶奶的嫁妆……你拿到手了?”   “嗯,周蕴情卖给我了。”   “多少钱啊?”   “比市值高一万。”   “她肯卖?”   褚荀勾起唇角,“不卖也得卖。”   江昼捧着镯子,生怕摔碎了,左看右看,还是放回盒子里,躲进了房间里藏起来了。   等他出来以后,一改刚才的态度,“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从来不骗人。我给你做了晚餐,快来吃饭。”   变脸比翻书还快。   褚荀忍不住笑,“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江昼假装听不懂,“我什么时候桀骜不驯了?我最听你话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内向……”   褚荀脱了外套,慢悠悠地晃到饭桌旁,看着满满一桌的菜,“真的假的?你做的?”   “对啊!”   “你这么厉害?”   江昼仰着头,“你以为?”   “我认识一个人,他老婆用外卖来骗他,说是自己做的。”   “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褚荀用力抱住他,眸子里闪动着珍珠般的荧光,“我很喜欢,谢谢你。”   江昼又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你要是喜欢……以后我还给你做……”   一顿饭江昼被夸上了天,褚荀嘴巴就是甜,夸人一套又一套,江昼被他忽悠得真以为自己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走路都是飘的。   番外 一夜暴富梦6   江昼还是没想好那笔拆迁款该怎么处理。   说真的,他现在不差钱。   褚荀人傻钱多,毫无防备地把钱财全部交给江昼了。他可以随便刷褚荀的卡,根本刷不完。而且妈妈总是偷偷摸摸给他开小灶,动不动就给他打钱,他刚刚上大学,妈妈就闹着要给他一辆迈巴赫,把他吓得够呛。   这笔拆迁款意义非凡,是奶奶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一直到他坐上了去滨海小城的飞机,来到了梁雁演唱会现场,他都没能想清楚。   演唱会人多眼杂,褚荀全副武装,戴了口罩和墨镜,比明星还像明星。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江昼都无语了,“你用得着这样打扮吗?”   褚荀说:“我跟我爸说我生病了,若是被他发现我不去开会跑来看演唱会,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可是你打扮成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褚荀取下墨镜,露出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这样吗?那我不戴墨镜了。”   人太多,毕竟现在褚荀身份特殊,两个人就没有牵手,只是一前一后地走进会场。他们两个的位置都在内场前排,而且是邻座,梁雁特意给他们俩安排的。   梁雁的粉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他们两个大男人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尤其是江昼,长得帅就算了,还坐在最前排,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很多人都以为他也是个爱豆,疯狂偷拍发在网上,询问这是哪个明星。   可惜江昼只是来打酱油的。   褚荀低下头说:“我戴口罩算是有先见之明。”   江昼没注意到周围的偷拍,“你又开始给自己加戏了是不是?”   “木头。”褚荀没解释原因,只是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垂眼道:“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牵你手?”   江昼却把手抽出来了,“别被其他人看到了。”   褚荀又不高兴了。   眉心微微蹙起,平直地看着舞台,一声不吭,摆明了要让江昼哄他。   可惜江昼眼瞎啊。   他自己气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自己的问题,如果他早年劝他妈妈多生一个,也许就轮不到他继承家产了。   都是自己的错。   江昼只是个木头,他能有什么错?   伴随着尖叫声,梁雁抱着吉他出现在舞台上。   烟雾缭绕,他从光影里走出来。   江昼好久没见他了,难掩激动,“出来了出来了!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矮啊?”   褚荀都笑了,挑眉问:“人家一米八三,你刚刚一米八,你怎么有资格说人家矮?”   江昼打不过就诋毁:“我是净身高一米八,他是穿鞋一米八三,有种让他把鞋脱了跟我比,他那鞋跟就有十八厘米高,不信的话一会儿我去找他比一比。”   “是吗?”褚荀轻轻地笑起来,薄唇轻启,吐出来四个字,“勇气可嘉。”   “……”   贱人褚荀。   江昼懒得跟他聊,转头看向梁雁。梁雁也注意到他们了,空出一只手,朝他们两个比心。   他生得妖艳,眼尾细长上挑,脸上贴了亮片,一颦一笑都好像在发光。   就连江昼这种不懂审美的直男都给他蛊惑了一瞬间,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比心,两只手在脑袋上拱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只一秒,江昼就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红着脸把手放下来,特别羞耻,“我靠……下意识就比心了,好丢人。”   褚荀面不改色,“我可以假装没看到。”   台下一阵欢呼,粉丝们大声呼唤着梁雁的名字,随后不约而同地一起呐喊:“蛊王!蛊王!蛊王!”   梁雁抿着唇笑了笑,一如当年。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梁雁握紧麦克风,慢慢说:“今天有几位老朋友到了现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今天大家都能过得愉快。”   他唱了他的成名曲,歌曲名字叫做《北鸿雁南候鸟》,据说是写给他初恋的。   江昼觉得很震惊,他有个屁的初恋啊。   这首歌曲调很轻快,很有夏天的意境,歌词没提过一句喜欢,只在最后一段歌词里出现了一句:   “明人不搞暗恋,   胆小没有春天。”   江昼突然联想到什么,北鸿雁……南候鸟。   北,南。   南北双贱。   他错愕地看向梁雁,差点站起身,“他……”   褚荀说:“嗯。他喜欢谢京宥,一直没表白。听说谢京宥要订婚了,他在这个演唱会唱这首歌,应该是表示自己放下了吧。”   江昼一咯噔又坐回去了,不可思议道:“你早就知道了?”   褚荀看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又聋又瞎?”   江昼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会不会说话?你真是比南北双贱加起来都要贱。”   他又捂着脸,“这都什么事啊?他看起来那么花心,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他平时又来者不拒,他怎么会喜欢谢京宥啊?”   “他要是不喜欢,他就不会想方设法靠近了。”   褚荀说:“就像当初的我一样,为了接近你,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他为了留在谢京宥身边,陪着谢京宥当班上的乐子,成了南北双贱之一。”   演唱渐渐收尾,全场寂静。   明明是这么欢快的曲调,被梁雁演唱出来,深情又温柔。   梁雁稳了稳气息,懒洋洋地笑起来,“大家勇敢一点啊,喜欢就趁年轻,听完这场演出,就去找喜欢的人告白好吗?”   全场轰动。   江昼闭上眼睛,许久,他说:“那笔钱,我想捐给慈善组织。”   “好。”   “然后,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嗯。”褚荀用力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淡色的瞳孔倒映着舞台璀璨的灯光,“我会珍惜你的喜欢。”   听完这场演出就去告白好吗?   好啊,这次要当个勇敢者。   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梁雁和谢京宥的故事。   认识梁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南北双贱之一了。   只不过故事的结尾,南北双贱各奔东西,许多年后,也许还会有人偶尔记起,当做一个笑话提起。而梁雁成了歌曲里的鸿雁,一点风响就惊慌失措。   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明人不搞暗恋,胆小没有春天。   番外 遇见爱   身为一个豪门千金,褚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当年眼瞎,误把哥哥当做宝,出国以后对各种帅哥疯狂挑剔,好不容易遇到个举世无敌帅得惊天动地的混血帅哥也不懂珍惜,结果男神心灰意冷,不告而归。   导致她追夫追得特别惨。   第二,当年误把江昼当成对手,搞得一家人关系紧张,自己还被送到德国整整十年。这么多年,她只在视频里见到过几次江昼和褚荀,关系生疏得可怕。   第三,当年脑子里进了水,出国留学选了地狱难度的德国。   总的来说,十年之期已到,褚湘邪魅一笑,霸总归来。她刚刚回国,就收到了褚荀的消息:“你回来接管家业,我跟江昼度个蜜月。”   褚湘:“你确定只是度个蜜月?”   褚荀隔了很久才回复:“度完蜜月还有生日旅游,热恋旅游,七夕旅游,国庆旅游……(以下省略1000字)”   消息长到根本看不过来。   换一句话说,褚荀打算带着江昼私奔了,他义正言辞,“哥哥已经替你扛了十年了,你哥老了,交给你了。”   说完就不见踪影了。   