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线   作者:Akon   文案:   很骚气也很帅气很能装逼的攻x脾气很硬嘴更硬的受   开学第一天,林逾白的妈妈特地带着礼物来到教室,问哪一位同学是林逾白的同桌。   “我们家小孩性格不太好相处,希望你能稍微照顾他一下。”   林妈妈走后,前桌转过头来笑着说:“这还带着礼物来了,脾气得多差啊。”   池野笑笑,没说什么。   谁也想不到开学的第二天下午,刚见面的两人便打得不可开交,被老师惩罚整个大课间都要手牵手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被人当猴子围观了半个多小时,林逾白很不高兴。   罚完站回来,他用美工刀在桌面中间划了一条深深的三八线。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看上去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下本写这个,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CP1591223   一句话简介:哦然后呢。打死我跟他过?   标签:校园,天降,HE,暗恋 第1章 不太好相处   “林逾白。”   班主任照着名单念完名字,微笑着等待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她又念了一遍:“林逾白,林逾白同学在吗?”   教室里产生了微弱的骚动,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也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一天,他们这届不知道怎么回事,报理科的学生比往年少很多,好像就分了八个班。   文科班分了十一个。   这次分班称得上是打乱重组,大家都算是新同学,彼此之间都不太熟悉。   有人小声问:“林逾白是谁啊,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还有人举起手,“老师,这位同学会不会是还没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啊。”   说话的人是池野的前桌。   池野个子高,进教室之后很自觉地坐到了最后一排,坐他前面的男生个头不算高,头发留得挺长,刘海剪成斜斜的样式,身上的校服偷偷改过,裤子紧贴着腿。   刚刚班主任点名,池野隐约记得,斜刘海的名字叫冯雅军。   这名字取得好,又文又武的。   冯文武举手发表完意见,很自然地回过身,扔到池野桌上一块巧克力。   “池野,”他说,“我认得你,级部第二也分到我们班里来了啊。”   池野收起巧克力,冲他笑笑:“谢了。”   冯文武……不是,冯雅军又说:“你叫我冯军就成,”他呲呲牙:“雅军儿听起来像个妹子。”   “行啊,雅军儿。”池野点了点头。   冯雅军:“……”   林逾白没来,班里因他而起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下去了,因为班主任点到了池野的名字。   池野,常年占据级部排名前三的男人,居然分到他们班了。   数学可以考满分的天才,他们学校一共有三个,池野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三个的排名你追我赶,这次你第一,下次就轮到我,下下次则是他……   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池野只拿到了级部第二,第一名凭借三分之差,稳占鳌头。   只可惜另外两位学霸去了文科班,从今往后池野可以在理科班独占榜首,再也不用和他们你追我赶了。   “池野,”班主任放下手里的花名册,带头鼓起了掌:“欢迎你来到我们班。”   “啊,”池野站起来,微微欠身,笑得特别灿烂:“很高兴和大家分到一个班,往后的日子一起努力啊。”   “得了吧,谁能学过你啊。”   不知道哪个同学笑着接了一句,紧接着班上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班里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毕竟是分班第一天,大家都周围的环境都不太熟悉,急需一点儿共同的话题来增加归属感。   池野就是很好的切入点。   毕竟他是学校告示栏里,光荣榜那一块儿张贴着的老熟人了。   班主任说:“可算是见着真人了,比照片上帅。”   “是。”   池野承认道:“拍照的时候老高盯着呢,不让我做多余的表情。”   高主任是他们高一时的教导主任,现在他们升到高二,还分了班,老高也跟着变成高二的年纪主任了。   点名加自我介绍快结束的时候,有人出现在门口,屈起手指叩了叩门上的玻璃。   班里的同学,以及站在讲桌后的班主任,一起朝着门口看过去。   门口站了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个儿很高,一头黑发盘在脑后,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购物袋。   女人抱歉地冲班主任笑了笑,“余老师,打扰到你们了,我是林逾白的家长。”   “林逾白……”班主任很快反应过来,“没来报道的同学,您这是?”   “他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来不了了,我过来给他请假。”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在教室里快速扫视一遍。   池野他们所在的十二班,一共48个学生,正好是个双数。   除去没来报道的那位同学,其他人都在。   此时在整间教室里,唯一空着的位子,就是池野旁边的那一个了。   女人跟池野对上目光,扬起笑脸,询问班主任:“我能进来吗?”   班主任点头:“当然。”   “我们家小孩性格不太好相处,希望你能稍微照顾他一下。”女人提着购物袋走到最后一排,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   随后又对着班里的其他人说:“这是我给大家准备的开学礼物,你们待会儿分一分,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祝同学们学习愉快。”   女人来得很突然,去得也很快。   趁着余老师出去送人,冯雅军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袋子,啧了两声,“这还带着礼物来了,脾气得多差啊。”   “就是啊,”他的同桌也转过头来,“我幼儿园的时候我妈都不这么干,这都高二了……那个林什么该不会是个巨婴吧。”   话音刚落,班里响起一阵窃笑。   “别这么说,”冯雅军皱起眉:“过分了。”   “你管我怎么说,我就说,巨婴巨婴巨婴!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冯雅军的同桌翻了个白眼。   他是十二班的原住民,也就是分班之后留在原先班级的人,总觉得自己和分班来的其他同学不一样。   冯雅军都不想理他了,他还在自说自话:“真无语,开学第一天就敢不来,以为自己是谁呢。”   冯雅军嘴唇抽动了一下,到底是没忍住,又开口了:“人家家长都说了,他不舒服,请假!”   “切。”   他同桌很不屑地撇了撇嘴,咕囔道:“装什么装。”   “你!”冯雅军瞪圆了眼睛,一副准备和他理论到底的模样。   “雅军儿,”池野打断他,用脚踢了一下脚边的购物袋,“把东西给大家分一分呗。”   一说分东西,大伙儿都热闹起来,冯雅军同桌也很不要脸的凑上来抢了几盒曲奇饼。   冯雅军啐他:“净知道挑贵的拿。”   池野笑笑,没说什么。   到了放学时间,不少人都去找自己没分班之前的同学一起去吃食堂,冯雅军本来也要冲出去找自己的朋友,见池野坐在位子上没动,他迟疑了。   “池野,一起去吃饭吗。”他晃了晃手里的饭卡。   池野低头做一道物理题,闻言提起头,“啊”了一声,“你去吧,不用等我。”   “行吧……”冯雅军拿上饭卡从后门出门,走出两步后折返回来,扒着门框提醒:“去晚了可就只剩下黄瓜炒蛋了。”   “知道了。”池野头都不抬,在纸上写下正确答案。   前面是步行街,入口处被栅栏圈住,仅留出足够电瓶车穿过的小口。   林昕停好车,带着林逾白步行到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前。   小楼涂着干净的墙漆,门口种着一棵大叶榕树,榕树旁边用漆成白色的篱笆架子围了一个小小的花圃,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   正值夏日,花开的娇艳欲滴,花瓣上沾着水珠,叶子也湿漉漉的,不难看出,刚刚被人浇过。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从小楼里走出来,站在台阶的最高处,眯起眼睛向下望。   在她身后的头顶挂着一块胡桃木色的招牌,牌子上用白色油漆写着“老奶奶书店”五个大字。   林昕说:“宝宝,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位是秦奶奶,住在一楼,你的房间在二楼,你自己住。”   和林逾白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总是很多,絮絮叨叨的,却不惹人烦。   她说:“整个二楼都是你的,待会儿我带你上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林逾白说:“挺好的。”   说话时,他自下而上望着秦奶奶。   与此同时,秦奶奶也在打量着他。   林逾白穿着浅蓝色的外套,高,瘦,白净,迎着阳光,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林昕让他叫人,他不冷不热地叫了声“秦奶奶”。   “嗯?”秦奶奶敲了敲拐杖,大声说:“孩子,你说什么?走近一点,奶奶有点耳背。”   林昕为难地看了林逾白一眼。   林逾白沉默了几秒钟,走上台阶,站在秦奶奶旁边,缓慢开口:“奶奶,您好,我叫林逾白。”   秦奶奶年纪大了,爬不了楼梯,老奶奶书店的二楼就一直空着。   直到林昕找到了她,将整个二层都租了下来。   书店的面积并不算大,步行街的房子都是商铺房,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十来平,第一段楼梯的位置也被秦奶奶装了书架,显得空间更加拥挤了。   林昕带着林逾白走上二楼,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哒哒声很有节奏。   她说,二楼她已经找人全部重新布置过了,床和书桌都是新的。   “我本来想把空调什么的也给你换成新的,秦奶奶不愿意。”   林昕叹口气,“老人都念旧——估计也怕我多花钱,宝宝,你将就一下。”   “可以。”   林逾白打量着面前的屋子,伸手摸了摸冷硬的墙壁,墙壁上是新贴的壁纸,隔着壁纸,可以隐约感受到原本凹凸不平的墙面。   从窗子看出去,可以看见窗外的大榕树,步行街的道路很窄,两边的房子距离很近,透过大叶榕树斑驳的枝叶,隐约可以窥到对面那栋房子二楼的百叶窗帘。   【作者有话说】   这本的话,攻受视角一半一半吧再有就是文理分班这段剧情,我解释一下,我高考那一届,我们学校的文科班确实是比理科班多的,我是艺术生+文科生,文理分班的时候班里就走了六个人(学理去了)   因为每个地区,每所学校的分班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在38线的设定里,池野他们学校这一届的文科班就是比理科班多。 第2章 林碧鸟   “嘬嘬嘬。”   冯雅军手里的牛奶盒已经空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咬着吸管猛吸,直到盒子被他吸成扁的,才丢进桌子中间挂着的垃圾袋里。   “哎哎哎,”他同桌立马拉开袋子把那个空牛奶盒拿了出来,用力扔在冯雅军的桌子上:“这个袋子是你的吗,就往里扔东西。”   “……”   冯雅军看着他,脸上的无语都快化成实质了。   还好这时值日生拿着扫把从他旁边经过,提醒他把空盒子扔在地上就行:“我扫到后面去。”   “谢谢。”冯雅军扔掉牛奶盒子,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服了,有没有人和我换换位置啊。”   他同桌立马开口:“快走快走,谁稀罕跟你坐同位似的。”   “金鑫,我没惹你吧?”冯雅军受不了了,扭过身子冲着金鑫问道。   金鑫说:“咋了,我就是看不惯装逼的人。”   冯雅军的眼睛都气圆了,“你说谁装逼呢?我怎么装了?”   金鑫没搭理他,用力“操”了一声,把笔摔在桌面上,脚下也没闲着,使劲踢了踢凳子。   他身后的桌子因为他的举动用力晃了一下。   “身上刺挠?”   有个很好听的男声在他身后问。   这声音响起的时机很微妙,冯雅军和金鑫一起回过头,看到昨天空了一整天的位子上坐了个人。   还是个特好看的人。   没穿校服,头发乌黑,眼珠子也乌黑,眼皮很薄,内双,眼角向上挑着,嘴唇的颜色淡淡的,表情带着股凶劲儿,很不好惹的模样。   这应该是昨天没来报道的那个新同学。   冯雅军眨巴了下眼睛,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谁,脸上挂上友好的笑容:“你来了啊,身体好点儿没?”   很不好惹的新同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金鑫,梗着脖子,手上指指点点,横道:“你刚骂谁刺挠呢?”   新同学耷拉下眼皮,整理着自己的书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问你话呢!怎么的,敢说不敢认?”   他的沉默给了金鑫底气,金鑫以为他不说话是怂了,粗着嗓音,伸手拍了拍他的桌子。   他真的很烦,冯雅军拧着眉,帮着新同学说起话来:“金鑫你差不多行了啊,你到底想干……”   “什么”二字还没说出口,坐在他旁边的金鑫忽然从座位上蹿了起来。   说“蹿”也不太对,因为他是被新同学拽着衣领,硬生生提了起来。   “傻逼,”新同学浅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声音在冯雅军听来犹如天籁:“别来烦我。”   那一瞬间,冯雅军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金鑫活该。   第二个念头则是,新同学的妈妈昨天说得真没错,他确实是不太好相处。   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响起之前,余老师走进教室,拍了拍手。   “同学们,安静一下,相信不少同学注意到了,昨天没来报道的林同学已经到教室了。”   是的,班上的学生互相交换着眼神,心想新同学不仅到教室了,还把金鑫给弄了呢。   金鑫这人仗着自己是这个班的原住民,冲着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才开学第二天,班上起码一半的学生都看不惯他了,因此也没人在余老师面前告状,说新同学跟金鑫起摩擦了。   余老师说起新同学的时候,大家都摆足了看好戏的姿态,用眼睛偷瞄着金鑫脸上的表情。   金鑫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鼻孔都大了一圈,看起来气得不轻。   “逾白,”余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了新同学一个鼓励的微笑:“上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新同学冷着脸,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走向讲台。   池野今天起晚了,就算抄了近路,依旧没赶上早自习。   不仅没赶上早自习,还踩着预备铃进了教室。   预备铃一响,说明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了,他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班主任也在,只好扶着门喊了声“报告”。   余老师伸手指他一下:“迟到。”   在她身旁站了个瘦高男生,池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因为赶路时的剧烈运动,他镜片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雾气,隔着雾气,只能隐约感觉到这男生脸挺白,腿特别长。   他提着书包回座位,在座位上坐好,摘下眼镜擦拭的时候,男生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随后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等池野重新戴好眼镜,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时,男生已经说完了话,从讲台上走下来,朝着他旁边的位子走过来。   在他身后的黑板上,写着整齐的一行板书。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池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这位同桌,好像叫林什么来着。   到底是林什么,他给忘得一干二净。   第一节课上语文,语文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梳着背头,爱穿西装搭配运动鞋,说话挺有意思的。   开学第一节课,他没急着讲课,反而给大家介绍起自己来。   他说自己喜欢红楼梦,问大家都喜欢里面的谁,可以聊一聊。他靠着讲桌,乐呵呵道:“不用站起来,坐着聊就行。”   冯雅军学习成绩一般,但是个捧场王,他举手,大声道:“老师,我喜欢林天仙。”   说完还翘起兰花指,摇头晃脑地唱了两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哦,为什么?”语文老师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冯雅军说:“因为她好看啊。”   说起这个理由,不知道谁接了句:“那你不用等着天上往下掉了,你身后不就有个林天仙吗。”   班里顿时哄笑起来。   池野也勾起嘴角,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林天仙”此时正抿着嘴唇,放在桌上的手握成半拳,一副很不耐烦,想发作但是强忍着的样子。   “大家开玩笑的。”池野见他不乐意,好心解释说:“没什么恶意,可能就是觉得你好看。”   天仙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压得低低的,冷不丁开口,道:“关你屁事。”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坐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冯雅军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金鑫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斜着眼瞥向身后的池野。   池野没生气,挺和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是担心你听了他们的玩笑话会不高兴。”   回应他的是林天仙撑起来的胳膊。   天仙用手支着腮,把脸转向墙壁的方向,宁可看墙也不想理他。   下课铃一响,冯雅军立马转过头跟池野道歉。   毕竟是因为他起的话题,害得池野被怼了。他心里有些抱怨林天仙,觉得他这个人的性格未免太差了点儿,冲着金鑫那种逼人发发火就得了,像池野脾气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好意思开口骂人家多管闲事的……   “啧,你让开,”金鑫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推搡着他的胳膊:“我要去上厕所。”   冯雅军起身给他让位置,突发奇想道:“池野,要不咱俩坐同桌吧。”   “行啊。”   池野对跟谁坐在一起没有太大的所谓,当即就同意了。   “那……”冯雅军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天仙。   天仙被他看得不耐烦了,丢下一句:“我就坐这里。”   意思是随便他们怎么安排座位,只要不动他的位置就行。   “这样啊,”池野故作为难:“我也不想换位置。”他说,“我太高了,只喜欢坐最后一排。”   “啊——”冯雅军发出遗憾的哀嚎,趴回自己的桌子。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余老师的课,余老师教数学,留着一头长发,扎成低马尾,嘴巴下面有一颗红豆大小的黑痣,笑起来很温柔。   她带着大家回顾了一下高一的课程,又稍微分析了一下班上每位同学的成绩,说她接下来会把每位同学都叫到办公室谈话。   “池野,”下课铃响的时候她叫了池野的名字,“到我办公室来。”   这节课后正好是大课间,池野去办公室,就可以不用参加跑操了。   冯雅军羡慕地看着他,说:“还有这种好事儿。”   池野笑着说:“赶紧去集合吧,开学第一次跑操,别让体委难做。”   他们昨天下午就已经选好了班委,尽管池野百般不愿,还是被大家票选成了班长。   池野走出教室跟上余老师的步伐,余老师领着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吩咐道:“把你同桌一起叫过来吧,我有点儿事要问他。”   “好。”   池野脚下换了个方向,回到教室。   班里乱哄哄的,超过一半的同学还在位子上磨蹭,不想出去跑操。   池野进了教室,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同桌的名字。   他歪着头,望着最后一排的林天仙,脑海里突兀地跳出一幅画面。   昏暗的教室里,穿着浅蓝色衣服的清爽男生,还有男生背后的黑板上的诗。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他想起来了。   池野面带微笑,隔着数排桌椅,以及闹哄哄的同学们,冲着最后一排已经站起身的男生自信开口:“林碧鸟,跟我来一下,老师找你!” 第3章 池野哥哥爽了   “你叫我什么?”   林逾白从座位上走出来,一直走到池野面前,停下脚步问他。   池野笑着说:“林碧——”   这次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林逾白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掼到了身后的黑板上。   池野的后背好像撞到黑板槽上了,一声闷响过后,两个人身上扑棱棱落满了白色的粉笔灰。   尤其是池野的眼镜片,简直成了粉笔灰重灾区,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本吵闹的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有个多事的男生已经开始往外跑,去追余老师去了。   池野的后背生疼,被林逾白扼住的喉咙也有点疼。   他用力攥住林逾白的手腕,艰难开口,一开口先被粉笔灰呛得咳嗽起来:“咳咳,你有病……”   他想问林逾白是不是有病,掐他脖子干嘛,因为粉笔灰的打断,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于是在林逾白听来,就是池野故意给他取难听的外号,取完之后还说他有病。   林逾白咬紧了后槽牙,松开卡在池野脖子上的手,挥起拳头在他肚子上用力打了一拳。   “靠……”   那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   池野张了张嘴,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还攥着林逾白的手腕,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往肚子上捂。   他的手一动,林逾白以为他要还手,第二拳也落下来了。   这下池野真被疼恼了,顾不上眼镜片上还沾着粉笔灰,伸手把眼镜一摘,扔到旁边的讲桌上,掰着林逾白的胳膊,伸腿在他小腿上绊了一下,把人猛地按到了讲桌上。   他脸色不大好,向来笑微微的嘴角头一次落了下去,贴在林逾白的耳边问他:“你到底想干嘛,啊?”   于是余老师跟着跑去报信的男生返回教室时,看到的就是池野把人按在讲桌上威胁的一幕。   尽管池野说他当时并没有在威胁林逾白,并且是林逾白动手在先,但余老师完全不相信。   因为林逾白的手腕红了,眼睛也红红的,看上去非常的……可怜。   反观池野,摘了眼镜,一点儿好学生的模样都没有了,人高马大的,还把人按在桌子上欺负。   问班里的其他同学吧,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他们俩突然就动起手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没人说得清。   林逾白什么话都没说,抬起手背蹭了蹭眼睛。   他的眼睛刚刚被粉笔灰给迷到了,现在还不太舒服。   他的这个举动被余老师看在了眼里,余老师只当他是被池野给欺负成这样的。   瞧瞧,多可怜啊。   “刚开学就给我搞成这样,你们俩像话吗!”   余老师从教室门口走到讲台边,又从讲台边走回教室门口,被他们俩给气到了。   操场上传来集合的哨子声,班里不少看热闹的同学听到哨声,都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余老师又气又好笑:“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就别过去了,已经来不及了。”   其他班已经站成方块队伍等着跑操开始,他们现在过去,只会让全年级都看到没组织没纪律的一群人。   余老师把没去参加跑操的这几个人全都批评了一顿,最后看向池野和林逾白。   这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前三,另一个则是校长特地找她谈话,让她特别关注一下的学生,哪一个她都不想罚得太过火。   “……不如这样吧。”   余老师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不是打架吗,你们俩,给我手拉着手,十指紧扣,站到走廊里去,不打上课铃不许回教室。”   “我去,池野哥哥,这是干嘛呢。”   跑操结束以后,教学楼的走廊里重新鼎沸起来,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骂着从操场回到教室,自然注意到了走廊里十指紧扣的两人。   池野可是学校里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他的熟人。   这不,有人一见着他就凑上来了。   冯雅军也和一个其他班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到教室门口,一看见这俩人,眼睛又睁圆了。   他抛下自己的朋友,挤进围观的人群,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这样特别好玩,像个支着耳朵的龙猫,龙猫,就是一种可爱的大老鼠,耳朵圆圆的,眼睛也圆溜溜的。   池野看着他这样,越看越想笑,心里想着,面上也就跟着笑了出来。   那群缺德的同学你挤我我挤你,校服搭在肩上那个吹了声口哨,笑着说:“谁出的损主意啊,让池野哥哥跟帅哥牵手手,把我池野哥哥牵爽了怎么办。”   围在旁边的那群人哄笑起来,只有冯雅军,用担忧地目光看着池野,再看看林逾白。   “行了,”池野举起他和林逾白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林逾白的手指很白,手指细长细长的,被池野裹在手里显得很好看。池野举着手,安慰道:“我们没事儿,好着呢,你快回去找你同学吧。”   说完他还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教室门口的方向,冯雅军这才想起被自己落在门口的朋友。   他到底是放不下自己的朋友,又从人堆里钻了出去,拉着他朋友走到班里,要给他拿零食。   被人跟看猴子似的围观了十来分钟,林逾白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上课铃声刚响了个前奏,他就用力甩开池野的手,头也不回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池野搓了搓有点麻木的手指,头疼地扶了下眼镜,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   老师已经提前过来了,此时正站在讲台后面看着他俩笑。   班上的同学也叽叽喳喳的,时不时有人扭过头,偷看他们一眼,很显然,大家还没从八卦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池野学习成绩好,人也挺帅的。   他们这个年纪男生,有一部分都喜欢把头发留长一点儿,再剪个斜刘海装酷。   像池野这样直接剃成寸头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这也充分展现出池野条件过硬的五官,他就算剃了寸头,依旧有股漫不经心的帅气。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是话题的中心。   池野无视周围同学的目光,跟个没事人一样拿出课本来,还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准备在课上记笔记用。   坐在他旁边的林逾白显然没有他这份淡定,或者说厚脸皮。   林逾白把书包拉到腿上,把手伸进包里掏啊掏,从里面掏出一把银色的美工刀来。   “唰!”   他动作很快,很稳,并且很准地在他和池野的桌子中间画了一道直线。   随后把刀子扔回书包里,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望着池野,说:“不准过线。”   池野被他气得笑了一下:“三八线?你小学生啊。”   林逾白不理他,从桌洞里找出这节课要用到的物理课本,课本是新的,他翻开第一页,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写字落笔很重,写出来的字整齐好看。   于是这一次池野看清楚了,他叫林逾白。   江碧鸟逾白的那个逾白。   压根儿不是什么林碧鸟。   池野看看他的名字,再看看桌子中间那条深深的,宛如天堑一般的三八线,伸手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合适。   中午放学的时候,池野和林逾白都坐在位子上没动。   冯雅军起身让出位置,让赶着投胎的金鑫先出去,而后主动邀请道:“一起去吃饭吗?”   他说:“我跟我朋友说好了,以后就跟班里的同学一起吃饭。”   毕竟每个老师的下课习惯都不一样,有的老师准点下课,有的老师喜欢拖堂。   如果不在一个班里上课,就容易出现你等我我等你的情况,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就会有点烦。   池野说可以,不过他有个朋友可能会一起来。   “没事啊,”冯雅军说完看向林逾白,搓搓手,有些紧张地说:“你来吗?”   林逾白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眼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们俩,抓着书包带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冯雅军尴尬地冲池野笑了一下,“呃,是挺不好相处的哈。”   是啊,不但不好相处,还打人呢……   池野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觉得林逾白刚才不想理人,可能是因为自己叫错了他的名字。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回给冯雅军一个笑容。   老奶奶书店旁边就是一家面馆,老板是个板着脸的矮个男人。   林逾白背着书包走进店里,仰头望着墙上的价格表,要了一份鸡汤面。   顿了顿,他又说,“小份就好。”   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停在他的手腕上。   林逾白个子高,但是骨架并不宽,尤其是手腕,窄窄的细细的,看起来弱不经风,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老板进了后厨,没过一会儿便端出一碗面来,虽说是小份,分量却很大,盛在碗里满满当当的,鸡汤都快要溢到外面去了。   把放着面碗的托盘放到桌上,老板指了指墙边的小桌子,“筷子和咸菜都在那边,自己取。”   林逾白没去取筷子,也没夹咸菜。   他注意到桌子上的竹筒里有几双一次性筷子,就从里面拿了一双,拆掉包装,掰开筷子,埋头吃起了面。 第4章 哟,同桌   要是早知道和池野一起吃饭会撞上高主任,冯雅军打死都不来。   他的校服裤子还改了!   冯雅军把腿使劲往桌子底下藏,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变成一粒大米饭,躲进餐盘上的米饭堆里。   高主任果然没注意到他,因为他光顾着跟池野说话去了。   他先是看了看池野餐盘里的饭菜,点点头:“荤素搭配的不错,赶明儿你姨炖排骨,我让高凡给你拿一点儿,你就不用打肉菜了。”   池野笑着应了一声。   高主任随后又道:“我听门卫张大爷说,你今天早上迟到了?”   池野说:“昨晚帮我姐干活,睡得太晚了。”   “行,”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池野,你跟高主任这么熟啊。”   高主任一走,冯雅军重新活了过来,伸长脖子,很惊讶地看着池野。   “大惊小怪。”坐在对面的女生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冯雅军的无知。   这个女生就是池野要等的朋友,七班的,小麦肤色,身材高挑,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两团小雀斑。   她说:“要不是因为有我爸这层关系,池野就去一中了,才不会来我们十三中。”   “你爸?”   冯雅军的下巴快掉下来了。   “我呢,叫高凡。”女生冲他翻了翻眼白,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刚刚过去那个高主任是我爸,池野是我发小,我俩一块儿长大的。”   “哦~”冯雅军听明白了,“池野为了你爸放弃了去一中的机会,来了十三中。”   “差不多的意思。”高凡点点头。   冯雅军朝池野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是真牛。”   他们这一片条件最好的学校应该就属一中了,最有钱的学校也是一中,光食堂就有四个,要是能去一中,傻子才选十三中。   不过池野这样的学生,在哪个学校都一样。   毕竟人家生来就是学霸,不,学神,学神走到哪里都能学。   池野坦然接受了冯雅军的膜拜,并没有告诉他真相——他之所以没有去一中,只是因为一中离家远,而十三中就在离他家两条街开外的位置。   “对了,”饭吃到一半,高凡放下筷子,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班有个学生,是从一中转过来的。”   池野没接她的话茬,指着没动几口的餐盘问她:“饱了?”   待高凡点头后,他把高凡的餐盘拿过来,将炒菜全都扒到了自己盘子里。   冯雅军也趁机夹走一块黄焖鸡。   高凡不管他们想不想听,继续说着从她老爸那里听来的八卦:“你们班那个叫林逾白的,原先是一中的学生。”   “林逾白啊,”池野咽下口里的米饭,笑笑:“我同桌。”   “真假?”高凡兴奋地拍了下手,“他人怎么样。”   池野说:“挺漂亮的。”   力气也挺大,揍人可疼了,他肚子上挨的那一拳头,到了这会儿还在隐隐作痛。   冯雅军又从池野盘里夹走一块黄焖鸡,奇道:“林天仙是一中的啊,怎么转来我们学校了。”   “林天仙?”高凡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冯雅军笑着和她解释了一下“林天仙”这个绰号的由来,末了问她:“你还没说他怎么转我们学校来了呢。”   高凡勾起嘴角,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他被一中开了。”   至于具体的原因,她爸没告诉她,只让她少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林逾白吃完汤面,付了钱,回了趟老奶奶书店。   秦奶奶躺在一楼的躺椅上打瞌睡,林逾白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秦奶奶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见进门的人是林逾白,很快又将眼睛合上了。   她虽然上了年纪,却没有这个年纪的老太太爱唠叨的通病,安安静静的,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变成书店景观的一部分。   高度直通天花板的胡桃木色书架,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书籍,沉重的乌木柜子,还有躺椅上的老奶奶。   林逾白在心里默念老奶奶书店五个字,觉得这个店名取得真不错。   他回到二楼,拉开半扇窗子透风。   阳光透过大榕树的叶子,在房间里洒下斑驳的光点,就着午后的暖风,林逾白趴到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睡过头”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林逾白身上。   他总是焦躁不安的,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很快醒过来,躺在床上挣扎着继续入睡。   但他这次是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丁零零~丁零零~”   床头柜上有一部老式的座机,是房间里原本就有的物件。林昕虽然将整个房间翻新了一遍,不过很多原有的东西都没碰。   林逾白慢吞吞地坐起身,身上被阳光晒得暖暖的。他蹭到床头接起电话,听到秦奶奶的声音。   “白啊,”耳背的人说话声音都很大,秦奶奶在电话那边大声说:“你下午是不是要上课,都一点四十了,我看你还没下楼,你赶紧起床吧,别迟到了。”   林逾白眨了下眼睛,愣愣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好。”他说。   林逾白踩着上课铃的尾音,从后门拐进教室。   他的桌面上放着两套还没有拆包装的校服,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冯雅军回过头,告诉他:“这是余老师拿来的,她让你明天就换上。”   “嗯。”   林逾白拆开包装袋,拉出校服看上面的尺码标签。   180-185的尺码。   余老师估计是看着林逾白长得高,所以给他要了185的码。   实际上,林逾白体型偏瘦,只能穿180的码。   “大了,”他抬起头,看着冯雅军,眼珠黑漆漆的,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冯雅军硬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无措。他问:“怎么办。”   冯雅军被他盯得心神大乱,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慌乱地说:“不,不知道啊,我下课陪你去找余老师问问?”   “不用,”坐在一旁的池野说,“你穿什么码,我去教务处给你换。”   林逾白不接他的话,重新封好校服的包装袋,塞进了桌洞里。   最后还是余老师领着林逾白去教务处换了校服。   她说:“今天上午我叫你去办公室,就是想带你来挑校服。”   林逾白嗯一声,找到自己的尺码,拿在手里。   余老师忽然有点头疼,她又说:“池野人不错,我问过他之前的班主任,班主任说那孩子很好。”   林逾白不说话。   余老师叹了口气,让他回去上课,“你的情况校长已经告诉我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林逾白脚步一顿,就在余老师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重新迈开步子,离开了。   下了晚自习,林逾白回到老奶奶书店洗澡。   拆开包装的校服被他扔在一旁的洗衣机里,等他洗完澡,校服也差不多甩干了。   秦奶奶家里用的是热水器,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林逾白发现热水器里没有热水了。   他皱着眉头捣鼓了一会儿,打开开关,被浇了满头冷水。   就算是夏天,他依旧被冻了个哆嗦,伸手拍上开关。   头发上的泡沫还没有冲洗干净,身上刚打完沐浴露,林逾白匆忙套了条短裤,又换上一件长外套,踩着拖鞋下楼。   秦奶奶的房间里已经灭了灯,林逾白走过去敲门,“奶奶,热水器坏了。”   秦奶奶开了灯,拄着拐杖走出来,“热水器坏了?”   她说:“我去对面的琴行叫小池过来看看。”   都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其他人了吧,林逾白问:“我不能用一楼的热水器吗。”   秦奶奶抱歉地告诉他,一楼没有热水器。   她年纪大了,不敢站在浴室里洗澡,怕摔了。平时洗澡的时候,都是自己烧一桶水,然后坐在木桶旁边擦洗的。   “没事,小池心肠很好,我去叫他。”   林逾白抿了抿嘴,“奶奶,我自己过去叫人吧,你休息。”   步行街的路灯很暗,林逾白带着一身泡沫,裹紧外套,穿过门外的道路,走到了对面。   对面果然是一家琴行,最外面的卷帘门已经放下来了,林逾白在门边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门铃。   没办法,他只能抡起拳头砸门。   “哐哐哐!”   卷帘门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谁啊?”   门内响起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出现,卷帘门缓缓升起。   从升到一半的卷帘门下面,林逾白看到一个到他大腿那么高的小萝卜孩儿,头发很毛躁,两只眼睛眯缝着,正使劲打着哈欠。?   怎么是个小孩儿来开门。   林逾白蹲下身,跟小孩保持平视,问他:“你家的大人呢?”   小孩正要说话,他身后又走过来一双大长腿。   林逾白此时已经蹲下身,只能仰起脸看向来人。   是白天在教室里,坐在他旁边那个人。叫池野的。   池野光着脊梁,胳膊上还带有凉席的印子,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脚上夹着一双人字拖。   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逾白,嘴角勾了一下,要笑不笑的,“哟,同桌。”   【作者有话说】   哟,同桌~(阴阳怪气) 第5章 为什么是粉的   “线烧了。”   池野进屋以后东摸摸西瞧瞧,不去浴室检查热水器,反而把林逾白睡觉的地方逛了一遍。   最后从桌子上拉起一截搭在路由器上的电线,给出这么个结论。   “我们这边的老房子用的都是铝线,带不了太多大功率的电器。”   池野扯着那半截电线研究了一会儿,撕开最顶上的橡胶皮,扯出里面的铜丝放在手里捻开,示意林逾白过来看。   “你要是自己改线,就得从外面单独拉一条电线进来,不能从这房子原本的电路走。初中化学及格了吗?”   池野把捻成扫把头的铜丝怼到林逾白鼻子跟前,“金属的化学特性有相对活泼和不活泼这个概念,铝的金属活泼性比铜高,和铜线缠在一起会加速氧化,容易出问题。所以,铜线和铝线不能接在一起,明白了吗?”   林逾白大概明白了。   老房子原本的线路是铝线,林昕给二楼翻新的时候,电工在铝线上面接了铜线。   然后他刚刚又开洗衣机又开热水器,把线烧了。   刚刚急着下楼,身上的水没擦,外套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林逾白很不自在地垂下眼,哦了一声,问池野怎么办。   “没办法。”   池野耸耸肩,手里拿着那截铜线,打量着林逾白。   林逾白洗澡洗到一半热水器就坏了,头发还在滴水,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有点像柠檬的味道。   浴室门半掩着,水汽从里面爬出来,整个房间都带着股潮意。   林逾白的腿很长,很直,而且非常的白。这让池野想到冯雅军的校服裤子。   冯雅军把校服裤子改成了贴身的,他的腿形不太好看,紧贴在身上的校服裤子把他腿部的缺点全都暴露了出来。   如果那条裤子穿在林逾白腿上……   “没办法?”   林逾白的声音打断了池野的遐想,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问:“我能借一下你家的浴室吗。”   他拉开身上的外套,让池野看他身上的泡沫:“我进去冲一下就走,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这大概是他和池野见面后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但池野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的话上。   他看着林逾白掀开的衣服,伸手指向他的胸口,“为什么是粉的。”   “啊?”   林逾白一开始没有听懂,直到他的目光划过池野的胸口——池野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长度到膝盖的睡裤就跟着他过来了。   所以他看到……池野胸口那两点是褐色的。   林逾白闭了闭眼睛,强压下把池野的手指掰断的念头,重新裹好外套,“你到底借不借浴室?”   “借。”   池野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问出的问题很冒犯,他打了个哈欠,率先往楼下走:“不过你得快点儿洗,因为我困了。”   林逾白没办法穿校服,因为洗衣机的线路也烧了,他的校服没有甩干,晾了一晚上,早上摸着还是潮的。   来学校上早自习之前,秦奶奶说,会帮他联系电工,过来重新接一下线路。   “多亏小池过来看了一眼,”秦奶奶明显很喜欢池野,她笑眯了眼,用手里的拐杖敲着地面,“小池懂得真多。”   林逾白不知道回什么,胡乱点了点头,背好书包要去学校。   他肚子不饿,不过林昕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吃早餐,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想了想,拐进去买了一瓶牛奶。   “热一下。”   他把装在玻璃罐里的牛奶递给收银员,收银员接过来看了一眼,很热心地告诉他:“你买那个袋装的吧,我帮你倒进纸杯里热一下,和这个喝起来是一样的,便宜五块钱哦。”   林逾白放回玻璃瓶,换了一包袋装牛奶。   收银员动作很利落地拿剪刀剪开包装,用一次性纸杯帮他热好牛奶。   她说:“我经常这样提醒客人。”   “嗯。”林逾白不知道说什么,收银员将微波炉的火候掌握的很好,拿到手的牛奶可以直接喝。   林逾白站在便利店门口,很快喝完一整杯牛奶,他将手里的纸杯揉皱,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进学校的时候,他被戴着袖章的值日生拦了下来。   值日生问他为什么不穿校服,林逾白如实答道:“洗了,没干。”   那个值日生似乎笑了一下,用水笔敲了敲手上的计分表,“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不穿校服要扣分的。”   林逾白刚要报上自己的班级姓名,肩膀上忽然一沉。他偏过头,看到池野搂着他的肩。   “孙哥,”池野说:“这我们班的,放过他呗。”   那个孙哥看了看周围,见附近没有老师,便点了下头,挥挥手让他们进校门。   池野一手搂着林逾白的肩,另一只手冲孙哥抛了个飞吻:“谢了。”   孙哥笑着抬起腿,作势要踢他:“滚,少在我面前装客气。”   进了学校大门,林逾白动了动肩膀,见池野没有松手的意思,便伸手把挂在他身上的池野推开。   池野被推开之后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隔着半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他说:“老孙这人很好说话的,你看你,冷着一张脸,跟人家欠了你钱似的,要不是我,我们班就要扣分了……”   他倒是没指望林逾白会因此感谢他,他只是觉得林逾白未免太不会做人了,在谁面前都冷冰冰的,这样可不行。   别说在学校里,出了社会也会吃亏的。   林逾白停下脚步,微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池野,“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换作任何除了池野之外的人站在这里,可能都会被林逾白这种不领情的态度给气到,可站在他面前的人偏偏是池野。   池野笑着说:“不让我管啊,你忘记昨天热水器坏了,你找谁帮的忙?”   林逾白的腮帮子鼓了一下。   虽然只有很轻微的一下,而且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但池野注意到了。   他忽然觉得林逾白蛮有意思的。   你说他凶吧,被人惹毛的时候确实挺凶的,长得还特好看,简直像个暴力芭比。   可是没人惹他的时候,他又有点呆呆的。就比如现在。   大概是想起自己昨晚确实去找池野帮忙了,并且是在池野睡着的情况下把人吵醒的。   林逾白脸上的表情稍微变换了一下,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稍微有些心虚的不耐烦。   他最后也没跟池野说话,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拽着书包走了。   “哼~”   池野学他冷哼的样子,学完以后把自己逗乐了,勾起唇角去追前面的林逾白。   “别这么冷漠嘛同桌,”他跟上林逾白的脚步,“你再哼一声我听听呗。”   林逾白不想理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池野紧跟其后,嘴上说个不停:“同桌同桌,给个声儿啊同桌。”   冯雅军正趴在桌上补昨晚的作业,从后门听见池野的声音,大半个身子回过来,尖叫道:“池野池野,快把物理卷子给我抄抄!”   等他回过头才发现,进门的人不是池野,是林逾白。   他挠了挠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重新转回去,就看到池野跟在林逾白身后进了门。   这俩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冯雅军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池野,“你,你们一起来的啊。”   “在校门口碰上了。”   池野放下书包,示意冯雅军想抄什么自己拿:“抄完顺便帮我交上去。”   “行行行,”冯雅军伸手扒拉他的书包,笑着说:“等你一早上了。”   坐在他旁边的金鑫动作幅度很大的动了一下。   冯雅军翻了个白眼,直接问他:“怎么了,身上又刺挠了?”   他和金鑫彼此看不惯对方,已经没必要维持虚假的和平了,往后的相处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来。   金鑫“操”了一声,非说冯雅军一大早又说又笑,吵到他做题了。   “毛病。”冯雅军说:“嫌吵回家去啊,家里不吵。”   “哎,你是不是想打架。”金鑫蹬了桌子一脚,重重地倚到身后的桌子上。   前桌的同学没说话,拖着自己的座位往前挪了挪,不愿意惹到金鑫这条疯狗。   金鑫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前桌的举动,内心窃喜,觉得这是自己有威望的表现。   他抱起胳膊,抖着腿看向冯雅军,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想打架?”   在他身后,被他倚歪了桌子、外加连续抖腿导致桌子跟着抖个不停给烦到的林逾白抬起了头。   正好金鑫就靠在他桌子上呢,他伸手拍拍金鑫的肩膀,说:“你想打架,我可以陪你,出来。”金鑫熄火了。   他缩着脖子,趴回自己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老子才没有功夫搭理你们,作业还没写完呢。”   周围的人已经习惯了他的不要脸加欺软怕硬,冯雅军更是无语极了,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从桌洞里拿出一板酸奶,掰下两个丢给池野,又掰了两个,小心翼翼地摆到林逾白的桌面上:“喝吗?”   他其实是想谢谢林逾白帮他解围。   林逾白盯着那两个酸奶看了一会儿,说:“没有吸管。”   “哦哦,”这就是接受了的意思,冯雅军松了口气,把手伸进桌洞里摸来摸去:“有,我给你找找。”   平时他们喝这种一整板的酸奶,都是撕开盖子直接喝的,还要舔一舔盖子上的酸奶,很少会用到吸管。   因此他把所有的吸管都给了林逾白:“给。”   “谢谢。”   林逾白接过吸管,拆开了一条,扎进酸奶盒里。   他垂下眼睛喝酸奶,眼睫毛很黑很长,但是弯曲的弧度不大,有种特别纯真……呆萌的感觉。   什么跟什么啊,冯雅军被自己内心的形容给吓到了,赶忙晃了晃脑袋。   疯了疯了,他怎么能用纯真呆萌来形容林逾白这样的小拽哥。   不过……他又看了林逾白一眼,心想,这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第三人称视角的高中生,感觉挺奇妙的 第6章 叉?   “妈,秦奶奶家楼上那个小吊眼什么时候搬来的?”   荀丽在厨房里处理带毛的猪蹄,这种猪蹄一般要先烧再刮,弄起来十分麻烦。   但是池野和他姐都爱吃,荀丽就隔三差五弄一回。   “什么小吊眼?”   在地上蹲久了腰有些疼,荀丽捶着腰站起身,端着水盆接热水。   池野靠在厨房门口,把眼睛瞪大了点儿,食指按在眼尾,将眼睛微微往上一挑:“就这个。”   荀丽端着热水盆,皱眉思索,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骤然舒开,“哦,有印象,我想起来了,你秦奶奶前段时间跟我提过一嘴。”   她说:“怎么了,你打听人家做什么。”   池野挤进厨房帮荀丽处理猪蹄,随口道:“他是我同桌。”   “这样啊,”荀丽说:“那待会儿我炖完猪蹄,你给他送过去点儿?”   秦奶奶就算了,她啃不动猪蹄,荀丽往老奶奶书店送过几次吃的,都被拒绝了。   秦奶奶说自己年纪大了,吃不动别的,就爱吃点烂面条就鸡蛋饼。   池野注视着躺在盆里的猪蹄,想到林逾白那张冲谁都不耐烦的脸,笑了笑,说:“也行,不过人家不一定要。”   林逾白不知道晚饭要吃什么,之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林昕倒是经常给他准备营养餐。   说真的,林昕的厨艺很差劲,做出来的饭很难吃,导致林逾白从小到大都对吃东西没有太强烈的欲望。   他去便利店买了一袋饼干,撕开包装袋,边吃边往老奶奶书店的方向走。   吃了两页饼干后,林逾白有些后悔,空口吃饼干实在太干了,他刚才应该买瓶水的。   又往前走了两步,林逾白注意到前面的绿化带里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他放轻呼吸,走过去,发现是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在啃冬青树的树根。   “你可真胖啊。”   林逾白蹲下身,看着橘猫。   “喵~”   橘猫一点也不怕人,听到身后的动静,从绿化带里钻了出来,绕着林逾白蹭来蹭去。   林逾白的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有点惊喜地望着橘猫。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饼干,用指尖捏碎了,放到面前的地面上。   “喵喵喵~”   橘猫很快舔掉了饼干渣,在他面前打着滚撒娇,还想要更多吃的。   林逾白刚想继续喂它,池野穿着拖鞋短裤从对面走过来,长腿一迈,直接从绿化带上面跨了过来。   他一把拎起橘猫的后颈,看着林逾白,“别喂了,再吃就胖死了。”   林逾白觉得他管太多,嘴角向下抿着,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池野拎着橘猫抖了抖,橘猫的肚子泛起一层肉浪,他说:“我家的。”   林逾白这才注意到橘猫脖子上戴着项圈,项圈上挂着一块小鱼形状的木牌。   木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X”,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叉?”林逾白开口,问池野:“你的猫叫叉?”   这是什么傻逼名字?   “叉什么叉,”池野面带微笑,一手拎猫,另一只手用力点着小木牌,“这是英文字母艾克斯,来,跟着我念,艾——”   不是叉,是X,林逾白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以后还要骂池野:“有病。”   家里冰糖没了,池野是出来买冰糖的,没想到刚好撞见林逾白躲在绿化带后面喂猫。   X实在是太胖了,医生说它的体重严重超标,这样下去容易得糖尿病或者心脏病。   池野也清楚猫太胖了不好,可X太能吃了,他特地给买了管理体重的猫粮,一日三餐按照标准的食量给它添食,X的体重还是下不去。   池野把话说得很严重,林逾白抓着饼干袋,不知所措道:“我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地面,睫毛又垂下来了,他说:“我就喂了一块饼干,它看起来很饿……”   池野盯着他的睫毛,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回道:“下不为例。”   “喵!”   X在他腿边伸了个懒腰,发出不满意的叫声。   有了冰糖,荀丽炒好糖色,很快便做好了猪蹄。   她从吊柜上找出一个蓝色的保温桶,这还是池宇住院那段时间买的。   她吩咐池野把保温桶洗干净了,装进去小半桶猪蹄。   “去,”她说:“给你那个同学送过去。”   “妈,你就让人干吃菜啊,”池野去开电饭锅的盖子,“好歹装点儿米饭吧。”   “也是。”荀丽想了想,又找了个空碗,盛了一大碗海带豆腐汤。   “池柏青!”她吆喝坐在客厅里甩着小短腿看电视的小孩儿,“过来,跟着你哥去送东西。”   “来啦~”   池柏青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送什么啊。”   “喏,送这个,跟上你哥。”荀丽把保温桶递给他,让池野端容易烫到手的汤,“小心点儿,别洒了。”   “知道,你和我姐先吃饭吧。”   池野答应了一声,端着汤,领上池柏青出门了。   林逾白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   热水器已经修好了,他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睡衣,上天台收了个衣服。   校服已经干透了,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   林逾白坐在床边叠好校服,正考虑着放进衣柜还是直接放在床头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有些疑惑地放下衣服,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一开,一股带着湿气的冷风透过打开的门吹了出去。   怀里抱着保温桶的小孩儿兴奋地跳了一下,扭头朝着楼梯的方向说:“哥,有空调!”   林逾白单手撑着门框,顺着他说话的方向往楼梯看去,池野手里端着一碗汤,正小心翼翼地爬着楼梯。   小孩儿把怀里的保温桶递给林逾白,一双跟池野有些相似的眼睛眨啊眨的,“哥哥,我们来给你送好吃的。”   说话时,他的眼睛往林逾白身后瞄着,两只小脚在拖鞋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林逾白不明所以,手上下意识地接过小孩递过来的保温桶。   小孩见他接下保温桶,在原地跳了一下,很高兴地说:“哥哥,你屋里真凉快,我可以进去吗?”   “……”   林逾白迟疑着,点了点头。   小孩欢呼一声,冲进了林逾白的房间里。   他张开双手,站在空调的风口,“好凉快!”   池野端着汤碗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无奈地看着他:“池柏青,快出来。”   “没事,”林逾白看向他手里的汤碗,“你们这是?”   “我妈让我送来的。”池野说:“她听说秦奶奶家来了租客,非要我过来走动一下。”   林逾白不懂人情往来,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趁热吃吧,”池野抬了抬手,“就算不吃也让我把这个碗放下,烫手。”   “哦。”   林逾白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你先……进来吧。”   池柏青的年纪还小,五六岁的样子,为了吹空调,赖在林逾白这里不想走了。   他伸手抱着林逾白的腿,林逾白刚洗完澡,穿着短裤,腿上凉凉的,滑滑的,池柏青忍不住在他腿上蹭了蹭。   林逾白哆嗦了一下,想把他推开,又怕推坏了孩子,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腿耍赖。   “我不想回去,”池柏青说:“哥,你回家把我的奥特曼饭碗拿过来,我想在这里吃饭。”   “想得美,”池野伸手拧他的耳朵,“赶紧滚过来,别等我揍你。”   “我不走,我要吹空调。”   池柏青哭唧唧的,抱着林逾白的腿往后躲。   池野为了抓孩子,一把攥住了林逾白的大腿。   他的手劲儿很大,抓得林逾白大腿上的肉很疼。   他一手固定住林逾白的腿,另一只手很轻松地抓住池柏青,拧着他的耳朵把他从林逾白身后拎了出来:“走。”   池柏青哭着走了,林逾白低头,发现自己腿上留下一片红红的指印。   “妈,”池柏青一路哭回家,一进门就开始告状:“我哥拧我耳朵了,还不让我吹空调。”   “还敢告状。”   池野把他拎起来,在他屁股上“啪啪”揍了两巴掌。   “不敢了不敢了。”池柏青蹬着腿,没出息地求饶了。   夜很深了,耳边只有空调的嗡鸣声,林逾白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大腿上的掌印还隐隐约约发烫。   池野用的力气太大了,他用腿夹住被子,将发烫的位置在被单上轻轻蹭了蹭。   他思考着这几天遇到的所有人,发现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池野。   池野,一个他之前从未接触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   周围的人好像都很喜欢他,他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吗?   好像是的,他早上还对前桌的男生笑了,前桌之前说想换座位,他也同意了。   人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想些有的没的,林逾白想完最近发生过的事,又开始想起更早之前发生的事情。   比如,他被之前的学校劝退的时候。   校长说他性格有问题,不适合继续留在学校里。   林昕挡在他面前,语气很坚定地说,“我的宝宝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   这个向来把自己的形象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女人,为了保护林逾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你们是一群垃圾,废物,人渣,等着瞧吧,这事儿没完,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7章 告老师   外面热极了,教室里没有空调,四个吊扇在天花板上转啊转的,摇下来的风都是热的。   冯雅军抱怨十三中没有空调,他问林逾白,“你们一中的教室是不是有空调啊。”   他问出这句话时脑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想,他就是单纯想知道一中有没有空调。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那天高凡跟他们八卦的时候,特地嘱咐过他们,不要把林逾白被一中劝退的这件事到处乱传。   如果不是因为她和池野的关系过于亲密,她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池野他们的。   这下好了,被冯雅军捅到正主面前了。   冯雅军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林逾白原本在做一张化学卷子,闻言停下了写字的动作,用拇指按上水笔的笔帽,发出“嘎哒”一声脆响。   他已经换上了十三中的校服,十三中的校服就是最普通的蓝领白T外加一条和领子同色系的裤子,背后印着一排“第十三中学”的小蓝字。   土了吧唧的校服,被林逾白穿得很好看。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至少没像收拾金鑫那样把冯雅军从座位上提起来。   冯雅军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只知道你是一中的,别的真的不清楚。”   为了让林逾白相信他话里的真实性,他指了指一旁的池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队友卖掉了:“池野也知道,不信你问问他。”   “……雅军儿,你真是我大哥。”池野动作缓慢地从卷子上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冯雅军。   “有,但是不常开。”   林逾白说完这句话以后重新按开水笔,继续写着手底下的化学试卷。   池野和冯雅军对视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回答冯雅军最开始的问题——一中有空调吗。   “其实林逾白这人挺不错的,最起码比金鑫可爱。”冯雅军一边说话一边从池野餐盘里偷了一块红烧肉。   “嗯,”池野说:“一共七块肉,你吃了四块,待会儿高凡再吃两块,我还吃不吃了。”   冯雅军嘿嘿笑了两声,把自己的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吃我的风味茄子吧。”   高凡她们班今天拖堂了,出来的比较晚,打饭要排长队,过了好一会儿才端着盘子过来。   她在池野对面的位子坐下,嘴里说着“哎呀今天二窗口又做红烧肉了啊”,动作麻溜地从池野盘里夹走了最后三块肉。   一整份红烧肉,池野一块都没吃到。   高凡把不爱吃的胡萝卜分到池野盘子里,问他们:“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林天仙,”冯雅军说:“你都不知道,他换上我们学校的校服,更像天仙了。”   “是不是啊,”高凡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都想见见他了。”   “对了,”她说:“你猜我们班今天为什么拖堂?”   “为什么?”冯雅军像个捧哏。   高凡说她们班有两个人谈恋爱,在教学楼后门偷偷牵手,被老师抓了:“开学不到一周就谈上了,牛吧。”   八卦使人开心八卦使人快乐,冯雅军咧着嘴,点点头,让高凡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吃完午饭,高凡想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份水果。   冯雅军要回寝室睡午觉,她拉着池野,让池野陪她一起去。   “我请你吃雪糕。”   “别吃了,”池野说:“今天不是四号吗,你不怕肚子疼。”   “嘿,”高凡笑着打了他一拳,“姐的生理期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暗恋姐。”   池野学她说话:“是谁一来例假就扯着嗓子喊,‘池野,我肚子好疼啊,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去药店买盒布洛芬大王~’”   “要死啊你!”   高凡笑着在他胳膊上打了两巴掌。   从一食堂到学校超市要经过大操场,他们学校有一大一小两个操场,小操场给高三的学生上课用,大操场是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共用的。   大中午的,有人不回去睡午觉,在操场上打篮球。   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池野注意到老孙也在。   “池野,过来一起啊。”老孙也注意到他了,手里的球换了个方向,朝着池野这边扔过来。   “不了,你们玩。”   池野伸手,一把将球捞住,动作很潇洒,老孙身后那人吹了声口哨:“帅。”   池野笑着把球给他们扔了回去。   “哎,”老孙没接球,脱离队伍走出来,本想搂住池野的肩膀,搂到一半想起自己一身臭汗,最后只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跟你说个事儿。”   “你记不记得前天早上我在校门口执勤,你们班有个没穿校服的。”他说的是林逾白。   等池野点头,老孙接着说下去:“吃午饭那会儿,我看见李长虫他们几个拽着他往水房的方向去了。你知道的,我不爱搭理他,就没管这个事儿,但我现在碰着你了,得跟你说一声。”   李长虫,本名李玉龙,是池野没分班之前的同班同学。   自诩是班里的老大,收了几个小弟,经常凑在一起欺负同学,老孙和他打过一次架,最后两个人都背了处分。   自打那次处分之后,老孙见了李玉龙都不说话,生怕惹一身麻烦。   李玉龙天天挨批,属于虱子多了不怕咬,老孙不一样,他还得评奖学金呢。   “你叫林逾白?”   几个人把林逾白围在正中间,还有人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挺翘。”那人笑着说了一句,剩下的人也跟着发出猥琐的笑声。   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个男生往旁边的地板上啐了一口,走到林逾白面前。   他比林逾白要矮一些,体格精壮,右眼下面有一道缝了两针的疤痕。   他掀起眼皮打量林逾白,问林逾白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他叫过来。   林逾白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大哥问你话呢,”有人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哑巴了?”   来水房接水的学生见了这样的场面,水也没敢接,拎着空暖壶走了。   这几个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并且对此感到很满意。   “龙哥,”刚才推了林逾白一下的那个人说:“瞧他们那点儿出息。”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龙哥”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他没笑,伸出一根手指往林逾白心口戳了戳,用的力气很大,林逾白的上身微微晃动了一下。   “有人找我弄你,”龙哥说:“不如这样吧,你每周给我带五十块钱,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才五十啊,龙哥收的保护费都不止这些,”最开始的时候拍林逾白屁股的人说:“便宜这个小白脸了。”   林逾白垂着眼,什么都没说,把手伸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蓝色的校服裤子衬的他手腕很白,他用食指和中指从口袋里夹出一张粉红色的一百元。   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的钱,谁也没想到这钱要的这么容易,林逾白一声不吭就给了。   林逾白手腕微抬,将钱往龙哥的方向递了递。   他的手放得很低,龙哥不得不低下头去拿他手中的钱。   变故就发生在龙哥低头的一瞬间。   钞票的边角还没摸到,龙哥只感觉自己的头一紧,像是被什么给夹住了,随后视野中便出现了一抹深蓝色的布料。   林逾白并起胳膊肘夹住龙哥的脑袋,屈起膝盖狠狠顶向他的面中。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出其不意,而且下手很毒。   等龙哥的小弟反应过来时,他们老大已经抱着头被打得嗷嗷叫了。   摸林逾白屁股的那个,肚子上挨了一脚,闷哼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操,别放过他!”   靠近水房门口的小弟跳了起来,伸手关上了水房的门。   “嘭!”   林逾白抄起靠在墙边的空暖瓶,朝着门边扔了过去。暖瓶内胆爆炸的声音很恐怖,虽然里面没有装热水,依旧把人吓了一跳。   池野赶到水房的时候,里面鸡飞狗跳的, 林逾白正扯着龙哥的一条胳膊,把他往地上踩……   “告老师!”   龙哥的小弟们已经崩溃了,“我们要告老师,你完了!”   “告你妹。”六打一都打不过,还有脸嚎,池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冲过去薅住林逾白的衣领,把人拽向自己这边。   林逾白刚要挣扎,他一把将人按进了怀里。   这么热的天气,林逾白的手上冷冰冰的,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听我的,”池野攥着林逾白的手,用手臂牢牢将他箍在怀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别动了。”   怀里的人迟疑了一下,挣扎的弧度逐渐弱了下来——尽管不挣扎了,藏着校服下的肩背仍然紧绷着,宛若一张拉满的弓弦。   直到水房外响起女生尖锐的声音:“爸,就是这儿!”   穿着灰色polo衫的高主任一脚将水房的门踹到最开,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巴掌就往离门口最近的小弟背上招呼。   “聚众!打架!”   “我让你!聚众!打架!”   每说一个词就往小弟背上拍一巴掌。   “高主任!”挨打的小弟惨叫着往后躲,“我们没打架!没打架!”   池野把林逾白按在怀里,装模作样地在他背上摸了摸:“别怕,老高来了,放心吧,他会替你做主的。”   “怎么回事儿?”   被池野戴了高帽子的高主任很含蓄地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走到他们旁边。   中途还在李玉龙小腿上踹了一脚。   李玉龙鼻子嘴还是肿的呢,伸手指着林逾白:“老师,你看清楚,打人的到底是谁!”   “你们有六个人,”池野搂着林逾白不松手,说:“很显然,是你们六个欺负人家一个。”   李玉龙呸了一口,掀开衣服让高主任看他肚皮上的青紫:“这算什么?”   高凡鄙夷道:“指不定是你们在什么地方惹了事儿,让别人给揍成这样的。”   她是真的不知情,心想李玉龙他们欺负人就算了,居然还妄想着倒打一耙。   “爸!”她跺跺脚,冲着高主任道:“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严肃处理,”高主任点点头,明显被他们六个坏小子给气到了:“必须严肃处理!”   【作者有话说】   龙哥:虫虫我啊,今天真的被冤枉死了呢 第8章 我胳膊疼   “还没吃饭吧。”   池野拎着一小袋东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奶油面包,放到自己这半边桌子上,用手指推着它,越过中间那条三八线。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越界”的面包,在拒绝和接受之间犹豫了良久,久到池野都不耐烦了,伸手拿过面包,撕开包装袋,塞进林逾白手里。   “磨磨唧唧的,你是小姑娘吗。”   给完了面包,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半个巴掌大的小香梨,一罐黄桃酸奶,还有几颗巧克力,一股脑的堆到林逾白桌子上。   林逾白拿着面包,沉默地望着他。   “别误会啊,”池野摊手,“除了面包之外,剩下这些都是高凡让我拿给你的,高凡,就是刚才把高主任叫过来的那个女生。”   林逾白张嘴,刚要开口说话,被池野打断了。   池野说:“我都这么说了,你该不会还要拒绝吧。”   “没有,”林逾白的目光转向桌子上的东西,语气慢吞吞的:“我吃不了这么多。”   林逾白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   大概是肤色白皙的原因,他的唇色也很浅,是一种介于粉和白之间的颜色。   奶油面包的质地饱满松软,里面的酱料很扎实。   林逾白一口咬在面包上的时候,面包两旁的缝隙里溢出一丝白色的奶油。   池野心里蓦地生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道是面包更软,还是他的嘴唇更软。   于是林逾白吃东西的时候,他就这么单手撑着下巴,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   安逸的,温暖的午后,阳光穿透玻璃,灰尘在空气中漫舞。   头顶的吊扇发出半死不活的嘎吱声,林逾白咬下一口面包,腮侧微鼓,很快便将其咽了下去。   随后转过头,看着用眼神骚扰他的池野,冷冷地问:“看够了吗。”   “看不够。”   池野笑眯眯的,用拇指和食指搓了个爱心,朝他比了比:“天仙哥哥,喝牛奶长大的吧,怎么长这么白。”   林逾白像是被他的话给恶心到了,拿着面包的那只手紧了紧,包装纸在他手里发出簌簌的响声。   “池野!林天仙!”   就在林逾白忍不住要发作时,高凡冷不丁从后门弹了进来。   小丫头很自来熟地走到冯雅军的位子前,把他的凳子拉出来,在池野的桌子旁坐下。   池野问她:“老高怎么处理的。”   高凡打了个响指,眼睛盯着林逾白,心想怪不得叫他林天仙,长得真好看。她说:“我爸说要叫家长,然后让他们下午去买一把新暖瓶,赔给暖瓶被砸的同学。”   池野稍微抬了下眉:“还砸了暖瓶?”   老孙说完林逾白在水房之后,他就让高凡赶紧去叫高主任,自己则匆匆赶往水房,他进水房的时候急冲冲的,都没注意到现场一片狼藉。   他扭头看向林逾白,“暖瓶里有热水吗,伤到没有?”   “……”   林逾白嘴角向下抿着,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池野注意到他的眼仁很大。   黑黢黢的,就跟小婴儿的眼睛似的。   高凡不明所以,在他俩之间来回看。   “是我砸的,”林逾白率先收回对视的目光,垂下眼,道:“暖瓶多少钱,我赔吧。”   说话时,他的眉头轻轻一拧,白皙的面皮有些发红。   正如冯雅军说的那样,十三中又土又村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然神奇般的变好看了起来。只不过领口的位置松松的,开了一个扣子,也许是在水房里的时候被李玉龙那帮坏种扯到了。   高凡马上被美色俘获了,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住。她特别没出息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啊,是你,是你打碎的啊。本来就是李玉龙他们几个的错,就该让他们赔,没,没什么的。”   “姨,他真的好好看!”高凡边说边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随后惊喜地说:“啊,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些。”荀丽双目含笑,又夹了一块肉放到她面前的一次性纸碗里。   食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有熟面孔端着餐盘经过这边,打了声招呼:“池野,阿姨又来给你改善伙食啊。”   “是啊,”池野笑着说:“过来吃点儿?”   “不了。”那人看了眼桌面上的饭盒,两荤三素一桶汤,不够几个人分的。他摇摇头:“你们吃吧,阿姨再见。”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荀丽说的。   荀丽微笑着点头,拿起保温桶给池野和高凡分别倒了一碗汤。   “你同桌呢,”荀丽倒完汤,目光在食堂里游走了一圈,“怎么不和你们一起来吃饭,我还特地多做了些。”   天底下所有的妈看自己的小孩都是完美无缺的,池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会交朋友,他的新同桌又住在家对面,荀丽理所应当地认为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可她只听到高凡夸了半天,说池野的新同桌长得特别好,却没有见到人。   池野吃了口大米饭,又夹了一块炖的软烂入味的红烧肉,头也不抬地说:“他不跟我玩。”   “是吗,”荀丽笑道:“还有人不喜欢跟我们家池野玩。”   “姨,你别听他瞎说。”   高凡白了池野一眼,解释道:“才不是不跟池野玩呢,他……就是性格比较内向。”   神他妈性格内向,池野瞥了她一眼,端起塑料碗喝了一大口汤。   黄豆芽鸡骨架瘦肉汤,他老妈的拿手好菜,又鲜又香,池宇住院那会儿不爱吃东西,碰上这汤也能意思意思喝上几口。   高凡也被这汤折服了,喝了一口,喟叹道:“姨,就你这手艺,家里不开饭店真是太可惜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池野坐在讲桌后面,看了一眼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   他和林逾白的位子上空空如也。   他不在位子上,是因为要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那么林逾白呢,逃课了吗?   这才是开学第一周,又打架又逃课的,真是……   池野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同桌什么好,都被一中劝退了,也不知道收敛点儿。   他们十三中虽然其他硬性条件都不上一中,但是纪律这块儿也是很严格的。   他低头在计分表上找到林逾白的名字,想了想,在他的名字后面扣了十分。   无故缺席晚自习,应该扣十五的。   念在是初犯,饶过他五分。   “咔。”   教室后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池野抬头,看到林逾白推开后门,轻手轻脚地坐回到座位上。   他划掉计分表上的“-10”,改成晚自习迟到该有的“-2”,而后板着脸问:“干嘛去了,铃声打完了才回来。”   晚自习刚刚开始,班里的同学本就有些躁动不安,池野一开口,他们也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   冯雅军好奇地转过头,紧接着伸出手指指着林逾白的手臂,惊呼道:“靠,流血了!”   夏季校服的短袖只能遮住手臂的一小部分,在林逾白手肘上方处,没有被布料遮挡住的地方,有一道倾斜的,半个小指那么长的伤口,正缓慢地往外流着血。   流血了,班里一下从窸窣变得哗然起来。   纪律委员不得不起身和池野一起维持纪律——实际上,只有可怜的纪律委员在孤军奋战,因为池野早在冯雅军发现伤口的下一秒,就冲下了讲台,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了教室的最后面。   “怎么回事?”   池野一把捞起林逾白的胳膊,目光在林逾白身上巡视了一圈,发现林逾白不止胳膊流血,身上的校服也脏兮兮的。   白色上衣上面布满了凌乱的尘土,尽管被匆匆拍打过,还是能看出来,尘土原本的形状是几个脚印。又打架了?   池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他一手抓着林逾白的胳膊,另一只手拉开教室的门,同时还不忘喊纪律委员的名字:“郑家桦,看好纪律,我带他去医务室。”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从林逾白推门进来,到池野拉着他出去,前后大概不到五分钟。   林逾白张开嘴,还没说话,池野敏感地眯起眼,问他:“是不是又要说我多管闲事?”   “……不是。”   林逾白很轻地眨了下眼,池野似乎听到了他抽气的声音,他说:“你用的力气太大了,我胳膊疼。”   池野瞬间松手,并且朝林逾白的手臂看过去。   洁白如雪的手臂上,一个罪恶的红色掌印正张牙舞爪地印在上面。   校医务室的医生是个年轻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一看度数就很高的近视眼镜。   曾经有人开玩笑地问他眼镜度数怎么这么深,他无奈地说:“学医学的……”   架着酒瓶底的医生找来了碘酒,双氧水和医用绷带,准备给林逾白擦洗伤口后包扎起来。   池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医生伸手扶了扶眼镜,笑得温和又无奈:“同学,你不用这么盯着我,挺吓人的,我又不会吃了他。”   池野莫名道:“谁盯着你了。”   他明明就是在看林逾白。   都见血了,林逾白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哪怕被双氧水清洗伤口,他也没露出要死要活的神情。   池野不得不怀疑,他可能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把控制面部表情的这部分功能进化掉了。   从教学楼到医务室这么远的路,他就乖乖地跟在池野身后,不说话,也不骂池野多管闲事。   搞得池野挺不得劲的。   他用食指点着手臂,眼睛望着林逾白,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宝,不喜欢评论的话,可以给Akon一些美味海星吗,好冷漠的评论区,我真的觉得我要碎了QvQ 第9章 像哥哥这样强壮   中午在水房,林逾白被人围住的时候,领头的人说了一句:有人找我弄你。   显而易见的,有人想要找他的麻烦。   林逾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对象。   是他在一中的仇人。   听了他的话,池野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撑在他腿边的床架上,“所以呢,你就因为一个猜测,就跑去一中找人打架了?”   林逾白躲不开他的视线,干脆闭上眼,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嗯了一声。   池野:“……”   “来,”他站起身,高大的个子很有压迫感,“你坐直,睁开眼看着我。”   医生警惕地打量着池野,“干什么?我这里不兴打架的哦,你们是高二的吧,小心我叫你们主任过来。”   池野转身,礼貌地冲他点了下头:“麻烦您搞清楚,打架的人是他,不是我。”   坐在单人床上的林逾白似乎笑了一下。   池野又气又无奈,说:“把自己搞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林逾白立刻不笑了,嘴角抿下去,目光幽幽的,像一只可怜的,无辜的小动物。   池野:“……”算了。   他在林逾白旁边坐下,床架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观察着林逾白的胳膊,其实很想掀开他的衣服看看有没有别的伤口。   “一中离我们这儿挺远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点,听起来不那么像审问:“你怎么去的?”   林逾白说:“打车。”   “你真是个小天才,”池野点点头,“打车,就为了打架?”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似乎有些迟疑,眼睛不敢看池野,只敢盯着池野下巴以下的位置。   池野好像不高兴了,如果换做今天之前,池野高不高兴,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可池野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了他,并且不计前嫌,带他来医务室包扎。   于是林逾白小声解释道:“不是去打架,只是警告。”   警告那个人不准再找他的麻烦了。   当然了,警告的过程中免不了发生一些言语威胁和武力压迫。   “哦,”池野冷飕飕地说:“警告。”   林逾白靠在墙壁上,歪头看着身旁的池野,表情比刚才更可怜,更无辜……   池野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别这么看着我,”池野说:“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今天中午在水房干了什么?我都不想说你。”   多牛啊,一个人打六个人,还打赢了。   连人家的暖水瓶都打碎了。   要不是池野,他指定要被老高叫家长了,不仅叫家长,还得写五页稿纸的检讨书!   池野越想越来气,问他:“吃饭没有?”   “啊?”话题跳得太快,林逾白呆呆地看着他。   “我问你吃饭了没,”池野没好气道:“从这里打车到一中要二十来分钟吧,你还跑了个来回,有空吃饭吗。”   从林逾白的反应来看,他大概忘记了还有吃饭这一回事。   池野只好带着他离开医务室,准备去学校超市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烤肠或者泡面之类的热食可以买。   池野长这么大,头一回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公然旷掉晚自习。   一切都是因为,坐在他旁边小口吃烤肠的林逾白。   他们到学校超市的时候,烤肠机已经空了。池野本想买点别的给林逾白垫垫肚子,不料老板娘认出了池野,并且说什么都要帮他烤几根热乎的烤肠。   于是他们在烤肠机前等了一会儿,拿到了刚出锅的烤肠。   林逾白坐在池野旁边,吹着气,小口吃着烤肠。   虽然知道他吃这么小口是因为很烫,池野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林逾白吃东西的时候斯文的像个小姑娘。   可他的手臂上有微微鼓起的青筋,在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颇为显眼。   力气大,长得也高,站在池野旁边时,两个人的身高难分高下。   池野叹了口气,坐在球场边的看台上伸直双腿,双手撑在身后,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林逾白悄悄睨了他一眼,学着他的样子伸开腿。   两双很长的腿并排着,池野的腿显然要更粗,更壮些。   “小伙子,”池野很慈爱地捏捏林逾白大腿上的肉,其实林逾白身上是有一层薄肌的,但是和池野相比显然就不够看了,“还是要多吃点肉,多多锻炼,才能像哥哥这样强壮。”   林逾白弯了下眼睛,把手里吃剩下的竹签棍换了一头,用不那么尖锐的那一端去戳池野的大腿。   林逾白和池野刚回到教室,就被余老师叫进办公室了。   原因是金鑫假借上厕所的理由跟纪律委员请示外出,刚出门就跑去余老师的办公室告状去了。   他说林逾白带着一身土,身上还有伤从外面回来,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   余老师担心学生出事,就到教室看了一眼,然后得知池野把人带到了医务室包扎伤口。   她又去了趟医务室,不出任何意外的,没找到人。   没办法,她只能返回教室,让班里同学帮忙看着点儿,“等他们回来了,叫他们直接去我办公室。”   班里人应下来,等余老师走后,冯雅军恶狠狠地看了金鑫一眼,“你真是闲的!”   金鑫得意地冷哼一声,转了转手里的笔。   让那个林逾白嚣张,这下玩完了吧。   余老师把人叫到办公室,倒不是为了骂人。   “坐吧。”   晚自习时间,办公室里只坐着她和另一位老师,空出不少座位。   余老师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分别找一把椅子,搬到自己办公桌旁边坐下。   林逾白愣愣的,看不懂余老师的肢体语言,还是池野就近拉了两把椅子,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   坐下时,林逾白的脚尖不安地动了动,微微向办公室门口的方向倾斜,这是不信任老师的表现。   余老师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说:“我听说你胳膊受伤了,我看看,严重吗。”   她把人叫到办公室里,倒不是为了批评他们。   中午在水房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听高主任说了。   高主任口中的那个版本是——可怜的转校生,大中午的连饭都没吃,被六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拉到了水房霸凌。要不是高凡及时把他叫了过去,都不知道那几个混子会对可怜的转校生做些什么。   余老师关切地看着林逾白,语气温柔,平静,比起严师,更像一位知心大姐姐。她说:“中午发生在水房的事情,高主任已经向我反应了。”   她仔细看了看林逾白胳膊上的伤口,其实隔着纱布,根本看不到下面的伤口长什么样子,但她还是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你告诉老师,你晚自习迟到,又带着伤回来,是不是被李玉龙他们几个欺负了?”   原来余老师怀疑林逾白被李玉龙他们几个给报复了。   林逾白不想撒谎,也不想把自己打车从十三中到一中,然后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就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默不语。   他不会撒谎,有人会。   池野说:“有可能哦。”   他抓起林逾白的手臂,痛心疾首道:“看看,把我同桌欺负成什么样了。”   余老师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情况了:“我会跟学校反应这件事情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上晚自习吧。”   林逾白起身就走,池野留下来,把椅子归还原位。   “逾白。”   林逾白快要走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余老师叫住了他。林逾白回头,看到余老师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是一盒曲奇饼干,蓝色铁罐的。   余老师说:“不知道你吃晚饭了没有,把这个带回去垫垫肚子。”   从余老师办公室里出来,池野想去搭林逾白的肩膀,被林逾白避开了。   他不信邪,手臂一勾,这次稳稳的把人拉了过来。   林逾白被他勾着肩膀,拼命把自己的肩膀,乃至肩膀以上的脖子和脑袋都往外偏,用行动证明自己有多么不想靠近他。   “又怎么了,”池野哭笑不得,“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逾白说:“撒谎的骗子。”   池野:“……”   他立刻反应过来,林逾白说的是在办公室里,余老师问话的事情。   当时余老师问,林逾白身上的伤是不是李玉龙他们弄出来的,他怎么说的来着——他狡辩道:“我说的是‘有可能哦’,我又没说就是他们干的。”   林逾白不为所动,依旧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池野只好说:“中午的时候我也撒谎了,而且是为了包庇你。”   “不一样,”林逾白说:“中午他们确实找我的麻烦了。”   因为中午他们几个确实找麻烦了,所以可以把他们交给老师处置,而今天晚上他们并没有找麻烦,所以冤枉他们就是不对的……   理清了林逾白的逻辑,池野好气又好笑的同时,觉得林逾白这人非常的可爱。   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人想狠狠地揍一顿,最好揍到他哭着求饶,一边哭一边说:池野哥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朝你甩脸色了。   【作者有话说】   池野:哥哥我,strong~小碧鸟:嗯,死装。 第10章 我妈也会炸   那天在水房里被高主任逮到后,李玉龙和小弟们吃了个处分,还被叫了家长。   后面更是莫名其妙地赔了一把暖瓶。   李玉龙回家挨了爸妈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   他们当中脑袋最灵光的那个小弟说:“大哥,咱们去水房的路上,是不是碰见孙凯扬那孙子了。”   这下就对了,说得通了。   李玉龙骂骂咧咧的,“我就说老高怎么得到的信儿,原来是有人多管闲事。”   他之前和孙凯扬是一个班的,文理分班后,孙凯扬去了理科班,他留在了原先的班级里。   两人的教室之间隔了两层楼,李玉龙带着两个小弟,兴师动众地赶往四楼。   孙凯扬和池野关系好,他俩运气不错,分班的时候分到了同一层楼。   池野在十二班,孙凯扬十四班。   下了课,孙凯扬带着物理卷子,去十二班找池野对答案。   池野正好在教室最后一排,孙凯扬靠着后门,两人一边对答案一边闲聊。   孙凯扬说:“你怎么又坐最后一排。”   “没办法,”池野笑着把孙凯扬的卷子用铅笔打了个叉,“长得高,坐前面多碍事儿。”   孙凯扬“嘶”一声,指着池野打叉的那个题,“等等,你怎么知道是我错了,万一是你做得不对呢。”   池野刚要说话,走廊里传来暴怒的吼声:“孙凯扬,是不是你个傻逼找老师告的密。”   不得不说,李玉龙找麻烦的时机挑得很好。周五下午,高二级部的所有老师都去礼堂开会去了,没办法过来维持纪律。   等老师们开完会回来,他已经跟孙凯扬算完账了。   李玉龙来势汹汹,走廊里的学生不想给自己惹出麻烦,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路来。   “操,他怎么来了。”   孙凯扬在学校最不想遇见的事情就是和李玉龙撞上,高二才刚刚开始,他还等着期末评优呢!   上半年他已经背过一次处分,要是今天再背一个,俩处分扣在头上,他的奖学金还要不要了。   不想被李玉龙找麻烦,孙凯扬后退一步跨进池野班里,啪一声将后门拍上了。   关门时掠起的疾风掀起林逾白后脑勺上的一缕头发,他原本趴在桌子上补觉,此时终于坐了起来。   “对不起啊。”孙凯扬笑着把手伸向他,想拍拍他的肩膀道歉。   不料他的手指刚摸到林逾白肩上,还没来得及拍,就被林逾白反应很大地躲开了。   “呃……”   孙凯扬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没事,”池野丢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替林逾白解释道:“睡懵了。”   林逾白用手按着肩膀转过头,孙凯扬看清他的脸之后,骤然松了口气,笑道:“是你啊,刚刚不好意思。”   “还记得他吗,”池野敲敲桌面,“老孙,孙凯扬,那天在校门口放过你一马的值日生。”   “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孙凯扬很友好地冲着林逾白点了下头:“早知道你是池野的同桌,我压根儿不会拦你。”   池野又说:“那天中午你被李玉龙带去水房,也是他告诉我的。”   李玉龙脚步匆匆,走到十二班的后门,双手按在门上用力向前一推——没推动。   “我操……”他不信邪,铆足劲儿还想再推一次,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林逾白起身开门的动作很突然,至少孙凯扬没有料到。   猝不及防跟李玉龙打了个照面,他十分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将他俩的距离维持在谁也打不到谁的安全范围之内。   而李玉龙已经做好了用力推门的准备,门却自己开了。   他一身牛劲儿落空,整个人以一种双手张开的姿态扑进了一个微凉的、隐约带着洗衣液香味的怀抱里。   林逾白比李玉龙高出小半个头,李玉龙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微微后撤了半步,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人。   “……”   跟在后面的俩小弟被眼前这一幕看傻了,好半晌没出声。   李玉龙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从林逾白怀里退出来,中途还在林逾白身上推了一把。   他喘了口气,伸手扶住门,刚想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他的路,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漂亮的,并且面无表情的脸。   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看到这张脸,李玉龙的鼻子开始隐隐作痛,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地想起在水房的那个中午,被面前这个人暴力殴打的恐惧。   他虽然是个混混,可也知道打人的时候要收敛一点,毕竟动手打人是为了震慑,意思到了就行,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就不对了。   可林逾白下手又快又狠又歹毒,专挑人体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动手,李玉龙真的想不明白,他和林逾白,到底谁才是那个该被高主任制裁的坏小子。   看见挡在门口的林逾白,不止李玉龙打怵,他身后的两个小弟也不动声色地缩起脖子往后退。   孙凯扬不明所以,但也看出李玉龙怂了。他伸手扯扯池野后背的衣服,小声问:“什么情况。”   池野坐在自己位子上,面带微笑:“情况有些复杂,我待会儿和你说。”   林逾白仿佛没有察觉到李玉龙身上的不对劲,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是丝毫不在乎。   他伸手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拿出一张钞票,发现是一张五块的。   他愣了愣,耳梢悄悄染上一抹红色。他把手里那张五块的钱递到李玉龙面前,说:“赔暖瓶的,剩下的改天还你。”   “不不不。”   上次接林逾白递过来的钱,被他压着脑袋顶了一膝盖,李玉龙哪里还敢再收他的钱。他摆着手往后躲,嘴里说着“不用你还”,带着俩小弟狼狈地逃走了。   彻底忘了自己找上门的目的是给孙凯扬放两句狠话。   林逾白耳朵红红的,用指尖摩挲着手里的钞票,转过头很无助地问:“学校超市的暖瓶多少钱一把。”   孙凯扬刚要开口,池野抢在他前面说:“不知道啊,放学的时候我陪你过去看看?”   孙凯扬:“……”   他特别想薅住池野短短的头发问一句,不是哥们,刚才我问你话的时候你怎么没答得这么迫不及待?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   钟楼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金红色。   教学楼大厅的门大开着,一群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从里面冲出来,喧哗着四散开。   经历了一周的高压学习,终于放假了,每个人都恨不得脚底生风,直接飞到校门口。   尤其是冯雅军这样的住校生。   “池野,”他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冲池野摆摆手:“我就不等你们了,先走了啊,后天见。”   “好,”高凡他们班的老师喜欢拖堂,池野要等着高凡下课一起走,他低头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拜拜。”   “拜拜拜拜。”   冯雅军归心似箭,上课的时候就坐不住了,背上书包“嗖”一下就蹿出去了。   蹿到一半想起什么来似的,又回了个头,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还在记作业的林逾白:“天仙,拜拜啊,下周给你带我奶炸的年糕,豆沙馅儿的。”   林逾白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没反应过来似的,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冯雅军咧开嘴笑了笑,“那行,我真走了啊,再见。”   “豆沙年糕,”池野哼笑了一声,停下写卷子的手,钢笔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笔花,说:“我妈也会炸。”   林逾白没接话,合上了记作业的笔记本。   池野说:“别急着走,等我一会儿,我陪你去学校超市,你不是要问暖瓶吗。”   林逾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他整理好周末要写的作业,拉紧书包的拉链,站起身说:“我自己可以问。”   林昕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看起来在跟秦奶奶闲聊,实则注意力全都放在门外。   放学到现在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十三中离老奶奶书店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就算走得慢,十五分钟之内也该到家了。   租下老奶奶书店的二楼之前,她曾脱下高跟鞋,换上车里的备用鞋子,从书店到学校门口,走了一遍又一遍。   最快的一次,她只用了八分钟。   她甚至努力模仿了林逾白的步子——她的宝宝长大了,她不穿高跟鞋的时候,只能到林逾白肩膀的位置。   胡桃木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逐渐合拢,快到六点半了。林昕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好在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了,背景音杂乱,林逾白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里面:“妈妈?”   “宝宝,”林昕紧张地问:“今天不是放假吗,妈妈来看你,你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接到林昕电话的时候,林逾白正站在学校的小超市里,观察着架子最底下陈列的暖瓶。   价格不一样,十块到三十块不等。   他不知道自己砸碎的那把暖瓶是什么样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直接问李玉龙,他赔了那位失去暖瓶的同学多少钱。   听到林昕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在老奶奶书店等他回去了,林逾白瞬间将暖瓶的事排到了后面。   他抓着书包带,快步走出学校超市,三两步跳下台阶,像一阵风一般奔向校门外。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碧鸟真的是特别好,特别好的宝宝 ()) 第11章 尿了啊?   林昕挽着头发,妆容精致,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硕大的钻戒。   在她手心里躺着一枚精致的平安锁,平安锁通体白银,中间部分镶嵌着一块剔透的玉石,挂在一根细细的红绳上。   即使是在光线昏暗的店里,依旧有一种晶莹璀璨的昂贵感。   “你的平安锁修好了,我给你送过来。”林昕用双手撑开红绳,抬起胳膊,作势要给林逾白戴上。   林逾白微微低头,任由林昕将平安锁挂到他的脖子上。   这枚平安锁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就挂在他的脖子,为了避免四周的银子氧化,中间拿去翻新过许多次。   上面的绳子也换了一代又一代,每一条红绳都是林昕去庙里找大和尚请来的。   因为之前的意外,他的平安锁被毁坏的很严重,中间那块不知名的玉石几乎裂成了蛛网,也不知道林昕折腾了多久,才找到了一块与之前那块几乎一样的玉,找师傅镶了进去。   把平安锁放进林逾白的领口,林昕摸摸他的头发,说:“我的宝宝要长命百岁,事事无忧。”   林逾白动作轻轻的,用自己的头蹭了一下林昕的手心。   周六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林逾白抱着被子走上天台,将自己的被子晒在崭新的衣架上。   秦奶奶上不了天台,天台上原有的那个衣架已经锈到不能用了,林昕并没有指挥工人扔掉,只让人将它重新折好,放到了角落里。   整理被子的时候,林逾白听到了口哨声。   他疑惑地停下动作,四处张望,最后和站在对面楼顶上的池野四目相对。   池野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背心,灰色大裤衩,脚上蹬着人字拖,正提着喷壶在天台上浇花。   他眯着眼睛往这边望,嘴角好像勾着,又好像没有。   天空碧蓝如洗,步行街周围高楼大厦林立,暖洋洋的风穿梭在楼宇之间,越过步行街这片商铺区域时,骤然从高处跌落。   阳光太强烈,林逾白看不清楚池野的表情。   但是他能看到池野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带着笑意,从道路对面的房顶传过来。   “晒被子干嘛,尿了啊?”   “……”   林逾白沉默地走到天台的边缘看着他。   对面的天台上,池野也走到天台的边缘,露出一个男生都懂的笑容。   林逾白看不懂,他很认真地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尿床,我从小学起就不会尿床了。”   出来晒被子是因为房间有些潮湿,他背上好像起了一些小红点,需要给被子晒晒太阳。   池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他忽然低下头,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   林逾白歪了歪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他是在笑自己。   至于为什么笑,林逾白想不明白。   池野把手里的洒水壶放到旁边的花架上,笑得停不下来:“又没说你真的尿床了,哎,你怎么不明白呢。”   “吃糖吗。”   林逾白从兜里摸出两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递给坐在椅子上晃腿的小孩儿。   糖果是他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收银员当作买东西的礼物送给他的,他接过来以后顺手放进了外套口袋里,没想到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谢谢哥哥。”池柏青接过糖果,弯着眼睛笑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他哥,但是比他哥可爱得多——林逾白睡醒午觉准备写作业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打开门,看到池柏青手里拿着两个大苹果,站在楼梯口很羞涩地问他,自己能不能进来吹空调。   他带了苹果作为礼物。   林逾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想了想,开门把人放了进来。   池柏青进门之后不乱走也不乱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晃着腿,舒服地叹着气。   林逾白问他:“家里没有空调吗。”   “有,”池柏青说:“但是要等我们开学了再开。”   高中开学比较早,林逾白不清楚小学生什么时候开学。他不会很会跟人聊天,于是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还是池柏青主动告诉他:“哥哥,我的暑假作业已经写完了,我哥还给我检查了呢。”   “嗯,”林逾白浅浅地笑了一下,“好棒。”   池柏青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漂亮哥哥。   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子,已经有了基本的美丑概念,他觉得林逾白比他亲哥好看,脾气也比他哥好,不像他哥,动不动就要揍他。   在林逾白房间蹭了一下午空调,临近晚饭时间,池柏青合上手里的连环画,从椅子上跳下来,很有礼貌地说:“哥哥,我要回家吃饭了。”   林逾白点点头,“去吧。”   池柏青把连环画夹在胳膊底下,蹦蹦跳跳地下楼了。   连环画是在秦奶奶店里拿的,池柏青踮着脚把书插回原来的位置,跟秦奶奶打了声招呼,空着手往家里走。   刚出门没多久就碰上了出来找孩子的池野。   隔着一条窄窄的步行街,池柏青清楚地看到他哥眯了眯眼,露出了揍人前奏的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往书店跑,就被迈着大步走过来的池野拎住了耳朵:“去哪儿了,不知道跟妈说一声吗。”   在空调房里呆了那么久,池柏青的耳朵凉凉的,池野都不用问,一摸上他的耳朵,就猜到这小屁孩去找林逾白蹭空调了。   他松开手,在池柏青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哎。”   “干嘛啊。”   池柏青撅着嘴,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池野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老奶奶书店的二楼。   被夕阳染红的墙面上,大榕树的阴影落在上头,投下斑驳的影子。   二楼的窗子紧闭,窗帘半掩,挂在墙上的空调外机发出运行的嗡嗡声。   池野拍拍池柏青的脑袋瓜,问他:“想不想吃烤鱿鱼?”   “想,”池柏青忙不迭地点头,口水都快落下来了:“哥,你要给我买吗?”   池野蹲下身,像一个好哥哥那样摸了摸池柏青的头。他说:“你要是能把楼上那个哥哥叫下来,我就带你去逛夜市。”   “噔噔噔。”   池柏青倒腾着小短腿跑上了楼。   夜市里熙来攘往,人声鼎沸。蒸腾的热气带着扑鼻的香味直冲天际,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池柏青兴奋地抓着池野的裤子,伸手指着烧烤的大排档:“那里,那里,哥,我要吃大鱿鱼。”   周围有不少和他一样的小孩子,尖叫着笑闹着钻来跑去,家长们似乎不会担心自己的孩子走丢。   烧烤摊前,老板脊背微弯,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大手抓着一把签子,另一只手拿着调料盒,洒下大片大烧烤料。   末了冲着坐在旁边的塑料板凳上等着吃饭的客人吼一声:“谁的二十根牛肉串,好了!自己来拿!”   “来了来了。”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哥!”池柏青原地跳了起来:“快给我买烤鱿鱼,我要大的!”   “知道了。”   池野把手胡乱往他脸上一盖,堵住他的嘴,笑着问身旁的人:“你想吃什么,我知道有家冰汤圆做得很不错。”   池柏青在他手底下叽里咕噜地说:“我也要吃冰汤圆。”   在他旁边,林逾白穿着黑t加牛仔短裤,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揭了下来,晾着一道细细的血痂。   他微微低头,看着在池野手底不断挣扎的小孩,长长的眼睫在眼角形成了漂亮的阴影,面容沉静,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烧烤大排档的生意太火爆,等了好半天才有空位。   池野从桌上扯了张纸巾,在大红色的塑料凳上擦了擦,踢到林逾白脚边:“坐。”   “哥,”池柏青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碗,吸溜吸溜地吃着冰汤圆,问他:“给我也擦擦。”   “滚,爱坐不坐。”   池野在他头顶敲了一记,拉开林逾白旁边的凳子坐下。   等座位的时候他们已经点好餐了,就等着老板出餐。   池柏青还没吃到他的火爆大鱿鱼,但是已经吃了冰汤圆、梅花糕还有黄金甲豆腐,撑得小肚子圆鼓鼓的,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吃下鱿鱼。   林逾白把自己的那份冰汤圆放在桌上,垂下眼,捏着透明的塑料勺,吃得慢条斯理。……他连糖水都要用勺子舀着喝,池野偏头看着他,心想,直接端起来喝不行吗,那样多方便。   “马步鱼!麻辣小龙虾!火爆大鱿鱼!”老板的生意打断了池野的思绪,老板两只手端满盘子,胳膊上还架了一个:“来,帮忙取一下!”   池野起身接过老板手里的盘子。   老板拿起桌上的单子看了一眼,用挂在脖子上的圆珠笔唰唰唰划掉三个菜,笑着说:“还差一个青蟹面,正煮着呢,马上就好。”   “好,”池野冲他笑笑:“谢谢老板。”   老板豪迈地一摆手,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两瓶啤酒一盒豆奶,“送你们的,吃好了再来啊。”   池柏青果然被小吃填满了肚子,嚷嚷了一晚上的大鱿鱼,只吃了几根爪子就说饱了。   池野也不嫌弃他,拉过他面前的盘子,一边骂他“眼大肚子小”,一边拿起他吃剩的鱿鱼咬了两口。   林逾白戴上一次性手套,剥了两个虾尾喂给池柏青。   池柏青虽然说着饱了,依旧美滋滋地将小龙虾肉给吃了:“真好吃,谢谢哥哥!”   池野看了一眼手中被人吃剩下的鱿鱼,再看看吃小龙虾吃得津津有味的池柏青,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正想着要不要强迫池柏青把他的鱿鱼吃了,面前忽然伸过一只戴着透明手套的手。   那是林逾白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手套上裹着一层油光和酱汁。   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掌心里躺着几只剥好的虾尾。   “吃吗?”   他冲池野歪了歪头。   【作者有话说】   池野调戏我们单纯宝宝!坏! 第12章 你超线了   “别玩你那破手机了!”   高凡一巴掌拍掉池野手里的手机,眼睛红红的,坐到冯雅军的位子上。   无缘无故被人霸占了座位的冯雅军不敢出声,站在一旁用目光询问池野发生了什么。   池野把手机扔进桌洞里,柔声说:“干嘛要去点雀斑啊,挺可爱的。”   “你懂个屁!”   高凡一撇嘴,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还好这是早饭时间,班里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饭去了,只有极少一部分坐在教室里吃自己从校外带进来的早餐。   冯雅军书包里还有他从家里带来的炸年糕。   他想拿出来分一分,又觉得高凡哭成这样,自己在这种时候分好吃的不太合适。   从高凡断断续续的哽咽和池野的安慰声中,他大概拼凑出个大概来。   高凡脸上长了不少小雀斑,这个周末回家,她想说服爸妈带她去美容院把雀斑点掉,却遭到了拒绝。   不仅如此,高主任还把她骂了一顿,说她脑袋里整天都在乱想,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高凡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雀斑,哭着说:“他要是带我点掉脸上的雀斑,脸上没斑我不就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了吗。他还把我的小镜子没收了,呜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池野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扔给她,“擦擦眼泪,你吓着雅军儿了。”   “没——”冯雅军刚要摆手否认,高凡已经抽抽嗒嗒地打开纸巾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擦眼泪。   池野单手托腮看着她,问:“怎么突然要去点雀斑,有人笑你了?”   他们上小学的时候,班里那几个讨人厌的男生给高凡取外号,叫她麻子脸,还是池野帮忙解决的。   高凡吸了吸鼻子,摇着头,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觉得很难看。”   说完还往林逾白的位置瞥了一眼。   早自习一结束林逾白就出去了,他的位子上空着,桌面上放着一个记着单词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很工整,有些复杂的单词被他用红色的水笔圈了起来。   冯雅军注意到高凡的视线,伸手一拍脑袋:“坏了,忘记跟天仙说别去打饭了,我带了年糕。”   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把他的年糕拿出来了,顺着刚才的话,他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炸到金黄酥脆的年糕,袋子最上面还有一层热气化成的水雾。   冯雅军打开袋子,先递给高凡:“我奶今早现炸的,还热乎呢,快吃一个。”   “谢谢。”   高凡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睫毛,用纸巾擦擦手指,从袋子里捏了一个年糕。   “池野。”冯雅军又把袋子递向池野,自己顺势在身后的位子上坐下。   “吃什么呢,味儿死了!”   金鑫吃完早饭回来,刚进门就开始作妖,故意跑到窗边去拉窗子,把窗子拉出一声巨响。   班里有不吃饭趴在桌上补觉的同学,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吵醒,低声骂了句有病。   金鑫不理他,走到自己位子前,看着高凡:“起来。”   他语气横横的,高凡看了冯雅军一眼,冯雅军小声道:“我同桌。”   高凡哦了一声,起身让出位子。   金鑫翘着鼻子回了自己的座位,过程霹雳吧啦的,把桌子和凳子弄出很大的噪音。   班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你拆楼啊?”   “你管得着吗。”金鑫瞪着眼看他。   旁边还有高凡这个外班的女生在,他估计觉得自己这样很酷很有面子。   殊不知高凡已经把他当成了傻逼,暗戳戳地对着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学校的小超市比不上外面的便利店,牛奶和三明治都不能加热。   林逾白拿着一盒冷牛奶和一个鸡肉三明治,从后门走了进来。   牛奶的吸管已经插上了,他吸着牛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腮侧微鼓,大概是含了一口三明治。   冯雅军举着自己的小袋子凑过来:“天仙,来,吃块年糕。”   “破年糕,”金鑫收拾着桌上的课本,嘀咕道:“有什么好吃的。”   “……”   冯雅军还没说什么,高凡不乐意了。   “喂,”她一巴掌按在冯雅军的桌子上,站起身,秀气的眉头紧蹙,“你有毛病吧,从进门开始就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有你这样的人吗?人家奶奶炸的年糕怎么你了?”   班里的人此时都看了过来,金鑫怎么可能让人看他的笑话,于是梗着脖子站起来,推了高凡一下:“闭嘴吧,你都不是我们班的人,信不信我告诉老师你串班!”   “你!”   高凡毫无防备地被他推了一下,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跟谁动手呢,”池野皱着眉,一把拎过金鑫的领子,往高凡面前一扯:“道歉。”   池野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一点儿班长的架子都没有,金鑫以为他是个很好惹的烂好人,软柿子。   直到被池野拎着领子拽到高凡跟前,他挣扎了两下都没挣开,才知道害怕。   “对,对不起。”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了歉。   高凡冷哼了一声。   “放了他吧。”这话是冲着池野说的。   池野松开手,金鑫立马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恶狠狠地坐回自己的凳子上。   池野说:“以后别跟女生动手,很没品。”   “嘴巴也不要那么贱,”高凡露出嫌弃的表情:“不然容易挨打。”   “你超线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刚刚缓和下来,一根手指忽然戳上池野的腰,林逾白一手抓着三明治,另一只手的食指抵着池野微微用力,试图把他推回去。   池野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为了拽金鑫的领子,居然占用了林逾白那边的空间。   不但超线了,还超了不少,林逾白都被他挤到只能靠在墙上吃东西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装酷,女生都爱漂亮。   高凡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镜子,粉红色的,上面带着一把小梳子,可以照镜子,也能梳刘海。   高主任没收了她的小镜子,高凡气不过,和他吵了两句,高主任一怒之下把小镜子砸了。   接下来几天高凡一直在嘟囔她的小镜子,还说等周末要让池野陪他去逛步行街,买一个新镜子。   冯雅军说:“池野家就住步行街,出门玩多方便啊。”   “嗯,”池野在生物卷子上写写画画:“等初中小学开学了,叽叽喳喳地闹死人。”   冯雅军笑笑,心里没当回事儿。   他是真羡慕池野,他们学校的住宿环境很一般,宿舍里是水泥地面,一到下雨天特别的阴暗潮湿。   他做梦都想走读,然而家里离得远,他爸妈是不会答应给他办理走读的。   李玉龙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抬手扔了个三分球。   周围的小弟拍手叫好,纷纷拍起马屁。   他自己也觉得这球丢得很帅,很得意地甩了甩头发,正要去篮球架底下拿水喝,一抬头,看见了站在球场边的林逾白。   个子很高,脸也很漂亮,肤色雪白,眉眼乌黑,一双略微上挑的眼睛正直直地望向李玉龙——骄阳似火的天,李玉龙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关键时刻,他的小弟们没有一个顶用的,最后还是李玉龙用着头皮走上前,问林逾白有什么事。   “你……来找我啊。”声音有些发虚,跟刚才那个投进三分球的英姿判若两人。   “嗯。”   林逾白点了点头,简要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暖水瓶。”   李玉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嘴里说着:“真的不用你赔。”   暖水瓶没几个钱,他之所以去找孙凯扬的麻烦,只是因为他爸妈给的那套男女混合双打。   不料林逾白完全不听他说了什么,很执着地问他:“暖水瓶多少钱。”   “……”   李玉龙被他问得没脾气了,只好说:“十五。”   林逾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要给他转账。   “你扫我吧。”   李玉龙认命地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朝林逾白靠了过去。   傍晚的风暖暖的,带着林逾白身上的香味,一股脑的往人鼻子里钻。   李玉龙觉得鼻子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的林逾白立刻闪到一步之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李玉龙莫名感受到了对自己的嫌弃……   “嘀——”   “微信到账:十五元。”   收了林逾白转来的钱,李玉龙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道:“你吃饭了吗?”?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李玉龙怀疑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想和他一起吃饭。   他连忙解释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想和你一起吃饭。”   “哦。”   林逾白慢吞吞地说:“没有。”   李玉龙的脑子大概是抽了,因为本来他们两个的对话到了这里就可以停下来了,可他继续接了下去:“二食堂的石锅鸡蛋很好吃,嫩嫩的,你吃过吗?”   林逾白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然后李玉龙就做了一件让他事后想起来依旧很后悔的举动,他邀请林逾白一起去二食堂吃饭。   “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去二食堂吗?”   “不了,”林逾白礼貌地拒绝了他,并说:“我先走了。”   说完以后没有给李玉龙任何反应的时间,转头就走——留给李玉龙的背影高挑修长,夕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等他走远后,李玉龙看着他的背影,惆怅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小弟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李玉龙怎么了。   “大哥,”有个小弟说:“你的脸怎么又黑又红啊,热的吗?”   【作者有话说】   李虫虫暴打小弟并大吼:“瞎说什么呢,你才脸红呢!” 第13章 他跟你又不熟   高凡面前的餐盘里,只有一份米饭,一份清炒芦笋。   冯雅军端着自己的过桥米线过来的时候,她正忙碌地拿着筷子把池野面前的土豆烧牛肉转移到自己盘子里。   “怎么了,”冯雅军道:“我这里还有一个煎蛋,你要吗?”   “行,饿死我了,早上都没吃饭。”   高凡来者不拒,筷子往上一伸,夹走了冯雅军碗里的煎蛋。   冯雅军端着米线入座,把肉末和葱花均匀的搅拌到米线上,问了一嘴:“啊,为什么不吃早饭。”   “还能是因为什么!”高凡叫起来。   她说,既然高主任不肯带她去美容院点雀斑,那她就自己攒钱,等钱攒够了偷偷去美容院。   她去美容院问了,她脸上这种雀斑想要全部点掉,至少要准备两千块。   “我算过了,”高凡掰着手指算数:“以后不吃早饭,中午只点一个菜,一周可以省出150块。”   再加上她的零花钱和买文具的钱,林林总总可以攒出不少呢。   冯雅军咂了咂嘴,不是很能理解高凡对雀斑的执念。他抬头看一眼池野,池野只是笑眯眯地把自己的餐盘往高凡那边推了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既然人家的竹马都没说什么,冯雅军自然也不好泼冷水。   更何况……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要攒钱。”   他奶奶马上要过生日了,他想给老人家买一张按摩床,当作生日礼物。   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串门,前阵子不知道去了谁家,看见人家家里买了按摩床,羡慕得不得了,回来以后提过好几次。   上个周末还念叨呢,说家里有张按摩床就好了。   “哎,”听完冯雅军的话,高凡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要是我们自己能赚钱就好了。”   “好好学习,”池野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牛肉也夹给了高凡——他自己一块都没吃到。微笑道:“将来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喜欢什么都能买。”   高凡垮下脸,“啊啊啊,我能考个一本我爸都要烧香拜佛了。”   她的成绩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   尤其是到了高二,文理重新分班,之前那些偏科的学生,成绩也可以追上来了。   国庆假期之前有一次月考,这次月考是分科后第一次集体性质的考试,相当于一块试金石。   成绩好的人会被老师记住,成绩不好的嘛……自然也会得到老师的“格外关注”。   冯雅军嗦着米线,含糊道:“不知道林天仙的成绩怎么样。”   “……”   池野眯起眼,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那么关注他?”   “啊?”冯雅军吸溜一声把没咬断的米线全都嗦进嘴里,抬起头,嘴巴上还带着一层油光,“我关心一下后排同学的学习成绩有问题吗?”   池野说:“他跟你又不熟,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   冯雅军无语地看着他:“您的学习成绩还用得着我关心吗。”   从高一开学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到最后一场期末考,池野的照片就张贴在教学楼大厅里的光荣榜上没有掉下来过。   这么说也不够准确——因为不知道哪一回,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姑娘趁着大厅里没人,偷偷摸摸地把池野的照片用小刀划下来带走了。   从那以后,拿小刀划下照片就成了一件很流行的事情,不止池野,光荣榜上其他人的照片也有人偷偷去划。   不过划得最多的还是池野的。   池野五官条件非常优越,线条硬朗,鼻梁高挺眉骨清晰,面部立体感堪比陈列架里按照黄金比例雕刻出的完美作品。在一众男生都尽量把刘海留长一些方便耍帅的高中校园里,他的寸头显得很有辨别度。   再加上一个学习成绩特别好的buff。   不招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就不对了。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下课时间来办公室问我,同学们,下课。”   老师整理好自己的教案,夹着课本走下讲台。   林逾白合上笔记本,从桌洞里翻找下节课要用到的东西。   在他正前方,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金鑫又在阴阳怪气,嘲笑冯雅军的笔记本像从垃圾回收站捡回来的,破破烂烂的看着埋汰。   冯雅军已经懒得理他了,朝他翻白眼都觉得浪费了自己的力气。   偏偏金鑫非要说个不停:“你就让你爸妈给你买个新本子呗,还有你那个书包,都褪色了,还背着呐,你爸妈就不能——”   “……”   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冯雅军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无视他。   他拿着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本子,转过头问池野:“池野,上节课的笔记你记完了吗,借给我看看。”   池野伸手敲了敲放在桌角的笔记本,“直接拿。”   冯雅军拿了笔记本回过身,整个过程连一个余光都没甩给金鑫。   金鑫白白唱了半天独角戏,脸上的表情悻悻的,嘴里还在说:“装什么好学生,我倒是要看看月考你能考第几名。”   虽说嘴长在人家身上,说什么话其他人管不着,可金鑫这破嘴也太贱了。   冯雅军一天到晚忍着他,忍到这会儿实在受不了了。   从开学那天金鑫就一个劲儿的找麻烦,无非就是欺负他脾气好,换坐班里任何一个有点脾气的同学坐在这里,金鑫早就挨揍了。   他停下抄笔记的手,把笔往桌上一拍,扭头看着金鑫:“咱们去找余老师吧,换位子。”   “换就换,”金鑫抬起声音,“我早就不想跟你坐一块儿了。”   冯雅军真的去找了余老师。   于是周四下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余老师走进教室,说要调一下班里的座位。   班里现在的座位表就是开学那天大家自己选的位置,余老师原本是想等到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再给大家换座,但这段时间经常有学生去办公室找她,反应换座位的事情。   尤其是金鑫的同桌和前桌,他们全都表示受不了金鑫,就差联名上书请求余老师换座了。   余老师没办法,只能把调整座位的日期提前。   一时间班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想换座位,可是也有不想换座位的。   尤其是女生们,开学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都和自己的同桌前后桌相处出感情来了。   况且理科班的女生本就比男生要少,她们不想和男生坐一起。   “老师,”余老师的小课代表是个娃娃脸的女生,说话奶声奶气的,她举起手,问:“我和董欣欣能不能不换座位啊。”   她同桌点点头,说:“我们不想换。”   “嗯……”   余老师考虑了一下,说:“班里有那些同学不想换同桌,举起手来我看看。”   ——班里有五分之一的人举起手,且绝大多数都是女生。   出人意料的是,坐在最后一排的池野也举起了手。   刚开学就打架的是他们,现在不想换座位的也是他们。   “池野?”   余老师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池野说:“老师,林逾白把我们的桌子划了三八线。”   他摆明了睁着眼说瞎话,可理由又让人不知道怎么反驳:“其他同学可能不想用这张桌子,所以还是我和他坐一起吧。”   班里不想换座位的同学都是同桌两个人一起举手的,到了池野这儿就孤零零的,只有他自己举手了。   余老师当然要问林逾白的意见:“那你呢,逾白,你想换座位吗?”   半个班的人回过头看着他俩,就连冯雅军都转过身,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张兮兮地咽了口唾沫。   被这么多人盯着,林逾白抬起脸,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随便。”   “好,”余老师表示自己了解了,笑着说:“那同学们按照高矮个到走廊里排队吧,听到我念名字的走进来。”   金鑫终于被调走了,池野和林逾白的位子没变,依旧是靠着后门的最后一排。   冯雅军的位子也没变,只不过他的同桌换成了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   这大概是班里最高的女生了,她收拾好书包,抱着自己的课本走过来的时候,冯雅军伸手接了一把,把她的课本放到了桌子上。   “你多高啊,”冯雅军惊叹道:“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他的个子在男生里不算很高,但也有175了,这女生怎么看着和他差不多。   “我172,”女生爽朗地笑笑:“我叫胡晓,以前是七班的。”   胡小?冯雅军心说,这长得也不小啊,都172了……   “七班,”池野倒是点了点头,“高凡同学吧。”   “对,”胡晓笑着说,“我在之前的班里见过你几次。这次调座位,特地让余老师把我分到后面来的。”   也是,他们班其他女生基本都坐在前面几排,只有胡晓选择了倒数第二排。   冯雅军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个事儿了,有些揶揄地冲池野挤了挤眼睛。   池野全当没看见,低头将桌面上的卷子翻了个面。   金鑫被余老师调到了中间那排,他的新同桌露出晦气的表情,从讲桌上捡了块粉笔头,学着林逾白的样子,在桌面上画了一道三八线。   敏感的金鑫立刻支棱起脖子,问他几个意思。   新同桌脾气可不像冯雅军那么好,当即就冷笑着说:“自己没长眼不会看啊?”   眼看着他俩要吵起来,纪委敲了敲桌子,打圆场道:“好了,座位换好了,大家安静下来写写作业吧。”   好不容易等到一节自习课,光换位子耽误了二十多分钟,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下课了。   池野的卷子才做了一半,要是在平时,其他人换座位的时候他就把卷子写完了,但是今天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林逾白身上。   林逾白也在写卷子,旁边放着一个打草稿的本子,干净整洁,上面连个卷边折角都没有。   池野转着笔,眼睛盯着那个草稿本,漫无目的地想,如果金鑫和林逾白坐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挑那么多刺了。   “……”   他走神的时候目光太明显,被认真做题的林逾白察觉到了。   林逾白以为他在偷看自己的卷子,皱了皱眉,迟疑道:“你要抄?”   说完还把自己的卷子往池野的方向推了一点点——而且控制着距离,并没有超过中间的三八线。   胡晓像是听到了上面很稀奇的话一般,转过头,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地问林逾白:“池野想抄你的卷子?他可是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想抄别人的卷子?怎么可能。   池野微笑着纠正:“第二。”   胡晓立马冲他笑得甜甜的,“没差啦,分到理科班,第一肯定是你的。”   哟哟哟哟哟——第一肯定是你的~胡晓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坐在她旁边的冯雅军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月底的考试只要池野不掉链子,理科第一基本没跑了。   只有林逾白在听完胡晓的话之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望着池野:“那你盯着我的卷子看什么。”   “没看卷子,”池野指间还夹着笔,迅速抬起双手朝他比了个爱心,道:“我看你呢。”   “……有病。”   林逾白终于意识到跟他交流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便很干脆地收回目光,继续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作者有话说】   哟哟哟哟哟,他~跟~你~又~不~熟~ 第14章 还可以   为了赶在国庆假期前出成绩排名,学校把月考时间提前了两天。   原定于29号的考试改到了27号。   余老师说,这是高二部所有老师在会议上共同商讨出的方案。   高凡耸耸肩,说:“别听你们老师瞎说,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我爸出的馊主意。他就是故意的,想在国庆假期前把月考排名放出来,让学习不好的那些人过个不愉快的假期。”   “是啊,”冯雅军挠挠头,没忍住叹了口气:“这招太狠了。”   “嘿,”高凡有些得意,“我爸对付不爱学习的学生可有招儿了。”   冯雅军的成绩中等偏下,他文科成绩比较好,但是在爹妈的安排下报了理科。   他爸妈说了,学理科将来好找工作。   一想到国庆假期前第一次月考的排名会出,他就觉得脑子快炸了。   他想让池野给他传答案,又怕考试的时候两个人不坐一起。   “想什么呢,”高凡乐了:“池野不会给你抄的。”   她左右看了看,见池野还没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千万别当着池野的面儿这么说,你不了解他。他不喜欢这样。”   冯雅军“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跟着高凡压低嗓音,道:“不会吧,每次我问他借卷子他都给我抄啊。”   高凡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你傻啊,平时发的那些卷子跟考试是一个性质吗?”   老师在课上布置的卷子算作业,抄就抄了,考试要答案,那叫作弊。   冯雅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面池野过来的时候,果然没有再提传答案的事情。   晚自习的预备铃一响。   在操场打球的那几个学生连球都不要了,拔腿就往教学楼奔。   孙凯扬校服袖子上别了条值日生的红袖箍,一手拿着计分表,另一只手挥舞着,示意另外两个值日生关上大厅的玻璃门。   这样一来,跑得慢的学生全都被拦在了门外。   孙凯扬用计分表敲敲玻璃门,“把迟到的全都记下来。”   “组长,”关门的值日生走到他旁边,小声说:“李长虫也在。”   他们组长跟李长虫不对付,整个学生会的人都知道。   “哼。”   孙凯扬冷笑一声,说:“查他校服,服装不规范也给他扣分。”   这是妥妥的公报私仇啊。   那个值日生笑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行。”   三个值日生正分工记着名字,林逾白慢悠悠地从校门口的方向走近了。   他只有夏季校服,因此在短袖外面穿了件黑外套,版型很正,衬得他肩宽腿长,在暮色中格外扎眼。   孙凯扬旁边那个值日生手里拿着书笔,隔空点了点他:“还有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交给我,”孙凯扬拍拍他的手,在他耳边说:“这池野同桌。”   “哦——”那个值日生摆摆手,“那你去,放水放得别太明显。”   毕竟今晚迟到的学生里有几个刺头,要是让他们发现孙凯扬给人放水,保不齐会闹起来。   孙凯扬确实没打算记林逾白的名字,他和池野是铁哥们,林逾白是池野的同桌,他当然要给个面子。   他走到林逾白面前拦住他,装模作样地问了他两句话。   他并不打算记下林逾白的名字,因此在本子上胡乱划了两下。   “你根本没记他的名字!”   有个刺耳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   金鑫吃完晚饭以后去上了个厕所,又在厕所里玩了会儿手机,没注意时间,直到预备铃响了才知道往教学楼跑。   他上的是食堂附近的厕所,离教学楼有些距离,等他跑过来的时候教学楼的大门已经关了。   三个值日生拦在门外,挨个记名字,他正在心里懊恼着,就看到林逾白也迟到了。   林逾白和他一个班,他也迟到了,说明被记名的不止他一个。   金鑫内心窃喜,伸长脖子去看值日生手里的计分表。   孙凯扬只顾着给林逾白放水,没注意有人偷看。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金鑫已经喊完了那一嗓子。   “你写得是什么!”金鑫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用手指着孙凯扬的鼻子,“敢不敢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喂,”离他最近的那个值日生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按了下来:“说话就说话,冲谁指指点点的呢。”   金鑫涨红了脸,大概是气的,他说:“你们是一伙的,我要告诉老师!”   话音刚落,屁股上挨了一脚。   那一脚的力气很大,完全没收着力,金鑫被踹了个趔趄。   他捂着屁股愤怒回头,看清身后的人是谁时却怂了。   ——李玉龙,他们学校出了名的混子。   执勤的时候公然放水,还被人发现了。   孙凯扬本来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没想到李玉龙出手了。   他一脚把金鑫踹出去一米半,然后走过去哥俩好似的搂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肩膀往地上按。   金鑫哆哆嗦嗦的,膝盖也弯下去了,“龙,龙哥,我,我没惹你吧。”   “没啊,”李玉龙把自己的脸贴过去,笑得很狰狞,他说:“你个狗逼,迟到了还有脸嚷嚷?还想告老师?”   金鑫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我……”   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冲着值日生横眉竖眼了,把求救的目光丢给了孙凯扬。   “咳咳,”孙凯扬咳嗽了两声,“差不多行了啊,我们还在这儿呢,就欺负同学啊?”   李玉龙嗤一声,松开了按在金鑫肩膀上的手,把金鑫往前一推。   他说:“闭上你的狗嘴,老老实实回去上课,知道吗。”   “知道,知道。”   金鑫这人典型的欺软怕硬,遇到个这么横的,再多说两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了,既然名字已经记完了,就把门打开……”   虽然不知道李玉龙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帮了自己一把,孙凯扬还是松了口气。   他刚要招呼其他两个人值日生开门,把人都放进教学楼,手底下突然一空。   林逾白抽走了他手里的计分表,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唰唰写了几道。   他长得好看,低头写字的时候就跟大明星给粉丝签名似的。   写完了字,他把计分表还给孙凯扬,冲他微微一点头,拉开玻璃门,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里走。   孙凯扬低头一看,计分表上多了一行字。   -高二12班 林逾白字迹工整漂亮,笔锋很利落,隐约透着股和主人性格一般的冷淡。   “他写了什么?”   孙凯扬正站在原地发愣,李玉龙直接走了过来,劈手夺走了他手里的计分表。   看到上面写了林逾白的名字,他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气。   “这么点儿破事都干不好,”他把计分表往孙凯扬怀里一拍,怒道:“你有什么用!”   说完气咻咻地带着小弟进了教学楼。   在他身后,孙凯扬满头雾水,拿着自己的计分表:“不是,他怎么还生上气了?”   另外两个值日生耸了耸肩,对此表示他们也不清楚。   楼道里响起英语听力广播的声音,孙凯扬从里面关上教学楼的门,道:“好了,先回去听听力吧,计分表给我,听力结束后我一起送到老高那儿。”   “ok。”   教室右上角的音响播放着英语听力,教室里并不安静,胡晓和前座的同学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刻意压低的笑声。   “胡晓,”冯雅军提醒她:“赶紧做听力题吧。”   “不急。”   胡晓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开口:“我待会儿抄池野的。”   说罢还扭过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待会儿会给我抄的,对吧。”   “安静,”池野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在卷子上写下选项“C”:“影响到周围人做题了。”   “哦……”胡晓的耳尖烧得通红,缩着肩膀回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没继续说话了。   听力广播结束后不久,英语老师从后门冒了个头,丢给池野一张写着听力答案的小纸条。   “写到黑板上,让大家自己对答案。”说完又朝着旁边的十三班走去。   池野拿着纸条到黑板上写答案,冯雅军转过头拿走他的卷子,想帮他对一对。   胡晓一把抢走了那张试卷,笑着说:“我帮他对吧。”   “……也行。”冯雅军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讲台上,池野拿着粉笔,很快写下了1-5题的答案,冯雅军往林逾白桌面上瞥了一眼,发现他前面五道题都做对了。   与此同时,胡晓小声说了句:“哎?池野错了一道题。”   对完答案后班里又出现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冯雅军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转身问林逾白:“天仙,你对完答案了吗,错几道啊?”   胡晓给池野对完答案,说池野错了一道。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把自己的卷子往前推了推。   冯雅军拿过来快速翻看了一眼,卷子上没有任何批改的痕迹。   也就是说,总共20道听力题,池野错了一道选择题。   林逾白一道没错,全对。   “你在一中……”冯雅军看着他,再低头看看手里的试卷,一开口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学习成绩是不是挺好啊。”   “还可以。”   林逾白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卷子,头一低就开始做阅读题。   要是换成旁人说还可以,冯雅军一定要追着问:“还可以是多可以?”   可说这话的人是林逾白,他给人一种完全不开玩笑的感觉。   所以他说的“还可以”到底是怎么样的程度,冯雅军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直到他们迎来高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林逾白以一种压倒性的,高出第二名整整二十分的成绩,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至于池野,他连第二名都没拿,因为考试开始之前的两天他请假回家了,直到月考结束,各科老师阅完卷子,学校公布了名次,他也没来学校。 第15章 谢谢   “他学习成绩这么好,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被一中劝退呢。”医院里,高凡单手托腮,坐在病床旁边,细细的眉头拧起来,露出不解的神情。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嘴唇苍白干裂,因为瘦,显得鼻头和下巴很尖,眼睛大大的。   仔细看的话,女孩的五官跟池野极为相似,只不过线条要柔美很多。   听了高凡的话,她笑笑,抬起嗓音说:“池野,你的第一名没有啦。”   “……”   池野拿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从洗手间走出来,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让高凡拿着吃。   他抬头看了一眼输液瓶,见里面的液体还有小半瓶,便在床尾坐了下来。   仔细看,床尾的被子平整的铺在上面,女孩从小腿往下的位置空空如也。   在她的病床旁边放着两支机械假肢,还有一对银色拐杖。   在女孩面前时,池野脸上的表情堪称温柔,他放下果盘的时候顺手从里面拿出一个梨,正放在手里慢慢削着。   女孩还在取笑他拿不到第一名,可他连考试都没参加,怎么拿名次。   池野只好无奈道:“等着瞧吧,下次考试我一定找回来。”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余老师给池野的家长打了电话,让他来学校签一下假期保证书。   荀丽放下电话,转达了余老师的话,皱着眉头道:“你姐这边有我,你赶紧回去吧。”   池野学习成绩好,请假时间长了,老师肯定会有意见。   “行,”池野说:“晚自习我就不上了,下了最后一节课就过来。”   “不用,”池宇脸色发黄,是那种大量失血后皮肤的蜡黄色,她靠坐在床头小口喝着荀丽喂来的汤,趁着荀丽舀汤的空隙开口:“你别来了,我有点看腻你了。”   池野:“……”   他跟池宇对视了一会儿,在池宇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吧,那我过两天再来。”   池野一进教室就受到了同学们的夹道欢迎,尤其是纪律委员郑家桦,握着他的手,看表情像是快要哭了。   “班长,你可算回来了。”   他管不住纪律,快要被班里那几个刺头气死了。尤其是金鑫,自打换了位子,整天跟周围的同学吵架。   冯雅军也凑过来,乐呵呵地问:”你怎么请假那么多天啊。”   池野笑笑,“家里有点儿事。”   “嘿,”雅军儿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说:“你猜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池野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同桌考了第一。”   “高凡跟你说的吧。”   冯雅军有些扫兴,忽然说:“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吧,联系起来也方便。”   池野请假的这段时间他可谓是抓心挠肝,想知道池野怎么了,问高凡,高凡还保密,不告诉他。   虽然才当了一个月的同班同学,但他已经把池野当作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了。   好朋友之间没有个联系方式怎么行。   “好啊,”池野拿出手机,“你扫我吧。”   班里其他人也借着这个机会扩充了一下好友列表。   好不容易打发完热心的同学们,池野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座位,往旁边看了一眼,林逾白正在错题本上写些什么。   这么多天没来,他以为自己桌面肯定要堆积成山了,桌洞里估计也乱七八糟的塞满了各科的卷子。   没想到他的桌面一片整洁,卷子按照科目整理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   他有些惊讶地拿起一叠试卷翻看了一下,抬眼看向冯雅军:“雅军儿,谢了。”   “不不,”冯雅军把手放在身前摆了摆,“不是我,是林天仙帮你整理的。”   他嘿嘿笑了声,说:“你知道的,我自己的卷子都是胡乱扔在桌洞里就完事儿的。”   这下池野真的惊讶了,他转头望向林逾白线条优越的侧脸,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你……”   “卷子堆得太多,”林逾白没有停下手底的动作,语气冷淡地开口:“超过中线了,所以顺手整理了一下。”   是啊,顺手整理了,还顺手分出了科目,又顺手按照卷子下发的时间,由上到下叠好了。   池野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情绪,他恨不得超过那条该死的三八线,狠狠抱住林逾白,把他搂在怀里跟他说一百声谢谢。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从兜里摸出两个青枣,推到林逾白那半边桌子上,克制且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巡回鬼屋来咱们这儿了,招兼职呢。”   池野不在的这两天,冯雅军没人说话,估计憋坏了。因此池野刚回来他就拿着一张深蓝色小单子转过头,兴冲冲地甩了两下。   “丧尸王一天的工资两千二,要求身高一米九以上……我靠,两千二啊!”   他眼睛盯着单子,抽空瞄了一眼身后的池野和林逾白:“你俩多高来着?”   池野正做着月考的卷子,低头算数,闻言头也不抬张口就来:“我两米。”   “滚啊,”冯雅军笑着骂了句,把脸转向林逾白:“我认真的,天仙你多高?”   看样子不搭理他他是不会罢休了,池野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冲他伸手,示意他把传单递过来。   冯雅军非常之乐意的递来传单,并热心提醒:“招聘启事在最下面。”   池野叹了口气,没急着看单子,反而问他:“怎么,你想去啊。”   “是。”冯雅军答应得非常痛快。   他还惦记着奶奶的生日礼物,要是趁着国庆假期多攒点钱,按摩床就有着落了。   池野点点头:“有孝心。”   “还行吧……”不知道为什么,冯雅军总觉着他话里带着股敷衍,催促道:“你到底多高啊,够不够一米九?”   “大哥,”池野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二傻子:“我有没有一米九你用眼睛看不出来?教室的门也就两米高,我要是真有一米九,脑袋都顶门框上了。”   说得也是,冯雅军挠了挠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去兼职。   池野叹口气,说:“我184。”   “184啊,我看看……”传单还在池野手里,他伸长脖子,歪着脸去看传单上的字,池野替他觉得脖子疼,把传单朝他倾斜了一下。   冯雅军念着上面的字:“屠夫和电锯狂的身高要求是180以上,还得五官端正,多端正才算端正?”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抬起脸看向拿着传单的池野。   池野冲他挑了下眉,回道:“比如我这样的?”   “……”   冯雅军没理他,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林逾白。   林逾白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脸,整张脸白皙精致,头发乌黑柔顺,在昏暗压抑的教室里,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五官已经不足以用端正来形容了,硬要说的话,应该叫端正的N次方。   冯雅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抓了抓脖子,不敢盯着林逾白看太久,小声跟池野说:“得像你同桌这样吧。”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高凡从二楼爬上来了。   “池野!”她的嗓门清澈并且嘹亮,成功把睡了半节课的林逾白给惊醒了。   林逾白哆嗦了一下,直起身子,睁开眼。   “吓着了?”   池野趁机在他背上抚了两把。   林逾白摇摇头,还没彻底脱离没睡醒的状态,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看着他:“我睡着了?”   “嗯,”池野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主要是因为他藏了私心,林逾白睡了多久,他就坐在旁边偷偷看了多久。   林逾白可真好看啊,睡着了好看,睡醒也好看。   “喂,”高凡打断他们的对话,“有人理理我吗?”   课间总共就十分钟,她还要从二楼爬上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池野看向她:“怎么了。”   高凡笑了笑,她笑得时候鼻子会微微皱一下,脸上的雀斑也显得十分可爱。   “兼职,”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蓝色的小单子,跟冯雅军手里的那张一模一样:“国庆七天,去不去。”   深蓝色的传单最上面用黄色爆炸字体印着一行大字——   「全国巡演真人鬼屋体验馆震撼来袭」   虽然这么说有拉仇恨的嫌疑,但是池野从小到大确实没缺过零花钱。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太出色了。   七大姑八大姨们把他当成教育孩子的榜样,寒暑假还指望着他给孩子们补习功课。   每次来他家都要给他包红包。   压岁钱更不用说了。   再加上荀丽是个特别开明的家长,从小就不没收孩子的压岁钱,所以说池野手头非常宽裕。   因此高凡问他要不要去兼职的时候,他选择了拒绝。   “啊……”高凡看起来有些失落:“为什么?”   池野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不缺钱,他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姐。”   对哦,他要去医院陪着池宇。   高凡接受了这个理由,又看向林逾白。   “林天仙,”她搓了搓手,眼中充满期待,让池野不得不怀疑她此行的真正目标其实是林逾白。她问:“你去吗。”   池野心想,他不可能去的——   “可以。”   林逾白接过了那张传单,很感兴趣似的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   池野脸上冒出一串问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改口说:“我也去。”   高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池宇怎么办。”   “哦,”池野面不改色地说,“她说她看腻了我的脸,最近几天不想让我出现在她面前了。” 第16章 介意吗   负责招聘鬼屋npc的工作人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睛,上半身穿着红色格子衫,笑起来很和气。   巡回演出的宣传单发的铺天盖地,有不少人注意到宣传单最下面的招聘启示,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毕竟这活儿工资挺高,进鬼屋还免门票。   又能玩又能赚钱。   “小吴同志。”   鬼屋老板从临时租赁的场地办公室走出来,问他招聘的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小吴唉声叹气,说:“正招着呢,丧尸王的人选已经确定了,是个专业模特,工资预算超了三千——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丧尸王是明星角色。至于其他的,我争取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全部招完,尽量不耽误明天上午的彩排。”   “好。”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辛苦了。”   小吴苦笑:“不辛苦,命苦。”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来应聘鬼屋npc的人成分非常复杂。其中不乏有一些想赚零花钱的未成年,高中生也就罢了,一群初中生算什么!   把他们这儿当成菜市场了吗。   小吴同志现如今的怨气很大。   “你好,有人在吗?”   半掩的木门被敲响,又有人来面试了。小吴打起精神,在椅子上坐直,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请进,右手边的桌子上有表格,先填一下表格……”   几个面孔稚嫩的半大小子推开门走进来,中间还夹着一个女生。   小吴不抱希望地在他们脸上扫视一圈,目光触及到走在最后面的两个男生时忽然站了起来。   那两个男生年龄和身高相仿,一个修长白皙,另一个要壮一些,肤色也比较深,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看起来蛮斯文的。   “哎,你,还有你,你们俩。”   他一手按着桌面,另一只手敲了敲桌子:“不用填表格了,直接过来吧。”   那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戴眼镜的那个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把自己的同伴留在原地,独自走了过来。   他说话声音挺温和,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小吴麻木了一下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光彩,他朝男生身后努努嘴,问:“你朋友不过来吗。”   “我先过来问问什么事儿,”男生笑微微地说:“我朋友话比较少。”   小吴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了解了。   他伸手指指在另一边正在填表格的几个人,问:“有和你们一起的吗?”   “有,”男生朝那边招了招手,叫了两个名字:“雅军儿,高凡,来。”   圆眼睛男生和雀斑女生抓着表格走了过来。   小吴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深知这种一起行动的小团体是多么的有凝聚力,他要是想留下自己看中的这两个男生,最好的做法是把他们的同伴也一起留下。   于是他说:“你们四个分别做段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巡回鬼屋的场地很大,分了几个大区域,区域之间的主题不同。   冯雅军被安排在末日主题区当丧尸,身上要涂满青灰色的人体涂料,负责跟在丧尸王身后扮演张牙舞爪的小喽啰。   他对自己的角色很满意,应该说,只要有角色给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去,我们居然选上了!”   高凡也说:“是啊,原以为人家不愿意收高中生呢,我们四个真棒!”   “主要是咱们这附近没有大学城,不然就轮不到我们了。”冯雅军兴奋地在走廊里走了两个来回:“造型师什么时候过来帮我们安排造型啊,太刺激了。”   池野坐在长椅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长椅的另一边坐着林逾白,他和池野之间隔了半条手臂的距离,这点距离把握的非常好,既能够和池野拉开距离,中间的位置又不足以再坐一个人。   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起来十分乖巧文静。   可他跟人动手的时候有种与外表完全相反的凶狠和强悍。   要不是池野被他掐着脖子按在黑板上揍过一次,又亲眼看见他在水房里把李玉龙他们六个打得求爷爷告奶奶,估计真的会被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幅样子所迷惑,以为他只是一个安静孱弱的男高中生。   池野一边往林逾白身边靠了靠,一边漫不经心地想,老祖宗说的果然没错,人不可貌相。   以貌取人,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宝宝,我今天下午有台手术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让你白叔叔去接你了。”   电话那边的林昕说话声音有些沉闷,似乎戴着口罩。   旁边的小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银色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枚未拆包的圆形硅胶,硅胶的质地似乎非常柔软清透,映在托盘上的影子也是清澈透亮的,波光粼粼宛若光影。   林昕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起托盘上的编号再次检查了一遍,刚要吩咐护士去拿术前须知合同,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林逾白的声音。   “不用了,”林逾白说:“我和同学在外面找了一份兼职,国庆就不回家了,你让白叔叔别过来了。”   家里不缺钱,为什么要去兼职?   还是说你不能接受妈妈再婚,不愿意回到现在这个家?   有那么一瞬间,林昕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   还好她很快反应过来,轻轻咬了下舌尖,冲小护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稍等。   她对着电话那边笑眯眯地说:“好,妈妈知道了,你要注意安全,等过两天妈妈不忙了就去看你。”   “好的,”林逾白说:“再见,妈妈。”   根据林逾白在面试时的表现,小吴给他分配了一个非常适合他的角色——西幻主题区的海妖。   海妖不需要和游客互动,也不需要在园区走动,只需要坐在礁石造景深处那座布满珍珠和宝石的巨大蚌壳里,任由游客观赏拍照就好。   冯雅军羡慕地说:“就干坐着啊,也太轻松了。”   他的工作量可大了,不仅要别着腿学丧尸走路的样子,还要时不时发出嘶吼声,驱逐路过他附近的游客。   小吴笑着打了哈哈,说:“没有哪个角色是轻松的,大家都很辛苦。”   高凡抬起胳膊肘使劲儿捣了捣冯雅军的肋骨,让他不要乱说话。   很快,妆造师从化妆间走了出来,是一名看不出年纪的浓妆美女,穿着灰色紧身t,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纹着花臂。   冯雅军虽然活泼外向,但是见了这种阵仗也开始露怯,藏在池野身后不敢冒头。   还好妆造师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逾白身上,她和助手围着林逾白转了几圈,叽叽喳喳地讨论海妖的造型该用哪一套。   妆造师,她的助理,还有老吴三个人聊地热火朝天。   她说:“不知道吴哥会招个什么类型的演员,所以多备了几套鱼尾。”   林逾白要扮演的海妖npc,说白了只是个负责营造氛围感的角色,只要足够漂亮就行了。   他所在的那个区域负责给游客制造惊吓和恐慌的另有其人。   聊着聊着,小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机,打开一个软件给他们看。   “这是我们上个月月中在其他城市巡演时的海妖,看这条视频的点赞,足足有二十几万呢。”   高凡凑过来看了看,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请常驻工作人员呢。”   “贵啊,养不起。”   小吴伸手指指身后的场地,“租赁场地、造景,还有前期的宣传,哪一样都得花钱,如果再养一群专业的npc,我们工作室就该喝西北风了。”   像丧尸王那种主要角色,他们当然会请专业的人来表演,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当然是能省则省。   小吴说:“我们这儿包吃不包住,一天230,多出来的那30是交通补贴。待会儿我会带你们签一份兼职合同,如果兼职过程中退出的话会产生违约金。咱们一共需要到岗五天,其中有三天是正式营业,前两天的彩排是没有工资的,但是有80块的补贴,里面包含了餐补和交通补贴,你们能接受的话咱们就签合同。”   “可以可以。”   一天230,三天的话就是690块,再加上前面两天的补贴,合起来都有八百多了。   对他们这些高中生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高凡和冯雅军眼睛都放光了,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好,”小吴舒了口气,笑道:“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团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共同给游客们带去美好的游戏体验。”   从商业大厦回家的路上,高凡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她美滋滋地说:“做完这份兼职,再攒几个月的生活费,今年寒假我就可以去点雀斑了。”   冯雅军也说:“我可以给我奶买按摩床了!池野,林天仙。”   他回过头,用后脑勺冲着前面的路,一边倒着走,一边问:“还没问你们俩呢,你们俩拿了钱准备干什么?”   池野随口编了个理由:“买网课。”   开玩笑的,他从来不买网课,只看公开课。   “牛,”冯雅军冲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学霸,这觉悟真高。”   林逾白似乎有些惊讶,看了池野一眼,后者见他望过来,迅速回给他一个连嘴角的弧度都扬起到恰到好处的微笑。   “……”   他收回目光,沉默地盯着前面的地砖。   从池野的位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白皙的侧脸。   冯雅军还竖着耳朵等待回答,然而林逾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他做兼职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去林昕的家。   偏偏雅军儿还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他并没有从林逾白长久的沉默中察觉到什么,还在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   连身后的路都不管了。   池野叹了口气,对此感到深深的无奈。   他走上前一把揽过冯雅军的肩膀,将他倒着走的身子掰了回去,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雅军儿,好好看路,小心一点,别摔了。”   冯雅军真以为池野是在关心他,傻乐道:“好好,我知道了。”   他们走到公交站牌附近陪着冯雅军一起等公交,高凡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他:“冯雅军,你每天赶公交车来得及吗?”   那个吴哥说了,鬼屋上午十点开始营业,他们早上六点就得到后台签到,然后排队化妆,不然时间来不及。   早上六点钟,公交车刚从首站开始发车呢。   “我靠,”冯雅军一拍脑袋,“我把这茬给忘了。”   他趁着国庆假期打工赚钱,他爸妈当然是一万个同意,但是让他们花时间送他来市中心上班显然不太现实,因为他们也要上班。   家里离得远,住酒店不划算,放假期间学校寝室又不让住人,冯雅军傻眼了。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池野,池野遗憾地说:“我很想帮你,但我和我弟睡一个房间。”   “是啊,”高凡点点头,帮他作证:“他房间是上下床,住不开两个大男生。”   “那……”冯雅军走投无路,将目光移向了背靠公交站牌发呆的林逾白。   生怕林逾白不同意,他还说:“求你了,我不睡你的床,睡沙发打地铺都行,只求你给我一个睡觉的地方。”   “……”   林逾白还没说话,池野突然一巴掌拍在冯雅军肩膀上,拿他没办法似的,开口道:“算了,你住我家吧。”   说完他也没有理会冯雅军和高凡的反应,看向林逾白:“让池柏青去你家住几天,介意吗?” 第17章 没收了   池柏青怀里抱着一床蓝色的小被子,被子上印着小猪佩奇一家。   池野走在他前面,手里端着一个水盆,水盆里放着池柏青的洗漱用品,分别是奥特曼的漱口杯,狮子王的卡通牙刷,一管皮皮狗的草莓味牙膏。   还有半块香皂。   “哥,”池柏青步子小,必须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池野的步伐,他问:“我在哥哥家住几天啊,白天写作业也在他家吗?”   池野停下脚步,摸摸他的头,“白天你就下楼找秦奶奶,在书店里写作业,乖。”   “哦。”   池柏青想了想,又问:“我可以把X抱到哥哥家吗。”X……   池野瞥了一眼趴在琴行门口的垫子上打瞌睡的肥猫,想起林逾白似乎挺喜欢X的,便说:“要是哥哥同意你把它抱进去,你就可以这么做。”   池柏青像个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说:“哥哥一定会同意的。”   池野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小孩子的词汇量有限,池柏青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因为哥哥……好?”   敲门声响起时,林逾白刚从浴室里出来。   他一手按着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往门把手上面一拉,打开门,让出门口的位置:“进来吧。”   池柏青率先钻进门,抱着被子,很有礼貌地看着他,“哥哥。”   池野跟在他身后进门,进来的时候顺手将房门关了。   他也看了眼林逾白,笑着问:“刚洗完澡啊。”   林逾白点点头,走到书桌前拿起遥控器,手一抬就要打开空调。   “哥哥!”池柏青举起胳膊抓他的手臂,“刚洗完澡不要吹空调,会感冒的。”   林逾白按着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他一眼,把遥控器放回桌面上:“……嗯。”   池柏青说:“我热的话可以扇扇子。”   他把被子放到林逾白的床上,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猪猪侠的折叠小扇子,展开扇面给他看:“哥哥你看,这是我同学送给我的。”   “行了,”池野拍拍他的后脑勺:“别炫耀你的小扇子了,快把东西放好,跟我回家吃饭。”   说完他看向林逾白,“你吃饭了吗?”   池柏青想起出门前他哥交给他的任务: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秦奶奶楼上的哥哥来我们家吃饭。   于是他伸手抓山林逾白腰上的浴巾,“哥哥,去我们家吧,我哥做饭可……”   林逾白从浴室出来之前并不知道家里会来人,因此关掉花洒后只是随手将浴巾别在了腰上。   池柏青伸手抓浴巾的举动很突然,尽管他和池野都很快反应过来,想要拦住池柏青的手,但他腰上的浴巾还是随着池柏青那一拽,直直地落了下来。   “……”   林逾白身高超过一米八,个高腿长,腰身窄而有力,臀部线条也非常的……饱满。   肤色白皙,并且不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而是一种健康的,有光泽的,宛如象牙般细腻的白。   他身上有一层薄肌,四肢修长,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散发着一种健康有力的气息。   池野还保持着那个微微弯腰制止池柏青的动作,喉结很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哥哥,”池柏青此时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童言无忌,他伸手指了指林逾白的下半身,很不解地问道:“你的丁丁颜色为什么比我哥的浅?”   池野一把捂住了池柏青的嘴。   林逾白攥了攥拳头,耳朵红的像是要滴血。   他胸口很轻地起伏了两下,极力压制好自己的情绪。   池野捂着池柏青的嘴,把他往后拖远了点儿,尴尬地说:“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   仔细看,他的耳朵也有些发红,只不过没有林逾白那么明显。   林逾白没说话,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浴巾,沉默地围在腰上。   他张了张嘴,语气似乎在发抖,“你们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好,你换吧。”   池野一手堵着池柏青的嘴,以免这兔崽子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另一只手把他拎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门口。   池野家的琴行显然要比老奶奶书店更宽敞,他们家似乎占了两家商铺的面积,中间打通加了承重的横梁,窗明几净,装修的很漂亮。   林逾白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要不还是回去吧……   他轻轻合上门,心里打起退堂鼓。   趴在门口打瞌睡的X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见了林逾白,很自然地黏到他的腿边,喵喵叫着撒娇。   林逾白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拿出原本要送给池野和池柏青的酸奶,撕开盖子放到地上。   他觉得空手到别人家吃饭不太好,就拿了两个酸奶,不过现在他想回家,就决定把酸奶给猫喝。   X凑上前嗅了嗅,一边发出呼噜声一边舔酸奶。   林逾白伸出手指揉它的耳根,X很亲昵地蹭他的手。   它很快舔完一盒酸奶,林逾白正准备把第二盒也打开的时候,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池野单手扶着玻璃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逾白也仰起脸跟他对视,脑海中自动播放起上次喂猫时池野说过的话:“X实在太胖了,医生说它体重严重超标,有得糖尿病或者心脏病的风险……”   偷偷给猫吃酸奶被抓包,林逾白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和池野对视。   他说:“这是零蔗糖的酸奶,吃了不会胖。”   “哦,”池野倚着门,把手往下伸,“拿来我看看。”   林逾白低着头,犹豫着递上酸奶,依旧躲躲闪闪地不肯看他。   因为他手里拿的根本不是什么无糖酸奶。   还好池野接过酸奶后并没有检查,只是一把撕开了盖子,捏着盒身三两口喝光:“没收了。”   见他没有仔细检查,林逾白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秒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池野捏着空盒,狐疑道:“无糖酸奶这么甜吗?”   林逾白迅速站起身,伸手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查看手里的空盒。   “不是要吃饭吗,我饿了。”   林逾白最后没能回家,当作上门礼物的酸奶也没了。   他跟在池野身后上了二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池柏青正拿着勺子挖汤碗里的小肉丸。   池野走过去打他的手:“说了多少次,不许把勺子伸到汤碗里。”   他拿过池柏青的碗给他盛汤:“吃你自己碗里的。”   池柏青扁扁嘴,低头扒拉碗里的肉丸。   池野训斥完池柏青,转头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让林逾白坐,帮他盛好汤,又递了双筷子。   “谢谢。”   林逾白接过筷子,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汤碗。   菠菜肉丸汤,很家常的菜,卖相很一般,餐桌对面的池柏青吃了两口肉丸,挑剔地说:“难喝!不如妈做的香。”   池野微笑道:“爱吃吃不吃滚。”   池柏青不吭气了,端起汤碗稀里呼噜地喝。   林逾白喝了一口汤,小声说:“不难喝。”   “嗯?”   池野只顾着给池柏青夹青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往他这边凑了凑。   林逾白又说了一遍,“好喝。”   池野心情大好,给池柏青夹菜的手一转,夹了一块可乐鸡翅放到林逾白碗里:“尝尝这个。”   “哥,”池柏青不干了,把堆满青菜的碗往前一推,抗议道:“我也要吃肉。”   “先把菜吃完,”池野说:“不准挑食。”   池柏青的嘴撅得能挂油壶,不过他还是很听话地把碗里的青菜吃光了,最后才拿筷子去戳盘里的鸡翅。   吃完饭,池野让池柏青回房间写作业。   池柏青想直接去林逾白家,池野说:“今晚你在家睡。”   冯雅军明天晚上才会住到他们家里来,他只是让池柏青提前把东西拿过去,没有让他今晚就住在林逾白那儿的意思。   “好吧。”   池柏青垂头丧气地往房间走。   林逾白说:“走吧,跟我一起回去。”   池柏青一下子来了精神,扑闪着大眼睛看向他哥。   池野没办法,只能说:“那你去吧,睡觉老实一点,不要打扰到哥哥休息。”   池柏青冲他做了个鬼脸,说:“我才不会打扰到哥哥呢,睡觉打呼的人是你。”   池野:“……”   林逾白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虽然是很轻微的一个表情,但池野还是察觉到了。   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连带着看池柏青都顺眼了许多。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盒八喜,一盒给池柏青,另一盒给林逾白。   “回去吧,”他冲林逾白笑笑,“池柏青要是不听话,你就揍他。”   林逾白觉得池柏青挺听话的,因此什么都没说,垂下眼睛盯着手里的冰激凌。   是朗姆酒味的。   大概是房间里温度比较高的原因,冰激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一会儿,上面就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林逾白用手指揩掉上面的水珠,迟疑了片刻,抬起眼睛看向池野的脸:“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X:无糖全麦面包尖叫(是一个好笑的表情包,可以搜一下看看) 第18章 是不是不舒服   冯雅军早早就跟池野商量好了,早上五点钟在他家门口汇合。   第一次去同学家小住,冯雅军激动坏了,不到五点就开始给池野打电话。   “池野,我已经叫上网约车了,待会儿就到你家楼下了,你记得下来给我开门啊。”   池野被他的电话吵醒,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凌晨四点半。这么早。   他伸手抹了把脸,耐着性子嗯了一声:“到了给我打电话。”   哪成想冯雅军根本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还在那边唠个不听:“我跟你说,我奶让我带了香肠和腊鸭,都是她自己做的。你那儿洗衣服方便吧,我就带了两套衣服,反正……”   池野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胳膊里,太阳穴有些发胀。   “……对了你吃早餐不?我路上给你买几个锅贴带去啊,你能吃几个?我一般吃四个就饱了,你得吃六个吧。”   池野叹了口气。   “雅军儿,”他问道:“现在几点了。”   电话那边的冯雅军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时间,“四点三十七啊,怎么了?”   池野:“……没怎么。”   冯雅军丝毫不觉得自己打扰别人休息了,还沉浸在早餐的话题上:“对了,你要豆浆吗,有原味的,红枣的和芝麻的。”   池野彻底败给他了,从床上坐起身准备去洗把脸。   “豆浆要红枣的,”他说,“早饭帮我带两份吧,到了我给你转账。”   冯雅军嘴里说着“不用不用”,池野已经揉着眉心从床上下来,后背上带着凉席印子,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   “我去洗个脸,”他打断了冯雅军的话,“到了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先挂了。”   说完不给冯雅军回答的机会,掐掉了这通没完没了的电话。   网约车进不了步行街,在入口处把冯雅军放下了。   冯雅军一手提着三份早餐,另一只手拖着个大滚轮箱,呼啦呼啦地踏入步行街。   根据池野提供的地址,他停在了琴行楼下。   他太兴奋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池野的电话,“池野,快来开门,我在你家楼下了!”   “来了,”池野说:“你小点儿声,我在楼上就听见你的动静了。”   冯雅军还想说什么,面前的卷帘门忽然发出运转的声音,缓缓上了上去。   卷帘门下的玻璃门内,池野已经换好了T恤长裤,正单手按在卷帘门开关上,一脸困倦地望着他。   这是冯雅军第一次见他不穿校服的样子,宽肩,窄腰,长腿。往玻璃门后一靠,跟个站在橱窗里的模特似的。   当然了,把他当成模特的前提是得忽略他脸上的表情。   池野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很愉快,冯雅军终于良心发现,问出一句:“我是不是耽误到你休息了?”   “呵呵,”池野拉开玻璃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收拾,笑得颇为咬牙切齿:“你说呢。”   凌晨四点半就开始电话轰炸,也就是池野脾气好,换做其他人早把他拉黑了。   冯雅军摸了摸鼻子,挺愧疚地拉着行李箱进门:“来来来,吃早饭,我还买了咸蛋黄烧饼。”   大概是不好意思在池野家白住,冯雅军从家里带了一堆吃的来,甚至还有两个卷纸。   池野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着他从摊在地上的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   “这是香肠,这是腊鸭,这是干豆角,还有我奶做的辣椒酱……香肠你记得放冰箱。”   很快,冯雅军的行李箱空了大半,旁边的地板被摆的满满当当的,连下脚的位置都没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   池野蹲下身和他一起收拾,很快被一个蓝色的脉动瓶子吸引了注意力。   他拿起那个装的满满当当的瓶子,有些好奇地放在手里颠了颠。   然后把手放在了瓶盖上——冯雅军刚合上箱子抬头,就看见池野在拧辣椒酱的盖子。   众所周知,这种发酵的剁椒酱必须慢慢拧开盖子放气,不能直接打开,否则会爆炸。   冯雅军的奶奶就制造过好几次爆炸,他们家厨房的天花板,直到现在还有一大块深色的污渍。   辣椒酱的战斗力恐怖如斯,冯雅军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   “你别!”眼看着池野就要拧开辣椒酱的盖子,冯雅军尖叫着想阻止他,然而他开口的时机太迟,装着辣椒酱的瓶子已经被拧开了。   伴随着“噗!”的一声巨响,鲜红色的剁椒带着大量汁水从瓶口处涌出,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喷向四面八方。   池野被剁椒淋了满头满脸,蹲在他旁边收行李箱的冯雅军也毫无悬念的与剁椒来了个亲密接触。   还好池野开辣椒酱的时候蹲在地上,四散的剁椒和汁液只波及到半人高的一部分,并没有炸到天花板上。   “池野,”冯雅军当场被辣出了眼泪鼻涕,红色汁水像小瀑布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他紧紧闭着眼:“你好歹是个学霸,不知道辣椒酱发酵会产生气体吗。”   池野比他更崩溃,凭借着对家里的熟悉感,三两步走到厨房水池旁,弓腰趴在水池旁,打开水龙头冲了一通。   “嘶……”沾了辣椒酱的皮肤又热又疼,他抽了口冷气,说:“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冯雅军快气哭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是辣椒酱吗!”……   冯雅军带来的两套衣服就这么牺牲了一套。   幸好池野家楼上楼下都有浴室,他们两个兵分两路,快速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后又把家里的红辣椒战场打扫了一下。   池野还把两人沾满辣椒酱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滚了两圈。   只是这样一来,留给他们吃早饭的时间就不多了。   “累死我了,”冯雅军把抹布放到水龙头下面洗干净,用力拧干搭到架子上,语气悻悻的:“吃饭是来不及了,在路上吃吧。”   池野昨天晚上跟林逾白说好了早上五点三十在楼下碰面,但他们整理完卫生下楼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五了。   林逾白早在书店门口等着了,黑发凌乱,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盒插了吸管的牛奶,池野推开门出来时,他正站在台阶上,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他的手指很长,单手操作手机看起来很轻松。   也是这一刻,池野忽然意识到,他和林逾白做了将近一个月的同桌,又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彼此之间居然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他心情复杂地关好琴行的大门,刚要向街对面的林逾白打招呼,一旁的冯雅军已经热情地冲了上去。   “天仙!”   冯雅军冲过去的时候还顺走了池野让他多带的那一份早餐。   他已经完全忘记那份早餐是池野拜托他帮忙带的了,把所有的功劳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举起豆浆和包子,兴冲冲地递到林逾白面前:“我给你带了早餐,还热乎呢,快吃两口。”   林逾白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摘下一边的耳机看着他。   冯雅军已经插好了豆浆的吸管,不由分说怼到了他摘耳机的那只手里:“大早上的,别喝冷牛奶了,快尝尝热豆浆。”   “谢谢。”林逾白垂下眼睛看手里的豆浆,再次抬起脸时,对着冯雅军笑了笑。   冯雅军摆摆手:“这有什么,别跟我客气。”   池野:“……”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朝着这边走过来。   不等他开口说话,林逾白先皱起了眉,责备道:“你迟到了。”   “我……”   池野本想说你听我解释,我迟到是有原因的——但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冯雅军在一旁啃咸蛋黄烧饼。   “咔嚓咔嚓咔嚓。”   烧饼很香很脆,冯雅军一边啃烧饼,一边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池野和林逾白之间来回看。   池野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解释,只无奈地伸手扶了下眼镜,“抱歉。”   “没关系,”林逾白接受了他的道歉,并且把手里的豆浆递给他,“下次不要迟到了。”他说没关系。   还说下次不要迟到了。   下次的意思是,他明天还会和我一起走吗?   池野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接过那杯豆浆,途中不小心碰到了林逾白的手指,微凉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池野握在杯子上的手指一紧,抬起头望向林逾白的眼睛。   林逾白也在看他。   或许是察觉到池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稍微向前挪动了半步,伸手贴上池野的额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林逾白贴过来的那一瞬间池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放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开:“我没事。”   他冲林逾白笑笑:“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害池野没休息好的罪魁祸首还在啃烧饼,闻言干笑了一声,说:“待会儿我们打车去吧,可以在车上眯一会儿。”   林逾白说:“只能打车,不然会迟到。”   他们住的这条街离兼职的大厦很近,如果池野他们准时下楼,就算步行过去时间也是够的。   问题是现在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了,不打车的话真的来不及。   “我靠,我都没看手机,真的要迟到了!”今天是工作的第一天,冯雅军不想给领导留下迟到的坏印象,当即跳了起来,烧饼也不啃了,拔腿就往步行街外面冲。   闷头跑出半条街,还不忘回头冲着身后的两个人招手:“你么俩快点,跑起来!”   火急火燎的样子像是有人在后面咬他屁股。   池野笑着说:“你就不该提醒他。”   林逾白喝了口牛奶,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球球海星和评论,没有点收藏的宝宝请点一下收藏~心碎小狗真的要碎了(ノへ ̄、) 第19章 因为你爱吃   高凡把兼职想得太简单了,赚钱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才第一天,她就受不了了,中午排队领盒饭的时候,她独自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池野领了两个盒饭,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递给她一个:“怎么了?”   高凡不接盒饭,抱紧自己的胳膊缩成一团,眼里噙着泪水,说:“场控骂我,骂我是猪脑子,说我要是做不好就赶紧滚回家,呜呜,我爸都没指着我的鼻子骂过我,呜呜呜呜……池野,我想回家了。”   听着高凡委屈的哽咽声,池野面上露出一丝不忍。   高凡是教师子女,爸妈都是人民教师,高主任夫妇虽然在有些涉及到原则的事情上很严厉,但总归还是宠女儿的。   高凡和冯雅军只想着兼职可以赚钱,却没有意识到——鬼屋的工作人员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工作人员对所有的npc一视同仁,彩排环节出了任何错误都会直接骂人,不会无条件得宠着他们,更不会因为他们年纪小,就耐着性子慢慢纠正错误。   高凡还在抹眼泪,池野把盒饭放到一旁的道具箱上,抬起手指给她擦眼泪。   “凡凡,别哭了。”   他叫着高凡的乳名,声音很温和,“干不下去的话我们就回家。”   高凡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那违约金怎么办。”   池野说:“高叔早就猜到你做不了这份兼职,违约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合同上写了,违约金是工资的两倍。   高凡的爸妈不让她去美容院点雀斑,是不想让她把心思花在学习之外的地方,并不是舍不得给她花钱。   早在得知他们要来鬼屋兼职的那天,高主任就找池野聊过一次,他说以高凡的性格,恐怕连第一天都干不下来。   他甚至提前把违约金转给了池野,就等着高凡说干不下去了,让池野把她送回家。   高凡嘴巴一瘪,又要哭。   她问池野:“你觉得我要回去吗?”   池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   高凡迷茫了,上午挨骂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委屈很难过,可是挨骂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大家都挨骂了。   只有她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地闹着要回家。   她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脸上的妆容已经被冲花了,下巴上还悬挂着一滴浑浊的泪水。   “池野,”她小声问:“我爸觉得我干不了这份兼职,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是,”这一次池野回答得很痛快:“我觉得你可以做好这份兼职。”   他面带微笑,屈起手指敲了敲高凡的额头:“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有收高叔的转账。”   高凡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下巴上那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掉在了衣领上。   池野拿起一旁尚且温热的盒饭,再一次递到高凡面前。   “擦擦眼泪,”他说,“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去找化妆师道歉,让她给你补一下妆。”   “好。”   高凡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接过了那份盒饭。   盒饭是鬼屋在附近的快餐店订的,一荤两素加一份米饭,里面有一道酸辣土豆丝很好吃,林逾白多夹了几筷子。   池野安抚好高凡的情绪,端着盒饭走到吃饭的地方,刚巧看见他把塑料盒里的最后一口土豆丝吃掉。   “好吃吗。”   他走过去,打开自己的盒饭,把装着土豆丝的格子朝外,往林逾白面前推了推。   林逾白的目光在面前的盒饭上停顿了几秒,说:“不用。”   他额头,脸颊上贴了深蓝色的鳞片,锁骨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亮晶晶的闪着光。   不像海妖,像一条漂亮的美人鱼。   池野绕到桌子后面,探究地看着他,甚至把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整个人压下来,凑到林逾白身旁闻了闻。   “……”   林逾白放下手里的筷子,偏过头跟他对视。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的视线比池野矮了一些,只能微微扬起下巴抬高自己的视线。   这样一来,从下颌线到脖颈,再由脖颈延伸到锁骨处的线条便显得格外修长好看。   大概过了七八秒那么久,池野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依旧堵在林逾白坐的那把椅子前。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逾白率先败下阵来,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池野问:“为什么不吃我的土豆丝。”   惊讶,疑惑,不解,恼怒。   那一瞬间,林逾白的脸上滑过很多种情绪。   以至于他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吃你的土豆丝?”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本来池野的回答就很莫名其妙的了,他这样接话,显得他也莫名其妙的。   没想到池野还能再接一句:“因为你爱吃啊。”   他看向林逾白面前的饭盒。   三格菜,林逾白只碰了那道酸辣土豆丝,西芹炒虾仁没碰,土豆炖鸡块也没碰。   “我……”   林逾白本想说我爱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可池野已经拆开一次性筷子,把自己盒饭里的那份土豆丝夹到了他的饭盒里。   “快吃吧,”池野在他旁边坐下,说:“不喜欢吃的留给我。”   林逾白满脸的欲言又止,对着他埋头吃饭的侧颜看了半晌,最后勉强说了句谢谢。   巡回鬼屋最注重的就是各个地区游客的游玩体验,因此对npc的要求很高。   彩排只有两天时间,时间紧,任务重,第一天的彩排结束后,冯雅军整个人都累成了死狗。   他们四个人当中,工作量最大就是冯雅军了,他不仅要在丧尸王身边张牙舞爪,还要时不时发出嘶吼的声音。   都这样了,场控还说他不够有活力。   天气这么热,哪怕场馆里开着空调,他整个人还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他哭丧着脸说:“我总算知道我爸妈上班有多辛苦了,怪不得我妈喜欢骂人。”   池野笑着递给他一瓶常温的冰红茶,让他先歇一会儿。   冯雅军接过饮料,发现不是冰的,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想喝冰镇的。”   “不行,”池野说:“你身上全是汗,不能喝冰的。”   高凡经过池野的开导,下午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元气满满的状态,甚至喜欢上了自己扮演的那个角色。   她打开冰可乐喝了两口,幸灾乐祸地问道:“你身上这些颜料怎么办,就这么带着回家吗。”   为了扮演丧尸,冯雅军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涂成了蓝灰色,就连嘴唇上都涂了紫色唇膏。   化妆师只负责给他们化妆,不管卸妆的。   冯雅军抬起胳膊看了看,“其实看久了还挺拉风的。”   阴暗爬行了一下午,中午吃的那点饭早就消化掉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池野家洗个澡,然后找地方觅食。   还好池野家就住在市区,到了晚上夜市大排档开得到处都是。   他问池野:“晚上咱们去吃烤串儿,然后点两瓶啤酒怎么样。”   池野向来很好说话,“都可以。”   “我也要去!”   高凡兴奋地举了举手。   她甚至一把搂住了林逾白的胳膊,“林天仙,你也一起吧。”   林逾白被她吓得一哆嗦,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可高凡拉着他不依不饶,“一起吧一起吧。”   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   高凡沉浸在快乐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林逾白骤然绷紧的身体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林逾白只能点头,然后趁着高凡松手的一瞬间飞快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并往旁边躲开了两步的距离。   当晚他们并没有如愿吃到大排档,因为冯雅军身上的人体彩绘洗不掉了!   不管他怎么搓洗,身上都残留着一层很浅的蓝色。   他有些绝望地蹲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被染成淡蓝色的胳膊和小腿,崩溃大叫:“池野!”   “怎么了。”   池野还在处理边边角角的辣椒酱,闻言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冯雅军尖着嗓子喊道:“完了,我身上的颜色洗不掉了。”   “……”   池野思考了几秒钟,试探着问:“用沐浴露了吗?”   “用了啊!”冯雅军吼完这一嗓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扶着玻璃门咳得惊天动地。   池野说:“稍等,我帮你问问吴哥。”   他给吴哥打了个电话,吴哥说这种情况很正常,大概是彩绘在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只需要买瓶卸妆油,兑水湿敷一会儿,然后打着圈揉掉就好。   他让池野转告冯雅军,去买瓶卸妆水,记得保留发票,明天去现场报销。   池野隔着门说:“你先等一会儿,我去买卸妆水。”   “好,”冯雅军紧紧抱住浅蓝色的自己,“你可得快点儿啊,别让我等太久。”   池野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十点多了,再加上这一通折腾,时针都快转到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高主任不让高凡出门,冯雅军也瘫在沙发上说他累,爬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那声音太响亮,他红着脸捂上肚子,问池野:“有吃的吗,随便什么吃的都行,我要饿死了。”   这么晚了,池野不是很想开火做饭,在外面累了一整天,更不想随便吃点东西凑合。   他叹了口气,拿上钥匙准备出门:“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买吃的。”   冯雅军说:“池野,我想吃烤串儿。”   “嗯,买。”   池野低头换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直到他用手抛着钥匙,哼着歌下楼,隔着玻璃门,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身影。   林逾白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很孤独地坐在琴行门口,抱着膝盖,像是在发呆。   池野的心脏很尖锐地刺痛了一下。   他看着林逾白的背影,心想,林逾白现在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在想,早上的时候,池野明明答应他,说下次不会再迟到了。   又或者,他在想,不是约好了一起去吃饭吗?为什么没有人下来,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第20章 我同桌   池野收拾好心情,快步走到林逾白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去吃东西。”   林逾白抬起头看着他。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穿过的那条短裤,明显是因为觉得冷,才在衣服外面套了件卫衣。   几只飞虫绕着头顶的白炽灯飞舞,他微微仰脸,迎着灯光,眯起了眼睛。   池野在他身旁蹲下,抬起一只手,为他挡住头顶的光。   林逾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漆黑的眼仁转向池野。他说:“我以为你们不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什么既定的事实。   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   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被遗忘和冷落。   池野的手摸到了林逾白的袖子,顺着袖子上的布料往下滑,握住了藏在袖口下的,略微冰冷的手指。   他攥紧林逾白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诚恳:“对不起。”   林逾白垂下眼,偏过脸不看他。   晚上十一点,夜市上卖其他小玩意儿的摊子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卖小吃和做烧烤的大排档还在营业。   饶是如此,还是非常热闹。   折叠桌上堆满了带着油光的签子和龙虾牡蛎壳,啤酒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被喝大的客人不小心踢到,“当啷”一声撞在水泥台阶上。   池野点了一份花甲粉外加若干烤串,多付了十块钱,请烧烤摊的伙计帮忙送到步行街的琴行。   步行街离这儿不远,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点儿大排档新客不多,伙计正清闲着,自然乐意帮忙。   林逾白想吃烤茄子,老板一边给烤串撒佐料,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蔬菜筐,说茄子没有了,让他去找隔壁摊的老板要一个。   “就说我要,他会给的。”   林逾白:“……”   他刚想说没有就算了吧,池野已经走到隔壁老板那里,问老板要来了茄子。   隔壁老板冲着这边大吼:“老刘!欠我一根茄子!”   “抠死你算了!”老刘笑骂道:“打烊以后过来找我喝酒,除了茄子,其他管够。”   隔壁摊的老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美滋滋地继续烤串去了。   池野找了个离烧烤炉比较远的位置,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桌凳,让林逾白坐。   “能喝酒吗,”他没有落座,看着林逾白,“我去拿。”   林逾白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次来夜市吃饭,池柏青不在,池野没能吃到林逾白剥的小龙虾。   他拆了几只香辣蟹,把能吃的部分全都拨进蟹壳,放到林逾白面前的盘子里。   “不用。”   林逾白伸手挡了一下,没能挡住,只好把整个盘子都推给了池野。   他拒绝了池野剥好的螃蟹,慢吞吞地用筷子夹断一块茄子。   没了盘子,他吃茄子的时候用纸巾在下面接着,很小心地不让酱汁滴落到桌子上。   池野注意着他的举动,把盘子重新推了回去。   “吃吧,”他说:“不用跟我客气。”   为了让林逾白接受他的螃蟹,别碰那个破茄子,池野干脆一筷子夹走了剩下的大半条茄子,估摸了一下茄子压缩后的体积,准备把它一口吞掉。   “烫……”   刚从锡纸里取出来的茄子软烂滚烫,咬一口汁水四溢,林逾白想提醒他,已经来不及了。   池野抽着冷气,灌了一大口冰啤酒才把那口茄子送下去。   “你还好吗。”   林逾白担忧地看着他,递上一块纸巾。   池野接过纸巾擦嘴,舌头火辣辣的疼,但他强忍着,一言不发,把那枚装满螃蟹肉的蟹壳往林逾白面前一推,示意他赶紧吃。   林逾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是很听话地拿起了那个蟹壳。   池野含了口冰啤酒给舌头降温,眼睛追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逾白拆了双新的一次性筷子,在蟹壳里挑挑拣拣,把几块大的蟹肉和蟹黄挑了出来,放进了池野的盘子。   剩下的边边角角则被他扣到了炒饭上。   他舀了一勺炒饭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下去,冲池野弯了弯眼睛:“好吃。”   “咕嘟。”   池野喉结一动,不受控制地咽下了嘴里用来降温的那口啤酒。   “是吗,”他听见自己说:“给我尝一口。”   林逾白看着不像是很会喝酒的样子,实际上也确实不怎么能喝。   池野正打扫着最后几串烤肉,肩膀忽然一沉。   他偏头一看,是林逾白歪倒在他的肩膀上。   林逾白闭着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寡淡的唇色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红润起来。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池野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是:“头好晕。”   李玉龙隔着老远就注意到角落里那桌的身影有些眼熟,观察了好半晌才确定那个人就是池野。   “是池野吧?”   李玉龙生怕自己认错了,还问了一嘴坐在他旁边嗦泡椒鱼皮的小弟。   另一个小弟说:“过去看看不就行了,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说的也是。   李玉龙想了想,说:“你们几个在这儿坐着吧,我自己过去看看。”   小弟说:“龙哥,我和你一起去吧,他们有两个人呢,真打起来我们不能吃亏。”   上次在水房,他们几个被池野摆了一道,还没来得及报仇呢。   “去你的,”李玉龙在他头上推了一把,“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我就过去跟他说两句话。”   他和池野当过一年的同班同学,说实话,他对池野这个人的印象挺不错。   池野学习成绩好,人也没什么架子,还借他抄过几次作业。   不像孙凯扬那个狗东西,仗着自己学习好,对他们这些差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所以哪怕在水房被池野坑过一回,他也只想着去找孙凯扬的麻烦,从来都没想过要找池野算账。   池野问老板要了瓶豆奶,插好吸管送到林逾白嘴边,哄着他,让他喝一点儿。   林逾白勉强咽下两口,说什么也不想喝了,甚至把脸埋进了池野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   池野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放下豆奶,想摸摸林逾白的头发,又怕自己的手不干净,把油渍沾到他的头发上。   他刚要拆一包湿纸巾擦手,背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池野,真的是你啊!”   池野肩上趴着个人,不好回头,因此李玉龙没有等他回头,而是自己绕到了前面,拉了个塑料凳子坐下:“是我。”   “哦,”池野心不在焉冲他笑笑,“你也来吃宵夜啊。”   李玉龙点头,随后有些稀奇地打量着趴在池野肩上的人,好奇问道:“这谁啊,孙凯扬?”   真不是他好奇心重,池野身上那人都快蹭到他怀里去了,这要是个女生就算了,还是个男的……   嘶,李玉龙打了个激灵,心想,要是自己的小弟敢这样扭,早被他一脚踢出八米远了。   他说话的时候,池野已经拆开湿巾,一点一点擦干净了手。   他抚摸着林逾白的头发,回道:“不是老孙,我同桌。”   他同桌不是林逾白吗?   李玉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池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回答了一遍:“我同桌,林逾白。”   李玉龙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扬起声音说:“不可能!”   他的声音太大了,远处那张桌子上,他的小弟们警惕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嗦鱼皮的那个说:“都机灵点儿,待会儿要是动起手来,我们就赶紧上,不能让龙哥一打二,听见没。”   “是。”   剩下几个小弟目光灼灼,放下手里的烤串严阵以待。   “?”   趴在池野身上的林逾白被李玉龙一嗓子吼清醒了不少,他伸手扶在池野的肩膀上,借着这股力量,扭头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他的脸暴露在李玉龙的视线之下。   他眯着眼,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酒醉的红潮,很依赖地抓着池野的衣服,轻声问:“是谁啊。”   他那么亲密地贴着池野,却问我是谁——   “咔嚓。”   李玉龙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冻结成冰块,然后破碎成一块又一块的声音。   更让他觉得心寒的是池野的回答。   只见池野低头,轻轻握住林逾白的手,“学校的同学。”   李玉龙悲愤咆哮:“怎么了,我是没有名字吗,池野,我没有名字吗!”   这声咆哮成了鸿门宴上的摔杯为号,本就绷紧了神经的小弟们听到大哥的怒吼后迅速冲了过来,一脚踢飞了林逾白旁边的塑料凳子:“兄弟们!干他丫的!”   塑料凳高高飞起,然后重重的跌在地上,林逾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   池野皱起眉,刚要说话,身前忽然一空。   刚才一直喊晕的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作出反应,利落地给踢飞凳子的那个小弟来了个过肩摔。   “好!”   隔壁桌的客人也喝多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喝起彩来。   林逾白摔人的动作十分干净且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示范——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确实值得喝彩。   “嗷!”   被他摔出去的小弟四脚朝天,大喊着让李玉龙给他报仇。   下一秒,一只穿着白色板鞋的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躺在地上,和居高临下的林逾白四目相对。   “啊!怎么是你!”水房里发生过的一切宛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小弟双手抱头:“龙哥救命!”   然而他的龙哥还在拾捡破碎的心脏碎片,最后是池野搂着林逾白的腰把他抱到了一旁。   他一边安抚炸毛的林逾白,一边还要跟大排档的老板解释:“是误会,我们是同学,没有打架,不需要报警。”   【作者有话说】   虫虫: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虫虫小弟们:弱小无助但仗义,绝对不能看着老大吃亏我们宝:猎杀时刻池野:没有一个省心的,头疼 第21章 我们回家吧   “今天的事是我们几个不对,”李玉龙那几个小弟低眉耷拉眼地跟池野道歉,拿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哥几个先干了,你随意。”   他们心里估计觉得自己这样蛮潇洒,喝完之后还把易拉罐倒过来控了控,向池野示意自己真的喝光了。   池野头疼得厉害,压根不想搭理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却很自来熟的搬来了桌子,将他们那张桌子和池野现在坐的这张拼到了一起。   李玉龙拿着一串喷香冒油的烤排骨,往林逾白面前递了递:“你吃吗?”   “……”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转头扑向池野的肩膀,他可能是觉得靠在池野身上很舒服,贴上去就不肯起来了。   他挺沉的,池野的胳膊被他压麻了,不过没舍得把他推开。   “烤排骨,”那串烤排骨看起来确实很香,滋滋冒油,上面撒满了细碎的烧烤料,池野低头看着林逾白,耐心地问:“尝一口?”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闭着眼,脑袋靠着池野的肩膀,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既乖巧又安静。   ——前提是需要忽略掉十分钟之前,他面无表情地把嗦鱼皮小弟踩在脚底的场景。   那几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去惹趴在池野肩上的林逾白。   李玉龙倔强地举着那串烤排骨,“真的很好吃!”   “他不想吃,”池野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你自己吃吧。”   “咔啦。”   李玉龙刚拼接好的心脏又碎成了玻璃渣。   他的小弟们不知道龙哥的内心活动,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中有个小弟谈到了林逾白的身手。   他单手捏着易拉罐,手里的罐身已经有些变形了。他打了个酒嗝,伸手一指林逾白:“这小子肯定练过吧。”   他喝大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   好在没人跟他计较,李玉龙正沉浸在少男心事当中无法自拔,想不通林逾白为什么要拒绝美味的烤排骨。   那个小弟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期望得到回答。   可靠在池野肩上闭目养神的林逾白忽然开口,嘴角微弯,似乎在诉说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说:“是我爸教我的,他是警察。”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被淹没在周围的人声鼎沸当中,只有离他最近的池野听到了他的话。   池野瞬间意识到,林逾白是真的喝多了,多到足以让他放下戒备心,向外人打开笼罩在身侧的那层坚硬的外壳。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李玉龙正盯着桌面发呆,他的几个小弟大着舌头说话,夜风一吹,桌上的空易拉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是个了解林逾白的好机会。   他搬到池野家对面一月有余,在这期间池野只见过林逾白的妈妈,没见过他的爸爸。   林逾白整日里独来独往,一副不想和任何人搭上关系的模样,池野不得不从别的方面入手,试图窥探他的过往。   “叔叔是警察,”池野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问:“那他一定很忙吧。”   “不忙。”   林逾白睁开眼,冲着池野莞尔一笑。   池野注意到他的笑容有些哀伤。   他说:“他不忙,因为他死了。”   ——死了,不是牺牲。   池野敏锐地抓住了林逾白话里的重点。   按照林逾白那般较真的性格,倘若他的父亲是因公殉职,那么他会说,“他牺牲了”。   可他说自己的父亲死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父亲死于意外,或者疾病。   池野垂下眼,怜悯地看着林逾白,突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他伸手盖住林逾白的眼睛,轻声道:“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池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冯雅军吃饱喝足后便回房间睡觉去了,客厅的茶几上凌乱地摆放着吃剩的垃圾。   卧室的门虚掩着,冯雅军的鼾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池野蹲在茶几旁,将竹签收拢好扔进垃圾桶,又找了块抹布,把花甲壳擦进外卖盒里,最后喷了点清洁剂擦桌子。   整理完卫生后,池野并不急着去洗漱,而是躺到沙发上,以一个惬意的姿势伸长双腿,打开手机,找到初中时的群聊。   他点开群聊看了一眼,二十分钟前,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游戏邀请:开黑,五缺二,速来。   池野点开那人的头像,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   「池野」:在?   对面很快回过来一条语音,“我池哥!怎么了?”   「池野」:方便打电话吗?   对面二话不说,直接弹了一个视频窗口过来。   池野单手枕在脑后,按下接通键。   “池哥!”   信号接通后,池野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灿烂的笑脸。   他身后的背景像是网吧,因为他很快给了身旁的人一人一巴掌,“先别打了,都来拜见我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哥,叫哥叫哥,都叫哥。”   旁边跟他五缺三的那俩人被迫冲着镜头营业,一人叫了一声哥。   池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哥哥哥哥,你要在我手机里下蛋吗。”   “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我有事儿,”池野说:“赫一,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咧。”   赫一游戏打到一半,扔下鼠标跑了:“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打。”   他五缺二的好兄弟双双翻了个白眼,冲他挥手:“快滚。”   赫一拿着手机跑到厕所,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坑坐下,“哥,你说。”   池野说:“我记得你在一中。”   “哥!”赫一感动地不得了,“你居然知道我在哪所高中,呜呜呜,你真是太好了——”   池野:“……”   他没忍心告诉赫一真相。   之所以会知道赫一在一中,还是因为初中毕业前夕,他去老师办公室拿获奖证书时,听到班主任跟赫一的家长联系,说他家里要是愿意出一万五块的择校费,赫一就能进一中。   赫一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花一万五换一个进一中的机会,他的家长必然会答应。   从赫一的反应得知,他后面的确去了一中。   池野松了口气。   他问赫一:“你认识林逾白吗?”   听到林逾白的名字后,赫一方才还兴高采烈的脸色骤然垮了下来。   他不知道池野从哪里听到了林逾白的名字,也不知道池野为什么突然找他问起这个人。   但他抿着嘴,很认真地说;“哥,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谣言,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林逾白是个好人,他一点儿都不坏。”   赫一的父母做服饰外贸生意,家境殷实。赫一本人性格也不错,整体乐呵呵的,被老师骂了也不生气,还会反过来安慰老师,让老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体。   教过赫一的那几位老师,说起这个学生时,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赫一的父母为了把他的成绩提上去,从小学开始就给学校老师送礼,因此赫一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同桌必然都是班里面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初中三年,他和池野做了三年的同桌。   这个傻缺觉得池野长得帅学习成绩又好,把池野奉为自己的神明,有些时候老师和家长都管不住他,只有池野说话他才会听。   这样一个吊车尾的富二代,进了一中以后遭受了不少老师的冷嘲热讽和同学们的白眼。   其实这也不怪老师和同学,因为赫一爸妈想着,儿子既然已经进了一中,干脆再多花点儿钱,把他塞进火箭班吧。   于是赫一就成了火箭班里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说:“有一次体育课,男生跑一千米,跑完回教室没多久我就吐了。”   当时班里那么多人在,没有一个人帮他。   只有林逾白默不作声地去楼下的小树林铲了土,替他打扫了秽物,又接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桌子上。   虽然事后他去道谢,林逾白冷漠地解释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当时天气热,而赫一吐出来的东西太臭了,他受不了。   但赫一还是十分感动,主动担任起了林逾白的小跟班。   这个“小跟班”是赫一自封的,因为林逾白根本就不理他。   后面他爸妈大概知道了他这块烂泥扶不上墙,就把他从火箭班弄了出去。   离开火箭班后,赫一迅速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忘记林逾白,每次在路上碰到林逾白都会上前跟他打招呼。   赫一连用两个成语形容他和林逾白的关系:“他对我退避三舍,我对他穷追不舍。”   池野原本只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林逾白为什么会被一中劝退,没想到林逾白和赫一之间还有这种交集。   他沉默了片刻,问:“那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被一中劝退吗。”   学习成绩好,又是火箭班的学生,池野很难想象林逾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从一中离开。   没想到向来心直口快并且对池野唯命是从的赫一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他目光躲闪,好半晌才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说……是他打了学校的老师。”   打了学校的老师?   池野心里咯噔一沉。   近几年网上经常会爆出学生殴打老师的新闻,他怎么也无法把林逾白跟那种新闻联系到一起。   他正想继续追问,电话那边的赫一已经挂了视频。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笨,迟早会被池野套出话,干脆直接切断了联系,并找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   「赫一」:哥,我在马桶上坐久了,忽然想拉屎,先挂了啊。 第22章 “早。”   “哗哗——”   冯雅军被洗手间传出的水声吵醒,他眯瞪着眼,从枕头下面摸到手机,按开屏幕看了一眼。   早上5:20。   “池野,你醒了啊。”   他一张口,声音哑得像是嗓子眼里卡了块丝瓜藤似的,他被自己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扶着床边的围栏吭吭喀喀地清起嗓子来。   “干嘛,”池野嘴里含着牙刷,推开洗手间的门看了他一眼,“你要变异了?”   “没,”冯雅军哑着嗓子说:“估计是昨天用嗓过度了,咳咳。”   他昨天是挺不容易的,池野想了想,“我等会儿给你找一下喉片。”   冯雅军睡在他房间的上铺,伸手抓着梯子爬下来。他昨天光膀子睡的,细胳膊细腿,肋骨下面的位置微微凹陷,白斩鸡似的没有半点看头。   池野随意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冯雅军全然不知自己的弱鸡体格遭到了鄙视,还在那里光着膀子四处活动,去外面喝水时他注意到客厅的茶几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   “池野,”他特别不好意思地跑回房间,“你怎么把垃圾收拾了,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太困了,吃完就刷牙睡觉了。”   “没事。”池野已经洗漱好了,站在镜子前擦擦脸,从洗手台上拿起眼镜戴好。   洗手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香皂味。   池野离开洗手间到外面换衣服,冯雅军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实在不好意思啊住在你家还让你帮我打扫垃圾,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雅军儿,”池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短袖,特别无奈地转过头,把手按在冯雅军的头顶,并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墙上的电子时钟。他说:“你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吗,快去洗漱,我今天不想打车了。”   五点三十分,池野拽着冯雅军准时下楼。   冯雅军的鞋带还没系好,走路连蹦带跳的,“哎!哎!哎!你好歹让我把鞋带系一下啊。”   池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天绝对不能迟到”,因此对冯雅军的哀嚎置若罔闻,冷酷道:“下楼再系。”   他们踏出琴行大门的一瞬间,林逾白恰好推开了对面书店的门。   池野松了口气,随后放开抓在冯雅军袖子上的手,抬起胳膊冲着对面笑道:“早啊。”   街道对面,林逾白朝这边望过来,目光柔软,向着池野微微点头,“早。”   池野的心都要被他这个毫不设防的眼神融化了。   他险些忘记蹲在旁边系鞋带的冯雅军,关上琴房的卷帘门就要往对面走。   冯雅军见他抬脚,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裤腿,制止了他前行的步伐:“咱们早上吃什么啊。”   池野:“……”   怎么把他给忘了。   在商业大厦门口的广场碰头后,冯雅军刚开口说话就遭到了高凡的嘲笑:“你怎么变成公鸭嗓了。”   还不是因为要假扮丧尸!   冯雅军兜里还揣着一板喉片,闻言脑袋里灵光一闪,问池野:“你说吴哥可以报销卸妆水的费用,那他能不能把喉片也报销了?”   “哇,”高凡大吃一惊:“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冯雅军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想给池野省下一板喉片吗。”   “行了行了,”眼看他们俩要因为这点小事拌起嘴来,池野及时插话:“不用你给我省,吃吧,家里还有,管够。”   冯雅军这才打消找吴哥报销的念头。   早上六点,大厦前面的小广场上有不少卖早餐的小推车,林逾白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正专注地望着其中的一辆——池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辆小车上挂着红底白字的招牌,上面明晃晃的五个大字:土豆丝卷饼。   看不出来啊,他对土豆丝情有独钟。   池野心中莞尔,走过去一把搂住林逾白的肩膀,带着他往卖土豆丝卷边的小吃车方向走:“走,陪我买个早餐。”   林逾白乖巧地跟在他旁边,任由他揽着自己走到小吃车前。   “池野,我想喝粥!”   高凡远远地喊了一声,和冯雅军一前一后进了大厦。   池野给高凡要了一个红豆粥,又给他和冯雅军要了两杯豆浆加两份里脊肉卷饼,最后才看向林逾白,问他想吃什么。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矜持地指了指小贩手边那个放着土豆丝的塑料盆。   “再要一个土豆丝卷饼,”池野注意到摊子上的红豆粥是泡在热水里保温的,想了想,多要了一个:“红豆粥拿两个吧。”   等老板做卷饼的间隙,池野把红豆粥扎好吸管,递给林逾白:“先喝着。”   林逾白小口喝粥,眼睛盯着那盆土豆丝。   池野只好告诉老板,里脊肉卷饼先放一放,能不能先把土豆丝的做出来……   “真有眼光,”老板高兴地说:“我这土豆丝卷饼可是招牌,这土豆丝是我老娘一大早起床炒的,保管你吃过一次之后还想吃。”   他多加了两夹子土豆丝,包了一个异常饱满的卷饼,包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险些没卷起来。   “来。”   老板装好卷饼,热情地将手伸出小吃车,把卷饼递到林逾白面前。   林逾白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卷饼,一手拿着卷饼和红豆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准备付钱,被池野拦住了。   “我来吧,”池野抽走他的手机,给他重新放回口袋里,指指不远处的长椅:“去那边等我。”   “可……”   林逾白还想说些什么,池野从他手里拿走那杯红豆粥,用吸管堵住了他的嘴,又拿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红豆粥上。   “去。”   做完这一切,池野不由分说地把他往长椅的方向推了推。   正值国庆假期,哪怕现在才早上六点,广场上依然有很多外地的游客。   林逾白在长椅上坐了没一会儿,就收获了不少目光,有两个胆子大一些的女生甚至直接坐到了他旁边。   那两个女生刚坐下,林逾白像是屁股被烫到了一般,猛地从长椅上起身,下意识地往池野那边走。   “帅哥,别走啊,加个微信怎么样?”那两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追了上来。   林逾白用力抓着手里的卷饼,加快脚步走到池野身边站定。   他觉得池野身边是安全的,所以飞快地躲到了池野的身边。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池野却发现了。   他冲林逾白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与此同时,老板打包好了最后一个卷饼,装袋递了出来。   池野已经付过钱了,一手拎着早餐,另一只手牵着林逾白的手腕,带着他往大厦的方向走。   那两个女生早在林逾白站到池野旁边的时候就停止了追逐,站在原地说悄悄话,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还要激动。   经过她们旁边时,林逾白好像听到了她们在激烈地争论什么攻和守。   眼看着池野和林逾白就要走进大厦了,那个一直喊“攻”的女生急了,居然直接跑过来拦住了他们。   “帅哥帅哥,”她挡在池野面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神神秘秘地问:“你们两个谁是上面——”   “嘘,”她的话没说话就被池野打断了,池野一手拉着林逾白,提着早餐的那只手抬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微笑着说:“保密。”!   拦路的女生脸颊瞬间红透,鼻孔似乎也扩大了一圈,她兴奋地喷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复读机似的重复着池野的话:“好,好,保密,保密,嘿嘿。”   林逾白不知道她怎么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胳膊,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   可池野抓在他腕上的那只手力气很大,挣脱了几次都没能挣开。   池野带着早饭敲开化妆间的门,高凡脸上的妆已经上到一半了,化妆师正在她的胳膊上伪造一条疤痕。   高凡看到池野拿着吃的过来,很自然地张开嘴,“啊,给我吃一口你的饼。”   池野撕开卷饼的包装袋,用包装纸隔着,捏了一块里脊肉喂给她。   “你的粥。”   他把红豆粥拿出来放在高凡手边的桌子上,“趁热喝。”   高凡示意他看自己的胳膊,她的胳膊还在化妆师手里,根本抽不出空:“给我插上吸管嘛。”   池野拿起红豆粥,给她插好吸管,送到她嘴边让她喝了一口。   化妆师抬起头打量了池野一眼,笑着问:“小男朋友?”   “不是,”高凡笑嘻嘻地说:“亲发小,小时候被爸妈放在一个盆里洗澡的那种。”   “哦——”化妆师懂了:“青梅竹马。”   “姐!”高凡急了,小姑娘难道害臊一次,却不是为了池野:“你别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罢她还紧张地看向池野的身后,没有在他身后看到其他人,明显松了口气。   骤然绷紧的手臂也随之放松下来。   她的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化妆师的眼睛,化妆师笑着问:“怎么了,你喜欢的人也在?”   高凡抿了抿嘴,目光亮闪闪的,耳尖微微泛起红色:“嗯。”   【作者有话说】   女生A:我觉得戴眼镜的是攻。   女生B:戴眼镜的必然是受,你懂不懂什么叫反差感?女生A:攻!女生B:受!女生A:攻!女生B:受!   【此对话无限循环,直到池野和小白经过,女生A冲上前询问】   女生A:帅哥,你俩谁在上面?   池野:嘘,保密。   女生Aand女生B:他果然什么都懂!妈妈我们搞到真情侣了!   小白:(状况外,低头吃卷饼)   Akon:明天入v,会连续更新两章哦:) 第23章 仇人   赫一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被池野登门造访的一天。   他瞬间忘掉了前几天那通被他单方面挂断的视频电话,受宠若惊地将池野迎进了门。   “哥,你穿这双拖鞋吧,是新的,我买回来还没穿过。”   赫一蹲在鞋柜前取了双还未拆封的拖鞋,伸手撕掉上面的标签,小心翼翼地把拖鞋放在池野脚边。   