褚湘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昼大学毕业以后进了褚家的企业,他完全是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的。他这个人特别能吃苦,肯加班,自身能力强,只是嘴笨,但技术能力很强,被调到软件开发做部门经理。   他性子相对来说内敛,很少说情话,也不会像褚荀那样臭不要脸地邀功。   千方百计混进褚家的公司,只是想站在褚荀身边罢了。   他以为自己不说,褚荀就不懂。   可惜褚荀就是懂,所以动不动就要叫他去办公室。他并不是归褚荀管,两个人的主攻方向不同,按理说他怎么样都和褚荀扯不上关系——除非是褚荀故意的。   今天也一样,江昼正在改方案,又收到了褚荀的消息:“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昼:“你有病吗?又来?”   猪苟:“我是你上司,你不能骂我。”   江昼烦他烦得要死,动不动就叫他去办公室,“不想来。”   猪苟:“想你了。”   猪苟:“三天没见你了。”   猪苟:“[哭]”   江昼回复:“……有病。”   “来,顺便跟你谈点事。”   江昼拧不过他,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部门的,实在是没理由见面。   这几天又是月末,大家忙得脚不沾地,两个人没时间见面。   于是褚荀就开始作妖了。   真的是矫情。   江昼在心里骂着褚荀,身体却很诚实地上了电梯,一路上都跟做贼一样,躲躲藏藏的,生怕被其他人看见他进了褚荀的办公室。   好不容易溜进去了,还没站稳,褚荀反手把门一关,自然地抱住他的腰,滚烫的吻就落下来了。   江昼只想揍他,怎么会有人工作的时候都要想方设法亲嘴?   他撇过脸不让亲,又被掐着脸颊,强行要跟他接吻。   “……褚荀,你……唔……妈的我……”他一句话都说不完全,脸颊被捏得生疼,逼着他张开嘴,舌尖被缠住。   肩胛骨抵着墙,江昼仰起头,好不容易躲开了一瞬,眼尾泛红,“你发情了吗?松开我!”   褚荀察觉到他生气了,赶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搂着他腰,“我想你了。”   “那你也不该把我叫过来啊!我们两个又不是一个部门的,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啊?”江昼脸色冷清,推开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褚荀跟过来,坐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他手,“的确有事跟你说。”   “那你说。”   “要你亲亲才能说。”   江昼对上他的眼眸,漠然道:“你是二十八不是十八,能不能正经一点?”   褚荀正色道:“很正经。”   “……不是你表情正经一点,我是让你说话做事正经一点。”   “小满,我上了十年班了。”   “所以呢?”   “我想让褚湘来接手,然后公开我们的关系。”   江昼沉默了一会儿,“别开玩笑。”   他们很早就去国外领了证,但是一直没公开。   褚荀眼神缱绻温柔,“小满,我不想你再这样受委屈了。”   江昼撇过脸,闷闷地说:“没什么委屈的。”   两个人的手指碰到一块,相似的银色戒指撞上,从毕业一直戴到现在,这两枚戒指却始终不会被联系到一块。   褚荀眼神变了又变,手指摩挲着江昼指间的戒指,轻轻道:“谢谢,小满。”   话是如此,交接工作依然很漫长。褚荀只是拿定主意要退位,但短时间内依然走不掉。   晚上褚湘约了他单独见面,江昼很久没见她了,都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了,请了假提前下班。   在餐厅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江昼有些失神。   褚湘真的长变了。   她剪了短发,侧脸凌厉干净。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哥。”她现在习惯性称呼江昼为哥,起身迎上来,笑靥如花,轻轻地揽住江昼的手臂,低眉笑,“好久不见。”   江昼稳住心神,闻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叛逆的小姑娘了,“好久不见,这些年怎么样?感觉你瘦了好多。”   “国外饭菜不好吃,妈妈又特别喜欢自己下厨,我被她折磨得要死。”褚湘抬手把自己鬓边的头发揽到耳后,笑着说:“那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江昼和她面对面坐下,“也就那样,普通人生活。”   褚湘给他倒了一杯酒,慢慢说:“这些年我一直不敢主动联系你,我总想着,等以后再跟你道歉。一直等你,一直等,等了这么久我才有胆子来找你。”   她弯起眼睛笑,“挺胆小的,拖了这么多年。”   江昼接过酒杯,低笑道:“不用道歉,都过去了。”   褚湘盯着他看了会儿,问:“你和哥哥感情怎么样?”   “还好。”   “有打算公开吗?”   “……以后再说吧。”江昼垂下眼眸,“最近查得严,不急这一时。”   “也行,我下个周进公司实习,你们可要带着我啊!”褚湘其实在国外学了很多东西,也去很多大公司实习过,她这话完全是谦虚。   江昼笑,“还是你带着我才对。”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褚湘又提起当年的事,“我是被哥哥带大的,你知道,哥哥长得帅,什么都会,对我又比较温柔,所以我小时候总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长大以后要嫁给哥哥。”   江昼点头,“能理解。”   褚湘喝得有些微醺,笑眯眯地说:“可是没人告诉我外面帅哥这么多啊!我跟你讲,当初我一出国,国外帅哥多得迷人眼,我妈还带我去看模特秀,那些男模特……八块腹肌大长腿,个个身高一米九,帅得我心花怒放。”   “那怎么不找一个男朋友?”   褚湘摇头,“太年轻了,分不清亲情和爱情,总觉得未来对象必须比哥哥更棒才行。现在想想,我哥简直是个机器人。”   她托着腮,慢慢地笑:“当初我出国的时候,哥哥跟我说,我还太小了,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我说那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江昼?”   “我哥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他还说,我对他只是占有欲太强,等我遇到更多人就明白了。”   于是褚湘就去见了外面的世界。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哥喜欢你什么。后来哥哥送我出国的时候,塞了一个玩具熊给我。”   玩具熊。   江昼都快记不清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孩微红的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那时候才懂,原来你对我哥才是真正的喜欢。我这样欺负你,你却担心我哥哥难过,选择自己受委屈也要和我搞好关系,我……”褚湘眼睛有些泛红,“我就明白了哥哥说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可她并不在乎江昼被赶走以后,哥哥心里会多难受,她只是自私地希望哥哥只看见她。   而江昼却选择包容她。   褚湘说:“我在你身上学会了爱。”   江昼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向来脸皮子薄,被人这样戳穿里心思,躁得要命,“不用提了,都过去了,过往云烟,就让它散了吧。”   褚湘咬着嘴唇,从包里拿出来那个玩具熊,“后来我遇到那么多人,我总分不清我喜不喜欢他。我就会想,如果我和那人有了矛盾,我会像你这样拥有一颗包容之心吗?我会舍不得他难过吗?他又会心疼我吗?就这样,我等了很多年,才遇到一个真正让我愿意喜欢的人。”   江昼看着那个毛绒小熊,十年,它依然光洁如初,可见褚湘把它保存得很好。   他以为这个小熊会被褚湘丢掉。   可实际上它陪伴着褚湘度过了十年。   “我以为爱是占有,爱是宠溺,爱是不择手段。其实爱还是一种包容,是一种放手,是一种成全,我以前都不懂,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   十年前女孩稚嫩而倔强的脸庞和眼前这个成熟温柔的女子慢慢重叠,她们的眼睛都这么明亮,嗓音真挚而轻柔,“谢谢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褚荀学的是制衡之道,收其锋芒,镇其势,以仁服人,知进退。而江昼散漫得惯,随心所欲,只从褚荀身上学到了一两点宽容。   这一两点容量已足够收纳人心。   江昼笑了起来,真心实意的,“我很庆幸当初我选择把你当成一个妹妹,而不是一味地恨你。小湘,欢迎回家,你长大了。”   关于爱这个话题,他们都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还好余生的时间很漫长,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去遇见爱。   番外 绛唇吻我   读大学的时候,江昼和褚荀虽然是同一个学校,但两个人不同专业,平时也没机会见面。   褚荀一进校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主要原因是太帅了。华清人才济济,群英荟萃,褚荀最大的优势就是在那张脸上。生得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无欲无求,偏偏眼神温柔,惹来不少女孩子暗恋。   生得菩萨相,骨清神秀,绝世无双。   而且他这个人还特别低调,一声不吭地把学校的各种奖项都拿遍了,悄悄地卷死了所有人。   和假装低调的褚荀相反,江昼进校以后才是真低调,与所有人的关系都比较浅,独来独往惯了。   他少年时期长相还有些少年的凌厉,随着年龄增大,五官越发清秀沉静。   如果少年时期的江昼可以用酷来形容,那经历了时间沉淀的他多了一份静。   这份静是从褚荀身上学来的。   梁雁还曾经调侃他们俩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平时两个人都在木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他们五百万。   今天是校庆,一直努力当个透明人的江昼再次被抓上台。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找到了他们以前表演的照片,江昼穿公主裙的照片在校园贴吧里流传,众人恶趣味发作,又一次把他拉去当公主。   这次演灰姑娘。   江昼演变身后的公主。   他面如死灰地坐在化妆间,话剧社的学姐正在给他涂口红,“你唇形真漂亮啊。”   江昼唇瓣水润饱满,一抹水红色,他自己不知道这样的唇形有多吸引人,冷淡道:“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夸我。”   “所以你跟人亲过嘴没有?”学姐一脸八卦地问。   江昼不自然地攥紧了衣裙,“……我有对象啊。”   “你有对象了啊?”   “嗯。”   学姐叹了口气,很夸张地说:“小小年纪怎么就有对象了呢?也不给学姐留个机会。你们这届除了你,还有个褚荀长得很帅,他好像没对象,学姐只能忍痛放弃你,追求他了。”   江昼笑了,“不要这么饥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嘀咕,“再说,褚荀有对象啊。”   化完妆,江昼走出化妆间,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贴吧,原来大家真的以为褚荀没对象,隔三差五就有人跟他表白。   他还以为褚荀没人要呢!   江昼沉吟片刻,给褚荀发了消息,“有空吗?你来一趟话剧社。”   猪苟:【好。】   深吸一口气,江昼控制好自己的心情。他发现自己其实挺小气的,要是那么多人喜欢褚荀,他会很焦虑。   褚荀来得很快,白衣黑裤,身段清丽挺拔,远远地瞧见江昼,挑眉道:“是戏服吗?”   江昼穿的是繁重的宫廷礼裙,他的相貌本就有些男女莫辨,化了妆以后更加难认。他红着脸,声音压低,“不好看吗?”   “好看。”   褚荀伸手想抱他,走廊尽头走过来几个学生,便克制地收回手,目光沉沉,“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江昼想了想,“戏剧社堆放杂物的那个房间……”   “好。”褚荀打断他,拉住他手腕,二话不说就把他扯进去,立刻把门给反锁了。   杂物间很狭小,堆满了没用的戏服和道具。两个成年男人站在里面显得格外拥挤,胸腔相贴,彼此呼吸都在耳边。   江昼脸红心跳,讷讷道:“好挤……”   褚荀一手揽住他腰,垂眼道:“是有点挤,不过这样也好,能有理由抱你。”   杂物间里有一张矮桌子,褚荀实在是找不到地方落脚,只好屈身坐到桌子上,把江昼抱到自己腿上,这样才勉强容下他们。   江昼手撑在他肩头,下意识想要拉开点距离,褚荀闷闷笑,“这里就这么大,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江昼躁得脸皮滴血,又把脸埋在他颈窝,很弱地哀求,“你别摸我屁股……”   褚荀收敛了些,只扶住他腰,眉目低沉,“叫我过来做什么?为了调戏我?”   “就是……想让你看看。”   褚荀的气息擦过他的耳畔,“嗯。看到了,然后呢?”   “……”   江昼知道他是故意的,声音僵硬,“你自己看着办啊……”   褚荀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只是这样一碰,指尖就染上一点胭脂红。   “涂了口红……”褚荀说:“我要是亲你,把口红给你吃掉了怎么办?你一会儿要上台吧?”   江昼又不好意思说想接吻,两颊嫣红,纠结着说:“我可以重新涂的。”   褚荀有意逗他,手指依旧缓慢地在他脸颊上抚摸,“好久没见你这副模样了,怎么今天想着来调戏我?”   “……”   提起这事儿江昼就不开心了,漂亮的唇形都扁下来了,“为什么大家会以为你单身?”   褚荀有些不明所以,“单身?”   “校园论坛上,那么多人都说你没对象,你为什么不解释?”江昼硬着头皮询问,他知道这样挺小气的,可当初是褚荀自己不分手,他给过褚荀机会了,是褚荀自己不要。   既然答应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他就不会给褚荀任何逃避的机会。   这个人一定从头到尾都是他的。   褚荀舒展开眉目,笑道:“因为这件事你吃醋了?”   他原本以为江昼会否认,结果这个人沉默了一会,闷闷不乐地点了脑袋。   “我不希望那么多人围着你,我可以接受不公开,但起码你不能对外宣称是单身。”江昼有些忐忑,他害怕褚荀觉得他无理取闹。   褚荀思忖片刻,“我知道了。”   两个人靠得太近,热气环绕,彼此滚烫的体温交织,江昼闻到褚荀身上淡淡的香味,很舒适清雅的味道,继续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如果再有人觉得你单身,我一定会揍你。”   “嗯。”   褚荀低下头,嘴唇覆盖在他的唇上。   