他爸妈是当地知名的富豪,赫一含着金汤勺出生,打小就坐豪车住豪宅,吃过的唯一的苦来自于学习。   赫家父母很注重对孩子的教育,两人深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所以没有把赫一送进富二代扎堆的私立学校,怕他在里面沾染了坏风气。   从小学到初中甚至到现在为止,赫一的同桌永远都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一位。   而池野,是唯一一位给赫一好脸色的学霸同桌。   受尽学霸冷眼的赫一在池野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要不是他的爸妈不同意,他都想跟着池野一起去十三中了。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池野放着好好的一中不去,非要去什么第十三中学。   在他们看来,一中是当地最好的学校,校区最大,师资力量最强,每年的重本升学率在六所重点高中当中稳居榜首,池野放着这样的好学校不去上,偏要去什么十三中,简直是书呆子行为。   大人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赫一却想得明明白白。   他领着换好拖鞋的池野进屋,给他倒了杯果茶,笑嘻嘻地说:“哥,走读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池野家离十三中就两条街,跑得快的话不到十分钟就能赶到学校,甚至不需要借助什么交通工具。   “爽,”池野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笑微微地看着他,“国庆假期过得愉快吗赫一,游戏好玩吗,作业写完了吗?叔叔阿姨给你报的补习班也没去上吧。”   赫一:“……”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池野在逗他,怒道:“哥你太坏了!”   “不逗你了。”   和赫一这种神经大条的人相处有一点好处,就是无论问什么都可以开门见山。   因为你把话说得太复杂了,他可能听不懂。   于是池野直接了当地问:“林逾白?”   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赫一的尖叫开关,赫一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看着赫一的反应,池野试探着问:“学校老师给你下了封口令?”   赫一停止尖叫,看向池野的目光中满是“哥你太厉害了吧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的不可思议。   “赫一,”池野往赫一那边坐过去一点儿,笑得很温和,“我们认识多久了?”   赫一结结巴巴地说:“三,不,四年了。”   池野的笑容更加温和,声音不急不缓,带着种笃定的从容:“四年了,你难道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还是说,你信不过我?”怎么可能!   赫一忙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我当然相信哥的为人!”   犹豫片刻,他缩起脖子,做贼心虚般左右看了看。   其实别墅里只有他和池野两个人,可人在心虚的时候小动作总是特别多的。   池野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赫一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开口:“发生在林逾白身上的那件事,我完全不相信。”   那是上个学期快要进入尾声的时候,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各科老师都在微机室进行紧张的阅卷。   班里没有老师坐镇,纪律很差,甚至有人把手机拿出来,和同桌一起开黑。   赫一自然属于玩手机的那一类。   据赫一回忆,当时他开了一局四字游戏,选了中路法师,正要和同桌结伴去骚扰对面野区的时候,一辆警车呼啸着进了校园。   在还算安静的学校里,警笛声宛如投入温水中的泡腾片,瞬间在整栋教学楼里翻滚出无数的水花。   赫一他们的教室在一楼,隐约间,他听见有人怒吼:“是谁报的警!”   那声音来自教学楼大厅,一中的校长、副校长、各级部的教导主任,乃至所有赫一能叫出职称的老师,全部聚集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面上带着惊疑不定的表情。   林逾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气喘吁吁,衣衫不整,白色校服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说:“我举报,江州市第一中学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致远,对学生图谋不轨。”   人群中一片哗然,很快,赵致远同样衣衫不整,额角汩汩往外冒着鲜血,跌跌撞撞地从办公楼的方向冲出来。   “领导,警察同志,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当时林逾白毫发无伤,只是衣服有些凌乱,而赵致远衣衫不整,鼻青脸肿,满脸是血,说完那句话后就瘫倒在地上。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很快校长就反应过来,一声怒喝,几位主任迅速搀起倒在地上的赵致远,而副校长本人迅速抓住了林逾白的胳膊,几人带着警察一起走向办公楼。   现在想来,林逾白应该是很信任他们的,因为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乖乖地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赫一咽了口唾沫,抓起桌上那杯原本是倒给池野的果茶一饮而尽,靠在沙发靠背上,脸色苍白,说:“我亲眼所见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都是一些传言,没有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得出来,这件事给他造成的印象很深刻,26度的空调房里,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冷汗。   池野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赫一嘴里说着谢谢,接过纸巾擦拭着额头。   池野说:“然后林逾白就被学校开除了。”   “不,”赫一摇了摇头,“不是开除,是劝退。”   那张“对林逾白同学予以劝退处理”的通报,至今还贴在公告栏里,经过一个暑假的暴晒,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了。   赫一喃喃道:“他们说林逾白平时就跟赵老师走得很近,还经常去赵老师的宿舍吃饭。他们还说,林逾白勾引赵老师不成,所以对他大打出手,甚至倒打一耙,报警污蔑他……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赫一,别紧张。”   池野一把握住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的手给了赫一些许安慰。   池野继续问道:“谣言一般有很多种版本,除了你前面说的那种,还有什么其他的传闻吗?”   赫一麻木地摇了摇头。   赵致远,四十二岁,教龄将近二十年,长相英俊儒雅,颇得学生爱戴。   连续数年被市里评为优秀奖教师,在一中担任火箭班班主任以及德育主任。   没有人相信他会对学生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反观林逾白,单亲家庭,性格古怪不合群,和班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亲近,入学一年,连个关系稍微好点儿的能称作朋友的同学都没有。   甚至像个暴力分子,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   这样一比较,林逾白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而且据赵致远的儿子以及火箭班其他同学的口供反应,林逾白确实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赵老师的办公室里跑。   赵致远的儿子更是冷嘲热讽,说就连他这个亲儿子跑办公室的频率都没有林逾白那么勤。   这件事情涉及到未成年猥亵案,原本不该那么快结案的。   问题是,所有人的供词出奇的一致,除了林逾白的妈妈林昕,没有人相信林逾白的话。   赫一倒是很想相信林逾白,他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可他自己都是个不被老师待见的差生,说出口的话没有任何分量。   林逾白在一中孤立无援,尽管后面赵致远表示孩子小不懂事,他愿意原谅林逾白,可学校还是对他进行了劝退处分。   听到这里时池野眼皮一跳,“为什么?”   赫一苦笑道:“因为林逾白一口咬定他没有撒谎,就是赵老师对他图谋不轨。”   此事关系着一中的声誉,他不松口,学校是不可能把他留下的。   赫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全都告诉池野了。   “哥,”他伸手抹了把脸,说:“我爸妈老说我缺心眼,其实我也没那么傻。初中毕业后那么久没联系,你突然找到我,一开口就是问林逾白,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池野整理着混乱的思绪,闻言在他肩上拍了拍,敷衍道:“你不傻。”   赫一:“……哥!”   眼看赫一要恼了,池野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我这就告诉你。林逾白转来十三中了,就坐在我旁边位子上。”   “什么!”   赫一一把抓住池野的胳膊,紧张道:“他,他没打你吧?”   即便是他对林逾白很有好感,可他也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林逾白是公认的极端暴力分子。   警察进学校那天,赵致远被他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赵致远在一中念高二的儿子去找林逾白算账,也被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鼻梁都砸歪了。   当然了,后者属于寻衅滋事,双方都有过错,双方家长经过漫长的协商后选择私了。   池野想起林逾白带着伤回来的那个晚自习,他送林逾白去医务室包扎的时候,林逾白提到了一个人。   当时他的原话是——我在一中的仇人。仇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池野知道林逾白并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   既然他用到了仇人这个词,那么,他说的这个人,必然跟他有着很深的,不可调解的矛盾。   那么他的这个仇人会是谁呢?   又在赫一提到的这件事情中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第24章 而我刚好有   秦奶奶家的厨房格外简陋,灶台都是单口的,上面放着一口小铁锅。   铁锅里的水咕嘟嘟沸腾着,旁边的小木桌上摆满了斑节虾、海参、鲍鱼、花胶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食材。   林昕踩着高跟鞋在狭窄的厨房里忙活,林逾白的继父几次想进去帮忙,都被她赶出来了。   没办法,继父只能坐回前厅的桌子前,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氛中,拿起桌上的茶杯,假装研究上面的图案。   林逾白坐在他的对面看池柏青写作业,时不时帮池柏青讲解他解不出来的难题。   “叔叔,”池柏青做完一张算术题,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叔叔还在看手里的杯子,忍不住问道:“你喜欢这个杯子吗?”   “……”   林逾白的继父放下手里的杯子,有些尴尬地冲着眼前这个咬着笔杆的小男孩笑笑。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没话找话地问:“逾白,兼职辛苦吗?你看你这孩子真是的,缺零花钱可以问叔叔要,怎么跑去做兼职了。”   林逾白垂眼望着桌面上的纸张,用手指出来一道错题:“这里错了,六加八等于十几?再好好算算。”   池柏青哦了一声,低头掰手指。   林逾白的继父搓了搓手指,干笑着低下头。   “老白!”厨房里传出林昕的声音,“厨房里没有料酒,去买一瓶!”   总算可以逃脱这尴尬的境地了。   林逾白的继父松了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扬声道:“这就去。”   “哥哥,”他一走,池柏青就凑到林逾白身旁咬耳朵:“那个叔叔是谁啊?”   林逾白瞥了他一眼:“我爸。”   池柏青说:“我觉得他有点丑,不想让他当哥哥的爸爸。”   不怪池柏青这么说,因为林逾白继父的长相确实有些……不尽人意。   一米七出头的身高,黝黑壮实的面孔,以及无论如何装扮都掩盖不住的暴发户气息。   任谁看也不会觉得他是林逾白的父亲,林昕的丈夫。   尤其是他和林昕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像公主身边的野兽,鲜花底下的牛粪。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池柏青就对他产生了抵触。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坏小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叔叔很丑很讨厌,而且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他转了转眼珠,说:“哥哥,我爸爸长得可帅了,又高又帅,而且很有钱,让我爸爸当你爸爸吧!你的那个丑爸爸给我哥。”   林逾白:“……”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很简单,池柏青的小脸上写满了算计:“这样的话就可以把我哥赶走,你住到我家里去。”   林逾白忍俊不禁地摸了摸池柏青的脑袋。   “叮当。”   玻璃门上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池野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手里拎着奶茶和蛋糕,走过来弹了弹池柏青的脑门:“说我坏话?”   “怎么会呢!”   池柏青的眼睛盯着奶茶和蛋糕,迅速改口道:“我哥英明神武!”   池野哼笑一声,把装着蛋糕的袋子扔给他。   池柏青欢呼着打开装蛋糕的盒子,拆开勺子铲了一大块,送到林逾白嘴边:“哥哥先吃。”   池野:“我呢,你英明神武的亲哥呢?”   池柏青冲他做了个鬼脸,拿着勺子和蛋糕往二楼跑。   池野在他身后追着喊:“不许掉到哥哥房间奶油,听见了没。”   回应他的是二楼“砰”一声紧闭的房门。   池野又气又无奈,打开装奶茶的袋子,拿出一杯递给林逾白:“池柏青很吵吧。”   “还好。”   林逾白接过奶茶,没有拆吸管,直接揭开盖子喝了一口,在池野的注视下舔掉嘴唇上的奶沫,说:“没有冯雅军吵。”   说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池野略感意外地冲他挑了下眉。   “可以啊,”他伸手去捏林逾白脸颊上的肉,“会在背地里说人坏话了。”   “……”   林逾白的表情不太自在,他躲开池野的手,睫毛微垂,似乎有些羞赧。   ——这是个好现象。   经过这几天共同兼职的相处,林逾白对他们的态度不向之前那样满怀戒备了。   换做以前,就算他再怎么觉得冯雅军这个人很吵,也不会说出来的。   池野看着他,想起赫一说过的话,心里骤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这股情绪像一股爆发式的泥石流,顷刻间涌遍他的全身。   他忽然很想做些什么,宣泄一下无处安放的情绪。   可他什么都不敢做。   林逾白像一只有着坚硬外壳的蚌,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将蚌壳打开缝隙,探头探脑地从里面钻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新环境。   池野不想让他受到任何惊吓,重新钻回那个壳子里。   林昕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就在两个小时前,池柏青还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她的邀请,决定留在秦奶奶这里吃饭。   很快他就后悔了。   花胶炖鸡只加了料酒和生抽两种调味品,清汤寡水。   水煮大虾没有去虾线,并且没熟。   鲍鱼炖蛋又腥又苦,难以下咽。   最恐怕的当属那道清蒸鲈鱼,鲈鱼开膛破肚躺在盘子里,白白的眼珠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不甘。   林逾白的继父苦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自己碗里,随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那块鱼肉送进嘴里——池柏青发誓,那个怪叔叔几乎没怎么咀嚼,就把那块鱼肉吃下去了。   这简直太恐怖了,池柏青小脸惨白,惊恐地看向他哥。   他哥也被留下来吃晚饭了。   秦奶奶以闻不了荤腥为由出门遛弯去了,因此受到毒害的只有他们几个小年轻,以及林逾白的继父。   林昕大概也觉得自己做的饭卖相不好看,但她还是不信邪地给林逾白盛了一碗鸡汤:“宝宝,你尝尝这个,妈妈照着食谱做的。”   林逾白面无表情,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林昕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林逾白点点头,说:“有进步。”   他没有撒谎,比起之前林昕给他做的那些营养餐,今天的饭菜好歹能入口。   池柏青看着他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怪不得哥哥说我哥做饭好吃,他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这顿饭吃得宾客尽不欢,还好林昕后面接到一个电话,护士说有人在官网预约了面诊,指定要找林医生。   护士为难地说:“我说了您今天请假,但她是vip客户,而且之前介绍了很多小姐妹来我们医院做项目,您看……”   林昕果断道:“帮我整理一下客户资料,我马上回去。”   “宝宝,”她摸了摸林逾白的头发,不舍地说:“妈妈改天再来看你。”   林逾白点点头。   林昕一走,池野立刻起身,在林逾白不解的眼神中将桌上所有的菜全部撤进了厨房里。   随后他吩咐池柏青,让他回家拿葱姜蒜大枣老抽味精豆瓣酱火锅底料等佐料,池柏青面色坚定,拔腿就走。   池野重新开火,将所有的食材全部重新回锅。   半小时后,餐桌上换了几道新的菜。   香气扑鼻的油爆大虾。   虾线被剔除的干干净净,后背开了刀花。   鲜香麻辣的火锅鱼。   鱼肉晶莹剔透,与鲜红的辣椒相得益彰。   以及一盘崭新的鲍鱼炖蛋。   鲍鱼下面的蛋羹鲜嫩平整,宛如布丁。   厨房的灶台上还有一锅加了红枣的花胶党参炖鸡汤咕嘟冒泡,散发出喷香甜美的气味。   在外遛弯的秦奶奶回来后,连吃两碗鲍鱼炖蛋里面的鸡蛋羹。   林逾白嘴里咬着一只油爆大虾,含糊地问:“之前那盘炖蛋呢,浪费了吗。”   “不会浪费,”池野用围裙擦拭着手上的水珠,笑着说:“明天早上给池柏青下面条吃。”入夜,天台。   林逾白帮秦奶奶收拾仓库的时候找到一张竹席,秦奶奶说可以拿到天台上铺着乘凉。   她让林逾白不要总是窝在房间里吹空调,空调吹多了会头疼。   林逾白对这位老人的话言听计从,当晚就带着竹席上了天台。   市区的喧嚣与繁华比起白日并无不同,不远处的大厦亮起灯带,各大商业街的灯光纵横交错,广场上的音响震耳欲聋,拿着红扇子的老太太整齐地跳着广场舞。   与热闹的夜市相比,楼下的步行街则显得清冷许多,不过依旧有很多来江州游玩的旅客,将步行街当作一个打卡点。   秦奶奶年纪大了怕吵闹,傍晚就关了店。   对面的琴行也放下了卷帘门,林逾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琴行好像很久没开门营业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正穿着白T恤和短裤,盘腿坐在凉席上啃西瓜。   池柏青趴在他旁边,两条小腿支棱着,在身后晃来晃去。在他的面前放着半个西瓜,是林逾白拿给他的,还给他找了一把勺子,让他用勺子挖着吃。   一个人独享半个大西瓜——池柏青在自己家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他吃的满嘴西瓜汁,勺子把瓜瓤掘的到处都是。   池野推开天台的门走过来,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趴在席子上的池柏青,让他坐起来吃。   “起来,”他伸手把池柏青抱起来,用温暖的手去摸池柏青的肚皮,池柏青的肚皮凉凉的,池野说:“肚子里都是西瓜,还趴在地上,小心拉肚子。”   池柏青坐起身,学着林逾白的模样盘起腿,举起勺子想递给池野:“哥,你吃西瓜吗。”   倒不是他良心发现想跟他哥分享这个瓜,是因为这半个西瓜太大,他吃不完了。   “给我吧。”   池野叹了口气,接过池柏青吃剩的西瓜,在他旁边坐下来,看向林逾白:“你怎么给他切了半个瓜?会把他宠坏的。”   林逾白并不觉得给小朋友切半个西瓜有什么问题,更不认为池柏青会被半个西瓜宠坏。   所以池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言简意赅地答道:“他想要。”   池野循循善诱,试图让林逾白明白自己的育儿方式有问题:“他想要就必须给他吗,如果我现在说我也想要半个西瓜,你难道也要满足我这个无理的要求吗?”   没想到林逾白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起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池野心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五分钟后,林逾白手里捧着半个崭新的、刚切开的西瓜,走上天台,一言不发地递到了池野面前。   池野:“……”   原来人在生气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他被林逾白气的笑了一下,问他:“成心跟我唱反调是吧?”   “不是。”   林逾白贴着池野坐下,开口解释,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里:“我没有和你唱反调。”   他说:“只是你刚好想要,而我刚好有。” 第25章 这字真丑   学习成绩是学生、老师和家长们永恒的话题。   关于国庆假期前的那次月考的讨论,经过七天假期的发酵,终于在返校这一天达到了峰值。   几个学生挤在公告栏前面,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个林逾白是谁啊,之前怎么没听过?”   “池野没来参加考试啊,他怎么了,高二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就不来。”   “十四班有个拿手机作弊的被高主任抓了,这小子真勇啊,一个月考而已,这么拼干什么……”   孙凯扬恰巧抱着篮球从旁边路过,有人叫住了他:“老孙老孙,你们班那个作弊的最后怎么处理的?”   “嗯?”   孙凯扬原地拍了两下球,不怎么在意地开口:“能怎么处理啊,成绩作废,叫家长呗。”   “好歹是你们班的学生,”最开始叫住他的那个人抱着胳膊靠在公告栏旁边,笑道:“你这个做班长的也太冷漠了吧。”   孙凯扬这次月考没发挥好,掉出年纪前十,心里正烦着,闻言嗤了一声,说:“怎么了,要给他颁个奖吗。”   “不说他了,”那人看出孙凯扬心情不好,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换了个话题:“哎,那个林逾白你认识吗。”   孙凯扬看了他一眼:“怎么。”   “我有个哥们儿是一中的,他说林逾白的事儿在他们学校都传开了,他在一中混不下去了才转来咱们学校的。”   眼看他要接着说下去,孙凯扬本能地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儿,反感地一挥手,把他环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打开:“我不想听,起开,别耽误我打球。”   他又不用补作业,提前半个小时到学校,就是想安安静静地打会儿球。   “老孙,”那人不死心,苍蝇似的跟上来,“自己打球有什么意思啊,我陪着你呗……”   孙凯扬是学生会督查组的组长,经常带着组员到处执勤,不少人想跟他打好关系,在他面前混个眼熟,到时候违反纪律了还能求他放过一马。   孙凯扬懒得理他们,只想赶紧去操场上打会儿球,然后回去上晚自习。   没想到球场上已经有人了。   要是旁人也就算了,孙凯扬还能过去一起打,可偏偏霸占着球场的人是李玉龙和他那几个不学好的混子小弟。   孙凯扬和李玉龙的过节,只有他们之前那个班的同学,以及学生会的几个人知道,站在他旁边的男生毫不知情,还特别热情地抬起胳膊招了招手:“龙哥!”   李玉龙朝这边看过来,目光扫到孙凯扬的脸,顿时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   孙凯扬的脸色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抱着球转身想走,却在球场旁边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他们班考试作弊的那个学生。   “许喆?”   那身影畏畏缩缩的,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还哆嗦了一下。   孙凯扬扔了球,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面上惊疑不定:“你怎么在这里?!”   许喆缩着脖子,眼神躲闪,孙凯扬注意到他怀里抱着李玉龙他们几个的外套。   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扭头看向李玉龙:“你欺负我们班同学?”   “谁欺负他了,”李玉龙满脸莫名其妙,说:“是他自己要跟着我的。”   孙凯扬对他怒目而视,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   “班,班长,”许喆抱紧了怀里的衣服,结结巴巴地说:“你别管我了,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为什么?”   孙凯扬觉得很荒唐,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就因为你考试作弊被高主任抓了,所以就准备自甘堕落,彻底不学了?”   “不,不,不……”许喆的脸都涨红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玉龙叉着腰走到他们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去戳许喆的肩膀,“喂,赶紧跟着你们班长回去吧,不然这个告状精该去找高主任说我欺负同学了。”   孙凯扬冷着脸,把许喆怀里的衣服丢给李玉龙,抓起他的手就要带着他离开。   没想到许喆忽然有了力气,挣开了他的手,大声说:“能不能滚啊!是我自己要跟着龙哥的!”   “……”   孙凯扬的手被他甩到了一旁,愕然地看着他。   十分钟后,孙凯扬黑着脸坐在池野的位子上,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看到他站在球场边给李玉龙拿衣服,以为他被欺负了,好心过去帮忙,他让我滚?”   孙凯扬现在已经尽量避免跟李玉龙发生冲突了,却为了许喆过去跟李玉龙理论,结果人家叫他滚。   他本来就因为月考成绩不理想憋了一肚子火,又在李玉龙面前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   池野看出他心情不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消消气。”   趴在桌上恶补作业的冯雅军回过头来,递给他一块大白兔奶糖。   孙凯扬给他推了回去:“谢谢,我不吃。”   冯雅军剥开那块糖塞进自己嘴里,用舌头把糖块拨到一边,也劝了孙凯扬两句:“说不定人家就是自愿的,别跟他生气,多不值当。”   孙凯扬皱着眉,依旧满脸晦气。   胡晓支棱着耳朵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加入他们:“那个许喆分班之前是我们隔壁的,他妈可吓人了。”   胡晓说,高一第一次家长会,许喆考了全班倒数第二,他妈在教室里大闹了一场,还把许喆的女同桌骂了一顿,非说那个女生坐在许喆旁边,影响了许喆学习。   “啊,”冯雅军张了张嘴,“这也太夸张了吧。”   胡晓耸耸肩,她知道高凡和他们几个走得近,于是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高凡。”   “不是不信,”冯雅军半天才想出一个形容词:“就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他一直觉得他爸妈挺凶的,但他们在外人面前好歹会给他留面子,绝对干不出大闹家长会这种事情来。   大闹家长会,就……既没把孩子的自尊放在心上,也没把学校老师放在眼里。   这得什么样的家长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啊。   李玉龙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把手里的球往旁边一扔:“走了,去超市买点儿吃的,回去上晚自习。”   一个刺猬头走到许喆面前拿衣服,顺便指了指被李玉龙随手扔出去的球:“去把球还了。”   许喆垂着眼不敢看他,紧张地说了声“好”。   他小跑着去体育器材室还了篮球,回到操场时李玉龙他们已经穿好了外套,嘻嘻哈哈地往超市的方向走。   许喆咽了口唾沫,眼睛有些干涩。   他用力眨了下眼,追上去,跟在李玉龙身后,小声说:“龙哥,球,还了。”   “哦。”   李玉龙看都不看他一眼,两只手插在兜里,琢磨晚上吃什么。   “龙哥,”许喆语气中带着哀求,在他耳边不住地说:“你帮帮我吧,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我求求你了。”   “我操,”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小弟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他妈复读机啊,吵死了。”   许喆被他踹了个趔趄,眼眶更红了,“龙哥……”   小弟见他这副模样,满脸的难以置信:“不是吧,就这怂逼样还考试作弊呢,你该不会是替人顶包的吧。”   许喆抿了抿嘴,泫然欲泣。   “啧。”李玉龙终于停下脚步,看向他。   许喆眼里燃起一丝希望,“龙哥。”   李玉龙思索片刻,问他:“你和孙凯扬一个班的?”   许喆连忙点头。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李玉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吧,”他说:“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帮我跑几次腿,往十二班送点儿东西,能干吗?”   他总算是答应帮忙了,许喆眼泪都快下来了,忙不迭地点头:“能!”   李玉龙给刺猬头使了个眼色,“加他微信,把他拉进那个找人扮家长的群。”   “不过我可说好了啊,”李玉龙拍拍许喆的胳膊,“我只负责把你拉进群,给你提供渠道。雇人假扮家长什么的得你自己来,被老高发现了也不许把我供出去。”   许喆的额头上似乎出了层冷汗,他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点点头,“不,不会的。”   晚自习的预备铃声一响,教学楼里的声贝瞬间降下一半。   假期最后一天的这节晚自习就像是特地留给学生补作业用的,不管走到哪个班都会发现,至少有一半的学生在抄作业。   池野的卷子被周围的同学搜刮走了,冯雅军一个人霸占了三科,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一起抄。   林逾白的作业全部写完了,正拿着自己的笔记本默背单词。   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一条缝,有人往他桌上扔了个东西,语速飞快地说:“给你的。”   说完后不等林逾白反应过来,“砰”地关上门走了。   “什么啊。”   坐在林逾白前面的胡晓听到动静回头。   林逾白也有些茫然地放下笔记本,看着躺在桌面上的巧克力派。   巧克力派的包装袋上粘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便利贴上花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小人脸上带着笑脸。   旁边还写了一句话:祝你天天好心情。   池野凑过来看了一眼,说:“这字真丑。”   胡晓深有同感地点头,顿了顿,又说:“刚刚那个人是个男生吧?”   “啊?”   冯雅军手上抄着卷子,脑袋往后靠了靠,恨自己不能一心二用。   否则就可以一边抄卷子一边聊八卦了。   林逾白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他看着那个巧克力派,微微皱起眉,把它推到了池野那边:“应该是给你的。” 第26章 你跟我出来一下   李玉龙虽然对学习一窍不通,但在其他事情上意外的可靠。   许喆靠着他的帮忙,解决了月考作弊叫家长的事。   高主任没见过他的父母,更没想到他敢花钱雇人冒充家长。   假家长当着高主任的面把许喆骂了一顿,甚至想动手打人,高主任好说歹说才拦住。   高主任对许喆花钱请来的“家长”深信不疑,甚至晚上回家向着高凡他妈妈吐槽:现在的学生家长也太虎了,当着老师的面打孩子,就不能回家再打吗,你在办公室里动手老师是拦还是不拦啊……   许喆月考作弊叫家长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当然了,作为找李玉龙帮忙的回报,他也被李玉龙支使着给林逾白送了不少东西。   除了第一天那个巧克力派,后面的东西都是他趁着林逾白不在时,偷偷放进他桌洞里的。   李玉龙不知道许喆这么不靠谱,更不知道他送给林逾白的东西最后都被林逾白放到了池野的桌子上。   他问许喆:“他收下东西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许喆低着头,撒谎道:“他挺喜欢的,说谢谢你。”   李玉龙搓了搓手,罕见地害起羞来:“他喜欢啊,还说谢谢了。”   许喆不敢看他,胡乱点了点头。   “龙哥,”刺猬头小弟问:“咱们今天送什么?”   林逾白吃完晚饭回来,发现桌洞里多了一杯奶茶。   他还是跟前几天一样,把那杯奶茶拿出来放到了池野的桌子上。   只不过这次放奶茶的时候,孙凯扬带着红袖箍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他看见林逾白往池野桌上放奶茶,似乎有些惊讶,拿起来看了一眼:“给池野送奶茶呢。”   说完他就注意到了奶茶上贴的黄色便利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误会了。”   纸条上的字横七竖八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林逾白写的。   他掂了掂手里的奶茶,冲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池野扬了扬,“给我喝了吧,我没吃晚饭。”   “喝吧。”   池野笑着说:“不然浪费了。”   说起来也挺邪门的,其他人送东西好歹会在小纸条上留个姓名,或者直接当着面送,这黄色便利贴神神秘秘的,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   东西每次都送到林逾白的位子上,林逾白却非常坚决地认为那人找错了座位,东西是给池野的。   池野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他又不肯说。   他没有告诉池野,因为他觉得池野很好。像他这么好的人,被人喜欢,然后收到礼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组长,奶茶哪儿来的啊?上面还有小纸条呢。”   孙凯扬饿了一下午肚子,到楼下执勤的时候拿了杯奶茶,还是草莓味的,被组员们好一顿调侃。   “去去去,”他拿计分本拍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那个组员,“这是池野给我的。”   组员们当然知道他和池野关系好,可他们就是忍不住嘴贱:“原来是组长夫人给的,打扰了打扰了。”   孙凯扬对池野的新头衔很满意,冲那个组员竖起大拇指:“下次碰见池野你就这么叫。”   现在还不到关门时间,他们几个提前下来了,站在门口瞎聊。   孙凯扬一边喝奶茶,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计分表。   刺猬头小弟大老远就看见孙凯扬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孙凯扬手里那杯奶茶特别眼熟。   他们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不是连锁的,是一对小夫妻自己开的店,杯子很好认。   孙凯扬拿在手里那一杯,上面隐约缀着张黄纸条,特别像不久前李玉龙亲手交给许喆的那杯。   他看了眼旁边的李玉龙,有些不确定地问:“龙哥,你看孙凯扬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玉龙翻了个大白眼,“谁?孙凯扬?我看他干什么?”   “不是啊,”刺猬头急了,他越看越觉得孙凯扬手里那杯奶茶就是李玉龙送出去的那一杯:“你看他手里!”   李玉龙不学习也不看书,视力足足有5.2。   他用他5.2的视力定睛一看,孙凯扬那孙子手里赫然拿着他送给林逾白的奶茶。   那可是他特地跑出学校大门买的,双份奶盖加布丁椰果的豪华版草莓奶茶。   怎么会在孙凯扬手里?!   李玉龙脑海里空白了一瞬,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孙凯扬面前。   孙凯扬喝了口奶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嘛。”   李玉龙劈手夺下奶茶,声音都气抖了:“谁让你喝的?谁让你喝的!”   孙凯扬以为他故意过来找茬,指了指头顶的电子钟,“现在还不到执勤的时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问你这个了!”李玉龙愤怒地大吼:“我管你干什么呢,谁让你喝这个奶茶的!是你的吗你就喝!”   孙凯扬往后退了两步,总感觉自己脸上被喷到了唾沫星子。   他的组员从李玉龙手里夺回那杯奶茶,塞给孙凯扬,说:“这我们组长的朋友给的,你发什么疯。”   李玉龙失魂落魄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朋友……给的?”   “龙哥,龙哥你还好吧。”那几个小弟一脸担忧地围过来。   李玉龙的反应太奇怪了,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更何况是孙凯扬这种脑袋好使的。   联系到池野说过的话,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孙凯扬举起手里的奶茶,神色复杂地看着李玉龙:“你别告诉我,这是你送的。”   李玉龙攥紧了拳头:“是又怎么样!”   “你……”   你为什么要给池野送奶茶?   孙凯扬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拍了拍李玉龙的肩膀,语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送的。”   要是知道这是你送给池野的,我宁可饿死都不会碰。   谁知道喝了以后会不会传染你的低智商。   当然了,后面两句话孙凯扬没有当面说出来。   太魔幻了,太诡异了,李玉龙为什么要匿名给池野送东西!他该不会……   一想到那种可能,孙凯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奶茶他是不敢接着喝了,甚至要把买奶茶的钱还给李玉龙。   李玉龙垂头丧气的,摆了摆手,“既然是他给你的,那你就喝吧,不用还了。”   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孙凯扬:“……”   又过了几秒,李玉龙忍不住问:“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孙凯扬自然以为他说的是池野,当即反问道:“当然了,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你不知道?”   李玉龙心都碎了,合着谁都跟林逾白关系好,就他不行呗。   他想起在大排档偶遇那天,林逾白喝了池野拿给他的豆奶,却拒绝了他的烤排骨。   现在又把他送出去的奶茶转手给了孙凯扬。   他龙哥什么时候受过这么憋屈的气!   他明天不给林逾白送吃的了!   “池野。”   英语听力结束后,十二班的后门开了一道缝,池野回头,发现是趁着职务之便,晚自习到处走动的孙凯扬。   孙凯扬伸手一指他的桌洞,用口型说:“看手机。”说完就溜了。   池野不明所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孙凯扬给他发了五六条消息。   「老孙」:我操   「老孙」:你猜怎么着?   「老孙」:那个神秘的黄色便利贴「老孙」:是「老孙」:李「老孙」:长「老孙」:虫池野:“……”   他给孙凯扬回了一个问号。   “咳咳,”纪律委员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同学们,准备一下红笔,英语老师过来对答案了。”   他这是故意提醒池野老师来了,池野一抬头,果然发现英语老师从前门进来了。   “林逾白,”月考成绩出来以后,英语老师很快换了一个新宠儿,以前对答案她都找池野的,这次直接换成了林逾白:“来,把答案写到黑板上。”   林逾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池野。   池野收好手机,冲着他笑了笑,没有半分风头被抢的不满:“快去吧。”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逾白上个月月考考了高二年纪理科第一,被贴在了高二年级组的公告栏上。   年级第一突然变成了陌生的名字,自然会有人到处打听他的来历。   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几个在一中上学的朋友,尽管一中的老师给学生们下了封口令,但是嘴长在学生身上,总不能给他们缝死。   短短一个假期的时间,便有不少人了解到了林逾白的“过往”。   开学后,这些传闻更是长了脚一般,在十三中传开了。   “听说他好像是勾引他们班的班主任,被拒绝以后恼羞成怒,把老师给打了。”   “还恶人先告状,报了警。”   “不是吧,他居然是这种人,这样的人也能考年级第一吗……”   流言很快传到了十二班,这可显着金鑫了,恨不得拿个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吆喝。   “我当时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在一中混不下去了才来我们十三中的,”金鑫坐在自己位子上,扬起嗓音说:“有些人该不会把我们十三中当成垃圾收容所了吧。”   冯雅军听不得他这么说林逾白,攥着拳头站了起来:“闭上你的贱嘴吧金鑫!你才是十三中最大的垃圾!”   这几天到处都是林逾白的谣言,冯雅军气得发抖。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林逾白,只知道道听途说,林逾白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他恨不得跟那些造谣的人打一架。   金鑫才不怕冯雅军呢,他摇头晃脑,特别得瑟地说:“我就不闭嘴,怎么着啊,他自己干的坏事儿,还不准别人说了?”   冯雅军咬紧牙关,真的要冲上去跟金鑫打架了。   在他即将冲出座位的前一秒,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雅军儿,”池野语气温和,“坐下。”   “我——”   冯雅军气不过,转头望向他,似乎想质问他为什么可以容忍金鑫那么说林逾白。   池野又重复了一遍,“坐下。”   冯雅军气咻咻地坐下了。   金鑫以为池野要帮他说话,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想到池野摘掉眼镜,折好镜腿放在桌子上,随后笑微微地看向他,“金鑫,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逾白抱着练习册从英语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打架已经接近尾声了。   金鑫抱着头躺在地上哀嚎,余老师和高主任,还有他们高二年级的另一位主任都在,他们尝试着把金鑫扶起来,可金鑫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池野靠墙站着,微微低头,认真听着高主任的训斥。   高主任训池野就跟训自己孩子似的,骂着骂着还上手了,在他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   “你想干什么,啊?打架,把同学拉到走廊里打!”   高主任伸手一指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金鑫:“出了问题谁负责!”   林逾白抱着英语练习册走过来,在余老师身旁停下脚步,小声问:“老师,他们怎么了。”   余老师笑得有些勉强:“池野和金鑫闹了一点小矛盾,没事的,你先回教室吧。”   林逾白没有动,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什么矛盾。”   他是个聪明、并且很敏锐的学生,余老师知道瞒不过他,叹了口气,比较委婉地说:“口舌之争。”   林逾白说:“因为我?”   余老师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林逾白把手里的练习册塞给旁边的同学——这同学是被高主任叫出来了解当时的情况的,他听见了金鑫在班里说的那些话,此时有些不敢看林逾白的脸。   高主任还在骂池野,说是骂他,实际上雷声大雨点小,主要是骂给金鑫听的。   多骂几句,说不定金鑫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呢。   要是金鑫一直赖着不起来,今天这个事情就严重了。   林逾白蹲到金鑫面前,伸手拉开他捂在头上的那两条胳膊。   他说:“我给你五秒钟的时候,如果你还不起来,我就打掉你的牙。”   “什么?!”高主任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看向林逾白。   林逾白没有搭理任何人,看着金鑫的眼睛开始数数:“五——”   甚至没等到他数到四,刚才不管老师们怎么劝都不肯起来的金鑫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主任:“……”   其他人:“……”   只有池野笑出了声。   有那么一瞬间,高主任觉得自己的血压都要升上来了。   最后池野和金鑫双双记过,林逾白因为威胁同学,得了个口头警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金鑫本想躺在地上讹池野一笔,也没有讹成。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实在是太麻利了,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身上有什么暗伤。   池野是高主任看着长大的,他还是比较了解池野的,知道他下手不会没个轻重。   不过高主任还是意思了一下,表示要叫池野的家长到学校来谈话。   “那他呢,”池野抬起下巴示意金鑫,“不用叫家长吗?”   金鑫嚷嚷起来:“凭什么叫我的家长,我又没打人。”   池野柔声道:“可是你嘴欠啊。”   “行了,”高主任板着脸,“都少说两句吧。金鑫和池野回去上课,林逾白留下。”   林逾白说:“不行。”   他看着高主任:“池野不能接受处分。”   池野拉了他一下。   “没事的,只是一个处分。”   他笑笑,声音很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我向你保证。”   得知池野也吃了一个处分,孙凯扬有些惆怅。   他说:“咱们俩该不会都拿不到奖学金吧?”   那岂不是便宜了排在他们后面的同学?人在低处坐,奖学金从天上来。   池野笑着说:“不至于。”   “你还笑得出来,”孙凯扬没好气地说:“我在班里听到外面有人打架,他们说打架的人是你,我刚开始还不相信——结果真是你。”   这下好了,他们俩一人一个处分。   孙凯扬说:“承认吧池野,你就是看我身上有个处分,怕我觉得孤单,特地给自己也整了一个,好跟我作伴。”   池野说:“你说是就是吧。”   冯雅军回过头看着他俩:“说真的,你们俩有点暧昧了。”   【作者有话说】   孙凯扬:兄弟,小心点儿,李长虫看上你了。   池野:? 第27章 我不在乎   “坐。”   高主任伸手一指办公室的小沙发,示意林逾白先过去,自己则是从桌上抽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准备到饮水机前接两杯温水。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还算配合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高主任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坐下,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来,喝口水。”   高主任递出水杯,拉过自己的办公椅,坐到了沙发对面。   早在林逾白从一中转过来的时候,上头领导就吩咐过他,让他尽快接触一下林逾白,做一下教育工作。   奈何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高主任清了清嗓子,将手肘架在膝盖上,与林逾白平视,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姿态:“逾白,你的事我已经……”   不等他斟酌着把话说出完,林逾白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在乎,不用给我做心理辅导。”   高主任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只得把刚打好的腹稿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换了一个切入点,“关于你身上的谣言,学校会想办法处理的。”   流言蜚语向来是最难控制的,说是处理,其实不过是给各班级的班主任开个会,让他们回去敲打一下各自的学生。   高主任作为一名老教师,太清楚那些所谓的“传闻”会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学生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了。   他想劝林逾白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又觉得这么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他自己都未必能屏蔽掉外界的言语干扰,怎么能要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到这一点呢。   高主任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脑海里已经开始了头脑风暴。他在教育场浸淫多年,堂而皇之的官话可谓是张口就来,他当然可以不痛不痒地安慰林逾白两句,然后跟校长交差,说自己已经完成对林逾白的教育工作了。   可他要对自己的学生负责。   高主任沉吟片刻,终于道:“林逾白,其他话我就不说了——你估计也听烦了。我只希望你知道,我和校长,以及高二年级组的所有任教老师,都很信任你的品行。”   “十三中之所以接收你的学籍,并不只是因为你的学习成绩。”   高主任对着林逾白笑得很和蔼,“我们愿意相信你。”   跟着高主任进办公室之前,林逾白已经大概猜到了高主任会说什么,他做好了敷衍应付的准备,却没想到高主任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有那么一瞬间,林逾白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高主任的嘴巴还在开开合合,说的都是些有的没的家常话,譬如“池野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你和他坐在一起我很放心”,再譬如“这次的月考成绩真不错但是你千万不能松懈,争取下次考试更上一层楼”,还有“高凡那小丫头没少过去烦你吧,她要是影响你们学习了尽管告诉我,我回家收拾她……”   林逾白抿了抿嘴,这次没有打断高主任的话。   他耐心地听高主任把话说完,在高主任说得口干舌燥,意犹未尽地停下发言,端起水杯喝水的时候开口:“老师,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请您放心,我的心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没有错,该为此感到难堪的人不应该是我。”   “谢谢您的关心,”林逾白把手里的纸杯放到茶几上,站起身,冲高主任微微点了下头:“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回去上课了。”   “回去吧,”高主任微笑着站起身,“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过来找我。”   林逾白点点头,态度比起刚进办公室那会儿软化了不止一星半点。   殊不知他走后,高主任狂奔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口气灌了半保温杯的茶水,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叹道:“现在的小臭崽子可真难照顾,想当年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老师们只会拳打脚踢,不听话就揍到听话为止,谁在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林逾白从高主任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池野正低着头给胡晓讲一道数学题。   他一手拿着自动铅笔圈圈画画,另一只手按在卷子上固定位置,按着试卷的动作显得手指很长。   他问胡晓:“会了吗?”   胡晓托着腮,目光游移,也不知道是在看卷子还是在看池野的手:“会了。”   “真会了?”   “真的会了。”   “好,”池野从旁边拿起橡皮,把自己用自动铅笔画的辅助线擦掉,把卷子推给胡晓:“那你把这个题自己做出来。”   胡晓:“……”   她压根就没听池野讲题,脑子里一片浆糊。还好林逾白推门进来了,她像是见到了救星,迅速转移话题:“林逾白,你回来了啊。”   林逾白拉开凳子坐下,看了自己的桌面一眼。   胡晓的两条胳膊都压在林逾白的桌子上,原本整齐摆放在桌面上的课本都被她的胳膊推歪了,还有半截被她压在胳膊底下。   课本的封面都被她压皱了。   胡晓不觉得有什么,追问道:“高主任没骂你吧?”   林逾白从她胳膊下面抽走课本,用手指抚平封面上的褶皱,“没有。”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胡晓还想继续八卦,整个上半身都要趴到林逾白桌子上了。   林逾白低着头,打量着封面上的压褶,嘴角微微向下抿,没有说话。   “哎你这人,”胡晓半天没等到回答,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不理人呢。”   林逾白抬起脸望向她。   距离余老师组织班里换位子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胡晓已经跟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唯独跟林逾白没有说过几句话。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面地跟林逾白对视。   或许是因为肤色白皙的缘故,林逾白的唇色也非常浅,嘴唇经常抿着,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很长,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目光有些凶。   林逾白还没说话,胡晓先红了眼眶。   她拿着自己的卷子转过头,嘴一扁,“不说话就不说话,那么凶干什么。”   池野提醒她,“别忘了做题。”   换来的回应是“呲啦”一声,胡晓将自己的凳子使劲往前挪了挪。   池野无奈地笑了一下,凑上前打量林逾白手里的课本。   封面上的压褶其实并算不严重,不仔细看的话已经看不出来了。   但林逾白像是有强迫症一般,还在用力捋着封皮。   池野找出自己的课本递过去,“我跟你换吧。”   刚开学一个多月,外加他前段时间请了几天假,他的课本看着还挺新的。   “我连名字都没写哦。”   怕林逾白拒绝他,池野打开课本的扉页给他看。   林逾白摇头,闷闷地说:“不用。”   池野不由分说,从他手里夺走了那本被压皱的课本,然后抓起桌上的自动铅笔,在自己的课本扉页上写下林逾白的名字。   池野的字不难看,但也算不上多好看。   勾折撇捺之间大开大合,有故意耍酷的嫌疑。   实际上他最初练这手字就是为了耍帅,后面想改的时候发现字体已经定型了,改不回来了。   他用铅笔写下林逾白的名字,要是林逾白看不惯他的字,还可以擦掉重新写。   “这本给你。”   他写完名字,合上书页,郑重其事地把课本放到林逾白的桌面中间。   “谁?池野?打架?受处分?”   李玉龙蹲在厕所里抽烟,不是很相信小弟听来的小道消息。   “是真的,”那个小弟手上也夹着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抽急了,呛得咳了半天:“四楼都传开了,好多人亲眼看见的。”   “不是,为什么啊?”李玉龙弹了弹烟灰:“孙凯扬那个逼跟人打架就算了,池野为什么会跟人打架,他们好学生不是从来不打架吗?”   更何况就池野那个脾气能跟谁打起来啊。高一那会儿他和池野一个班,就没见池野跟谁有过矛盾。   这要是别人打架被处分就算了,可这是池野啊。   池野能主动跟人打架,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呼出一口烟雾,神色凝重:“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找他麻烦,我待会儿问问许喆。”   许喆的教室就在四楼,跟池野他们班就隔了一个教室的距离,他离十二班那么近,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歹当过一年的同班同学,池野当班委的时候也帮过李玉龙几次,眼下池野疑似被人欺负了,李玉龙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给许喆发了几条微信,许喆没回。   小弟说:“上次月考作弊被抓,估计把他吓破胆了,不敢上课玩手机了吧。”   李玉龙想了想,觉得小弟说得有道理。   那个许喆的胆子是挺小的,动不动就结巴。   谁能想到胆子这么小的人月考会拿手机作弊,被高主任抓到之后还敢请社会人员冒充家长来学校开家长会。   没有人知道许喆到底是怎么想的。   “算了,”李玉龙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九点半,还有二十分钟晚自习就下课了:“放学的时候我去四楼看一眼吧。”   【作者有话说】   李玉龙,龙玉李~ 第28章 尾巴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结束,许喆拽起书包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坐在他后面的同学被他撞歪了桌子,忍不住嘀咕了句:“整天火急火燎的,赶着回去投胎呢。”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天放学他都这样,像是被狗撵了一样。   许喆没有听见他说话,也许听见了,但是没给任何反应。   他急匆匆地往楼梯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便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扯了他一把。   许喆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李玉龙。   李玉龙身上带着股厕所清洁剂和尼古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把搭上了许喆的肩膀。   “跑那么急干什么,跟我说两句话呗。”   “龙,龙哥,”许喆脸色一白,抓着书包带子低下头,想从李玉龙的胳膊底下钻出来,“我,我妈在家等我。”   “哦,”李玉龙满脸莫名其妙:“我妈也在家等我。”   走廊上全是人,李玉龙拉着许喆走到一旁,“我就问你件事儿,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许喆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摇头:“不一样,龙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真得回家了。”   李玉龙就想问问他池野跟人打架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磨磨唧唧的不愿意说。李玉龙当场就有些不乐意了,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推了一下:“我说你——”   许喆的脑袋被他推的往前歪了一下,李玉龙刚想推第二下,斜里伸出来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李玉龙回过头去看,居然是孙凯扬。   孙凯扬是校篮球队的,手劲儿不小。他黑着脸,把李玉龙的手甩到一边:“李长虫,你干什么。”   他从教室出来就看到李玉龙在打许喆的头,许喆缩着肩膀畏畏缩缩的,脑袋快要埋到胸口去了。   李玉龙恼了:“你叫谁李长虫呢!”   孙凯扬懒得理他,他拍拍许喆的肩膀,让他赶紧走。   许喆很不安地看了李玉龙一眼,犹豫了几秒,“龙哥,我先走了。”   李玉龙不耐烦地一挥手:“快滚。”   “行啊,”等许喆走远后,孙凯扬冷笑一声:“欺负人都欺负到四楼来了。”   “……别挡路。”   李玉龙不想和他浪费口舌,伸手拨了他一下,准备直接去十二班找池野。   就是不知道池野愿不愿意让他帮忙。   孙凯扬不知道李玉龙的目的,以为他还要找其他人的麻烦,便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究竟做什么妖。   李玉龙从后面走进十二班,发现池野不在,他随手拉住一个人,问他池野为什么和人打架。   被他拉住的人恰好是冯雅军。   他正准备回寝室洗漱,被人拦住以后也没生气,反倒是竖起了眉毛:“为什么打架?还不是因为金鑫嘴太贱了。”   说完以后他才注意到拦在他面前的人是李玉龙。   “呀,”他有些意外,“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吗。”   他只记得李玉龙的外号,不记得本名,可他总不能当着李玉龙的面叫人家李长虫,一时间卡壳了。   “李玉龙。”   李玉龙报上自己的名字,随后说道:“兄弟,方便详细讲一下吗,那个金鑫是怎么嘴贱的?”……   李玉龙问的很详细,甚至连金鑫是走读生还是住校生都一起打听了。   冯雅军心里有气,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等他回到宿舍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给池野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池野很快接通了电话,“雅军儿?”   冯雅军躲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以免被宿管老师抓到他玩手机。   他把在教室碰到李玉龙的事情跟池野说了:“我当时没想这么多,他问什么我就说了什么,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说真的,他虽然讨厌金鑫,但也绝对不希望他被霸凌。   李玉龙可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校霸,如果因为他今晚多嘴,害得金鑫出事,他的良心会过不去的。   “怎么办啊池野,我是不是闯祸了。”   “不会有事的,先去洗漱吧。”池野安慰道:“我这就给李玉龙打电话。”   池野的这通电话没能打通。   等他再次见到李玉龙的时候,是在高主任的办公室里。   金鑫头上包着绷带,鼻青脸肿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父母指着李玉龙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不是高主任和李玉龙的班主任拦着,都要对李玉龙动手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把我们家金鑫打坏了怎么办!”   “这样的人渣留在学校里简直是污染环境,开除,必须把他开除!”   金鑫的蛮不讲理大概随了他的爹妈,这两个人不听任何解释,也不愿意坐下来好好协商,一口咬定要让学校开除李玉龙。   高主任陪着笑,好声好气地说:“两位消消气,先喝口茶,我问问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问的,”金鑫的父亲说:“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说你们学校想包庇这个混混?”   李玉龙打架斗殴当然不对,学校不可能包庇他,而且会根据情节的严重性对他进行处罚。   还要联系他的家长,该给的赔偿一分都不会少。   问题是现在金鑫的家长一口一个“人渣”“混混”的骂着,又不许旁人开口说话,一副完全不肯配合学校工作的模样,饶是高主任这样的教育场老油条也有些受不了。   金鑫还唯恐天下不乱,把池野的名字也供出来了。   他说:“就是因为池野跟我打架,李玉龙才找我麻烦的。”   高主任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和余老师对视了一眼,余老师率先开口,说:“是这样的,两位家长,池野是我们班的学生,昨晚和金鑫同学产生了一点摩擦,学校已经对他们两个进行了批评警告……”   “你们学校是怎么搞的!”余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金鑫的妈妈尖叫起来:“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叫过来,一个都跑不了!”   高主任一个头两个大,给李玉龙的班主任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催一催李玉龙的家长,让他们赶紧过来。   至于池野,金鑫的父母闹着要见他,高主任本想说池野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李玉龙也说不关池野的事,可金鑫的父母怎么都不肯松口,甚至扬言要亲自去教室找他。   高主任没办法,只能让余老师把池野叫了过来。   不料池野来是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尾巴——林逾白也跟着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看着和池野一前一后进门的林逾白,高主任的血压一下子飙到了180。   他挡在林逾白面前护着他,双手同时做出驱赶的手势:“回教室上课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林逾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沉默地站在池野旁边。   高主任立刻将愤怒的眼神投向池野,却发现后者也是满脸的无可奈何。   林逾白是自己要来的,谁也拦不住他。   池野低声劝着他:“听高主任的话,回去上课,我没事。”林逾白不听。   他的个子比高主任高出许多,因此目光可以直接越过高主任,看向金鑫的父母。   他说:“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你们可以报警抓我。”   “胡闹!”高主任一口气没提上来,被林逾白气得胸口疼。   这种事情能私了的话当然要尽量争取私了,要是闹到警察局,他们的档案上可就要留下记录了。   他正要让李玉龙的班主任搭把手,帮他把林逾白从办公室里弄走,还没开始动手,就听到他指着金鑫,面无表情道:“但是他在学校散播关于我的谣言,我会让我的家长找律师,把这件事追究到底。”   林逾白从进门起就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模样,就连高主任的话都不听,金鑫的父母确实被他哄住了。   他们先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林逾白,随后扭头看向金鑫:“什么谣言,你干什么了?”   金鑫梗着脖子说:“不是谣言,我实话实说而已。”   林逾白拿出自己的手机,语气淡淡地说:“是不是谣言,等警察来了就知道了。”   眼看他来真的,金鑫的父母倒是先急了。   他们在办公室里闹了半天都没吵着报警,自然是知道报警的严重性。   把事情闹大不过是为了多要些赔偿,要是真闹到警察局,反而更不好开口要钱了。   “等等!”金鑫的妈妈冲过来抢林逾白的手机,“别报警!有话好好说。”   她现在倒是知道好好说话了,也不知道刚才说什么都不肯配合工作的人是谁。   然而林逾白丝毫不为所动,坚持要报警:“不行,他散播的谣言对我造成了伤害,我一定要报警。”   “领导,”金鑫的妈妈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高主任,“您看这件事……”   高主任已经猜到了林逾白这么做的意图。   他干咳了一声,故作为难道:“哎,这件事不好说啊,另外两个学生动手打人当然不对,可是据我所知,确实是金鑫同学在班里散播谣言在先,十二班的学生都能作证。”   李玉龙的班主任也跟着开口,“本来嘛,这件事情只需要李玉龙的父母赔偿金鑫一些医药费和营养费,外加严肃处分就能解决的,要是报警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金鑫的妈妈急忙改口,也不说要开除李玉龙了:“我们愿意接受赔偿!领导啊,你们赶紧劝劝这位同学吧,闹到警察局多难看啊,对学校的影响也不好。”   “确实,”高主任从善如流地点头,“我尽量跟学生沟通一下。” 第29章 池野不用写检讨   李玉龙他爸赶到高主任办公室后,当着金鑫的父母扇了他两个嘴巴子,又商量了一下赔偿事宜。   有林逾白在旁边直勾勾的盯着,金鑫的父母不敢狮子大开口,拿着医院开的单子要了医药费,李玉龙他爸大手一挥,多给了八百块钱营养费:“给你家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瞧瞧这尖嘴猴腮的倒霉样儿。”   这话可不中听,眼看着金鑫父母的脸色都变了,李玉龙他爸乐呵呵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说话就这水平,没有说你家孩子不好的意思。”   金鑫父母收了钱,黑着脸,领着金鑫离开了。   他们一走,李玉龙他爸又从钱夹了摸了两张一百的,折起来放进李玉龙口袋里。   李玉龙吓了一跳,捂着口袋往后退:“爸,你干嘛?”   “你们班主任在电话里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李玉龙他爸说:“帮助同学是好事,下次要注意方式。”   李玉龙闹了个大红脸,眼睛直往林逾白那边瞟:“也……不算帮助同学,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傻逼嘴欠。”   “行了,”高主任虎着脸:“好好说话,不准骂人,这次的事情还没完,你和池野回去以后一人写一份检讨,下周一之前交到我办公室里来。还有你,林逾白——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气吗?”   高主任注意到林逾白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林逾白垂下眼,避开高主任的瞪视,小声说:“池野不用写检讨。”   高主任:“……”   李玉龙也壮着胆子道:“老师,我也觉得池野不用写。”   本来这事儿已经跟池野没关系了,是他非要在放学路上把金鑫拦住揍一顿的。   高主任七窍生烟:“你们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啊?要不这个主任你们来当?”   也不怪高主任这么生气,今天这事儿金鑫的父母都过来了,摆明了不想善了,要不是林逾白说要报警,他们指不定想做些什么。   李玉龙这小子虽然混了点,但真不至于把他从学校开除。像他这种混账小子,要是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混社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把他留在学校里管教几年,最起码能教会他一些明辨是非的道理。   至于池野,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对金鑫动手了,金鑫的父母既然找到了学校,就一定得做出处理。   他一门心思替这几个臭小子擦屁股,他们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敢不服管教。   尤其是林逾白,既不让他给池野记处分,也不让池野写检讨,反正就是一副“不许处罚池野”的态度,这不是刺头是什么?   想到这里,高主任心一横,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林逾白:“你!也回去写一份检讨,周一交给我!”   “哼。”   林逾白鼻腔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线条优美的下颌微抬,穿过站在办公室中间的几人,拉开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高主任敏感地竖起耳朵:“他刚刚是不是朝我哼了一声?”   “你听错了,”池野语气柔和地抚了抚他的背,“消消气吧,下个月的数学竞赛,我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高主任眉毛一扬,“真的?”   “真的,”池野说:“别生气了,气大伤身,我给你泡杯茶。”   他递来了台阶,高主任也不好继续拿乔,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柜子里有干菊花,给我泡杯菊花茶,降降火。”   李玉龙他爸顺势拧起李玉龙的耳朵,“那高主任先忙,我先带着这臭小子回去上课了。”   “哎,我送送你。”   高主任要起身,李玉龙的班主任忙说:“我送就行了,高主任您坐着吧,别气了啊,我们走了。”   池野跟高主任说了会儿话,又被余老师抓到教师组填了一份报名表,耽误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林逾白原本坐在桌子前发呆,听到他拉开凳子的声音,攥起拳头,“他……没有骂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池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紧张。   他本想说没事,高主任是看着他长大的,相当于他半个爸,就算骂他也不会动真格。   话还没出口,突然顿住了。   林逾白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斥着紧张和担忧,还有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不自在。   池野看着他的眼睛,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苦笑着叹了口气。   “没关系,”他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逾白:“……”   他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手按在桌子上就要起身:“我去找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池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林逾白睁大了眼睛。   他低头看着池野的手,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对池野这个举动的排斥,但是内心的愧疚胜过了这种排斥感,这才让他没有直接甩开池野的手。   池野攥着林逾白的手,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肩膀,把他僵硬的身体重新按回到凳子上。   池野还想摸摸他的头发,但被他条件反射般地一偏头避开了。   “我没事,”池野只能抓着他的手,慢慢地说:“怎么那么关心我啊,不让高主任给我记处分,也不让我写检讨。”   林逾白的左手被池野攥在手里,抽也抽不出来。空闲的那只手抓在桌沿上,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起白色。   他张嘴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   从池野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他轻颤的睫毛。他轻声说:“没有关心你,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池野嗯了一声,心里软成一片。   他说:“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自己要跟他动手的。”   有了金鑫挨打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学校里有关林逾白的传言少了许多。   就算有人说起来,也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讨论,不会在班里大肆宣扬了。   池野答应了高主任,十一月份的数学竞赛要拿第一名,为了保证自己的名次,这段时间一有空就趴在桌子上研究历年竞赛的真题。   他学习成绩是不错,但是能参加学科竞赛的都是各个学校选拔出来的尖子生,他成绩好,其他参赛者也不差。   孙凯扬也报了学科竞赛,不过他报的是化学组。   他没事儿喜欢过来找池野一起做题,冯雅军特别有眼色,每次孙凯扬过来都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他。   孙凯扬挺喜欢他的:“谢了兄弟。”   “客气什么啊,”冯雅军站在池野的桌子旁边吃虾片,“都是哥们。”   “说起来,”孙凯扬把自己的卷子放到池野桌上,“去年高二组有个人拿下了全科冠军,化学好像还是满分。”   他说着看向林逾白,“那个人是一中的,叫赵云祈,你认识吗?”   “咔。”   听到这个名字,林逾白手下意识的用力,自动铅笔笔尖折断了。   他收起落在纸上的笔尖,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啊,”孙凯扬不疑有他,继续跟池野说:“明年六月份的理科状元八成是他。”   池野哦了一声,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冯雅军倒是挺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边吃虾片一边问:“全科冠军,是不是很厉害啊。”   “当然了,”孙凯扬笑着说,“我这么跟你做比喻吧,相当于你去参加奥运会,然后每个项目都拿了金牌,还有一项突破了世界记录。”   “我靠,”冯雅军肃然起敬,“这个是真牛。”   孙凯扬又跟他科普了一下学科竞赛的含金量,冯雅军听得有些入迷,他说:“我们学校有人能做到吗?”   孙凯扬笑道:“我和池野努努力。”   学神的世界总是令人向往的,孙凯扬的目标就是像他学习。他说不指望自己化学能拿满分了,拿个第一名他就知足了。   这下池野也加入了对话,说:“得了吧,周南南也报了化学。”   周南南是个女生,偏科很严重的化学天才,理综化学可以拿到满分,其他两科一塌糊涂。   按理说,以她的总成绩是不能报名科目竞赛的,但是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力排众议,愣是帮她争取到了名额。   有周南南在,孙凯扬能不能进前三都是问题。   “……”   孙凯扬说:“你能不能别泼冷水。”   “对了,”他把目光转向林逾白,热情地问:“你报名了吗?”   他说:“赵云祈今年高三了吧?我感觉高三组的考试他肯定会去,毕竟这个奖杯还蛮有含金量的。”   成绩到了赵云祈那种地步的学生,已经不单纯看学习成绩了,他们更需要一些奖项来给自己的学习生涯镀金。   孙凯扬这人不坏,但他更喜欢和学习成绩好的人一起玩。   他一脸向往地说,他准备借这次机会认识一下赵云祈,等他参加完高考还能找他取取经,问问考试经验。   他说个没完没了,冯雅军听得正起劲,池野也笑眯眯地听他诉说自己的“与偶像交友”计划。   只有林逾白忽然站起身,拉开后门走了出去。 第30章 没什么好说的   “南南,晕车的话就捏着橘子皮闻一闻。实在不舒服不要忍着,一定要叫司机停车,知道吗。”   十七班的班主任塞给周南南一个圆滚滚的橘子,摸了摸她的头。   周南南个子小小的,头发理得很短,单看发型像个假小子。   她伸手扶了扶眼镜,握着橘子点头,“知道了。”   带队老师还没到场,班主任冲她笑笑,刚要嘱咐司机照顾一下周南南,余光一下子瞥到了池野。   池野背着一个白色的耐克斜挎包,跟孙凯扬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   “池野!”她眼睛一亮,一手拉着周南南,另一只手抬起来打了个招呼,“你过来一下。”   “嗯?陈老师。”   池野加快脚步走过来,“有什么事吗。”   陈老师有些抱歉地说:“周南南晕车,又来了特殊情况,你们这一路稍微照顾照顾她。”   参加竞赛的学生由大巴车统一载往市中心的体育馆,在那里已经安排好了考场。   考试期间正巧赶上了周南南的生理期,周南南小脸煞白,吃了两颗止痛药才勉强止住肚子疼。   陈老师放心不下她,恨不得当场申请当他们的带队老师。   “好,”池野了解了情况,冲周南南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吃点儿甜的缓解一下。”   那块巧克力还是前几天冯雅军扔在他桌上的。   冯雅军长得像个小仓鼠,性格也跟仓鼠似的,喜欢买一堆零食囤在桌洞里。   周南南接过巧克力,道了声谢,在陈老师关切地注视下上了大巴车。   池野和孙凯扬原本想坐在最后一排,奈何周南南晕车,他们只能陪着周南南坐到了前两排。   孙凯扬问她:“南姐,有信心拿第一吗。”   他的本意是调侃一下,让周南南别这么紧绷,不料周南南听了他的话,点头道:“有。”   孙凯扬:“……”   池野笑起来,用胳膊肘撞他,“行了,不要肖想第一名了,跟一中的人抢第二吧。”   周南南坐在他们前面偷笑,苍白的脸蛋总算是有了点气色。   大巴车上陆陆续续上了几个学生,连一半的位置都没坐满。   迟到许久的带队老师终于出现在大巴车后面,是池野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手里拿着点名册,身后跟着一个男生,她踩着高跟鞋疾步往前走,边走边跟男生说着话。   “逾白,待会儿上车你帮我点一下名,看看人是不是都齐了。”   “好。”林逾白接过名册,垂眸看了一眼,发现池野的名字在第一个。   他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池野的名字,跟在老师身后登上了大巴车。   看着林逾白上车,池野和孙凯扬都有些意外。   孙凯扬直接越过坐在旁边的池野,伸长胳膊去拽他的衣服:“你藏的够深啊,我们都不知道你报名了。”   林逾白眯起眼睛看向他,肤色雪白,既漂亮又骄傲。   他望着孙凯扬,眼底似乎带着冷笑:“我报了化学。”   孙凯扬:“?”   林逾白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衣服,拿着名册到后面点名去了,点到名字的同学还要在名单上签到,林逾白从兜里拿出一支签字笔。   孙凯扬不死心地扒在座椅靠背上往后看,“不是,真的假的啊!”   林逾白不理他,但是根据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他大概了解林逾白的为人,这人从来不开玩笑。   “我真服了,”孙凯扬悲愤道:“我只是想拿个奖杯而已,有那么难吗!”   坐在他旁边的池野也不理他,林逾白一出现,他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林逾白身上去了。   等坐在后面的同学签完字,林逾白拿着名单走到前面来的时候,他抬起胳膊搭在过道对面的椅背上,拦住了林逾白的路。   林逾白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池野说:“你报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逾白把名单和签字笔递给孙凯扬让他签字,靠在池野的座位,想了想,说:“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太伤人了,孙凯扬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眼池野的脸色。   池野坐在椅子上,自下往上望着林逾白,下颌线绷得很紧,从颌骨到下巴的那段线条比刀刃还要直。   “没什么好说的?”   他笑着重复了一遍林逾白的话,松开手,让开了林逾白往前走的路。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林逾白像是毫无察觉般,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收回孙凯扬手里的名单和笔,递给池野:“签字。”   池野沉着脸接过纸笔,把薄薄的名单按在前面的椅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周南南也签好名字后,林逾白拿着那张名单交给带队老师,顺势在老师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英语老师打开放在腿上的香奈儿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包坚果递给他。   林逾白低声道谢,接过坚果放进口袋里。   直到司机发动大巴车,他都没有回过一次头,只留给身后人一个乌黑的后脑勺,还有半张雪白侧脸。   孙凯扬满头雾水,小声问:“你们吵架了?”池野摇头。   为了履行对高主任的承诺,在数学竞赛上拿到第一名,他前段时间都泡在题目里,哪有时间吵架。   再说了,他怎么会和林逾白吵架。   孙凯扬不懂了:“那他闹什么别扭?”   “不知道,”池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等考试结束问问吧。”   一辆又一辆的大巴在市中心体育馆前的小广场上停下。   广场前面拉了警戒线,数名保安站在警戒线外围,入口处放着一块醒目的牌子,上书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警戒线内的区域已经到了不少学生,正以学校为单位凑在一起,组成了数个小团体。   全市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基本都在这里了。   他们当中有池野这样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也有像周南南那样的单科天才,以及——被孙凯扬念叨了一路的全科状元,他的偶像赵云祈。   周南南说,她和赵云祈在同一个老师那里补习过化学,两个人虽然不同年级,但是说过几句话。   孙凯扬顿时来了精神,问她能不能带上自己去跟赵云祈打个招呼。   周南南有些为难。   她性格颇为腼腆,跟池野他们都算不上熟络,更何况是外校的学生。   架不住孙凯扬一直在旁边哀求,她只好答应了:“先说好,我不确定他还能不能认出我。”   “没事的,”要跟自己的偶像说话了,孙凯扬显得很兴奋:“就算认不出来,你们也在同一个老师那里上过课,你跟他提两句他就记起来了。”   “好吧。”周南南叹了口气,不是很明白男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慕强心理。   她看向池野,问他:“池野,你要一起吗?”   “都行。”   池野对见到赵云祈没有太大的想法,但他答应了陈老师要帮忙照顾一下周南南,还是跟过去看看比较好。   周南南从大巴车上下来,伸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那个就是赵云祈。”   赵云祈没穿校服,被一群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挺引人注目的。   周南南带着孙凯扬过去,池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学长,”周南南手里攥着陈老师给她的那个橘子,鼓足勇气搭话:“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周南南,我们一起在王老师那里上过课。”   赵云祈个子很高,目测和林逾白差不多,嘴唇很薄,嘴角天生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看起来温润俊雅,像个知心大哥哥。   他看到周南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周南南,我当然记得了。”   周南南松了口气,她其实不太抱有希望赵云祈能记住她的名字,毕竟他们补课的时间段不同,只偶尔在王老师那里见上一面。   她示意赵云祈看自己身后的孙凯扬,“学长,这是我们学校的同学,他很喜欢你,想跟你认识一下。”   “学长,”孙凯扬说:“我叫孙凯扬,这是我哥们池野。我们也来参加学科竞赛。”   “你们好,”赵云祈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伸出来,做了一个握手的动作:“加油。”   他的手很漂亮,掌心宽大,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   孙凯扬有些受宠若惊,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学长,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赵云祈笑得眯起眼睛:“当然可以。”   他们几个互换了联系方式,填备注的时候,赵云祈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十三中,”孙凯扬说:“我们是十三中的。”   “哦?”   赵云祈停下在屏幕上打字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孙凯扬加了赵云祈的好友,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怎么了吗?”   “没什么……”赵云祈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勾着嘴角道:“只是刚好想到,我有位朋友也在那里。”   池野给赵云祈打了一个「一中赵云祈」的备注,闻言挑了下眉,心中逐渐浮出一个猜测。   他看着赵云祈,问他:“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林逾白。” 第31章 没有他那么讨人喜欢   林逾白说谎了。   他不仅认识赵云祈,还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在听到林逾白名字的一瞬间,赵云祈脸上那种温和儒雅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   不只是他,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一中学生也变了脸色,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赵云祈。   他们的反应太过奇怪,就连孙凯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想起前些日子学校里铺天盖地的谣言,再看看面前这群来自一中的学生,突然就懂了。   他们不喜欢林逾白。   不但不喜欢,甚至有些排斥。   那待会儿见面……   孙凯扬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们学校的大巴车。   大巴停在原地等候,林逾白站在大巴车的阴影下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顺着孙凯扬的目光,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林逾白。   “他怎么来了……”   站在赵云祈旁边的男生一连退后两步,“真晦气,待会儿还要考试呢,他不能在这儿动手打人吧?”   赵云祈说:“你不过去惹他,他怎么会打你。”   那男生撇撇嘴,“不好说,他跟个疯子一样。”   赵云祈没接话。   他的眼睛紧盯着林逾白,内心似乎纠结了很久,才道:“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别过去。”   有人阻止了他。   不是赵云祈身边的人,是池野。   池野深深地看了赵云祈一眼,说:“你还是别过去了,他应该不太想跟你说话。”   说完他也不管孙凯扬和周南南会不会跟上他,迈开步子朝大巴车的方向走去。   体育馆门口的台阶前到大巴车旁边,看似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池野却想了很多。   他的思路异常的清晰,从那几个人听到林逾白名字后的态度,再联系到他从赫一那儿套出来的话,他大概知道了赵云祈的身份。   也知道了林逾白在大巴车上为什么闹别扭。   池野叹了口气,快步走到林逾白身旁,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压向身后的大巴车。   他一边把林逾白往车身上按,一边狠狠揉乱他的头发,“长嘴是干嘛用的,不喜欢我们提他的名字不会说出来吗?”   林逾白后背抵在大巴车上,身前是池野,前后都避不开,只能狼狈地扭过头,留给池野半张不近人情的侧脸。   他冷冷地说:“我又不是全科冠军,不如他学习成绩好,也没有他那么讨人喜欢。”   池野:“……”   他一把掰过林逾白的下巴,强迫他正脸朝向自己:“谁说的?谁说你不如他讨人喜欢?”   林逾白嘴角用力往下抿着,不说话了。   “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孙凯扬和周南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追过来的,刚停下脚步就看到这两人叠在大巴车上。   周南南伸手扶着大巴车不敢说话,孙凯扬走过来拽开池野的手臂,将林逾白解救了出来。   他尴尬地看着林逾白,语气很真诚:“抱歉,我忘记你跟他们不愉快了,我……前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没怎么关注。”   他懊恼地说:“早知道你和他们关系不好,我就不加他微信了。”   周南南没说话,但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把手里那个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的橘子递给林逾白,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他们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谣言,都选择站在林逾白这边。   “对不起。”   进考场之前,林逾白轻轻拉了下池野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歉。   池野挑了下眉毛,示意他继续。   林逾白声音越来越低:“刚刚在大巴车上我不该那么说话。”   池野说:“你知道吗,我以为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只顾着学习,冷落了你,所以你才不高兴。”   林逾白微不可闻地“嗯”一声,“也有这个原因。”   池野:“……”   他停下往安检门走的脚步,拽着林逾白走到一旁的空地上,“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逾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对不起?”   “不是这句,”池野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刚才听错了,“你说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冷落了你。”   林逾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还不如不点头,这下池野的心里彻底乱作一团了。   他用力在林逾白头顶揉了一下,耳朵有些发烫,“是我的错,以后不会这样了。”   林逾白摇摇头,表示理解:“我知道这次考试对你来说很重要。”   他说:“所以我没有报考数学,不跟你抢第一名。”   池野这才知道,林逾白把除数学以外的科目全都报了一遍。   他这么做,有点暗戳戳跟赵云祈较劲的意思——你可以每一项都拿第一名,我也能。   想到这一点,池野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他看着林逾白的眼睛:“你不报数学,是觉得我考不过你?”林逾白点头。   他提醒池野:“十月份的月考,虽然你是第一名,但我的数学比你多对了一道选择题。”   “呵呵,”池野说:“我都说了我只是涂错了答题卡,不然我也能拿满分。”   林逾白说:“哦,那就祝你这次竞赛不要涂错答题卡,拿一个满分回来。”   池野:“……”   他伸手捏住林逾白的脸颊,没舍得用力,轻轻掐了一下:“行啊,会耍小脾气,还会斗嘴了。”   林逾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耳尖泛红,垂着眼睛问:“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他收起了那种紧绷的姿态,肩膀很自然地垂落下来,身体是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乌黑的头发被池野揉乱,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的线条都十分优美。   他的五官生的是真的好。   每一分每一毫都长在了池野的审美点上。   池野盯着他看了会儿,主动败下阵来:“我本来就没生气,好了,快进考场吧。”   硕大的体育馆里安放了几百张桌子,所有人都在同一个考场参加考试。   数十名老师在考场内巡逻。   相邻桌子的考生拿到的试题科目都是不一样的。   林逾白按照准考证上的编号找到自己的座位,往周围看了看,想找到池野的位置。   不料池野没见到,倒是看到了赵云祈。   赵云祈显然也注意到他了,弯起眼睛冲他微笑,用口型说:“好久不见。”   林逾白直接忽视掉他,继续寻找自己想要找的人。   奈何体育馆实在太大,直到老师下发试卷,让他们在答题卡上贴下二维码,他都没能找到池野的位置。   考试结束后,林逾白收好东西,准备往外面走。   赵云祈越过几张桌子,叫他的名字:“林逾白,等等。”   林逾白抓起文具袋转身就走。   赵云祈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从几个挡在他和林逾白中间的同学身边挤过来,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林逾白。   他的手很大,稳稳地抓在了林逾白的手臂上。   林逾白甩了甩胳膊,厌恶地看着他,“滚。”   赵云祈为了追上林逾白,就差踩在桌子上往这边跑了,因此说话时微微带着喘息声:“逾白,我……”   林逾白不想听他说话,皱着眉头推了他一下,“放手。”   赵云祈条件反射地攥住了他推过来那只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前:“我就说两句话,说完马上就走。”   “嘭!”   喧闹的场馆内传来一声巨响,赵云祈被人狠狠撞翻在地上,撞倒了身后的一片桌椅。   “啊——”   “打人了,怎么打人了!”   在一片惊叫躲避声中,林逾白从身后摸到一把椅子,对着赵云祈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林逾白!”   考试刚开始没多久池野就找到了林逾白的位置,他无比庆幸考试结束的时候他就开始往林逾白这边走。   林逾白抓起椅子的时候他刚好走到附近,看到林逾白抓着椅子往下砸的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这把椅子不能砸下去,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不敢贸然去接林逾白砸下来的椅子,只能抱着他的腰往旁边摔过去,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   因为惯性的缘故,池野的后背重重砸在了身后的桌椅上,胳膊也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嘶……”   池野只觉得胳膊一麻,随后一股剧痛直冲天灵盖,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   都这样了,他还不忘护着林逾白,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圈住他,抽着冷气道:“不许打架,听见没有。”   林逾白手里还抓着椅子腿,半边身子都扑在他怀里,鼻子被他的胸口撞的有些麻。   池野的左胳膊完全动不了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疼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一片地冒金星。   考试期间收了手机,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快打120”,在场的人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   在一片慌乱中,池野居然准确的捕捉到了林逾白的声音。   林逾白说话带了哭腔,轻声喊他的名字:“池野。”   池野的发根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听到林逾白的声音,他强迫自己睁开眼,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咬着牙坐起身,冲他笑了一下。   “没事,没事,别怕。”   林逾白脸上淌满了泪水,池野心疼地皱起眉,抬起完好无损的那条手臂去摸林逾白的脸,“你怎么哭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第32章 索赔   这边的骚动引来了在场外等候的各校老师,还有几名安保。   监考老师已经打了120,正蹲在池野身旁询问他有哪里不舒服,池野说胳膊疼,大概是折了。   他抱着林逾白摔在地上的时候,左边胳膊先落地,胳膊肘在地面上杵了一下,大概是伤到骨头了,眼看着肿得厉害。   林逾白单膝跪在一旁,让池野靠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   和池野比起来,赵云祈摔的这一下根本不算什么,趁着大家围在池野身旁嘘寒问暖,他自己扶着歪倒的桌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中的带队老师拨开人群走过来,拉着赵云祈上下检查了一番,脸色有些难看:“云祈,没事吧?”   赵云祈咬着牙转了转手腕,哑声道:“我没事。”   带队老师往那边瞥了一眼,目光触及到林逾白的时候一顿。他环顾四周,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一中的学生。   “黄阳,”他叫住那名学生,“刚才发生了什么?”   被点到名字的黄阳愣了愣,茫然道:“老师,我也不知道,我听到动静后才过来的。”   过来以后就看到这三个人摔在地上了。   一中的带队老师冷哼一声,挡在赵云祈身前,盯着林逾白的侧脸说:“肯定是他故意过来挑事。”   “怎么,趁我不在往我学生身上扣锅,欺负我们十三中没人?”   林逾白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提着一个lv的购物袋姗姗来迟,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令人心安的声音。   她带着一阵香风走近了,白了一中的带队老师一眼,弯腰查看池野的情况。   池野说自己没事,已经打120了,让她不用担心。   英语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林逾白,“擦擦脸,再帮池野擦擦汗,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说完以后她站起身,让场地负责人赶紧去调监控:“我这人办事讲究证据,不会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批评别人的学生。”   一中的带队老师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英语老师斜睨他了一眼,压根不想搭理他。   眼看着体育馆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周南南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她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说:“老师,我就坐在林逾白附近的位子上,我看到了,是赵云祈先过来找林逾白的。”   当时大家都收拾好答题袋,离开座位往外走,赵云祈拨开好几个人才走到林逾白旁边。   有周南南做第一个开口的人,其他人也回忆了一下,纷纷开口附和。   穿着实验高中校服的女生指了指林逾白,说:“我就坐在这位同学后面,他当时让另一个男生滚,声音很大,我听到了。”   调监控需要时间,等待救护车和调监控的空档,大家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拼凑了个大概。   至于林逾白为什么忽然动手,没有人知道原因,但是起码可以证明是赵云祈先找过来的。   听了大家的话,一中那位老师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他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语气悻悻道:“那也不能动手打人!”   “这位老师,”林逾白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抱起胳膊,用下巴点了点池野的方向,“受伤的是我的学生,胳膊很可能断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先嚷嚷上了。”   一中的老师不说话了。   赵云祈越过他,蹲到池野面前,低声说:“抱歉。”   “啊,”池野笑了笑:“没事儿啊,是我自己不小心。”   要不说人总是关心则乱,他当时脑子已经乱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林逾白手里的椅子砸到人,再有就是保护好他,别让他摔在地上。   池野被救护车拉走,进了医院先拍片子。   荀丽和余老师接到了学校的通知,已经提前在医院等着了。   她一看池野能走能跳,只是伤到了胳膊,松了口气,反过来安慰起了余老师:“看样子是骨折了,小男孩恢复得快,很快就好了。”   余老师算是知道池野的好脾气遗传自哪里了。   池野拍完片子出来,听到荀丽这么说,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举起右手活动了几下,笑眯眯地说:“还好受伤的是左手,影响不大。”   要是伤到右手可真就让人头疼了。   “你呀,”荀丽伸手一点他的脑门,“去考个试还给自己整出伤来了,疼不疼?妈今晚给你炖大骨头,好好补一下。”   “妈,”池野说:“你先回去吧,我姐自己看店行吗?”   池野受伤的胳膊不敢乱动,需要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荀丽帮他扶着受伤的胳膊让他不那么累,闻言叹了口气。   池宇做过截肢手术,创口一直恢复得不好,尤其是天气热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发炎。   医生让她少穿假肢多坐轮椅,池宇说她不想像个残疾人似的坐在轮椅,总是不听医生的话,穿着假肢到处走。   荀丽不在店里看着她,池宇肯定又要换上假肢跑前跑后。   手心手背都是肉,荀丽既担心池宇在家乱来,又心疼池野受伤。   池野忍着剧痛开口:“刚刚在救护车上我问医生了,他说我这种情况不严重,打个石膏就行。再说了,还有余老师他们陪着我呢,妈,你赶紧回去吧。”   好不容易劝走了荀丽,荀丽一走,池野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失落地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   他也想让荀丽陪着他,在荀丽面前撒个娇耍耍横,可是家里有人比他更需要妈妈的陪伴。   余老师了解他家的一些情况,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老师,”池野勉强打起精神,左右看了看:“林逾白呢?”   他记得林逾白也跟着上了救护车,他一下救护车就被护士带去拍片子,都没注意到林逾白去哪儿了。   不料余老师一愣,显然被问住了。   她说:“我不知道啊,逾白也来了吗?”   林逾白弯腰在水池边洗了把脸,打开英语老师给他的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压在脸上。   赵云祈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沉默地倚在门框上,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林逾白高且瘦,即便是穿着十三中土里土气的校服,依旧能看出身材比例很好。   赵云祈见过他什么都不穿的样子,知道藏在校服下的这具身体有多漂亮。   待林逾白擦完脸,准备往洗手间外走的时候,赵云祈迈开腿,拦住了他的去路。   “逾白,我就说两句话。”   他堵在洗手间门口,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求:“说完就走。”   没什么好说的,林逾白神情淡薄:“滚开。”   要不是急着去找池野,他并不介意在医院的洗手间把赵云祈打一顿。   林逾白撞开赵云祈大步往外走,赵云祈追在他身后,不管他想不想听,吐豆子一般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逾白,我知道你很委屈,你给我几年的时间好吗,等我念完大学,等我找到心仪的工作,我一定……”   “啪!”   赵云祈的话说到一半,走在前面的林逾白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赵云祈脸上挨了一巴掌,白皙的侧脸上很快浮起一个巴掌印,他抬手摸了摸脸,有些不敢相信林逾白就这么打了他的脸。   他很清楚,林逾白的性格一直不太好,但也不像现在这么坏。   “你这个傻逼——”林逾白一把拽起他的衣领,他的力气很大,赵云祈的衣领被他紧紧揪住,卡在了脖子上。   他痛苦地咳了两声,伸手去拉林逾白的手腕。   他刚摸上林逾白的手腕,林逾白便满脸厌恶地一甩手,将他掼在墙壁上。   被衣领勒住的脖子骤然得到放松,赵云祈喘息着靠在墙壁上,伸手捂住喉咙。   “咳咳……”   林逾白走过来,贴在他耳边说:“你比赵致远更恶心,每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都想让你去死。”   医生拿着片子看了一会儿,说:“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打上石膏,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拆了。”   池野坐在凳子上打量自己的左手臂,“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你们小年轻,”医生放下片子,伸手敲了敲办公桌:“骨头长得快。”   医生给池野的左手臂打了石膏,又剪了条绷带给他固定胳膊,绷带的另一头挂在脖子上。   他嘱咐池野:“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碰到这只胳膊,也不要用力。”   池野嗯了声,想起什么似的:“不能使劲儿,那肌肉不就萎缩了?”   “问题不大,”医生笑了笑,熟练的给绷带打结:“刚拆下石膏确实可能会出现肌肉萎缩的现象,过段时间就恢复了。”   池野轻叹一声。   他从上了救护车到现在,一直安安静静的,护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医生对他印象不错,见他叹气还安慰了几句:“你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附近学校经常有学生受伤,昨天还来了一个打球撞断小拇指的,不用难受,只要遵循医嘱,很快就好了。”   池野说:“医生,我这种情况可以找人索赔吗?”   医生把玩着桌上的钢笔,正色道:“当然可以,你想让对方赔多少钱?需要我给你开张证明吗。”   “那倒不用,”池野笑起来:“不要钱,缺人照顾。待会儿我同学可能会过来,您帮忙说两句呗。” 第33章 我也会觉得你很可爱   池野左手打着绷带,右手揽在林逾白肩上,故作坚强地笑道:“医生吓你的,没有那么严重。”的确没有医生说得那么严重——但是医生谨记池野说过的话,他要找林逾白“索赔”。   为了让池野顺利索捞到赔偿,医生说了很多专业术语,他每说一点,林逾白的脸就比刚才要白一分。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进来看,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   林逾白现在对池野的感觉很复杂,感动,愧疚,依赖……数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暂时放弃了思考能力。   要是换做平时,他一定能听出来,医生说的这么多内容,其实用一句就可以概括:胳膊骨折,恢复期间注意保护。   “总之,”说到最后,医生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他端起桌上的玻璃杯一饮而尽,总结道:“他需要人照顾,你们是同学,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着他点儿。”   林逾白坐在凳子上,双手自然交叠垂落在身前,看上去十分乖巧。   他很专注地听医生讲话,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语气认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池野的胳膊打了石膏,不耽误上课。   余老师想让他回家休息一晚,池野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学校。   回家也没事做,还要被池宇问东问西,要是让池宇知道他的胳膊为什么受伤,池宇肯定会嘲笑他。   所以干脆别回去了,留在学校上课吧。   况且池野皮糙肉厚的,没那么金贵。   小时候他和池宇一起玩鞭炮,把手炸伤了,为了不挨大人骂,从大年初一到初五愣是一声没吭,忍着痛等伤口自己结痂。   现在想想,伤口没感染算他命大。   余老师不知道池野内心的真正想法,以为他不想耽误学习,被他热爱学习的精神感动得不得了。   去车库取车的路上,她给高主任打电话,告诉他医院这边已经结束了,池野的胳膊是骨折,打了石膏,没有其他大碍。   她还在电话里夸了池野几句,说他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学习,真是个好孩子。   高主任对这些夸奖很受用,他说,上面最近不是要评市级优秀高中生吗,你把池野报上去,评选工作那边交给我。   余老师正有此意。   两人三言两语间定下帮池野争取市级荣誉称号,高主任说,一个学校只能上报三个名额,高二组的名额本来要给王副主任的亲侄子来着。   余老师说:“那个孩子不行,思想不积极,上课喜欢顶撞老师,比不上我们班池野。”   “是,”高主任非常赞同:“我也觉得池野更合适,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校长办公室做思想工作。”……   池野和林逾白在医院大门口等余老师开车过来接,一旁的自行车道上停着一辆卖烤红薯的三轮车。   一辆自行车从摊子旁边经过,带着清脆的铃铛声走远。   空气中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池野问林逾白饿不饿,要不要吃烤红薯。   林逾白摇头,反过来问他:“你饿了吗?”   池野大大方方地点头,“有点儿。”   林逾白又问:“你是不是想吃烤红薯。”   刚出炉的烤红薯,外面包着牛皮纸,用勺子从深红色的表皮中间破开,一股带着甜蜜香气的热气腾一下散出来。   池野单手操作不方便,林逾白问老板要了一个小勺子,挖起红薯的内瓤喂到他嘴边。   池野的脖子上吊着绷带,没办法穿上校服外套,只能将外套搭在完好的那只胳膊上。   他一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拿着衣服,微微侧头含住勺子上的红薯肉——顺道看了眼林逾白。   林逾白垂下眼,乌黑的睫毛在眼尾扫出漂亮的弧线。   他真的非常好看,池野咽下一口红薯,抬起手指拨了拨他耳边的头发,低声道:“天仙。”   “嗯?”   林逾白用修长的手指捏着勺柄,神色一本正经,像是在完成什么很重要的任务。   是的,他把照顾池野当成了自己的任务。   他认真,专注,并且负责。   喜欢和厌恶都表现的很明显。   池野想起刚见面时,林逾白在桌子划下的那道三八线,对他说的每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又想起林逾白醉酒红着眼眶靠在他肩上,脆弱且哀伤地说:“他不忙,因为他死了。”   以及林逾白在不知所措时,下意识朝他靠近的,无声的依赖。   池野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他肆意地用目光描绘着林逾白的五官,后者缓慢地眨了下眼,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池野双眸含笑,移开自己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马路:“就是突然觉得你挺可爱的。”   “是吗,”林逾白想了想,一脸严肃地回道:“谢谢,有些时候,我也会觉得你很可爱。”   池野他们从医院回来时,班里正上着课。   他现在的造型太惹眼,刚推开教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喊报告,老师便惊讶地问:“胳膊怎么了?”   老师一开口,全班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门口。   林逾白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躲了躲,避开大家的注视。   体育馆里发生的事情还没传开,池野不想多说,“不小心磕到了。”   “那可真够不小心的,”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啧了一声,忍不住道:“轻伤不下战场,池野同学这种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好!”   捧场王冯雅军带头鼓掌。   池野人缘好,班里的人除了金鑫以外,大概没有人会讨厌他。大家跟着冯雅军鼓起掌来,还有人趁机拍桌子起哄。   语文老师抬手做了个“收”的手势,让池野和林逾白赶紧回座位上坐好。   后面的半节课大家明显心不在焉的,冯雅军几次三番地开小差,转过头和池野说话。   被语文老师点了名,他不回头了,开始往背后扔纸条。   他也不想想,池野只剩一只手可以用,怎么拆他的小纸条。   最后那张纸条被语文老师收走,冯雅军头顶挨了两课本。   语文老师拿课本拍了冯雅军两下,打开他的纸条看了一眼,训他:“不好好听课,就知道问些有的没的。”   冯雅军缩了缩脖子,彻底老实了。   班上的同学听到动静回头偷看,老师挑了几个离着近的一并用课本敲了几下。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学习成绩什么样不知道?人家池野胳膊受伤了还能来学校上课,换成你们试试?知道自己和学霸的差距在哪儿了吗。”   