艳丽的口红在褚荀唇上也留下一道痕迹,唇舌交缠间,江昼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恍惚之间,见他白皙的脸庞上印了不少红痕,皆是口红留下来的印记,顿时躁得无所从容。   唇刚刚分开,又被拽回去再一次吻住,辗转反侧,江昼唇上的口红的确被蹭完了。   大部分都蹭到褚荀脸上去了。   还有一部分蹭到了衣领和脖子上,江昼被他啃了半天,嘴唇都肿了,咬紧下唇不让亲了,“够了……”   褚荀按住他肩膀,眸色深沉,“为什么你不涂口红,嘴唇也这么红?”   江昼羞得抬不起头,“我怎么知道!”   还不是被褚荀啃出来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褚荀,少年神清气爽,冰雪消融,像菩萨一样端正清冷的人被他勾了心,落了满脸唇印。   把他这么好看的脸弄脏了。   终于弄脏了。   江昼如愿以偿地笑了,手指摸上褚荀脸上的口红印,“你是我的,知道吗?”   褚荀握住他的手,贴到在自己脸上慢慢摸索,湿润的唇在他手背上落下吻,“我知道,我是你的,独属于你的。”   “你只该爱我一个。”   “是。褚荀只爱你一人。”   他说什么,褚荀就应什么。   晚上江昼睡觉之前刷了下朋友圈,才看到万年不上号的褚荀竟然发了一张照片,是怼着脸拍的。   照片里的他微微侧过脸,半边衣服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左脸脸颊一直到修长的脖颈上都有着暧昧的口红印。   任谁看都知道这是张官宣图。   配文:【菩萨普渡众生,绛唇落我满身】   番外 昨日之光   众所周知,褚荀长了一张最清心寡欲的脸,干着最下流无耻的事。   他总是顶着那张让人不敢亵渎的脸去摸江昼屁股,被抓到了还死不悔改。   无数个被他骗上床的夜晚,江昼昏昏沉沉之际,就会想,褚荀一开始就是这个死样子吗?   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这样困惑着,于是他也问了,“褚荀,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褚荀把他困在身下,眉眼漂亮得不似人间,气息凌乱,在他耳边轻轻地喘,“……想着怎么把你骗到手啊。”   江昼抱紧他后背,“你一开始那么讨厌我,你有想过会跟我在一起吗?”   “没。”褚荀掐着他的腰,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那时候我都准备毕业后就出家了。”   他本就长得无欲无求,两眼空空,出家当个和尚落得清净才是他的人生理想。   江昼闷闷地笑,“原来一开始不喜欢我啊……”   褚荀说:“这个也要跟我算账吗?”   “能算账吗?”   “我把自己掰弯总需要一些时间,我何罪之有?”   江昼被他逗笑,抬手慢慢擦过他的脸颊,“突然好想念那个时候的你,我还是更喜欢你不搭理人的样子。”   褚荀点头,“你喜欢我冷漠地对你吗?”   “不是……”江昼猝不及防地叫出声,咬牙道:“你干什么啊?轻点……”   “冷漠地对你,无视你的需求。”褚荀这样说着,低下头吻住他嘴唇,不让他再反抗。   闹到后半夜,江昼昏昏沉沉睡去。   梦境里有只蝴蝶盘旋着不肯离去,江昼跟着那只蝴蝶往前走,走过光的长廊,时光重溯,又回少年时期。   香樟树沿着小道蔓延,翠绿的树影在风里摇曳,车铃声叮铃作响,穿着校服的学生从身边擦过去。   江昼飘然不知所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见香樟树路尽头有一人骑车而来,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挺拔清韧,眉眼在大雾中渐渐清晰。   是褚荀。   哪怕没看清脸,江昼也知道那是褚荀。   他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褚荀——”   那人骑着车,猛然打了个转,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不理人。   江昼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不对劲,梦中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一场梦。纵使早已毕业多年,他也没有真正地忘记这个地方。   他快步跟上去,“褚荀!跑什么啊!我会吃了你吗?”   被他追着,褚荀跑得更快了,生怕被他缠上。   江昼越想越气,怎么还躲着他呢?   他加快步伐,猛地跳到车面前,死死挡了去路,一脸不爽,“躲什么啊?”   褚荀刹住车,略带青涩的眉眼间尽是冷意,“江昼同学,我们不太熟吧?”   居然叫他同学!   江昼抬手按住他肩膀,皮笑肉不笑,自己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心里不舒服,“你为什么不等我?”   褚荀说:“为什么要等你?”   梦里的江昼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未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拦下这个死对头,只是遵循着本能解释,“我……你就该等我啊!”   