那几个挨了揍的学生捂住脑袋,满脸的不服气。   大家都回头了,凭什么只揍他们?   “丁零零——”   下课铃声一响,班里一下躁动起来,语文老师知道他们坐不住了,叹了口气,也没拖堂,铃声一结束就合上电脑走下讲台:“下课!”   他刚走出教室门,池野的桌子旁边就围满了人。   “池野,”其中最好奇的当属冯雅军,他迫不及待地转过身,“你这是怎么磕的啊。”   胡晓白了他一眼,“不是说了是不小心磕到的吗。”   她把自己的语文课本递到池野面前,“这上面有上半节课老师画的知识点,你看看吧。”   “好,谢谢。”   池野笑着接下她的课本。   孙凯扬也从外面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你们班下节课是生物吧,”他把笔记本扔到池野桌上,“我们上节课是,我帮你记了一份,下节课你就不用记了。”   池野有些意外,打开笔记本看了一眼,“谢了老孙。”   “客气什么,”孙凯扬打量着他的胳膊,“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不……”池野注意到林逾白在看他,临时改了口,叹着气说:“挺严重的,主要是少了一条可以活动的胳膊,做什么都不方便。”   孙凯扬也跟着叹气,“确实。”   课间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孙凯扬不能一直待在十二班,他伸手拍拍池野的肩膀:“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发消息。”   班上其他同学附和道:“还有我们,班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好,”池野笑眯眯地说:“谢谢大家。”   上课铃快要响了,班里的同学还围在池野的桌子旁边,七嘴八舌地关心他。   有人说放学帮池野打饭,被池野拒绝了。   池野说:“我妈应该会过来送饭。”   “我帮你值日吧,”冯雅军说:“后天你就不用留下打扫卫生了。”   “对对对。”冯雅军的话提醒了大家,他们又开始商量池野胳膊受伤的这段时间值日怎么分配。   林逾白明明答应了医生会好好照顾池野,可是池野好像根本不需要他来照顾。   他从桌洞里拿出生物课本,翻开老师下节课要讲的地方,盯着书页发起呆,连上课铃响了都没听到。   “想什么呢,嗯?”   最后是池野唤醒了他。   池野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笑着冲他挑了挑眉:“不是说会好好照顾我吗,上课铃都打完了,还不帮我把课本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海星过万了,谢谢大家!开心 第34章 你把我当成谁了   “恶劣影响?嗐,没有的事儿,带队老师不是说了吗,是一中的人先来滋事的。”   “九月份的月考没参加?呵呵,王副主任,这个理由就牵强了哈,谁家里还没点家事了对不对,虽然池野九月份没来参加考试,但十月的月考成绩他可是高二级部理科第一,第二名是他们班另一个学生叫林逾白——对了你侄子考了第几名来着?我怎么记得好像是第六?”   “市里的学科竞赛你侄子也没去吧,我记得他初试没过呢,哎呀真是可惜……”   高主任口若悬河大杀四方,在校长办公室里跟王副主任厮杀了数十个回合,期间引来了无数围观的教师。   校长面含微笑,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看着高二组的两员大将为了一个名额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因为池野的学习成绩压过王主任的亲侄子一头,高主任抓着这一点不肯松口,终于替池野争取到了市里的优秀学生名额。   他脸上挂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昂首挺胸地走出校长办公室。   趴在窗台上看热闹的高三年级李副主任冲他比他个大拇指:“行啊老高。”   “主要是池野这孩子优秀,”高主任停下脚步,故意抬高音量,让留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的王副主任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毕竟池野不考年级第六名!”   说罢两手往身后一背,扬长而去。   办公室里的王副主任瞪起眼珠子,指着高主任远去的背影,“校长你看这人——”   校长一脸淡定的当起和事佬:“王儿啊,别生气了,回头让你侄子好好学习,什么时候超过池野了,你在老高面前就能抬起头了。”   王副主任:“……”   “王朔那个臭小子,”他怒道:“我都和他说了放学回家少玩手机,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考个年级第六气谁呢!”   因为侄子考不过池野,导致在高主任面前抬不起头来的王副主任怒气冲天地走了。   校长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太暴躁了。”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两张申请表,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个池野长得倒是比小王的侄子好一些,形象不错,形象不错。”   “逾白,你把上次的随堂小测发下去,不及格的那几个让他们站着改错。”   英语老师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卷子,林逾白接过来嗯了声。   “老师,”池野靠着办公桌,掀起最上面的两张卷子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冯雅军的名字以及卷面上硕大的“56”分。他合上卷子,佯装不满地问:“您还记得我才是您的课代表吗。”   老师笑着说:“你不是负伤了吗,有人替你分担工作你还不乐意。”   林逾白看了池野一眼。   两个人拿了卷子从办公室出来,林逾白抱着卷子走在池野旁边,犹豫了一下,问池野:“你是不是不高兴。”   “啊?”   池野心里还在想冯雅军为什么才考了56分,闻言愣了愣,停下脚步看着他。   林逾白说:“你要是不高兴的话,以后我就不去找薛老师了。”   “……”   池野这才反应过来,他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   一时间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林逾白后脑勺上揉了一下,笑眯眯道:“瞎说什么呢,没有不高兴。”   林逾白偏了偏头,想躲开他的手。   池野按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躲,他的手大而有力,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往前走了半步,林逾白下意识地后退,池野紧跟上去,把林逾白的脸朝自己的方向按了按。   此时两个人近得连额头都快贴在一起了,几乎是头顶着头的姿势。   池野说:“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离得太近了——林逾白动作僵硬地抱紧怀里的试卷,整个人变成了硬邦邦的雕塑,双目放空,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池野按在他后脑勺的那只手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大有一种他不把话说清楚就不松手的架势。   林逾白一直很担心池野会因为薛老师的事不高兴,可他的心底渐渐升起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逐渐从水面上浮出来,越来越大声,在他耳边说着,池野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一样,他是很好的人,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到不高兴。   这样想着,林逾白终于动了。   他一手抱着卷子,另一只手抵在池野的胸口,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他看着池野的眼睛,很认真,很诚恳地向他道歉:“我不该那么想你。”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按理说,应该到此为止了。   可是池野没松手。   他把按在林逾白后脑勺上的手微微往下滑,捏在他的后颈上。   池野是聪明的人,跟聪明人相处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们。   “你刚刚在想什么,”池野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捏着林逾白的脖子步步紧逼:“你在把我跟谁做比较?”   池野身上其实有种割裂感,单看长相,他并不是很好相处的那类人。   他的五官过于硬朗,细看的话还有几分匪气。   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和常年笑眯眯的表情中和了这一点,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英俊斯文的好学生。   现如今他皱起眉,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林逾白逼到了走廊的墙壁上:“你到底把我……当成谁了?”   林逾白垂下眼睫,视野内是雪白的绷带和石膏。   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戳到了眼睛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他和池野靠的太近,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在沉默中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林逾白知道,要是自己说错话,就可以在顷刻间引爆这种平衡。   当然了,这样做产生的后果大概是池野再也不会管他了。   也不会和他说话,不会送他去医务室包扎伤口,更不会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拉住他,以免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过了好久,他有些干涩的开口:“我什么都告诉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要像审问犯人一样看着我,也不要……对着我生气。   教师公寓,五楼,502号室。   一中的教师公寓是步梯房,楼道里一片昏暗,阳光照射过的地方飞舞着无数细小灰尘。   不远处的校园里传来的声音忽远忽近,林逾白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心里默念着赵老师告诉他的门牌号。   五楼到了,他停下脚步,伸手敲门。   “谁啊。”   房门后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很清朗,不是赵老师的声线。找错门了吗?   林逾白后退了两步,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房门“咔”的打开,一个高瘦的男生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和林逾白一样的校服。   他注意到林逾白身上的校服,温和地笑了一下,说:“你来找赵老师吗?”   林逾白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男生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和赵老师很像,林逾白大概猜到了他是谁。   他问林逾白:“你怎么点头又摇头,那你到底是找赵老师啊,还是不找?”   林逾白说:“是赵老师让我来的。”   上午第三节课是赵老师的课,下课后,赵老师叫住了林逾白。   他给了林逾白一个门牌号,让林逾白放学后过来找他。   林逾白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赵老师是他的班主任,他让林逾白放学后过来,林逾白就来了。   听完林逾白的解释,男生皱了皱眉,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林逾白先进来。   随后冲着厨房的方向道:“爸,你有什么事非得让人家现在过来,好歹等人家吃完饭吧……”   赵老师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端着一盘韭菜炒蛏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逾白来了啊,坐,马上就开饭了。”   “什么?”   领着林逾白进门的男生愣了一下。   赵老师把盘子放到餐桌上:“赵云祈,带着弟弟去洗手。”   “来,”赵云祈很快反应过来,他爸要留学生在家里吃饭。他友好地冲林逾白笑笑,“洗手间在这边。”赵云祈。   林逾白心想,原来这就是赵云祈。   他们班主任赵老师的儿子,各科老师都夸奖过的学生,火箭班每一位学生的榜样。   长得帅脾气好,考试成绩永远没掉下过级部第一。   一中的年级第一是很有含金量的。   毕竟从一中的前十名随便拉个人出去,都能在其他学校轻轻松松排到前三。   赵云祈可以在竞争力这么强的一中站到金字塔的顶端,自然会被学校里的学生争相传颂。   林逾白听过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赵老师的儿子,但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   赵老师把林逾白叫过来,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吃饭。   他给林逾白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蛏子。   蛏子个大饱满,搭配着碧绿的韭菜,盖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看得人食欲大动。   赵老师面带微笑,看着满脸不自在的林逾白,“我听值班老师说,你经常不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吃面包。”   他鼻梁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俊雅。   “这样可不行,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必须好好吃饭。你看你,”赵老师放下筷子,伸手捏上林逾白的手腕,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腕骨:“太瘦了。”   赵云祈给自己盛了碗汤,闻言看了林逾白一眼。   林逾白抽回自己的手腕,低着头不说话。   他确实有些清瘦,下巴尖尖的,垂着眼睛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怜。   赵云祈把自己的汤碗放到了林逾白面前。   “快喝吧,”他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爸很关心学生,你不是第一个来我家吃饭的人。”   林逾白动了动,伸手拿起了筷子。   “赵老师,”他小声说:“谢谢你。”   从那以后,赵老师经常叫林逾白去他那里吃饭。   他是班主任,看过林逾白的资料,知道他父亲去世了,便格外的关注他。   赵云祈已经习惯了他让学生来家里吃饭,可是时间一长,他就觉得不舒服了。   “爸,”赵云祈打开桌上的商场购物袋,里面装着两件一模一样的T恤。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全部扔回去,看向赵致远:“一样的衣服你为什么要买两件。”   “有一件是逾白的。”   赵致远坐在沙发上办公,修长的十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他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晚自习的时候你给林逾白拿过去,他要是拒绝,你就说服他收下。”   “……”   赵云祈走到沙发旁边,“爸,有些过了吧。”   他对林逾白也太上心了,有些时候都超过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关注了。   赵致远说:“他没有爸爸,学习成绩又那么出色,照顾他一下不应该吗。”   赵云祈冷笑:“你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衣服,现在突然买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回来,说是给我,到底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   赵致远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   父子俩的面容如出一辙,就连此刻面无表情对峙的样子都很相似。   赵云祈咬着牙说:“我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总是关注你的学生,从来都不关心我?”   “呵,”赵致远靠在沙发靠背上,叠起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不关心你?你以为你能像今天这样是取决于谁,要是我不关心你,你能拿到现在的成绩吗。“他说:“当初和你妈离婚的时候,我把你争取过来,好吃好喝的把你养大,送你到全市最好的小学、初中念书,你说你喜欢化学,我就请了全市最好的老师给你补习,你却觉得我不关心你?”   赵致远每多说一句,赵云祈的脸色就比刚才要白一分。   因为他知道,赵致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没有办法反驳。   最后他还是拿起了桌上的购物袋,和赵致远道了歉,“我会把衣服拿给他的。”   “嗯,”赵致远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继续敲打自己的笔记本:“记得让他试一下合不合身。”   赵云祈拿来的那件T恤价值不菲,林逾白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晚自习还没开始,他正坐在位子上背单词。   见状赵云祈抽走他了的单词本,把购物袋强塞给他,林逾白不要,伸手去拿自己的单词本。   赵云祈自然抓着他的本子不肯放手,来回拉扯间,单词本被撕成了两半。   “……”   本子被撕坏,赵云祈没有丝毫想道歉的意思,他把手里的半截本子丢到一旁,拿起那个购物袋强迫林逾白收下。   他语气硬邦邦地说:“装什么装,你心里巴不得我爸对你好吧,给你你就拿着。” 第35章 你的力气特别大   自那之后,赵云祈每次见到林逾白都没有好脸色。   不要小看高中生察言观色的能力,赵云祈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只有对上林逾白的时候会直接收起笑脸。   他虽然没有主动找林逾白的麻烦,可是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待见林逾白。   一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把赵云祈奉若神明,尤其是高一的学生。   他不喜欢林逾白,那么其他人肯定也会跟着讨厌林逾白。   林逾白的人缘本来就不好,这下变得更差了。   最开始的时候,班里的人想学着电视剧上那样霸凌林逾白。   他们偷藏林逾白的试卷,发作业本的时候故意把林逾白的丢到地上,经过林逾白的位子时故意撞歪他的桌子……   问题是林逾白根本就不是那种闷声受欺负的人。   他的卷子被藏起来,他就把全班的卷子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课代表故意把他的作业本扔到地上,他一巴掌把课代表扇到地上,让他和自己的作业本躺在一起。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样的情况只出现了两次,班里的人就不敢欺负林逾白了。   至于他们背地里会不会说林逾白的坏话,林逾白根本不会在乎。   池野大概明白了。   赵云祈因为赵致远偏心林逾白而对他颇有微词,现在薛老师也因为更喜欢林逾白而冷落了池野,林逾白担心池野会不高兴。   他把池野当成了跟赵云祈一样的人。   池野觉得荒唐的同时,心里还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林逾白,问:“你拿我跟赵云祈做比较?”   林逾白耷拉着眼睫毛不吭声,一副“我知道我错了,所以任君处置”的模样。   池野当然不舍得生他的气,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只没好气地在他脸颊上使劲儿捏了一下。   林逾白的脸被池野捏红了。   这真的怪不了池野,他的皮肤实在是太白了,肤质又很细腻,池野感觉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松手的时候就发现林逾白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他狐疑道:“我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抱着卷子往教室的方向走。   池野笑着追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疼不疼,我让你捏回来怎么样?”   他原本没指望林逾白会搭理他,没想到林逾白听了这话直接停下了脚步。   随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把手伸向他的脸。   他恶狠狠地在池野脸上掐了一下,生气地说:“你的力气特别大!疼死我了!”   掐完池野的脸,他抱着试卷怒气冲冲地走了。   池野被他留在原地,摸了摸脸上被掐过的地方,自言自语道:“也没那么疼啊。”   李玉龙的消息来源向来很丰富,没过多久就从外校的朋友那里得知了体育中心发生的事情。   他坐在球场旁边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一瓶喝空的矿泉水,叹道:“池野也太爷们了。”   他小弟说:“就我觉得很不值当吗,胳膊都折了……”   那个林逾白还不一定领情。   小弟现在挺讨厌林逾白的,他心想,林逾白收了龙哥那么多东西,一声不吭地全吃了,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你懂个屁!”   李玉龙在小弟头顶呼了一巴掌。   他正要狠狠训斥自己的小弟,许喆抱着几瓶矿泉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龙,龙哥,你要的水。”   他把水放在看台上,从兜里掏出几个一块的钢镚儿,“这是剩下的钱。”   “你留着吧,”也没剩几块钱,李玉龙摆摆手,“就当跑腿费了。”   许喆哪敢收校霸的钱,畏畏缩缩地把那几个钢镚放到了矿泉水旁边。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李玉龙的小弟刚挨了一巴掌,正郁闷着,见状嘲笑了他两句。   许喆没说话,不住地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李玉龙没理会自己的小弟,他从脚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扔给许喆,让他喝水。   “下次跑慢点儿,”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许喆没接住李玉龙扔过来的矿泉水,被装满水的瓶子砸了一下肩膀,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矿泉水,低头望着脚尖:“没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晚自习快开始了。”   “别急,”李玉龙说:“今晚再帮我送一次东西。”   李玉龙带着小弟浩浩荡荡地去了趟学校超市,精挑细选半天,最后选中了一个二十八块八的肉罐头。   这种肉罐头对于他们这些学生仔来说太奢侈了,李玉龙自己都没吃过。   他小弟说:“龙哥,这个罐头老好吃了,过年的时候我大伯给我家送了一箱,我一口气吃了三个。”   李玉龙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罐头去结账。   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他朝着旁边伸手,“纸,笔。”   他的小弟们必然不会随身携带纸和笔,于是都将目光投向了许喆。   许喆默默地从兜里摸出自己记单词和公式用的便利贴和水笔。   李玉龙轻车熟路地从便利贴背面撕了一张空白的,趴到超市外面的墙壁上一笔一画地写道:池野,好样的!   写完小纸条,他把便利贴粘到罐头上,伸手拍了拍许喆的肩膀,叮嘱道:“这个是给池野的,你别送错了。”   许喆接过罐头点了点头。   小弟问:“龙哥,今天不给林逾白送东西了吗?”   李玉龙双手插兜,下巴抬成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有些惆怅地说:“先不送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快没了。”   小弟更加痛恨林逾白了。   “龙哥,”他不满道:“林逾白收了你那么多东西,怎么一点儿反应都不给啊。”   李玉龙说:“低俗!我送他东西是为了求回报吗?我只是想让他开心。”   小弟:“……”   龙哥你变了,你变得让人觉得好陌生。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之前,许喆揣着肉罐头匆匆爬上四楼。   回教室的路上他碰到了他们班的几个同学,那几个同学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罐头,打趣道:“我去,许喆,真有钱啊,吃这么贵的罐头!”   许喆抿了抿嘴,把头埋得更低了,加快脚步往教室走。   “德行。”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学生撇了撇嘴。   “他就那样,”另一个人嘻嘻哈哈地接道:“整天死气沉沉的,跟个老鼠人似的,考试还作弊,你看班里除了孙凯扬谁还会理他啊。”   回来的时候在教室外面碰到了班里的同学,许喆错过了送罐头的最佳时机。   后面的两个课间他假装经过十二班的后门,发现池野都坐在位子上没有起身,根本找不到机会偷偷将罐头放到他的桌子上。   他不敢贸然进去送,被人看见以后他肯定会成为话题的中心,被班里人议论纷纷。   于是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这个罐头都没能送出去。   他同桌还一直用眼睛往他桌洞里瞥,问他:“你那个罐头什么时候吃啊,给我尝一口呗?”   许喆动作幅度很大地把手伸进桌洞里,把那个罐头使劲儿往里塞了塞,结巴道:“不,不是我的。”   “切,”他同桌以为他不想分,翻着白眼道:“不分就不分,找什么借口。”   许喆哆哆嗦嗦的,不知该回什么好。   晚自习下课后,许喆本想趁着池野走后把罐头送过去。   可他磨蹭了好几分钟,池野根本没有要离开教室的意思。   反而转着钢笔跟孙凯扬他们几个聊了起来。   他们聊的是优秀学生奖的事,孙凯扬靠在后门上说:“王朔快气死了。”   “他有什么好气的,”胡晓说:“高一那年的名额就给了他。”   “没办法啊,”孙凯扬笑呵呵的,“谁让人家学习成绩不算差,又是年级主任的亲侄子呢。”   胡晓说:“那高主任还是高凡她爸呢。”   “得了吧,”孙凯扬说:“王朔好歹能进年级前十,就算把名额给他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就高凡那个成绩,要是把优秀学生奖给了她,是想气死谁……”   他们聊个没完没了,许喆等在外面急出了汗。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五十六,他已经耽误了六分钟时间。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回家的时间就晚了。   他把罐头放到书包里,咬了咬牙,心想,明天一早再送吧。   因为在教学楼耽误了六分钟,许喆一路小跑,总算在十点五分之前赶到了家门口。   他就住在学校旁边的老小区里,是租的房子。   两室一厅,他们家只租了其中一间房,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另一间房里住着一个高三的学生。   许喆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他妈妈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听见许喆回来的动静,她连忙站起身,从鞋架上拿下拖鞋让许喆换上。   她问许喆:“我晚上炒的土豆丝,你饿不饿,我给你热热?”   “不用,”许喆小声说:“妈, 你早点休息吧。”   “好,”许喆妈妈动作很自然地去拿他肩上的书包:“趁着热水器里还有热水,你赶紧去洗洗。”   以往,许喆的书包都是任由她拿走的。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要拿走书包时,许喆紧张地抓住了书包上的带子。   他低着头,“我自己收拾吧,妈,你快去睡吧。”   许喆躲躲闪闪的样子引起了他妈妈的怀疑。   等许喆去洗澡时,她冷着脸拿过许喆的书包,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哐当。”   一个带着重量的东西跌落在沙发上,又被沙发垫子弹到了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宝宝:拒绝了校园暴力并给了施暴者一耳光 第36章 哥就喜欢吃这些丑的   池野回家的时候,琴行已经关门了,门口的卷帘门下到一半。   他用手扶着卷帘门的底儿,弯腰从下面钻进去,进门就看到愁眉不展的池宇和池柏青。   “怎么了,”池野在一楼扫视一圈,没有见到荀丽:“妈呢?”   池柏青闷闷不乐地说:“舅妈难产,妈被舅舅叫去帮忙了。”   他们舅妈今年四十多岁了,头一回生孩子,算大龄产妇,医生也提醒过他们,这一胎可能比较凶险。   但他们舅妈铁了心要生一个,谁都劝不住。   他们外婆就生了荀丽和舅舅两个孩子,舅舅家有点什么事儿,荀丽确实得去帮忙。   池野哦了一声,“妈什么时候去的。”   池宇脸色青白,坐在沙发上玩自己的假肢:“下午。”   荀丽接到他们舅舅的电话,他们舅妈的情况很危险,她顾不上安排孩子们就急匆匆地走了,就连池柏青放学,都是对门的秦奶奶去接回来的。   下午?池野心里暗叫不好:“你们吃饭了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池柏青眼里迅速窝起一大泡眼泪:“我和姐吃了方便面,哥,我想吃妈做的小肉丸。”   池宇也撇了一下嘴,虽然没说话,但是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太好。   她的双脚被截肢后便吵闹着退学了,他们家这琴行其实是为了池宇开的。   荀丽辞掉了工作,和池宇一起经营琴行。   比起年纪尚小的池柏青,肢体残缺的池宇更加依赖荀丽。   池野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胳膊折断的真不是时候。   他一手吊着绷带,另一手在池柏青头顶摸了摸,“别哭了,哥给你做小肉丸。”   池宇抱起胳膊,泼冷水道:“你自己都剩一只手了,怎么做。”   每到了这种时候,她多少都会怨恨自己是个残废。她红着眼睛说:“我也进不了厨房,只能带着小柏吃泡面。”   池柏青刚刚只是安静地掉眼泪,听到池宇的话呜呜地嚎啕大哭:“姐,我不吃小肉丸了,对不起姐——”   “都怪我没用。”池宇也哭了起来。   池野举着一只打满石膏的胳膊,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   “叩叩。”   就在这时,门口的卷帘门被人敲响了。   琴行的卷帘门只放下来一半,里面的玻璃门敞开着。   半开的卷帘门后站着一双长腿,穿着池野他们学校的校服。   池野走过去按了一下卷帘门的开关,随着闸门的运作,卷帘门缓缓上升,林逾白的脸在门后一点点露了出来。   他手里还提着一包垃圾,问池野:“需要帮忙吗。”   出门丢垃圾的时候,他听到琴行里传出哭声,犹豫了一会儿便朝这边走过来了。   “哥哥,”池柏青呜呜哭着跑来过来,一把抱住了林逾白的腿,他哽咽着说:“我不吃小肉丸了。”   林逾白低头看着他,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懂了池柏青的意思:“你想吃小肉丸。”   池柏青把脸贴在他的腿上,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他确实想吃小肉丸,可他一说自己要吃小肉丸,池宇就开始哭,还说自己没用,他不想让池宇哭,只能撒谎说自己不吃了。   有外人在,池宇迅速擦掉了眼泪,换上平日里那副乐天派的模样,冲着林逾白笑了笑:“你就是住在秦奶奶家的那位同学吧。”   林逾白点了点头,目光从池宇的假肢上扫过,停顿了一下。   池宇笑笑,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没见过吧?”   林逾白皱眉,把垃圾袋放在门口,拖着池柏青那个小累赘走过去,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覆在池宇的额头上时,可以将她的整片额头遮住。   池宇靠在沙发上发愣。   林逾白说:“你发烧了。”   他刚才不是在看池宇的假肢,只是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对劲。   池野拿出电子体温计给池宇测体温,发现她确实有点低烧。   “姐。”   荀丽不在家,池宇穿着假肢忙活了一下午,既要看店,还要想办法填饱她和池柏青的肚子,跟假肢接触的那块皮肤都被磨红了,隐隐约约有发炎的趋势。   池野给她脱下假肢,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腿,“疼不疼。”   “别这么肉麻,”池宇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她说:“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退烧药。”   不等池野起身,池柏青倒腾着小短腿飞快地取来了退烧药,手里还端了一杯温水。   “姐,吃药吧。”   池宇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吃了药,回到床上躺好,池野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子。   “快去厨房帮忙吧,”池宇把他往外赶:“我睡一觉,明早起来就退烧了。”   池野嗯了一声,收起水杯和药盒,在池柏青屁股上踢了一脚,让他关灯关门。   “晚安。”   “锅底水冒小泡就开始下丸子,一定要小火贴着水面下。丸子开锅后撇去白沫再煮两分钟……”   一旁的手机上循环播放着肉丸汤的教程,林逾白背对着厨房门口,站在灶台前,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用勺子挖起肉馅。   他神色认真,将手里的肉馅团成标准的球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   锅里已经下了几个丸子,池野走过去一看,每个丸子的大小都差不多,乍一看像是同一个模具里面复制出来的。   “不用这么麻烦。”   他忍不住开口,伸手去拿林逾白手里的勺子。   林逾白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转头,鼻尖险险擦过池野的嘴唇。   “……”   池野稍微后退了一步,笑着说:“吓到你了。”   林逾白点点头。   “抱歉,”池野打开旁边的水龙头,将右手放在水底下冲洗了一会儿,甩甩手,示意林逾白给他戴个手套:“我帮你。”   林逾白实在好奇他用一只手怎么团小肉丸,于是很听话地抽了一张一次性手套帮他带上。   池野直接上手从碗里抓肉馅,放在指尖随意捏了捏,确保下到锅里不会散开后便直接放进了沸水中。   于是锅里的丸子成了两类极端。   一类是林逾白按照精准的比例团出来的大小适中圆润争气的小肉丸,飘在锅里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丸子军团。   另一类便是池野随手捏出来的奇形怪状的小肉块,张牙舞爪在锅里飘的到处都是。   看林逾白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想把池野做的丸子舀出来扔掉。   池野说:“能吃就行。”   林逾白不怎么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池野立刻改口:“这些难看的我自己吃。”   吃小肉丸的时候,池柏青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池野。   “哥,”他用勺子舀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肉丸,送到池野的碗里:“你吃个好肉丸吧。”   “乖——”   池野扬起笑脸,刚要夸池柏青懂事,碗里的肉丸又被林逾白用筷子夹了出来。   林逾白面无表情地把那个漂亮肉丸放回池柏青碗里,说:“你哥不喜欢吃好肉丸。”   池野:“……”   “是啊,”面对着池柏青不解的眼神,他微笑道:“你自己吃吧,哥就喜欢吃这些丑的。”   第二天一早,池野起床,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剩的丸子汤煮面条。   荀丽给家里打来了电话,语气疲惫,还有些沙哑,像是哭过:“家里还好吗?”   “一切都好,”池野说:“妈,舅妈怎么样了?”   说起他们舅妈,荀丽愁得直掉眼泪。   她说:“小野,孩子刨出来了,但是进了保温箱,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们的小妹妹可能保不住。你外婆在你舅妈面前说漏了嘴,你舅妈情绪一激动就开始大出血……”   产后大出血,又是高危产妇,不用想就知道,医院那边肯定乱成了一团。   池野无声的叹气,用肩膀夹着手机,关了灶台的火,一边拿碗盛面条,一边安抚情绪接近崩溃的荀丽。   “哥,”偏偏这个时候池柏青醒了,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今天谁送我去上学呀?”   六点三十,早读的铃声响起。   孙凯扬刚要到黑板前布置今天的早读任务,教室门的忽然被人大力推开。   “砰!”   木门重重地撞在墙上,冲击力震的黑板下的粉笔槽噗噗往下落灰。   孙凯扬被呛得眯起眼,咳嗽着往讲台下面退。   教室门口站着一位瘦小的中年女人,穿着浅棕色的衬衣,褪成黄色的毛躁卷发用塑料夹子盘在脑后。   教室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异常安静。   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许喆面色惨白,用手抓着书包带,紧紧地将头埋在了桌子上。   孙凯扬强忍着咳嗽走过去搭话:“您好?请问您找谁?”   女人生着一双三白眼,这样的人往往都不太好相处。   她上下打量着孙凯扬,质问道:“你就是池野?”   “啊?”   孙凯扬虽然疑惑,但还是笑了笑,礼貌地说:“您找池野?那您找错门了,池野在十二班。”   女人冷哼一声,退后两步,抬起头,眯着眼查看教室门上悬挂的班级牌子。   而后朝着十二班大步走去。   与此同时,许喆的同桌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桌子一直在抖,他在许喆胳膊上狠推了一把:“我说你抖什么啊,我还以为地震了呢。” 第37章 叫爹也没用   “今天吃这么多啊。”   学校上课的日子,林逾白几乎每天都会来便利店买早饭,值班的几个收银员基本都记住了他的脸。   他平常最多拿一个三明治,或者一个饭团,这次直接拿了三个饭团,外加一个三明治。   “嗯。”   林逾白又拿了两盒牛奶,“除了三明治,剩下的都热一下。”   “好的,”今天值班的是个扎丸子头的女生,笑起来甜甜的,“今天的玉米很糯诶,我自己都买了好几块,你要不要来一块?”林逾白点头。   他只吃了三明治,喝了一盒牛奶,剩下的装在便利店的环保袋里,等到了学校,放进了池野的桌洞里。   可池野一直没有来。   直到早读的铃声响起,纪律委员郑家桦被迫坐到讲台后面看管班里的纪律,林逾白终于皱起了眉。   他想到昨晚在池野家看到的场景,池野的妈妈不在家,他的姐姐发烧,弟弟在哭,池野的胳膊还是断的……   林逾白抿了抿嘴唇,掏出手机想问问池野需不需要帮忙,拿出手机后才想起来,他没有池野的联系方式。   任何方式都没有。   “……”   他握紧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冯雅军帮忙联系一下池野,教室的门忽然被人大力踹开。   一个尖锐的,极具穿透力的女声喊道:“谁是池野?小贱种,赶紧站出来!”   班里一下子变得针落可闻。   郑家桦嘴角抽搐着,从讲台后站起来,“阿姨,您这……”   女人立马看向他,往前走了两步,逼问道:“你是池野?你就是池野?”   “不不不——”   郑家桦用手扶着讲桌,上半身下意识地往后倒,摆出逃避的姿势,“我不是。”   冯雅军坐在倒数第二排,大声说:“池野没来。”   “对对对,”郑家桦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吓傻了,仿佛一个复读机,重复着冯雅军的话:“池野没来。”   那女人黑着脸,目光在班里扫视一圈,像是不相信郑家桦他们的话。   最后,她把目光停到了林逾白的脸上。   没办法,林逾白的样貌太过出挑,想忽略掉都难。   女人进了门,身上还带着呛人的油烟味,大步走向最后一排,干裂的十指抓向林逾白的衣领:“你就是池野,是不是,你是不是池野?!”   “哐当”一声巨响,在早读时间来学校闹事的女人被林逾白单手按到了后墙上。   女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伸手去挠林逾白的脸。   十三中虽说其他方面比不过一中,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地理位置。   十三中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位置,出门就是大大小小的商场和步行街,在十三中就读的学生大都是城市孩子,何时听过这么直白难听的辱骂。   郑家桦的脸已经涨红了,丢下一句“我去找老师”,脚底生风地跑出了教室。   林逾白按着手底下的女人,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在听到她骂池野是“没人教养的野种”时,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   “闭嘴,”他脸上露出一丝狠意,拧着女人的胳膊用力一掰:“信不信我卸掉你的胳膊。”   女人显然不是善茬,她朝旁边啐了一口,“来啊,老娘会怕你吗?”   “天仙天仙,”女人不怕,一旁的冯雅军倒是急得上蹿下跳,他真怕林逾白真的把人家的胳膊卸了:“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十二班后门的动静太大,旁边的几个班不知道何时停下来背书声,门口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   孙凯扬拨开看热闹的学生走过来,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等他看清眼前的这一幕,当即有些目瞪口呆。   那个来找池野的家长被林逾白拧着胳膊制住了,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拦着他,让他千万别冲动,女人嘴里还在问候着池野的十八辈祖宗。   孙凯扬听到有人这么骂池野,也恼了:“姨,你骂池野干嘛呢?”   “都让开,”郑家桦远远地喊:“王主任来了!”   高主任不在办公室,郑家桦只找来了在办公室泡菊花茶的王副主任。   王副主任是十三中主任天团里唯一一个不喜欢穿Polo衫的主任,也是唯一一个没长啤酒肚的主任,险些被其他几个主任联手踢出“十三中最帅f6”(高主任他们自封的)组合。   王副主任身穿白衬衣黑西裤,脚步匆匆,拨开几个碍事的学生来到了后门。   整个高二级部,只要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他都能叫出名字。   见林逾白对学生家长动手,他当场喝道:“林逾白,干什么呢,赶紧把手撒开!”   林逾白依言放手,并且动作灵敏地往王副主任身后一躲。   “你……”   王副主任刚要责怪他不像话,还没有开口,就被紧随其后的家长挠到了脸。   王副主任瞬间被抓成了花脸猫。   ——自此,“十三中最帅f6”组合的最后一张帅脸光荣殉了。   胡晓从女人疯狂的行为中察觉出几分熟悉感,她盯着女人的脸看了一会儿,骤然惊呼:“这不是许喆的妈吗!”   “许喆?”王副主任捂着脸抽冷气,还不忘回道:“不对吧,他月考作弊那次高主任叫了他的家长,他妈妈来学校了,不长这样啊。”   池野眼看着池柏青踏进校园的门,回头冲他摆摆手:“哥,拜拜!”   “拜拜,”池野笑着说:“中午放学哥来接你。”   “好!”   池柏青蹦蹦跳跳地走了。   池野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七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上课,第一节课他肯定要迟到。   虽然提前跟余老师打过招呼,但他还是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想着能早到一点是一点。   “帅哥去哪儿?”   “十三中。”   池野报了地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立马坐直了身体。   消息栏里挤满了消息,王朔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的弹出来。   「王朔」池野!   「王朔」我叔让人给挠了!   「王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是在你们班被人挠的   「王朔」池野你回消息啊,早自习结束了我要去你们班   「王朔」我上楼了啊上午 7:20   「王朔」池野哥哥你人呢?   「王朔」我去你早自习没来,你真牛   「王朔」池野哥哥你同桌人真好,还给我吃玉米   「王朔」【玉米照片】   上午 7:51   「王朔」池野,把你同桌微信推给我   「王朔」池野池野   「王朔」池野哥哥,求你了   「王朔」你要是把他微信给我,这次你抢我优秀学生名额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池野:“……”   他给王朔回了一条消息。   「池野」叫爹也没用因为他也没有林逾白的联系方式。更何况——   「池野」优秀学生是我应得的,谁让你上个月月考才考第六名   「池野」学科竞赛初试也没过   “池野!”   王朔被池野气得捶桌子。   还差八分钟上课,他还赖在十二班不走,手里还抓着啃了一半的玉米。   他说:“许喆死定了,他妈来学校这么闹,然后又被我叔查出来请假家长的事,我叔肯定要上报给学校。”   冯雅军唉声叹气的:“就我觉得他还挺可怜的吗。”   不久之前,胡晓认出了许喆的妈妈,王主任非说那不是许喆的家长。   许喆的妈妈一气之下,去十四班把许喆抓了出来,一边打他一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许喆缩着脖子挨打,像是习惯了这种场景,眼眶通红,一声不吭。   王主任上去拦她,衬衣扣子都被扯掉了一个。   从许喆妈妈骂许喆的话语中大概能拼凑出来,他们家来自农村,许喆在乡镇上的初中时,学习成绩还不错,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进了十三中。   为了让他好好学习,他的妈妈辞掉工作,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让他走读。   不出门社交,也不去找工作,平时就在出租屋里洗衣做饭伺候儿子,把许喆当成了生活重心。   她哭着问许喆:“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知道回报?为什么不努力?为什么不听话?”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黄色的便利贴,狠狠地扔在了许喆的脸上。   便利贴的重量太轻,还没有碰到许喆的脸便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王主任捡起了那张皱巴巴的便利贴,打开看了一眼。   便利贴上赫然写着池野的名字。   不过上面写的是“池野,好样的”,这明显只是一句鼓励的话。   王主任说:“这位家长,你冷静一下,一张字条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池野是男生,你恐怕是误会了。”   “误会?”   许喆妈妈打累了,停下来喘了口粗气,冷笑着说:“没有什么误会,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他就是个——”   “妈!”   许喆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惊声阻止她。   因为恐惧,嗓音都有些变调了。   可惜没有用,许喆的妈妈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她得意洋洋,目光中闪动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张口接道:“喜欢男人的变态。”   此话一出,许喆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椎一般,颓然地往后跌了过去。   站在他附近的林逾白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似乎有些不忍,扶起许喆后,轻声说:“小心。”   【作者有话说】   没人注意到王副主任的菊花茶吗,那是他从高主任的办公柜里偷拿的!   王副主任:最近有点上火,我也喝个菊花茶。   高主任:哼,学人精,就知道学我! 第38章 漂亮同桌   也不知道池野这算幸运还是不幸,早自习的时候他被家里的琐事绊住脚,找余老师请了假,成功躲过了许喆的妈妈来找麻烦。   每个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幸好早自习的时候你没来,真的吓死人了。”   池野笑笑,心头涌上一丝疲惫。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他家里的情况也没比现在好到哪里去,舅妈的情况未知,池宇自己看店,池柏青上学放学都得用人接送。   小学的放学时间比他们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要早退,不然没办法接池柏青放学。   如果要他自己选,他宁可选择在学校被许喆的妈妈没头没脑的打一顿,以此为代价换来舅妈的平安生产。   池野坐回自己的位子,摘掉眼镜,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池野睁开眼,刚好看到林逾白把手从他的桌洞里拿出来。   “给。”林逾白递给他三个饭团。   池野看着饭团怔了一下,随后将目光转向林逾白。   林逾白解释说:“我怕你没有时间吃饭。”   他把饭团放在池野手边,又把手伸进池野的桌洞里,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皱了皱眉,低声道:“本来是热的,但是你迟到了。”   因为池野早自习的时候没有来,牛奶和饭团晾了一个多小时,早就凉透了。   本来还有一块玉米的,也被上楼找池野说话的王朔要走了。   林逾白显然不太擅长关心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低下了头。   他的一举一动落在池野的眼里就是特别的……可爱。   池野压下心头的悸动,撕开饭团的包装,三两口吃掉一个,又打开牛奶喝了两口,装作不经意地问:“王朔是不是来找过我?”   “王朔?”   林逾白抬起头,冲着池野的方向歪了歪,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是谁?”   “王主任的侄子,”池野提醒他:“你还给了他一块玉米。”   “不是我给的,”林逾白说:“是他自己拿的。”   王朔跟池野的关系也很铁,但是没有孙凯扬那么好。   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好兄弟,更像是相爱相杀的命中之敌。   没办法,谁让他们俩一个是高主任的宠儿,另一个是王副主任的亲侄子。   高主任和王副主任整天厮杀的如火如荼,王副主任做梦都想着干掉高主任自己上位,从副主任升到正级主任。   父母打架,儿女多半不和。   高主任和王副主任打成那样,池野和王朔自然也不能相亲相爱。   王朔曾经感概过:“池野哥哥,我们两个注定是一对得不到家长祝福的怨侣。”   孙凯扬在一旁说:“不好意思,我才是正宫。”……   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王朔来十二班找池野的时候,看到他桌洞里有吃的,想也不想地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他一连在玉米上咬了好几口,才注意到池野的漂亮同桌一直盯着他看。   王朔心里咯噔一下,举着缺了好几口的玉米问他:“这该不会是你的吧?”林逾白点头。   王朔说了声不好意思,又问他:“那我能吃吗?”   林逾白看着被他咬过的玉米,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   许喆在政教处待了将近两节课,大课间的时候才出来。   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回去吧,好好上课。”许喆不走。   月考用手机作弊,请校外人士冒充家长,家长还在早读期间跑来学校闹事。   他用力攥着自己的衣摆,手指都有些变形了。他问高主任:“老师,我会被开除吗。”   高主任说:“想什么呢,不会的。你先回去,好好听课,别想这么多……哎。”   除非情节极度恶劣,否则学校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   高主任叹气不是因为许喆这件事比较棘手,是因为他妈妈在学校这一闹,后续会引发的种种可能。   他已经在高二年级组的群里发过通知,让各位班主任务必管理好自己的班级,尽量减少流言蜚语的传播。   好歹当了这么多年教师,他太了解学校里这群小崽子了。   就许喆妈妈今早这一闹,许喆在学校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轻则言语侮辱,重则肢体霸凌。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高主任愿意看到的。   从知道许喆的妈妈来学校闹事,他请校外人士冒充家长被拆穿后,李玉龙就一直等着班主任的传唤。   他虽然警告过许喆,东窗事发后不许把他供出来,但他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   许喆那人胆子太小了,随便吓他一下就能浑身发抖,遇到事肯定第一个把自己供出来。   李玉龙安静地等了两节课,并没有老师过来叫他。   他的小弟跑进教室通风报信:“龙哥,许喆他妈已经离开学校了,许喆也被老高从办公室里放出来了。”   “哦?”   李玉龙有些意外。   小弟说:“龙哥,那小子……是不是没把我们供出去啊。”   就算他们再怎么不相信许喆,眼下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莫非是他们看走了眼,那小子真这么讲义气?   李玉龙这人虽是个小痞子,却是个很讲究情义的人。听完小弟的话,他豁然站起身,“走,上楼问问去。”   每个班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很讨厌的人。   十四班自然也不例外。   许喆刚从政教处回来,还没踏进教室门口,便被人一把勒住了脖子。   他们班那几个不学习的混子围在他旁边,嘻嘻哈哈地问他:“许喆,你真喜欢男的啊?”   边说着还动起手来了,伸手摸向许喆的裤腰。   许喆的脸又红又白,显得十分怪异。   他哆嗦着,想去推那几个人的手,又不知道该先推哪一个。   “不去跑操围着这里干什么。”   孙凯扬沉着脸走过来,胳膊一横,挡开两个人,又扯开最后一个人的手臂,把许喆拽了出来。   “班长,”被他推开的那几个人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你这么帮他,小心他爱上你哦~”   说完大笑着跑开了。   许喆站在孙凯扬旁边,身体抖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抽过去了。   孙凯扬尴尬地说:“那个,你先别去跑操了,坐在教室里补一下前两节课的笔记,我可以借给你。”   许喆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他说:“他们说得对,班长,你离我远一点吧。”   他脚步僵硬,一步步挪到自己的位子旁边,忽略掉上面用粉笔写下的“同性恋”“变态”“恶心”等大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主动把自己的书本搬到了教室最后面的那个坏桌子上面。   那个桌子的腿坏了一条,一直没有人坐,平日里都用来摆放一些杂物。   许喆将桌面上的杂物都清理到另一边,把自己的课本放在了另一半桌子上。   “……”   孙凯扬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也知道,按照眼下这种情况,换座位确实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先别急着收拾,我去空教室找个好桌子来。”   许喆没说话,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擦拭着桌子上的灰尘。   有人幸灾乐祸地说:“孙凯扬,你别管他了,烂桌子配烂人,不是刚刚好嘛——”   许喆的头埋得更低了。   孙凯扬没理会班上的其他人,出门找桌子去了。   路过十二班的时候,林逾白刚好从后门走出来,看样子准备去跑操。   孙凯扬忍不住说:“你能不能跟我去楼下的空教室搬张桌子?”?   林逾白停下脚步,脸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孙凯扬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找池野的……”   ——但是池野胳膊折了。   不需要他把话说完,林逾白脑海中自动填充了后半句。   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嗯,走吧。”   李玉龙让小弟去跑操,自己爬上了四楼,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三个往楼下走的人嘴里嘲讽着许喆。   不单是嘲讽,嘴里还伴随着刺耳的笑声。   “喜欢男的,傻逼死了哈哈哈哈。”   “该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女人缘,所以才去喜欢男的吧。”   “我去,好有道理。”   “孙凯扬那么护着他,真不怕被他表白吗哈哈哈,换作是我,我都膈应死了。”   “孙凯扬也是装逼,我早就——”   最后这人一句话没说完,被人从腰上踹了一脚,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我操!”   他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李玉龙。   李玉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刚刚的话,你有种再说一遍?”   “孙凯扬傻逼,我就说了怎么样?”这人下巴一抬,满脸写着蛮横。   没想到李玉龙赞同道:“孙凯扬确实傻逼。”   孙凯扬是傻逼,但许喆不是。   等这人站稳了,李玉龙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脚。   他也不说自己为什么打人,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被打的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很快就和李玉龙扭打在一起。   现在又是跑操时间,大部分老师都去了操场上,留在办公室里的基本上都是些各科目的任课老师,他们管不住学生的。   孙凯扬和林逾白搬桌子的教室就在二楼,等他们搬着桌子回来,楼上已经从一对一变成群殴了。   十四班的那三个人仗着人多,三个打李玉龙一个。   李玉龙虽然处处吃亏,但也没放过他们,随便逮着一个就往死里揍。   孙凯扬放下桌子,三两步跳上台阶,厉声喝道:“别打了,快住手。”   缠斗在一起的四个人没有一个服他,依旧胳膊抱大腿拧在一起。   “你们……”   孙凯扬快被他们气死了。   林逾白独自抱着桌子走完最后几级台阶,用桌子撞了孙凯扬一下。孙凯扬:?   林逾白言简意赅道:“抬桌子。”   “不是,”孙凯扬指指那四个人:“他们打起来了。”   “我看到了,”林逾白说:“跟我们有关系吗,快抬桌子。”   孙凯扬:“……”   他没办法,只能抬起桌子另一边,和林逾白一起把桌子送往十四班。   池野也在十四班,正坐在许喆对面的空凳子上,用勺子挖肉罐头吃。   他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挖罐头的时候略显吃力。   林逾白放下桌子,走过去帮他:“给我。”   他拿过池野手里的罐头,用勺子把里面的固体内容捣碎,而后递了回去。   池野说了声“谢谢”,继续吃罐头。   孙凯扬说:“你们俩过分了啊,没听到外面打起来了吗。”   池野看了一眼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转头冲着许喆道:“刚才给你讲的地方都明白了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去十二班找我。”   【作者有话说】   孙凯扬:池野你为什么不帮我?   池野:就你把我同桌叫走,让他陪你搬桌子啊? 第39章 过去揍他,揍服为止   “操他妈的,李玉龙那个大傻逼,那么喜欢多管闲事怎么不去死啊。”   晚自习的时间,刘振辉几人逃了晚自习,带上烟盒和打火机,蹲在厕所里骂骂咧咧。   白天跟他一起打架的两个人也在,三个人都挨了高主任的骂,高主任说如果再有下次,他就会打电话叫他们的家长来学校聊一聊。   “高主任凭什么不骂李玉龙,不是李玉龙先动手的吗。”   刘振辉呼出一口烟,“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同伴说:“李玉龙不是说了吗,他那是替许喆出气,我就不信他能天天守在四楼看谁又欺负许喆了?”   “同性恋那么恶心,不如咱们扒了许喆的裤子拍几张照片,正好威胁他,让他给咱们拿钱。”   “他告诉老师怎么办。”   “你傻了,只要咱们拍了照片,他敢告诉谁?他要是敢说出去,我们就让他的光屁股照片满天飞。”   “我操你小子真损。”   三人抽着烟,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敲定了一个针对许喆的霸凌计划。   晚自习放学后,许喆头一次没有急着赶回家。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妈妈。   老师布置的卷子已经做完了,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脑海里乱成了浆糊。   外班的人“路过”他们班门外时,会偷偷往里看,然后指着他的座位偷笑:“就是他啊,长得很一般嘛。”   他们的嬉闹声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许喆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说够了吗?”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   高凡背着书包,原本是来找池野的,没成想看见十四班门口堵满了人。   高凡把书包往池野桌上一扔,大步走了过去。   高凡的声音刚响起来的时候,走廊上确实安静了一瞬间。随后不知道是谁“嗤”的笑了一声,“关你什么事啊。”   走廊上一下子跟炸开锅一样,议论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大。   还有人直接把头伸进十四班,大声说:“许喆,又有人替你出头了,快出来看看吖~”   他故意用搞怪的语调说话,周围的人哄笑起来。   高凡气红了脸:“你们别太过分了!”   “我们就过分了怎么了,现在是放学时间,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几个平日里就不爱学习的女生跟她呛声,她们校服都不好好穿,拉链大开着,歪歪扭扭地挂在肩上。   比起嘲笑许喆,她们更看不惯高凡的所作所为。   为首的女生摇头晃脑地说:“说几句话你都要管,你爸是主任了不起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把他叫过来,让他罚我们啊。”   眼看外面要吵起来了,池野只好放下手中的笔,扶着桌子准备起身。   林逾白也在做卷子,听到动静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   池野说:“我出去看看。”   林逾白跟着他起身。   “我去吧,”他说,“你继续做题。”   池野今天迟到早退了一整天,落下不少卷子和笔记。   下午放学那会儿他匆匆去池柏青的学校接他放学,又给他们做了晚饭,自己都没来得及吃饭,就赶回来上晚自习。   即使这样,放学后他也得留校做会儿卷子才能追上其他人的进度。   还好有林逾白留下来陪着他。   林逾白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留在教室里是为了陪池野,他的作业都写完了,从桌洞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空白的试卷,摊在桌面上写了起来。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池野心里依旧软软的。   他想,林逾白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林逾白从后门走出去。   走廊上已经闹得很难看了,高凡攥着拳头和那几个女生对峙,周围的人满脸兴奋,就等着看她们什么时候撕扯起来。   林逾白大力拨开人群,径直走到那几个女生面前,抓起为首那个女生的胳膊,一把将她的胳膊扭到了背后,做出擒拿的姿势。   他垂眼看着女生:“道歉。”   那个女生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红着眼眶说:“你弄疼我了。”   林逾白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儿烦躁:“赶紧道歉。”   “不是吧,你对女生动手啊。”   有人想要英雄救美,撸着袖子走过来,被林逾白一脚踹上了肚子。   林逾白盘靓条顺,不止脸好看,四肢也十分修长,尤其是那两条腿。   那个人还没碰到他,便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刚才趴在十四班门口起哄的人群里,就数这个人声音大,林逾白坐在十二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逾白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他至少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他看着被自己踹出去的人说:“你也道歉。”   “对不起。”   被他擒住胳膊的女生受不了了,涨红着脸跟高凡道歉。   其实她并没有多疼,她只是接受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像押犯人一样按着胳膊。   林逾白松开手。   女生揉着胳膊后退了两步,赶紧跟林逾白拉开距离。   高凡绷着脸说:“你最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般人早就坐不住了。   许喆自然也是这样。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卷子,起身走向门外。   今晚的主角出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显然更激动了,他们期待的看着许喆,猜测他会有什么样反应。   “许喆!你死了啊,现在才出来,有种你就在教室里躲一晚上啊。”   被林逾白一脚踹飞的男生翻着白眼骂道。   他似乎忘记了,是他先过来找麻烦的,许喆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写卷子,没有招惹任何人。   男生厌恶地看着许喆,仿佛他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一般。   “……”   许喆白着脸看了林逾白一眼。   “看我干什么,”林逾白说:“过去揍他,揍服为止。”   “呀!”   许喆发出一声壮胆的尖叫,朝着骂他的男生扑了过去。   那男生个子比他高,体型也比他胖。   但许喆还是冲了上去。   他挥舞着拳头往男生身上砸,大叫着发泄:“你才是变态!你才该死!”   男生稍微一用力就把许喆推到了地上。   许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扑了上去。   “啊——!!!”   他脸上全是泪水,发出痛苦的咆哮,打不过那个男生,那他就用脚踢,用手打,用牙咬:“我不是变态!我不是!我没惹你们!没惹你们!为什么要骂我!”……   “这个学你们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滚!”   李主任的脾气比高主任火爆多了,尤其是现在,他带的是高三生,压力山大,一点就炸。   他指着面前这些学生的鼻子,一个个骂过去,骂到林逾白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眼熟,”他迟疑了,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林逾白:“你叫什么名字。”   高凡抢着答道:“老师,他叫林逾白,开学后第一次月考考第一,上个月是第二,对了,前段时间市里举办的学科竞赛他也去了。”   李主任:“……”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指在林逾白鼻子上的手。   “咳,”他僵着脸,语气缓和了不少:“你看你,学习成绩这么好,怎么还学会惹事了!”   “他没惹事,”高凡说:“老师,真不关林逾白的事,你放他走吧。”   “去去去,”李主任不让她说话:“去旁边站着去,等你爸过来收拾你。”   高凡腮帮子一鼓,满脸不服气地到旁边面壁去了。   她是替同学出头,又没做错事,就算高主任骂她她也认了。   “给。”   池野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不知道为什么,许喆总感觉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他伸手接过池野递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着,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整张脸都紧绷绷的。   池野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问:“第一次打架吧,感觉怎么样?”   许喆心里想的是,他刚刚果然笑了……   他哑着嗓子说:“发泄出来以后,感觉好多了。”   从早上到现在,他心头一直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让他很难受,现在终于吐出来了。   池野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喆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抱歉地说:“连累了你的朋友。”   高凡和林逾白,包括在走廊上闹事闹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同学,全都被高三年纪的李主任抓走了。   李主任很生气,放了话,要让他们各自的班主任来领人。   余老师还好说,她脾气向来很温柔。   高凡他们班的班主任今天不值班,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大晚上的被李主任一通电话叫到学校,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给高主任打了电话告状。   高主任夫妇都来了学校。   许喆很内疚:“都是因为我。”   池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多想。   许喆瑟缩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大家都说我恶心,你……”   你难道不会这么觉得吗?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碰我?   他看向池野,眼底的绝望和自卑太过浓郁,几乎化成了实质。   池野目光温和地回望着他,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各位大人可以给我们38线一些美味海星吗 (阴暗地爬走) 第40章 赵云祈也在   学科竞赛的成绩出来后进入公示期,所有人的成绩全网可查。   跟去年一样,赵云祈今年又拿了个大满贯,全科冠军,证书送到学校的时候,他班主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池野只报了数学,这次的数学卷子不难,加上池野总共有三名同学拿了满分,另外两个分别是一中和实验的学生,三人并列第一。   林逾白报名参加竞赛更多的是因为赌气,不过他确实很争气,除开没有报名的数学以外,其余几科都稳在前三之列。   周南南正常发挥,化学差一分得满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孙凯扬稍微差些,不过也拿了第五名。   高主任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市里送来的证书,忍不住嘚瑟起来:“去年老李他们带高二的时候,有这么多证书吗?”   王副主任说:“没有。”   他们二人虽然喜欢窝里斗,但是上升到年级矛盾时,便会一致对外。   高主任拿出手机拍照:“快,拍个照片发朋友圈,再发到群里去,让校长和老李他们看看。”   王副主任帮忙把证书打开,露出学生的证件照和名字,摆着摆着忽然开始叹气:“要是王朔也这么争气就好了,那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对游戏比对着我这个小叔还亲。”   “不关游戏的事儿,”高主任说:“跟孩子天赋也有关系,你看池野,前段时间又是迟到又是早退的,该考第一还是考第一。”   “我们家高凡学习也不好,”高主任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劝道:“你别给王朔太大压力了。”   “是是,道理我都懂。”   王主任脸上还带着许喆妈妈挠出来的印子,特别头疼地说:“这不是我哥我嫂子那边逼得紧嘛,当初王朔要去一中念书的,是我打了包票说能好好照顾孩子学习,才把他弄到咱们学校里来的……”   平心而论,人家王朔的学习成绩真的不差,他家长非要拿他跟第一第二比,这就没办法了。   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年级第六也不错,要不是林逾白转到我们学校来,王朔就是第五了。”   高主任在高二年级组的微信群里下了通知,让各班班主任派学生过来领证书。   周南南拿了一等奖的证书,并不是很开心。   高主任一脸慈祥地看着她,“怎么了?”   周南南有些失望地说:“我太粗心了,居然没拿到满分。”   孙凯扬打开自己的证书看了一眼,闻言忍不住道:“过分了啊南姐,你让我这个第五名情何以堪。”   周南南抿嘴一笑,说:“你总成绩比我好呀,我连年级前一百都挤不进去。”   说来也怪,周南南化学成绩特别好,其他科目却很一般,属于偏科非常严重的那一类学生。   高主任曾经因为学习成绩的事情找她谈过几次话,周南南说,她只对化学感兴趣。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见孙凯扬还在纠结他的第五名,周南南对他说:“我看你也蛮喜欢化学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补课。王老师按课时收费,多一个人的话学费能省一半呢。”   孙凯扬挺感兴趣地问:“哪个王老师?”   “你肯定知道他,王伟,金牌教师,之前在一中任教,后面被实验挖走了。”说起自己的补课老师,周南南满脸骄傲。   “王伟,”孙凯扬说:“我在网上看过他的公开课,很不错。”   周南南补充道:“赵云祈也在他那里补习过,王老师说,赵云祈从初三开始就在他那里上课。”   “我也想去,”孙凯扬一脸向往:“南姐,你帮我跟王老师说一下吧,我这周末陪你一起过去行吗。”   周南南点点头:“可以啊。”   王老师教课教的好,收费也高,并且补课的时间已经排满了。   周南南邀请孙凯扬一起去上课,相当于把自己的一对一小课变成了二对一,孙凯扬感激地不得了,“南姐,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周南南说:“正好我也想找个人跟我分摊一下课时费。”   省下来的课时费都够她寒假报个冬令营了。   “这有什么,”孙凯扬家里是干医疗器械的,父母很舍得在他身上花钱,平时穿的球鞋都要大几千,压根没把补习费当回事儿:“我连你那份一起出了都行。”   “那倒不用,”周南南浅浅地笑了一下:“那我今晚回去给王老师打电话,和他说一下这件事。”   孙凯扬喜不自胜,一回到教室就把这件喜事分享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老孙」池野,我要去王伟老师那里补课了!「池野」?   「池野」哪个王伟,是我想的那个吗   「老孙」周南南在他那里上课,愿意让我加塞,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孙」那可是王伟啊,去年咱们俩一起看的那个公开课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王伟   「老孙」赵云祈也在王老师那里上过课,我就说他化学怎么那么好   「老孙」我要是早点去王老师那里上课,说不定我也能考满分「池野」恭喜孙凯扬笑着退出池野的聊天框,正准备给自己的学科竞赛证书拍张照片发朋友,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这节课是自习,老师早就布置好了作业,大家都在写卷子,还有小部分不自觉的同学在交头接耳。   孙凯扬在班里环视一周,发现少了几个人。   他皱了皱眉,收起手机,问纪律委员:“刘振辉呢?”   纪委说:“去厕所了。”   他冲着孙凯扬解释:“你前脚刚被班主任叫走,他们就说要去厕所,我想着他们在班里也是影响大家做作业,就由他们去了。”的确如此,刘振辉他们几个在班里除了违反纪律之外不干别的,不如让他们去厕所,这样的话坐在他们周围的同学好歹可以安安静静的写卷子。   孙凯扬刚要点头,余光忽然瞥到教室最后一排的桌子上。   那是他和林逾白搬来的新桌子,桌面的一半摆放着班里同学的水杯,另一半放着许喆的试卷和课本,桌子后面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许喆呢?”   “啊,”纪委朝着最后一排看过去,“我靠,我没注意啊。”   许喆坐在最后一排靠着门的位置,班里的后门又开着,要是想偷偷溜出去简直不要太简单。   孙凯扬走过去问许喆的前桌:“许喆什么时候出去的。”   前桌从卷子上抬起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做题,没听到身后有声音。”   说着还转头看了一眼。   许喆的卷子才做了不到一半,水笔放在卷子上,盖子都没扣。   纪委猜测道:“他是不是想去厕所,然后不好意思跟我说,所以才……”   孙凯扬沉着脸,拿起许喆的水笔看了一眼,在卷子上轻点了一下。   卷子与笔尖接触的地方干干净净。   这说明笔尖的墨水已经干了,许喆不像是刚出去的样子。   身为纪律委员,看纪律把学生看丢一个,纪委摸摸鼻子,讪讪道:“那……我去厕所看看。”   许喆现在对班里的其他同学都挺抵触的,去厕所都不肯告诉纪委一声,孙凯扬哪能让纪委去找人。   “你在班里盯纪律吧,”孙凯扬叹了口气:“我去。”   林逾白和池野一前一后从高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前者手里拿着一沓证书,这些崭新的证书叠放在一起,散发出好闻的油墨味。   池野把自己的那份递给林逾白:“你先回教室吧,我去洗手间洗个手。”   他的钢笔在地上跌了一下,笔尖漏墨,手指上沾了一点墨水,正好去洗手间洗掉。   林逾白接过证书,看了一眼他的手指,池野的食指和中指上都沾了墨水,“你自己可以洗掉吗?”   “不知道,”池野笑笑,“我试试。”   林逾白抱着证书说:“我和你一起去。”   只是洗一下手,又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好,”池野说:“那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把证书沾到水。”   到了洗手间门口,他把自己的证书抽出来,放到了那一沓证书的最下面,“把我的垫在下面,然后放到台面上,这样你的证书就不会……”   “不用。”   林逾白走到洗手间门口,将手里的证书翻了个面,把自己的证书朝下,随手放在了门外的垃圾桶上。   池野:“……”   他说:“老孙要是看到你这么不爱惜证书,肯定会生气的。”   林逾白没有接话。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刚要走进去,脚步忽然一顿。   池野跟在他后门,洗手间的门被挡住,池野也被迫停下脚步,视线越过林逾白的肩膀,往洗手间里看去。   洗手间到处都是水,隔间里的垃圾桶翻倒在地,地面上满是浸满了水的纸团。   隔间门都几乎都是半敞开的状态,只有右手边第二扇紧紧闭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细细的呜咽声。   还好现在是下午,如果换做晚上,眼前这一幕说不定能把人吓个半死。   池野手指上有墨水,为了不蹭到林逾白的衣服上,只能屈起手指,用指节抵住林逾白的腰,把他稍微往旁边推了推。   他踏进一片狼藉的洗手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渍和纸团,轻声说:“我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伸出双手,发出渴望海星的声音~真的很感谢各位宝宝,咱们38线又争又抢,终于上了一次首页榜单! 第41章 还我一个公道   许喆整个人都在发抖,牙齿撞在一起发出战战的声音。他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团,手臂上身上甚至于脸上全是脚印,校服上带着大片水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臊味。好疼,他想。   他们扒了他的裤子拍照,许喆反抗,被一脚踹翻在地上,随后是拳打脚踢,到了后面,不知道是谁解开了裤子,冲着他撒起了尿。   他明明反抗了,可是却被打得更惨了。   他还抢走了他的饭卡,刘振辉说,要是不想让他的照片传的满天飞,就把嘴闭牢,不许把今天的事告诉老师,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刘振辉临走前说,“明天晚上拿二十,不,拿五十块钱过来,不然你就等着瞧吧。”   说完,他们一行人勾肩搭背,嬉笑着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手机,翻看着他们拍下的照片。   “妈的,真瘦,真恶心。”   “恶心你还看?回头发我一份,我手机里也要存着,咱们一人留一份。”   “我还没玩够呢,要不是张勉在他身上撒了尿,我……”   交谈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许喆从地上爬起来,躲进了最近的隔间里。   被尿水浸湿的裤子紧贴着他的皮肤,湿冷的触感顺着毛孔钻进皮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许喆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脏了,他抱着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撑不住了,喉间溢出微弱的哭声。   害怕刘振辉他们听到声音折返回来,他连哭泣的时候都是压抑的。   泪水糊了满脸,鼻涕水爬过嘴唇,滴滴答答地落在校服外套上。   洗手间里发生过什么显而易见,池野从门口一路走过来,甚至在地板上看到了淡黄色的水渍。   他慢慢靠近隔间,站在外面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停止,才抬手敲敲隔间的门。   “还好吗?”他问。   里面没有声音。   池野说:“你不想出来也没有关系,请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帮助。”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林逾白皱着眉走过来。   他在门上推了一下,隔断的门纹丝不动,林逾白说:“开门,不然我踹门了。”   池野在他手腕上拉了一把。   林逾白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对着门道:“开门,出来,解决问题,不要逃避。”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白,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   但是有些时候,这种方式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人。   池野叹了口气,他刚想说些什么,又有人从外面冲进来了。   孙凯扬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他在来洗手间的路上碰到了刘振辉一行人,他们三个嬉皮笑脸的,孙凯扬拦住他们,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许喆。   “许喆?”刘振辉斜着眼,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像是要笑,又生生忍下去了:“没有啊,我们没看见他。”   孙凯扬看着他,很平静地问:“真的没见吗。”   “当然了,”刘振辉身后的张勉走上前,把手往孙凯扬肩上搭,“你连哥几个的话都不信了啊。”   孙凯扬打开他的手,看着他们三个,“我不信。你们最好能保证许喆没有事,否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刘振辉的笑声打断了。   “否则怎么样啊?我说孙凯扬,”刘振辉伸手在孙凯扬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哥几个平时对你不错吧,你哪次管纪律我们没配合?你要为了那个死同性恋跟我们翻脸?”   “就是啊,”张勉笑着说:“班长,你对他这么关心,就不怕他爱上你吗。”   说完这话,他们三个同时爆发出猥琐的笑声。   刘振辉招呼他们回教室,临走前还用力拍了拍孙凯扬的肩膀,“听哥们一句劝,回教室学习去吧,你愿意管闲事,人家许喆可不一定领情哦。”   孙凯扬心里咯噔一沉。   他不再理会刘振辉等人,顺着他们回来的方向拔腿就跑。   没想到等他赶到洗手间的时候,池野和林逾白已经在了。   他喘着粗气进门,动静太大,站在隔间前的两人同时朝他望过来。   “老孙?”池野有些意外。   孙凯扬伸手扶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大口喘着气,目光在洗手间里扫视了一圈。   地板上带着拖拽痕迹的水渍,翻倒的垃圾桶,被污水浸湿的纸团。   洗手间里凌乱的一切,无不彰显着里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孙凯扬注视着地面上那几摊颜色可疑的液体,嗓音晦涩地开口:“里面是许喆。”   “……”   林逾白神色微动,扭头看向身边的池野:“托着我。”   “啊?”   池野还没从听到隔间里的人是许喆这个消息的震惊中回神,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林逾白伸手扒住厕所隔间的门框,胳膊发力,猛地越了上去。   池野反应过来,走上前去,让他把膝盖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借力。他已经顾不上思考林逾白此举是否妥当了,只说:“小心。”   林逾白简短地嗯了一声,借着他的肩膀,从隔间上方翻了进去。   隔间里顿时传来扑打和撞击的声音。   许喆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不管是谁靠近他都只会拼命反抗。   林逾白勉强用胳膊把他夹住,另一只手摸到身后,解开了隔间的锁扣。   “咔嗒”一声。   许喆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光,是隔间的门开了。   许喆的面色在顷刻间变得青白,不再对着林逾白撕扯,而是抱着头缩到了角落里。   装着废纸的垃圾桶被他挤到了一旁,翻倒在地上,林逾白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滚落的纸团。   昏暗的小隔间重见天日,众人得以看清许喆现在的模样。   苍白,瘦弱,狼狈,无助。   “放过我吧,”他蹲在角落里,喃喃道:“求求你们了。”   望着眼前这一幕,门内门外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林逾白踩着脏兮兮的纸团蹲到了许喆面前。   他轻轻碰了一下许喆。   许喆的反应很大,立马抖成了筛子。   孙凯扬走过来,拿出手机想拍照,准备留下证据。   没想到他一拿出手机,还没打开相机,许喆便白着脸扑了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腿,摇着头,“别……求求你了,不要拍,不要拍!”   “我不拍,不拍了,你先起来。”   孙凯扬被他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手机扔出去。他弯腰去扶许喆的胳膊,被许喆打开了手。   许喆尖叫:“别碰我!”   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重新退回了角落里。   孙凯扬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似乎想不通许喆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只有林逾白瞬间从许喆的反应中想到了什么,他问许喆:“他们拍了你的照片?”   许喆神经质地摇了摇头。   不能说……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完了,全都完了。   “什么照片?”孙凯扬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还好池野和林逾白的注意力都放在许喆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话。   他看了许喆一眼,“是刘振辉他们三个干的,我现在去找高主任。”   “不要!”   许喆抱着头,崩溃地哭道:“你们走吧,别管我,不要管我了。”   对不起,他真的没用,他试着反抗了,可是还是被他们打翻在地上,扒掉衣服拍下了照片。   弱者的反抗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惩罚,张勉还在他身上撒了尿,要不是嫌他身上的尿渍太恶心,他们今天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许喆绝望地想,反抗是没有用的。   他抗拒孙凯扬他们的帮助,像鸵鸟一样把脸埋在胳膊里,无论孙凯扬说什么都不肯抬起头。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绝望的情绪里,唾弃着,厌恶着自己的无能。   就在这时,他的头皮忽然一疼。   林逾白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了头。   他看着许喆,漆黑的眼睛里带着许喆看不懂的情绪。   但绝不是同情。   许喆瞳孔发散,慌乱中还在想,他是觉得我不值得同情吗?   我都变成这样了,我都这么惨了,我不值得同情吗?   林逾白说:“起来,我陪你去报警。”   “报警?”孙凯扬又是一愣,他说:“要不要先告诉高主任。”   “找老师没用,”林逾白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放开许喆的头发,从孙凯扬手里拿过手机,对着周围的环境一通拍照。   孙凯扬的视线跟着他拍照的动作转动,转着转着发现池野不见了。   刚才还在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孙凯扬忍不住问:“池野呢。”   林逾白没有理他,他把手机扔回孙凯扬手上,提醒他:“保存好。”   蹲在地上的许喆突然爆发了。   “删了!”他猛地站起身,想去抢孙凯扬的手机:“删了,我说了不要管我的事!滚啊,你们都滚!”   他哭着说:“被人拍下裸照威胁的人又不是你们,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要怎么办!”   报警,报警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拍下那些照片了,就算刘振辉他们不传播,他也会被流言压得直不起腰。   他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   “砰!”   他被林逾白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林逾白欺身而上,用比他更大的声音说:“几张照片而已,能怎么样!你越害怕,他们越猖狂,越欺负你。”   他语气凶狠,细听却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被人拍了照片的只有你,我告诉你,跟我比起来,你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我也被人拍了很多照片,”他说:“我做梦都想拿到那些照片,然后交给警察,让他们还我一个公道。” 第42章 请假外出买吃的。   许喆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几岁的大男孩,哭声应该是很有穿透力的,可许喆的哭声有气无力,好似即将断气的小猫。   他抓住林逾白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仿佛这样做可以从林逾白身上汲取几分勇气。   “对不起,”他极力忍着泪水,可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落下来:“我不敢,我真的很害怕。”   他怎么能不怕。   他只是这世间万千人中最平凡的一个,从小接受的是父母的打压式教育,没有上过补习班,不知道课本上的少年宫是什么。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才考进重点高中。   可当他进了十三中以后才发现,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学习成绩,在十三中不过是中下游的水平。   周围人讨论着按课时收费的课外补习,周六周日要去参加的兴趣班,这时他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和他们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他不是天才,只是一个普通人,父母没有给他足够的教育资源,却渴望着他出人头地。   嘴上说着爱他,实际上做尽了伤害他的事。   他变得懦弱,敏感,自卑,小心翼翼。   月考作弊,不过是为了考好一点,让他的妈妈不再因为学习成绩歇斯底里。   遭受校园霸凌时,他勇敢地反抗了,得到的是变本加厉的欺凌。   站在他面前的林逾白,身姿挺拔,校服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而他佝偻着后背,直不起腰,满身腥臊味,令人作呕。   够了,不要试图拯救他了——许喆抽泣着说:“我没有希望了,别管我了,让我烂在这里吧。”   “怎么会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   池野手臂上搭着一套衣服,笑眯眯地走进洗手间。   原来他刚才突然消失,是出去找衣服去了。   他走到许喆面前,递上干净的衣服,“来,先把衣服换了吧。”   许喆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望着池野的脸。   后者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许喆双手微颤,接过了池野递来的衣服。   “叮铃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了,震耳欲聋的铃声,宛若冥冥之中的救赎之音。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亲自拿着稿子上台,以“校园暴力”为主题做了一期演讲。   不仅如此,他还公布了对刘振辉三人的处罚结果。   “高二年级十四班刘振辉、张勉,给予留校查看处分,黄宇航记过处分。希望全体同学以此为戒,从今往后严格遵守校规校纪,如果再有学生发生类似现象,学校必将从严处理!”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纷纷看向高二十四班的队伍。   刘振辉三人先是被警察找上门进行了口头教育,又被高主任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最后还请了家长。   得知自己孩子干出这样的荒唐事,张勉的爸爸当场把他揍得站不起来,押着他去给许喆道歉。   许喆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绝不原谅!”   张勉的爸爸点了点头,夸他:“好样的!”   然后又把张勉揍了一顿。   “小畜生,欺负同学,往同学身上撒尿?老子怎么养出来你这样的东西!”   刘振辉和黄宇航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许喆直接报了警,警方发布了蓝底白字的通报,这件事已经不止在学校里传播那么简单了,他们爸妈单位的同事也看到了。   家长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回家之后狠狠修理了他们一顿。   要不说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件事情过后,班里的人也不敢欺负许喆了,许喆之前的同桌还主动过来道歉。   “对不起啊许喆,我之前不该在你的桌子上写那些字。”   没想到许喆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而且你根本不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来跟我道歉的,”许喆看着他,“你只是害怕了,害怕我会追究。”   同桌被他说中了心思,脸色一白。   许喆不再理会他,拿起自己的月考卷子去十二班找池野。   池野不在,林逾白趴在座位上睡觉。   许喆犹豫了一下,伸手戳了戳林逾白的胳膊。   “……”   林逾白抬起头,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倦倦地睁开眼。   许喆莫名地紧张,支支吾吾道:“池,池野呢。”   “他去医院拆石膏了,”林逾白还没接话,坐在池野前面的冯雅军扭过头来,友好地看着许喆:“有什么事吗?”   许喆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卷子。   因为前段时间那场风波的影响,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听课,这次月考退步了很多,他想找池野帮他看看卷子。   冯雅军有心帮忙,可他自己学习成绩也不咋样,实在帮不了他。   不过……他把目光转向了林逾白,然后告诉许喆:“池野不在,你可以找天仙啊,他学习成绩也很好。”   冯雅军乐呵呵地说:“这次月考的排名还没下来,但是我们班主任说,林逾白这次好像考得比池野还好呢。”   “是,是吗。”   许喆又开始结巴了。   林逾白也在看他,许喆慌乱地说:“我打扰你睡觉了,要不,要不我先回去,等你睡醒了再来。”   林逾白摇摇头。   他伸手接过许喆的卷子,示意许喆坐,“我帮你。”   冯雅军和胡晓对视一眼,拿起自己的卷子同时转身,“我们也要听。”   林逾白:“……”   “只能讲一小会儿,”他说:“我等一下要出去。”   冯雅军敏感地抬起头:“出去?去哪儿?”   林逾白没有作答,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耷拉下来,认真地给许喆讲起了错题。   池野去医院拍了片子,确定了骨折的地方已经长好,医生拿来剪刀给他拆了绷带。   刚拆下石膏的手臂还有些不灵活,医生说了两句注意事项。   池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   “哎,半大小子,恢复得快。”医生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看病历单,再往诊室外看了一眼,“自己来的?”   池野嗯了一声。   医生称赞道:“真不错,我女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离不开人,被蚊子叮一下都要嚷嚷半天。”池野笑了笑。   “医生,”他问:“这就好了吧,我能走了吗。”   “走吧,”医生说:“左手先别用力啊,刚长好,还得养两天。”   池野拿着单子去二楼缴了费用,折起单子塞进口袋里,低着头走上扶梯。   扶梯缓缓下行,池野掏出手机给荀丽发消息。   「池野」妈,我拆完石膏了。   荀丽打了电话来。   “小野,”她责备道:“妈妈不是说了吗,拆石膏的时候我陪你去。”   “不用,又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家里三个孩子,池宇和池柏青,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年纪还小,全都离不开人。   荀丽整天忙里忙外,池野实在不想麻烦她。   他正要告诉荀丽自己准备回学校上课了,目光忽然扫到了坐在大厅里的一个人影。   医院大厅中央有一个雕像,雕像周围围着一圈白色的景观座位。   此时,在巨大洁白的白求恩雕像下,坐着一个穿十三中校服的男生。   他手里拿着一个土豆丝卷饼,很认真地吃着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不出的可爱。   “妈……”   池野对着手机喃喃道:“我好像看见我同学了,先挂了啊。”   荀丽那边说了句什么,池野没听明白,他挂断了电话,三两步走下了电动扶梯。   “天仙,”还没走到林逾白面前,他已经情难自控地扬起了笑脸,“你怎么来了?”   林逾白咬了口卷饼,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拿起放在一旁的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另一个卷饼。   他坐在椅子上,抬高手臂,把卷饼递到池野面前:“给。”   池野三两口下去,馅料满满的卷饼便少了一大半。   他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个,转头看林逾白,林逾白还在慢悠悠地吃着他那个只有土豆丝的卷饼。   池野把装卷饼的纸皮揉成一团,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问林逾白:“你怎么出来的。”   林逾白说:“请假。”   “我知道是请假,”池野盯着他看,“理由呢?”   “肚子饿。”   林逾白一手拿着卷饼,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一张折得很工整的假条。   池野接过来打开。   假条是王副主任签的字,上面的理由很离谱:请假外出买吃的。   更离谱的是,王副主任居然批准了。   池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王主任就这么签字了,他没说什么吗?”   “他说了,”林逾白说,“但是我给学校拿了很多奖杯,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池野,目光中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自得:“这次月考的排名出来了,王主任说,你是第二名。”   “哦——”   池野假装听不懂:“我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啊。”   林逾白不说话,有些矜持地扬起了下巴。   池野的心都要被他萌化了。但他故意说:“王主任那么高兴,第一名应该是王朔吧,王朔考第一了?”   【作者有话说】   王主任:林逾白啊,你要请假,请假做什么呀?   宝宝:肚子饿,出去买吃的。   宝宝:很快回来。   王主任:学校食堂也有吃的,实在不行去超市看看?   宝宝:不好吃。   王主任:那……   宝宝:饿的影响学习了。王主任:!   王主任(chua地撕下一张假条):我马上给你签假条! 第43章 原来是因为他   周六上午,林逾白起了个大早,从书桌上拿起书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个奖杯,还有一些证书。   他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把奖杯擦了一遍,又检查了一下证书。   证书上贴着他的一寸蓝底照,深蓝色的背景图上面印着他的脸,眼尾微挑,嘴角下抿,看起来死气沉沉,没有半分朝气。   林逾白用指尖戳了一下照片,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   他合上证书,有些赌气地将证书放在了桌子上。随后拿起书包,将奖杯全都装了回去。   林昕工作的整形医院在另一个区,林逾白从约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背起装着奖杯的书包下楼。   今天是林昕坐诊,他不想回继父的家,特地选在林昕的工作时间,直接去医院找她。   到了整形医院,林逾白进了大门,径直走向林昕的办公室。   前台的接待员叫住了他:“逾白,林医生不在。”   林逾白停下脚步看过去,接待员接着说道:“林医生已经有三四天没来医院上班了,不少客户指明想让林医生做手术,林医生不来,她们的手术只能一直延期,有几个客户都不高兴了。”   “为什么。”林逾白一怔。   他前天还跟林昕通过电话,林昕语气温柔地告诉他,她这段时间工作会比较忙,没有时间去书店看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接待员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林医生请假那天值班的人不是我。”   林逾白拿出手机给林昕打电话,铃声响过两遍后,自动切入了忙音。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林逾白又尝试了拨了几遍,每次都没有人接听。   接待员见状拿起前台的话筒,在座机上按下一个号码,“稍等,我帮你问问唐院长。”   “嘟——”   “喂?”   座机开了免提,院长醇厚的嗓音响起:“有什么事吗。”   “院长,”接待员说:“您现在有时间吗,林医生家的小孩儿过来了。”   唐院长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你让他来我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就在一楼的走廊尽头,林逾白背着书包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林逾白推开门,唐院长坐在办公桌后看两张头骨片子,听到开门声后抬起头,冲着林逾白点了下头,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逾白。”   “唐叔叔。”   林逾白微微皱眉,肤色白皙,眉眼冷冽,与林昕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他说:“我打不通我妈妈的电话。”   “别急,”唐院长放下手中的片子,示意他先坐,而后才道:“叔叔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唐院长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是边说边组织着语言:“你妈妈她……前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我劝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林逾白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她怎么了?”   唐院长叹了口气,说:“她怀孕了。”   “……”   林逾白好半天都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唐院长一直看着他,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逾白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喃喃道:“哦。那挺好的。”   唐院长这才露出微笑。   “好孩子,”他说:“你妈妈把孩子打掉了。”   林昕得知自己怀孕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孩子打掉。   她和林逾白的继父结婚之前就说过,她不会再要孩子了,林逾白的继父也满口答应了。   婚后两人一直很注意措施,这次怀孕不太可能是意外。   林昕告诉唐院长,她怀疑白增勇在避孕套上面做了手脚。她叹息道:“老白看着老实,没想到会做这样的事。”   唐院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林昕不打算让林逾白知道这件事。   但唐院长显然不这么想。   “逾白,你已经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从办公桌上起身,走到沙发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事情也不能总瞒着你。”   林逾白没有接话。   唐院长坐到林逾白旁边,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书包,“你带了什么?”   林逾白拿下自己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奖杯。   唐院长接过奖杯,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   他身上穿着西装,西装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   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梳着背头,面容深邃俊美,举手投足间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逾白的爸爸去世后,林昕身边的追求者众多,其中让林逾白印象最深的就是唐院长和白增勇。   林逾白曾经以为唐院长会成为自己的新爸爸。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唐院长长相英俊,事业有成,虽然离过一次婚,依旧很吸引女人的目光。   可是谁也想不到,林昕在唐院长和白增勇之间,选择了看起来更为憨厚老实的白增勇。   林逾白一直不喜欢他的继父。   虽然后者与他相处时小心翼翼,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在讨好他,他还是喜欢不起来。   唐院长放下奖杯,双腿交叠,十指相扣自然搭在身前,脸上带着微笑。   他说:“之前我想不明白,比起你后爸,我到底输在了哪里,现在大概知道了。”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   唐院长说:“叔叔有一个女儿,比你大一些。”   林昕不想要孩子,更不想带着林逾白嫁给一个已经有孩子的男人。   唐院长和白增勇是她众多的追求者中条件最好的两个,林昕之所以选择了白增勇,是因为他没有孩子,也答应了林昕不会要孩子。   她带着林逾白嫁过去,林逾白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唐院长语气有些惆怅,还有几分自嘲:“真没想到我输在了这种地方。”   林逾白没有接他的话,他收起奖杯,拉好书包的拉链,站起身告别:“唐叔叔,我先回家了。”   “嗯,”唐院长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回去好好关心一下你妈妈,她很爱你。”   林逾白先回了一趟书店,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最后在行李箱的角落里找到了继父家的钥匙。   临出门前,他用余光扫到了桌面上的证书,犹豫了一下,他将那几张证书也拿了起来,一同放进了书包里。   林逾白的继父白增勇,早年并不像现在这么有钱,据说还因为偷窃鱼苗跟人起过冲突,将对方打成了重伤。   后来他买下的鱼塘被国家征用,修了高速,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得了赔偿金以后,用这笔钱买下数亩林地,准备种苹果,不料这百亩林地又被征用了。   白增勇从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一跃成为令人眼红的暴发户。   他开始学着其他人炒股票,做投资,出入各种高级场合。   在一次酒宴上,他对漂亮的像仙子一般的林昕一见钟情。   得知林昕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后,更是大献殷勤,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林昕转。   有一次林逾白半夜发烧,林昕背着他冲下楼,刚好看到停在楼下的豪车。   是白增勇的车。   白增勇下了车,从她背上把林逾白抱下来,说:“路过的时候看到家里一直亮着灯,不太放心,所以在楼下守了一会儿。”   林昕说不感动是假的。   白增勇是丑了点,和林昕站在一起完全不协调,他又黑又矮,林昕高挑白皙,可林昕还是选择了他。   周围人不理解,甚至有人说林昕和白增勇在一起是为了钱,林昕听了这些话只是笑笑,从来不说原因。   直到今天,林逾白才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因为他。   去继父的家之前,林逾白又给林昕打了一遍电话,还是打不通。   打了这么多电话都打不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林逾白心里忽然有些慌。   他攥紧手机,告诉司机师傅:“我赶时间,可以快一些吗。”   司机师傅从后司机里瞥了他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超了旁边车道的车。   离继父家越近,林逾白心里那种慌乱的感觉就越强烈。   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林昕从来都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就算手术时间没有接到,下了手术台看到未接电话后也会很快拨回来。   可是他从医院返回书店取钥匙,过了这么久,林昕都没有给他回电话。   他问司机:“可以再快点吗?”   司机面露难色:“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要超速了。”   林逾白报的地址是他们当地有名的富人小区,前几天还出过一则大新闻。   司机用手把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问:“小伙子,你家住在那儿?”   林逾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司机来了劲头,问他:“看你背着书包,还是个学生吧,今天放假?”   “那你肯定不知道,就你们小区,前天有人家暴自己的老婆,据说是邻居听见动静不对,帮忙报了警。”   司机师傅没有得到回应,依旧说得津津有味:“我听说被打的那个女人可漂亮了,他男人倒是挺丑的。”   “你说什么。”   林逾白抬起脸,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不太满意,重新写了一遍,好困555 第44章 平安锁   “喵。”   X竖起尾巴,蹭着池野的腿走了一圈。   灰色运动裤上立马粘了一堆猫毛。   池野蹲下身拍了拍裤腿,用手里的猫罐头逗X。X为了吃罐头,倒头一趟,四爪朝天开始卖萌:“喵喵喵~”   琴行的玻璃门上映出池野的侧脸,目光温柔五官立体。他开了猫罐头放在台阶上,X欢快地翻过身,把毛茸茸的嘴巴迈进罐头,边吃边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池野笑着摸了摸它的尾巴根,抬头望向对面书店的二楼,属于林逾白房间的那扇窗子。   他想,这个时间,林逾白应该醒了。   如果他打开窗子透气,或许会看到在楼下喂猫的池野。   池野蹲在台阶上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可书店二楼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X已经吃完了罐头,正舔着嘴巴意犹未尽地用前爪扒拉罐头盒。   池野拾起罐头盒准备扔垃圾桶,顺便在它耳朵上捏了捏,“出去玩吧。”   X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下台阶,走到老奶奶书店外的榕树前,沿着树干蹭蹭爬了上去。   池野扔掉罐头盒,去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饭。   天气一冷,早餐店的生意变得格外好,今天又是周末,哪怕现在已经十点多了,门口还是有人排队。   卖早点的叔叔端着几个巨大的蒸笼从后厨走出来,看到池野,招呼了他一声,让他想吃什么自己拿。   “老板,”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小姑娘看了一眼时间,“我的玉米和豆浆,快点儿。”   老板忙着把蒸笼撂下,池野见状掀开一旁的小门帘走进去,戴好手套,用夹子帮女生装了玉米,“豆浆要什么口味的。”   女生看了他一眼,也不催了,语气甜甜道:“我要红枣黑豆的。”   “好,”池野冲她笑笑,“稍等,我给你拿。”   后面的客人说他要一屉牛肉包子,池野也一并帮他打包好。   老板安放好蒸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池野手中的夹子。   “谢谢你了,”他苦笑道:“你婶儿回娘家去了,我自己真忙不过来。”   “没事。”   早餐店没有土豆丝卷饼,池野要了几个黄金土豆饼,又拿了两个南瓜粥。   老奶奶书店已经开门了,秦奶奶坐在厚重的胡桃木柜台后面,用砂纸打磨一件小木雕。   池野拎着早餐进门,问她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秦奶奶很喜欢池野,见他进门,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今天不上课?”   池野嗯了一声,“今天周六。奶奶,我上楼找林逾白。”   “你找小白啊,”秦奶奶手上的动作不停,边打磨木雕边说:“一早就出去了,我以为他上学去了。”   池野点点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可能回家了。”   他问秦奶奶:“奶奶,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有。”   秦奶奶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老年机,递给池野,“他妈给我存的,你看看。”   池野接过老年机,开锁,打开电话薄翻找了一下。   秦奶奶手机里的联系人乱七八糟的,什么送水的送书的社区的药店的……池野先找字母“L”,“L”栏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刘快递,根本没有林逾白。   他艰难地翻找了半晌,终于在电话薄的最后面看到了林逾白的名字。——逾白。   在“Y”那一栏里。   池野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他记下林逾白的手机号码,又在秦奶奶手机上按了几下,“药店的小王经常给老人推销保健品,我给你删了啊,你要买什么药可以找我,我去给你买。还有刘哥,他已经不在我们这一片送快递了。”   在秦奶奶眼里,池野长得好,性格也好,还很聪明能干,因此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秦奶奶手下的砂纸贴在木雕上沙沙作响,她笑着说:“都听你的。”   白增勇已经在医院里跪了两天了,病房外面的小护士对着他指指点点,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冲他撇嘴,偷偷议论他。   “3号房那个男的怎么又来了。”   “昨天下午我去给3号房挂消炎针,刚好听到她说要起诉离婚,你们没看到那个男的当时的脸色有多恐怖。”   “哎,3号房前几天刚做过流产手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呢,那个渣男怎么敢动手的。”   “长得丑就算了心肠怎么那么毒,不知道女人的小月子也需要好好调养吗……”   几个忙里偷闲的小护士在护士站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地讨论着三号房的事。   一位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长相中等偏上,但是气质很好,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眼底带着淡淡的清灰,脸色十分憔悴。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她打断了小护士们的对话,“我是7号房的徐知理,我想去看看我的宝宝。”7号房?   那几个小护士迅速反应过来,这是7号房的那位高危产妇。   大龄孕妇,且遭遇了难产,孩子一生下来就进了保温箱,产妇自己也在ICU躺了好几天。   站在最外面的小护士走过去扶她,责备道:“你怎么出来了?”   徐知理弯了弯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我想看看宝宝,我还没给她喂过奶呢。”   小护士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我们只是护士,没有太多的权限。”   她搀着女人往病房走,“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去找医生帮你申请一下好不好?”   徐知理眼眶湿湿的,不想回病房。   她实在是太牵挂她的宝宝了,趁着丈夫出去买饭,偷偷从病房里溜了出来。   她说:“就让我看一眼吧,我就看一眼,站在外面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行吗。”   小护士为难地摇头,“对不起,回去吧。”   她给另一个小护士使了眼色,那个小护士立马从护士站走出来,和她一左一右搀着女人,往7号房走去。   路过3号房的时候,她们还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对话声。   那个美丽的,被家暴的女人说:“你走吧,我不会改口的。我已经找了律师,离婚协议会尽快发给你。”   男人低声下气地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那天喝了酒,我——”   两个小护士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男人的鄙夷。   被她们二人夹在中间的徐知理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看着3号房的房门,有些不确定地问:“昕昕?”   病房里的人依旧在争执,她没有得到回应,抬高了声量:“林昕?”   病房里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个黝黑的男人走过来拉开了房门。   林昕坐在病床上,单薄的手臂上贴着胶布,上面固定着滞留针。   她的嘴角开裂,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淤青,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印着可怖的掐痕。   饶是如此,她的坐姿依旧很优雅,脊背挺直,抬眼望向病房门口。   徐知理的目光也越过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朝病床上的林昕看去。   四目相对,林昕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师姐?”   故人重逢,徐知理却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面色凝重,动作轻柔但坚决地推开了小护士的手,迈着别扭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病床上的林昕走过去。   她的脸色彻底沉下来,眼中含着暗火,语气又惊又疑:“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池野给林逾白打了通电话,铃声刚响起就被对方挂断了。   他想到林逾白可能不接陌生号码,便发了条短信:是我,池野,可以接我的电话吗?   对面没有回复,池野再次尝试拨通号码,又被挂断了。   池野:“……”   虽然很想听到林逾白的声音,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再打过去,对面该烦了。   没办法,他只能放弃给林逾白打电话的想法,回家帮池宇看店。   可琴行的玻璃门上挂着不营业的牌子。   “姐,”池野问:“今天不开门吗。”   池宇说:“今天周末,你不去医院看看舅妈吗。”   他们的小妹妹至今还在保温箱里没有出来,舅妈也留在医院接受产后康复。   前段时间家里死气沉沉的,荀丽经常偷偷抹眼泪,他们外婆也总是打电话过来。他们三个小心翼翼的,谁都不敢在荀丽面前提到舅舅舅妈,更不敢提他们舅妈生下来的小妹妹。   最近几天倒是好多了,荀丽终日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还主动问他们,想不想去医院看舅妈,看看他们的小妹妹。   “啧,”池野拍了下脑袋,有些懊恼:“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池宇嘲笑他:“是啊,不是天才学神吗,脑子怎么这么差劲。”   “求放过,”池野说:“有你在,我哪敢自称天才。”   要知道,池宇出意外之前,学习成绩比他好多了。   从小,池宇就在学习上稳压他一头。   要是她没有退学,现在大概是像一中的赵云祈那样的全能型天才。只可惜——池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池宇的脚,她穿了长裤,又在假肢上套了鞋子,只要不掀开她的裤腿,没有人会猜到她膝盖以下的部位是假的。   池宇拄着拐杖从他面前走过,对身后的目光毫无察觉,还在考虑要给舅妈送什么礼物:“舅妈那里估计什么都不缺,我想给妹妹买点东西,你说买什么好?”   池野收回目光,不知怎么的,莫名想起林逾白脖子上的那枚平安锁。   那是一枚很漂亮的平安锁,用红绳系着,平时藏在衣服下面。   有一次,池野和林逾白讨论一道题的解法,林逾白微微侧身,低头看着桌上的卷子。   池野偏过头,刚好可以看到他修长的脖子,以及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   他起了好奇心,用手里的笔挑起那根红绳,将上面坠着的平安锁从他的衣服里面慢慢挑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问。   林逾白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挡开他的手,把平安锁放了回去。   池野盯着他的脖子看,林逾白被他看得不自在,以为他还在好奇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于是他重新拉起吊坠,摊在掌心给池野看,说:“这是平安锁。”   “哦,”池野得寸进尺:“我能摸摸吗?”   林逾白:“……”   尽管他看上去很不理解池野的做法,但他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池野伸手捏起那枚精致的平安锁。   平安锁上面带着林逾白的体温,是温热的,不知道为什么,池野总觉得平安锁闻起来应该是香的。   这么想着,他准备凑上前闻一下。   他忽然凑过来,林逾白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他往外推。   “轰!”   安静的自习课上,教室后面骤然传来巨响,班里的人齐刷刷转过头,看到的场景就是池野的凳子倒在地上,他整个人也坐在地上,双手撑地,脸上的表情既茫然又震惊。……   池宇没给婴儿送过礼物,她正准备上网搜索一下送礼攻略,池野叫住了她。   “姐,”他笑着说:“送个平安锁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宝宝:一身牛劲以及大家可以get到看起来香香的平安锁吗! 第45章 你真的早恋了?   林逾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司机,更记不清自己怎么付的款。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后,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完成完成订单,下车。   刷电子钥匙进小区的门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险些把钥匙落到地上。   门卫看他长得面生,举止又怪怪的,不由多看了两眼。   门禁打开后,林逾白抓着钥匙冲进小区门,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冲向继父家的别墅。   等他跑到家门前,用湿漉漉的手指按向指纹锁的时候,指纹锁却发出了验证失败的声音。   “滴——指纹错误。”   林逾白手上全是冷汗,是黏腻湿滑的,他把手指按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再次按向指纹锁。   “指纹错误。”   “指纹错误。”   验证接连失败,指纹锁自动锁定,林逾白再也没有耐心,伸手砸向厚重结实的防盗门。   他像一只哀恸疯狂的小兽,用力砸着面前的房门:“开门!开门啊!”   “白增勇,你出来啊!”   让他进去!让他进去!   林逾白不知疲倦地砸了十来分钟的门,终于引来了附近的邻居。   那是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穿着软底皮鞋从隔壁的院子里走出来,在三四米远外停下脚步,“你好,你找谁呀,这家人不在。”   林逾白转过头。   他的脸上既有汗水,也有泪水,嗓子很哑,肺部仿佛要爆炸了,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涌出来。   他似乎对脸上的泪水毫无察觉,重复着男人的话:“……不在家。”   “是啊。”   男人观察着林逾白的模样,见他年纪不大,身上还背着书包,觉得他不像什么很危险的人,便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身旁站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孩子,擦擦眼泪。”   林逾白没有接,他问:“他们去哪儿了。”   男人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你和这家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林逾白疲惫地靠在防盗门上,哑着嗓音说:“这家的女主人是我妈妈。”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被泪水沾湿成一缕一缕,面容呆板,嘴唇毫无血色。   在他身后,黑色的防盗大门高高伫立着,坚固,冷硬,衬托的林逾白的皮肤异常苍白,修长的四肢格外孱弱。   在坚不可摧的钢铁大门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他进不去这道门,也找不到妈妈。   徐知理是林昕研究生时期的师姐,两人并称为导师门下的两朵金花。   研究生毕业后,林昕选择到医美行业工作,徐知理则在导师的推荐下去海外留学,博士毕业后在一家跨国公司做顾问。   她三十多岁才结婚,婚前与丈夫说好要做丁克,不会生儿育女。   丁克的观念,她早在学生时代就挂在嘴边,还经常劝自己的师妹们不要生小孩。   她说,生孩子会导致女性的身体过早的衰败。   林昕打趣道:“师姐,你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徐知理已经被护士们护送回了病房,林昕受了很多皮外伤,但不影响行动,干脆跟了过来。   徐知理有些惆怅:“我老公的妹妹有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懂事可爱。说真的,我很羡慕她有那么多孩子……”   尤其是近几年,徐知理的年龄越来越大,思想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她的工作顺利,家庭和睦,丈夫一家都是情绪稳定的人,她自己也算高知女性。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来,都很适合养育一个孩子。   看着小姑子的孩子个个聪明乖巧,她开始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徐知理坐在病床上,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她说:“我想好了,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可以教养好一个孩子。”   她是大龄产妇,早年为了漂亮,节食减肥拖垮了身体,这一胎实在很凶狠,可她不后悔。   她只后悔没有早点想通,早点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一个新生命。   她向林昕解释:“我不是为了完成女人的使命才要孩子,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孩子陪在身边,好像也不错。”   “我知道,”林昕说:“我们家的宝宝都上高中了,他很优秀,我给你看他的照片。”   徐知理问:“孩子的名字就叫宝宝吗?他会不会觉得别扭不高兴?”   池野陪着池宇去金店买了一块小银锁。   一开始,池宇是想送一块金锁的,被池野拦住了。池野说:“送金锁的话舅舅和舅妈心里会过意不去。”   就算池宇现在自己当老板,手上不缺钱,可她到底是个小辈,而且是高中生的年纪,送的礼物太珍贵,反而会给人增加负担。   送礼重在心意,点到为止就好。   池宇一琢磨,觉得他说的是这么回事,最终挑选了一块小巧精致的银锁。   池野也在柜台前挑挑拣拣半天,选了两条银链子。   池宇问他:“怎么买两条。”   池野说:“另一条我有用。”   店员帮他们把平安锁和银链穿好,装在礼盒里递过来,另一条银链也在池野的指挥下用小布袋装起来,单独放进一个袋子里。   池宇斜了他一眼,了然道:“送人?”   “是啊,”池野收起那根单独装好的银链,大方承认,并且说:“你想要的话送你一根。”   “切,”池宇撇嘴:“我才不要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外走,池宇忍不住说:“池野你知道吗,你刚刚看那根银链的表情好肉麻,你到底要送给谁啊,你是不是早恋了?我要告诉妈。”   虽然知道池宇在开玩笑,她不会真的去找荀丽告状,池野还是说:“妈肯定不管。”   “哦~”池宇狡黠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炸出了池野的话:“你真的早恋了?”   “是谁啊,漂亮吗?你们学校的?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尽管退学在家,不用被校规校纪的条条框框所拘束,但池宇到底是个学生年纪的女孩,对这种对于学生来说充满了禁忌感的话题充满了热忱。   “快告诉我嘛。”池宇用肩膀撞了池野一下。   “不告诉你。漂亮,我们学校的,你好看。”池野依次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好看?”   池宇被他哄得眉开眼笑,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了好几拳,“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你一定觉得她更好看!”   池野也不避开,任由她在自己胳膊上捶打,笑着说:“你最好看。”   到了医院,出于礼貌,池宇说想先去找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个招呼。   池野本想陪她一起过去,却被池宇安排了别的任务:“你去买果篮。”   池野知道她是故意支开自己,不想让人陪着,只好点头答应。   池宇总是这样,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所以出门在外时格外注重“独立”,能自己完成的事情尽量不让其他人陪着。   每次她独自一人到主治医师那里拜访,都会换来医生和护士善意的称赞,“池宇自己过来的,走路越来越稳当了,康复得真好。”   这样的对话常有,池宇乐此不疲。   池野有些心疼地想,其实她对自己残缺的双脚还是很在意的。   越在意,越要装作不在意。   她不喜欢周围的人因为她是个残疾人而对她格外优待。   当初她因为意外事故休学一年,等她坐着轮椅回到学校时,发现老师和同学都把她当成了保护动物,学校还特地请了心理老师给她做疏导。   她受不了那种小心翼翼的关照,去学校上了几天课,回来说自己想退学。   荀丽听了她的话,很冷静地问:“你确定自己想清楚了吗。”   池宇平静地回:“我想好了,念书又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我会弹钢琴,还会拉小提琴,我想开家琴行,自己当老板。”   她从小就很有主见,也相当有魄力,很多大人都不一定比得过她。   “好,”荀丽点头,“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办理退学。”……   “小帅哥,果篮包好了,加上打包费一共是328,怎么支付?”   店员的声音打断了池野的回忆,他接过店员递来果篮,拿起手机:“扫码。”   “好的,我扫你。”   池宇发消息说,她已经跟主治医生打完招呼了,现在正往住院部走。   她让池野直接往去舅妈的病房。   池野给她回了个ok,拎着果篮走进医院大门。   路过停车区域的时候,他听到有个男人在打电话。   男人背靠着一辆路虎,指尖夹着烟,粗声粗气道:“妈,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要我把避孕套戳破……是,她是怀了,可那个臭婊子居然直接把孩子打掉了……妈的,我低声下气伺候了她这么久,她连孩子都不肯生……还要和我离婚……我不可能答应,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接你。”   池野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走过,男人没有注意到池野,挂断电话后,他把吸了一半的烟头随手抛在地上,转身打开车门,骂骂咧咧地爬上车。   等他驱车离开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池野折返回来,踩灭了烟头,捡起烟头扔到了附近的垃圾箱里,望着那辆路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不是故意偷听男人打电话的,因此并没有留意男人的正脸。   可他在步行街外面的小广场上见过那辆车。   是国庆假期,林逾白的妈妈和继父去秦奶奶家看他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池宇:你早恋?   池野:我单相思,满意了吗。 第46章 希望它能够帮到你   白增勇对林昕动手的那天,是邻居帮忙报的警,又叫了救护车。   他告诉林逾白:“你妈妈在第一人民医院。”   林逾白背着书包就要走。   男人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虽说在背后这么说人不好,但是你爸爸他……”   林逾白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生硬:“他不是我爸。”   “好,”男人好脾气地点点头,迅速改口:“你的那位叔叔,品德方面有些问题。”   “在你妈妈嫁过来之前,他曾经在其他人门前泼油漆、把垃圾倒在别人门口,逼走了一位邻居——就因为那位邻居提醒他深夜不要在住宅区鸣笛。”他望着林逾白,委婉地建议道:“我看你妈妈还年轻,你劝劝她吧。”   林逾白的瞳孔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觉得有些冷。在接近午时,太阳当空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冷得发抖。   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继父那种毫无缘由的厌恶来自哪里。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坏人。   哪怕他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一直以来,白增勇身上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林逾白感受得到,第一次见他的池柏青也察觉到了。   可他在林昕面前表演的太好了,林昕身边的人,包括林昕自己,都以为他是一个踏实憨厚的好人。   正因如此,林昕亲手将自己推进了一个火坑。   林逾白没有去医院。他回了书店。   回来时,秦奶奶已经给木雕抛好了光,正拿着小刷子给木雕上桐油。   见林逾白回来,她高兴地招呼道:“白啊,帮奶奶刷一下油。奶奶年纪大了,看不清楚,容易漏掉边角。”   林逾白放下书包,走过去接手秦奶奶的小木雕。   他给小木雕刷桐油,刷着刷着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脸颊滚落,寂静无声,秦奶奶用忙着用抹布清理砂纸打磨后留下的木屑,竟然没有发现林逾白在哭。   给木雕刷好桐油后,林逾白拿着书包回到了房间。   他打开书包,拿出证书和奖杯,在桌子上拜访整齐,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昕。   过了很久,他才收到林昕的回信。   林昕不知道林逾白去过她工作的整形医院,更不知道他回过家。秉持着做戏要做足的原则,她假装自己刚下手术台。   「妈妈」妈妈刚做完一场手术出来,最近很忙。   「妈妈」这是宝宝拿到的奖杯吗,宝宝真棒。   「妈妈」你是我的骄傲。   他和林昕,一个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另一个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林昕发来的消息,林逾白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眼泪还是像下雨一样,怎么都落个不停。   林逾白坐在桌前哭了很久,哭够了又拿出老师布置的卷子开始做作业,午饭都没有吃。   秦奶奶注意到他一直没有下楼,想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又怕他在睡觉,打扰到他休息。   所以池野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着实松了口气。   她说,“小池,白已经回来了,你快去楼上找他吧。”   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喜欢关心孩子有没有饿肚子,秦奶奶说:“中午他也没有下楼吃饭,你记得问他饿不饿,饿的话记得下来吃饭,厨房里有鸡蛋,已经煮好了,热一热就能吃。”   池野连声答应:“知道了,奶奶。”   他把手伸进口袋,攥住了里面的小布袋,顺着楼梯往林逾白的房间走。   林逾白一大早就出门,很有可能是回过家。   池野在舅妈的病房里见到了林昕,也就是说,林逾白这次回家扑了个空。   林昕请求池野不要告诉林逾白她住院的事,但池野不敢保证林逾白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并没有告诉林昕,林逾白一大早就回家了。   林昕刚做完人流手术不久,身体还很虚弱,又经历了一场家暴……情绪还是不要太过波动比较好。   林逾白做完了一整套卷子,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肩膀和脖子有些僵硬。   他放下水笔,刚准备活动一下肩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外面是池野的声音:“天仙,开门。”   林逾白正准备活动肩膀的动作一顿。   他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池野以为房间里没有人,然后离开。   门外,池野已经停止了敲门的举动,又气又无奈地说:“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秦奶奶告诉我你回来了。”   林逾白垂下眼睛一声不吭,也不往门口的方向看。   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就算是池野也不行。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林逾白以为池野终于走了,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收起试卷,准备到床上躺一会儿。   就在这时,门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动静。就好像……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林逾白警觉地看向房门。   “咔。”   伴随着一声轻响,房门的锁被钥匙打开了,门后露出池野笑微微的脸。   他望着林逾白震惊的面孔,挑了挑眉,明知故问地说:“原来你没睡啊,我敲了半天门没有声音,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林逾白的嘴唇紧抿,偏过脸躲开他的注视,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忽然很在意自己的眼睛。   他想,哭了那么久,不用看镜子就能猜到,眼睛一定是红的。   林逾白不想让池野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抗拒池野的靠近,往后退了一步,小腿抵在椅子上,身后退无可退。他说:“出去。”   池野说:“我不。”   他关上房门,走到林逾白面前,把钥匙扔到书桌上。   “当啷。”   是金属钥匙跌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林逾白的身体随着那个声音轻颤了一下。   池野站在他面前,两人贴得很近,稍微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对方。   池野问他:“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   林逾白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飞快地瞥了池野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不让池野看到他红红的眼睛。   他开口,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解释:“我没有看到你的消息。”   这是真的,平时除了林昕和营业厅,没有人会给他发消息。所以除了林昕的消息意外以外,其他信息他向来都是一键清理掉的。   池野不知道信了没,继续问道:“嗓子怎么哑了?”   林逾白不肯说话了。   池野抬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克制,只是轻轻地用自己的手指从林逾白的发丝上掠过,在林逾白生出躲闪的念头前便把手收回来了。   池野把手收紧口袋,碰到了里面的小布袋。   他想起自己来找林逾白的目的。   他注视着林逾白的脸,林逾白眼眶红红的模样特别好看,让人连一刻都移不开眼。   池野说,自己马上要过生日了,想问林逾白要一个礼物。   “……”   林逾白的视线稍微往上一抬,撞进池野的眼中。   沉默良久,他拆穿了池野的谎言:“你的生日早就过了,为什么撒谎。”   “哦?”   池野有些意外。   他问林逾白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日已经过了。   说话时,他的嘴角弯弯的,还在笑,没有一点说谎被人当场拆穿的自觉。   林逾白轻哼一声,说:“你叫池野,你的姐姐叫池宇。”池宇,池野。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林逾白下巴微抬,修长的脖颈延伸出漂亮的线条。他眼中带着几分倨傲,说:“你和你姐姐是双胞胎,我猜你们两个的名字取自这里,所以你们的生日应该在七八月份。”   而现在是十二月,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么池野的生日早就过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池野忽然发出闷闷的笑声。他莫名笑了好久,然后伸手在林逾白的脸上使劲捏了一下。   “天仙,”他说话时,语气中尚且带着笑意,“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这不是池野第一次夸奖林逾白可爱,林逾白却有些羞赧。   他不知道池野为什么又夸他可爱,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接话,只好转移话题:“你想要什么礼物。”   池野主动开口问他要礼物,应该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至于是什么东西,林逾白真的想不出来。   池野目光一动。   他把手伸向林逾白的脖子,用指尖勾住他脖子上的红绳,将红绳扯了出来。   他说:“我要这根绳子。”   林逾白搞不懂他,微微皱眉:“你要这个干什么。”   池野睁着眼说瞎话,说得头头是道:“我这段时间太倒霉了。”   “……”   池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在玻璃柜里精心挑选半天的银链子,“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他很诚恳地说:“我真的很需要你的红绳。”   林逾白叹了口气。   随后认命般摘下了脖子上的平安锁。   他解开红绳,小心翼翼地将平安锁取下来。   池野的手很大,手掌很宽。   林逾白把红绳放进他的手心,认真地说:“那么,希望它能够帮到你,给你带来好运气。”   【作者有话说】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出自诗经《豳风·七月》 第47章 好吃吗   池野说,他要给红绳配个装饰,让林逾白陪他去风情街逛逛。   风情街在距离他们几百米外的位置,算是江州市的旅游景点之一,不到200米长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摊子,大多都卖一些进货价很低的小饰品或者工艺品。   还有几个摊子专卖盗版cd。   当然了,盗版cd卖的比正版还贵。   每年都有很多来江州旅游的客人被宰。   林逾白对风情街略有耳闻,他说:“那里骗子很多。”   大部分摊主打着“手工艺品”的旗号,贩卖着从批发市场淘来的小物件,把进货价不超过两位数的东西卖出成百上千的高价。   林昕曾在那里买下一对玉葫芦摆件,放在电视墙上做装饰,后来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发现那就是两块染色大玻璃。   那时候林逾白才上初中,对那两块染色玻璃的印象十分深刻。   因此池野一说要去风情街,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拦。   不料池野冲他露出微笑,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有特殊的购买渠道,不会被骗的。”靠的太近了。   林逾白略感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紧绷,装作轻松地问:“你从哪里拿到的钥匙。”   说话间,他低头扫向桌上的钥匙,长长的睫毛随着目光垂落,看起来十分乖巧。   江州虽是南方城市,12月的气温依旧有些凉,林逾白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格外白皙。   池野注视着他的脖子,那里已经换上了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下方坠着那枚漂亮的平安锁。   “?”   林逾白半晌没有得到回答,抬眼看向池野。   池野这才回道:“从门框上面摸到的。”   周六的步行街很热闹。   大孩子小孩子满街跑,情侣们手拉手,还有很多借着周末出来透气的高中生。   他们三两成群在街上乱逛,还有几个学生打扮的女孩站在琴行外面,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憧憬地打量着里面的乐器。   池野大大方方地揽着林逾白的肩膀往风情街的方向走,林逾白挣脱了几次,好不容易挣开后他又会搂上来,最后只能随他去了。   池野像是察觉不到林逾白的抗拒一般,嘴上还在说:“你没吃中午饭,我们先去吃饭吧。”   林逾白没什么胃口,闻言摇了摇头。   池野问他:“真不吃?”   林逾白很高冷地嗯了一声。   “那就算了,”池野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原本还想带你去吃土豆泥拌面呢,他们家的香辣土豆片也很不错。既然你不想吃,那我们直接去风情街吧。”!!!   早在池野说土豆泥拌面的时候,林逾白已经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被池野带着走出四五步,到底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道:“好吃吗。”   “什么?”池野故意装傻。   “……”   林逾白抿了抿嘴,目光游移,小声说:“土豆泥拌面。”   池野立马用手掌托住他的脸,把他的脸往自己这边压,坏笑着问:“不是不吃吗,问这么多干嘛。”   为了听起来就很好吃的土豆泥拌面,林逾白忍辱负重,任由池野贴上自己的脸。   他僵着脸说:“问问也不行吗。”   “行,”池野笑起来,“问问当然行。”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林逾白负气地推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往前走。   池野大笑着追上去,用手抓住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他说:“面馆就在风情街附近,我现在带你去。“林逾白立刻意识到池野刚刚是在耍他,想发作,但是看在土豆泥拌面的面子上忍住了。   市中心的商铺寸土寸金,池野带林逾白去的那家面馆又在风情街旁边,租金昂贵,店面极小,门口的招牌都快要被两边的广告牌挤没了。   进了苍蝇馆子,里面总共就四张桌子,现在已经过了饭店,只有几个外卖小哥坐在椅子上等单。   池野带着林逾白走到最靠近后厨的桌子,老板见他来,很高兴地招呼道:“小野来了,今天想吃什么?”   不等池野点菜,他先端来一大盘虾片:“刚炸好的,你们先吃着。”   林逾白夹了一个虾片放进嘴里,边嚼边看池野跟老板闲聊。   这里离步行街不远,池野的家就住在步行街,与附近的老板都能聊上几句。   老板笑呵呵地看着林逾白,问:“新同学?之前怎么没见过。”   池野说:“这个学期刚转来的,成绩很好。”   老板用肃然起敬的目光看着林逾白,把林逾白看得耳根都有些发红。   这家面馆在商业街开了二十多年,招牌一共三样。   除了池野提到过的土豆拌面和香辣土豆片,还有一道老式桂花酒酿,做成一片一片的形状,装在保温桶里,谁想吃自己去打。   池野舀了两块,在上面淋了桂花酒,递给林逾白。   林逾白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醪糟?”   “嗯,”池野在他旁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老板自己做的,没什么度数,你尝尝。”   林逾白:“……”   他问池野:“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这种自制的醪糟确实没什么度数,但是上头很快,尤其是吹过风以后。   所以在部分地区,米酒又称“随风倒”。   林逾白才不傻。   他把装着醪糟的碗往池野那边推了推,让他自己喝。   池野端起碗喝了两口。   酒酿是装在保温桶里的,即使到了下午依旧冰冰的,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池野三两口下去,碗里的桂花酒少了一大半。   林逾白偷偷观察了他一下,见他喝完以后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用勺子挖了一块醪糟。   他想,只吃一口,不会醉的。   十分钟后,老板端着两份土豆拌面从厨房走出来,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   两块桂花酒酿全都进了林逾白的肚子。   “面来了,小菜和汤在右边,自己去盛。”   老板笑呵呵地放下面碗,拍拍池野的肩膀,“带着你同学过来,一定要吃好。”   “好。”   池野帮林逾白把面拌好,让他趁热吃。   旁边的林逾白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池野看了他一眼,顿感大事不妙。   林逾白能喝酒,但是酒量很一般。吃完两块醪糟,又喝光了剩下的小半碗桂花米酒,整个人已经迷糊了。   他靠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腮,身体微微侧向池野的方向,眼底似乎有水光在流转。   池野:“……别看我,吃饭。”   林逾白说:“我才不吃。”   “有土豆。”   池野拿了双新筷子塞到他手里,林逾白的手很凉,跟池野灼热的手温形成强烈的反差。   林逾白拿着筷子,手已经伸向面碗了,还在嘴硬,道:“有土豆也不吃。”   他用筷子尖挑了一根裹满土豆泥的面条,慢悠悠地送到嘴边。   林逾白喜欢吃土豆,是因为林昕很喜欢给他做营养餐,然而她的厨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众多蔬菜里面,只有土豆做的没有那么难吃,所以林逾白从小就对土豆情有独钟。   面前这碗土豆泥拌面简直刷新了他对土豆的美味认知。   想来也是,这间店之所以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开了二十多年,老板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   面条都是他自己和的面团,用机器压出来,用多少压多少,保证是鲜面,口感劲道爽滑,每一根都裹满了土豆泥,辅以各色佐料,保证让人吃一口就难以忘怀。   林逾白吃得头也不抬,很快就吃完了大半碗面。   池野见状松了口气。   从打开房门见到林逾白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林逾白哭过了。   联系到他一大早出门,肯定是回家找林昕。   所以林昕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了。   池野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他甚至不确定,以林逾白这个拧巴的性格,到底会不会接不接受旁人的安慰。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陪在林逾白身边,监督他好好吃饭,尽最大的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   酒足饭饱后,两人一同前往风情街,给红绳搭配装饰。   风情街上的小摊子,摆在明面上售卖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水货,好货也有,但是轻易不拿出来售卖。   林逾白喝醉后很乖巧,任由池野拉着他往前走。   池野牵着林逾白,径直走向一个卖工艺品的摊子。老板娘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翘着腿坐在摊子后的躺椅上涂指甲油。   “悦姐,”池野用手指拨了一下摊子上悬挂的风铃,“我来买东西。”   “要什么。”   悦姐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池野一眼,把刷子放进指甲油瓶里沾了一下,继续涂抹自己的指甲。   池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兜,打开布兜,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根红绳,“想给它配个挂件。”   悦姐看了一眼,把刷子插回瓶子里,翘着手指甲,另一只手在摊子下面的架子上翻找半天,拿出一个沾满灰尘的扁盒子。   她拍了拍盒子上的灰尘,把盒子放在一旁,冲池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里面来。   “进来挑吧,”她说:“都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最近非常忙,更新时间不能保证 第48章 我也想……送给你   池野拉着林逾白走到摊子后面,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生头对头挤在一起,看上去竟意外的和谐。   悦姐翘着兰花指检查自己的指甲油有没有涂漏的地方,一边检查一边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的话姐直接送你。”   池野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许多零碎的小物件,有吊坠,有珠子,还有穿在手链上的小配件,虽然杂乱,但个个都很精致。   池野一眼相中了一枚青色的水晶小鸟。   小鸟双面开孔,看起来像是穿在手链上的配饰。   他拿起小鸟看了看,问悦姐:“怎么不把这些摆出来卖。”   悦姐撇了撇嘴。   她说:“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不懂事,自己跑到滇南的水晶市场淘换了这些小玩意儿,拿回来卖的时候发现大家都从批发市场拿货。”   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把自己从滇南带回来的东西摆出来卖了,可游客挑挑拣拣,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最后留下一句“对面的老板卖的比你便宜,你要是不让讲价我就去她家买了”。   悦姐气得翻白眼。   反正客人也不识货,她干脆把这盒子东西收起来,不卖了,学着其他老板那样卖起批发货来。   进货容易,利润高。   直到现在,悦姐说起这个仍旧忿忿的:“我当时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特地跑到滇南的水晶大集去进货。”   池野笑着安抚她两句,让她看自己手里的水晶小鸟:“这个多少钱。”   悦姐摆摆手:“没几个钱,送你了。”   “不行,”池野坚持要付款:“多少钱。”   悦姐啧了一声,“你要的话就给我30吧,小玩意儿,确实不值钱。”   她对这枚小鸟有印象,她拧紧指甲油的盖子,俯身指了指躺在盒子角落里的水晶小猫,“这里还有个小猫,跟这枚小鸟是同一块水晶雕出来的,你一起拿走吧。”   这个池野倒是坦然收下了。   悦姐朝他伸手,“把东西给我吧,正好现在没生意,我帮你编起来。”   她说的是水晶小鸟和池野拿出来的红绳。   池野说好,掌心向上,刚要把东西递出去,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更为白皙的手,将他的手心牢牢盖住。   这只手的主人自然是林逾白。   池野和悦姐一同望向他,林逾白缓慢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了两下,盖在池野手心上的那只手微微蜷缩,似乎想收回去,但是忍住了。   他说:“我来编吧。”   顷刻间,池野的心跳狂跳不止。   他强装镇定,问道:“为什么。”   林逾白用另一只手摸上脖子上的银链,大概是那两块醪糟加半碗米酒的缘故,他说话慢慢的,声音也不大:“因为你送给我礼物了,我也想……送给你。”   池野从林逾白那里要走的红绳不足以编成一条手链,悦姐又拿了一些给他。   怕他们蹲久了会累,悦姐还拿了两本杂志让他们坐。   池野将两本杂志叠在一起让林逾白坐,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逾白。   悦姐倚靠在躺椅上打瞌睡,下午三四点钟,阳光没有那么热烈,风也很温柔。   起风时,摊子上悬挂的风铃会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林逾白的手很巧,他会编漂亮的金刚结。   编到最后,他时不时地拉过池野的手,将没有完成的手链圈在他的手腕上测试长度。   “丁零,丁零。”   风铃又响了,悦姐以为来了客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摊子前面空无一人。   她下意识地朝另一边看过去。   两个大男生还坐在地上,靠得很近,池野目光灼灼地望着林逾白的侧脸,林逾白垂着眼,正将编好的手链系到他的手腕上。   “编好了。”他说。   池野抬起手腕,越看越觉得喜欢。   他反手抓住林逾白还没来得及抽回的手,“谢谢,我很喜欢。”   他的手握在林逾白的手腕上,手指收紧,透过薄薄的皮肤,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林逾白推了他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腕。   林昕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很快就猜到是白增勇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   她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去医院打掉了孩子。   不料白增勇知道这件事情后,借着喝多了在家里发起酒疯,他觉得林昕不该打掉他的孩子。   林昕冷静地说:“婚前我们就说了,不会要孩子。”   “可你已经怀孕了!”白增勇涨红了脸,冲着她大吼:“你怎么敢一声不吭就把孩子打了!”   “老白,我们得聊聊。”   林昕叹了口气,刚想就孩子的事情跟他好好聊聊,让他以后不要搞这些小动作,白增勇忽然抬手砸了杯子。   高脚杯在脚边炸裂,飞起的碎片溅到林昕的小腿上,林昕被他吓了一跳:“老白,你这是干什么。”   白增勇握着拳头,平日里憨厚老实的面孔变得扭曲可怖,“聊什么?聊你是怎么打掉我的孩子的?”   婚后这么久,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林昕翻看着律师带来的合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当时想报警,他抢走我的手机砸了,我想逃出去,被他扯着头发拽了回去。”   幸好住在他们旁边的中年夫妇有散步的习惯,听到了别墅里传出的呼救声,那对夫妻是小区的老住户,知道白增勇的为人。   担心林昕出事,丈夫忙去敲门,妻子则掏出手机报了警。   女性似乎天生就会爱人。   去医院的救护车上,那家的妻子看着林昕身上的伤,心疼地直掉眼泪。   她告诉林昕:“妹妹,老话常说劝和不劝分,但你们家老白,他……哎。”   林昕年轻又漂亮,刚嫁过来的时候,小区里的住户都以为她贪图白增勇的钱财。   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发现林昕谈吐大方,高学历,并且有自己的工作,不像是那种为了金钱和臭男人结婚的女人。   她是真心想和白增勇过日子。   婚后,白增勇也变了不少,大家都以为他是真的做出了改变,谁能想到他会家暴,这么漂亮的老婆他也下得去手。   畜生都比他有人性。   林昕请来的律师是业内知名的离婚律师,经手过无数离婚的案子,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奇葩,白增勇这样的自然也有。   她说:“放心交给我。”   林昕放下合同,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两声。   是她的助理小别发来的,只有一个短短的视频和一段话。   「别助理」林医生,有人来医院闹事,好像是你的家属,你现在还好吗?   「别助理」【视频】   林昕点开视频。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视频里的内容惊到了。   白增勇的母亲,她的婆婆,像个无赖一样坐在整形医院的大厅,边哭边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嘴里怒斥着林昕的不良行径。   视频里,有人正问她林昕做错了什么,她哭嚎着说:“那个天杀的贱人把我的孙子打掉了,我的孙子啊——”   “老天爷,有没有给我这个老太婆做主啊,林昕,你打掉了我孙子,还要和我儿子离婚,你没有良心啊——”   林昕请来的律师只看了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冷笑道:“闹到你的单位去,害你丢掉工作,你要是丢掉工作,没有了收入来源,就要重新考虑离婚的事了。”   她打过无数离婚官司,这种人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不过……   她低头打量着满身伤痕的林昕,颇为诚恳地说:“在我所有的委托人中,你是最漂亮的一位。”   “谢谢,”林昕抬手捏了捏眉心:“资料留下,你先回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她毕竟刚做完人流手术不久,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该垮了。   律师理解地点了点头,带上自己的公文包离开,离开时,顺手帮她关上了病房的房门。   她走后,林昕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唐院长的电话。   唐院长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即便医院发生了那么大一场闹剧,他的语气依旧稳重:“昕昕,你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我,”林昕说:“白增勇把他妈送到了医院?不管用什么办法,想办法把她弄进局子里。”   唐院长沉默片刻,问她:“为什么。”   林昕面无表情地说:“她今天能去我工作的地方闹,你猜明天她会不会找到宝宝的学校去?”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到她的宝宝。   林昕说:“你要是不想办法,那我只能自己过去一趟了。”   唐院长轻笑一声,“你知道我会帮你。”   大家只知道林昕在他和白增勇之间选择了白增勇,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追求林昕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久,甚至在林逾白的亲生父亲之前。   林昕从来都不会选择他。   很久以前她选择了林逾白的父亲,后来又选择了白增勇。   他跟在林昕身后乞讨她的爱,可是她不给,以前她爱林逾白的父亲,等林逾白出生后,她又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林逾白。   甚至愿意为了林逾白,嫁给白增勇那样的男人。 第49章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高中生是没有完整双休的,周日下午就要到校,一边补作业一边等待晚自习。   冯雅军还没进教室就开始喊池野的名字:“池野池野,我听门口的值日生说你已经来了,快快快,江湖救急,物理化学数学卷子借我抄抄!”   池野正在帮许喆补习老师讲过的内容,许喆占了冯雅军的位子,见他进教室了,连忙用手撑住桌子,想起身,被池野按住了。   池野头也不回,反手将自己的书包往后一递:“自己找地方抄。”   “好咧。”冯雅军接过池野的书包,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还笑着冲许喆点了点头。   许喆低声道谢,等冯雅军走远后,对池野说:“你们班的人真好。”   话音刚落,冯雅军拿着两个书包去而复返。   班里已经到了不少学生,大家都在抓紧时间补作业,做完作业的就预习功课或者背单词,冯雅军在过道走了一圈,发现只有金鑫附近有空位置,不会打扰到那些背书的同学。   可他才不想坐到金鑫附近。   他把书包放在自己桌子上,看了一眼林逾白的座位。   林逾白还没到学校,冯雅军说:“要不我坐……”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池野速度极快地将自己桌上的课本推到了林逾白那边,随后起身坐到林逾白位子上。   随后,他招呼许喆来他旁边坐,把冯雅军的座位还给他。   “……”   冯雅军脸上悻悻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边从包里往外掏卷子边嘴欠道:“天仙肯定愿意让我坐他的位置,但你就不一定了,毕竟桌子上的三八线都是画给你看的。”   池野转了一下手中的笔,面带微笑,“不想抄我的卷子可以直说。”   有求于人就是这么的卑微,池野话刚说完,冯雅军立即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池野继续给许喆补习。   说是补习,其实他的心思也没有全都放在课本上。   林逾白还没到学校,他担心林逾白会逃课,去医院找林昕。   看到林昕身上的伤,他一定会去找他的继父,两人一旦碰面,林逾白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会和继父打起来。   他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就算是在同龄人之间可以一打六,对上强壮的成年男性也只有吃亏的份。   随着到班的同学越来越多,池野的心不在焉越发明显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许喆都察觉到了。   他看了池野一眼,再看看桌上的课本,小心翼翼地说:“池野,这个地方你没有做笔记。”   “哦?”   池野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低头一看,课本这一页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记。   他一下子想起来,老师讲这部分内容的时候,他好像请假去医院拆绷带了。   这部分内容他早就会了,就没有浪费时间来补齐课本上的笔记。   池野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关系,”许喆贴心道:“要不我去拿我的课本吧,我记了。”   “好啊,”池野话都说出来了,一抬眼,发现林逾白的课本就放在桌子上,他心中一动,拿起林逾白的课本,“等等,用这个吧。”   林逾白肯定记了。   池野把课本放在桌子中间,刚要翻到他和许喆要用的那一页,忽然记起一件事。   说起来,这本书还是他的呢。   之前胡晓把林逾白的课本封面弄皱了,林逾白不高兴,池野就拿自己那本跟他交换了一下。   林逾白不肯换,他就强行在课本上写下了林逾白的名字。   这么想着,池野下意识地翻到扉页,想看看自己用自动铅笔写下的名字还在不在。   封面打开,池野龙飞凤舞的大字还在。   只不过不再是自动铅笔的痕迹。   铅笔留下的字迹容易被蹭花,时间久了会模糊不清,林逾白用黑色签字笔,认认真真地在自动铅笔留下的笔迹上描摹了一遍。   林逾白没有去医院找林昕。   从邻居那里得知白增勇本就是个人渣,追求林昕期间表现出来的老实和憨厚全都是伪装后,他便放弃了去医院看望林昕的念头。   林昕爱他,他也爱林昕,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林昕绝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被骗婚,被家暴。   天底下没有哪一位母亲愿意在孩子面前揭露自己的伤疤。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敢见到林昕,他怕他看到林昕现在的模样,会生出杀了白增勇的念头。   他只能假装不知情,和往常一样回复林昕发来的消息。   「妈妈」宝宝,下午是不是要去学校,最近天气冷,校服里面要多穿一点衣服。   「妈妈」等妈妈忙完这阵子,带你去商场买新衣服。   「bai」嗯。   「bai」会多穿的。   回复完消息,林逾白收好手机,抬脚踏上台阶。   在他的正前方,“江州市公安局”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从警察局出来后,林逾白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他并没有打算逃课,也不想迟到。   尽管如此,等他踏进教学楼大门的时候,晚自习的预备铃还是响了。   林逾白顶着铃声从一楼往四楼爬。   快到四楼的时候还遇到了值班的王主任。   王朔周六和女同学一起去看电影,没做完作业。本想借着晚自习在教室里狂补作业,不料被巡班的王主任抓了个正着。   王主任把他从教室里抓出来,带到外面一顿批评,为了不吵到其他同学学习,还特地在楼梯口骂他。   他抱着胳膊,痛心疾首道:“你写不完作业就算了!还抄作业!你就不能自己做吗!”   王朔理直气壮地说:“写来写去就是那些破题,我又不是不会做,为什么不能抄。”   王主任:“……”还敢顶嘴!   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抬手在王朔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低喝道:“上次月考考了第八!退步了两名,你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啊?”王朔不吭声。   王主任持续输出:“你看看池野,再看看你。同样都是择校生,人家能考前几名,你呢?”   王朔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拿我跟池野做比较啊,到底有什么好比的。”   说到后面他吼起来:“你总拿我跟他比,我问你,年级第八很差吗?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成绩!”   叔侄两个马上要在楼梯口吵起来了,王主任怒气冲冲,刚要给王朔两个嘴巴子,余光忽然扫到身后的台阶上走上来一个身影,身上穿着秋季校服,背着书包,正准备绕过他们往四楼走。   王主任更生气了。   这都几点了!还有人没到教室!   他叫住那个学生:“你是哪个班的,给我站在那儿!”   林逾白好好上着楼梯,忽然被战火波及到,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王主任。   他说:“我是十二班的。”   “……是逾白啊,”看清他的脸后,王主任脸上的怒火消减了一半,语气都缓和了不少:“怎么才来。”   “忘记看时间了。”   林逾白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王主任信了,冲他笑得很和蔼,“我知道了,去吧,回教室吧。”   林逾白点点头,刚要离开,王朔冷不丁地开口:“天仙,加个微信呗。”   他顶着王主任恨不得在他身上踹两脚的目光,厚着脸皮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加个微信,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我们可以互帮互助,行吗。”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找的非常好,王主任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看样子是默许了。   林逾白稍作迟疑,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二维码。   王朔终于加上了林逾白的微信,很高兴地说:“我待会儿拉你进群,我们有个群,里面有不少学习资料,你进去之后可以随便下载。”   孙凯扬最近去实验的王伟老师那里补课,王伟老师给他和周南南拿了几套卷子,并嘱咐他们不许外传,孙凯扬才不听他的,转头就把卷子发群里了。   他的原话是:群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花钱买的。   王伟的课贵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贵有贵的道理,孙凯扬才去上了几节课,化学成绩直线提升,都快追上周南南了。   王朔当着王主任的面拿出手机加林逾白微信的行为已经很大胆了,当然不敢在此之上继续造次。   等林逾白通过他的好友后,他立马收起手机,向王主任保证自己绝对不抄作业了,回去之后自己做。   王主任被这么一打岔,早就消火了,摆摆手让他滚回教室。   王朔表面上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刚回教室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给林逾白发了一串笑脸,随后把他拉进了【十三中最帅的六个男人】群聊。   整个高二级部学习成绩最好的几个男生都在这群里了,文科班的那几个也在。   「王朔」邀请「bai」加入群聊   「王朔」修改群名为【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孙凯扬」?   「孙凯扬」谁,这谁?   「孙凯扬」@bai   「王朔」笑死,你晚自习玩手机,举报了   「孙凯扬」说得好像你没玩一样「bai」。   「王朔」让我们热烈欢迎林逾白!「孙凯扬」?「池野」?「王朔」?   「王朔」怎么了,怎么都发问号。   林逾白背着书包,从后门走进教室,刚坐下,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池野抓住了手腕。   池野抓着他的手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爽。他问林逾白:“你加了王朔的微信?”林逾白点头。   池野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感,语气强硬地问他:“你都加他了,为什么不加我。”   面对他称得上无理取闹的责问,林逾白的睫毛垂落下来。   他别过脸,避开池野的目光,似乎有些赌气:“你又没问我要。”   【作者有话说】   可以搭配第15章 一起食用~ 第50章 学习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bai 天仙,我们晚自习订肉夹馍,你要吗?   「孙凯扬」@王朔 我要两个   「王朔」滚,谁问你了   「文家豪」@王朔 我请客,群里一人两个   「文家豪」【转账】   「王朔」豪!你真豪!   「孙凯扬」豪!你真帅!   「文家豪」没办法,上个月月考第一,我爷爷奖励我五千块,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兰应」滚啊你们真烦死了,晚自习能不能学习了?   「王朔」应哥息怒,不就是掉出了前十吗,这有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兰应」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傻逼,肉夹馍别吃了,我待会儿去门卫那里给你们举报了   「bai」我不想吃   「文家豪」……   「王朔」天仙,不懂事!豪哥给你你就拿着!   「王朔」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肉夹馍?是他们文科班第一名,文科男神文家豪的肉夹馍!   「文家豪」@bai 那你想吃什么,我请   “……”   林逾白关掉手机屏,看了眼旁边的池野。   池野已经做到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了,估计是在整理思路,单手撑腮,微微眯着眼,黑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无意识地转着笔花。   见状,林逾白没有打扰他。   他和群里的人不熟,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便按灭手机屏幕,假装没有看到消息。   没想到王朔还是订了十四个肉夹馍。   学校虽然严令禁止学生在校吃外面的食物,但商家的花样层出不穷,甚至干得出收买学校学生,请他们把订餐名片带进学校代为传播的事情。   周日晚上的这节晚自习,值班老师并不多,王主任一个人看好几层楼,根本看不过来。   更何况带头违反纪律的人是他亲侄子。   第一节晚自习一下课,王朔便和班上的其他几个男生一起跑下楼,去南边围墙接应卖肉夹馍的大姐。   大姐从墙外递了个纸箱,乐呵呵地说:“送了几份凉面,你们分着吃。”   狼多肉少,凉面先到者先得,那几个来拿肉夹馍的男生欢呼着打开箱子,准备瓜分凉面。   王朔拿出手机拍视频,坏笑道:“给我留一份,我给兰应拿过去,应哥最近火气大,吃份凉面降降火。”   “行,你是不是还要给他们送过去。”   那几个男生把凉面和肉夹馍分好,用手拎着,外面罩着校服外套,留了14个肉夹馍还有一份凉面给王朔。   王朔像个尽职尽责的外卖小哥,挨个班去送。   兰应和文家豪都在一楼,顺路的事,剩下几个人都在楼上,王朔不想爬楼,便站在楼梯口,在群里艾特他们让他们下来拿。   晚自习一下课,走廊上满是乱跑乱叫乱喊的学生,大家借着课间发泄着对晚自习的不满。   池野做完两张数学卷子,用笔将卷子压在课桌上,拿起水杯去接水。   杯子里有凉水,他随便接了点儿热水兑了兑,靠在饮水机旁边的墙上,边喝水边翻着手机。   这才看到群里的消息。   「王朔」我真服了,没有一个人理我   「王朔」我给你们送过去吧王朔拎着一兜肉夹馍,怨气冲冲地往楼上走,快到四楼的时候发现池野站在楼梯的尽头。   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的手肘压着楼梯扶手,正靠在扶手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朔:“……”   “真不是人。”他一步两个台阶,走到池野面前,将装着肉夹馍的塑料袋往他面前一怼:“拿着,豪哥请的,记得谢谢人家。”   池野接过肉夹馍,抬腿拦了王朔一下。   王朔已经下了好几节台阶,池野仗着自己腿长,用脚勾住了他的小腿。   “先别走,”他说:“谁让你加我同桌微信的。”   “我上次不就问你要他微信号了吗,你没给我,”王朔扭过头,理由充分到令人无从反驳:“那我只能自己找他要了。”   池野沉默了一下。   过了几秒钟,他忽然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低声问:“你是怎么问他要的,说了什么?”   王朔摸不准他这是干什么,下意识地学他的样子压低了嗓音,“我……我就拿出手机说要加他,还说可以给他分享资料,他就同意了。”   “哦,”池野问:“没有别的了?”   王朔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   他几乎被池野带着走,池野问什么答什么,答完以后才察觉到两人的对话像是有什么大病。   他笑着问池野:“你问这个干嘛。”   池野深深看了他一眼,丢下两个字:“学习。”   然后就拿着肉夹馍走了,将满头雾水的王朔留在了原地。   “学习,”王朔站在楼梯上,望着池野挺拔的背影,喃喃道:“学习什么啊?”   池野看到林逾白在群里发不想吃肉夹馍的消息了,干脆走到十四班,把装着六个肉夹馍的袋子扔给了孙凯扬。   孙凯扬正在拿订书机订卷子,一大包肉夹馍从天而降,差点砸到他的卷子上。???   孙凯扬把卷子往后撤了撤,抬头望向池野。   四目相对,池野冲他挑了挑眉,笑着说:“我们不饿,你看着分了吧。”   话音刚落,孙凯扬的前后桌纷纷朝这边伸手:“求宠爱。”   “已伸手莫辜负。”   “我要我要我要。”   孙凯扬无奈地将卷子往桌洞里一塞,打开塑料袋上的结,袋子被打开的一瞬间,几只手同时伸进了袋子里。   饿狼见了肉也不过如此,孙凯扬笑着骂道:“没人跟你们抢。”   池野刚要离开,余光扫到许喆,见他正偷偷摸摸往这边看,便从袋子里拿了个肉夹馍,走过去放到他的桌子上。!   许喆吓了一跳,整个上半身往后躲了躲,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吃!”   池野没接他的话,放下肉夹馍之后很随意地冲他摆摆手,从他身后的后门走了出去。   林逾白有一个很厉害的技能。   他可以不借助尺子,画一条很直的线——具体案例可以参考他和池野桌子中间的三八线。   池野拿着水杯回教室的时候,林逾白正拿着黑笔在错题本上画直线。   他的错题本并不是商店里卖的那种已经划分好功能区域的本子,而是一个很普通的笔记本。   所以每用到新的一页,他都要自己画一条线,将抄写题目和题目解析的区域隔开。   池野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画完直线,突然伸手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嗒。”   林逾白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弹过后脑勺,他放下手中的笔,后背瞬间绷紧,皱着眉头转身,发现身后的人是池野。   “……”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看到身后的人是池野的那一刻,他无意识地卸掉了身上的防备。   连肩膀也放松地垂落下来。   “你去哪儿了。”他轻声问。   池野晃了晃手里的水杯。   他拉开自己的凳子坐下,心里想着王朔说过的话,主动开口道:“加我微信呗,开学这么久了,我们连个微信都没有,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林逾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池野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你不愿意加我吗。”   他心里一下子变得没底,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刚才说的那句话,思考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逾白还是不说话。   池野心中警铃大作,心想,该不会是王朔骗了他吧,林逾白不喜欢这么被人要微信吗?   他正思索着如何找补,林逾白却开口了。   他低下头,眼睛望着自己的错题本,既不高兴,还有点不自在地说:“你不看手机吗。”   “啊?”   池野愣了一下。   “手机。”   林逾白说完这两个字以后彻底不理他了,甚至拿起自己的卷子开始往本子上抄错题。   池野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水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联系人那一栏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池野盯着那个小红点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乱得不得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在走廊上嬉笑打闹的同学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回教室,池野才伸手点向那个红点。   好友申请列表里安静的躺着一条等待通过的验证。   “bai”请求加为好友。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冯雅军总算补完了所有的作业,并把晚自习的卷子也抄完了。   他舒了口气,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正要整理一下池野的卷子给他还回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身后也太安静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   连落笔声或者纸张翻动的声音都没有。   林逾白不出声就算了,怎么连池野都没了动静?   他觉得有些奇怪,迅速整理好池野的卷子,借着归还试卷的理由转身,看向坐在他身后的两人。   然后他就看到,林逾白面前放着一本单词书,正闭着眼睛默背单词。   怪不得没有声音呢。   冯雅军了然,又将目光转向池野。   只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池野手里拿着笔,整个人心不在焉的,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一动都不动。   冯雅军往他手底下一看,只见他手里的钢笔笔尖戳在草稿纸上,墨水在纸面上晕开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墨点。   【作者有话说】   宝宝主动加微信,宝宝好。   池野半天不通过,池野坏。   划一个重点:落笔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都没有哦。 第51章 39.1   池野坐在床上对着手机发愣,睡在他上铺的池柏青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   池野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二十一。   夜很深,窗外很安静。   他拉开百叶窗往外面看去。   街道对面,林逾白的房间还亮着灯,他也没睡。   浅蓝色的窗帘有些透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可以看到林逾白的影子,他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池野盯着书店二楼的窗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打开微信,点开了林逾白的聊天框。   林逾白的微信昵称是“bai”,头像也是一张纯白色的底图,整个账号透露着一股和主人一样的调调。   池野勾起唇角,盯着空白的聊天框看了半天,最后挑选了一个从高凡那里偷来的表情包发过去。   「池野」睡了吗?   过了大概有四五秒中,林逾白回给他一张照片。   池野点开看了一眼,发现照片里拍的是孙凯扬发在群里的化学试卷。   已经做到第二张的题目了。   林逾白把它下载到手机里,用老奶奶书店里的打印机自印了一份,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桌子前写卷子。   「池野」。。。   「池野」天仙,饿不饿「bai」不   「bai」11月4号的文件过期了,下载不了,发我一份   「池野」我看看   「池野」那是兰应发的,我也没下载,明天帮你要   「bai」ok   「池野」你真的不饿吗,夜市有一家很好吃的锅巴土豆,我带你去吃池野不知道林逾白饿不饿,但他是真的饿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高中本就是饭量大的时候,吃完晚饭还要上晚自习,经过三四个小时的学习,下午吃的那点儿饭早就消化掉了。   池野都有些后悔晚自习的时候把所有的肉夹馍都给了孙凯扬,没给自己留一个。   他试图用锅巴土豆把林逾白约出来,对面却给他回复:   「bai」五分钟,马上做完卷子了   「bai」不吃土豆也可以,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收到消息后,池野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忽然放下手机,双手按在脸上,过了好半晌,才用力呼了口气。   林逾白给他的回应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像做梦一样。   十二月底的江州,夜晚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   现在又是凌晨,除了24小时便利店和无人售货店,街上几乎看不到亮着灯光的店铺。   步行街的尽头缓缓走出两个少年,走在前面的是池野。   池野双手插兜,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棒球服,宽肩长腿,走路时微微侧着身子,注意力全在旁边的林逾白身上。   走出步行街,外面是一个小广场,广场旁边是马路。   马路上时不时飞驰而过的汽车掀起一阵阵小旋风,林逾白的刘海被夜风掀起几丝,被池野用手指压了回去。   池野问他:“你冷不冷。”   林逾白只穿着一件卫衣,双手缩在袖子里,摇摇头:“不冷。”   “哦。”   池野说:“不冷,那你抖什么。”   林逾白:“……”   他刚要说话,突然停在原地,别过脸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池野:“!”   他也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棒球服,不由分说地披到林逾白身上。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嘴硬道:“都说了不冷。”   “嗯嗯,”池野低头扣扣子,附和道:“你不冷,是我非觉得你冷,才给你穿上的。”   林逾白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脱掉身上的衣服。   此时池野已经扣好了所有的扣子,他屈起手指,用指节抵住棒球服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警告地看着林逾白:“不准脱。”   林逾白如果害怕池野的警告,那他就不是林逾白了。   他非但没有将池野的话听进去,甚至脱掉棒球服后将它揉成一团,用力怼在了池野的胸口。   “都说了我不冷!”   把衣服还给池野后,他冷哼一声,双手塞进口袋里,大步往夜市的方向走。   要不是路灯的颜色太过昏黄,他的脚步又太快,池野大概就可以看到他耳朵上的红晕了。   周一早上,池野特地早下楼几分钟,到书店门口等林逾白一起走。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老奶奶书店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说明林逾白没有提前出门。   眼看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池野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林逾白的电话。   铃声响了两遍,电话那边终于被接起,林逾白的嗓音闷闷的,还带着几分沙哑:“喂?”   “起床了,”池野说:“是不是睡过头了。”   电话那边好半晌没有声音,估计是林逾白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马上就要迟到了。   他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昏昏沉沉地走到洗手间去洗漱。   早自习的时候,林逾白一直打瞌睡,池野每次看他,都能看到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班主任余老师从后门看了一眼班里的纪律,自然也看到了快睡着的林逾白。   她刚要碰碰林逾白的肩膀把他叫醒,旁边的池野拦住了她。   “老师,”池野说:“他昨晚学到很晚,通融一下吧。”   “……”   林逾白平时上课很用功,学习成绩也好,余老师确实很想通融一下。   她退回到走廊里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的值班老师。   于是她重新回到后门,看了池野一眼,无奈道:“今天是高三的李主任值班,李主任来了你记得把他叫醒。”   池野点了点头。   怕林逾白睡不好,等余老师走后,他还把教室后门给关了。   学校虽然有食堂,但很多走读的学生还是喜欢从校外买早餐。   各种包子煎饼味,还有某些不爱干净的学生身上的体味,以及肠胃不好的同学口里散发出的异味……说多了都是泪。   总之上过高中的人应该都知道,早读的时候是班里最难闻的时候,教室里不通风是万万不行的。   现在天气凉了下来,靠窗的同学说他们被风吹得头疼,不愿意开着窗子透气。   这样的话就只有前后门可以通风,池野把后门一关,班里的味道更难散出去了。   金鑫早餐买的韭菜盒子,味道特别大,他还非挑早自习的时间偷吃。大家都在背书,就他时不时用课本挡着脸,低头来一大口韭菜盒子。   早起的学生火气本来就大,还要闻韭菜盒子味儿,他才吃了半个韭菜盒子,他后桌就受不了了。   后桌在金鑫的凳子上踹了一脚,骂道:“熏死了,能不能别吃了。”   金鑫正偷吃得起劲儿,突然连人带凳子被踹了个踉跄,当即就不干了。   他把手里的课本一摔,扭过头:“你有毛病啊,踹我干什么?”   他嘴巴上还带着韭菜盒子上面的油,看起来油汪汪的令人反胃,后桌差点看吐了。   “你说我踹你干什么,”后桌说:“难闻死了,再吃就滚出去。”   金鑫从桌洞里拿出韭菜盒子,用力咬了一大口,“我就吃,我就吃,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有一块渣子从嘴里喷出来,落到了后桌课本上。   “我日你大爷的!”   后桌猛地跳起来,把手里的课本扔到金鑫头上。   金鑫被书脊砍中了脑袋,怪叫着站了起来。   两人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纪律委员郑家桦满脸惊恐,将目光投向了教室最后一排的池野。   郑家桦虽然是纪律委员,但是脾气很好,管不住人,每次班里遇到什么事只会躲在池野身后哭唧唧。   金鑫和他后桌之间爆发的战争影响了很多人,周一的早自习,大家心情都不好,随便一点小事都能引爆。   后桌和金鑫刚扭打起来,金鑫的同桌也加入了混战。   周围的人纷纷起来拉架,看似是拉架,其实是扯住了金鑫的两只胳膊,让他没办法还手。   这场混战吵醒了林逾白,林逾白挣扎着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头很痛,眼皮沉沉的,整个身体无力地靠在桌子上。   池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教室中间和哭丧着脸的郑家桦一起维持秩序。   林逾白虽然睁着眼,但眼前一片模糊。天花板上的吊灯晃悠悠的,像是要飞起来,也像是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周围很吵,有人尖叫,有人起哄,好像还有人在哭。   耳边的声音很近又很远,最后全部变成了“嗡嗡”声。   “天仙,天仙。”   “林逾白,林逾白?喂!”   “——”   声音彻底消失的前几秒,他似乎听到了冯雅军和胡晓焦急的呼喊。   医务室的男医生伸手扶了扶眼镜,拿起电子体温计看了一眼。   39.1摄氏度。   他看一眼体温计,再看一眼坐在床上的林逾白。   林逾白双目半阖,唇色苍白,脸颊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十几分钟前,他晕倒在教室里,由池野背着,在一群学生的拥簇下送来了医务室。   在来医务室的路上他就醒过来了,无精打采地将下巴垫在池野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池野察觉到他的举动,收紧了扶在他大腿上的手,轻声说:“快到医务室了。”   林逾白嗯了一声,用手环住他的脖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医务室后,有个瘦猴一样的男生围着医生大呼小叫,一直说林逾白身上很烫。   医生收好体温计,恼火道:“烧到39.1了,能不烫吗。”   瘦猴不说话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医生。   医生不理他,走到床边拉起帘子,避免开门时带起的风吹到林逾白。   “挂个点滴吧,”他弯腰,平视着坐在床上的林逾白:“吃过早饭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解锁猫猫逾!球球各位家长给我们38线一些美味海星,快要到两万了! 第52章 他得到了一个拥抱。   林逾白又冷又困,整个人晕晕的,蜷缩成一团,拒绝吃东西,也不想挂点滴。   医务室的医生拿他没办法,打电话叫来了高主任:“实在不行就开张假条,让家长过来把他接走吧,带到医院看看。”   “他不吃东西,也不让我碰他。”医生伸手推了一下眼镜框,半是无奈半是调侃道:“我以为只有在儿科工作才会遇到这样的患者。”   早在高主任接到电话赶过来之前,池野他们已经被医生撵回去继续上课了,此时医务室内只剩下林逾白一个学生。   高主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林逾白抱着膝盖靠在墙角,嘴唇干裂起皮,眼底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瞧着怪可怜的。   医生叹了口气,“不吃饭也不打针,就这么干挨着,身体可不会自己好起来。”   高主任放下帘子,“稍等,我先给他班主任打个电话。”   林逾白快要睡着了。   发烧的人原本就嗜睡,池野离开后,他一直强撑着,清瘦的脊背靠在墙壁上,做出一副抵御外界接近的姿态。   他不让医生碰他,也不让高主任碰,就连余老师来了也不行。   床帘外,高主任急得原地走了两步,“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小余,你赶紧给孩子家长打电话吧。”   余老师亮出自己的手机界面,苦笑道:“来的路上就打了,但是没人接。”   学校预留的家长联系手册上只有林逾白妈妈的号码,除了这个,她也联系不上林逾白的其他家人。   三个大人被一个学生搞得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余老师想了个主意,“他和池野走得近,我让池野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高主任批评她:“小余,你这种转移矛盾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你不能因为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问题丢给自己的学生……”   余老师才不理会他的长篇大论,她直接打电话给今天的值班老师,让值班老师去十二班把池野叫来。……   林逾白身体素质不错,从小到大很少生病。   升到高中之后,加上今天这次,他一共只发过两次烧。   这次发烧勾起了一段很不堪的记忆。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某个傍晚,那天天气闷热,空气中抓不到一丝流动的风。   偏偏在今天,高一要去操场进行体测。   天气热,外加高强度的运动,让每个人都叫苦不迭。就在男生的1000米测试快要结束时,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场暴雨来得毫无预兆,甚至连天气预报都没能预测到。   操场上的众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大家抱着头四处逃窜,林逾白当时已经快到终点了,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愣在原地。   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师拿着秒表守在终点,隔着雨帘冲他大喊:“跑完吧,我给你记成绩!”   有不少学生选择了放弃,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跑道,老师站在雨里大吼:“都愣着干什么啊,跑起来,只要你们跑,就给你们算成绩。”   暴雨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林逾白稍作迟疑之后,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闷头冲向了终点。   在他身后,同样有几个已经快到终点,不愿意放弃成绩的同学选择继续跑完这一千米。   那个老师站在雨里,一下又一下的按着秒表,记下了大家的成绩。   林逾白已经忘记自己当时跑了几分几秒,也忘记了自己是第几名,他只记得当天晚上的晚自习他就打起了喷嚏。   那些跑得早的同学,虽然也淋了雨,但至少没有像林逾白这样,从里到外都被浇透了。   林逾白拿干衣服擦了很久,也只能将头发擦到半干,哆哆嗦嗦地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赵致远来了趟教室,关切地问了他几句话,递给他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姜丝可乐。   “喝一点,”他摸了摸林逾白的头发,责备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老师,我……”   林逾白接过保温杯,刚要说话,又打了个喷嚏。   赵致远忍俊不禁,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额头,他用手撑着桌子,在班里环顾一周,发现被浇成落汤鸡的不止林逾白一人。   他叹了口气,点了几个落汤鸡的名字,“你们几个跟我到办公室。”   “还有你,”他垂眸看着林逾白,林逾白正捧着保温杯吹气,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姜丝可乐。发现赵致远在看他,他轻轻地冲赵致远弯了下眼睛。赵致远笑了笑,说:“你也来。”   赵致远带着几个小落汤鸡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吹风机,让他们把头发吹干。   林逾白手里还拿着保温杯,赵致远从饮水机下面拿了几个纸杯,在每个杯子里都倒了些姜丝可乐:“都过来拿,趁热喝。”   那几个学生分了姜丝可乐,纷纷道谢,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今天的体测有多不容易。   赵致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告诉他们:“成绩重要,但是身体健康更重要,不要本末倒置。”   “知道了老师,”最先吹完头发的同学一口气喝掉了可乐,被辣的吐了吐舌头:“我先回教室了。”   “去吧。”   赵致远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逾白放下保温杯,想去拿吹风机吹头发,却被赵致远按住了肩膀:“让其他同学先来。”   林逾白抿了抿嘴,说:“我的卷子还没有做完,先来后到,明明是我第二个进来的。”   赵致远说:“听话。”   林逾白倒是没有继续去抢吹风机,只是有些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等最后一个人吹完头发离开后,距离他们来办公室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林逾白早就等不及了,要不是赵致远不让他走,他连头发都不想吹了。   打开吹风机随便吹了几下,他放下吹风机要走,“老师,我回去了。”   “等等。”赵致远叫住他。   他走上前,伸手捻了捻林逾白的衣服,林逾白身上的衣服泛着潮意,但总体来说还是能穿的。   赵致远却说:“换件衣服。”   “老师,”林逾白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不明白赵致远为什么要耽误这么多时间,他说:“还有七分钟下课,我的卷子要写不完了。”   赵致远摸摸他的额头,温柔道:“额头有些烫,要是发烧了,什么卷子都写不了了。”   林逾白:“……”   他半信半疑,学着赵致远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也没有很烫……”   话音未落,他又打了个喷嚏。   这下更是被赵致远找到了理由,让他换掉身上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逾白打完喷嚏后,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的,像是生病的前兆。   赵致远适时在旁边劝道:“生病了更耽误学习,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趁着课间去我那儿换件衣服吧,换完就回来上课,不会太久的。”   林逾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致远跟值班老师说明了情况,带着林逾白回到教师公寓。   林逾白来这里吃过几次饭,但是第一次在这里换衣服,整个人说不上来的别扭。   赵致远找了件干净的T恤,又拿了一条长裤,告诉他:“这些都是赵云祈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林逾白接过衣服小声道谢。   他等着赵致远转身,赵致远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笑眯眯道:“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拿去洗一下。”   林逾白只好主动背过身,快速换好了衣服。   弯腰换裤子的时候,他突然一阵眩晕,伸手撑住面前的墙才稳住身体。   赵致远从身后扶上来,一手托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帮他穿好了裤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逾白抓着他的手,眼前闪过一片一片的白光,他的腿很软,几乎要撑不住身体了。他说:“老师,我头好晕。”   赵致远稳稳地托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歪倒在墙上。   “可能是发烧了,”他贴在林逾白的耳边,呼吸沉重,“在老师这里休息会儿吧。”   等林逾白找回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稍微有些硬的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   林逾白觉得额头上湿漉漉的,抬手碰了一下,被赵致远制止了。   赵致远说:“是退热贴。”   林逾白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他肚子凉凉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T恤被掀到胸口的位置,赵致远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轻轻擦拭着他的身体。   “醒了就翻个身吧,”赵致远说:“刚好给你擦擦后背。”   林逾白乌黑凌乱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   赵致远解释道:“用酒精擦拭身体可以降温。”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你发烧了。”   他用的是老式的水银体温计,要对着灯光找准水银条才能看清度数,林逾白接过体温计,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勉强看清水银条停在了“38.6”的刻度线上。   “我发烧了。”他举着体温计,呆呆地开口。   “是啊,”赵致远抚摸着他的头发,“我喂你吃了退烧药,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不要睡,不能睡!   靠在墙边昏昏欲睡的林逾白突然抖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陌生的环境,信不过的人。   他蜷缩成一团,确保自己身后是墙壁,这才找回一些安全感。   鼻息间是灼热的吐息,高烧让思维有些迟钝,林逾白垂下眼,思考着该如何从现在的局面脱身。   他绷紧了身体,打定主意不相信眼前的每一个人。直到——淡蓝色的帘子再一次被掀开,林逾白的瞳孔微缩,做好了反抗到底的准备。   可是他迎来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熟悉的身影,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靠近,张开双手,牢牢地将他接住。   他得到了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猫猫逾在下一章。。。 第53章 痒   医务室的单人床很窄,林逾白自己一个人躺在上面都显得十分拥挤。可他拉着池野的衣服不让他走开,没办法,池野只能坐在床边陪着他。   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差,对陌生人的接近简直到了抗拒的程度。   具体表现为,他不让除池野之外的任何人靠近他。   医生准备好了点滴和针管,刚要走过来,他立马紧张地绷起身体,抓在池野衣服上的手指指节都有些泛白。   池野用手拨开贴在他脸上的黑发,低声哄道:“先把针打了好不好。”   端着托盘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医生忍不住开口:“没用的,你过来之前我劝了好久,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仅听不进去,惹急了还有可能会应激。   但是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前。   林逾白仰头望着池野,点了点头。   他哑着嗓音问:“你会陪着我吗,一直陪着我。”   “会,”池野握住他的手,微微俯身,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温和,“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逾白没有接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钟,他又睁开眼,像是确认池野是不是还在。   “我在。”   池野拍了拍他的手背。   林逾白翻过手,用自己潮湿的手心对着池野的,继而抓住了他的手指。   池野转头看向医生,轻声说:“过来帮他把针扎上吧。”   帮林逾白把点滴挂上后,医生松了口气,端着医疗垃圾从输液室走出来。   高主任背着手站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来,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医生点了点头:“输上液了。”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输液室紧闭的门,单手举着托盘,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个圈,“那个孩子,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高主任叹了口气,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医生不要多问。   医生看懂了他的暗示,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虽然输上液了,但最好继续联系孩子的家长,让家长有时间来一趟吧。”   “好,”高主任说:“我这就回去联系,这边就麻烦你了。”   林逾白身高超过一米八,吃力地蜷缩在半张床上,努力给池野留出位置。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不舒服,池野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把塑料凳子。   他想走过去拿凳子,将整张床的空间留给林逾白。   不料他刚做出起身的动作,便被林逾白察觉到。后者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在抖。   “你要走吗。”他问池野。   池野又看了一眼那把凳子,再看看林逾白,沉默片刻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我不走。”   他起身的动作让林逾白重新变得焦躁,池野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单人床的空间有限,他尽量往床边挪了挪,让林逾白躺得更舒服些。   林逾白嗯了一声,面朝着池野的方向,每隔一小会儿就要睁开眼,确定他的存在。   期间医生过来了一趟,拿来了两张退热贴,嘱咐池野给他贴上。   林逾白体温太高,烧得很难受,呼吸都有些吃力,除了打针,最好用一些物理手段辅助降温。   退热贴黏在皮肤上,湿哒哒黏糊糊的,一点都不舒服。林逾白伸手去撕额头上的退热贴,池野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乱碰。   林逾白张开嘴唇,露出可怜的表情。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眼睛周围的皮肤也红红的,看得池野心里一紧。   他问医生:“他是不是难受?”   医生解释说:“用湿毛巾会舒服些,但我这里只有退热贴。”   池野想起他小学的时候发烧,他爸用白酒给他擦背,说是可以降温。   于是他问医生:“可以用酒精擦背吗。”   “当然可以,”医生说:“问题是谁给他擦。”   这孩子的家长一直联系不上,高主任他们都没办法,他一个医生当然更没办法。   池野说:“我来吧。”   拿到酒精后,他学着他爸爸倒白酒的手法,拧开酒精瓶的喷头,将酒精倒满手心。   因为林逾白不让他起身的缘故,他只能弯着腰,以一个将林逾白搂在怀里的姿势伸手摸向他的后背。   高烧让林逾白的皮肤变得滚|烫柔软,与冰凉的酒精接触时,林逾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惊恐地睁开了眼。   “是我。”池野用湿漉漉的手碰了碰他的脸,林逾白的脸也是滚烫的,碰到池野被酒精沾湿的手,有些依赖地蹭了蹭。   池野却像是手指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明明发烧的人是林逾白,他脸上的温度却开始升高。   池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我给你擦擦背,你会舒服一点。”   林逾白看着他,用自己的指尖去点他的手。   “……”   池野把手藏到背后,僵着脸说:“别捣乱。”   林逾白不依不饶,非要碰池野的手。   池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烫,池野手上沾了酒精,凉凉的,他不是想摸池野的手,只是想找个东西降温。   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池野手上的酒精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残留在皮肤上的那些也被他的体温捂热了。   林逾白还在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池野只好重新在手上倒了些酒精,轻轻拍在林逾白的手背上。   林逾白惬意地眯起眼睛,主动仰起脖子,示意池野把其他地方也拍一拍。   池野的目光从他的手,慢慢挪到他的脸上,最后才将目光转移到线条优美,修长白皙的脖颈处。   林逾白仰着脸,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池野选择将酒精瓶的喷头拧紧,对准他的脖子连续喷了好几下。?   林逾白的衣领被酒精喷的湿漉漉的,脖子上也沾着一层水光,因为侧卧的姿势,锁骨处甚至汇聚了一小汪酒精。   他微微张嘴,目光呆滞地看着池野。   池野不给林逾白擦背了。   他掀开林逾白的衣服,用喷头轻轻喷了两下,随后用手扇风,加速酒精的蒸发。   林逾白不安分地动了动,贴上他的腿,想让他继续用手擦背。   他背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在高热和酒精的加持下,透出浅浅的粉色。   他抓着池野的手往自己身上贴,小声说:“擦擦。”   池野:“……”   他不为所动,扭过头,望着淡蓝色床帘上的布纹,十分铁石心肠地开口:“不行。”   “池野,池野。”   林逾白开始叫他的名字。   “热,好难受,”他在狭窄的空间里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将赤|裸的后背暴露在池野面前,“擦擦。”   因为他可以称得上是胡闹的举动,悬挂点滴瓶的架子都跟着晃动了一下,池野连忙去检查他的手背,帮他把缠在胳膊上的输液管解开。   “池野——”   林逾白又叫他的名字,弓起身子,把自己的后背往外松了松。   池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一个生病的人较劲。   “好,”他说,“我帮你擦,你不要乱动。”   林逾白乖巧地点了点头。   池野将酒精喷在掌心,用自己的掌心贴在林逾白的后背上,轻轻将酒精涂匀。   他的手很大,掌心宽厚,贴在林逾白湿|滑的后背上,像是在抚摸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酒精可以让高热的体温短暂的降下来,林逾白舒服地哼哼了两声,额头顶着墙壁,身后是池野,他觉得很安心。   他放心地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池野,”彻底睡着之前,他小声说:“你好。”   池野没听清,凑过去问他:“嗯?”   林逾白没有回答,池野低头看他时,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逾白睡着后,医生又进来了。   他观察了一下输液瓶的进度,又调整了一下滴液速度,随后看向池野:“估计要打半个上午呢,你要不要先回去上课。”   池野看了眼林逾白,趁着林逾白睡熟,他去旁边拿了凳子,此时就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发消息。   “不用,”他谢绝了医生的好意:“我在这里陪着他就好。”   有人陪床医生也方便些,他倒是没有坚持让池野回去,只是点了点头,说:“有需要就按旁边的铃,我就在对面的办公室里。”池野点头。   他给孙凯扬发消息,拜托他课间的时候来一下医务室,给自己带本习题。   教学楼就那么大,人多嘴杂,有点什么消息就像长脚一样传的飞快。   孙凯扬已经从其他学生哪里得知林逾白发烧的事情了,也知道池野被叫到医务室陪床,他给池野回了个ok,问他怎么不找冯雅军帮忙。   池野回答:他太吵了。   他们刚把林逾白送来医务室的时候,医生其实并没有要赶他们走的打算,架不住冯雅军一直在旁边问东问西咋咋唬唬,医生估计是嫌他烦,便把大家都赶回去了。   池野回到教室后心思全都放在医务室里,根本无心背书。   还好余老师给值班老师打了电话,把他叫了过来。   思及此,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觉的林逾白。   林逾白的嘴唇很干,池野用棉签蘸着水帮他润湿了些,可惜作用不大。   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也像小鸟的羽翼。   池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将指尖悬停在林逾白睫毛的上方,隔着空气,轻轻抚摸了一下。   说来奇怪,明明没有碰到林逾白的睫毛,可他的指尖依旧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泛起轻微的痒意。   不止指尖,心间也是。   【作者有话说】   宝宝:池野好 第54章 也没有很想吃   快到中午的时候,余老师终于拨通了林昕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嗓音低沉,十分有磁性:“喂?您好。”   余老师愣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拨通的是林逾白妈妈的手机号,“您好,请问是林逾白的家长吗。”   “是,”男人的声线很稳重,单凭声音就可以感觉到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逾白家长,”余老师说:“孩子发烧了,现在在校医务室,您看看你是否有时间来学校看一眼。”   “稍等。”   男人似乎关闭了话筒,手机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大概两分钟,电话那边重新响起他的声音:“我现在过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他并没有交代自己是林逾白的什么人,余老师也不好追着问。她看过林逾白的档案,大概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便以为男人是林逾白的继父。   医务室这边,高主任送来了水饺。   水饺是学校食堂的教师窗口售卖的,口味还不错,热气腾腾的装在打包盒里。   高主任不仅准备了池野和林逾白的午餐,还给医生也要了一份。   收到水饺的医生表示,自己中午想吃石锅拌饭。   他把自己的那份水饺放在桌子上,让池野他们吃,“点滴已经打完了,吃完饭以后吃药,好好休息会儿,我先去吃饭了。”   “医生你别走啊,”高主任不死心地拎起自己的爱心水饺:“这可是芹菜牛肉馅的!”   “呵,”医生转过头,伸手推了一下眼镜,镜片折射出冷酷无情的光芒,“最讨厌吃芹菜了。”   他脱下白大褂,“砰”地关上输液室的门,留给高主任一个高冷的背影。   高主任大怒:“有的吃就不错了,他还挑上了!”   说罢将那盒水饺放到了林逾白和池野面前的折叠小桌上,“他不吃你们吃,芹菜牛肉的,这是学校食堂最好的饺子。”   “每天只有一锅!”高主任强调道:“去晚了买不到,我特地提前去窗口等着,刚出锅就要了三盒。”   其实是六盒,还有三盒此时正摆放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他和王主任根据饺子的数量平分成两份。   “是吗,谢谢高叔。”   池野笑着拆开塑料袋,掀起外卖盒的盖子。   随着盖子打开,一股热汽猛地升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芹菜牛肉水饺的香气。   林逾白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布,神色恹恹地坐在单人床上,对折叠桌上的水饺表现出轻微的抗拒。   池野则属于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两口的人。   于是除了池野,没有人对高主任带来的爱心水饺感兴趣。   高主任出钱又出力。亲自跑腿买来水饺,怎么说也是一片好意。林逾白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当着高主任的面,用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吹凉,在上面咬了一小口。   他把水饺含在嘴里,一侧的脸颊微鼓出来,假装自己吃了。   高主任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好好吃饭,身体好的才快!”   “你们俩慢慢吃吧,我先回办公室了,”他拍拍池野的肩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知道了。”   池野起身送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从饮水机接了杯水,他一手将水杯给林逾白递过去,另一只手伸到林逾白的嘴边:“不喜欢吃就吐出来。”   林逾白摇了摇头,随便咀嚼了两下,咽下那半个饺子,放下筷子,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一口气喝完。   他虽然退烧了,但体温依旧要比平时高一些。   隔着外卖盒里冒出来的雾气,他的眼神生动,黑发略显凌乱,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有点开心。   池野只是单纯看着他,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   他走上前,弯腰摸了摸林逾白的头发,神神秘秘地问:“你想不想吃土豆丝卷饼?”   林逾白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很想吃”,但他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还好。”   顿了顿,他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又补了一句:“也没有很想吃。”   “哦——”池野点了点头,学他说话:“没有很想吃。”   “哐!”   输液室的门被人暴力撞开,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抓着两个塑料袋。   池野笑着去接他手里的塑料袋,被他甩了好几个白眼。   “我真服了我是你的奴隶吗?你知道我学习的时间有多宝贵吗池野,上次文家豪让我帮他搬书我理都没理,你居然敢使唤我买吃的?”   “兰应,”池野没理会男生的抱怨,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朝着林逾白,介绍道:“这就是群里那个兰应,一班的,上次月考考了班里第四年级第十二名。”   “我靠!谁教你这么介绍的!”   兰应大怒,看上去想跳起来揍池野的头。   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林逾白,解释道:“上次月考是失误,看错了题目。”   看错题目的话确实没办法。   林逾白想了想,用一种很新的方式安慰他:“池野涂错过答题卡。”   兰应脸色稍缓,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对啊,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都会犯错的。”   林逾白看着他,遗憾地开口:“但是池野涂错答题卡之后还是考了年级第一名。”   “……”   “谢谢,”兰应说:“这种话下次可以不说的。”   他教室在一楼,跑腿比较方便,虽然嘴上说着时间宝贵,离开前依旧道:“有事群里发消息,我中午不午休。”   池野把他送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劝他:“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一下呗。”   “屁,”兰应说:“根本睡不着,一想到文家豪拿了第一后那副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我就寝食难安。”   池野哑然失笑。   “我先走了,有事言语。”兰应摆摆手,小跑着离开。   池野拉上房门,回过头发现林逾白已经拆开了兰应带来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土豆丝卷饼和南瓜粥。   池野走过去帮他打开南瓜粥,故意逗他,“也没有很想吃。”   林逾白说:“我不吃了。”   这么说着,他又在卷饼上咬了一口,脸上鼓起一个小包。   池野笑着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林逾白把折叠桌上的水饺往前推了推,意思是让他也吃饭。   池野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中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折叠桌。   他低头吃起水饺,吃着吃着发现芹菜牛肉饺子里面混入了一个荠菜馅的水饺。   荠菜水饺的颜色比芹菜牛肉要亮一些,池野用筷子在饺子皮上戳了个洞,观察了一下,确定不是芹菜牛肉的。   他夹起那个水饺,往林逾白那边递了递:“给。”   林逾白迟疑地看了眼水饺,再看看池野,似乎在想池野为什么突然给他一个水饺。   “这是荠菜馅的,”池野解释道:“估计装混了。”   林逾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张口含住那个饺子。吃完以后才问:“干嘛给我。”   “想给你,”池野看了他一眼,“不行吗。”   林逾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垂着眼小声说:“……当然行。”   唐琢的女儿念的是国际学校,平日里又是孩子的妈妈管他比较多,因此他倒是没什么机会踏进高中校园。   他驱车到了十三中门口,被门卫拦下来,要求他进行登记。   “车子就不要开进去了,”门卫指着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停在那里就行。”   “可以。”   唐琢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给林逾白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让她出来接一下自己。   他的衣着长相出众,开的车也不错,门卫打量着他,等他停好车回来,随口问道:“孩子高几了?”   “高二。”   唐琢刚回答完门卫的问题,注意到有个扎着低马尾的女老师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他扬起一抹微笑,迎上去:“余老师,您好。”   “你好,”余老师冲他点点头,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您是林逾白的?”   唐琢说:“我是他母亲的朋友,姓唐。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余老师冲门卫打了声招呼,带着唐琢往医务室的方向走:“您看是让孩子留在医务室,还是把他接回家呢。”   池野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将折叠桌擦干净,接了杯水放在上面:“漱口。”   林逾白端起杯子漱口,将漱口水吐到床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目光追随着池野,池野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看。   医生开了好药,池野正站在一旁研究用药说明,医生在盒子上写好了一次吃几颗药,池野根据医嘱打开盒子掰出药片。   “来,”他重新了接了杯水,一手拿药另一只手端着水杯:“把药吃了。”   林逾白接过药片放进嘴里,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水,把药咽下去之后说:“有点苦。”   池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居然真让他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   这还是冯雅军扔给他的。   冯雅军爱买零食,人也很大方,每次吃点儿什么东西都要给周围的人分一圈。   池野捏着大白兔奶糖的尾巴晃了晃,笑着说:“你看这是什么?吃个糖就不苦了。”   林逾白嘴上抱怨:“你以为你在哄小孩子吗。”   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糖,要是平时收到冯雅军分给他的糖,他不一定会吃。   可他现在发烧了,嘴巴里苦苦的,真的很想吃这块糖。   池野在床边坐下来,剥开糖纸喂给他,余老师推门的手一顿,隔着门上窄长的玻璃,望着输液室内的这一幕。   池野坐在床边将一块糖果送进林逾白的嘴里,林逾白把糖果吃下去之后,他还捏了捏林逾白的脸,笑着说了句什么。   林逾白别扭地将脸转到一旁,停顿了几秒后,又忍不住看向池野的脸。   眼前这一幕无故让人觉得不该惊扰到他们,余老师收回手,将推门的动作改成了敲门。   她想,这两个孩子,刚开学的时候还打架,现在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看来让他们牵手罚站是个好主意,以后再有学生打架,也可以用这个方式处罚。   听到敲门声,林逾白和池野同时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余老师推开门,笑眯眯地走进来,“逾白,你叔叔来了。”   “叔叔?”   林逾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紧接着,他看到了跟在余老师身后的人。   唐琢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的梳上去,看起来既成熟又可靠。   “逾白,”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余老师前面,语气关切:“听说你发烧了,我过来看看你。”   在他身后,余老师冲池野做了个手势,示意池野先出来,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池野刚要起身,林逾白下意识地抓住了他。   这是个条件反射的举动,因为林逾白很快松开了手,将手握成拳,收回到身侧。   他低着头,池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心里软成一片,轻声说:“我就在门外。”   池野和余老师出去后,唐琢走到了桌子旁,拿起上面的药盒看了几眼。   他一进门就注意到林逾白手背上的医用胶布,因此问道:“挂完点滴之后量过体温吗。”   