褚荀深深地看他一眼,语出惊人,“你是要打劫我吗?”   “我打劫你……?”江昼沉默了。   褚荀说:“没钱。”   江昼摊开手说:“你都说没钱了,我打劫你干什么?”   褚荀盯着他,一脸不耐烦,“你还可以劫色。”   被他启发的江昼恍然大悟,果断伸手把他从车上拽下来,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强吻了他。   梦里的褚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样垂着眼看他,像是一个木头。   江昼脸红心跳地放开他,却发现褚荀面不改色,眼神毫无波澜,顿时羞涩不已,“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亲你。”   “哦。”褚荀古井无波地回答:“你等着警察抓你吧。”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完了!你完了!你亵玩了雅颂明珠!你要被抓去警察局了!死刑!立刻执行!”   吓得江昼浑身一激灵。   眼看褚荀转身又要走,江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拽着他手腕,“你不喜欢我吗?”   听到这话,褚荀又转过身,“不喜欢。我讨厌你。”   江昼瞬间气得发抖,尽管在他的潜意识里,两个人见面就掐架,按理来说是死对头,可他就是觉得他们两个是可以接吻拥抱的关系。   “猪苟我给你脸了是吧?我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跟我甩脸色,你信不信我告老师去?”   褚荀就笑了,“你去告啊,你看老师帮不帮你。”   好冷漠。   江昼浑身打了个寒颤,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两个怎么会这样呢?   褚荀的背影忽远忽近,香樟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茫茫白雾之中,褚荀忽然出现在雅颂的校门前,留给他一个颀长的背影。   他停在校门前,没再动过。   江昼脑海里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褚荀这是在等他。   一个声音又说:“公主别去,那是恶毒继母,会妒忌你的美貌的!”   江昼就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想靠近,可他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他低下头,自己脚下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动不了?   为什么?   褚荀还在等他……   江昼在原地疯狂挣扎,他死死盯着褚荀的背影,在心里不停地呐喊,“褚荀等等,再等等,我马上过来了——”   “江昼!”   “公主!”   “小满!”   “昼哥!”   好多声音在耳边回荡,江昼回过头,只见昔日好友都从雾中走来,笑脸盈盈,声音雀跃。   梁雁走到他身边,拍着他肩膀,“走啊!愣着干嘛呢?”   他看见好多人都在朝他靠近。   谢京宥还是那副二愣子样,一摇一晃的,“走啊昼哥,上课了!”   沈凌雪抱着一沓卷子,一扶眼镜,“走啊,马上发卷子了,你不及格,等着挨骂吧!”   张飞手里拿着剪刀,“江昼,哥给你理个头发……”   褚湘脑袋上戴了个黑色头盔,看不清脸,只听见她说:“我靠,谁偷了老娘的机车!”   好多人。   形形色色,人影多到数不过来。   “走啊江昼!”   走啊!   ……   江昼像是一个木偶跟着他们走,他听见大家的笑声,也看见路的终点是雅颂的校门,而有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在那等他。   “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坐好!”   龙傲天的声音猛然响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奔跑,肆意的,轻快的,朝着雅颂的校门跑去。   江昼被人群簇拥着,他回过头,被光拥抱着,终于一脚踏进了雅颂的校门。   褚荀板着脸说:“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再慢一点就不等你了。”   江昼鼻尖有点发酸,他再回头,身后只剩下一条宽敞的明亮的大道,一切都如泡沫,烟消云散。   他把手放到褚荀手里,“走吧,走吧,还有好长的路呢。”   “嗯。走吧。”   他闭着眼,却能看到身后的香樟小路投过来的光,蔓延着、蔓延着不肯熄灭。   ……   江昼睁开眼,后背被冷汗打湿。   他的手被褚荀紧紧握着,即便睡着了也没有分开。   好一场庄周梦蝶。   梦中你我皆为蝴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