林逾白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坐在床上看着唐琢,犹豫了一下,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唐琢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双腿交叠,如实说道:“做完手术后,她的身体恢复得不太好,医生让她好好修养,所以我收走了她的手机,你发烧的事情她现在还不知道。”   他伸手探向林逾白的额头,林逾白显然有些抵触,但强忍着没有躲开。   唐琢估测了一下林逾白的体温,询问他要不要请假。   他说:“你可以先去我那里,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你。”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已经知道了白增勇不是什么好人,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安。他想去医院看看林昕,又觉得自己不该插手这件事,去干涉林昕的想法。   林昕是成年人,是他的妈妈,他必须相信林昕可以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似乎是猜到了林逾白的想法,唐琢开口道:“医院那边有我,不用害怕。”   “什么都不要想,”唐琢说:“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你妈妈担心。” 第55章 谢谢你   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安排在一月二十九号到三十号,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   这次期末考试,十三中参与了校际联考。   江州市的市重点高中一共有三十六所,他们所在的中心区有六所,除实验宣布退出联考以外,剩下的五所重高全部加入了校际联考。   对高中生来说,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短暂的自由和解放。   但是到底能不能抓住这次解放的机会,还得靠学习成绩说话。   胡晓说,“我爸说了,要是这次期末考试我能进班里前二十名,寒假就不给我报补习班了。”   “你爸骗你的,”冯雅军露出一副“你们小女生就是单纯好骗”的表情,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等你考进班里前二十名,你爸妈会说——‘胡晓啊,这次考的这么好,赶紧趁着假期上个补习班,让成绩更上一层楼,争取下个学期冲进前十五’。”   “……”   胡晓睁大了眼睛,她居然觉得冯雅军说得有道理,她爸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池野,”横竖都逃不过上补习班的命运,她干脆转过身,问池野:“你平时都去哪里补习啊,推荐一下呗?”   冯雅军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其实,对他们来说,补不补习,去哪里补习,意义并不大,纯粹是给家长一个心理安慰。   要是真的想学,平时在教室里就能好好学习了,何必要等到假期去参加什么补习班。   他们只不过是觉得池野学习成绩好,跟着他报班,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学霸光环罢了。   不料池野说:“我也不知道哪里的补课老师比较好,我都是去高主任那边补课。”   高主任夫妇每逢长假就会在写字楼租一间教室,叫几个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过去开小课。   开课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总共也没几个学生。   除了池野和高凡,再就是王朔孙凯扬他们几个,还有师大附中的几个学生。   附中那几个学生也是池野这一挂的学霸,甚至比池野还牛一些,有个叫箐箐的女生,据说从来都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   高凡能去上课,全靠爸妈是老师。   这种小班节奏很快,也比较排斥成绩不好的学生,池野没办法介绍他们进去。   他说:“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下公开课。”   胡晓的重点却不在公开课上。   她双手托腮,语气憧憬:“高凡可以和你一起去上课啊,真羡慕她。”   “别想了姑娘,”冯雅军用笔戳她一下,“这还没到期末呢,不如先想想这次月考怎么办。”   十二月的月考在即,先把十二月这关过了再说别的吧。   说起月考,胡晓看了眼身后的空位,关切道:“林逾白怎么样了,还能参加这次考试吗?”   她平日里和林逾白的交流并不多,实际上,班里除了池野和冯雅军,没几个人能和林逾白说上话。   胡晓虽然有些小女生脾气,但心地还是善良的,总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后桌。   “他肯定会参加。”   没等到池野张口,冯雅军先开腔了,他用手点着桌子,说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天仙有点儿强迫症,强迫症是不能容忍自己缺席考试的。”   缺席考试就意味着月考没有成绩,少一次月考成绩,那这个学期就不完整了。   不得不说,冯雅军歪打误撞,还真的猜对了。   余老师办公室里,唐琢提出自己的意见,他想让林逾白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被林逾白拒绝了。   他已经退烧了,但还是有点感冒。说话嗓音闷闷的,带着一点鼻音,“马上要月考了,我问过医生,白天可以去考试,晚自习到医务室挂点滴。”   这样不耽误考试,也不耽误治病。   唐琢无言地看了他片刻,后者也沉默地望着他。   对视了好半晌,唐琢妥协了。   他笑着摇摇头,一副拿林逾白没办法的样子。   “和你爸一模一样。”   “既然不想请假,那就照顾好自己,”他说:“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逾白简短地“嗯”了一声,犹豫了几秒钟,小声说:“叔叔,也请你照顾好我妈妈。”   唐琢笑着点头,“我会的。”   余老师站在一旁,耐心地等他们交涉完,这才开口:“家长请放心,医生说了孩子可以正常参加考试,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联系你们。”   “好,”唐琢说:“余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余老师摆摆手,“我是孩子的班主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次月考是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正儿八经的考试,考完试之后就是元旦假期。   元旦假期一共就两天半,学校还搞了什么调课,美曰其名不能耽误学生上课,把元旦前后的自习课全都塞满了课程。   调课的通知一下来,班里一片哀嚎。   冯雅军拿着卷成一卷的语文课本喃喃自语:“我真傻,真的,我真傻呀!我单知道学校不会这么轻易给我们两天假期,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居然把晚自习的时间都给占领了!”   “坏了,”前桌扭头看了一眼,“这孩子受到的打击太大,祥林嫂附体了。”   他同桌立刻接梗:“大夫,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   “没救了,”前桌两手一摊,“医学领域上暂时没有人可以突破这种病状,除非……”   “除非什么?”   前后左右的人一起看向他。   前桌耸肩:“除非有人把学校炸了,否则无药可医。”   “切。”   “这不是废话吗,还以为你能整出什么好活呢。”   “我服了爸爸。”   周围一阵嘘声。   冯雅军的前桌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林逾白倒是对晚自习补课没有什么意见,他就是担心自己去医务室挂点滴会耽误课程进度。   他用拳头抵住嘴唇,压抑地咳嗽了两声,告诉池野:“不想去打针了。”   池野放下手里的笔,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林逾白已经退烧了,额头上的温度降下来,居然比池野掌心的温度还要低一些。   他像是被池野的掌心烫到一般,屈起手指去顶池野的手腕。   “怎么了?”池野看向他。   林逾白移开自己的目光不跟他对视,轻声说:“手好烫。”   “是吗。”   池野收回自己的手,往桌面上一按,灼热的掌心与冷冰冰的桌面一接触,顿时降下温来。   他又用自己的手去摸林逾白的额头。   “……”   为了躲开他的手,林逾白整个后背都贴到了墙上,连池野越过三八线的事情都没追究。   下午放学的时候,兰应和文家豪一前一后爬上四楼,兰应上楼梯时还在文家豪前面,等爬上四楼进了走廊里,逐渐落到了文家豪身后。   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捏。   “啧。”   文家豪不惯他的死样子,伸手把他从身后拉过来,用力往十二班后门一推,“快点儿,急着去吃饭呢,饿死我了。”!   兰应狠狠白了他一眼,“傻逼,饿死你算了。”   骂完文家豪,他看向坐在课桌前的林逾白和池野,准确地说,他只看向林逾白。   “那个,”中午送饭那会儿时间比较赶,他都没好好说两句话,也没仔细看林逾白的脸。现在往后十二班后门一站,他才发现林逾白长得特别好看。兰应有些别扭地发出邀请,“明天是我的生日,晚自习下课后你别急着走,和池野他们一起去我们班吃块蛋糕呗。”   池野当然知道今天是兰应的生日,他给兰应的微信备注就是名字+生日。   他转着笔,奇怪地看了兰应一眼:“干嘛不在群里说。”   门口的文家豪适时发出嘲笑:“毕竟是新朋友,他觉得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不知道是那句话惹恼了兰应,兰应转头在他肚子上捣了一拳:“我操你烦死了,有人让你说话吗!”   他个子虽然不高,但说话中气十足,显然很有力气。   果不其然,文家豪露出痛苦的神情,捂着肚子后退了好几步。   揍完文家豪,兰应重新看向林逾白,清了清嗓子,听语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就是这样,你来吗?”   “嗯。”   林逾白看着他,攥紧了手里的笔,比兰应还要不自在。   “可以,”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可以去。”   顿了顿,他小声说:“生日快乐?”   兰应耳朵爆红,点了点头,“哎,哎,谢谢,不过是明天,明天才是我的生日。”   “我靠——你们俩怎么回事。”文家豪一脸不忍直视,“两个小姑娘吗?”   兰应追着文家豪打了两层楼,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骂人的声音。   他们走后很久,林逾白一直没有缓过来。   他发了很久的呆,池野也不写卷子了,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玩着笔,偏头盯着他看。   “你知道吗,”好半天之后,林逾白突然开口,他说:“第一次有人邀请我去吃生日蛋糕。”   他侧过身跟池野对视,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池野,谢谢你。”   太犯规了……池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手里的笔“吧嗒”一下落在桌子上,又从桌面滚落到地板上。   他嗓音发紧:“谢我干什么。”   林逾白说:“他们是你的朋友。”   因为你对我很好,所以他们也把我当成了朋友。   【作者有话说】   林逾白这个人你们就慢慢品吧,越品越有【得意】 第56章 不合适   兰应的生日刚好撞上考试这两天,教室外的走廊两边堆满了课本笔记还有书包,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狭窄的过道顷刻间被人潮挤满,男生争先恐后往外跑,女生们则满脸嫌弃地等在位子上,让他们先走完。   冯雅军堵在后门搞怪,做出交警指挥交通的手势:“让让,都让让,女生和小孩先走,男生留到最后。”   可惜没人听他的话,男生基本上都跑完了。   孙凯扬怀里抱着一套典藏版《明朝那些事儿》,从十四班门口挪过来。   他探头探脑地往十二班教室里张望:“池野,走吗。”   冯雅军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让他先进门。   他知道池野他们今晚要去楼下给朋友过生日,好奇地看着孙凯扬怀里的书盒,伸手摸了摸箱子的边角:“这是生日礼物吗。”   “是,”孙凯扬没找到池野,把盒子放到池野的桌子上,笑着说:“兰应喜欢这些玩意儿。”   冯雅军羡慕地说:“一定很贵吧,还是典藏版。”   “还好,你喜欢吗,”孙凯扬大方回应:“你什么时候生日,我送你啊。”   “不不不。”   冯雅军闹玩儿似的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太贵重了。”   送礼这个事情讲究礼尚往来,孙凯扬能给兰应送这么贵的书,估计兰应也没少给他送好东西,冯雅军是真的还不起。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在他看来,用这钱买书,不如买点游戏皮肤什么的实在。   孙凯扬笑了笑,问:“池野呢。”   “那儿呢。”冯雅军扬起下巴示意他看讲台。   池野等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走到讲台上,变魔术一般,从讲桌下面掏出一个半人高的无人机模型。   这架模型是他中午从家里带过来的,放在教室其他地方都太瞩目,干脆藏在讲桌下面了。   “我靠,”冯雅军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又是模型就是典藏书籍的,冯雅军过生日最多收到朋友送的娃娃或者杯子什么的。   “天仙,”这么想着,他忍不住伸手戳林逾白的肩膀,“你送什么啊。”   林逾白把手伸进口袋,动作慢吞吞地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   “这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征得林逾白的同意后,冯雅军接过那个挺有分量的长方形盒子看了一眼。   孙凯扬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词典笔,”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林逾白一眼,“你……”   他本来想说他和兰应没那么熟,不用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总不能直接说,“你和兰应刚认识,送这么贵的礼物不合适”吧。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有人说得出口。   冯雅军把词典笔还给林逾白,啧了一声,直言道:“天仙,我觉得你选的礼物不合适。”   林逾白看看手里的词典笔,再看看池野桌上的典藏版套装,意思是他和孙凯扬送的东西都差不多,为什么说不合适。   冯雅军挠了挠头,“池野他们玩得久,你刚来,呃,反正就是不太合适。”   池野拿着无人机模型从讲台上走下来,见到的就是三人对着词典笔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他随手将模型立在地板上,笑眯眯地走过来:“怎么了。”   林逾白举起词典笔给他看,“他说我准备的礼物不合适。”   这支词典笔是林昕帮他挑选的。   他从来没有给同学准备过礼物,不知道送什么比较合适,就询问了一下林昕的意见。   林昕似乎也有些为难,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建议他送一支词典笔。   林昕想的是,他们是高中生,送词典笔的话刚好可以用得到。   池野接过词典笔看了看,倒是没泼冷水。   “挺好的,”他说:“很实用。”   林逾白没说话,看了冯雅军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很多内容,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看吧,池野都说很实用了,你凭什么说不合适。   冯雅军:“……”   “不是,”他试图纠正池野的错误,“你看啊,你和文科班那个人,肯定认识很久了吧,至少一年以上,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已经交换过一次生日礼物了。”   “但是天仙这个学期才转到我们学校。”   并且不太喜欢和外人交朋友。   第一次送生日礼物就送一支这么贵的词典笔,真的合适吗?   冯雅军不是心疼林逾白的钱,在他看来,林逾白给刚认识不久的人送这么贵的东西就是不合适。   生日礼物是有来有往的东西,林逾白送这么贵的礼物,万一兰应觉得他就是普通朋友,不想给他回同等价值的东西怎么办。   “好了好了,”眼看冯雅军已经瞪圆了眼睛,准备现场来一场辩论,孙凯扬连忙打圆场:“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们也下去吧,别让兰应等急了。”   林逾白把词典笔收进口袋,从凳子上起身。   见他还是要送词典笔,冯雅军稍微有些失落。他知道送什么礼物是林逾白的自由,他不该多管闲事,可他是真心实意地站在朋友的角度为林逾白考虑。   结果到头来根本没有人认可他的话。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吸了吸鼻子,“那你们快走吧,我先回寝室了。”   “雅军儿。”   他刚要离开,池野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把他拉了回来。   他笑着说:“知道你是一片好意,谢了。”   “哎,”冯雅军心底的郁闷消散了些,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   怕林逾白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到时候收不回来,心里会失落。   池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已经进了走廊,林逾白和孙凯扬走在前面,他和冯雅军落在稍微后一些的位置。   他轻声说:“雅军儿,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对林逾白来说,送出礼物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至于会不会收到回礼,他也许根本没有考虑过。”   而且以兰应的性格,收到这么用心的礼物,只会准备一份更好的礼物还回来。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出来。   他一手提着模型机,另一只手在冯雅军肩上拍了拍,“所以不用替他担心这些,回寝室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别想,不要影响到明天的考试。”   冯雅军摸了摸鼻子,点头。   他承认,不久之前他心里确实有些堵,现在好多了。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一些:“我刚刚说那些话是不是特别扫兴。”   池野笑着摇了摇头。   他说:“我估计老孙的想法和你一样,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他们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毕竟他们几个跟兰应已经认识将近三个学期了。   之前文理科没有分班的时候,他们还经常一起去高主任那里补习,他们几个性别年龄相仿,学习成绩也差不多,第一次见面就能聊到一起去。   时间一长,关系自然也越来越好。   而林逾白和兰应才刚刚认识,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兰应要在教室里过生日,提前和班主任打过了招呼。   一般来说,学校是不太赞成学生在教室过生日的。   尤其是第二天还要考试。   但是过生日的人毕竟是兰应,他学习成绩太好,又没有占用上课的时间,班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完,兰应就在同学的陪同下一起去校门口取了蛋糕。   他的父母拿着生日蛋糕和其他零食等在校门口,兰应一出现他们便笑着迎上来。   兰妈妈说:“蜡烛就别点了,吃完蛋糕记得把教室收拾干净,我和你爸在外面等你。”   “不行,”兰应急了:“过生日怎么能不吹蜡烛。”   “等你出来我们再给你补一个蛋糕,”兰妈妈把蛋糕递过去,“我特地选了一个十四寸的,怕你们不够吃。”   兰应接过蛋糕看了一眼,对蛋糕的大小很满意:“是冰激凌的吗?”   “是,”兰妈妈笑着说:“你都发话了,我们能不照做吗。”   兰应朝他爸伸出手:“打火机给我,我就点一小会儿蜡烛,点了立马吹灭,不会出事的。”   他的父母拒绝了,兰应的爸爸说:“车里还有个小蛋糕,等你出来爸爸妈妈给你补上吹蜡烛的环节,快拿着蛋糕回去吧,别让你同学们等你。”   “哦。”   兰应有些不高兴,提着蛋糕,逆着人流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和他一起出来拿蛋糕的同学帮忙拿着零食,等他们走远了,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哪里有打火机。”   学习虽然严令禁止学生带打火机和管制刀具,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把打火机带了学校,他们甚至在厕所偷偷抽烟。   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是兰应他们这种好孩子接触不到的。   同学说:“李长虫那里肯定有打火机。”   兰应:“……啊,我跟他都没说过几句话,他之前是池野班里的,我让池野问问他吧。”   同学点点头,“得赶紧问,不然待会儿人都走了。”   李玉龙可不是什么爱学习的好孩子,放学时间一到,估计早就归心似箭了。   “实在不行,”同学说:“去主任办公室借一下,王主任好像抽烟。”   兰应心虚道:“王主任就算了吧。”   班主任能答应他们在教室过生日已经很不错了,在教室点蜡烛本来就不对,他们还要去王主任那里借打火机,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还是找人借打火机比较靠谱。”   兰应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装着生日皇冠和蜡烛盘子的手提袋,低头一看,发现手提袋里只有生日皇冠和整套的刀叉盘子。   知子莫若父母,他爸妈早就猜到了他会不听话,为了彻底杜绝他在教室里点蜡烛的可能性,直接把蜡烛拿走了。   【作者有话说】   dddd,求海星~ 第57章 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我爸妈什么意思啊,蜡烛都给我拿走了,没有蜡烛还吃什么生日蛋糕。”   兰应的教室在一楼,池野他们刚下到一楼大厅便听到了兰应的声音。   兰应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怒气冲冲地走进教学楼,恰好和池野等人打了个照面。   “池野,”见到池野他们,兰应气消了不少,至少语气没那么急了:“你们来了啊,先去我们班吧。”   冯雅军冲池野他们摆摆手,“那我先回寝室了,你们好好玩。”   临走前他还冲兰应笑了笑:“生日快乐。”   “哎,”兰应叫住他,“别走了,过来吃块蛋糕呗。”   “不了不了,”冯雅军和兰应不熟,也没有准备生日礼物,不好去凑这个热闹,他找了个借口道:“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宿舍熄灯了。”   “好吧。”   兰应单手拎着蛋糕,招呼其他人往一班走。   经过林逾白旁边时,他很自然地抬起胳膊,想搭上林逾白的肩膀。   男生之间勾肩搭背的动作很正常,问题是兰应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而且林逾白比他高出小半个头,搭肩膀的动作很不方便。   兰应的手都伸出来了,只好退而取其次,搂上了林逾白的腰。   他搂着林逾白往前走:“快快快,我让我爸妈订的冰激凌蛋糕,等会儿化了。”   他个子小,但是力气挺大,林逾白被动地跟着他向前挪动两步,转过头,一脸无措地看向池野。   “兰应,”池野走过来拍掉兰应的手,举起无人机模型,“你看这是什么。”   他一边递上模型,一边接手兰应的蛋糕:“蛋糕给我吧。”   “啊!这是什么!”   兰应递出生日蛋糕,双手接过模型,在透明外壳上抚摸了两下,兴奋地像个哨子精。   “池野,我爱死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秘密。”   池野稳稳地提住蛋糕,另一只手朝林逾白伸过去,示意他拉住自己的手。   林逾白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抓住了他的食指。   他的手刚握上去,池野反手将他的整只手包在手心里。   池野掌心的温度很烫,林逾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攥住。   他抬起头看向池野,发现池野并没有看他。   可是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来,笑得很坏,很显然是故意的。   林逾白:“……”   他又挣扎了几下,见池野没有松手的意思,便赌气地停下了脚步。   兰应还在前面等着,他就不信池野能跟着他留在原地。   “走了。”   池野脚步不停,用力一拉,将他拽了过去。   林逾白被他拽了个趔趄,手依旧被他包裹在手心里,大力地攥着。   灼热的温度从手指尖一点点攀升,林逾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跟着升温了,耳尖迅速红了起来。   他低头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要是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好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两个身上。   经过前面的小插曲,他们两个已经落到了最后面。   孙凯扬嫌手里的书太重,抱着书盒快步走进一班后门,找到兰应的位置放下。   兰应则拿着池野送他的无人机模型冲过去找文家豪。   “文家豪!”他声音清澈响亮,非常有辨识度:“你看这是什么!”   文家豪的课桌下面藏着一个大盒子,听到兰应的声音,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但很快,这抹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兴高采烈的兰应,沉默半晌后,从桌子底下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一架和兰应手里那件一摸一样的模型机。   真的是一模一样,从品牌到型号,甚至连配色都是一样的。   “啊?”   兰应看着眼前这两架仿佛复制粘贴一般的无人机模型,傻眼了。   更令人傻眼的是,没过多久,王朔也抱着一架无人机模型从一班的后门走进来。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审美和池野文家豪不同,他买的是另一款。   “兰应,”他抱着模型机,语气得意:“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兰应:“……”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该是该笑。   好消息,在他生日这天,他收到了一直都很想要的无人机模型。   坏消息,有三架,其中两架还是一模一样的。   兰应把三架无人机放到一起,抱起胳膊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真恨你们之间这点没用的默契。”   兰应现在既感动又心疼。   便宜点儿的礼物送重了也就罢了,问题是这是无人机模型啊!他想要好久了,一直都没舍得买,还想着等过年了用压岁钱买一架呢。   这下好了,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一下子拥有了三架。   孙凯扬举手:“我觉得这事儿怪王朔和豪哥。”   他和池野可是提前商量过了,两人一个送书一个送模型,避开了对方的选择。   兰应说:“老孙,你送的书我也很喜欢,谢谢你。”   林逾白的手被池野攥红了,只能用另一只手送出礼物,小声说:“生日快乐。”!!!兰应快哭了。   “这也是我想要的。”   他接过词典笔,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眼泪汪汪地说:“你们对我太好了,我好开心,我该怎么报答你们。”   “开心就好,”王朔说:“至于怎么报答我们,应哥,你以后少骂我们两句比什么都强。”   文家豪赞成地点头,补充道:“打人也不行。”   兰应红着眼睛在文家豪肚子上打了一拳,又骂了王朔一声“白痴”。   他和王朔等人太熟了,确实没什么好客气的,可是林逾白不一样。   兰应收好词典笔,一把抓住林逾白的手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林逾白,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林逾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自己的手腕。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弯了下嘴角,回给兰应一个很浅的笑容。   他说,“我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九。”   “好,”兰应攥着他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很真诚,“我记住了,到时候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过。”   林逾白还没有接话,池野出言打断了他们。   “快切蛋糕吧,”他笑着将兰应的手拨到一旁,把林逾白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不是说冰激凌蛋糕吗,一会儿真的化了。”   他的话提醒了兰应,兰应猛地跳起来:“对对对,文家豪,快来帮我切蛋糕。”   没有蜡烛,缺少了吹蜡烛许愿的环节,但兰应还是特别开心。   孙凯扬拿出生日皇冠给他戴上,王朔从手机上找出一个火苗的图片,让兰应假装这是蜡烛。   兰应才不干这么傻的事情。   他手起刀落,用塑料刀切了一大块蛋糕,满满当当的压在盘子上,用两只手端给林逾白。   “逾白,来。”   “谢谢,”林逾白接过蛋糕,有些为难:“但我吃不了这么多。”   池野拿了两根叉子,坐到林逾白旁边:“我和你一起吃。”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   池野说:“你自己说的吃不完。”   林逾白没说话,从他手里拿过一根叉子,在蛋糕上面花了一条线。   “这边是我的,”他用叉子指了指另一边:“那边是你的。”   池野哦了一声,觉得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他用小腿勾住凳子,悄悄把自己的凳子往林逾白那边挪了挪。   两人的膝盖在桌子下面碰到一起,林逾白以为桌子下面的空间不够,便没怎么在意。   兰应他们还在切蛋糕分蛋糕,他们两个坐在角落里分食同一块蛋糕,说是分着吃,其实池野没怎么动叉子。   他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林逾白的侧脸。   “……”   林逾白从蛋糕中间挖出一大块芒果。   那块芒果藏在蛋糕胚下面,只有一小部分属于他,剩下的大半块都在池野那边。   林逾白正想偷偷摸摸吃掉这块芒果,坐在一旁的池野突然伸手压住了他的手背。   林逾白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虚地说:“是从我这边挖出来的。”   池野看了眼蛋糕中间的大洞,“我这边都被你挖塌了。”   林逾白:“……”   他有些不甘心,还有些悻悻地将叉子转向池野。   池野捏住他的手腕,低头咬掉了那块芒果。   他靠过来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非常近,林逾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池野身上的温度。   他垂眸看了一眼,因为低头的缘故,池野的肩背微弓,肩膀出隐约显现出肌肉的轮廓。   池野一口吃掉芒果,手臂撑在桌面上,笑眯眯地看着林逾白:“好吃。”   林逾白收回自己的目光,用叉子叉了一块奶油送进嘴里。   他嘴唇的颜色一直都很浅,只有发烧的时候变成了红润的颜色。   池野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忽地抬起手指,在他嘴唇上用力按了一下。果然很软。   林逾白皱起眉头,“你是不是——”   他刚想问池野是不是有病,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因为池野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他张口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含住了池野的指尖。   “……”   池野的目光闪烁,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将自己的指尖往前探了一下。   林逾白下意识地用舌尖去抵御外来的侵略者,池野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一个格外柔软湿润的物体,察觉到那是林逾白的舌尖后,他猛然抽回了手指。   他看着林逾白,胸腔里涌上丝丝缕缕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指尖似乎残留着那种湿润柔软的触感。   “我……”   他收紧掌心,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   “你……”   林逾白身体僵硬,咬住嘴唇,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有忍住,抓起桌上的蛋糕拍向他的脸。   其他人不知道角落里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林逾白朝池野的脸上砸蛋糕。   有人起头,剩下的人也毫无顾忌的往兰应脸上抹起奶油。   兰应可不是什么吃亏的性子,文家豪往他脸上抹了一小块奶油,他直接捞起一把蛋糕往他脸上拍。   文家豪一边责怪他浪费一边往后躲,兰应抓着蛋糕紧追不舍,报仇的途中将奶油蹭到了王朔的衣服上。   王朔抓着衣服跳起来,没舍得祸害盘子里的蛋糕,从文家豪脸上抹了块奶油当武器,追着兰应报仇。   他们绕着教室打闹,文家豪为了躲避兰应手里的蛋糕,甚至跑到了走廊上。   走廊两边堆满了课本和书包,兰应害怕自己手上的奶油弄脏了同学们的书,追到门口后停下脚步,隔着走廊冲文家豪竖中指。   孙凯扬拆了包湿巾扔给池野,池野摘下眼镜,抽了条湿巾,慢悠悠地擦拭着镜片。   孙凯扬看着池野擦眼镜,奇道:“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吃蛋糕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总不能是因为蛋糕分配不均打起来了吧。   池野擦好镜片,又取了条新的湿巾擦掉脸上的奶油,戴好眼镜,冲他笑笑:“你猜。” 第58章 请讲,小美请讲   临近期末考试,又赶上元旦假期,学校为了不耽误学生上课,愣是在学生的哀嚎声中将晚自习排满了课程。   月考结束后,高二年级组下了通知,各科老师必须在元旦假期之前把卷子批阅完。   班级总排名可以先不做,但是要让学生知道自己的成绩,带着成绩回家过元旦。   老师们又要备课又要抓紧时间阅卷子,都快忙疯了。   当然了,这则通知最大的受害者不止高二年级组的老师,还有像冯雅军这样的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的学生。   好不容易挨到个两天半的小长假,还得拿着卷子回家看父母的脸色。   他一进教室就开始抱怨:“高主任看着挺和气,心怎么那么黑,就不能让人安安稳稳的放个假吗。”   他前桌嚼着麻团,含糊地说:“高主任一直这样,我以为大家都习惯了。”   冯雅军冷呵一声:“从来如此,便对么?”   前桌咽下一口麻团,转过头看他,“《狂人日记》?你当时怎么不去学文科。”   他们这届选择文科的学生挺多的,文科班数量都超过理科班了。   冯雅军叹了口气,说:“我爸妈不让我选,说男生不像女生,学文科以后没出路。”   “这都什么年代了啊,”前桌感慨道:“你爸妈这些刻板印象到底是哪来的。”   “别拿自己跟父母比。”胡晓翻了个白眼,“拜托了,你们现在懂得多,是因为爸妈让你们享受了足够多的资源,他们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手机平板可以刷,说不定连学都没得上。”   “哎,对,”见胡晓帮自己的爸妈说话,冯雅军大大方方承认,“我爸妈就是普通工人,我爸初中文凭,我妈小学都没念完。”   “嗯哼,”胡晓说:“爸妈供我们念书不容易,很多时候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好,但是眼界有限,就算方式错了也没办法。”   胡晓这番话让冯雅军对她刮目相看。   毕竟一直以来,胡晓在他眼里都是个有点恋爱脑,上课开小差,偶尔还会使点小性子的女生。   “照你这么说的话,”前桌有些不服气:“那许喆的爸妈算什么。”   他指的是许喆的妈妈前段时间大闹早自习的事情。   “算他倒霉吧。”   冯雅军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一对正常的父母。”   不过许喆他妈来学校这么一闹,倒是可以称得上因祸得福了。   之前许喆因为他爸妈给的压力太大,总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大声说话,走路时连脖子都抬不起来。   现在动不动就喜欢来他们班找池野问问题,有时候池野不在教室,还能和林逾白说上几句话。   许喆的变化这么大,他们虽然和许喆说不上很熟,但也替他感到高兴。   三人就着许喆的话题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儿,前桌吃完了他的麻团,找胡晓要了张纸巾擦嘴,趴回自己的桌子上补昨天晚上的随堂小测。   白天考试晚上加课,大家显然都累到了,不少人借着早自习的机会开小差。   反正老师也忙,没几个老师出来值班。   冯雅军聊得意犹未尽,见前桌要补作业,转过身找池野聊天。   “池野,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他问:“要不要出来唱歌?”   坐在他旁边的胡晓竖起了耳朵。   “可以啊。”   池野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做听力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一边跟冯雅军对话一边把选项A圈了出来。   听到池野说去,胡晓立马道:“我也去!”   “都去都去,”冯雅军搓搓手,一脸期待地说:“人多才好玩,天仙,你也去吧?”   林逾白摇了摇头。   元旦假期,他要回家和林昕一起过。   “好吧。”   冯雅军倒没有很失望,毕竟他本来也没指望林逾白会答应他。   早自习下课后孙凯扬提着拖把经过他们班门口,冯雅军还想叫上他一起出去玩,不料孙凯扬也去不了。   他和周南南在王伟老师那儿补课,元旦假期两天半,王伟老师那边排了三节课。   王伟是实验的老师,实验出卷子很有一套。   他们学校经常不参加校际联考,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出卷老师。   孙凯扬按着拖把棍,靠在门框上跟他们聊起来,“我还想问问王老师能不能把他们学校这次月考的考卷给我一份呢。”   “啊,”冯雅军听不懂,不过感觉很厉害:“他能给吗?”   孙凯扬耸耸肩:“不知道,我找他要要看。”   之前周南南在王伟那里补课的时候,基本上不会要卷子,因为小女生脸皮薄。   孙凯扬就不一样了,他脸皮厚,缠着王伟,问他要各种试卷。   王伟经常被他缠得又气又好笑。   他说:“我准备了U盘,就等着元旦假期去王老师家进货了。”   “老孙,孙哥,”池野听了他的话,转过头冲他伸出拳头:“苟富贵。”   孙凯扬也举起拳头和他对撞了一下,“勿相忘。兄弟都明白。”   “……”   林逾白想起他在群里下载的那些文件,趁着孙凯扬还没有收回拳头,犹豫几秒钟后,学着池野的样子飞快地和他碰了一下拳。   他说:“我也要。”   孙凯扬:“……”   他先是看看林逾白那双玻璃珠似的漂亮眼睛,再看看自己被林逾白碰过的拳头,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   孙凯扬也不能拒绝。   “你放心吧,”他攥住拳头,目光坚定,坚定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在国旗下发表入党宣言:“我一定把卷子要出来。”?   池野伸手敲了敲杵在一旁的拖把棍,好心提醒道:“赶紧去洗拖把吧,不是要拖地吗。”   “哦,对。”   孙凯扬拎起拖把。   今天是他值日,他想趁着大家都去吃早饭,留在教室里的人不多,赶紧把地面拖一遍。   “那我先走了啊。”   池野笑眯眯地点头:“拜拜。”   孙凯扬拎着拖把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就被池野关上了。   “砰!”   “外面太吵了,”池野关好门,笑着解释:“有点影响我听听力。”   “可是你……”   冯雅军看着他,刚想说,可是你刚刚明明可以一边做题一边跟我说话。   池野冲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雅军儿,”他说:“快去食堂吃饭吧,去晚了连豆浆都没了。”   冯雅军反问他:“你不吃饭吗?”   池野早在来学校之前就吃过了。   但他不想说这么多,便随意敷衍道:“不饿。”   林逾白今天起床晚了些,没来得及在便利店吃早餐,只能在早自习结束后去学校超市找吃的。   学校超市的三明治有两种口味,一种是咸口的,比如鸡蛋火腿的或者鸡肉的。   还有一种是甜口的,里面夹了各种各样的果酱,什么蓝莓草莓凤梨,林逾白觉得吃起来腻腻的,不太喜欢。   他像往常一样,在架子上寻找最喜欢的鸡肉三明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终于接受了现实——他来晚了,鸡肉三明治卖光了。   不止鸡肉三明治,火腿和肉松的也没了,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两排果酱三明治。   几个高一的学生拿着很多三明治在前台结账。   放面包的货架离收银台很近,林逾白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一个人居然拿了五个三明治。   他们还在抱怨:“高三的没时间就算了,高二的凭什么不用跑早操?”   “他们高二的年级组长横啊,据说敢在校长办公室吵架,你没听说过高主任吗?就是长着一双牛眼那个。”   “他不让高二跑早操,人家高二只用跑课间操。”   “而我们年级的小赵,是公认的软柿子。”   “小赵见了高主任必须说敬语。”   “高主任说话时小赵不能插嘴,高主任夹菜小赵不许转桌。”   “好想去高二,好想当高主任的学生。”   林逾白收回目光,看向架子上的果酱三明治。   犹豫片刻,他取了三个三明治。   他一个,池野两个。   这时,拿着五个三明治的学弟说:“跑操好累,我饿的可以吃下一整头牛。”   林逾白又拿了一个三明治。   他一个,池野三个。   这下他手里就有四个三明治了,去排队结账的时候,那个要吃一整头牛的学弟看了他一眼,像是找到了知音。   “学长,你也觉得吃不饱吗?”   林逾白:“……”   他垂眸扫视一眼,那个高一学弟怀里整整齐齐的垒着五个鸡肉三明治。   他冷着脸说:“我不吃五个三明治。”   “嘿嘿,”学弟傻笑道:“我知道啊,你吃四个,还能喝两瓶奶呢。”   “服了,有你这么聊天的吗。”   他朋友受不了他的傻瓜发言,站在前面朝林逾白招手:“学长,我们人多,你就一个人,排到我们前面来吧。”   林逾白抱着三明治和牛奶回到教室,池野已经做完了他的听力题,正拿着订书机整理前段时间的试卷。   林逾白分出一瓶牛奶放到他桌子上。   “嗯?”   池野以为他让自己给他开瓶盖,放下订书机,拿起牛奶瓶子稍微一用力,拧掉瓶盖给他递回去。   他说:“超市里的牛奶太凉了,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去食堂有热豆浆……”   话说到一半,他发现林逾白没有接牛奶,便抬起了头。   林逾白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喝掉一半的牛奶,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见他看过来,还轻轻地眨了下眼,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这是给你的。”   说完还推了推桌上的三明治,将其中三个推到了池野那边的桌面上:“这也是给你的。”   池野已经吃过早饭了。   但他突然觉得,再吃一顿也不是不行。   开玩笑的,三个三明治,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池野勉强吃掉两个三明治,剩下的那个留到大课间再吃。   他把桌子上的包装纸团成一团,准备拿去扔掉,起身前还往林逾白那边看了一眼,问他有没有垃圾。   一看发现林逾白手里的三明治只吃了一半。   他愁眉苦脸,每咬一口三明治就要发一小会儿呆。   池野立刻明白了:“不喜欢?”   林逾白小幅度地摇摇头,片刻后,又点点头。   池野哭笑不得,拿走了他手里的半个三明治,“不喜欢就不吃了,等我一下。”   他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半块草莓酱三明治,到垃圾桶边丢掉垃圾,空手走出教室。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抓着一包香喷喷的酱香饼走了进来。   宛如童话故事中打猎归来的男主人。   男主人身材高大伟岸,手里提着猎物,打开了小木屋的门。   “吃吧。”   池野笑眯眯地把酱香饼放到林逾白的手里。   林逾白睁大了眼。   酱香饼装在袋子里,拿在手上还是温热的,林逾白问他:“哪儿来的?”   池野说:“老孙那里抢的。”   孙凯扬今天在班里值日,肯定不去食堂吃饭,估计要找人帮自己带早餐。   他吃得多,这酱香饼只是其中一份。   “快吃吧,”池野回到自己位子上,偏头看着林逾白,“好吃吗。”   林逾白扎了一小块酱香饼送到嘴里,点了点头。   “好吃。”   化学老师找了几个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去办公室帮他一起阅卷子,这样一来,化学成了最先出成绩的科目。   卷子还没发下来,孙凯扬提前得知了自己的成绩,他化学拿了满分,可谓是苦尽甘来,扬眉吐气。   也更加坚定了他去找王伟要卷子的决心。   不止是月考卷子,其他测试的卷子他也想要。   他对周南南说:“不愧是王伟,真的好牛。”   周南南笑得甜甜的,“是啊,王伟老师确实很厉害,去年还押中了高考题目呢。”   她的化学这次没有拿到满分,但她没有半点不高兴。   甚至还拍了拍孙凯扬的肩膀:“孙凯扬,恭喜你!”   “昂,”孙凯扬有点儿不好意思,“多亏你,让我跟你一起去王老师那里上课。”   他真的挺感谢周南南的。   周南南一直让他不用谢,说什么都是为了找人分摊学费,其实孙凯扬都知道,就算王伟的课时费很贵,周南南家也不是出不起。   课时费什么的估计就是个借口,为了让他心里不要过意不去。   “后天上完课以后一起吃顿饭吧,”他说:“我请你。”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孙凯扬」兄弟们,江湖救急   「孙凯扬」我要请周南南吃饭,你们说我请她吃什么啊,火锅行吗?「兰应」?   「兰应」你为什么要请她吃饭   「王朔」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孙凯扬」滚,我只是想谢谢她   「兰应」我只是想谢谢她~   「王朔」我只是想谢谢他~   「孙凯扬」要不是她,我怎么能去王伟那里上课   「孙凯扬」你们知道吗,我化学满分「王朔」啊?   「王朔」听到你说要和女同学吃饭我不羡慕,你说化学考了满分我眼睛红了   「王朔」求满分教程   「兰应」求满分教程   「王朔」@兰应 文科班的人别来凑热闹   「文家豪」吃点精致的吧,女生喜欢拍照,最好是日料、泰餐什么的   「王朔」豪,你好懂   「孙凯扬」豪,你好可靠「兰应」6   「文家豪」……   他们几个在群里聊得火热,林逾白突然弹了个举手的emoji的小表情。   「bai」【举手】   「孙凯扬」@bai 请讲,小美请讲   「池野」小美是什么鬼 @孙凯扬   「孙凯扬」我突然发现林逾白很美,小美是我给他的爱称   「池野」呵,那你是小丑 @孙凯扬「孙凯扬」?   「bai」我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发卷子   「孙凯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鼻子变红了   「孙凯扬」【我是小丑】   「孙凯扬」我后天去上课「bai」哦   「兰应」我也要卷子   「兰应」你就听文家豪的,请她吃个寿喜烧吧   「孙凯扬」好,我要准备礼物吗   「王朔」不是哥,你考虑这个干什么,你真看上人家了?   「兰应」不是哥,你考虑这个干什么,你真看上人家了?   「管明明」不是哥,你考虑这个干什么,你真看上人家了?   「管明明」@兰应 你要化学卷子干嘛,你文科   「兰应」什么,原来我是文科生?   「孙凯扬」……   「池野」小丑 @孙凯扬还是不是兄弟了!   孙凯扬愤怒地退出群聊。   转而打开大众点评,去找评分高一点的寿喜烧。   王伟给在他那里补课的学生拉了一个小群,平时就把课时安排发在群里。   孙凯扬打开课程安排看了一眼,发现后天上午赵云祈也在,只不过上课的时间跟他们错开了。   可能是因为高三的学习时间比较紧张,周南南说,赵云祈升到高三以后其实很少去王伟那儿上课了。   这次王伟也只给他排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不知道叫他过去干嘛。   估计是聊一聊高考的事情。   孙凯扬现在对赵云祈的感觉很复杂,赵云祈的成绩是真的很好,他之前也一直把他当成偶像。   可是经历过上次学科竞赛的事情后,他已经没办法用迷弟的心态来对待赵云祈了。   赵云祈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他没法评价,可池野的胳膊确确实实是为了保护他才折断的。   更何况目击者也说了,那天是赵云祈先去招惹的林逾白。   孙凯扬保存好王伟发在群里的课时安排,收起手机,心想,到时候可不要和赵云祈碰面啊,不然也太尴尬了。   【作者有话说】   池野:其实我是妒夫 第59章 我也在   孙凯扬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居然能想出“小美”这么贴切的爱称。   王朔骂他神经病,管一个男生叫小美。   孙凯扬说:“这是为了拉近距离,他总是一副跟我不熟的模样。”   蹲在一旁数卷子的池野冷不丁抬起一边眉毛。   他说:“你们本来就不熟。”   “谁说的,”孙凯扬不服,“他都跟我碰拳了。”   池野说:“他只是想要王伟的试卷。”   “……两位哥哥,”王朔看着满地的卷子,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现在不想听到‘试卷’这两个字。”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他们三个来办公室数卷子。   元旦假期满打满算就两天半,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多的离谱,黑板上现在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作业。   办公室里也堆满了刚打印好的卷子,桌子上放不下的卷子就随意扔在地板上,等着各班派人来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刚打印出来的卷子特有的气味。   王朔拿完自己班的卷子,开始帮池野一起数,边数边抱怨:“就两天半的假期,布置这么多卷子干什么,想累死我们吗。”   孙凯扬问他:“你怎么数那么快?快来帮我数一下物理,我们班48个人。”   “你自己数,”王朔说:“我要帮池野哥哥。”   “凯扬哥哥也需要你的帮助。”孙凯扬蹲累了,拿了张A4纸垫在屁股底下坐着。   语数英物化生,每一科都有好几套卷子,他数卷子数到怀疑人生,即使闭上眼睛,眼前还是白花花的一片。   而且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卷子上,明天就要跟周南南单独去吃饭了,他心里有些没底。   “喂,”孙凯扬用脚尖撞了撞池野的鞋,又用胳膊肘捣王朔,“你们说,明天中午我真的不用准备礼物吗。”   王朔不理解:“就是一起吃个饭,准备什么礼物啊,老孙,你不对劲哦。”   孙凯扬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微动,“你们不觉得她挺可爱的吗。”   “啊?”王朔没想到真让自己给猜中了,他当场怒斥孙凯扬看着浓眉大眼的,居然敢背叛组织,搞早恋这一套。   孙凯扬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小点儿声。”   王朔捂着胳膊嘟囔:“又没有外人。”   高二组的老师都被高主任叫到礼堂开会去了。   他挨了孙凯扬一拳,还是很八卦,凑到孙凯扬旁边问:“不过老孙,人家能看上你吗?”   那可是周南南啊,化学女神周南南,高一的时候就很出名了。   孙凯扬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周南南应该不会早恋。”   他说:“反正现在才高二,我不急,至少要等到毕业再说吧。”   “你厉害。”   王朔冲他竖起大拇指。   “池野哥哥,”他转头去骚扰池野:“你看人家老孙都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把我转成正宫娘娘了。”   孙凯扬说:“想都不要想,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池野关注的重点却不在周南南身上。   他说:“别只顾着跟周南南出去吃饭,记得找王伟要卷子。”   孙凯扬:“……”   “皇上你变了,”他捧着心口装出一副被伤到的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朔也开始犯贱:“池野哥哥,其实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池野去数卷子数了好久,郑家桦管不好班里的纪律,让林逾白去办公室看看怎么回事。   “还没数完吗,班里都闹翻天了。”   其实不止他们班闹,另外几个班也特别吵。   明天就放假了,晚上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就能回家。加上老师们又在开会,大家全都坐不住了。   冯雅军的前桌甚至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郑家桦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他敲着讲桌让大家安静一点,可以先写一下假期的作业。   班里只安静了一瞬间,打游戏的那几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   讲台上,郑家桦的耳朵已经红透了,朝林逾白递来求救的目光。   “我去,”冯雅军缩了缩肩膀,小声说:“这也太过分了。”   “嘶——”胡晓吸了口冷气,替郑家桦感到难为情,她说:“他们就是欺负郑家桦脾气好,要是池野在就好了。”   池野的脾气也很好,但是他说话大家多少会听一下。   冯雅军这人天生热心肠,见不得郑家桦站在讲台上受苦,转头看了林逾白一眼,“天仙你去吗,你要是不想耽误时间的话我就去了。”   大不了他去办公室数卷子,把池野给换回来。   林逾白放下手上的笔记本,冲郑家桦点了下头,在对方宛若看救世主的目光中拉开后门走了出去。   林逾白的手刚碰到办公室的门把手,便听到里面传来王朔的声音:“池野哥哥,其实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他按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   见池野不为所动,王朔把手里的卷子拍的哗哗响:“池野哥哥,你就从了我吧,我现在可是在帮你数卷子!”   池野无奈地抬起头:“其实你……”   他想说,其实你不帮我也行。   话音未落,王朔手里忽然一空。   只见林逾白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过来,抽走了王朔手里的卷子,双目冷冷地望着他。   “不用你帮忙,”他说:“我们自己可以数。”   王朔两手空空,数了半天的卷子不翼而飞,他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孙凯扬坐在一旁幸灾乐祸:“朔啊,瞧见了没,人家池野不用你帮忙,你还是过来帮我数吧。”   林逾白抿着嘴,蹲下身,面无表情地陪池野一起数卷子。   池野伸手碰他的刘海,被他一扭头躲开了。   池野无奈,屈起手指压住他正在数卷子的手背,“乖,这套我已经数过了,去那边数生物。”   林逾白沉默片刻,居然真的去找生物试卷了。   在他们不远处,王朔委屈地看了孙凯扬一眼,“他怎么不说我乖?”   “没事我可以说,”孙凯扬在他头顶拍了拍,“乖,赶紧数,数完我请你喝矿泉水。”   王朔说:“抠死你算了,我要喝维他柠檬茶。”   办公室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班的学生,还好池野他们已经数的差不多了,每人抱着几摞卷子开始往外走。   十五班的班长说:“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王朔笑嘻嘻地回他:“我们有特殊的信息渠道。”   卷子刚从打印处送来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王主任让他提前过来数,免得到时候人多,闹哄哄的耽误时间。   而其他班的班长要等他们班的班主任开完会回来下通知。   王朔惦记着孙凯扬说请他喝饮料,跟在孙凯扬身后踩他鞋后跟:“我的饮料。”   孙凯扬叹了口气,把自己手里的卷子全都堆到池野手上:“帮我送到我们班,我下楼买喝的,谢了兄弟。”   各科的卷子加起来有十几份,林逾白帮池野分担了一部分,结果孙凯扬把他的卷子全丢过来了。   池野调整了一下抱卷子的姿势,嗯了一声。   孙凯扬看向林逾白,冲他笑了笑,故意逗他:“小美,你要喝什么?”   林逾白从露面起就一直绷着脸,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此时此刻,他似乎更加的不开心了。   他停下脚步,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孙凯扬,“小丑。”小丑?   神他妈小丑,王朔在他身后笑得差点把手里的试卷扔出去。   池野也有些哭笑不得,怕孙凯扬误会,还帮忙解释了一下:“他开玩笑的。”   孙凯扬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他说:“我知道啊,我只是想说,小美被你教坏了。”   送完孙凯扬班里的卷子,回到教室以后,池野把卷子扔给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从前面往后传。   余老师已经开完会回来了,正在开班会,强调假期安全问题,郑家桦在下面发假期安全保证书。   见到池野带回来的卷子,他瞳孔地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些卷子全都是假期的作业吗?”   “是的,”池野说:“这只是一部分,英语老师还布置了练习册和作文题。”   “啊——”   班里顿时一片哀嚎。   余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她笑眯眯地说:“我就不布置额外的任务了,大家把发下去的卷子做完就可以了。”   郑家桦说:“老师威武。”   坐在第一排负责传卷子的同学道:“你高兴的太早了,数学有四套卷子。”   四套卷子,整整八张,真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郑家桦彻底笑不出来了。   不止是他,班里的其他同学也笑不出来。更何况,还有些同学假期要找家教补课。   冯雅军趴在桌子上无能狂怒:“学校好狠的心!”   胡晓一脸无语:“你急什么,难道你还会自己动脑吗?”   哪一次老师布置卷子他不是来学校抄池野的。   “也是哈。”冯雅军挠着头笑了笑。他借着传试卷的机会,转头提醒池野:“明天去唱歌,千万别忘了啊,我到时候给你发地址。”   “好。”   池野接过卷子数了两张,把剩下的一沓给隔壁桌的同学扔了过去。   冯雅军又看向林逾白:“天仙,你真的不去吗?唱完歌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吃个饭,好不容易放一次假,还是过节,大家一起出来聚聚多好啊。”   这次林逾白没有立刻拒绝,他似乎在犹豫。他看了池野一眼,池野说:“想去就去,我也在。”   “……”   林逾白低头望着桌上的试卷,轻唔了一声:“我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告诉我,”冯雅军靠在池野的桌子上,乐呵呵地说:“我晚上回去订位子。”   【作者有话说】   不要再说感情线没进度了!我们宝宝是一个含蓄的宝宝! 第60章 书店关灯了   假期刚开始,外面全是出笼的学生,冯雅军订位子订晚了,市中心的几家ktv已经被预约完了,只剩下夜场可以预约。   他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胡晓发语音埋怨他:“八百年前就说假期要出去玩,结果现在才订位子,这下好了,根本没得玩了。”   “别生气嘛,”冯雅军好脾气地说:“可以去玩别的。”   胡晓不理他了。   不过冯雅军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一直很期待可以和池野一起出去玩。   他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办的不太漂亮,点开池野的聊天框给他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包。   「雅军儿」我是不是太不靠谱了,胡晓好像不高兴了   「池野」夜场挺好的,可以一起跨年   「雅军儿」胡晓一个女生,和我们一起在外面待到半夜算什么,就算她愿意,她爸妈能同意吗   「池野」可以叫上高凡   「雅军儿」那天仙那边……   「池野」我跟他说隔着手机屏幕,冯雅军仿佛能看到池野情绪稳定的模样。有池野帮他出主意,他心里的愧疚感消散了些。   他重新在群里发消息,问胡晓要不要一起跨年,他说,高凡也在。   胡晓稍微扭捏了一下,同意了。   林逾白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放下,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看了一眼。   坐在他旁边削橙子的林昕注意到了,笑着问他:“宝宝,看什么呢。”   “没什么。”   林逾白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子上。   林昕把削好的橙子切成四块,放到碟子上推给他。   她脸上的淤青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被她用厚重的妆容遮挡住了,她穿着漂亮的丝绒长裙,纤细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巾,掩盖住掐痕。   林逾白拿起一块橙子递到林昕嘴边。   “嗡嗡——”   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有新的消息来了。林昕接过橙子咬了一口,看了眼桌上的手机,了然地问:“放假了,是不是同学约你出去玩?”   林逾白点点头。   林昕有些惊喜,抬起手来想摸摸林逾白的头发,又想起自己的手刚拿过水果。她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洗手,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便忍不住转头,问:“那你答应了吗?”   林逾白犹豫地说:“本来说好中午出去,后面改成晚上了。”   元旦虽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节日,但他还是想在家里陪着林昕。   这次放假,林昕开着车来接他,把他接到了另一个住处,她没告诉林逾白为什么没有带他回白增勇那里,只说:“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林逾白没有多问,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住所。   这房子是林昕两年前购入的,两室一厅,九十来平,在外环的位置。她原本是想着装修好后租出去,当作一个长期投资,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她的退路。   她提前找阿姨打扫好卫生,只等着林逾白放假,把他接过来。   进门后,她给了林逾白一把新家的钥匙,摸了摸他的脸,冲他笑得很温柔。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白增勇的名字。   林昕去厨房洗了手,回来时用自己湿湿的手指在林逾白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去和朋友们一起玩吧,不用担心我。”   她在林逾白旁边坐下,妆容精致,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一点都看不出来身上曾经发生过那么大的变故。   林逾白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很柔软。   林昕真的好爱他。   林逾白的肩膀宽阔,坐在沙发上比她高出小半个头,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大男孩了。   可林昕看着他,心里依旧软得一塌糊涂。她抱住林逾白,像小时候安抚他的情绪时那样,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妈妈是大人,有自己的社交圈,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林逾白的下巴压在林昕的肩膀上,尖尖的,有些硌人。   林昕心疼的想,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林逾白回抱住林昕,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鸟的羽毛。他自己也像一只归林的小鸟,在漫长的翱翔后,终于可以收起疲惫的羽翼,安心地躲进了鸟妈妈的怀抱里。   他说:“妈妈,你要好好的。”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兄弟们,明天什么安排?   「孙凯扬」我明天穿哪套衣服,帮我挑挑,快   「孙凯扬」【图片】【图片】【图片】   「兰应」@王朔 我明天想去隔壁区新开的那家图书馆,有人一起吗?「文家豪」我   「兰应」不想跟你一起 @bai小美去吗「池野」?   「池野」他不去,不许叫他小美   「兰应」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bai   「王朔」@孙凯扬 第二套好帅   「王朔」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bai   「孙凯扬」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bai   「管明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bai   「文家豪」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bai「bai」在   「bai」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小美@bai   「文家豪」不是,原来林逾白这么可爱的吗   「管明明」+1「兰应」6   「文家豪」@兰应 我不是那个意思「兰应」呵呵「池野」呵呵   「王朔」豪,你好敢说哦~   「孙凯扬」豪,你摊上事咯~   「bai」@兰应 图书馆   「bai」@孙凯扬 小丑   「bai」@孙凯扬 第一套的裤子搭配第三套的上衣「池野」乖   「bai」拍了拍「池野」   「王朔」池野哥哥,小美哥哥,你们两个有点暧昧了   「bai」拍了拍「王朔」   「孙凯扬」@bai 拍我一下,快点   「兰应」拍我,求你了   「管明明」+1   「池野」你们有病吗?   「兰应」小美哥哥,明天八点出发,约吗约吗   「文家豪」我也去   「管明明」+1   「王朔」干脆都去吧,明天除了老孙,还有谁要去补课吗?……   群里这几个人,除了林逾白和管明明,剩下几个都是社交恐怖分子,十分钟左右能刷99+消息的那种。   池野屏蔽了群消息,想了想,给林逾白弹了一个语音通话。   他坐在楼下的小沙发上,望向对面的老奶奶书店。   书店已经打烊了,秦奶奶估计也休息了,书店关了灯,二楼的窗口黑洞洞的,林逾白不在。   池野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盯着二楼的灯光看一会儿,此时二楼关着灯,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林逾白接起他的语音电话。   “喂?”   他的声音有点儿模糊,似乎还有一些杂乱的背景音。   池野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放轻了呼吸,问他:“在干什么呢。”   林逾白说,“我在看纪录片。”   顿了顿,他补充:“生命的起源”   “哦,”池野说:“挺好的。”   林逾白小声“嗯”了一下,问他:“有什么事吗。”   池野不知道该怎么向林逾白表达“我想你了”,他站起身,走到玻璃橱窗后,看着街对面的窗子。   他说:“书店关灯了。”   林逾白沉默片刻,邀请他一起看纪录片。他说:“我开一个会议房间,你点击加入。”   “好啊,”池野笑起来:“小美。”   林逾白也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话筒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他今晚的声音很温柔,很软,他说:“池野,你可以叫小美。”   “……”   池野一头撞在玻璃窗上,额头顶着冰冷的玻璃,耳朵似乎开始发热,抬起手搓了搓耳垂。   林逾白在电话那边操作电脑,小声说着:“我把房间号给你发过去了,你进来吧。”   池野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林逾白发来的会议号码。   池野回到自己的房间,池柏青已经睡着了,他从床上拿了一条毛毯,戴上耳机去了客厅的沙发上。   林逾白窝在新房间的床上,抱着松软的枕头,小声说:“我搬进新家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池野还是在纪录片的旁白声中准确无误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问林逾白:“在哪儿?”   林逾白说了一个地址,池野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小区的名字,悄悄记了下来。   他问林逾白:“明天想去图书馆吗?”   林逾白说:“你想去我就想去。”   假期第一天的早上七点钟,兰应精神抖擞地在群里发了个早上好。   「兰应」早早早   「兰应」都醒了吗?   「兰应」除了孙凯扬都去对吧?我约了车,大家八点前在学校门口集合。「文家豪」1「管明明」1   「王朔」不是吧大家都醒了啊   「孙凯扬」生物钟太可怕了,根本睡不着,我五点多就醒了   「管明明」+1   「池野」吃什么他拍了一张早餐店的菜单发到群里。   「王朔」池野哥哥好可靠,么么么么   「王朔」人家想吃四个肉包加一杯红枣豆浆   「文家豪」玉米和豆沙包   「兰应」@王朔 你真恶心   「兰应」池野哥哥我想喝紫米粥「bai」。   「bai」拍了拍「池野」   「池野」拍了拍「bai」   「池野」醒了?我看到店里有刚出炉的土豆馅饼,想不想吃   「bai」拍了拍「池野」「池野」好   「孙凯扬」哎,好想和大家一起去图书馆   「王朔」知足吧哥,王伟的课可不是谁想上就能去上的   「管明明」+1   「王朔」@管明明 明哥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好久了,你的手机键盘是不是只有加号和数字键   「管明明」嘻嘻「孙凯扬」哎   「孙凯扬」我已经装好U盘了,就等着找王伟要卷子了   「孙凯扬」他今天叫了好几个高三的过去,我怀疑他要给他们猜题   「兰应」好像是收费的,猜中了到时候还要加钱   「孙凯扬」我靠   「孙凯扬」我能偷看吗   「兰应」应该刑吧   「王朔」我觉得刑   「文家豪」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管明明」是窃   「孙凯扬」…… 第61章 这人很骚的   兰应让大家八点在学校门口集合,林逾白七点四十分左右就到了。   他拉开车门下车,发现其他人还没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面倒是靠着一个男生,个子很高,戴眼镜,身上穿了一身黑牛仔,肩上挂着斜挎包。   自打林逾白下车后,他便一直打量林逾白。   林逾白穿着一件看起来很厚重的白色针织外套,针织衫的帽子上还有一圈蓬松的绒毛。他背着双肩包,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很乖巧。   高个子男生盯着林逾白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就开始冲他笑。   林逾白有些莫名,悄悄走远了一些。   没想到那个男生迈着长腿追过来了。   “哎。”   他伸手拽住林逾白的书包。   林逾白转过头看着他。   男生又盯着林逾白开始乐,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一手拽着林逾白的书包,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管加一。”   因为管明明喜欢扣“+1”,所以有个外号叫管加一。他怕林逾白听不懂,还贴心解释了一下,“管明明。”   林逾白说:“你先放开我的书包。”   管明明松手,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林逾白旁边。他个子真的很高,目测比池野还要高一些,直逼一米九。笑起来的时候嘴边的笑弧很明显,看起来十分面善。   “小美,”他把手伸进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两块士力架:“吃块巧克力。”   林逾白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一块。   他的手刚碰到士力架,管明明突然攥住了手,把林逾白的手指包在了手心里。   “……”   林逾白睁大了眼睛,猛地后退了两步。   管明明恶作剧得逞,哈哈大笑,把两块士力架全都塞进了林逾白兜里。   他拍拍林逾白的口袋,说:“小美真漂亮,王朔都快把你夸成花了,我还以为他吹牛呢。”   林逾白警惕地看着他,往旁边挪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管明明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   王朔大老远就看见这两个人在你追我赶的,他加快脚步跑过来,把管明明撞到一边。   “你别理他,”他笑着说:“管加一这人很骚的,离他远点。”   管明明很少在群里说话,偶尔出现也只是跟在大部队后面发“+1”,没想到是这样的性格。   林逾白和他们都算不上太熟,遇到这样的场合下意识地想找池野。   可是池野还没到。   他把管明明塞给他的士力架拿出来,分给王朔一块。   王朔欢天喜地的接过来。   多么明显的借花献佛行为,甚至当着正主的面,管明明目光谴责地看着林逾白。   林逾白低头望向地面,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兰应和文家豪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一起出门,一前一后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兰应看了一眼时间,他约的车八点钟到,现在已经七点五十五了。   “池野呢,”他站在路边往步行街的方向看,“就差他了。”   王朔嘴里塞满了士力架,含糊地说:“他住那么近,来得及。”   “你吃什么呢?”兰应凑过去,“给我掰一块。”   王朔刚刚吃的就是最后一口,手里只剩个包装纸了,他张大嘴,问兰应:“我嘴里的你要不要。”   兰应骂他:“恶心!”   他正要拉着文家豪和林逾白一起声讨王朔,池野提着两个打包袋来了。   他笑眯眯地说:“出门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   王朔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饭饭!”   其他几个人也围到王朔身边拿自己的早餐,池野空着手从他们中间退出来,走到林逾白旁边。   林逾白递给他一块士力架。   池野接过士力架,伸手拨了拨他帽子上的绒毛,只是看着他,心里便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他碰了碰林逾白的手,后者的手稍微有些凉,池野问他:“等很久了吗。”   林逾白摇摇头。   池野还想说点什么,兰应在旁边大声说:“池野,车来了!”   他们已经拿走了各自的早餐,剩下的就是池野和林逾白的那份,他把袋子递给林逾白,催促他们上车。   因为人多,兰应叫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发,得到司机的允许后,开着车窗开始吃早餐。   林逾白吃东西慢,坐在他前面的管明明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般,动不动就转头看他一眼。   池野问他:“脖子上装发条了。”   管明明笑着说,“没。”   他好像特别喜欢笑,还把自己的烧麦往林逾白面前递了递,“吃吗小美?”   林逾白咀嚼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的烧麦。   “小美不吃,”池野笑微微地看着管明明,用两根手指捏走他的烧麦,“池野哥哥替他吃。”……   另一边,赵云祈打了辆出租车到王伟家。   王伟的课程是一对一或者一对二的小班,不需要太大的空间,在他们家的书房就能辅导。   赵云祈从初中起就在王伟这里补课,跟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他敲开门,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王老师,这是我爸让我拿给您的学费。”   王伟这边只收现金,不收转账。   “好。”   他接过信封,带着赵云祈走进书房:“U盘带了吗?”   赵云祈摇摇头,“我想直接下到网盘里。”   “也行,”王伟说,“用那边的笔记本电脑吧,书房这台电脑我等会儿要用。”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指着几个文件夹说,“这是师大附中的课件,你可以回去看看。文件比较大,你慢慢下载。”   赵云祈点点头。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登陆网盘。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王伟的工作本,平日里都是用在播放ppt的。里面存着各种教学资源,很久没清理过了,用起来比较卡顿。   刚开机不久,散热扇就开始嗡嗡工作。   还好赵云祈比较有耐心,他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拿出一台平板开始写写画画。   王伟坐在书桌后面准备今天要用到的课件。   他一边操作着鼠标一边跟赵云祈闲聊,说到了周南南:“周南南这孩子偏科太严重了,这次月考考了班里第十七名,她父母昨天晚上打电话找我咨询,问我孩子升到高三该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周南南摆明了不想学别的,只学自己喜欢的。   她不笨,就是不肯在其他科目上用功。   幸好她父母算是比较开明的家长,没有强迫她去补习其他科目,而是根据她的爱好,把她送到王伟这里来学习。   赵云祈说:“不如换个赛道,试试竞赛?”   王伟却笑了起来。   他说:“能参加竞赛的人,基本上都是各科的天才,而从这条赛道杀出来的,必须是天才中的天才。”   周南南也许是普通人当中难得的化学天才,可她真正踏上这条赛道上的时候,就会变成天才当中的普通人。   王伟并不推荐她走竞赛的道路。   他点开周南南父母发来的月考成绩,说:“周南南要是肯用心学习,接下来这一年时间里,冲刺一本并不难。”   难就难在,她不想用心学。   赵云祈笑笑,“人各有志。”   对大人来说,成绩很重要,考一所好大学也很重要,可对周南南来说,学好化学才是最重要的。   “我倒是觉得她可以尝试一下走竞赛的道路,”赵云祈说:“您可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王伟点点头,“我考虑一下。”   他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   赵云祈闻言打开笔记本看了一眼进度。   从刚才的百分之七到了百分之十三。   “王老师,”他有些无奈,“你这台电脑该清理一下了。”   王伟哈哈笑了两声,说:“你先去忙,电脑放在这儿慢慢下载,这台电脑这几天都用不到。”   赵云祈看了一眼几乎处于停滞状态的下载进度,叹了口气:“那好吧。”   他把网盘切到后台运行,将电脑调整到待机状态,“我下午再来一趟。”   “好,”王伟说:“帮我跟赵老师打声招呼。”   赵云祈点点头,收起自己的平板,“王老师,我先走了。”   “我不送你了。”   赵云祈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恰好碰上来上课的孙凯扬。   孙凯扬看了他一眼,赵云祈笑着冲他点点头,孙凯扬也笑了一下。   赵云祈说:“听王老师说,你进步很快,恭喜。”   孙凯扬客气地回:“王老师教得好。”   王伟坐在书房里听见了,扬起声音问:“孙凯扬?”   “是我。”   孙凯扬快速换好鞋子,不再理会赵云祈,抓着U盘冲进书房:“老王,爆点儿卷子。”   王伟又气又好笑,却拿他没办法。   “下课的时候给你。”   孙凯扬走到客厅找一次性水杯接水,赵云祈已经走了,他大咧咧地说:“就不能现在给我吗。”   王伟道:“我在用电脑。”   孙凯扬给自己接了杯水,又折返回书房取了王伟的保温杯,给他接满水。   他注意到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伸手指了一下,“那里面没有吗?”   “哦?”   经过他的提醒,王伟倒是想起来,“那上面没有卷子,不过有师大附中的课件,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拷一下。”   孙凯扬眼都亮了,“附中的课件,我当然感兴趣了,谢谢老王。”   王伟指了他一下:“没大没小。”   孙凯扬才不管他怎么说自己呢,他插好U盘,喜笑颜开地打开笔记本。   【作者有话说】   小孙马上立大功 第62章 我男神   把电脑从待机模式唤醒,孙凯扬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屏幕中间那个“正在加载中…”的小圈圈还在转。   他有些崩溃地说:“老王,你这台电脑该清理了,都卡成ppt了。”   王伟挺幽默地回了他一句:“那就是我用来播放ppt的。”   孙凯扬无语了,他说:“我明天来上课的时候带着工具,把你这电脑拆了,给你清一下灰尘。”   他把手指压在触控板上,点开了桌面上的文件夹,边浏览边说:“我下个电脑管家帮你杀杀毒,你们班学生也太有耐心了,每次上课就等你这台电脑反应过来啊。”   王伟说:“怎么了,我提前打开ppt,进了教室就能用。”   孙凯扬冷哼一声,开始帮他清理电脑。   正清理着,电脑突然弹出一个窗口,说该软件正在应用中,不能强制关闭。   孙凯扬脸上冒出两个问号,点进去看了一眼。   面前弹出一个网盘的页面。   孙凯扬绝对不是故意偷看别人网盘的。   这个网盘挂在王伟的电脑上,他当然以为这是王伟的网盘。   他随便打开几个文件,见都是一些试题和资料,便通通点击下载,往自己U盘里搬运。   他顺着文件的时间一一点下来,王伟这台笔记本实在是太卡了,很多文件连压缩图都看不了。   孙凯扬想挑选几套高二的题目下载,往下划拉了半天才找到高二的卷子。还是去年的。   他小声嘀咕:“老王你也太偏心了,怎么只给高三准备资料啊。”   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点开倒数第二个文件,电脑卡顿了一下。   然后弹出来一个文件夹,数百张“正在加载中”的图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差点把电脑弄死机了。   孙凯扬把手按在F5键上疯狂刷新,总算挽救了即将死机的电脑。   他以为自己开错了文件夹,刚要关闭这个夹子,忽然注意到了一张加载出来的图片。   深灰色的床单上躺着一具白皙的身体,那是一具接近全裸的身体,孙凯扬想象不到这种照片会出现在什么样的场景当中。   “……”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略缩图,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他看了王伟一眼,王伟还在捣鼓他的课件,顺便点开孙凯扬的月考成绩看了看。   孙凯扬咽了口唾沫,手指莫名有些抽搐。   他轻点了两下触控板,打开那张照片。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的流逝变得各位清晰,大概过了六秒钟,那张照片的大图出现在屏幕中间。   看清照片上的主人公后,孙凯扬已经惊呆了,鸡皮疙瘩顺着他的后背一层一层爬上来,一路爬上了头皮。   “凯扬,”王伟毫无察觉,还在找他搭话:“你总成绩不错啊,在你们学校排到第几?”   孙凯扬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王伟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到孙凯扬的回应,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他,“孙凯扬?”   孙凯扬从电脑前抬起脸。   他的目光僵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嘴角好似在抽搐。   他的这幅模样把王伟吓到了,王伟从书桌前站起身,“孙凯扬?你还好吗?”   孙凯扬的喉咙像被蛛丝糊住了一般,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王老师,这台电脑,除了你,还有谁用过吗?”   王伟不明所以,“怎么了,中毒了吗?”   见孙凯扬恢复了正常,他重新坐回电脑前,“赵云祈用过,他用网盘下着东西呢,你别给他动了。”   小区里面不好打车,赵云祈在电梯里叫了一辆网约车,定位在小区门口。   司机还没用送完上一单的顾客,赵云祈要在门口等一会儿。   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烟,轻车熟路地点燃。   网约车的司机已经送完了上一单,开始往这边敢,赵云祈夹着烟,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的手指苍白修长,握笔的地方有厚重的茧子。   他用中指抹灭打火机的火焰,然后重新点燃,继续抹灭。   直到身后传来细声细气的女声:“赵……学长。”   赵云祈把打火机收进掌心,转过头,看到了周南南。   周南南的头发剪得很短,带着笨重的黑框眼镜,平日里看着像个假小子。   今天她头上别了毛球发卡,摘了眼镜,穿着光腿神器和小裙子,明显打扮过。   赵云祈掐灭了手里的烟,笑得很斯文:“南南。”   周南南看了他手里的烟一眼。   赵云祈笑着解释:“明年就要高考了,压力比较大。”   周南南眨了下眼睛,她眼睛里戴着隐形镜片,还不太适应。她说:“高三的压力确实比较大,但也要注意健康。”   她是想说吸烟有害健康吗?   赵云祈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还是笑着回应:“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周南南朝他笑了笑。   赵云祈的司机还没来,左右也是无聊,便随口问她:“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还好,”周南南说:“孙凯扬有在帮我补习。”   他们中午还要一起出去吃饭。   想到这里,周南南有些羞涩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摆。   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同学面前穿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孙凯扬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她冲赵云祈摆了摆手,小声说:“学长,我先上楼了,孙凯扬要找王老师下载资料,估计已经到了。”   赵云祈纯粹是下意识地回复:“他已经到了。”   但是很快他捕捉到了周南南话中的重点:“他要找王老师下载东西,下载什么?”   周南南说:“就是一些卷子什么的,他经常问王老师要。”   赵云祈点了点头。   他叫的网约车已经到了,他在小区门口跟周南南告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走到半路,赵云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师傅,”他说,“麻烦返程,我有东西落在刚才的地址了。”   师傅瞥了一眼导航,说:“按照公里收费的哈。”   “我知道,”赵云祈勉强扯起一抹笑容,“麻烦您快一点。”   经历过最开始的惊恐和慌乱以后,孙凯扬逐渐平静下来。   他假装自己在浏览课件,拿起手机拍照取证,耐心等待略缩图加载出来,截图,下载,记录时间,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全部都用了一遍。   他暂停了电脑上所有正在下载的项目,包括那些让他心心念念的课件和试卷。   继而选中了这个文件夹中所有的照片,拖进了自己的U盘。   电脑开始显示传输进度。   孙凯扬压制着自己的喘气声,死死地盯着那个细细的进度条。   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   他不敢保证赵云祈会不会忽然从外面回来,只能祈祷电脑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无比庆幸自己早到了一会儿,现在还不到补课的时间。   “——80%”   “——85%”   “——88%”   门口响起开门声,周南南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王老师,我来了。”   孙凯扬打了个激灵,看向U盘上的进度条。   “——98%”   “——100%”   “下载完成。”   他松了口气,骤然脱力,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呆呆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连周南南进了书房都没注意到。   周南南鼓足勇气,主动跟他搭话:“孙凯扬,你来的好早啊。”   孙凯扬没有回答她的话,脸色难看,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额头上似乎有汗珠。   周南南走上前,下意识地看了眼电脑屏幕。   “啊!”看清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后,她遏制不住地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孙凯扬猛地合上了电脑。   “砰!“骤然合拢的电脑发出沉闷的声音,与此同时,坐在书桌前的王伟抬起头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了。”   “王老师,”孙凯扬开口,嗓音干涩:“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报个警。”   隔壁区新开的这家图书馆很大,上下四层楼,采用了镂空的天井设计,刚开业就成了网红打卡地。   馆区里面有咖啡厅,自习室,甚至有会议室。   兰应提前在公众号上预约了一间自习室,刚进图书馆便拿着身份证去找管理人员取了一把钥匙。   王朔抬头看头顶的玻璃穹顶,感叹道:“这也太美了吧,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可以静下心来学习吗。”   文家豪笑着说:“像是约会胜地。”   他们还在讨论这家图书馆的定位到底是学习还是约会,林逾白和池野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液晶屏前面,在上面查找自己想要借阅的书。   “喂。”   管明明用手肘碰了碰文家豪,示意他往那边看。   文家豪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池野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屏幕上跳出几本书,下面带着书籍的坐标。   林逾白有些惊喜地看着屏幕:“彭罗斯?”   池野嗯了一声,不动声色道:“你也喜欢?”   林逾白点点头。   他看看屏幕,再看看池野,眼里似乎闪着光。   池野松了口气。他瞎蒙的。   林逾白昨晚拉着他看了很久的纪录片,两人就纪录片的内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池野由此推测他可能会喜欢彭罗斯。   没想到被他猜中了。   对于林逾白这种亮晶晶的眼神,他显然很受用。他说:“走吧,我们去找这几本书。”   他点出来的这几本书,林逾白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池野身后,两人一同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等他们走远后,管明明小声吐槽:“池野那个狗什么时候喜欢彭罗斯了,彭罗斯明明是我男神。”   “啊?”文科男神文家豪露出茫然的表情:“什么螺丝?彭什么?那是谁?干嘛的?”   【作者有话说】   池野:为了追求老婆,浅装一下好了。   加一:我觉得你老婆有点像我的老婆。   嘻嘻,快完结了给池野整出一个情敌来,我坏坏!(其实不是情敌,只不过是加一这个人烧烧的,比较喜欢逗宝宝玩) 第63章 你们聊   商业化的图书馆有一个好处,就是随处可见开发商的财大气粗。   兰应用电子钥匙刷开自习室的门,很没出息地“哇”了一声。   十几平的自习室内摆放着靠墙的小沙发,学习学累了可以直接躺到沙发上休息。   学习桌,台灯,插线板,静音地毯一应俱全,墙壁甚至也是隔音材质的。   王朔找了把椅子坐下,拉开小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几个包装袋。   眼罩,耳塞,留言册,花果茶,咖啡……旁边还有一张精致的小牌子,上面标着各种小物品的价格。   学生证打八八折。   他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土狗,赞叹道:“这也太高级了。”   兰应也惊奇地绕着自习室走了两圈,左摸摸右摸摸,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墙边的小沙发上。   “文家豪,”他冲文家豪招招手,“过来给我拍张照片,我要发给我妈。”   “好。”   文家豪拿着手机走过去。   管明明去门口拍了张门牌号,发到了群里。   「管明明」【照片】   「管明明」@bai 小美哥哥别走错了哟   「管明明」【亲亲】「bai」。「bai」哦   “我去,”王朔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笑着拍了一下桌子:“管明明你够了,你真的会吓到人家的。”   管明明收起手机,笑而不语。   池野和林逾白借完书回来,发现只有管明明旁边剩两个空位了。   池野走过去坐在管明明旁边,把靠窗的位置留给林逾白,“来。”   林逾白抱着书走过来,经过管明明的时候,后者还朝他做了一个wink。   “……”   林逾白加快脚步走到池野身边坐下。   他很喜欢彭罗斯,一坐下就开始小声跟池野讨论彭罗斯的循环宇宙理论。   池野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宇宙是平行或者循环,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为了林逾白,他还是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大部分时间,都是林逾白在小声说,他认真听。   直到管明明凑了过来。   他用胳膊搂住池野的脖子,拖动着椅子往池野旁边挪了挪,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越过池野,望着林逾白说:“彭罗斯的量子灵魂理论也很有意思,我这里还有……”   他刚想拿出手机给林逾白看他在备忘录里记下的笔记,没想到林逾白一下子转过脸,摆明了不太想和他交流。   管明明:“……”   刚刚聊得不是挺开心吗?怎么一下子不说话了。   池野也看向林逾白。   在管明明凑过来搭话之前,他的坐姿是朝向池野这边的,此时他已经转过了头,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宇宙、量子和人类心灵》,长长的睫毛垂落,下颔线微妙地绷紧了。   就像猫科动物面对着入侵者时,表现出敌意的模样。   管明明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认同量子灵魂……”   “没有,”林逾白说:“你们聊吧。”   他拿走桌上的《宇宙的轮回》,留下那本《宇宙、量子和人类心灵》,走到了墙边的小沙发上。   池野拨开管明明压在他身上的胳膊,抓起桌上的书跟了过去。   管明明被他们留在原地,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他们。   林逾白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池野蹲在他面前,轻声说了句什么,把手里的书放到他膝盖上。   林逾白把书推了回去。   池野换了个姿势,膝盖压在地毯上,整个上身都趴在林逾白身前,胳膊横在他的大腿上,把书往他手里塞。   林逾白死活不接,最后把书本打开,狠狠压在了池野的脸上。   池野拿开书,用手撑在林逾白身侧借力,顺势坐到了他旁边,伸手捏他的脸。   林逾白别过脸不让他碰,说:“你们聊。”   池野哭笑不得,猜到林逾白误会了。   管明明对他知根知底,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什么彭罗斯,他刚才突然凑过来,其实是想和林逾白搭话。   他说:“彭罗斯是加一的男神,你们应该很聊得来。”   林逾白:“哦,所以呢?”   池野心中一动,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等他开口,林逾白已经低下头,小声道:“你要是不想聊这些,我可以和你聊一些别的。”   管明明收回目光。   他大概懂了,林逾白不是不想聊量子灵魂,只是不想跟他聊。   看样子也不太想让他和池野聊。   他单手托着腮,用自己的手机轻轻磕着桌面,虽然明白自己冷不丁插话的行为很冒犯,但还是忍不住吐槽:“还挺排外。”……   赵云祈匆匆跑回王伟家,猛地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里,孙凯扬三人脸色都很难看,面前摆放着那台嗡嗡作响的笔记本电脑。   赵云祈只觉得眼前一黑。   看到他进门,王伟立刻黑了脸,大声斥责道:“赵云祈,你干了什么?你网盘里是些什么东西!”   他毕竟是当老师的,因为职业习惯的缘故,下意识地想给赵云祈一个解释的机会。   孙凯扬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薅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的——”   赵云祈知道网盘里的东西已经暴露了,他面色灰败,靠在门框上,抬手挡住孙凯扬的拳头。   “那不是我的东西,”他说,“不是我的。”   “你他妈放什么屁,把这些话留给警察听吧。”   孙凯扬这辈子都没爆过这么多粗口,他刚才粗略扫了眼文件夹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偷拍,包括但不限于林逾白上课,吃饭,甚至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内容。   他想起那次许喆被人堵在洗手间欺负时,林逾白卡着许喆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冲着他吼出的话。   他说,他也被人拍了很多照片,他做梦都想拿到这些照片。   孙凯扬没想到,帮他拿到照片的人会是自己,更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看到那些照片。太讽刺了。   在一个高三学生塞满了学习资料的网盘里,居然藏着这么恶心的东西。   要不是他脸皮厚,喜欢找王伟要学习资料,也许那些照片永远都不会有见到天日的那一天。   他拽着赵云祈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已经报警了,你等着警察过来吧。”   “……什么。”   赵云祈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要不是孙凯扬拽着他的衣领,整个人都要顺着门框滑落到地上去了。   他的后背被门框硌的生疼,可他毫无察觉。   他喃喃道:“这些照片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林逾白……林逾白他都知道。”   周南南说:“你还有脸提他的名字!”   王伟也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在他带过的所有学生当中,赵云祈是最有天赋,也是最有上进心的一个。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高考,他会是江州市的理科状元。   假如说,周南南是天才中的普通人,那么赵云祈就是天才之中的天才,拥有大好的前程。   他实在不明白,赵云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伟的目光刺痛了赵云祈,他摇着头,不住地辩解:“王老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孙凯扬冷哼一声,拽着他的领子把他往旁边一丢:“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   赵云祈早就站不住了,他摔在地上,崩溃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你们报警了,完了,我完了,我的一切都完了。”   他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整个人说话也颠三倒四,孙凯扬和周南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出于安全着想,他还是盯紧了赵云祈。   半个小时后,楼下响起警笛声。   “嗡嗡——嗡——”   安静的自习室内,手机震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林逾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江州市公安”,他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   前段时间他去公安局报案,称自己的继父有家暴行为,他以为是这件事情有了进展。   他拿起手机,跟池野打了声招呼,走到外面接起电话。   电话传来清晰有力的女声,很耳熟,高一那年,林逾白跟她通过很多次电话。   那边说了几句话,林逾白好似没有听懂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对方说:“赵云祈已经交代了照片的来源,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已经派了警车去抓捕嫌疑人,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啊,”林逾白说:“他把照片交出来了。”   “对,”女警沉声道:“有两个声称是你同学的人,在赵云祈的网盘里发现了大量的照片,这些照片已经构成了侵犯隐私权的罪行。我们将以侵犯隐私权将赵致远逮捕,另外,结合你之前的报警记录,我们会重新调查该案件。”   “林逾白,”女警说到最后突然停顿了一下,语气柔和道:“快过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半年前,他们接到一个学生报案,声称学校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试图猥亵。   近年来,这样的案子在国内频发,他们接到报案后立即出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学校。   一路上,他们提心吊胆,生怕孩子遭遇了什么不测。   没想到他们赶到学校后,见到的是林逾白毫发无损,疑似猥亵学生的老师头破血流的场面。   他们拷走了嫌疑人赵致远,可是录口供的时候赵致远却说,他并没有对林逾白做什么,是林逾白故意引诱他,引诱不成才恼羞成怒,反咬一口。   警察办案需要证据,办公室里没有监控,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赵致远猥亵自己的学生。   他们只好在学校展开调查。   荒唐的是,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像是统一了口径,一直认为赵致远做不出那样的事,反倒是林逾白极有可能做出恼羞成怒出手伤人的行为。   警方的调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上到学校领导,下到班里的学生,没有一个人为林逾白说话。   所有人都觉得林逾白在自导自演。   他们说,赵致远是德育主任,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甚至有已经毕业的学生出面为他说话,他们声称自己高中时期得到过赵致远的照顾,赵致远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班主任,会关心到班上的每一个学生。   警方的调查显示,林逾白确实经常出入赵致远的公寓,也经常去赵致远的办公室找他。   审讯室里,赵致远叹息道:“他年纪比较小,又失去了亲生父亲,我平时比较关心自己的学生,他对我产生依赖的感情是正常的……是我没有把握好师生之间关心的尺度,让他误会了。”   赵致远的儿子赵云祈冷着脸说:“他一有时间就去我爸的办公室,比我这个亲儿子还喜欢黏着我爸。“学校领导说:“赵老师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他不能做出那样的事,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还赵老师一个清白。”   林逾白的同班同学说:“他性格怪怪的,跟谁都合不来。唯独见了赵老师会多说几句话。”……   虽然结果很荒谬,但他们收集到的所有口供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这次报案,很有可能就是林逾白恼羞成怒后的自导自演。   因为长期缺少父爱的关怀,他对与自己父亲年龄相当,温柔成熟的赵致远产生了依赖,继而发展成不可控的感情。   报案前,他在办公室里主动向赵致远投怀送抱,遭到拒绝后对他大打出手,随后打电话报警,倒打一耙。   除了警察和林昕,没有人愿意相信林逾白。   可是警方拿不到任何有效的证据,林昕也只能指着学校领导的鼻子把他们大骂一顿,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从拘留所出来后,赵致远表示不会追究林逾白的过错,他说孩子的年纪比较小,心智不成熟,会犯错是正常的。   更何况,教不严师之惰,他是孩子的班主任,林逾白会这样,跟他脱不了关系。   学校领导也表示,只要林逾白愿意承认错误,他们可以不追究这件事。   不料林逾白一口咬定是赵致远对他图谋不轨,不管学校如何施压,就是不肯松口。   他的学习成绩确实很好,可一中从不缺天才,林逾白所在的火箭班,随便抓出来一个,放到其他学校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林逾白不低头,也不认错,学校为了保护声誉,只能对他进行劝退处理。   学校领导表示:他们无法容忍一个道德败坏的孩子。   更何况,林逾白的性格也有很大的问题,不适合留在火箭班学习。   林昕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学校领导建议她带着林逾白去看看心理医生。   林昕自然听不得这样的话,她签完字以后大闹校长办公室,把领导们骂得狗血淋头,最后牵着林逾白的手傲然离场。   她说:“宝宝,妈妈相信你,警察局的哥哥姐姐和叔叔阿姨也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他们,他们也想帮你,只是找不到证据。你不能因为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帮助你,就觉得自己被放弃了,知道吗。”   林逾白说:“嗯。” 第64章 谁来为我考虑呢   警察局里,赵云祈对赵致远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   他低着头,脖子像是被人折断了一般,承认道:“当初你们找我录口供的时候,我撒谎了。”   他说:“很早之前,我就在我爸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照片——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我觉得他是变态,和他吵了一架。”   赵致远的电脑里存了无数张林逾白的照片,当中有偷拍,还有林逾白意识不清时拍下的照片。   赵云祈不知道赵致远是怎么拍到的那些照片,更不敢想他对林逾白做了什么。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个变态,他崩溃地砸光了书房里的东西,质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致远却始终很平静。   他问赵云祈:“云祈,你在发什么疯?”   他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冲着我大吼大叫?”   赵云祈嘴唇发抖,看着他,说不出话。   赵致远靠在椅背上,似乎没有被亲生儿子发现自己阴暗秘密的不齿,甚至有些悠然地翘起了腿。   他说,“我是你的父亲,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好,你就好,要是我出事了,你的档案会有污点。更何况,没有我的加持,你也没有办法追求更高的殿堂。”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想不明白吗?”   赵云祈跌坐在他面前。   赵致远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人这一辈子,总要追求一些什么,你会理解爸爸的,对吗?”   赵云祈不理解,可是他不能不理解。   要是赵致远出事了,他也完了。   他的人生有更高的追求,不该止步于一个猥亵犯父亲。   赵致远出事之后,他曾在私底下找过林逾白。   他给林逾白下跪,祈求他的原谅。他向林逾白保证,等他念完书,找到合适的工作,不再需要赵致远的时候,他会想办法交出证据,还给林逾白一个公道的。   林逾白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轻轻皱起眉头。   他歪了歪头,像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困惑:“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报复赵致远,你自己说得清吗。”   赵云祈惶然地睁大了眼睛。   林逾白冲他伸手:“把照片给我。”   赵云祈拒绝了。   “逾白,”他抱着林逾白的腿,“我求求你,为我考虑一下。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摊上这样一个人渣父亲,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那我呢,”林逾白用力抽出自己的腿,蹲下身平视着他,轻声问:“你让我为你考虑,谁来为我考虑呢。”   赵云祈没有做错什么,那他呢,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林逾白说:“我恨你。”   说完之后,他起身想走,却被赵云祈拽住了胳膊。   赵云祈将他扯到身前,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目光游移,吞吞吐吐地说:“逾白,你……我,我知道因为这件事,大家对你有偏见,觉得你……不好。”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忽然将林逾白的脸按向自己,用自己干裂的嘴唇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他说:“逾白,我可以接受你,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等我——”   话音未落,他挨了一记窝心拳,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大家所知道的、在一中盛传的说法:“赵致远的儿子因为看不惯林逾白颠倒是非,去找他讨要说法,被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连鼻梁都砸歪了。”   赵云祈说:“确实是我主动找的林逾白,但我不是去讨要说法,我……我只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可以好过一点。”   坐在一旁的孙凯扬说:“傻逼。”   做笔录的警察看了他一眼,“安静。”   孙凯扬憋了一肚子气,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位女警,“姐姐,你不是说已经通知林逾白了吗,他怎么还没到?”   女警板着脸说:“叫阿姨。另外,他现在在青水湾,路途比较远,请耐心等待。”   孙凯扬这才想起来,他们去隔壁区的图书馆了。不是吧!   他一上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心情大起大落,他们几个在图书馆里吹着暖风看书!   孙凯扬觉得自己的内心收到了一万点伤害。   比林逾白先到达公安局的是林昕和押送赵致远的警车。   直到被警察押进审讯室之前,赵致远都不相信赵云祈会把他供出去。   警察拿着一份笔录走过来,一把拍在了他的面前:“赵致远,人证、物证都有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直到现在,赵致远还在嘴硬,他靠在审讯椅的椅背上,无可奈何笑了笑,“警察同志,我以为之前的话已经很清楚了,我……”   “等等,”负责审讯他的警察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笔录,“你不如先看看这个再说。”   赵致远似乎断定警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电脑里的照片他早就删了,就算警方真的违背法律找人黑了他的电脑,也找不出什么。   他胸有成竹地拿起那份笔录。   随着他的目光逐渐下移,他嘴角的笑容也一点一点落了下去。   他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赵云祈会把他电脑里的文件拷一个备份,存在了网盘里。   他缓慢地看完笔录,把那张薄薄的纸放回桌面上。   然后眯起眼睛轻笑,“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些照片是我拍的呢,毕竟那些照片可是在他的网盘里。”   审讯室里的几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目光。   他们早就料到了赵致远会这么说。可他们只能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时,审讯室外旁听的女警拿起耳机说了句什么。   审讯室内的几人眼前皆是一亮。   坐在赵致远对面的警察目光如炬,望着他说:“嫌疑人赵致远,你知道你的前妻近况如何吗,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们聊一聊你们离婚的原因呢。”   赵致远脸上的笑容未变,抬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X的,”审讯室外的女警暗骂一声,“这人渣的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不远处的办公室里,林昕哭得梨花带雨,对着孙凯扬和周南南连声道谢。   唐琢在旁边扶着她,让她先坐。   “别吓坏孩子们。”   林昕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纤长的手指捂在嘴巴上,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孙凯扬说:“阿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我也没干什么……主要是王老师那台破电脑帮了大忙。”   要不是那台电脑那么卡,下载东西那么慢……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唐琢沉声道:“那位王老师在哪里?我们想当面谢谢他。”   孙凯扬摇了摇头,他说:“王老师那边还有其他学生的辅导课,做完笔录就回去了。”   他和周南南选择留下来。   唐琢轻轻拍打着林昕的后背,还有闲心开玩笑:“可以考虑送给王老师一台新电脑。”   孙凯扬说:“别啊,老王用不了好东西,买台新的没多久又折腾坏了,我明天带着工具去给他修理一下就行。”   周南南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林昕也破涕为笑。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孙凯扬」【得意】「兰应」英雄「王朔」英雄   「文家豪」英雄   「管明明」+1   「王朔」@管明明 我服了哥,迟早把你键盘上的加号给你抠掉   「池野」谢了老孙   「孙凯扬」谢周南南和王伟吧   「王朔」周南南和王伟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朔」孙凯扬千岁千岁千千岁   「孙凯扬」我靠,我现在就跟做梦一样   「孙凯扬」小美的妈妈也太漂亮了   「王朔」给阿姨赐名大美,谁敢当着她的面叫一声「兰应」我服   「文家豪」我在警局旁边的超市买了水,谁来帮我搬一下?   「孙凯扬」豪,你好可靠   「王朔」豪,你好棒   「管明明」+1   「池野」我出来了   「兰应」死文家豪不让我和他一起搬,非说我搬不动   「王朔」豪哥你怎么回事,我们应哥虽然个子小小但是力气大大,倒拔垂杨柳不在话下   「文家豪」别贫了,赶紧过来吧林逾白被警察叫进办公室问话,手机从他刚进办公室开始就震动个不停。   他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警察。   是他第一次报案的时候,负责和他沟通的那名女警。   女警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又见面了。”   林逾白浅浅地笑了一下。   女警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这是一个放松的姿势,她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木门,问:“外面那几个孩子是你的同学?朋友?”   林逾白点了点头。   之前来警局做笔录时,林逾白几乎是孤身一人,现在他的身边已经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了。   女警笑起来,“挺好。”   她说:“把你叫过来还有一件正事,我们观察了赵云祈网盘里的照片,除去大部分的日常偷拍,其中有几张你似乎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我想问问你可以回忆起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说着,她将桌面上的屏幕转了个方向。   林逾白看向屏幕。   屏幕上的内容让他瞳孔一缩。   照片里,他整个身体接近全|裸,皮肤泛红,脸上沾满粘稠的不明液体。   女警观察着他的状态,见他没有情绪崩溃的迹象,便点击了下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拍的是林逾白的正脸,他双眼紧闭,嘴唇微张,有两根手指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嘴中,只留了指根在外面。   如果能确定照片中的另一个人是谁,这些照片基本可以给赵致远定罪了。   女警面无表情,一张张过完照片。   她说:“你对这个场景有印象吗。”   林逾白握紧拳头,轻声道:“我有印象,我……”   他说:“我当时喝了他拿给我的姜茶,然后就觉得不舒服,但是当时有很多人喝了那个茶。”   女警说:“了解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逾白垂下眼睛,“好。”   “赵云祈想见你,”女警问他:“你想跟他聊聊吗?”   林逾白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聊的。” 第65章 无恶意,纯犯贱   林逾白一进办公室就是一个多小时,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只能干着急。   兰应一紧张就想喝水,在喝光一瓶半矿泉水后,拖着文家豪去找洗手间。   “文家豪,我想去厕所。”   “好。”   文家豪起身陪他一起去,王朔也站起来,“要不我也去吧,我靠我现在可紧张了。”   紧张到一听到厕所这两个字就想放水。   “我也去吧。”   管明明摘下眼镜,用食指按了按鼻梁上的压痕。   见大家都去,孙凯扬看了眼周南南,小声问她:“你要不要去。”   从发现赵云祈网盘里的那些照片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被其他人一带动,确实产生了些许尿意。   ——也有可能是文家豪买水买多了,大家一直在喝水的缘故。   周南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黏黏的,她想去洗手间洗一下手。   于是警察局里出现了一群学生集体找厕所的场面。   他们还邀请池野一起去,池野实在没心情,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   于是林逾白跟在警察身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门外只有池野,林昕和唐琢。   “宝宝,”等在外面的林昕一脸焦急,办公室的门一开便站起身,想要迎上去,“怎么样了?”   她脚上穿着细高跟的绑带鞋,起身的动作太急,险些扭到脚踝。   幸好池野及时在旁边扶了一把:“阿姨,小心。”   林逾白也赶紧走了过来。   林昕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臂,睁大双眼紧盯着他:“怎么样了?”   林逾白说:“等结果。”   “啊。”   意料之中的结局。   尽管如此,林昕还是有些失望,她强迫自己调整好表情,笑了笑,“好,好,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女警道:“请放心,我们的同事已经前往第一中学重新取证,办公室那边也正在抓紧时间联系嫌疑人的前妻,一旦有所突破,我们会及时联系你们。”   林逾白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警察都准备去吃饭了。   孩子们饿着肚子在警局等了这么久,为了表达感谢,林昕决定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一顿饭。   此言一出,林逾白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唐琢和池野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池野说:“不用了阿姨,我们约了自习室,现在还没到时间呢,随便吃一点东西就回去了。”   “没事儿,”林昕笑眯眯地说:“吃完饭我和这位叔叔一起把你们送过去。”   池野:“……”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上次在秦奶奶家吃饭时,被林昕做的饭菜所支配的恐惧。   池野轻易不给人差评,可林昕做的菜……他想起那条死不瞑目的鲈鱼,那些半生不熟的虾,还有那只在清水中游泳的鸡。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林昕进厨房。   池野说:“阿姨,真的不用。”   “没关系的,阿姨那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不会耽误太长时间。”林昕依旧热情地邀请他们。   直到林逾白说:“妈妈,我们出去吃吧,你好好休息。”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是啊阿姨,你去忙,我们自己找地方吃饭就好了。”   林昕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她说:“既然这样,你们去哪儿吃,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次不等池野开口,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拒绝了,“阿姨我们人多,要打两辆车呢。”   林昕看起来有些犹豫,唐琢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   听完他的话,林昕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说:“那阿姨先走了,你们好好玩,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   众人在警局门口分别。   目送唐琢的车从警局门口开走,王朔说:“小美,你妈也太漂亮了。”   兰应说:“这不是废话吗,没有那么漂亮的妈哪来这么好看的儿子。”   管明明说:“阿姨像个女神。”   他们叽叽喳喳地走下台阶,文家豪拽走兰应去前面拦出租,其他人在后面打闹。   孙凯扬说:“去吃寿喜烧吧,我都订好了。”   他为了请周南南吃饭,特地做了好久的攻略,谁能想到中途会发生这样的事。   还好吃饭的事没有泡汤,只不过从两个人一起吃变成了大家在一起聚餐。   吃什么寿喜烧啊,王朔举手:“报告,我想吃火锅。”   孙凯扬:“……”   周南南也道:“我们人多,吃火锅热闹。”   孙凯扬这才松口:“好吧,那就火锅。”   王朔掐着嗓子学他说话:“好吧,那就火锅~”   孙凯扬举起拳头作势要揍他。   林逾白安静地看着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   池野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林逾白偏头看向他。   阳光好像都格外偏爱他,他微微侧着脸,光影交错,眉眼生动美丽,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   池野眼里只看得到他。   他目光微动,刚要说话,管明明忽然挤了过来,走到两人中间,两只长胳膊往两边一伸,一边搂一个。   “说什么悄悄话呢,嗯?”他笑眯眯地说:“让我也听听。”   “……”   林逾白别开脸,嫌弃地推掉他的胳膊。   文家豪和兰应已经拦好了出租车,他们一共有八个人,两辆车刚好可以塞下。   孙凯扬做了一晚上的攻略才选好的寿喜烧,因为王朔的一句“想吃火锅”付诸东流。   上车之前,周南南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轻声说:“寿喜烧可以改天去吃。”   这话被王朔听到了,他用胳膊肘撞了孙凯扬一下,冲他挤眉弄眼。   林逾白和池野坐一辆车,文家豪和兰应也不想分开,于是他们四个坐同一辆。   去火锅店的路上,兰应问林逾白:“怎么样了?”   林逾白和警察谈话结束出来时,门外只有池野,其他人都去厕所了。   兰应的问题是大家都想关注的,文家豪也关切地看过来。   林逾白说:“等。”   他已经等了半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等得起。   兰应感叹道:“你也太厉害了。”   换作是他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别说学习了,他都能整出心理阴影,再也不想去学校了。   更不用说像林逾白这样,换了一所学校后不仅丝毫没有影响到成绩,甚至还去参加了学科竞赛,拿了一堆奖杯和证书回来。   文家豪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停!”   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兰应往前探了探身子,伸长胳膊捂住他的嘴。   文家豪虽然嘴巴被捂住,但是依旧很坚强地把后面的话说完了:“苦其唔唔,劳唔唔唔。”   坐在旁边的司机被他逗笑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学生?”   兰应收回手,眉眼弯弯:“对。”   司机又问:“哪个学校的?”   “十三中。”   司机点点头,“十三中是好学校啊,我有个朋友他女儿明年中考,就想去十三中。”   虽然大家都说一中是整个江州市最好的高中,可十三中也不差。   十三中虽然是老校区,教学楼的历史悠久,桌椅破烂,体育器械落后,学校面积也小,但胜在地理位置好,离市中心近。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就像兰应,他爸妈是附中的老师,但他还是选择报考了十三中。   当他说出自己要跟着文家豪一起报十三中的时候,他爸妈气得好几天不跟他说话。   司机还在说现在的孩子考学有多困难,竞争对手太多……孩子想去十三中,但她爸妈希望她能进一中。   “一中有什么好的。”兰应撇了撇嘴。   经过林逾白这件事,他现在对一中的观感很不好。   更何况他们学校和一中本就存在竞争关系,十三中的孩子血液里流淌着对一中的仇恨——反正他是这样的。   “对了,”司机师傅聊着聊着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们这么多人去警察局干什么了。”   兰应刚要开口,文家豪怕他傻乎乎地什么都往外说,抢在他前面道:“只是刚巧在附近。”   司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到了目的地,一行人下车,池野和林逾白走在最后。   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一趟警察局的缘故,林逾白的手脚冰凉,在出租车上捂了一路也没有暖过来。   池野很自然地抓起他的手,塞进了口袋里。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想要把手抽回来,失败了。   池野的手很大很烫,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着热意。只是握了一小会儿,林逾白冰冷僵硬的手指便渐渐回暖,变得温暖又柔软。……   因为家里有个弟弟的缘故,池野比较会照顾人。   一起吃饭时,基本上每个坐在他旁边的人都会得到他的额外照顾。尤其是吃火锅或者烤肉这种聚餐。   管明明和王朔都想做他旁边的位置。   周南南和其他人都不太熟,她左边坐着孙凯扬,右边的位置没有人。   林逾白经过旁边时,她鼓足勇气叫住了林逾白。   “林逾白,你可以坐在我旁边吗。”她紧张地说:“就是,抱歉,你,如果你不想坐的话也没关系。”   林逾白的眼睛好黑,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周南南的舌头都打结了。   还好他耐心地听完了周南南的话,点点头,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周南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他,小声说:“谢谢。”   林逾白摇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池野那边,管明明和王朔还在争抢他旁边的位置,文家豪快被他们两个烦死了,说了一句:“一边坐一个不就行了吗。”   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不行啊,”王朔理直气壮地说:“那小美坐哪儿?”   兰应嗤笑一声,示意他看桌子对面。   只见“小美”早就坐了下来,并且接过了服务员递上的热苹果茶,捧在手里,一边暖手,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   “……”   既然如此,王朔大喜,毫不犹豫地占领了池野左边的位置。   管明明也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池野右边。   他们人多,选的是两个锅的长桌,每一边可以坐四个人。   这样的话兰应和文家豪也被分开了。   兰应倒是没说什么,他一屁股坐在林逾白旁边,让文家豪坐在他对面。   大家似乎都选到了心仪的位置,当然了,某人除外。   池野:“……”   他想去林逾白那边坐,管明明察觉到他的意图,池野刚有起身的动作,便被他一把捞住了胳膊:“池野哥哥,你想去哪儿?”   池野:“我要和兰应换位置。”   王朔说:“呵,想都别想。”   “你就乖乖坐在这里吧,”管明明脸上带着坏笑:“点菜吧。”   池野无奈地坐回去。   桌子对面,林逾白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垂着眼不说话。   兰应找服务员要了个平板,凑到林逾白旁边,问他想吃什么。   孙凯扬问周南南:“能吃辣吗?”   周南南点点头,“我不忌口,不用照顾我。”   管明明立刻学她的语气说:“我也不忌口,也不用照顾我。”   兰应笑着骂他:“神经。”   他越过林逾白向周南南解释:“你别理他,他就那样。”   “对,”王朔也要了个平板,递给周南南让她先点菜,“无恶意,纯犯贱。”   周南南忍不住笑了起来。   桌子上的人都是他们高二年级的学霸,本以为都很难以接近,没想到他们私底下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收回第62章 的作话!我觉得管加一会喜欢林逾白这种男生(完了完了) 第66章 给你   “呲——”   王朔开了一瓶橘子汽水,先给孙凯扬推过去,示意他给周南南倒一杯。   孙凯扬给周南南倒饮料的时候,他扭头看向池野等人,“今晚什么安排啊?”   今天可是31号,过了零点就是元旦了。   兰应忙着在番茄锅里煮虾滑,闻言说:“我和文家豪要去世纪广场看烟花。”   “这么浪漫,”管明明笑起来:“带上我。”   文家豪说:“大家都去吧,人多热闹。”   孙凯扬小声问周南南:“你家里同意你在外面跨年吗?”   周南南点点头,“我跟我爸妈说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朔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今晚去世纪广场跨年,池野,你把高凡叫上。”   池野说:“我们晚上有约了。”   “和谁?去哪儿?干嘛?”坐在他旁边的管明明眯起眼睛。   池野便把冯雅军的计划和他们说了。   “你前座那个兄弟,我有印象。”王朔接过孙凯扬递回来的汽水,先给自己倒上,又拿过池野的杯子,边倒边说:“唱歌有什么意思啊,你跟他说一声,晚上跟我们一起去世纪广场得了。”   “对啊,”管明明抱住他的胳膊,“池野哥哥,不要和我们分开。”   “我问问吧。”   池野叹了口气,找出手机给冯雅军发消息。   冯雅军最喜欢凑热闹了,一听说要去世纪广场看烟花倒计时,当即应下来。   「雅军儿」好啊好啊好啊,什么时候集合在哪儿集合?   池野把他的问题扔给王朔。   王朔说:“当然是在池野哥哥家集合了。”   池野家地处中心区商业街,距离世纪广场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事儿。   “也好,”池野说:“刚好家里没人。”   孙凯扬“啊”了一声,“你爸回来了?”池野点点头。   孙凯扬又问:“在首都?”   “嗯。”   其他人不明所以,王朔追着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也要听。”   “没什么,”池野笑着说:“我妈带着我姐和我弟去首都了,跟我爸一起过节。”   王朔问了一个特别傻帽的问题:“怎么把你丢下了?”   孙凯扬在桌子下面用力踹了他一下。   池野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端起橘子汽水喝了一口,耐心解释道:“我妈他们去首都的时候学校还没放假,所以就先走了,我明天下午过去。”   管明明说:“好想见叔叔一面,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叔叔呢。”   “我见过,”孙凯扬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叔叔和池野挺像的,帅!”   文家豪忍不住笑了起来:“父亲像儿子,说反了吧。”   周南南插不进他们的话题,眨着眼睛看着他们聊。   林逾白在一旁安静地吃东西,偶尔还要低声说一句“谢谢”,因为兰应把锅里的虾滑分了一半给他。   孙凯扬怕周南南觉得融入不了大家,跟她解释道:“池野的爸爸是外交官,驻外大使。”   “哇。”周南南的眼睛亮了一下,看向池野,“叔叔好厉害。”   池野笑起来,“是吗,我还是觉得我妈比较厉害。”   从池野有记忆开始,他的爸爸就一直在忙,是荀丽把他们姐弟三个拉扯大的,一个年轻女人独自照顾孩子,各种艰辛,恐怕只有荀丽自己才能知道。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荀丽就告诉他们,“爸爸不是不想参与到你们的成长当中,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池宇哭着问:“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可以回家。”   荀丽摸着她的脑袋说:“爸爸的工作总是有人要去做的,如果不是你们的爸爸,就会是其他小朋友的爸爸或者妈妈,你们要理解爸爸,支持爸爸,好吗。”   池宇似懂非懂地点头。   池野问:“那我和姐姐每科都考一百分,爸爸是不是就能回来看我们了?”   荀丽面露不忍,不忍心欺骗他们,只能实话实说:“爸爸有时间的时候才能回来,但是你们可以把一百分的试卷拿给他看,爸爸会很高兴的。”……   也许在外人眼里,池野的爸爸是外交官,很厉害很体面,但是在他们姐弟心目中,荀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池野跟冯雅军约好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又将通知高凡和胡晓的任务交给了他。   随后放下手机开始烫菜。   王朔和管明明像两个死皮赖脸的巨婴,捧着碗筷眼巴巴地等他投喂。   池野也不负他们二人所托,把所有煮过火的肉片或者煮碎煮烂的蔬菜全都送进了他们碗里。   文家豪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你们何必呢。”   管明明说:“你不懂,只要是池野哥哥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兰应啐道:“你就直说自己懒得去锅里捞不就得了。”   林逾白没说话,慢悠悠地夹起一块圆溜溜的,形状完整的,恰好火候的土豆片,低头咬了一口。   ——池野用漏勺捞出很多土豆片,把完整的那些全都送到了林逾白的碟子里。   管明明:“……”   他看看自己碗里那些七零八落的土豆碎片,猛地将头转向池野,目光谴责,“池野哥哥,小美哥哥碗里的是什么,是土豆片吗?”   “是。”   林逾白吃掉被煮的又沙又糯的土豆片,头也不抬地回答。   管明明不满,刚要开口,就看到坐在池野另一边的王朔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吃光碗里的食物。   王朔“咕嘟”一口咽完嘴里的东西,指了指管明明的碗,责备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怎么还挑上了?”   “就是啊,”兰应幸灾乐祸:“刚刚是谁非要坐在池野旁边啊。”   管明明说:“我要换座位。”   “晚了,”池野把漏勺里的蔬菜碎片和虾滑扣到他碗里,“快吃,碗里要装不下了。”   管明明质问他:“我是垃圾桶吗?”   池野没说话,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管明明分明从他脸上读出了“你怎么才意识到”的意思。   管明明:“……”   他严重怀疑池野现在是在对他和王朔进行打击报复。   早知如此,他就不坐在池野旁边了。   后悔!当事人现在非常后悔!11:45。   世纪广场人山人海,周围的马路水泄不通,出租车和私家车汇聚成一条条长龙,堵在路上哪里都去不了。   广场中央已经挤满了人,池野他们来得比较晚,只能站在广场比较边缘的位置。   高凡和胡晓精心打扮了一番,高凡特地用了她妈的气垫霜,将自己脸上的雀斑遮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避免脸和脖子的色差看起来太明显,她还戴了一条糖果色系的围巾,围巾的两端缀着小毛球,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   她们俩之前是同班同学,关系比较好,一见面就主动凑到一起,还亲昵地挽起了胳膊。   周南南和她们都不熟,安静地跟在她们后面。高凡几次想拉她的手,都被胡晓拽走了。   胡晓不是要排挤周南南,她有些自卑:“我认识她。化学很厉害……人家要是不想跟我们玩怎么办……”   高凡说:“哎呀你别想那么多。”   胡晓说:“反正我不敢和她说话。”   高凡还想说什么,孙凯扬从后面追了上来。   “喏。”   他递给周南南一杯热奶茶。   “谢谢,”周南南接过奶茶,很开心地弯起眼睛:“排了很久的队吧。”   “还好,”孙凯扬把手揣进兜里,看着周南南往杯子里扎吸管,眼里浮现出笑意:“是王朔他们排的。”   世纪广场周边全是人,到处都要排队,奶茶店今晚不打烊,门口的音响从下午响到现在。   他们刚走到世纪广场附近,王朔就说手冷,想喝热奶茶。他们便分头行动,有人去买奶茶,还有人去买荧光棒。   还有十五分钟是跨年倒数,兰应在群里催他们,问所有人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兰应」实在不行的话先别买了,赶紧过来吧   「兰应」我和文家豪找到一个看烟花的好位置   「兰应」经过文家豪的计算,这个位置虽然有些偏,但是是目前为止我们能占领的最佳观赏角度   「兰应」【得意】   「王朔」快了,还差三杯就做完了   「王朔」老孙人呢?我一回头人不见了@孙凯扬   「王朔」快回来拿奶茶,我和雅军兄弟拿不过来   「孙凯扬」来了   「孙凯扬」这就叫上兄弟了   「王朔」你不懂,我和他相见恨晚   「管明明」那个雅军兄弟是不是话很密   「池野」你怎么知道?   「孙凯扬」你怎么知道?   「王朔」你怎么知道?   「管明明」@王朔 你和他,话痨之间的共鸣   「孙凯扬」好有道理   「王朔」该死,不要小看话痨之间的羁绊啊!「兰应」6   「文家豪」@池野 @bai 买到荧光棒了吗?   江州市早就开始实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这次烟花表演据说是活动方申请了很久,签了很多保证书才得到政府的批准。   而且有且只有活动方才有燃放烟花的资格,他们只能买一些荧光棒过过瘾。   因为广场上跨年的人太多,荧光棒也限购了,池野和林逾白排了好久的队,只买到了四根。   林逾白说:“不够。”   “够了。”   周围的人很多,两个人被人群推到一起。池野握住林逾白的手腕,避免人群将他们撞开:“三个女生一人一根。”   林逾白打开其中一根的开关,粉红色的灯光有些刺眼,将他的皮肤映成了浅粉色。   荧光棒的灯光有些刺眼,林逾白眯起眼睛,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荧光棒:“还有一根。”   池野说:“给你。” 第67章 小皇帝   钟声,烟花声,还有倒计时的声音一同响起。   活动方这次下了血本,烟花随着倒计时一起燃放,最后是十秒钟的时候,头顶的烟花变成了数字的形状。   “10,9,8,7……”   大家兴奋地跟着头顶的烟花一起倒数,兰应没有荧光棒,举着一根吸管充当荧光棒,大喊:“新的一年我要超过文家豪,成为文科皇帝!”   文家豪也在旁边喊:“新中国没有皇帝!”   管明明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你俩真逗。”   林逾白把荧光棒分给了三个女生和冯雅军,自己一根都没留。池野把自己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递给他:“用这个。”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接过池野的手机,举起来晃了一下。   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学着他们打开手电筒,举在手里摇晃。   倒计时结束的时候,池野笑着说:“可以许愿了。”   林逾白听到了兰应刚才的呐喊,他说:“我要当理科皇帝。”   池野立马接道:“不可能,理科皇帝只能是我。”   “哼。”   林逾白不理他,抬起头,很专注地看天上的烟花。   他眼里倒映着烟花的影子,池野偏头望向他,眼里映着他的身影。   烟花很美,林逾白也是。   烟花表演结束后,拥挤的广场一下子空了三分之一。   有人要换个场子继续happy,还有人结束跨年倒数之后就要回家了。   高凡说:“我爸催我了。”   周南南也要回家,她小声说:“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们。”   孙凯扬冲她笑了笑,忽然说:“周南南,你好像一个小苹果。”   周南南脸色爆红。   孙凯扬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耳朵也开始发烫。池野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按了一下,帮他打圆场:“你怎么回家?”   高凡家住在教师公寓,可以步行回去,不知道周南南家住在哪里。   烟花表演刚刚结束,大家都要转移场地,整个市中心都在堵车,长长的车龙好半天才挪动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打车回家有些不现实。   周南南说:“我说了堵车,我爸要骑车来接我。”   “胡晓呢?”   池野看向旁边的胡晓。   胡晓说:“我去高凡家住一晚。”   池野嗯了一声,“告诉家里人了吗?”   胡晓摇摇头,高凡说:“我们准备先回家,用我爸的手机联系胡晓的爸妈,免得他们不放心。”   “真棒,”池野微笑了一下,“考虑得很周到。”   得知女生们的去处后,剩下的人就好说了。   林逾白的新家在外环,看今晚这个交通状况,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到家了,还好秦奶奶家就在附近,他可以回书店。   王朔管明明他们还没玩够,商量着去超市买点吃的喝的,转移阵地,去池野家继续玩。   池野家地处市中心,面积大,而且没有大人。   冯雅军出门之前就做好了夜不归宿的准备,提前给爸妈发了消息,收获了一通怒骂,明天回家说不定还要挨一顿爱的男女双打。   但是没关系,玩够了再说。   高主任已经打电话催了,高凡和胡晓跟众人道别后步行回家。   其他人陪着周南南等她爸爸。   周南南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等就可以了。”   孙凯扬看向其他人:“要不你们先去买东西,我在这儿陪她等?”   “好的,”管明明把胳膊搭在池野肩上,冲着周南南摆摆手,“拜拜,小苹果。”   “你叫什么?”   孙凯扬气得想踹他。   管明明说:“周南南,你好像一个小苹果。”   这下周南南和孙凯扬的脸都红透了,周南南的脸更像苹果了。   “行了,”池野用胳膊肘撞了管明明一下,“别玩了。”   管明明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我这是在帮他们。”   不然就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什么时候才能捅破窗户纸?   他这哪是帮忙,纯属添乱。池野懒得理他,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推下来,去找林逾白。   林逾白和兰应蹲在不远处的台阶旁,脚边摆着四个荧光棒的尸体。见他把荧光棒拆得七零八落,兰应有些担忧:“还能装到一起吗。”   林逾白说:“可以。”   他把荧光棒两两一组装到一起,拧开灯,这样就成了一个两端都能发光的加长版荧光棒。   “好厉害,”兰应鼓掌,“你就是理科皇帝。”   “这个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林逾白有些矜持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豪华版荧光棒递了过去。   兰应欢天喜地接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池野:“……”   “咳。”   他清了清嗓子吸引这两人的注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凑过来,冲林逾白伸手:“我帮你弄。”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零件递给他。   池野学着林逾白刚才的样子,很快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加长版荧光棒。   林逾白把这根也送给了兰应。   兰应一手拿一个荧光棒,心满意足地离开。   林逾白收好地面上残留的零件,也想跟着站起身,但池野在他旁边蹲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林逾白露出疑惑的表情,虽然不解,但还是放弃了起身的举动。   池野说:“新年快乐,理科皇帝。”   林逾白不为所动,并回答:“新中国没有皇帝。”   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王朔和管明明一直在孙凯扬耳边重复“你好像一个小苹果”。   然后在孙凯扬恼羞成怒的注视下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   孙凯扬气得不理他们,转头问池野:“待会儿吃什么?”   管明明说:“吃小苹果。”   “滚。”   孙凯扬气笑了,抬脚踹他,被管明明躲开了。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书店早就打烊了,但是步行街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逛。   池野打开琴行的门放其他人进去,站在门口和林逾白一起看向对面的二楼。   林逾白记得池野给他打电话时说过的话。   他说书店关灯了。   于是他盯着属于自己房间的那扇窗子看了一会儿,说:“书店关灯以后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池野没说话,微笑着望着他。   “池野哥哥,理科皇帝,”王朔从玻璃门内探出脑袋,满脸莫名地看着他们:“快进来啊,傻站在外面干什么呢。”   “……”   林逾白转头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理科皇帝啊,”王朔没忍住笑声,“参加理科皇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池野也低声笑起来,把手放在林逾白的背上,推着他轻轻往前走:“先进去吧,皇帝。”   进门后,池野按下卷帘门的开关,将卷帘门重新降下去。   王朔去厨房帮孙凯扬切水果,林逾白凑到池野旁边小声问:“他为什么要叫我皇帝。”   池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捏住了他主动送上门的脸,答非所问道:“怎么这么可爱啊,小皇帝。”什么小皇帝。   林逾白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他推开池野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文家豪用自己的手机连上客厅的电视机,找了部很老的文艺片衬托氛围。   兰应切了柠檬片,想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要吃柠檬片。   “我给你们表演一个绝活。”   管明明捏起一片柠檬,当场表演面无表情吃柠檬。   “假的吧,”王朔不信,凑上去掰他嘴,“你真吃了?”   “当然,”管明明眯起眼睛笑,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哥厉不厉害?”   “牛,”王朔又捏起一块柠檬,兴奋地说:“再吃一片我看看。”   管明明接过柠檬吃下去。   注意到林逾白往这边看了一眼,他挑了挑眉,朝林逾白走过去,问他:“厉不厉害?”   林逾白说:“不厉害。”   管明明不死心,当着林逾白的面又吃了一片柠檬,“不厉害吗?”   林逾白没说话,拿起半个柠檬,微微抬起下巴,从下巴延伸到脖颈的线条特别好看。   他看了管明明一眼,一口咬掉一大块柠檬,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波动。   他很快吃完了半个柠檬,手指沾了柠檬汁,走到厨房去洗手。   从拿起柠檬到吃完柠檬,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管明明呆立在原地,看起来大为震惊。   “笑死,”孙凯扬说:“终于有人制裁一下管加一了。”   兰应却想到一个问题:“等等,那待会儿大冒险输了,吃柠檬还算惩罚吗?”……   他们真的玩了一个通宵,其实到最后大家都困了,但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觉。   兰应看了眼时间,还差二十几分钟就到五点了,他说:“再坚持一下,去肯德基吃个早餐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管明明打了个哈欠,坐在地毯上,两条很长的腿伸展开,坐姿非常惬意。他说:“活受罪。”   说这话时,他勾着嘴角,眼里带着笑意,显然内心并不这么觉得。   “嘻嘻,”王朔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半桶爆米花:“好爽,有种灵魂升天的感觉。”   “小点声,”文家豪眼睛盯着屏幕,正在看另一部文艺片,他压着声音说:“有人睡着了。”   冯雅军仰面朝天,倒在单人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林逾白也睡着了。   他靠在池野的肩膀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随着呼吸频率轻颤。   池野为了不把他惊醒,已经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坐了很久,肩膀都变得僵硬了。   可是林逾白枕在他的肩上睡觉呢。 第68章 他想去看雪   气象专家预测,未来的几年,江州市的冬天可能会下雪。   池野刷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林逾白还在睡觉。   他可能太累了,睡得很熟,五点一到,兰应他们很自觉地爬起来收拾垃圾,带着大包小包的垃圾准备出门吃早餐。   听到池野手机里的新闻,王朔笑着说:“江洲要是能下雪,我倒立吃屎。”   熬了一宿,他脑子已经坏掉了,说话完全不经过思考。   冯雅军打着哈欠说:“吃完东西我就直接打车回家了,不知道我妈今天上不上班。”   文家豪说:“今天是元旦,要放假。”   冯雅军摇摇头,“我妈上班的那个厂子是个小车间,老板说了算,去年元旦就没放假。”   好吧,文家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提着垃圾下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说:“阿姨挺辛苦的,回家别惹她生气了。”   冯雅军点点头,“我知道。”   夜不归宿本来就是他的错,他早就做好了躺平挨骂的准备。   大家迅速整理好残局,将没有吃完的东西放进冰箱,池野说:“都带走吧,下午我就要去首都找我爸了,留在冰箱里会坏掉。”   众人又开始忙着打包。   管明明问池野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池野看了眼林逾白,摇头:“你们去吧。”   “那好。”下楼前,管明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二十一了,他让池野赶紧休息一下,不要耽误下午出门。   六点多的时候,外面的天彻底亮了,楼下传来卷帘门的闸机运作的声音。   是秦奶奶醒了,打开了书店的卷帘门。   林逾白睡了很久,脖子很不舒服,睁开了眼睛。   他懵懵的,脑袋还靠在池野的肩膀上,眼神没办法聚焦,漫无目的地到处看。   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池野低头看着他,“小皇帝,睡醒了?”   林逾白涣散的视线立刻凝聚起来,他猛地坐起身,偏过脑袋盯着池野看。   “你为什么在这儿?”   池野揉了揉肩膀,活动着脖子,身上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无奈地说:“你看看这是哪儿。”   睡懵的林逾白重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是池野的家。他和池野坐在沙发上,池野一直在活动肩膀,好像很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被池野传染了,林逾白总觉得自己的肩膀和脖子也有点不舒服。   他学着池野的样子活动关节,刚抬起手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池野立刻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觉得难受的地方轻轻揉捏着,“你先不要乱动。”   林逾白问:“你怎么可以乱动。”   池野说:“我比较能忍。”   林逾白哦了一声。   他原本想说他其实也很能忍,可池野帮他按摩肩膀的时候很舒服,于是他闭嘴了。   过了一小会儿,林逾白的肩膀没有那么麻了,他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池野问他:“饿不饿,难受吗,要不要喝杯蜂蜜水?”   池野去厨房冲蜂蜜水的时候,林逾白摸到了洗手间里。   他想洗把脸清醒一下,低头的时候发现了一瓶漱口水。刚好他嘴巴里苦苦的,就给自己倒了一些漱口水,想把嘴里的苦味冲掉。   池野冲好蜂蜜水,没有在沙发上看到林逾白,就叫了林逾白的名字。   林逾白嘴巴里喊满漱口水,没办法说“我在这里”,只好从洗手间走出来,用力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池野听到动静望过来,林逾白脸颊鼓鼓的,站在洗手间门口看他。   池野的眼睛像是被牵住了,怎么都没办法从他身上离开。   直到林逾白漱好口,准备返回洗手间吐掉漱口水时,池野的目光依旧追在他身后。   他甚至端着蜂蜜水跟到了洗手间。   林逾白漱了口,又弯腰洗了一把脸,脸颊湿漉漉的,神清气爽地抬起头。   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池野端着一杯蜂蜜水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   “……”   林逾白转过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现在就要喝吗?”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下巴和鼻尖上也悬挂着水珠,皮肤很白很透,眉眼乌黑生动。   池野觉得自己不是心跳漏拍那么简单,他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林逾白坐在沙发上,捧着温热的蜂蜜水喝了一小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但是蜂蜜水太甜了,他只喝了一口,剩下的放在了桌子上。   池野在洗手间里洗漱,林逾白放下杯子后去洗手间找他:“你什么时候走?”   “嗯?”   池野嘴里含着电动牙刷,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把手撑在门框上,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林逾白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走?”   池野放下牙刷,打开水龙头捧了把水,冲掉嘴里的泡沫,转过头看着他。   他刚开始刷牙,林逾白就过来了。   “非要现在问吗。”他语气无奈。   林逾白站在门口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我不问了。”   说完后他转身就走,池野的手湿漉漉的,一把薅住了他的后颈。   他捏着林逾白的后颈把人拎到洗手间门口,批评道:“我又没说不让你问,走什么。”   林逾白不说话,非常倔强地挺直了脖子。下颌线也很微妙的绷紧了,像是在偷偷较劲。   池野看得心痒,忍不住在他后颈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然后赶在林逾白发作之前开口:“下午四点半的动车。”   “四点半?”   林逾白的注意力果然被转走了。   “对,”池野的手像是被黏在了林逾白的皮肤上一般,怎么都舍不得拿下来。他把手按在林逾白的后颈上,问他:“你想不想一起去?”   林逾白睁大了眼睛。   池野养猫,知道怎么撸猫才不会引起小猫的反感。   他轻轻抚摸着林逾白的后颈,告诉他:“首都现在下雪,你不想去看看吗?”   “可是……”   林逾白显然很心动,正在绞尽脑汁地找理由,试图说服自己不要跟着池野走。   他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理由。   因为他想和池野一起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池野下午要离开,他心里就会产生即将分别时的那种焦虑。   如果可以和池野一起去的话……如果……   节假日向来是整形医院和口腔医院等地的客流高峰期。   林昕穿着藕色高领毛衣裙,外面套着白大褂,胸口挂着金色的铭牌。   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温声细语地劝着坐在对面的女孩。   “你现在的年纪还小,五官没有长开,我非常不建议你动鼻子。”她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找出几张照片,“况且你的鼻子很有特点,你看,这几位明星也是你这个鼻型。”   女孩接过照片翻看了一遍,眼睛似乎亮了亮。   她的年纪不大,今年刚上大学,林昕坐在办公桌后面,美目含笑,注视着她的脸。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抱歉,”看清来电人是谁后,林昕立刻拿起手机,冲女孩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她离开办公室,在走廊里接起电话。   “宝宝,”她笑着问:“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现在是她的办公时间,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林逾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打来电话的。   果然,电话那边的林逾白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妈妈,我想去首都玩两天。”   他说:“首都下雪了。”   他说首都下雪了,他想去看雪。   听到他的话,林昕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眼睛也有些发热。   “是吗,”她捂住嘴,强忍着眼泪说:“那我们去看雪吧,妈妈这就请假回家。”   “……不用。”   电话那边,林逾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和池野一起去。”   林昕又叮嘱了他几句,她很不放心林逾白,可是又不想扫他的兴。林逾白兴致勃勃,听起来非常期待这次旅行。   挂断电话了,林昕靠着办公室的门,强忍了很久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林逾白说他想去看雪,他期待旅行。   这个世界上除了林昕之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自从林逾白的亲生父亲去世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逾白的老师找过林昕,委婉地告诉她,应该带着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   老师说:“我不是说孩子出现了问题,只不过失去父亲对一个孩子来说打击太大了,这孩子本身就不爱说话,有事喜欢憋在心里,别把孩子憋坏了。”   林昕觉得老师说得有道理,更何况她真的很害怕林逾白出现问题,比如变成自闭症什么的,便带着他去找了心理医生。   不料林逾白在医生面前表现的很正常,至少医生看不出什么他有什么问题。   医生说:“他没问题,或者说,他不想让我们意识到他有问题。”   林昕说:“但是他不想去游乐园,也不跟其他同学一起玩,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孩子总是孤零零的,她的心都要碎了。   可医生却说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你如果觉得孩子这种性格不好,想让我帮他改变性格,我也能做到。但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一棵小树原本就是笔直生长的,我们有必要强行改变它的生长轨迹吗?”   林昕找来的医生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她对这个好友知根知底,知道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既然他这么说了,林昕也没有办法。   可是她知道,林逾白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这样死气沉沉,仿佛周围的一切事物,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吸引力。   然而就在刚刚,他说他想去首都看雪。   还要和朋友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下本想写《亲密关系》,有人愿意把它加入书架吗 第69章 想要分享的人   下午三点二十,林昕的车出现在高铁站外。   尽管林逾白表示不需要林昕来车站送她,但林昕还是有些不放心,找唐琢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悄悄来到了高铁站。   她搜索了从江洲去首都的所有车次,决定从现在开始等,一直等到林逾白出现。   她不会出现在林逾白面前,她只想远远的看他一眼。   假期的车票很难抢,现在只能买到站票。池野说,还好有一张坐票,两个人不至于站一路。   林逾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车票信息,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池野把他当成大宝宝那样照顾,给他戴了一个U形枕,又在他肚子上贴了一个暖宝宝。   林逾白掀开外套,看着毛衣上的暖宝宝,伸手摸了摸。   池野解释:“首都很很冷。”   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件很长的棉服,叠好,塞进一个很大的购物袋里。   见林逾白盯着他看,他笑着说:“等到了首都,要拿出来穿上。”   林逾白没有去过首都,他打开手机查询首都的天气,发现最低气温在零下二十度。   他忍不住开口:“好冷啊。”   池野装好棉服,把购物袋放到行李箱上面,坐到林逾白旁边,捏了捏他的脸。   他现在真的很高兴,一高兴,就想对林逾白干点什么。   包括但不限于捏捏他的脸,拉开他的衣服检查暖宝宝有没有开始发热,碰碰他的头发。   林逾白专注地看着手机,眼中倒映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堆雪人教程”,等池野凑过来玩他的刘海时,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池野看了一眼时间,“马上。”   高铁站外人头攒动,林昕坐在车里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林逾白。   林逾白的个子高,长相出众,站在人群中很好辨认。   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池野,池野的个子比林逾白还要高,一手拉住行李箱,行李箱上面放着一个醒目的橙色购物袋。   另一只手则牵着林逾白的手腕。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林昕的车子,他们跟随着人流走向进站口,林昕把胳膊压在方向盘上,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她注意到池野拿着行李,而林逾白两手空空,脖子上还挂着浅蓝色U形枕,正把自己的脸偏向池野那一侧,似乎说着什么。   池野认真听了一会儿,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进站口,消失在林昕的视线里。   林昕久久地注视着进站口,过了很久,直到闹铃声响起,一小时已经到了,她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关掉闹钟,发动车子离开车站。   进入检票口之前,林逾白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很难说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驱使着他,让他一定要转过身看一眼。   身后是交织的人流,林逾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池野问他怎么了,林逾白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知道。”   江洲到首都要三个多小时,他们只有一张坐票。   池野让林逾白坐,自己站在一旁,林逾白不肯坐,池野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池野把座位让给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他们是一家三口一起坐车,也没有抢到坐票。   孩子的爸爸一直道谢,孩子妈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橙子,请他们一定要收下。   池野收下橙子,随手放在购物袋里。   车厢里比较拥挤,他们只好到车厢连接的地方,池野把行李箱上的购物袋拿下来,让林逾白坐在上面,自己则扶着行李箱的把手靠在一边。   林逾白摘下脖子上U形枕,给池野戴上。   他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两只手湿漉漉的,池野问他去哪儿了,林逾白说:“洗手。”   他坐在行李箱上,从购物袋里找出橙子,开始剥橙子。   空气中弥漫着橙子的清甜味。   动车行驶时,车厢连接的地方有些晃动,行李箱一直想乱跑。池野屈起一条腿,将行李箱固定在自己身前。   林逾白剥出一块果肉,抬手递到池野嘴边。   池野吃掉橙子,扬起嘴角,目光温柔地望着他。   林逾白把手里的橙子全都喂给他,去扔橙子皮的时候又洗了一遍手。   回来的时候,他小声说:“我困了。”   他们昨天基本没有睡觉,今天上午也只睡了一小会儿,动车摇摇晃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池野说:“趴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林逾白放心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动车快要进站的时候,池野接了一通电话,是荀丽打来的。   “你爸已经在出站口等你了,”荀丽说:“快到了吧。”   “妈,”池野笑了笑,“已经到了。”   荀丽松了口气,说:“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说同学也要一起来,我怕你们没有衣服穿,让你爸多带了一件棉服。”   “好,”池野说:“到站了,妈,我先下车。”   首都的气温很低,随着动车北上,车厢内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林逾白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池野让他抬起胳膊。   他听话地抬了抬胳膊,池野把厚重的棉服穿到他身上。   “到站了,”他掀开林逾白的衣服检查暖宝宝,“先醒醒,到酒店再睡。”   他爸回国后有单位分配的住所,荀丽他们都住在那边。考虑到林逾白可能不想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池野决定和他一起住酒店。   这个时间点虽然不好订到房间,但他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下车前,他把林逾白身上的棉服拉链拉好,又给他戴上了帽子,饶是如此,刚下车的时候,林逾白依旧冷到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地想靠近池野,却发现池野身上穿的还是下车前的衣服。   林逾白想把身上的衣服还给池野,被池野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捏着棉服的拉链,不让林逾白拉开。他说:“我爸在外面等我们,上车就不冷了。”   他说话时,呼出来的空气都是白的。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低下头,悄悄呼出一口热气。   池野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当即有些莞尔。   林逾白似乎是第一次来北方,一副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   就连出站口被行人踩化的雪水也盯着看了很久。   池野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可爱。   池野的爸爸忙得焦头烂额,就算回国了也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他匆匆接到池野和林逾白,把他们送到酒店,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秘书打来的电话叫走了。   池野似乎已经习惯了,拉着林逾白的手腕,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上楼。   他爸就是这样,他们每年来首都找他的时候,说是一起过节,其实不一定能一起吃上一顿饭。   池野并不想在林逾白面前过多的说起“父亲”这个话题,他们入住的酒店是他爸爸安排好的,不需要去前台办理手续,直接输密码进门就好了。   酒店是套房,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池野问林逾白想住哪一间。   林逾白指了指大的那间。   池野笑起来,“你真的不跟我客气一下啊。”   林逾白没搭话,他慢吞吞地脱掉身上的棉服,棉服又大又厚又笨重,穿在身上行动十分不方便。   他肚子上还贴着暖宝宝,他把暖宝宝也撕下来,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池野立刻过来握他的手:“手冷?”   他们到达首都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林逾白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想找人分享,却发现除了林昕之外,另一个他很想分享的人就在身边。   于是正在收拾行李的池野收到了林逾白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酒店外白白的雪景。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边和林逾白一起看窗外的雪。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池野看的是林逾白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到了晚上,天上终于开始下雪。   荀丽来了一趟,给他们送了热汤,还有排骨煲。   她在酒店坐了一会儿,问林逾白习不习惯这边的天气:“要是觉得冷,晚上就和小野一起睡。”   她关切地看着林逾白,林逾白点了点头,低头喝汤。   他安静喝汤的样子很乖,荀丽越看越觉得喜欢。她又嘱咐池野:“睡觉前记得准备一条湿毛巾,免得空气太干。”   池野说:“妈,我知道了。”   荀丽有些抱歉地看着他,“你爸这几天比较忙,你……”   池野大老远跑过来,说白了就是为了见他爸,可他爸刚接到孩子,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走了。   “没事啊,他忙他的。”   池野端起塑料碗喝了一口热汤,镜片上迅速糊了一层水汽。   他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硬朗的五官与他爸如出一辙,就连不高兴的样子也十分相似。   荀丽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她有三个孩子,池柏青年纪小需要照顾,池宇是女孩,身体又有缺陷需要她时刻关注着,所以相对的,花在池野身上的心思就没有其他两个孩子那么多。   池野也一直比较懂事,能不麻烦她的时候就尽量不找她。   可是说到底,池野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一眼,他也想要爸爸妈妈的陪伴和关心。   “给你。”   察觉到池野的情绪不太好,坐在旁边的林逾白忽然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面前的米饭上。   等池野看向他时,他已经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那碗米饭。 第70章 拉扯   荀丽走后,池野和林逾白一起收拾了桌子上的垃圾。   荀丽来酒店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雪了,她进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雪下得挺大”,然后站在玄关拍掉了身上的雪。   林逾白把她的话记在心里,整理好卫生后,他又开始站在窗前看雪。   在灯光的照射下,满天飞舞的雪花很漂亮。   池野倒了杯热水拿在手里,从后面走过来,问他要不要下楼堆雪人。   林逾白从玻璃窗上看到他的影子,有些矜持地说:“会不会很冷啊。”   池野端起水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热水,点点头,“是啊,那就不去了吧。”   “……”   林逾白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池野笑起来,不久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说:“想去堆雪人?”   林逾白这才学乖了,说:“想。”   池野说:“你说‘池野哥哥,请带我下楼堆雪人吧’,我就带你去。”   他想得美,林逾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不去就算了,”他走到衣架前开始穿那件很重的棉服,一边穿一边说:“我自己下去。”   “好啊。”   没想到他都快要穿好衣服了,池野依旧没有改口,甚至端着那杯水靠在墙上,笑眯眯地望着他。   见他真的没有要一起下楼的意思,林逾白终于开始慌了。   他问池野:“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吗?”   池野学他说话:“不去就算了,我自己下去。”   甚至把他脸上的表情学了个十乘十,学完之后还即兴发挥,轻哼了一声。   林逾白:“……”   “哎。”   他叹了口气,垂下睫毛,一脸失落地往外走。   同时,心里开始倒计时。五。他穿过玄关。四。   他的手搭上门把手。三。   他压下门把手,将房门轻轻往外一推……二。门开了。一。   池野放下水杯,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攥住林逾白的手腕,把他拉回来,关好房门。   “我穿个衣服。”   他丢下这句话后,返回房间拿起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棉服,一声不吭地穿到身上。   在这场无声的拉扯当中,林逾白大获全胜。   出门前,池野撕了几个暖宝宝,分别贴在林逾白的肚子,后背,以及棉服的两个口袋里。   “手冷的时候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池野给林逾白的棉服口袋贴好暖宝宝,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说要让林逾白自己一个人下楼。   他拍拍林逾白的口袋,告诉他:“不要等手冻僵了再往口袋里放,知道了吗。”   林逾白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池野看着他,他比林逾白高一些,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要说‘知道了’。”   林逾白说:“知道了。”   他都这么听话了,池野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双手插兜,酷酷地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前,池野伸手按了一下电梯。   林逾白走到他旁边。   等电梯的时候,他伸手按着池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请带我下楼堆雪人吧,池野哥哥。”   池野哥哥……池野哥哥……他叫我池野哥哥……   这下池野什么情绪都没了。   他轻咳一声,耳根隐隐发烫,还好首都的天气比较冷,不至于让他的耳朵烧得通红。   电梯到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迈进电梯,却被林逾白拉了一把。   林逾白把他拉回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   他指指电梯旁边的指示灯,说:“这是往楼上走的电梯。”   而他们要下楼。   他问池野:“你还好吗。”   说真的,池野不太好。   他甚至不敢看向林逾白,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他盯着银色的电梯门,点了点头,“我还好。”   林逾白收回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睛。   从酒店大厅走出来后,被零下二十几度的冷水一吹,池野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么冷的天,外面的行人不多,刚下的雪覆盖了之前的脚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逾白在网上看了很久的雪人教程,有信心堆出又大又圆的雪人。   可是等他实际下手操作时,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首先,雪花是松软的。   并不像面团那般可以任由他搓扁揉圆。   其次,雪球是脆弱的。   林逾白稍微一用力,手里的雪球就散架了。   于是林逾白努力忙活了半天,最后堆出了一个丑丑的小雪人。   池野折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两边当作胳膊。   林逾白问他:“是不是很丑。”   池野书:“有点儿。”   林逾白:“……”   池野立马改口:“仔细看看还是挺可爱的。”   他们俩在楼下玩了很久,林逾白果然不听池野的话。   池野在他的口袋里贴了暖宝宝,让他手冷的时候把手放进口袋里,可林逾白直到双手全部被冻僵之后才想起口袋里的暖宝宝。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冻僵的手接触到暖宝宝后又疼又痒。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把手拿出来,盯着青白色的手指看了一会儿。   池野问他:“是不是冷。”   林逾白含糊地回道:“还好。”   他说“还好”,一般来说就是承认的意思。   池野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人体散发的热度和暖宝宝的热度是不一样的,林逾白冻僵的手贴在池野的脖子上,既不疼也不痒,开始迅速回温。   只是他的手刚贴到池野的脖子上面时,池野打了个哆嗦。   林逾白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要这样。”   池野态度十分强硬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把手抽回去。   直到林逾白的手被他的体温捂热。   林逾白的手指已经从青白色恢复成白皙的模样,甚至有些发红。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池野的手,想拉过他的手帮他暖暖。   池野拒绝他的触碰,并把他的两只手全都塞进了口袋里:“不准伸出来了。”   林逾白小声“哦”了一声,又说:“好凶。”   “凶吗。”   池野笑着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林逾白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雪。   就算不堆雪人,也不想回酒店。   池野陪着他在楼下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两人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林逾白走到路灯下,望着飞舞的雪花看了很久,忽然说:“池野。”   他看雪的时候,池野就在看他。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池野立马给出回应:“在。”   林逾白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似乎结了霜,他仰起脸,久久地注视着天空,说:“我很开心。”   池野微笑道:“看到雪很开心?”林逾白摇头。   他说:“和你一起看雪很开心。”   回到酒店后,两人身上的棉服都有些湿漉漉的,池野摘掉起雾的眼镜,抓起桌子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请他们送两份姜汤来。   林逾白脱下棉服挂在衣架上,拿着毛巾擦拭上面融化的雪水。池野把自己身上的棉服也挂到了衣架上。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拉起池野那件棉服的袖子,开始擦拭上面的水珠。   两件棉服的材质不同,池野这件似乎更好擦一些。   池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去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林逾白答应下来。   池野说:“洗澡的时候,要打开头顶的暖风。”   他走到洗手间外面的一整排开关面前,教林逾白怎么操作,“你看,就是这个。”   林逾白看了一会儿,打开洗手间的门,抬头看向头顶的暖风。   池野打开开关,上面便源源不断地吹下热风来,洗手间里的凉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算了,”池野忽然说:“我先洗吧,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林逾白问他为什么。池野没告诉他原因,只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儿有人过来送姜汤,趁热喝。”   说完便拿起换洗的衣服和毛巾进了浴室。   林逾白不明所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大房间,坐在床上摸了摸上面的床单。   这家酒店似乎是接待国际友人的,下楼的时候,林逾白看到很多异国面孔。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门外响起铃声,机器人送了两份姜汤来。   林逾白拿走姜汤,坐到沙发上喝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池野洗完澡出来,关进浴室的门将热腾腾的水汽留在里面,让他赶紧进去洗。   林逾白进了浴室才想通池野为什么要在他前面洗澡。   首都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浴室里凉凉的,池野洗完澡后,暖风已经运作了很久,浴室里也充斥着热气,林逾白在这个时候进来,就算把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也不会觉得冷。……   林逾白洗完澡出来,被暖风吹得头晕脑胀,一边叫池野的名字,一边问他吹风机在哪里。   他晕乎乎地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除了池野之外,还坐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池野的爸爸。   林逾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正低声和池野谈论着什么,父子俩听到林逾白的声音,同时朝他看过来。   池野从沙发上起身,“我帮你找。”   林逾白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池野的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叔叔好。”   池野的爸爸气场有些严肃,林逾白冲他打招呼时,他点了点头,“下午比较忙,没来得及打招呼,在这边还习惯吗?”   林逾白说:“挺好的。”   他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注意到桌子上的姜汤被池野喝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喝完。   池野找到装在防尘袋里的吹风机,插好电源,招手示意林逾白过来吹头发。   林逾白走过来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我爸今晚住在这边。”   “啊,”林逾白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大房间,“那我……”   他刚想说那我把大房间让出来,你们两个住大房间,话说到一半,池野说:“知道你想睡大床,我已经让我爸去那个小房间睡了,我和你一起住那间大的。”   他说:“放心吧,他不会说什么的。”   林逾白:“……”   池野靠在一旁,无辜地看着他:“不是你说想住大房间的吗。”   林逾白看着池野,神色有些复杂,“其实……这种情况下,我可以把大房间让出来的。”   然而池野的爸爸已经把他的公文包拿到了那个小房间里。   还去浴室弄了一条湿毛巾,放在暖风附近。   他跟林逾白解释:“这样是为了防止房间太干。”   林逾白还能说什么,他冲池野的爸爸笑了笑,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池野把自己喝剩的那半碗姜汤拿给他爸:“喝点儿。”   池野的爸爸接过来,“都凉了,早干嘛去了,刚才怎么不给我喝。”   池野说:“刚才我又不知道它凉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小甜文的话可以看看专栏的《学不乖》!绝赞更新中! 第71章 三八线   大房间的床是两米宽的双人床,睡两个男生绰绰有余。   即使这样,林逾白还是感觉到些微的不自在。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陪池野的爸爸聊天。池野的爸爸在喝那碗冷掉的姜汤,林逾白腿上放着一个抱枕,细白手指抓在抱枕上,在布料上留下一小片褶皱。   池野打电话找客房要了两床被子,客房很快送来了被子,他去门口开门,抱着两床被子经过沙发旁边,走进他和林逾白的房间。   池野的爸爸问他:“你们那间不是有一床被子吗,怎么要了两床?”   池野说:“我有用。”   很快,房间里传出布料摩擦的声音,池野似乎在铺床。   林逾白揪着抱枕上的流苏,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想到池野正在铺的那张床是他们等下要一起睡的,心里便升起几分别扭感。   他低下头,用手指绕着流苏,想要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   没等他整理好情绪,池野铺好床从房间里走出来,靠在门口,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框,“好了,过来吧。”   池野的爸爸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那碗姜汤,池野说:“爸,你也早点睡。”   “知道了。”   池野的爸爸仰起脖子,将碗里的姜汤一口气喝完,从沙发上起身,经过林逾白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发顶。   “早点休息,”他说:“明天让池野带着你好好逛逛。”   林逾白点头,指尖忽然传来钝钝的痛意。   原来是他的手指绕在流苏上,刚才池野说话时,他无意识地用力将流苏一扯,细细的流苏在手指上留下了勒痕。   池野靠着门框,身上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羊绒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很明显。   因为铺床的缘故,袖口稍微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手腕。   他已经摘掉了眼镜,眉骨硬朗,鼻梁挺拔,没了眼镜的修饰,五官的侵略感很强。   林逾白坐在沙发上,偏头盯着他看。   池野挑眉,露出疑问的表情。   “快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率先转身,回到了房间。   林逾白坐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捂了捂,最后一口都没有喝,拿进了房间。   一进门,他就被床上的布局吸引了目光。   只见双人床的中间,用被子垒出了一条分界线。   这张床上原本就有一条被子,池野又找客房要了两床,一床他自己盖,另一床拿来堆在床中间,将这张大床一分为二。   林逾白捧着水杯呆立几秒,看着池野问:“这是什么?”   池野走过来抽走了他手中的水杯,微笑着说:“三八线。”   “三八线?”   林逾白的表情很空白。   “对,”池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力,他抬起手指,隔空点了点大床:“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   林逾白:“……”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属于他的那半边床旁边,蹬掉拖鞋爬上去,背对着池野躺下。   不等池野好好欣赏他因为侧躺而显得格外劲瘦细窄的腰身,他便用手拉着被子,猛地盖到了头顶,只留下一小片乌黑的头发。   酒店的供暖很足,房间里很暖和。   池野伸手抓着羊绒衫的下摆,脱掉身上的衣服,裸着上半身坐到床上,伸手关掉了灯。   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很好,灯一关,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   在一片黑暗中,皮肤摩挲布料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逾白卷着他的被子,使劲儿往床边挪,身后留出大片空间。   池野单手撑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他的被子,往里拉了拉,轻声提醒道:“小心掉下去。”   林逾白说:“不要碰我的被子。”   然后一把将自己的被子拽了回去。   池野还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林逾白语气幽幽:“你过线了。”   “我这就退回来,”池野好脾气地说:“你往里面睡一点,床很大,而且中间隔了被子,不会碰到我的。”   林逾白:“……”   他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目光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看清横亘在床中央的那条由被子垒成的“三八线”。   他盯着那条“三八线”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床被子很不顺眼。   床的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池野很快脱的只剩一条短裤,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面朝着林逾白的方向,轻声说:“晚安。”   林逾白还在赌气,没有理他,闭上了眼睛。   池野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脑袋一沾到枕头,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林逾白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池野应该睡熟了,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伸手摸到床中间的被子。   他抓着那条叠成长条形状的被子,谨慎地往自己这边拖动。   池野的呼吸绵长,显然对身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逾白宛如蚂蚁搬家,一点一点将隔在他和池野中间的被子挪到了自己身后。   他把被子推到床边,总算是心满意足,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池野的方向。   又等了一会儿,他悄悄把自己的枕头往池野那边扯了扯。   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安静,池野的呼吸声不见了。   枕头摩挲在床单上的声音消失不见后,池野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林逾白的手还抓在枕头的边缘,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池野又问了一遍,语气轻柔:“在干什么?”   好半晌后,林逾白小声说:“我冷。”   池野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阅读灯。   柔和的灯光亮起,林逾白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池野也看清了黑暗中发生的事情。   林逾白把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床被子推到了身后,自己带着被子和枕头霸占了床中央。   他躲避着池野的目光,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池野掀开被子,沉默地望着他。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暖风运作的声音。池野宽阔的肩膀遮挡了大部分的灯光,他的影子照在林逾白的脸上。   林逾白躲在他的影子里和他对视。   漫长的无声对视之后,池野问他:“冷吗。”   酒店的供暖很好,电子温湿度计显示室内温度28度。   林逾白不太会撒谎,他找的理由很蹩脚,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他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池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动作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拉开他的胳膊,轻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碰到你。”   所以他才多要了一床被子,在床的中间加了一条分界线。   林逾白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轻颤,显然情绪正经历着剧烈的波动。   挣扎许久后,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吧嗒。”   池野关掉了灯。   黑暗中,窗外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更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车笛声。   池野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仔细看的话,还有几分自嘲。   他说:“乖,不要乱说话。”我会误会的。   真的会误会的。   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发现,我对你心怀不轨,和那些让你觉得讨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池野。”   林逾白主动向池野的位置靠近,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他很确定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我想要主动靠近的人。   窗外寒风呼啸,凛冽的风席卷着雪花砸在玻璃窗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房间里温暖安逸,两人此时靠得很近,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在黑暗中疯狂滋长。   林逾白一点一点贴近,手指搭上池野的肩膀。池野的皮肤很烫,连带着他的手心也开始发热。   池野屏住呼吸。他不敢动。   小猫生性怕人,每一位有经验的饲养员都知道,当小猫主动示好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让小猫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胸口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林逾白发丝扫过池野的皮肤,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池野的心跳声急促有力,虽然极力压抑着呼吸,林逾白依然可以感受到胸膛处的起伏。   池野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隔着皮肤和骨骼亲吻池野的心脏。   这颗心脏,此时此刻为了他而跳动。   池野的胸口燃起了燎原的烈火。   将他的理智焚烧成灰烬。   他的皮肤柔软滚烫,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林逾白蹭到他的颈窝处,用鼻尖轻拱他的锁骨。   池野的嗓音干涩,说话时,胸口和喉结的位置微微震动。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要抱住你了。”   作为回应,林逾白在他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地咬了一口。   池野的手落在他的腰上,没有任何温和的缓冲,猛然收紧。林逾白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池野用力抱着他,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肩膀。许久,沉闷地声音在林逾白的耳边响起。   池野说:“我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和他们都一样。”   林逾白固执地说:“你不一样。”   池野闭上眼睛,贪恋地汲取着林逾白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一样。”   “不一样。”   林逾白认准了池野是独一无二的人,并且不允许池野说自己和其他人一样。   他小声说:“你是我喜欢的人,怎么会和他们一样呢。”我喜欢你。   从此,你再也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了。 第72章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   池野关掉了他们这个房间的供暖。   他说这是为了给林逾白那个蹩脚的理由一个充分的发挥空间。   当房间里的温度慢慢降下来的时候,他说:“好了,你现在可以重新靠过来,然后告诉我,‘池野哥哥,我冷,能不能抱着我睡’。”   林逾白:“……”   他默不作声地抓起那床充当三八线的被子,抓住被子的两角一抖,将被子展开,叠在自己的被子上。   他钻进两层被子里,留给池野一个背影。   “我要睡觉了。”   因为侧躺的姿势,他的脖子微微向前弓起,修长的脖颈被乱糟糟的发丝盖住,半遮半掩,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池野掀开他的被子钻进去,从后面抱住他。林逾白不安地动了一下。   池野用手撩起他的头发,在他后颈上亲了一口。   林逾白猛地转过身,怒气冲冲,责问池野:“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流氓。”   “能。”   池野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搂着一个大娃娃那般,将林逾白抱在怀里。   “睡吧,”他说,“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池野只关掉了他们这个房间的供暖,其他几个房间的供暖系统还在运行,室温最后停在了22度。   不算太冷,盖着两层棉被甚至有点热。   林逾白往枕头另一边缩了缩,说:“如果你非要跟我一起睡的话,能不能拿掉一床被子。”   “不行,”这次池野很快拒绝了他,他用自己的鼻尖摩挲着林逾白的脸颊,这个举动显得很亲密。他说:“只盖一床被子半夜会冷。”   林逾白冷着脸,看起来对池野表现出的亲热不为所动——如果忽略掉他红红的耳尖和泛着潮红的皮肤。   他在池野胸口推了一把,力气很大,险些将池野推到被子外面。   “如果你不把暖气关掉,”林逾白冷冷地说:“只盖一床被子根本不会冷。”   池野笑着捧住他的脸,亲他的鼻子和额头。   他终于说出实情:“房间里温度太高,你第一次住暖气房,睡一晚会受不了。”   就算他爸准备了湿毛巾,作用也不大。   要是任由暖气开一晚,林逾白第二天醒过来会觉得喉咙疼,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流鼻血。   林逾白半信半疑,但还是在黑暗中贴近了池野。   池野抱紧了他,叫他宝宝。   ——这是林逾白的乳名,自从他的亲生父亲去世后,只有林昕才可以这么叫他。   林逾白说:“你想睡到地板上吗?”   池野喜欢死他了,他现在说什么池野都觉得好可爱。于是林逾白的抵抗并没有取得效果,甚至被池野揉着头发,又叫了好几声“宝宝”。   他觉得忍无可忍,一巴掌推在池野的脸上。   池野的脸被他推得偏过去,也不生气,顺势在他手腕上亲了一口。   “睡觉吧,晚安。”   下午的时候,林逾白好歹在动车睡了一小会儿,池野可是一点都没休息。他早就累坏了,说完晚安后便闭上了眼睛,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林逾白别别扭扭的,好半晌后才说:“晚安。”   “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的池野立马睁开眼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宝宝,晚安。”   说完还有些感叹似的,捏了捏林逾白的耳朵:“怎么这么乖。”   林逾白:“……”   其实池野真的很想睡地板吧?   他强忍着一脚把池野踹下床的冲动,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冷冰冰的小腿贴在池野的腿上。   池野闭着眼,把手伸进被子,准确无误地捞住林逾白的腿。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用自己灼热的手心捂着林逾白的小腿。   一意孤行关掉暖气的后果是,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池野头昏脑胀,是要感冒的前兆。   池野的爸爸要去开会,早早离开了,临走前没有去吵醒他们,但是给客房打了电话,让他们准备好早餐,八点半送过来。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林逾白已经醒了,正在洗手间洗漱。   他听到有人敲门,打开可视门铃看了一眼。   客房服务员穿着酒店的工作服,推着小推车,微笑着说:“客人您好,我过来送早餐。”   林逾白猜到可能是池野的爸爸给他们叫了早餐,他打开门,走廊上的气温比房间里低,开门后,一股夹杂着薄荷牙膏味道的温暖气息涌入走廊里。   池野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问林逾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林逾白走过去把他推回房间,关好门。   等服务员离开后,池野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客厅的桌子上留着他爸写的便条,池野走过去拿起来,很快看完。   便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池野的爸爸说,用车的话可以打这个号码。   池野把便条放回原来的位置,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吃早餐的林逾白。   池野的爸爸虽然常年在海外工作,却有着一颗坚定的中国心。以及中国胃。   他让酒店给孩子们准备的是中式早餐,有热气腾腾的青菜粥和包子油条。   林逾白端着一碗粥吃得津津有味。   池野看着他慢悠悠地吃东西,心里有些痒,很想过去亲一亲他的脸。   但后果很可能是林逾白会把手里的粥盖到他的脸上。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到处找他的眼镜:“奇怪,我把眼镜放到哪儿了。”   林逾白喝着粥看他到处找不到眼镜,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提醒他:“洗手间的镜子旁边。”   池野去洗手间洗漱,果然在镜子旁边发现了他的眼镜。   刷完牙后,他打开水龙头捧了把凉水浇到脸上,脑袋突然一阵眩晕,需要用手扶在洗手池上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林逾白吃好了早餐,走到洗手间外面敲敲门,问他:“今天去哪里?”   池野用凉水洗了脸,打起精神,拉开洗手间的门,微笑着问:“你想去哪儿?”   林逾白打量着他,觉得池野的精神不太好。   可是除此之外又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以为池野刚才被敲门声吵醒,还没缓过来。想了想,说:“想滑雪。”   “好,”池野用手兜着他的后颈,把他的脸压过来,亲了亲他的鼻尖,“听你的。”   林逾白不太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尤其是在白天。他有些不自在地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池野立刻去亲他摸在鼻子上的指尖。   林逾白推了他一把,池野险些被他推到地上,连忙抓住洗手间的门框。   林逾白转身走向房间,“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回到房间后,林逾白坐在床边发呆,脸上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池野的眼镜片上沾了水珠,正在找纸巾擦眼镜,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格外清晰。   林逾白偏头看向门外,过了一会儿,忽然将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床上,抬起一条胳膊捂住眼睛。   池野戴好眼镜进门,看到的就是林逾白挡着脸躺在床上,因为动作的缘故,衣服的下摆微微向上撩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池野走过去把他的衣摆拉下来。   他坐在林逾白旁边,伸手在林逾白肚子上轻轻揉了揉,说:“宝宝,我们得聊聊。”   “……”   林逾白放下手臂瞪他:“不要叫我宝宝!”   池野也倒在床垫上,侧过身面向他,林逾白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池野的手转移到他的屁股上,十分不礼貌地拍了拍。   “聊聊。”   林逾白戴上卫衣上面的帽子,用帽子盖住整个脑袋,拒绝交流,整个人宛如一只鸵鸟。   池野贴上去,用手掰着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人掰了过来。   林逾白闭上眼睛。   一副“随便你怎么样好了反正我什么都不说”的消极抵抗模样。   池野哭笑不得,知道他暂时不想聊这些,于是捏了捏他的脸:“等我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林逾白睁开眼,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林逾白从来没有滑过雪,池野倒是去过几次。   每一次,都是他爸提前答应好会和他一起,然后因为各种原因爽约,导致池野一个人在景区滑雪,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到政府给他爸安排的公寓。   池宇身体不好不能去滑雪,等池野回去,她会追着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池柏青那时候还小,在旁边举着手,口齿不清地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和哥哥一起去滑雪。”   荀丽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池野只能打起精神,笑着说:“好玩。”   其实一个人去滑雪,一点儿都不好玩。   所以这两年池野已经不去滑雪了。   池宇问过他几次,他说自己已经玩腻了。池宇叹了口气,说:“好吧。”   她挺喜欢池野出去转转的,毕竟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像普通人那样出去玩了。   所以池野每次滑雪回来,她都忍不住追着他问东问西。   池野也总是不厌其烦地跟她描述景区里的景色,以及学习滑雪的时候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池宇一脸向往,心想,要是她也可以去看看就好了。   出门前,池野给他爸爸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打了一通电话,请司机载他们到景区。   林逾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台阶上面看地面上融化的雪。   首都的冬天不像江州那般明媚,阴冷,潮湿,寒风刺骨。   池野被风吹了一会儿就觉得头很痛。   他觉得自己要感冒了,怕传染林逾白,去找酒店的前台要了两个口罩,给自己和林逾白分别戴上。   林逾白的脸被口罩遮住一半,问他:“干嘛。”   池野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风大,防风。”   “哦。”   林逾白不疑有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口罩的带子。   他穿着长到小腿的黑色棉服,脸上挂着口罩,在黑色衣领的衬托下,脖颈的皮肤显得白皙且柔软。   池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做,池野就想爱他。 第73章 人多就不能牵手吗   池野能感觉到自己发烧了。   他爸爸的司机接到他们后,将他们送往附近最大的滑雪场区,还拿给他们一张绿色通行卡。   他笑呵呵地说:“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好。”池野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下车,脚步有些虚浮,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了悬在半空的渔网上。   林逾白跟在他后面跳下车,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池野在胳膊上狠掐了一把,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半点儿身体不舒服的迹象。   至少不能让林逾白察觉到不对劲。   他看起来真的很期待这次滑雪。更何况——就林逾白的性格而言,昨天晚上他抱着池野,主动说出“你是我喜欢的人”这句话,已经是他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这样做的后果是,他现在非常抗拒跟池野谈论起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肢体都语言都表达出明显的抵抗情绪。   池野可以抱他,亲他的脸,但是不能提起他主动说“喜欢你”。   他的抗拒如此明显,池野只能选择纵容他。   况且池野很清楚,林逾白说想来滑雪,有部分原因,是想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点上生病。   他几乎开始后悔自己关掉暖气的举动。他必须承认,昨晚关掉暖气,一来是为了防止林逾白不适应暖气房,二来嘛……他的确存在部分私心。   之前不知道林逾白的心意,池野还能做到跟他保持距离,尽量不要引起林逾白的反感。   可是在得知林逾白也喜欢自己之后,林逾白在池野的眼里就变成了一块香甜的小蛋糕。   小蛋糕长手长脚,主动跑到他面前对着他说:“来吃我呀来吃我呀,池野哥哥你快来吃我呀。”   试问这个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前往滑雪站的路上,池野越想越远,忽然叹了口气。   林逾白原本正集中注意力踩地上的雪,鞋底压在雪地上会发出“沙沙”的声音,非常有意思。   听到池野叹气的声音,他迅速抬起头,警觉地打量着池野的脸。   他太没有安全感了。   昨晚他主动想池野表明心意,是建立在他觉得“池野好像喜欢我”的猜测上。   倘若池野表现出一丁点儿不喜欢他的模样,他会立刻抽身而退,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   然而池野只是叹气,叹气过后,甚至牵起了他的手。   林逾白任由池野牵着他的手,听到他说:“走错路了。”   滑雪场的园区很大,还有别的项目。有些地方的雪没有被人踩过,林逾白为了踩那些新雪,带着池野越走越偏,逐渐偏离了主道。   “……哦。”   林逾白露出心虚的表情,收起那副警觉的模样,乖巧地跟在池野身后,往滑雪站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说:“手好烫。”   池野的体温一直比较高,像个火炉,可是首都的室外气温这么冷,他的脸都要被寒风吹僵了,池野的手怎么还是这么烫。   林逾白低头观察着池野和他握在一起的手,池野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浮现出一点笑意。   他说:“其他地方更烫,你要不要摸摸看。”   话音刚落,林逾白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甩开池野的手,走得远远的,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池野。   池野举起自己被甩开的那只手,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他:“我说的是我的脖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林逾白立即想到他们出去堆雪人的时候,池野用自己的脖子帮他捂手。   那时候他的手都被冻到没有知觉了,一定很凉。   可池野还是毫不犹豫地把他手拉到脖子上,用自己的体温融化他被冻僵的手。   想到这里,林逾白默不作声地走回来,重新拉起池野的手。   可是池野却不让他牵了。   他把手收进口袋里,害林逾白牵了个空。还笑眯眯地说:“都多大了,还得找人牵着,嗯?”   林逾白瞪了他一会儿,不怎么情愿地学着他的样子将两只手插进口袋里。   ——他口袋里暖暖的,出门前,池野帮他贴好了暖宝宝。   “……”   林逾白垂下脑袋,跟在池野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开口:“对不起。”   池野停下脚步望着他,疑惑地扬起一边眉梢。   林逾白的侧腮很轻微地鼓了一下,沮丧地说:“刚才不应该甩开你的手。”   他觉得是因为他甩开了池野的手,所以池野不愿意牵着他了。   可他不是故意的。   池野:“……”   看着林逾白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几乎要忍不住伸出手,让林逾白牵个够了。但是不可以。   林逾白说他的手很烫,很难保证牵久了他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池野强忍下从口袋中抽出手的冲动,还算平静地说:“前面人多。”   林逾白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睫毛压下来,随着主人的动作迷茫地扑闪了两下。   “人多……”他喃喃道:“人多就不能牵手吗。”当然不是——看着他自言自语的样子,池野的心都要碎了。   他狠下心不去看林逾白,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滑雪站,生硬地转移话题:“先过去吧,我教你滑雪。”   滑雪的时候要戴着手套和防具,整张脸乃至身体的其他裸露部位都会被遮起来,到时候就算牵手,林逾白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林逾白闷闷不乐地点头:“哦。”   更换滑雪装备的时候,池野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助,退到一旁自己整理护具。   林逾白拿着工作人员发给他的护具走到池野旁边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池野已经换上了滑雪服,戴好手套,摘下眼镜放到收纳袋里,扣好护目镜,整个人看起来酷酷的。   但他冲着林逾白微笑的时候显得很温和,“等我两分钟。”   林逾白说了声“好”,用一种亮晶晶的目光盯着他看。   池野过来给他戴护目镜,他仰着脸,眼也不眨地看着池野。   池野觉得他有话想说,俯身凑过来,“嗯?”   林逾白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池野,你喜欢我吗?”   池野笑起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这个动作导致两人的护目镜撞到了一起。   池野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声说:“我喜不喜欢你,昨天晚上,它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林逾白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池野拆开一个新的面罩,给他戴好,摸了摸他的头发。   林逾白不太喜欢陌生人的关注,因此池野并没有拿出他爸让司机带过来的那张绿色通行卡。   他们和其他来滑雪的游客一样,换上装备,经过教练简单的培训,带着滑雪板和雪仗走向滑雪区域。   池野每走一步就眼冒金星,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全靠强大的意念力保持着正常的语气。   林逾白的学习能力很强,没等到池野手把手教他,仅凭着教练的几句指导,便平稳地滑下一个短坡。   池野站在坡顶,扶着滑雪板盯着他看,林逾白一路滑到坡底后,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抵达坡底地带后,站在最下面抬起头来望他。   池野拉下面罩冲他笑了一下,随后重新将面罩拉好,放下滑雪板,靠着雪仗取力,稳稳地冲向坡底。   在他身后,有几个滑雪菜鸟艳羡地看着他的背影:“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滑成那样啊。”   他们刚刚才摔成一团,你挤我我挤你,摔地四仰八叉。   教练笑呵呵地说:“快了,只要你们听我的,绝对……”   “教练!”菜鸟们发出悲鸣:“够了!不要再说了,同样的话你已经重复了一上午了!”   教练抬手,示意他们不要激动:“慢慢来,慢慢来,我们这边包教会的。”   池野千防万防,还是被林逾白发现了不对劲。   林逾白在他的陪同下滑了几次短坡,他学得很快,滑得很像样,就连场地的教练都夸了他几句,说他可以离开新手区,去旁边的长道玩了。   被教练夸奖后,林逾白显得很矜持,只是一直往池野的方向看。   池野摸摸他的头,笑着说:“真棒,小天才。”   林逾白这才觉得心满意足,要和池野一起去长道。   “好啊。”   池野不想扫他的兴,弯腰去捡地上的滑雪板。   拿着滑雪板起身的时候,他眼前一黑,踉跄两步,险些趴倒在地上。   林逾白丢掉雪仗跑过来,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   “池野,”他用力拽着池野的身子,不让他往下滑,“你怎么了?”   “我没事,”池野在他的搀扶下站好,微笑着说:“刚刚突然……”   没等他想好借口,林逾白一把摘下他的护目镜,扯掉自己的手套,把手探向他的额头,嘴里说着:“你的脸好红。”   池野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手,却晚了。   林逾白摘下手套的手,已经贴到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滑雪场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送来了退烧药,还有一些吃的。   “抱歉,”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办公桌上,“目前只有这些,盒饭要等十二点半的时候才能送过来。”   池野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本就是他们添麻烦在先,他微笑着道谢,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冲他微微欠身,“饮水机里有热水,先把药吃了吧。园区的车刚到半山腰,我们已经联系司机原路返回了。”   以池野现在的状态,景区的工作人员不敢放任他们步行到门口,只能紧急召回了离山下最近的一辆观光车,请观光车把他们送出去。   正常的观光车是一个小时一趟,工作人员说他们大概需要等几十分钟,不如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把退烧药吃了。   池野连忙道谢,工作人员嘴里说着“不用谢”,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出门前,还很贴心地拉上了门。   林逾白冷着脸,从袋子里找出退烧药,丢到池野身上。   池野手边放着一杯水温,他没有急着吃药,反而冲林逾白张开手,“别生气了,快过来,抱一下。”   林逾白立马走得远远的。   林逾白翻看着工作人员送来的食物,发现里面有泡面。   外面天寒地冻,面包和饼干硬邦邦冷冰冰,他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泡面算是比较心仪的食物。   除了退烧药,工作人员来送来了感冒灵和板蓝根。   林逾白往泡面里倒热水的时候突发奇想,将板蓝根和调料包一起撕开,倒进池野的那碗泡面里搅了搅。   池野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举起泡面桶研究了半天,确定桶身印的是“红烧牛肉面”而不是什么别的口味。   他沉默了片刻,开始寻找生产日期。   “怎么了?”林逾白端着自己那碗香辣牛肉面走过来,嘴里还咬着一个叉子,十分含糊地问。   他走到池野旁边坐下,一股浓郁的香辣味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池野看看他的那桶面,再看看自己的,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这桶面味道不对,好像过期了。”   “过期了?”林逾白掰开自己的叉子,放到泡面里搅了搅。   “味道不对。”池野很坚持自己的猜测。   “哦,”林逾白的每个音节都充斥着心虚的意味,“有可能是你发烧了,味觉有点失灵。”   “是吗。”   池野翻看着泡面桶,发现泡面并没有过期。   “奇怪……”他放下泡面桶,还想说些什么,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垃圾桶里冒出的一点绿色边角。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垃圾桶,又看向被林逾白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一些小零食,还有几包零散的感冒药。   池野伸长胳膊,用两根手指捏出一包板蓝根。   “小天才,”他看向埋头吃泡面的林逾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剂袋:“说说看,这是什么?”   林逾白得知自己做的坏事已经败露,立刻把属于自己的那碗泡面推得远远的,然后偏头看向池野,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池野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也舍不得把他怎么样。   他又气又好笑,像制裁猫科动物那样,伸手捏住了林逾白的后颈。   【作者有话说】   你们还想看什么样的表白,是想要我们宝宝的命吗!   天杀的我们宝宝是个含蓄的宝宝,能说出“你是我喜欢的人”已经是极限了! 第74章 糖水荷包蛋   得知池野发烧后,荀丽立刻从他们现在居住的公寓动身,带着池柏青去附近的商场买了食材,大包小包地赶到了酒店。   但她显然低估了池野的体魄和恢复能力。   从林逾白发现他体温不正常,到吃下退烧药,到现在为止只过去了两个半小时,池野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荀丽敲开酒店房门的时候,他正靠在厨房的岛台旁边指导林逾白煮糖水荷包蛋。   套房自带的小厨房是半开放式,没有燃气,只有一个小小的电磁炉,林逾白守在锅边,等水开后,小心翼翼地打入一枚鸡蛋。   旁边的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红糖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味。   听到敲门声,林逾白放下手里的勺子:“我去开门。”   池野伸手拦了他一下,“我去吧。”   “滴——”   不等池野走过去开门,荀丽自己输入了密码,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她伸手按住想要闷头往里冲的池柏青,“小野,妈妈进来了。”   池野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拉开门,笑着说:“妈,快进来吧。”   “哥!”   池柏青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抓着他的衣服想往他身上爬,努力伸长手臂,想要摸摸池野的额头:“妈说你发烧了,难受吗,我摸摸。”   “好。”   池野俯身,单手把他抱起来,任由他把手贴到自己的额头上。   池柏青还想用自己的脸贴贴池野的脸,被池野用手掌隔开了,池野抱着他往客厅走,柔声说:“哥哥发烧了,不要贴太近。”   “好吧,”池柏青搂住他的脖子,“我今晚要在这里睡,我要陪着你。”   池野把他放到沙发上,“好。”   厨房那边,林逾白往外探了探脑袋,小声问好:“阿姨。”   “哎。”   荀丽应了一声,拎着购物袋走到岛台附近,扫了眼冒着热气的小奶锅,笑着问:“你们在煮荷包蛋?”   林逾白注意到荀丽手里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食材。   再看看灶台旁边简陋的红糖水,他有些拘谨地往后退了退:“我……”   荀丽走过去看了看锅里的荷包蛋,“小野小的时候,发烧了就闹着要吃糖水荷包蛋。”   她微笑着叹气,像是感慨,“他总说吃了荷包蛋生病就会好,其实我都知道,他只是不想给我添麻烦。”   林逾白没有说话,注视着锅中随着沸水翻滚的荷包蛋。   池野在客厅和池柏青说话,问他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做作业,没有注意到厨房这边的对话。   荀丽把购物袋放到岛台上,开始从里面拿东西。   食材一样样摆开,林逾白把装着红糖水的碗挪到一旁让出位置,忽然问:“那你呢,阿姨,你也像现在这样,给他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吗。”   荀丽整理食材的手一顿。   有些时候,沉默往往也是一种回答。   不远处的沙发上,池柏青正在回答池野问题,清脆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   他说:“爸说了,我这几天不用急着做作业,要是开学的时候完不成作业,妈会找老师说明情况的。”   他还说:“哥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爸带着我去看升旗仪式了,人好多啊,爸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   “是吗,”池野摸摸他的头,“姐去了没。”   “姐也去了!爸和妈一起推着她,”池柏青说:“然后升国旗的时候,姐又哭了。”   池野问:“那你有没有帮她擦眼泪?”……   那是元旦的早上,新年的第一天,池野的爸爸妈妈带着池宇姐弟去首都广场上看了升旗仪式。   ——只有池宇和池柏青,没有池野。   池野留在江州市,靠在洗手间的门上,问林逾白想不想喝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那杯蜂蜜水,林逾白觉得腻,只喝了一小口,剩下的全被池野喝掉了。   喝完蜂蜜水以后,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发呆,楼下的步行街渐渐热闹起来,池野看着林逾白的侧脸,祝他新年快乐。   林逾白偏过头看着他,池野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仔细看的话,其实是有几分落寞的。   于是林逾白也说:“新年快乐,池野。”……   锅里荷包蛋煮好了,林逾白端起七分满的碗,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荷包蛋捞进碗里。   随后冲着荀丽礼貌地点了点头,端着荷包蛋走到池野旁边。   “荷包蛋煮好了,你现在要吃吗。”   池柏青没想到林逾白也在,眼睛亮亮的,叫了一声“哥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林逾白手里的碗。   林逾白嘴里说着“这个你不能吃”,把碗放到茶几上,返回厨房拿了一把木头汤匙,正想把勺子递给池野,却发现后者已经端起了碗,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红糖水。   红糖水是早就备好的,在碗里晾了一会儿,没有那么烫。   池柏青坐在旁边嘟嘴。   他已经习惯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池野都会先让给他。   林逾白用手撑着沙发靠背,站在旁边看着,手里还拿着那把木头小勺。   他做好了准备,假如池野把他亲手煮的荷包蛋让给池柏青,那么下一秒,这把勺子就会敲在池野的后脑勺上面。   但是池野只是捏了捏池柏青的脸,哄了他几句,“这是哥哥特地给哥煮的,你要是想吃,哥待会儿给你煮一个。”   池柏青闷闷不乐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哥哥煮的是不是不好吃?”?   要是池野为了哄孩子说他煮的荷包蛋难吃的话……林逾白直起后背看着池野,攥紧了手里的勺子。   没想到池野摇了摇头,说:“想什么呢,哥哥煮的东西当然好吃,又香又甜,你闻不到吗。”   池柏青:“……”   他扁了扁嘴,跑到厨房去找荀丽。   林逾白满意地扔下手里的汤匙,木头汤匙落在桌面上发出闷响。   他坐到池野旁边,歪头看着池野,矜持道:“好吃?”   温暖的红糖水落进胃里,池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笑着靠到沙发背上,“你猜。”   荀丽做了几道清淡的菜,做饭的途中池野和林逾白想过去帮忙,都被她赶开了。   池野回到沙发上,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的位置,皱眉道:“我怎么觉得我妈的情绪不太好。”   导致荀丽情绪低落的罪魁祸首正站在饮水机前接温水,闻言有些心虚地唔了一声,“阿姨可能是看你生病了,心疼吧。”   池野接受了这个说法,“有可能。”   他笑着说:“不过我生病不怎么费劲,很快就好了,从小就是这样。”   他想说自己的体格很好,从小到大都非常健康,林逾白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盯着饮水机出口的水柱,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话:“是吗。”   另一边的厨房里,荀丽守着咕嘟冒泡的汤锅,忽然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   尽管池柏青说了,想留在酒店陪着池野,还是被荀丽以“哥哥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你留在这里会吵到哥哥休息”为由给带走了。   送走荀丽以后,池野整个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完全不像一个生病的人。   他和林逾白一起收拾桌上的东西,问他:“我妈做菜是不是很好吃。”   林逾白嗯了一声。   池野又说:“不知道我姐中午怎么吃的饭,我妈出门前有没有给她准备吃的,她不喜欢点外卖……”   他拿起桌上的碗筷往厨房里送,林逾白跟在他身后,“池野,明天早上我们也去看升旗仪式吧。”   池野脚步一顿,片刻后,笑着回道:“好啊。”   元旦假期一共两天半,最后一天要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池野和林逾白当然回不去,荀丽和林昕纷纷找徐老师请假。   徐老师给假很痛快,只是这样一来,提前到校等着抄作业的同学们就比较痛苦了。   冯雅军背着一书包空卷子从下午三点四十等到四点半,池野一直没来。   林逾白也没来。   他给池野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学校。   没想到池野说,他今天不来了。   理由是,他现在还在首都,要明天上午才能回。   冯雅军大惊失色,问他:“那你能帮我问一下天仙什么时候来吗?我这一堆卷子没写呢。”   池野抱歉回复:“他和我在一起。”   冯雅军:“啊???”   冯雅军:“意思是说,你们两个今天下午都不来是吗。那我的作业怎么办啊啊啊啊!”   冯雅军:“池野!你快说!怎么办啊!”   胡晓被他吵得耳朵疼,把桌上的卷子往他旁边推了推。   冯雅军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沓写满答案的卷子。他拿起一张看了一眼,试卷上没有写名字,他问:“这是谁的?”   胡晓一边抄答案一边说:“许喆的。不久之前他带着卷子来找池野对答案,我说池野不在,问他能不能把卷子留下,他答应了。”   “啊,”冯雅军说:“他都做完了。”   “废话,”胡晓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你抄不抄啊,不抄闭嘴,吵死了。”   冯雅军放心不下,在心里泛起嘀咕,许喆的卷子,答案可靠吗。他想了想,决定去十四班找孙凯扬。   不管怎么说,孙凯扬的卷子总比许喆的靠谱吧。   这么想着,他收起手机去了十四班。   没想到孙凯扬正趴在桌子上补作业。元旦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还得去王伟那里上课,作业做不完很正常。   反正给他一个晚自习的时间,他能补完。   倒是冯雅军过来找他借作业让他觉得很意外:“你怎么不问池野要?”   冯雅军便把池野在首都回不来的事情说了,还说,林逾白也在首都,他嘟囔着说:“他们俩一起去首都干嘛,旅游吗。”   就这么两天假期,够干嘛的啊。   孙凯扬大吃一惊,转头就在群里发消息谴责池野。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孙凯扬」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管明明」不要开黄腔   「孙凯扬」……   「孙凯扬」@bai @池野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朔」怎么了怎么了?我靠作业真的死多,我没写完,我叔待会儿看见我补作业又得骂我   「王朔」【大哭】   「孙凯扬」@bai   「孙凯扬」@池野「池野」干嘛   「孙凯扬」你把我们小美拐到首都去了?   「管明明」wc   「管明明」@池野 你把我们小美拐到首都去了?「兰应」?   「兰应」什么意思啊   「文家豪」别玩手机了,是谁说期末考试要超过我   「文家豪」拍了拍「兰应」   「王朔」池野哥哥,你把我们小美拐到首都去了?「池野」……   「bai」不是   「bai」是我要跟他一起来的 第75章 雪停了   去看升旗仪式的这天,是个实打实的好天气。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灰蓝色的天幕下,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宛如一幅宏伟的画卷。   林逾白仰起脸,出神地望着鲜红色的旗帜,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池野说:“雪停了。”   他们的行程本就有些匆忙,发现他发烧之后,林逾白在酒店陪着他待了将近一整天。   池野说要带林逾白看雪,可真正看到雪的时间,只有刚来首都的那个晚上。   池野有些遗憾。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把放在国旗上的目光转移到池野的脸上,轻轻拉起池野的袖子。他们穿着厚重的棉服,像两只笨重的黑色企鹅。   比较矮的那只说:“看雪也可以,不看也可以。”   重要的不是看雪,是陪在身边的人。   升旗仪式结束后,水泄不通的广场逐渐开始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分成几个队伍有秩序的撤离。   太阳升起,将屋檐上的白雪映出浅金色的微光。   池野拉着林逾白的手,随着人群缓慢的移动——没有办法,实在是太多人了。   林逾白被池野拉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橙子小面包,小口小口的吃着。   橙子面包是凌晨出发前,池野塞在他口袋里的。   被暖宝宝捂了几个小时,小面包变得温暖又松软,在冰冷的广场上散发出甜蜜而芬芳的气息。   大家为了看升旗仪式,已经排了很久的队,有的人甚至从昨晚的八点钟开始排队。   仪式结束后,大家又冷又累又渴又困,骤然闻到小面包的气息,纷纷寻找气味的来源。   然而林逾白很快吃完了小面包,将包装纸团成一团,刚要收进自己的口袋,站在他前面的池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给我。”   林逾白“哦”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盒苹果汁递给他。   “什么东西。”   池野转头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把苹果汁放回他的口袋:“留着自己喝。”   他收走了垃圾,放进了自己兜里。   林逾白挣脱掉牵着他的那只手,重新拿出苹果汁,扎好吸管,塞到了池野手里。   “给你喝。”   “乖,我不喝,你自己喝。”池野把苹果汁塞回来,重新牵起林逾白的手。   林逾白把吸管放到嘴里,抬头看了眼天色,升旗仪式开始的时候太阳还没出现,现在已经升到半空中了。   真的不能低估国民对祖国的热爱和执着。   广场上人头攒动,目光所到之处,放眼全是人群。   林逾白喝了一大口果汁,看了眼时间,咽下果汁,冷静地说:“我们要迟到了。”   他们买的是上午十点半的票,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上午十点半他们可能刚从走出广场。   池野说:“没关系……我现在改签。喝完的盒子不要往口袋里放,来,给我。”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手机,用拿手机的那只手抽走了林逾白手里的空盒子。   这一切只能单手完成,因为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林逾白。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鼻子。   池野抬起一边眉毛,报以疑惑的一瞥。林逾白说:“鼻子好高。”   “哦,”池野笑着说:“发现我长得帅了。”   林逾白:“……”   他收回手指,把手藏进温暖的口袋里,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半晌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可惜池野已经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车票改签了。   元旦结束之后,面临着高中生涯最重要的考试之一——期末考试。   这是身为一个学生想要在老师和家长面前翻盘的最后机会,无论之前的几次月考考的有多差,只要期末考试追上来,家长和老师只会记住这一次的成绩。   就连冯雅军这种平日里浑水摸鱼得过且过的人都对这场考试很重视。   他一边抄郑家桦的笔记一边说:“池野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想他了。”   “是想抄他的笔记了吧?”胡晓一下子就看穿了他:“池野的笔记字比较少。”   冯雅军嘿嘿一笑。   他抄了也不会复习,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郑家桦这小子性格老实不说,记笔记也透着股书呆子的气息,恨不得把老师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写下来。   冯雅军是真的很想念池野。   冯雅军心心念念的池野已经回到了江州,他和林逾白下车后在车站门口分别,各自回了一趟家。   林逾白回的自然是林昕在外环买的那套房子。   林昕发现,从白增勇的别墅搬出来以后,林逾白似乎对“回家”这件事完全不排斥了。   一时间,她觉得十分惆怅。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林逾白,以及向法院起诉离婚。   白增勇不愿意离婚,甚至威胁林昕,如果林昕非要离婚,那么他要和林昕争夺林逾白的抚养权。   先不说这件事有没有可行性,单是他嘴里说出“林逾白”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触及到了林昕的底线。   林昕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在白增勇露出真面目之前,他对林昕确实很好,可以说是对林昕言听计从。   可他偏要用林逾白来威胁林昕,这是林昕完全接受不了的。   林昕绝对不能容忍他成为可能会伤害到林逾白的定时炸弹。   唐琢在这个时候提议,不如直接把他送进局子,一劳永逸。白增勇发家全靠运气,他发家的时间早,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不可能没有漏洞。   只要有心,还是可以抓到他的尾巴的。   婚内家暴被他抓到机会开脱了,那么金融犯罪呢?   唐琢第一次提议的时候,林昕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似乎在考虑。   第二次提议,也正是白增勇利用林逾白威胁林昕的时候。   林昕动摇了,她问唐琢:“师兄,我需要做什么。”   这是她和唐琢各自成家之后,她第一次叫唐琢“师兄”,唐琢显然有些怀念。   “昕昕,”他问:“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   “不可能。”   林昕回答地很干脆,她用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眯起眼睛,叹息道:“我的第一次婚姻太完美了,让我对往后的所有婚姻都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总以为擦亮眼睛,还会找到那么好的人。”   说起林逾白的爸爸时,她眼里逐渐涌上一层薄雾,“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不是的。”   她再也不会遇到像林逾白的爸爸那样的人了。   她说:“师兄,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合适。”   唐琢想要的是强强联手,势均力敌的爱情。可她从始而终,渴望的都是一个温馨平静的家庭。   林昕出生于学术之家,家里的长辈算是业界大拿,父母感情不和,每每见面都像陌生人一样,相敬如宾却没有感情。   这样的家庭,自然也不会给予孩子过多的关爱。林昕总是在想——没有爱,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林昕还在少女时代的时候就曾幻想过,假如她有一个小孩,她会在孩子身上倾注所有的爱,让ta永远都不会后悔,被父母带到这个世界上。   唐琢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如何解决掉白增勇这个隐患,才是他们现在最该考虑的事情。   林逾白打开家门后,在家里见到了唐琢,他并不觉得意外,甚至主动向唐琢打招呼:“叔叔。”   唐琢从沙发上起身,声音温和醇厚,笑道:“回来了?我听你妈妈说,你和同学去首都玩了,玩得开心吗?”   林逾白走进客厅,在桌上看到了喝了一半茶水,很显然在他回家之前,唐琢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   他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林昕身旁,“礼物。”   林昕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条高领的羊绒连衣裙,正适合江州现在的季节。   林昕有些惊喜,恨不得现在就回房间穿上。   林逾白又在书包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套纪念币,用双手捧着,递给唐琢:“给你的。”   “哦?”   唐琢略感意外,接过了林逾白递来的纪念币,笑着说:“我非常喜欢,可以挂在办公室里,谢谢。”   林逾白垂下眼,有些不自在地弯了弯嘴角:“你喜欢就好,是池野挑的。”   他还是觉得唐琢会成为他的新爸爸,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面对唐琢时,总有些不知所措。   林昕把裙子放回购物袋里,从沙发上起身,“宝宝吃午饭了吗?妈妈现在去给你们做饭。”   此话一出,唐琢立即制止了她。   他说:“逾白特地给我带了礼物,我这个当叔叔的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我请客,我们出去吃。”   林逾白却摇了摇头。   “我不吃了,”他说,“我要回书店了,下午还要去学校,不想迟到。”   唐琢还想说什么,林昕抬手打断了他,她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看了一眼挂在玄关的车钥匙:“什么时候走,妈妈送你去秦奶奶那里。”   林逾白回房间收拾东西。   林昕则走到冰箱前取水果,准备切一点水果让林逾白在路上吃。 第76章 你没机会了   打印室。   打印机机械运转,一张张卷子从出口处掉落下来,桌子上已经堆了数沓卷子。   管明明抱着胳膊,坐在高高的试卷上,脚下踩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池野。   池野靠在打印机旁,看上去非常闲适。   他伸手扶了扶眼镜,冲着管明明微笑:“明明,快下来,上面太危险了。”   “呵。”   管明明一声冷笑。   他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单独把我叫出来,肯定没安好心。”   原本,来打印室去卷子的活儿,是轮不到他们俩来的。   ——每个班里应该都有这么几个男生,学习成绩常年吊车尾,上课喜欢接老师的话茬,成绩虽然差却格外的热心,会帮值日生擦黑板倒洗拖把水,班里有什么工作会冲在最前面。   来打印室搬卷子,本该是那些人的工作。可池野趁着大课间,把管明明叫过来搬卷子。   打印室的位置很偏,如果不是特地走过来,平时基本不会有人经过。是个杀人越货…不对,是个表露心迹的好地方。   所以刚进门没多久,管明明正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卷子收集到桌子上时,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池野关上打印室的门,笑眯眯地开口:“明明,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告诉你。”   管明明:“啊?”   池野继续说,“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们两个……”   “打住,”管明明打断了他的推心置腹:“别说废话,我并不觉得你把我叫到这里是为了跟我表白,有什么话直接说。”   “好吧,”池野说:“林逾白已经跟我在一起了,他喜欢我,你没机会了。”   管明明:“……我不信。”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池野露出愉快而且有点欠打的微笑,“事实就是这样。”   一般情况下,池野和大部分都很聊得来。但他和管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   不仅性格方面有着难以言说的相像,甚至连点奶茶要三分糖的习惯都很相似。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是理科生,而且成绩都很不错。   池野不能否认,他和管明明相处起来很轻松,因为他们就像了解自己那样了解着对方。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确定,他第一眼就喜欢、感兴趣、想了解的人,管明明很有可能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   如果不给管明明打预防针,放任他和林逾白相处,那么管明明说不定也会试图对林逾白出手。   说不定还会提出要和池野“公平竞争”。   为了彻底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池野只能先斩断管明明对林逾白的所有念想。   管明明听完池野的话,觉得非常荒谬,甚至气得笑了一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一样……”   池野打断了他,“林逾白长得还不错,对吧。”   管明明沉默了。   因为林逾白何止是长得还不错,在从来都不缺帅哥美女的校园里,他好看的有点超标了。   池野接着道:“他的学习成绩也不错。”   管明明无话可说。   林逾白学习成绩好,还不怎么作妖,按时完成作业,高主任和王朔的叔叔都很喜欢他。   池野最后说:“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彭罗斯,彭罗斯,你的男神,你曾经无数次想给我推荐他的《宇宙的轮回》,都被我以‘不感兴趣’为由给拒绝了,到了后来你甚至想强买强卖,强迫我把那本书看完,这样就有人可以和你一起讨论你男神的著作了。”   管明明哑口无言。   池野说的事情确实发生过。   他一直都很喜欢彭罗斯,但是却苦于找不到同好一起讨论。   升入高中之后,他在补习的时候认识了池野他们几个。他原以为会找到同好,没想到文家豪和兰应偏向文科方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王朔那人学习成绩好全靠脑瓜好使和王主任的打骂教育,不可能主动去看课外书。   孙凯扬更不用说了,孙凯扬喜欢的科目是化学,最不喜欢的是物理。   管明明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池野可以和他产生共同语言。于是在他和池野认识后的第二周,他去书店买了一本崭新的《宇宙的轮回》,当作礼物送给了池野。   而池野,池野那个混蛋,拿起他男神的书随意翻看了一下,伸手推了推眼镜,冲他露出礼貌的微笑,说:“抱歉,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样喜欢彭罗斯的人。   并且长得不错,学习成绩也好。   管明明看着池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池野还想拍拍他的肩膀,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管明明拒绝交流,直接上了桌子,坐到了试卷上,摆明了要和池野拉开距离。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打印室的老师要回来了。   池野说:“明明,快下来。”   管明明也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腿想往桌子下面跳,不料他屁股底下的试卷随着他的动作纷纷往下滑。   伴随着“哗啦啦”的纸张坍塌的声音,管明明和桌子上的试卷一起飞向地面——尽管池野眼疾手快地冲了过来,依旧没能改变卷子倒塌的命运。   “小心。”   池野张开手臂,修长有力的胳膊牢牢地箍住了管明明的腰,改写了他和试卷摔在一起的命运。   负责打印卷子的老师听到打印室里传出的动静,加快脚步走过来,猛地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的卷子,以及站在卷子中央,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两个男学生。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笑死我了   「王朔」我叔发给我的【聊天截图】   「王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体人员截图里,打印室的后勤老师在群里发了几张照片,问这是谁的学生。   「后勤部小刘182****3749」【照片】【照片】【照片】   「后勤部小刘182****3749」这是谁的学生?来打印室捣乱,躲在打印室里搂搂抱抱的!   「后勤部小刘182****3749」太不像话了!@高主任 是你们高二的学生   「高二十二班徐老师」刘老师,上面是我的学生,去帮薛老师搬卷子的,他们干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高二十七班刘慧慧」这不是你们班管明明吗@王主任   「后勤部小刘182****3749」@高二十二班徐老师 能有什么误会!来搬卷子还给我把门关了,我一回来就看到地上全是卷子,高二高三的卷子全都掺到一起了,太不像话了!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孙凯扬」我靠,好多卷子   「孙凯扬」全掺了吗   「王朔」yes,我叔说,下午三四节没课的老师,全都去打印室分卷子   「兰应」……牛啊   「文家豪」@池野 @管明明 ?   「王朔」池野哥哥,你和加一到底对打印室做了什么啊!   「王朔」哦我忘记了他们俩现在在我叔办公室,应该没办法看消息,哈哈哈哈啊哈哈   「王朔」谁敢去我叔办公室门口偷听   「孙凯扬」@bai   「兰应」@bai   「王朔」@bai 小美哥哥,你敢去吗   「兰应」小美哥哥被发现了也不会挨骂的。   「王朔」没错,我叔可喜欢小美和文家豪了   「兰应」那我呢,王主任觉得我怎么样?   「文家豪」你们别闹了   “嗡嗡——”   放在桌洞里的手机像疯了一样,一直在震动,林逾白烦不胜烦,将手机从桌洞里拿出来,扔进了池野那边。世界安静了。   林逾白面色如常,继续研究他的物理试卷。   冯雅军嚼着软糖转过头,在林逾白的桌子上放了一块,又在池野的桌面上放了一块。   他看了眼时间,说:“都快上课了,池野怎么还没回来。”   “卷子很多。”   林逾白垂着眼睛,长睫毛耷拉着,笔尖和纸张接触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说:“池野一个人搬卷子很累的。”   “哦,对。”冯雅军挠了挠头,“可是我们说和他一起去,他说不用啊。”   “啪嗒。”   林逾白放下了手里的笔。   他抬起脸,看着冯雅军,认真地说:“那是因为池野不想耽误我们的时间。”   冯雅军:“……是,是哦,池野真的很好。”   林逾白赞许地点点头,“没错。”   冯雅军又看了一眼时间,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池野用不用帮忙吧,下节课可是杨老虎的课。”   杨老虎是他们的物理老师,五大三粗,嗓门洪亮,但她是一位女老师——并且是一位公正,严格的老师。   不会因为谁的学习成绩好,就另眼相看,也不会因为学生的学习成绩不好,就放弃那个学生。   她对班里所有学生一视同仁,这就意味着,如果池野上课迟到了,一样会被她批评。   大概是不想让池野挨骂,林逾白想了想,从桌子上起身:“我去看看。”   冯雅军跟着他站起来:“我也去。”   林逾白说:“不用。”   “为什么啊,”冯雅军说:“人多力量大嘛,咱们人多,说不定马上就搬完了。”   林逾白还是说不用。   不等冯雅军问出为什么,他率先拉开后门出去了。   坐在冯雅军旁边的胡晓说:“你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多少卷子啊,我去了搬的估计都比你多。”   冯雅军:“……”   胡晓说:“还是乖乖留在教室学习吧,下节课杨老师说不定要点名,让人起来讲卷子,你会吗?”   冯雅军大惊失色:“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胡晓耸耸肩:“杨老师放假前就说了,你自己不好好听课怪谁。”   林逾白从教室里出来,在走廊里遇到了孙凯扬。   孙凯扬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笑着说:“小美,你真的要去王主任办公室偷听啊。”   林逾白满脸莫名:“偷听什么。”   孙凯扬一愣,“你没看群消息吗?”   林逾白摇摇头,他说:“池野去搬卷子了,我现在要去找他。”   “啊,你大概是不用去了,跟我来吧。”   听完林逾白的话,孙凯扬笑了一下。他招了招手示意林逾白跟上,带着林逾白往前走。   林逾白下意识地跟上他的脚步。   孙凯扬忍着笑说:“池野和管加一闯祸了,被后勤老师抓到主任办公室里去了,我以为你知道。”   他们在群里聊了很多条,林逾白一直没回,他在走廊里碰到林逾白,还以为林逾白看到了消息,准备去王主任办公室偷听呢。   池野闯祸了……   还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林逾白耳朵里只能听到这个,他脸上一片空白,停下脚步,看着孙凯扬,“严重吗,他怎么了。”   只是去打印室帮老师搬卷子,为什么会被叫到王主任的办公室? 第77章 池野,理理我   王主任作为管明明的班主任,在这次打印室事故当中首当其冲,成为后勤部小刘老师的集火对象。   打印室里有高二高三两个年级的卷子,还分了文理科,被管明明一屁股坐下去,大部分都混到一起了。   高三那边等着用卷子,已经催了小刘好几次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把卷子送过去。   小刘老师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火:“王主任,你必须对我和我的卷子负责!”   “负责,”高主任在一旁当和事佬,用自己微胖的身躯隔开了王主任和后勤小刘——毕竟小刘看上去很想在王主任身上咬一口。高主任说:“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他说:“我这就召集高二年级组所有空闲的教师,一起去打印室分卷子。”   说完以后他在池野和管明明的背上各自推了一下,“你们俩先回去上课吧,下了课也要去打印室干活,听见没有?”   管明明摸了摸鼻子,看了池野一眼。   池野点点头,一副“全凭高主任安排”的样子。   见此,管明明有些过意不去,说:“老师,卷子是我一个人弄乱的,不关池野的事。”   池野抬起胳膊撞了他一下。   他拽着管明明走到小刘老师面前,鞠了一躬:“刘老师,真的很抱歉,下课后我们会过去帮忙的,我们先回去上课了。”   小刘老师火气未消,胡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上课。   “快走吧,别耽误上课。”   管明明还想说什么,池野赶紧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走了:“走吧。”   小刘老师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根本听不进其他的话。   在这种没有意义的解释上面浪费时间,只会让他更加恼火。   池野和管明明在楼梯口分别,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林逾白不在。   见池野一个人回来了,冯雅军有些纳闷,问他:“林天仙呢?”   池野一愣:“怎么问我。”   他出去搬卷子的时候林逾白还在教室里呢。   冯雅军忙说:“我们一直等不到你回来,天仙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去打印室找你去了。”   他早就不在打印室里了,林逾白去了也只会落空。池野找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给林逾白发消息,让他赶紧回来,消息刚发出去,他的桌洞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池野把手伸进桌洞,摸到了林逾白的手机。   与此同时,他也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了王朔他们几个在群里刷的99+条消息。   池野:“……”   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快速浏览完他们几个发在群里的消息,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池野」那么闲,下课都去打印室干活 @全体成员   「管明明」yes or yes   「王朔」我选or   「孙凯扬」哥,正干着呢   「孙凯扬」【图片】【图片】   孙凯扬蹲在地上回完消息,继续整理面前的试卷。   林逾白抱着几沓整理好的试卷,放到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架子上标着年级和班级,林逾白根据卷子上的信息简单整理了一下。   “几点了。”   放下试卷后,他扭头看向孙凯扬。   孙凯扬刚收好手机,又掏了出来,“还有两分钟上课。”   林逾白点点头,“走。”   他们前脚刚出办公室,便撞上了王主任一行人。   眼看打印室里又走出两个学生,小刘老师脆弱敏感的神经狠狠拨动了一下,快步走过来,拨开孙凯扬和林逾白冲进了打印室。   只见原本混乱不堪的打印室被人粗略的整理了一下,门口的架子上根据班级和年级的贴条放着几沓整理好的试卷。   门外的林逾白冲王主任打了声招呼,说:“我们先回去上课了,下个课间再来。”   王主任不知道打印室里发生了什么,满头雾水地应道,“快回去吧,别迟到了。”   等林逾白和孙凯扬走后他才踏进打印室的门,发现里面并没有小刘老师说的那么夸张。   “刘啊,”他说,“你这算谎报军情,不厚道……”   小刘老师抬手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问:“刚才那两个学生是几班的?”   王主任从架子上摸了张试卷看了看,“怎么?”   小刘老师说:“我要提出表扬!”   林逾白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回到教室,但物理老师已经提前到教室了。   他不能走后门,只好从前门进去,喊了一声“报告”。   物理老师正站在第一排,翻开前排同学做的卷子,闻言往门口看了一眼,“进。”   林逾白微微低着头,顶着半个班的视线走向最后一排。   池野没想到林逾白会和孙凯扬去打印室整理卷子,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群里的消息。   看着林逾白走过来,他清了清嗓子,耳朵有点发热:“怎么把手机扔我这儿了。”   林逾白拉开凳子坐下,“吵。”   池野在他手上轻轻捏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让林逾白坐在他旁边,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他其实想捏捏林逾白的脸,或者抱抱他。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池野略感遗憾,叹了口气。   林逾白立刻用一种关心的目光看向他,问他:“他们骂你了吗?”   池野:“……”   他深吸一口气,移开自己的目光,生怕自己忍不住在林逾白的脸上亲一口。   他直视着讲台的方向,说:“上课了,好好听课,不许聊天了。”   恰好在此时,物理老师说:“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自由讨论,然后每个小组出一位同学上台讲卷子。”   “……”   坐在前面的冯雅军拿着卷子转过头,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我们组谁去啊?”   林逾白也看着池野,动作很隐蔽地在桌子下面拉了拉池野的衣服。   像是在说:池野,理理我。   池野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林逾白。   “我们组就让雅军儿去吧。”   “啊,”冯雅军大吃一惊,“为什么是我?”   胡晓说:“谁让你物理成绩最差的,池野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冯雅军:“道理我懂,但是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他是真的不会啊,就算池野现在给他讲一遍,待会儿上讲台他也会忘干净的。   池野丝毫不为所动,“你去。”   冯雅军看向林逾白。   一般情况下,林逾白虽然不会主动接下上台讲试卷的任务,但他会帮冯雅军说服池野,让池野上台讲卷子。   然而这次冯雅军的算盘落空了。   因为林逾白说:“加油。”   小组里的三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就连一向保持中立的林逾白也倒戈到了池野那边。   冯雅军孤立无援,想哭还哭不出来:“我真的不会。”   池野摊开卷子,屈起食指敲了敲:“我现在给你讲。”   打印室里,高二组所有下午最后两节课没有工作安排的老师全都聚集在这里——实际上只有王主任和小刘老师两个人。   并且王主任中途出去处理了部分工作,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赶过来帮忙。   除去要上课的老师,其余的老师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尤其是现在临近期末,时间紧任务重,不光学生们的任务重,老师也是。   小刘老师吭哧吭哧地往架子上搬运卷子,阴测测地问:“高二年级组所有有空的老师都来帮忙?”   王主任干笑两声,说:“我这不是在吗。”   其实他也挺忙的,只不过管明明是他班里的学生,闯下这样的祸,他不得不来罢了。   小刘老师说:“王主任,你知道有多少班级等着用卷子吗?”   王主任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干笑道:“知道,知道。”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响了,高主任通知他等下要开会。   “呵呵。”   等他接完电话,小刘老师冷笑道:“你们根本不把我们后勤老师的工作看在眼里,也根本不会在乎我们到底有多辛苦。”   王主任这下真的要冒冷汗了:“怎么会,没有这样的事!”   王主任在后勤部小刘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声泪俱下地给小刘老师道歉了,走廊上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救了他。   “叮铃铃铃——”   铃声一响,头顶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下课铃结束后,远处传来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文家豪的教室在一楼,最先赶来打印室。   “老师,我过来帮忙。”   进门后,他袖子一挽就开始干活。   过了一会儿,王朔也探头探脑地过来了。看到王主任以后,他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人够吗?”   没过多久,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全都聚齐了。   管明明看了王朔一眼,“or?”   “滚啊,”王朔踩了他一脚,“赶紧干活。”   管明明笑着走向林逾白。   他是想找机会跟林逾白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在打印室里跟池野抱作一团,并且被小刘老师以飞一般的手速拍了下来。   他刚走到林逾白旁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林逾白“嗖”地站起身,抱着卷子走开了。   管明明以为是巧合,等林逾白放完卷子,重新晃了过去。   没想到他一靠近,林逾白又走开了。   这次连卷子都没有拿,空着手走开的。   管明明:“……”   他迅速追上去,按住林逾白的肩膀,“你等等,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你想多了,”林逾白拍掉他的手,“没有。”   管明明诚恳道:“关于那个照片,我可以解释……”   “哦。”   林逾白微微抬起下巴:“我说了我没意见。”   “真的吗,”管明明说:“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没有意见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林逾白面无表情地从他旁边走开。   管明明还想追上去,被蹲在地上的王朔抓住了裤子。王朔问:“解释什么,加一哥哥,我也很想听。”   管明明:“……” 第78章 林逾白感到很高兴   警察再一次联系到了赵致远的前妻,但是她依旧不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负责联系她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拨通了跨国电话,得到的却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警察同志,我说了,我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和他有关的事情请不要联系我。”   说到这里,女人在电话那端轻笑一声,“更何况,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案了。”   警察第一次找上她的时候是半年之前,她也如同现在这般不肯配合工作。   她和赵致远离婚后很快再婚,与现任丈夫一起移居澳洲,她不愿意协助警方调查,警察也拿她没有办法。   “祝姐,”连线员用手捂住话筒,看向一旁的女警,“现在怎么办。”   祝警官沉吟几秒,走上前示意连线员把电话筒交给她:“我来沟通。”   赵致远的前妻姓叶,单名一个珍字。   祝警官拿起电话筒,用一种温和而稳重的语气开口:“叶女士你好,我是江州市公安局——”   不等她做完自我介绍,电话那边的叶珍打断了她,“警察同志,我和姓赵的已经离婚了,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干扰我的生活,否则我有权向你们的上级举报你们。”   “叶女士,”祝警官受过专业的训练,可以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引起叶珍的反感,她吐字清晰,冲着话筒说道:“对于跟您造成的困扰,我们也深感抱歉,但我们这次联系您,是因为我们接到群众报案,拿到了新的物证。”   这次叶珍没有打断她的话,电话那端只能听到沉闷的呼吸声。   祝警官说:“无论您是因为什么愿意而不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也要把该通知的消息通知到位。我们在另一位嫌疑人赵云祈的网盘里发现了大量关于受害者的照片——赵云祈声称那些照片来自嫌疑人赵致远的电脑,而赵致远则表示这纯属污蔑,照片明明是赵云祈自己拍的。”   叶珍终于开口了:“……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嫌疑人。”   这个“他”,值得自然是她的儿子赵云祈。   祝警官遗憾道:“由于我们缺少了关键的证据,现在无法证明照片到底来自何处。所以赵致远和赵云祈都存在犯罪嫌疑。”   无论何时,孩子永远是作为母亲最柔软的弱点。   尽管叶珍对待赵致远这个案子的态度很强硬,一直不肯配合,如今涉及到了赵云祈,她终于松口了。   她说:“给我一点时间,晚些时候我会联系你们。”   说罢,不给祝警官反应的机会,啪地挂断了电话。   祝警官冷着脸将电话筒扣回去。   旁边的人纷纷靠过来,“祝姐,怎么样了?”   祝警官说:“等等吧,她那边应该可以提供一些证据,证明嫌疑人赵致远有犯罪倾向。”   “啧,”最开始的连线员摇了摇头,“听到案子涉及到自己的儿子,知道配合工作了,一开始干嘛去了。”   他们的受害者林逾白,也是其他母亲的儿子,比赵云祈还要小一岁呢。   祝警官分析道:“她前期不愿意配合我们开展调查,估计是因为赵云祈的抚养权在前夫手上,如果赵致远受到刑事处罚,赵云祈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祝警官也是当妈的人,自然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的软肋。   她叹道:“大多数为人父母的,都有一颗为儿女操碎的心。”   至于赵致远那个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的畜生,已经可以另当别论了。   七人小组整理了一整个课间,又牺牲了吃晚饭的时间,总算将乱成一团的打印室收拾好了。   甚至连小刘老师来不及处理的工作也帮他完成了。   这下小刘老师再也没有怨言了,甚至要自掏腰包,拿出自己的饭卡,请他们吃二食堂教师窗口的白菜豆腐包子。   “你们不要听这个名字觉得这包子很无聊,二食堂的大妈退休前是酒店大厨的帮工,从酒店退下来之后才来我们学校干食堂的……哎,你们别走了,白菜豆腐包子真的很好吃!”   “别了老师,”王朔诚恳地说:“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真的不吃素。”   孙凯扬也不想吃素包子,他想吃石锅鸡蛋饭。   只有林逾白对那个豆腐包子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不过他向来沉默寡言,决定听从其他人的意见。   偏偏在这个时候,王朔点了他的名字,“素包子有什么好吃的,是吧天仙。”   “唔,”林逾白跟在池野旁边,含糊地说:“感觉还行。”   小刘老师兴高采烈地说,“林逾白对吧,真有品味,走走走,老师带你去吃包子,再打一碗南瓜粥,保证让你越吃越迷糊。”   不管是豆腐包子还是南瓜粥,都对林逾白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但他没有立即答应小刘老师的邀请,而是有些含蓄地看了池野一眼。   直到池野说:“走吧,我也去。”   林逾白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感到很高兴,跟在池野身后,池野走一步他就走一步,像一个大型宠物。   小刘老师也跟着他看向池野。   他是后勤处的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学生,被分配到十三中来的。   每天就喜欢躲在打印室研究各年级各班级的卷子,或者拿着统计表去仓库数办公用品,并不太关注其他的事情。   因此,他自然也不太认识面前的这几个学生。   不过他倒是跟每个班排名吊车尾的学生蛮熟悉的,因为大部分老师都会派遣吊车尾的学生去打印室拿卷子。   小刘对池野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毕竟池野和管明明是破坏打印室安宁的“作案人员”,不过经过短暂的相处,他对这几个学生有些改观。尤其是池野。   这个七人小团体,其实隐约有种以池野和文家豪为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说池野和文家豪是小团第的老大,负责发号施令,而是这两个人在七个半大小子里显得各位稳重,比较能担事,属于小团中的中枢系统。   文家豪属于那种一看就很书生气的学生,小刘老师甚至可以猜测出他在班里的职务——语文课代表,或者学习委员。   池野倒是猜不出来,他个子很高,眉毛相当浓密,眉骨突出,鼻梁高耸,五官属于很立体,侵略性特别强的那种,可是笑起来又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斯文和气的感觉。   于是小刘老师多看了池野几眼。   有些时候,他还挺喜欢观察这种小团体的。   孙凯扬要吃的石锅鸡蛋也在二食堂,大家都顺路,叽叽喳喳地二食堂的方向走。   他们从打印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只有文家豪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么晚了,石锅饭的窗口早就关闭了吧。”   ——吃过学校食堂的人都知道,大热门的饭菜是撑不到饭点结束的。   孙凯扬:“你说的对。”   “怎么办。”   王朔挠挠头,想说要不干脆回教室,从外面订个饭得了,可是刘老师还在他们旁边,他们根本找不到临阵逃脱的理由。   小刘老师高兴地说:“这还不好办,都跟我去吃包子吧,其实还有西葫芦鸡蛋馅的,你们不爱吃白菜豆腐也没关系。”   王朔:“……”   除了林逾白和池野以外的其他人:“……”   谢谢,西葫芦鸡蛋并没有比白菜豆腐好到哪里去吧。   到了食堂后,他们发现,不止石锅饭的窗口,就连两元菜和五元菜的窗口都关了。   只有教师窗口那边,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阿姨,守着两大盘卖不出去的包子,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小刘老师兴高采烈地拿着饭卡走上前去。   兰应兜里还有一块巧克力,赶紧拿出来掰了,一人分了一点儿。   “这也不顶饱啊,”王朔落在最后面小声说:“待会儿少吃点,晚自习订鸡蛋灌饼。”   孙凯扬把手伸到背后,比了个“ok”的手势。   管明明说:“来点有意思的,我想吃爆肚粉。”   “咕嘟。”   兰应咽了一大口口水,肚子也咕噜叫了一声。   文家豪立刻说:“那就爆肚粉。”   鸡蛋灌饼vs爆肚粉,二比三,爆肚粉大获全胜。   王朔脸上的表情悻悻的,想找池野和林逾白拉票,却发现这两人早就背叛了组织,跟着小刘老师去了教师窗口。   林逾白站在小刘老师旁边,从小窗口看进去,看到了数不清的白胖包子。   负责这个窗口的阿姨笑眯眯地说:“小刘又来了啊。”   小刘老师点点头,“姐,两个馅的包子各来二十个,再要八碗南瓜粥。”   池野忙道:“老师,吃不了这么多。”   不用猜就知道,王朔他们肯定躲在后面密谋点外卖的事情,池野说:“他们下了晚自习还要回家吃饭,吃不了太多。”   他冲阿姨笑了笑,“阿姨,每样来十个就够了。”   阿姨动作麻利地装盘:“好嘞。”   不远处的王朔还在负隅顽抗:“你们等池野他们过来,他俩肯定选鸡蛋灌饼!”   兰应不甘示弱:“爆肚粉!”   “鸡蛋灌饼!”   “爆肚粉!”……   此争论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莫名被拉过来当裁判的池野一脸疑惑地问:“点两次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吃一样的。”   王朔:“……”   兰应:“……”   早就想到这一点,但是就喜欢看他俩吵架的其他人:“噗。”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近期工作不忙的话,这周大概就可以完结啦 第79章 理家豪   叶珍向警方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   她说,这是她和赵致远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学生的联系方式。   “拿去吧,”她说,“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的。”   祝警官记下那个号码,和坐在对面的同事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的神色。   被赵致远伤害过的受害者,很有可能不止林逾白一个。   “警察同志,”叶珍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再也没有了初次和警方沟通时的敷衍,“请你们一定要把赵云祈摘出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叶珍竟有些哽咽:“都说虎毒不食子,我以为,我以为……”   她以为赵致远至少会保护好他们的儿子。   祝警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许久后,她问道:“叶女士,您知道吗,我们的受害人林逾白,报案的时候只有16岁,比您的儿子还要小一岁。”   叶珍久久不语,电话那边只能听到她的啜泣声。   挂断这通电话后,祝警官深吸了一口气,稍作平复,将手里的电话号机递出去。   “交给小杜,让她联系运营商,调查一下这个号码的使用人。”   同事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点了点头,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祝警官则拿起桌子上的蓝色文件夹,打开文件夹重新翻开起来。这里面的资料都是林逾白向警方报案时,他们去第一中学走访时拿到的笔录。   赵致远在一中的老师和学生口中,口碑几乎是一边倒的好评,就连他的领导也替他打包票,说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祝警官将手中的资料翻到最后面,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叶珍提供的那个联系方式,号码的使用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   侯小勤,女,24岁,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担任仓库管理员。   曾就读过江州市第一中学,后因不明原因休学,休学一年半后,她的父母到学校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祝警官注意到,侯小勤的中考成绩是很不错的。   排除学习成绩太差的理由,那么她休学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祝警官请其他部门的同事帮忙查找一下公安局是否接到过这个女孩的报案记录,同事输入女孩的信息,搜索栏一片空白。   她没有报过案,是不是意味着她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曾经被伤害过的经历呢。   一位乐天派的同事说:“往好处想,说不定她并没有受过赵致远的伤害,叶女士向我们提供她的联系方式万一别有用途呢……”   “……”   祝警官扶额,“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联系她吧。”   叶珍只给了这个号码,说明了一下号码主人是她和赵致远资助过的学生,其余的一概不言,如今只有联系到当事人,才能知道叶珍的用意。   负责拨打电话的同事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果然是个年轻的女声。   “喂,你好?”   女孩说话的声音轻声细语,最开始把警察局的电话当作了诈骗电话,她询问了负责连线的警察的警号,挂断电话后主动联系了江州市公安局,询问接线员是否有这位警察,这位警察有没有联系过自己。   接线员帮她确认过信息后,女孩这才放松警惕,“请问你们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接线员说,“稍等,这边帮您转接。”……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全体成员 期末考试,开赌吗?   「王朔」还是老样子,谁考倒一谁是输家。现在不是文理分班了嘛,如果我们当中分别产生了文理科第一,那就按照数学成绩算,两个第一谁的数学成绩比较高谁就是最终赢家,ok吗   「兰应」要是数学都是满分呢   「王朔」那就比英语,英语满分就比语文……语文总不可能拿满分吧「孙凯扬」可   「管明明」+1   「王朔」这次赌个大的!   「兰应」上学期你也说赌大的,结果你的赌注是帮第一名做一个学期的值日   「兰应」我还记得当时文家豪考了第一名   「兰应」他把你的赌注转赠给了我   「兰应」你,连续一个月,因为卫生打扫不合格,害得我们班被扣分   「兰应」班主任把我骂了一顿   「兰应」我恨你   「王朔」嘿嘿,这次不玩那个了   「王朔」倒数第一给第一名洗内裤,怎么样!「管明明」哇   「孙凯扬」咦……   「兰应」这真的不是给管明明的奖励吗   「管明明」@兰应 么么   「文家豪」【呕吐】   「王朔」我这都是为了激励大家,为了不洗内裤,大家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考倒一的,对不对?@全体成员   「兰应」我真怕管明明为了洗内裤故意填错选择题(纯恶意)   「管明明」嘻嘻   「bai」【举手】   「王朔」@bai 请发言   「bai」洗完的内裤还能要吗   「王朔」好问题!   「王朔」再加一项,倒数第一除了要给第一名洗内裤之外,还要给人家买一条新内裤   「王朔」大家还有问题吗   「兰应」你们就等着给文家豪洗内裤吧!   「孙凯扬」说不定是我们理家豪呢。   「兰应」理家豪是什么鬼!   「孙凯扬」字面意思,全称——理科家的自豪   「文家豪」……   「文家豪」好好说话,别玩我名字「bai」我   「管明明」嗯?   「管明明」拍了拍「bai」并夸奖池野好帅   「管明明」什么鬼,@bai 你的拍一拍是什么鬼   「bai」第一名,我   「管明明」懂了   「管明明」倒数第一名,我「兰应」6   「王朔」卧槽我真的服了,笑的我手机都掉地上了 @管明明,管+1你真的够了   「兰应」管明明,你一天不说骚话能死吗,我也服了   「文家豪」池野呢?   「王朔」对啊对啊我池野giegie去哪儿了   「bai」他在煮面   「bai」给我林逾白收起手机,走进厨房,在池野的腰上戳了一下。   秦奶奶已经睡了,担心吵到老人睡觉,池野没有开油烟机,用清水煮了锅简单的阳春面。   窗子上结了一层雾气,池野一手拿着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另一只手搂住林逾白的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快好了,先回房间等我。”   林逾白摇了摇头,把手伸进池野的口袋里,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想和你一起。”   池野转身去切小葱,林逾白被他拖着往前挪了挪。   他垂眼望着池野拿菜刀的手,指骨分明,手臂上的青筋也十分明显。   林逾白不安分地动了动,说:“还想加一个荷包蛋。”   池野从旁边拿了个鸡蛋,笑着哼唱起来:“小猪,小猪,你为什么这么能吃~”   林逾白想了想,说:“因为猪的肚子很大?”   他回答得特别认真,池野笑得不行,因为他的手刚切完小葱,于是用相对干净的手背在林逾白的脸颊上用力蹭了一下。   林逾白埋头吃面的时候,池野在书店的小沙发上坐下,伸开两条长腿,以一种很惬意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   秦奶奶家的小厨房太小了,煮面的时候林逾白非要挤进去,池野被他挤在灶台前,既甜蜜,又有些活动不开。   他伸展开双腿,还没来得及好好伸个懒腰,林逾白忽然端着面碗挤了过来。   煮面的碗是个双层的隔热碗,根本不会烫手,林逾白端着碗挤到池野旁边坐下,吹着气喝了一口热汤。   因为沙发太窄,他几乎是坐在池野腿上的。   池野:“……”   他像撸猫一般揉了揉林逾白的后颈,轻叹一声,又好笑又无奈。   林逾白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的面条。   夹到荷包蛋的时候,还转头问池野吃不吃。   “你吃。”池野就像重度猫瘾患者那般,对他后颈的那块皮肤爱不释手。   林逾白乖乖地任由他摩挲自己的脖子,在荷包蛋上面咬了一口。   池野一手抚摸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   然后就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王朔他们几个依旧聊得火热,文家豪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应该是最终的赢家。   孙凯扬表示,为了不给文家豪或者理家豪洗内裤,他要去刷几套题了。   王朔大怒:“哥几个都在群里聊天,你去学习?”   孙凯扬回道:“毕竟我不是管明明,没有给人洗内裤的癖好。”   管明明立刻在群里艾特林逾白,毅然是一副骚扰狂的样子。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池野」行了,都别争了   「池野」第一名肯定是我「王朔」……   「王朔」啊,就是这种感觉,什么时候我才能像池野giegie这样,自信地说出“第一名肯定是我”这种话呢   「孙凯扬」要等鸡吃完了米   「兰应」狗舔完了面   「管明明」火烧断了锁   「文家豪」加油   「池野」下辈子吧   「王朔」你们!!!   「王朔」岂可修!   池野正要给王朔发一个表情包,拿着手机的那条胳膊忽然一沉。   林逾白已经吃完了面,抽了张纸巾擦嘴,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整个人歪到池野身上。   池野下意识地去摸他的肚子。   他这纯属是照顾池柏青照顾出来的条件反射,池柏青有些时候会在临睡前吃下很多东西,把肚子撑得圆滚滚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难受得直哼哼。   还撑吐过几次。   久而久之,池野养成了睡前摸他肚子的习惯。林逾白:?   他靠在池野身上,低头看着池野的手。   池野摸了摸他胃的位置,又在他肚子上轻轻揉了揉,夸奖道:“真棒。”   林逾白偏过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为了不给第一名洗内裤,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学习。   尤其是兰应和王朔。   他俩发挥很不稳定,分班之前一直都是忽上忽下的,跟过山车一样,王朔甚至掉到过年级第二十多名。   王主任当时差点拿着办公室的扫帚把他打出二里地。   还是高主任他们几个拦住的。   还好文理科分开后,王朔的月考成绩逐渐稳定在了年级前八名,再也没有掉出去过。   不过月考并不代表什么,他们要比的是期末考试的成绩。   大家虽然玩的很好,但是在学习成绩上也是有些较劲的。   孙凯扬甚至停了王伟那边的课,要等寒假再去,他要先把其他科目追上去。   文家豪也在拼命刷题,尤其是数学题。以免兰应发挥失常,不幸考了倒数第一,要给池野或者林逾白洗内裤。   尽管文家豪多次强调,不要拿他的名字玩梗,孙凯扬依旧表示,期末考试谁是理科班第一名,谁就能在下个学期荣获“理家豪”的桂冠。   此时他们正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扎堆学习,孙凯扬从题海中抬起头来,说:“豪哥,这不是玩梗,这是莫大的荣耀啊!”   王朔也过来添乱:“豪哥的名字,我们的荣耀!”   说完之后还伸出拳头和孙凯扬撞了一下。   文家豪对此愤怒不已:“滚啊!”   【作者有话说】   宝宝:我是理家豪 第80章 侯小勤   “祝队长,侯小勤来了。”   祝警官从办公桌后抬起头,只见说话的警察身后跟着一个白瘦的女孩,女孩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绑着利落的高马尾,虽然有些瘦弱,但身材极为高挑,目测超过一米七,也许在一米七五以上。   祝警官从办公椅上起身,走上前伸出自己的手,“侯小勤,你好,我是江州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祝宴余,非常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   “祝警官。”侯小勤浅浅一笑。   她的肤色很白,瞳孔的颜色是一种很清澈的棕,头发枯黄,皮肤粗糙,整张脸不施粉黛,穿在身上的牛仔裤被洗到褪色。   她的五官非常立体,因为瘦,鼻子的线条显得有些尖锐,为她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英气。   即便如此,依旧不难看出,这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坐,坐。”   祝警官示意她到一旁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坐下,亲自去饮水机旁边接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侯小勤。   侯小勤用双手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祝警官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放下水杯,望着她的眼睛,微笑道:“随便聊聊吧,我看了你之前的档案,你的学习成绩很不错。”   祝警官是那种非常严肃的长相,实际上,她平时确实不怎么笑,这导致她的微笑看起来有些僵硬。   好在侯小勤并不在意,或者说,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祝警官身上。   她捧着手里的纸杯,垂着眼,目光略微放空,似乎在怀念:“没错,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我总是班里的第一名。后来升入高中,也一直稳在班里的前十名之内。”   侯小勤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向后靠在宽大的沙发靠背上,轻叹道:“所以,后来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有辍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祝警官用一种遗憾的目光望着她,显然,对于侯小勤中途辍学,她也觉得十分可惜。   但是遗憾归遗憾,她还是要了解侯小勤退学的原因。   侯小勤的原生家庭条件并不好,从升入初中开始,她就一直接受着国家的贫困补助,然而这些补助金到底有多少被用到了她的身上,这就很难说了——祝警官他们了解到,侯小勤的家里一共有四个孩子,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的弟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侯小勤的弟弟出生的时候,她的家里交了很大一笔罚金。   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侯小勤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考入一中,实属难得,各种艰辛,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却在高二那年休学了,休学一年半后,她的家长到学校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一年半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也许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侯小勤曾为退学的事情与她的父母抗争过,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那么,在她休学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要休学,又是什么原因,让她的父母在一年半之后,去学校为她办理了退学手术呢。   赵致远夫妇曾资助过她,他们二人又在侯小勤退学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祝警官面容平稳沉静,实则心里已经将自己的疑问过了千百遍,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些问题问出口。   在侯小勤后面说到这些问题,无疑是把她伤口上已经结好的血痂狠狠地撕下来,然后再往上面撒一把盐。如果可以的话,祝警官真的想找一种最温和的方式从侯小勤的嘴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祝警官的沉默让侯小勤暂时脱离了回忆,她抬起脸看了眼祝警官。   祝警察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的法令纹极为明显,看起来十分严肃,也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侯小勤冲祝警官微笑,笑容看起来有点复杂,既有伤感,还有几分释怀。   “祝警官,”她说,“你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问吧,既然我选择了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了直面过去的心理准备。放心吧,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包括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们,没有任何隐瞒。”   侯小勤出生在农村。   她是爸妈的第一个孩子,不管她的爸妈有多么的重男轻女,对于第一个孩子的降生,他们总是期待的。   实际上,在侯小勤的记忆中,她很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爸妈是很爱她的。   可是随着侯小勤长大,家里人和村里其他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古怪,就连她的妈妈也经常怒视着她,然后莫名其妙地冲上来打她一顿。   侯小勤当时还小,并不知道大人对她态度转变的原因,直到后来,她上了小学,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同桌的妈妈说,侯小勤长得又高又白,跟她爸一点儿也不像。   那时候她的妈妈已经怀了第三胎,正在家里保胎,没办法来学校开家长会,所以同桌的家长并没有见过侯小勤的妈妈。她说,侯小勤长得不像爸爸,那就是像妈妈,她的妈妈一定很漂亮。   她没有注意到,她说完这话的时候,侯小勤的爸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那天中午回家,她爸爸和大着肚子的妈妈大吵一架,侯小勤躲在门外,隐约听到了“和其他男人”“野种”等只言片语。   吵完架后,她的妈妈动了胎气,被家里人送往镇上的医院,临出门前,她的妈妈又用那种憎恶的眼神怒视着侯小勤。   只有九岁大的侯小勤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可能不是爸爸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变得格外听话懂事,每次考试都要考一百分,回家以后不用大人吩咐就开始帮家里干活,生怕哪一天被家里人赶出去。   而她妈妈接连生了四胎,家里确实需要有人干活,侯小勤手脚麻利,学习成绩也好,他们确实从来没有提过要把她送走的话。   一直到侯小勤升入初中,侯小勤的弟弟出生,她爸妈商量着,要让侯小勤回家,在家照顾弟弟妹妹,还能省下一笔生活费。   侯小勤连忙说,贫困生是有贫困补助的,她就算上了初中也不会耽误干活,还可以往家里拿一笔钱。   她的爸妈半信半疑,出去问了一圈, 才知道确实有补助金这么一回事,一个学期有一千块呢。   更何况,侯小勤也说了,升入初中不会影响干家务。   她爸妈考虑了一下,没有让她辍学回家,只不过不给她生活费,还让她每个学期往家里拿一千块钱。   最开始的时候,侯小勤白天在学校里饿着肚子,晚上回家之后拼命吃饭,被奶奶骂了几次饿死鬼投胎以后,她发现家里的晚饭变少了,到了晚上基本上只有中午的剩菜,根本不够八口人吃。   她只好去找学校食堂商量,每次到了饭点在打菜窗口帮忙打饭,不要工资,给口吃的就行。   学校看她可怜,又是贫困生,于是给她开了先例。   就这样,侯小勤靠着学校食堂和家里的残羹冷炙,一直熬到了初三。   在她初三那年,学校突然把几个贫困生叫到办公室,给了她们一张表格,还给她们拍了照片。   校长说,有人要在他们当中选一个,资助到上大学。   侯小勤是他们之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也是最有机会得到资助的那个。   填完表格后不久,一对年轻的夫妇来到了他们学校。   那就是赵致远和叶珍。   那时候他们还很恩爱,赵致远看起来英俊儒雅,笑起来很温和,叶珍也十分漂亮。   他们相中了侯小勤,对她嘘寒问暖,给她的饭卡里面打了一笔生活费,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在食堂打工了。   他们还给侯小勤买了新文具,为了防止家里的其他孩子抢走侯小勤的新文具,他们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份。   叶珍其实并不热衷于资助贫困孩子,这都是赵致远一个人的主意,所以大多数时间,是赵致远去学校看侯小勤比较多。   侯小勤甚至想过,如果赵致远是她的爸爸就好了。   她把赵致远当作自己的榜样和目标,也是为了赵致远,才选择了报考一中。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选择,给她带来了毁灭性的,不可磨灭的伤害。   得知她考入一中,赵致远很高兴,特地花一天时间陪她去逛街,给她买了新衣服和生活用品。   等侯小勤搬入一中的宿舍后,他隔三差五便会把侯小勤叫到教师公寓吃饭。   公寓里只住着赵致远,叶珍和赵致远的儿子住在另一套房子里。   赵致远也只有工作日才会住在公寓,假期的时候会回到家里陪伴老婆儿子。   刚开始的时候,侯小勤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单身男教师总是叫一个女学生去宿舍吃饭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自己总是出入他的宿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她对赵致远一直怀有一颗感恩和崇敬的心。   “您应该接触过赵老师了。”侯小勤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纸杯,将杯子里剩余的水一饮而尽。   祝警官听得很认真,并没有责怪她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直到现在才切入重点。   侯小勤喝完水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一个问题:“祝警官,您觉得赵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祝警官思考着侯小勤的话,半晌后,给出一个比较严谨的结论:“抛开人品不谈,嫌疑人的确是个较为出色的人。”   可惜,抛不开人品。   侯小勤微笑道:“很有魅力,对吗。”   “他对我很好,而我当时年纪小,见识的东西太少,又缺爱。”   她说:“所以,我爱上他了。”   祝警官素来平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说是惊讶也不为过。   不过很快,她恢复了之前的神情,甚至做出一副可以理解的表情。   侯小勤当时……确实太小了,生理和心理都不成熟,长期以来,在家庭当中是一个被压榨的角色,乍一遇到温柔成熟的赵致远,会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也属于人之常情。   祝警官说:“但你知道他有家庭。”   “对,”侯小勤说:“而且,赵老师夫妇是我的恩人,要是没有他们,我可能没有机会上高中。”   毕竟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就算她说破了嘴皮子,她的爸妈也不会让她去一中念书的。   更不用说给她交住宿费,让她住进宽敞明亮的寝室,帮她置办生活用品了。   “我开始变得不敢见到赵老师,他邀请我去宿舍吃饭,我也没有去。”   侯小勤控制着自己和赵致远的距离,甚至不让自己有和赵致远独处的机会。   时间久了,赵致远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疏远,于是他也不再打扰侯小勤,两人逐渐疏远,变成了在学校里见到会打声招呼,然后各走各路的关系。   然而,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爱上一个人,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的。   有时候,侯小勤会故意从教师公寓附近走过,站在楼下待一会儿,或者盯着赵致远宿舍的窗子发呆。   某天,她又转到了教师公寓附近,赵致远的宿舍关着灯,她盯着黑漆漆的窗子看了一会儿,心情有些惆怅。   不等她独自消化完这种惆怅的情绪,赵致远跌跌撞撞的身影忽然跃入她的眼帘。   赵致远喝酒了,并且喝了不少,走路都不稳了。   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散乱。   有那么一瞬间,侯小勤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怀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迅速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赵致远是自己回来的。   他看起来很难受,侯小勤心想,我就过去看他一眼,把他送回家,就这样。   眼看赵致远的背影要消失在公寓门口,侯小勤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追了上去。   “小勤?”   赵致远虽然喝多了,但他还没有彻底失去示意,在公寓楼下见到侯小勤,他显然很意外。   “赵老师,”侯小勤抿了抿嘴,小声问:“您喝酒了,这是喝了多少啊。”   走近后,侯小勤才闻到赵致远身上浓重的酒味。   赵致远随意一笑,有些失落道:“小勤,最近你总是躲着我,我以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离得这么近说话了。”   侯小勤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脑子已经因为赵致远的话乱成一锅粥了。   她扶着赵致远的胳膊往楼上走,教师公寓是步梯房,没有装电梯,他们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台阶。   把赵致远送回宿舍后,侯小勤本想离开,可是她的内心又叫嚣着让她留下来。   最开始,她真是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赵致远的窗子,遇到喝醉酒的赵致远后又想上前扶他一把……把赵致远送回宿舍后,她又想留在赵致远的宿舍里照顾醉酒的他。   她就这么走一步,错一步,直到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侯小勤说:“虽然这么说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我真的想说,我那时候真的太小了。”   十六岁,真的很小。   而且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女孩。   不管是赵致远有意引诱也好,还是她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也罢,总之,侯小勤在她十六岁那年,犯下了改变她一生的错误。   祝警官原以为侯小勤和赵致远之间也是被胁迫与胁迫的关系,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侯小勤继续道:“和赵致远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活在无尽的煎熬中,我知道自己是小三,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赵致远有时候会把他儿子接到公寓——您应该也见过了,赵云祈没比我小几岁。每次看到他,都会加深我的罪恶感。”   “我无数次想要结束这段畸形且毫无底线的关系,可是我舍不得,总是一拖再拖。”   “再然后——我怀孕了。”   从社会新闻上看到高中生怀孕是一码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码事。   得知自己怀孕后,侯小勤彻底陷入了崩溃,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拿着验孕棒去找赵致远,却发现那天恰好是赵云祈的生日,叶珍带着赵云祈来学校,在赵致远的公寓给赵云祈过生日。   见到侯小勤,叶珍显然很意外,倒是赵云祈很高兴地邀请侯小勤一起吃蛋糕。   既然赵云祈开口了,叶珍便没有说什么,把她叫进门,留她一起吃饭。   那天的餐桌上有一道鱼,赵致远给鱼肚挑了刺,夹到了赵云祈的盘子里。   赵云祈不想吃鱼,只想吃蛋糕,于是把那块鱼夹给了侯小勤。   侯小勤原本就被怀孕的消息打击的失魂落魄,又因为在叶珍面前愧疚感抬不起头。赵云祈夹给她的那块鱼肉刺激到了她,她闻着鱼肉的腥味,再也忍不住了,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赵致远大概猜到了什么,脸上那种温和的笑容消失了,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叶珍本来就因为侯小勤的突然到访有些不快,此时更是不高兴了,觉得侯小勤的出现是给赵云祈的生日晚餐添乱。   餐桌上的两个大人坐在原地不动,倒是赵云祈从椅子上起身,拿着纸巾追到了洗手间:“姐姐,你怎么了?”   赵致远夫妇这才如梦初醒,一前一后离开餐桌,来到洗手间门口。   十六岁的侯小勤抽泣着,守着装满秽物的马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验孕棒。   那是侯小勤顶着药店工作人员怀疑的目光买下来的。   此刻,验孕棒上面的两条红杠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侯小勤哭着说:“赵老师,我怀孕了,我害怕——” 第81章 你对他可真好   侯小勤当时真的太害怕,大脑已经完全停止思考了,所以才会当着叶珍的面把话说出来。   赵致远反应很快,一把拨开挡路的赵云祈,拉着侯小勤的胳膊,将瘦弱的女孩直接从马桶前提了起来。   他攥在侯小勤胳膊上的手很用力,侯小勤只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断了。   胳膊上传来的痛楚让她清醒了几分,赵致远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小勤,不要怕,你年纪还小,会犯错是不可避免的。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老师都会帮你的,不要怕。”   此话一出,侯小勤一愣。   孩子的父亲明明是赵致远,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是当时的情况由不得她多想,她只能顺着赵致远的话点头。   靠在洗手间门口的叶珍皱起了眉头。   她把赵云祈推出洗手间,丢下一句:“先回房间待着,妈妈待会儿就带你回家。”   赵云祈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很听话地回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后,叶珍转过头,抱起胳膊看着侯小勤,像是在看什么不检点的脏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你怀孕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侯小勤的脸色青红交加,羞愧地低下头,看上去异常的狼狈可怜。   叶珍又看向赵致远,“这就是你选择资助的学生?”   赵致远扶着几乎要站不住的侯小勤,装作很无奈的样子开口:“她还小,之前又在那样的环境里,经受不住诱惑很正常……”   “正常?”   叶珍的语气尖锐,“你管这个叫正常?今天可是云祈的生日,她跑来添乱不说,现在又说自己怀孕了,云祈听到这些东西会怎么想?”   “侯小勤,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概是不想被赵云祈听到更多不该听的东西,叶珍并没有久留,指着侯小勤的鼻子骂了几句后,带上赵云祈离开了。   临走前,她让赵致远联系侯小勤的班主任,让她的班主任和家长来解决这件事。   “给她的资助也停掉,我不希望家里的钱用在这么一个自甘堕落的孩子身上。”   “砰!”   外面传来重重的摔门声,叶珍带着儿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一走,赵致远立即换了一副面孔,温柔地将侯小勤扶到沙发上,接了一杯温水让她漱口。   他抽走了被侯小勤紧紧攥在掌心里的验孕棒,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小勤,这是谁陪你去买的。”   侯小勤捧着水杯,抽泣着说:“是,是我自己。”   赵致远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把手搭在侯小勤的膝盖上,注视着她的眼睛,“小勤,不要哭了,别害怕,我们把孩子打掉。”   他说:“这件事怪我,是老师的错,让你受苦了。”   侯小勤哭着摇头,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遇到这样的事,她已经被吓傻了,只能被赵致远牵着鼻子走。……   说到最后面的时候,侯小勤的眼睛已经红了。   她手里的纸杯也空了,祝警官起身,到饮水机前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接到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递给她。   “谢谢。”   侯小勤接过装着水的纸杯捧在手里,仿佛这个动作可以给她几分慰藉。   她垂下头,望着自己粗糙的手指,自嘲地开口道:“祝警官,我是不是特别傻。”   “我听了他的话,打掉了孩子。”   “但是叶老师还是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我的班主任,我的爸妈也知道了。”   “他们把我打了一顿,逼我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我不说,他们就去学校门口闹,希望学校可以赔偿他们一笔钱。”   “我当时太天真了,我以为我和赵致远是真爱,我刚做完人流手术不久,被我爸妈打了一顿后,顶着大太阳在学校门口跪了一下午。”   “叶老师停掉了我身上的资助,资助没了,他们就不让我继续念书了。”   她被父母带回家后,被村里的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了很久,走到哪里都有人啐她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   侯小勤眼里噙着泪水,说:“我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所以我身上遭遇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回到家之后,侯小勤并没有继续联系赵致远,赵致远也没有找过她。   叶珍却起了疑心。   不要小看女人的第六感。   更何况,叶珍也从赵云祈那里得知,侯小勤经常会去赵致远的宿舍。   一个女学生经常出入一个男老师的宿舍,女学生又怀孕休学了,叶珍又不是傻子,将这两件事稍作联系,便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她没有直接去赵致远面前质问,而是先找到了侯小勤。   侯小勤已经快崩溃了,叶珍几乎没怎么费力,就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可怜的侯小勤,直到那时候都觉得错全在她自己。   叶珍什么都没有说,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厚厚的两沓钞票。   侯小勤说,“我对赵致远说不上憎恨,但我很感激叶老师的帮助。”   她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带着这个秘密入土了,可是叶珍联系到她,说可能需要她的帮助。   于是从那天起,侯小勤一直都在等待警察联系她。   “你们有什么需要,我都会提供帮助。”   祝警官在她旁边坐下,用自己温暖的手覆盖在侯小勤的手上。   侯小勤才24岁,可是她的手粗糙的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该有的样子。   祝警官拍拍她的手:“侯小勤,我替受害人林逾白,还有他的母亲感谢你。”   她说:“这次的受害者是赵致远的学生,警方接到报案的时候,他只有十五岁。”   比那时候的侯小勤还要小一岁。   侯小勤抬起脸,目光有所触动。   祝警官继续说:“侯小勤,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我相信叶珍女士也是这样的想法。”   否则她就不会留下那笔钱了。   那笔钱,不是作为侯小勤被她丈夫伤害的补偿,而是她对侯小勤不幸遭遇的同情。   她和赵致远离婚,远走异国他乡,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么看来,赵致远真的伤害了很多人啊。   面对警方的询问,赵致远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说话时甚至有几分优雅:“警察同志,抓犯人要讲究证据,没有人可以证明那些照片是我拍的,你们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请’过来问话呢。”   负责审讯的警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他低头查看着侯小勤的笔录,任由赵致远坐在对面自说自话。   等赵致远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直截了当地问:“赵致远,你选择林逾白作为你的侵犯对象,是因为他是个男生,就算被侵害了也不会怀孕,不会给你添麻烦,是或不是。”   赵致远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强,很快,他便调整了好了状态,慢悠悠地开口,“警察同志,我——”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审讯的警察打断了他的话,“是,或者不是。”   赵致远脸上的表情经过几番变换,反问道:“你们找到了侯小勤?”   “警察同志,”赵致远不等警察回答,接着自己的话道:“我和侯小勤之间的关系算你情我愿,这件事我承认是我做错了,但你们只能从道德层面谴责我——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构成犯罪行为吧?”   他摊开手,无奈地说:“你们该不会要以这个为由把我抓起来吧。”   侯小勤与赵致远发生关系的时候,已经年满十六岁,而且据侯小勤所言,她与赵致远之间确实属于自愿关系。   不必说负责审讯的这位警察,就连审讯室外的其他人也被赵致远气得牙痒痒。   “所以说,”祝警官旁边的那位警察道:“我真的很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   所有人都知道赵致远有问题,可偏偏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赵致远这人办事滴水不漏,不留任何尾巴。   他们现在有人证,有物证,却缺失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没有人可以证明赵云祈网盘里的那些照片到底来自哪里。   侯小勤的笔录只能证明赵致远此前有前科,并不能直接证明他对林逾白做了什么。   警方原本想依靠侯小勤攻破赵致远的心理防线,没想到他完全不吃这一套。   一时间,审讯室内外的气氛都陷入了低迷。   大家都很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挫败导致的。   祝警官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振作起来。   “受害者还在等待我们还他一个清白,侯小勤也在等待一个结果。如果连我们都觉得困难,那么他们该怎么办。他们是如此信任我们。各位,请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相信,正义的天平始终倾向我们这一边。”   “祝姐说的对。”   “没错,这个案子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挖掘到的地方。”   “我们不能辜负林逾白和侯小勤的期望啊!”   “……”   祝警官的话无疑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剂,一时间每个人的脊背都挺直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看法。   另一边,期末考试将近,学校里的氛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林逾白中午也不回书店休息了,和池野一起留在教室里学习。   池野做了半张卷子后说他困了,要眯一小会儿,让林逾白记得把他叫醒。   他入睡的速度很快,眼镜折起来放在一边,侧脸枕在手臂上,没过多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觉时面朝着林逾白的方向,五官的轮廓立体鲜明。   林逾白写一会儿卷子,停下来看他一眼。   几分钟后,他放下手里的笔,伸出食指戳了戳池野的鼻梁。   池野的五官立体度十分优越,即使只有半张侧脸,依旧英俊得不像话。   林逾白眨了眨眼,推开自己的试卷,面朝着池野趴下。他的指尖顺着他的山根轻轻下滑,似乎想摸一摸他的嘴唇。   “……”   池野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准确地捉住了他的手指,将他的指尖送到嘴边亲了一口。   “别闹,”池野说:“我就睡一小会儿。”   “哦。”   林逾白抽回自己的手指,“你没睡着。”   池野闭着眼睛,但是嘴角勾了起来,他说:“我睡着了。”   孙凯扬中午也没回家,他去周南南班里送了套习题,周南南不在教室里,他把习题留在周南南的桌洞里了。   临走前,他还解开了周南南系在桌子中间用来装垃圾的塑料袋,去教室后门的垃圾桶把里面垃圾倒出来,重新系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决定深藏功与名,拍拍手回自己教室。   没想到他刚转过身,就看到周南南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站在教室后门望着他。   周南南的同桌也在,并且手里也有一杯奶茶。   她嘲笑孙凯扬:“不是吧不是吧,你扔垃圾就扔呗,怎么又把垃圾袋给我们系回去了?”   “啊,”孙凯扬有种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怕我给你们扔了,你们下午没得用。”   “噗。”   周南南的同桌笑起来,在她腰上轻轻推了一把,“快去。”   周南南红着脸走到自己的位子前,递给孙凯扬一杯奶茶:“请你喝。”   “哦,哦,好,谢谢啊。”   孙凯扬接过奶茶,指了指周南南的桌洞,“那套题,还不错,你可以看看。”   周南南点点头:“好。”   孙凯扬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南南继续点头,她好像变得只会点头了。   孙凯扬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拿着周南南请他喝的奶茶,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她们班教室。   留下周南南的同桌在后面爆笑:“孙凯扬,你顺拐啊?”   周南南似乎也笑了一下。   孙凯扬听到她们的笑声,拿着奶茶落荒而逃。   周南南在十七班,和他们不是一个楼层,孙凯扬从五楼下来,经过池野班里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他手里还拿着周南南给他的奶茶,实在需要找什么人分享一下。   没想到这个时间池野刚好在教室,孙凯扬拿着奶茶兴冲冲地从前门走进来。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趴在桌子上午休,他特地放轻了脚步。   “池野,池野。”   池野在睡觉,他推了推池野的肩膀,小声把他叫醒。   “……”   池野睁开眼,胳膊肘压在桌子上,抬头望着他。   孙凯扬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奶茶。   池野误会了:“给我的?”   “谢谢。”他从孙凯扬手里接过奶茶,插上吸管,往旁边一递:“还是热的,喝一口。”   孙凯扬:???   林逾白看了一眼池野手里的奶茶,接过来喝了一口。   池野说:“喝了别人的奶茶要说什么。”   林逾白一边嚼珍珠一边小声说:“谢谢。”   孙凯扬:“……”   那是周南南给他的是周南南给他的是给他的给他的给他的。   他石化在原地,池野伸了个懒腰,拍拍他的胳膊,又道了一次谢:“谢了老孙。”   “呵呵,”孙凯扬目光悲痛地看着林逾白手里的奶茶,“不用客气。”   林逾白觉得孙凯扬的眼神怪怪的,他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把奶茶推给了池野。   “怎么了?”   池野已经彻底醒了,正整理着自己午睡前没有写完的那份卷子,见林逾白把奶茶推过来,笑着看了他一眼。   林逾白说:“这是你的正宫娘娘拿给你喝的。”   池野:“……”   孙凯扬:“……”   孙凯扬:“没有这回事,你喝吧。哎。”   孙凯扬:“其实这个奶茶是周南南买的,她买给我喝的。”   孙凯扬:“不过没关系,被小美喝了也一样,没事的没事的,呵呵呵呵呵。”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林逾白和池野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桌面上那杯奶茶。   孙凯扬还在用幽怨的目光凝视着那杯奶茶。   林逾白默默地把那杯奶茶往池野的方向推了推,试图撇清关系。   孙凯扬的目光随着奶茶移动,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池野说:“真是对不起啊老孙,下午我再给你买一杯,不,买两杯。”   他语气诚恳地说:“我下午给你买两杯,你一杯,周南南一杯,你看行吗。”   孙凯扬继续用那种幽怨的目光看着桌子上的奶茶,他上上上次月考掉出年级前十都没露出这种表情。   池野说:“我错了,我现在就去行吗,现在就去。”   孙凯扬这才满意。   不过林逾白又不高兴了:“你对他可真好。”   池野:“……”   孙凯扬:“呵呵呵呵没关系的池野,就算你现在不买也没事的,不过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一直看着你,直到永远。” 第82章 请假条   非常抱歉,八月四号,也就是上周日,我因食物中毒住进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我吃什么吐什么,肠胃绞痛,精神不济,最严重的一次,肚子疼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保证更新的质量,要说更新,其实可以更,我手头现在就有六千多字的废稿。   但我不想糊弄着更新一下,然后后面花时间修文,这样既挑战我自己的心态,也会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所以我只能含泪请假,直到身体和精神恢复过来,希望大家可以理解(不理解也没办法了,我真的很疲惫,一连几天精神恍惚,这样的状态真的不适合写作,每天都在书桌前坐到半夜,写出来的东西完全无法入眼)   请假时间不会很长,38线也进入收尾环节了,九月份之前肯定会完结。   谢谢大家的陪伴,支持和理解,非常感谢。8.31抱歉,九月份没有办法完结。   因为是吃完东西之后身体不适,我和朋友想当然地以为我是食物中毒,去医院挂科也告诉医生我食物中毒了。   但是发完这则声明没多久,我开始大量的呕血(微博发了照片,因为有点恶心所以打码了)   我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发现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主要是肚子每天都很痛,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38线从连载之间,我一直保持着每周稳定的更新,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八月份这样的情况。   在完结前夕出现这样的状况,我很难受,很焦急,每次看到大家的评论都很想哭,谢谢大家的关心,真的谢谢你们。 第83章 我真的是林逾白   作为补偿,池野给孙凯扬,周南南,还有周南南的同桌都买了奶茶,这才打发掉孙凯扬。   孙凯扬提着三杯奶茶,美滋滋地往周南南班的方向走,不料在半路上碰见了高三年级的李主任。   大中午的,孙凯扬不在教室午休,也不回家,拿着三杯奶茶出现在走廊上。   李主任身为一位身经百战的年级主任,瞬间在他身上嗅到了早恋的气息。   他拦住孙凯扬的去路,板着脸问:“干嘛去?”   孙凯扬面不改色地说:“刚从家里过来,回教室。”   李主任眯起眼睛,他对孙凯扬有印象,但不多,只知道这个学生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具体是那个班的,他还真说不上来。   他摆摆手,训斥道:“快回教室吧,以后少在学校外面买这些东西。”   孙凯扬应了声,提着奶茶走了。   李主任装作继续往前走的样子,实则杀了个回马枪,等孙凯扬进了教室以后偷偷跟了上去。   不止李主任,孙凯扬也留了个心眼儿,他没去周南南班里,而是多走了几步,拐进了管明明班的后门。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在午休,小部分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管明明趴在课桌前,因为个子高,只能弓着脖子,耳朵上塞着蓝牙耳机,一边听辩论赛一边做题。   孙凯扬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   管明明被身后的巴掌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师来了。摘掉耳机扭过身,发现是孙凯扬。   他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怎么了?”   孙凯扬把手里的袋子冲他打开,“来给你送温暖。”   管明明有些惊讶:“这么好。”   嘴里这么说着,他垂眸在袋子里扫视了一眼,挑了一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   天气这么冷,上了一上午课,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这时候来杯热奶茶,确实挺不错。   管明明冲孙凯扬举了举手里的奶茶,“谢了。”   “不用谢。”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给你的。   孙凯扬往后门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发现了李主任的身影。   大概是见他把奶茶分给了管明明,李主任觉得自己搞错了,孙凯扬的奶茶可能不是给女同学带的,便放心地背着手离开了。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孙凯扬立即抽走了管明明手中的吸管:“拿来吧你。”   拿着吸管正准备往奶茶杯里扎的管明明:“?”   下一秒,另一只手里的奶茶也被夺走了。   管明明不解,管明明愤怒:“这是什么意思?”   孙凯扬敷衍地拍拍他的手背,算是安抚:“刚才李主任跟着我,为了应付他,谢了兄弟,改天请你。”   说完,把管明明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奶茶重新装回袋子里,提着袋子扬长而去。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管明明」无耻之徒 @孙凯扬   「管明明」【冷笑】   「王朔」咋了咋了   「兰应」咋了咋了「孙凯扬」?   「文家豪」你们中午不睡觉吗,怎么都在玩手机。   「兰应」眯了一小会儿,起来做题   「王朔」去我叔办公室偷了他的茶,喝了一上午,睡不着,根本睡不着「兰应」6   「兰应」@管明明 @孙凯扬 @文家豪 你们咋不睡,是不是偷偷学习了?   「管明明」是啊,到时候考得比你好,你就只能哭着洗内裤了   「兰应」你才洗内裤   「管明明」如果是@bai的内裤,我可以考虑一下   「兰应」咦……「王朔」够了   「文家豪」我还是觉得第一应该是我「池野」我   「文家豪」没分班之前你就考不过我   「池野」我是林逾白   「兰应」你是林逾白?那我还是文家豪呢   「池野」我真的是林逾白   「池野」【照片】   林逾白的额头顶在桌面上,打开微信自带的摄像头,拍了一张下巴。   「管明明」哟,真的是   「管明明」你玩池野的手机干什么,听话,把手机还给他,来玩我「管明明」的   「王朔」不这么断句会死吗加一哥哥   「兰应」@bai 请玩死他   「池野」我是理家豪   「文家豪」……   「兰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孙凯扬」牛   「孙凯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零零零零——”   预备铃响了,林逾白关掉聊天界面,把手机放回池野的桌洞里。   池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铃声结束后,他拿着眼镜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湿漉漉的,还用湿手去碰林逾白的后颈。   林逾白瑟缩了一下。   他看起来还是有点迷糊的,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池野凳子都拉开了,刚要坐下,见状又从位子上退了出来,拿起杯子去接温水。   饮水机旁边有几个睡眼惺忪的同学在排队,冯雅军也在,他已经接完了水,端着满满一杯水准备回去。   见池野端着杯子站在队伍后面,他说:“池野,你别排了,我直接给你倒一点。”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杯子里的水倒给池野一半。   池野甚至都没来得及拒绝。   “谢谢。”池野看了一眼饮水机,饮水机里的水只剩下小半桶,前面排着五六个同学。   他们只有大课间或者晚自习之前才有时间换水,然而饮水机里的水看起来撑不到大课间了。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在杯子里囤一点水比较好。   冯雅军倒了一半热水出去,自己只剩下半杯了,还乐呵呵地用手捂着杯子往位子上走。   “胡晓,”他走回桌子前,“你要不要热水?”   “嗯?”胡晓也迷糊着,还没来得及去排队,闻言拿出自己的水杯,“来一点吧,谢谢你。”   “这有啥的。”   冯雅军将剩下的半杯水倒了一半给她。   “天仙,”他转过头,还想分给林逾白一些。   他杯子里的水再分就没了,池野连忙道:“我和他一起喝就行,你给自己留一点儿。”   “好吧。”   冯雅军挠了挠头,低头看看自己的水杯,里面确实没剩多少水了。   后面的同学因为饮水机里的水分配问题吵起来了。   排在后面的同学想让前面的人少接一点,这样大家都能喝到热水,前面的同学不愿意。   轮到金鑫接水了,他拿了一个大塑料杯,看样子想把那个水杯接满。   “行了,”后面的同学急了,“你想把水全接走吗?”   金鑫说:“冯雅军也接了一整杯,你怎么不说他?我就接,就接满,谁让你们不早点过来排队。”   他接水不是为了喝,是想抱在怀里暖手。   冯雅军听到了金鑫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关我的事了?”   池野杯子里原本就有些冷水,此时杯子里的水温刚好可以喝,他把水杯递给林逾白,示意他喝水,闻言笑道:“不用理他,你替我们四个接的。”   “就是啊,”胡晓也抱怨:“我们四个才喝了一杯水,他自己接一杯,活该被说。”   林逾白接过水杯喝了两小口,剩下的推给池野。   池野看了眼杯子,催促他:“再喝点儿。”   林逾白摇摇头,“你喝。”   “听话,”池野把杯子送到他嘴边,“再喝一口。”   林逾白眨了眨眼,乖巧地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   池野眼里盛着笑意,又喂他喝了几口。   “滚啊!要不要脸!”   排在金鑫后面的那几个同学终于爆发了,不知道是谁用力拽了他一把,金鑫的手一哆嗦,手指被热水浇了一下。   不严重,但是挺疼的。   “我操!”   金鑫恼了,把水杯往旁边一放,要找后面的同学算账。   临近期末,天气冷,中午睡不好,大家心头本就带着些许烦躁和怒火,这下彻底被点燃了。   队伍里的学生纷纷加入争执,互相推搡,饮水机上的水桶被推的摇摇欲坠。   郑家桦从前面赶过来,站在外围,语气弱弱地说:“大家不要吵架……”   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争吵声中。   “乓!”   有人用自己的杯子在金鑫脑袋上狠敲了一下。   “啊——我操,啊啊啊!”   金鑫抓起自己的水杯,把杯子里的热水往外甩,围在他周围的人纷纷散开,但还是有不少人被泼湿了衣服。   坐在最后一排且靠近饮水机的池野遭了殃,半边袖子都湿了。   “……”   林逾白拧起眉头,想要起身,被池野一把按住了。   饮水机旁,金鑫还在举着水杯一边晃一边转圈:“啊啊啊啊啊——”   “金鑫!”   池野厉喝一声:“赶紧停下来!”   金鑫带着哭腔说:“凭什么打我,凭什么不让我接水,滚啊,你们都滚啊!”   郑家桦抹了把脸,“你先冷静……”   金鑫完全听不进去:“啊啊啊啊啊——”   池野叹了口气,想着他的衣服反正都湿了,干脆顶着金鑫的物理攻击走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从他手里夺走了水杯。   郑家桦赶忙上前收起作案工具。   金鑫自己也很狼狈,身上脸上都是水,脑门上估计还有个大包。他的情绪有些崩溃,完全冷静不下来:“把我的水杯还我!”   池野单手按着他,无奈道:“先停一停,没人要抢你的水杯。”   他问金鑫:“你不冷吗。”   话音刚落,一股冷风从后门溜进来,金鑫打了一个大喷嚏。   周围的同学也开始抱怨,后黑板的黑板画上也淋了水,值日生还要重新拖地。   教室里怨气冲天,林逾白黑着脸走过来,把自己的外套揉成一团,按在池野被水打湿的袖子上。   金鑫又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非常滑稽。   林逾白的外套干净柔软,散发着洗衣液的香气,池野的衣服袖子湿了,他犹豫了几秒钟,将林逾白的外套抖开,罩在了金鑫的身上。 第84章 我和你换   看到池野把林逾白的衣服披到金鑫身上的那一刻,围观的同学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金鑫完了。   因为金鑫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班里几乎没有人喜欢他,所以大部分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着他们,只有郑家桦吸了吸鼻子,一脸不忍地别过了脸。   他想,池野也真是的,明知道林逾白和金鑫的关系不好,怎么还把人家的衣服拿给金鑫穿了。   为了防止林逾白把金鑫打一顿,郑家桦拉开自己的拉链,想把外套脱下来拿给金鑫穿:“那什么,要不穿我……”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林逾白瞥了瑟瑟发抖的金鑫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手拉开了池野的外套拉链。   池野的大半个袖子都湿了,林逾白脱下他的袖子,用力拧了两下。   池野笑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只弄湿了外面。”   林逾白沉默地放开手里的袖子。   郑家桦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秒,刚松完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因为林逾白看向最开始和金鑫起肢体摩擦的那个同学,拧起眉头问:“你为什么要用保温杯敲他的头。”   池野也看向他,挑了挑眉。   他们几个起冲突后,坐在后排的同学基本上都听到了有人用硬物在金鑫的脑袋上打了一下,很响,金鑫也是脑袋被敲之后爆发的。   那个同学手里还拿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杯,被林逾白点出来之后,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反而说:“谁让他接那么多水的。”   金鑫吼道:“我排队了啊!我排在你前面,我为什么不能接!”   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额头上的头发被水打湿成一缕一缕,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   排在金鑫前面的那几个人都接了满杯的热水,后面的同学虽然颇有微词,但都没有上升到动手的地步。   只有金鑫接水的时候,大家纷纷阻止他,言语阻止不成,干脆上了手。   没有人觉得他们这样有问题。   直到林逾白问出那句话。   班里的每个人都沉默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哎,”冯雅军悄悄往池野手里塞了一小个卷纸,小声说:“擦擦水,那个谁,那个谁也擦一擦。”   说完把池野的手往金鑫的方向推了推。   这么冷的天,头发湿了容易感冒。   金鑫怒道:“谁用你假好心。”   “你们看,”用保温杯敲他头的那个同学立马说:“你们替他说话,他领情了吗?后面那么多人排队呢,他接那么多水,就是不要脸。”   此言一出,在金鑫前面接水的那些同学全都不说话了,有几个甚至变了脸色。   郑家桦头都大了,“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金鑫把头发擦一下,谁那里还有多余的纸?”   郑家桦宛如一个操心的老妈子,手里还拿着金鑫泼水的作案工具,在班里游走了一圈,要来了一些纸巾。   胡晓不喜欢金鑫,也从包里翻出一包带香味的纸巾递了出去。   她小声嘀咕:“这么一看,他们确实有点过了啊。”   最先动手的那个同学脸上挂不住,朝旁边啐了一口,骂了句国粹,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走了,经过池野位子的时候,还故意在桌角撞了一下。   池野把手里的卷纸递给金鑫。   金鑫的眼睛红红的,看了他一眼。   池野说:“擦擦吧。”   金鑫一把夺过卷纸,扯了一块,在湿漉漉的刘海上胡乱揉了揉,头发上很快沾满了湿纸屑。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滑稽了,可是已经没人笑得出来了。   先前动手的那几个人,有几个人不吭声地回了座位,只有一个人过来道了歉,说他不该对金鑫动手。   “对不起啊,”他说:“这段时间就挺烦的,然后看到你们打起来,就忍不住掺合了一下。”   他从郑家桦手里拿过金鑫的水杯,“我帮你接水吧。”   金鑫低着头,脖子像折断了一般,耷拉着,闷闷地说,“不用,我不接了。”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了池野一眼,又看了看林逾白,身上还披着林逾白的衣服,转身走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之后,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跑向了楼梯的方向,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听到了他在奔跑途中压制不住的哭声。   郑家桦想追出去,被池野拉住了。   池野脸色有些难看,向来都是笑微微的嘴角落了下去,冲他摇了摇头。   郑家桦回头看了一眼班里的同学,大部分人看完了热闹,该干嘛干嘛,饮水机前再次排起了队。   那几个和金鑫产生摩擦的同学也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打水,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上课铃响后,任课老师夹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教室,看到一片狼藉的后黑板,随口问了一句:“黑板报怎么了。”   前排的同学说:“老师,是金鑫弄的。”   “哦,”老师走到讲桌后面打开电脑,“下课后处理一下,被领导看见了不好看。”   说完以后他抬起头,在教室里环顾一圈,发现金鑫不在教室里。   “金鑫呢?”   下面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老师听了一半,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快到期末考试了,还有心情逃课,你们啊。”   他摇了摇头,低头翻开教案。   连老师都没有过问金鑫的去向,更不用说班里的同学了。   好在大课间的时候,金鑫自己灰溜溜地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   经过林逾白和池野的位子的时候,他把林逾白的衣服放到了池野桌子上。   池野拿起衣服,衣服里面包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两块棒棒糖。   “……”   池野略感意外,拿起那两块棒棒糖把玩了一下,刚想递给林逾白,一转头,发现林逾白的桌子也有两个棒棒糖,林逾白正看着那两块糖发呆。   坐在池野前面的冯雅军转过头来,满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们知道吗,金鑫居然——”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手里还很搞笑地拿着两个棒棒糖。   “啊,”他说:“你们也有啊。”   胡晓说:“我也收到了。”   林逾白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耷拉下来。   冯雅军这人心直口快,说白了就是神经大条,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他摸摸鼻子,说:“今天这一出,搞得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的确不喜欢金鑫,包括现在,对金鑫也没什么好感。   班里的人一直有意识地孤立金鑫,这个他管不着,毕竟他自己也不想和金鑫一起玩。   可是故意针对他什么的,就有点儿过分了。   尤其是打人的那个,金鑫只是接了杯热水,又没干别的,拿保温杯在人家头顶敲那么一下,换谁谁不生气。   冯雅军这么想着,重重叹了口气。   池野却想到了别的方面。   他想到很久之前,他和林逾白从薛老师办公室里走出来之后,林逾白跟他说过的话。   他说,因为赵云祈不喜欢他,所以班里的其他人也不喜欢他。那他在一中的时候,是不是也像金鑫这样被排挤被针对呢。   虽然以林逾白的性格,不太像是能被人欺负的样子,他自己也说过,他没有被欺负,可池野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抽疼。   他迫切地想要为林逾白做点什么,于是他剥开一个棒棒糖,递到了林逾白嘴边。?   冯雅军和胡晓还在旁边看着,林逾白脸上冒出一个问号,礼貌拒绝道:“我有。”   池野不依不挠,非要他吃自己手里的这个。   冯雅军和胡晓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林逾白微微张开嘴唇,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瞪着池野。   池野把棒棒糖按到了他的嘴唇上。   林逾白没有办法,只能张嘴含住池野喂过来的棒棒糖。   见他就这么吃了,胡晓和冯雅军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胡晓扭过身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小声说:“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林逾白变得好相处了很多?   冯雅军也转过身来,喃喃道:“应该不是错觉。”   胡晓小声说:“他刚才还给池野拿衣服了。”   冯雅军像是在梦游,只会接着胡晓的话往下说,完全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对,还帮池野拧干了袖子。”   胡晓:“他们前不久还一起去北京了。”   冯雅军说:“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明明他和池野认识的更早。   只可惜,并没有人回答他们的满腹疑问。   林逾白的外套被金鑫穿过,内衬有些潮了,好在池野早就把自己的外套拿给了林逾白,他自己则穿上了林逾白那件。   他们还要在学校上晚自习,衣服虽然有些潮湿,但总比没得穿好。   池野拉上外套的拉链,笑着捏捏林逾白的手腕,“我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林逾白穿着池野的外套,池野肩膀宽,衣服尺码比他大一号,他穿在身上稍微有点松。   他穿着池野的外套,打量着已经干透的袖子,轻轻唔了一声。   池野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跟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池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林逾白小声说:“不用还了。”   林逾白垂着眼睛,用手指抚摸着袖口的纹路,慢慢地说:“我和你换。”   【作者有话说】   猫猫:抱着衣服用力蹭蹭。   池野:你为什么不直接来蹭我? 第85章 叶珍女士   一中校门口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对衣着朴素,体格健硕,嗓门洪亮的中年夫妻,带着一个黑瘦且高挑的年轻男孩,在学校门口拉了一条横幅,要学校给他们一个说法。   横幅红底白字,赫然印着一行大字:一中教师赵致远强奸学生,枉为人师!   大清早,正是学生来学校上课的高峰期,校门口支着买早餐的餐车,马路上车来车往,不少送学生来学校的家长驻足于此,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视频。   保卫处的人刚靠过来,夫妻中的女人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嘹亮的嗓门喊道:“打人了,快来人啊,学校保安打人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校长没有出面,教导主任涨红着老脸,站在一旁说尽了好话,想把他们劝到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解决。   “呸!你们这些面白心黑,肠子烂穿的狗领导,有什么不能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想把我们骗到学校里面,没门!”   中年男子手里抓着横幅,一口带着白沫的口水正中主任的皮鞋。   主任跳了起来,伸出手指隔空点着男人的鼻尖,气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你你——”   “啊——我苦命的女儿小勤啊,谁来给她做主啊!”女人的哭嚎声适时响起,瞬间掩盖住主任的声音。   主任黑着脸,压低嗓音道:“再闹下去,我们要报警了。”   女人扯着嗓门,生怕周围的人听不清,手机录不到她的声音,喊道:“你报警啊,报警啊,让警察来评理,看看他们抓谁!”   主任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对夫妻就是故意过来闹事的。   他看了保安一眼,示意保安看好这对夫妻,自己则拿着手机走进了门卫室。   没过多久,副校长带领着几位老师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小勤?那个小勤是谁?”   一位三十来岁的女老师有些不太确定地说:“侯小勤?”   她曾经带过侯小勤的班,对这个女孩有很深的印象,侯小勤办理休学的时候,她还在私底下联系过侯小勤,询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帮助侯小勤。   她当时劝到:“你的学习成绩不错,至少要把高中念下来啊,有个高中毕业证,总比没有要好。”   可惜侯小勤什么都没有说,只知道看着她摇头。   再然后,就是她的父母来替她办理退学了。   老师真情实感地为侯小勤惋惜过一段时日,但她教过的学生太多了,学习成绩好,家境差的学生比比皆是,这个女孩很快便被她遗忘在了脑后。   副校长问:“你教过她?”   女老师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她是我班里的学生,我当过她的班主任。”   “嗯,了解了。”   副校长说:“一会儿你负责和那对闹事的家长沟通,务必要稳住他们,把人请到办公室再说,我们在旁边辅助你的工作。”   女老师想起前段时间赵致远被警方带走问话,再联想到退学的侯小勤,犹豫几番,张了张嘴:“孙校长,我们……”   孙校长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   女老师迟疑着应了下来。   她和赵致远做了这么多年同事,最开始的时候,她自认为了解这个同事。   赵致远斯文儒雅,性格温和,在学生和老师口中的风评都很不错。   最开始,林逾白报警,把警察叫到学校里来的时候,大家都相信赵致远,觉得是林逾白诬陷了他。   他们总觉得,自己是大人,又是老师,是最了解学生的小心思的。   林逾白一定是将缺失的父爱寄托到了赵致远的身上,所以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   可如今侯小勤的家长闹到学校门口来了,女老师心里不禁泛起嘀咕——当年侯小勤一声不吭地退学,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逾白那件事,赵致远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学校门口,那对夫妻还在大喊大闹,黑瘦的男生沉默地站在一旁,和中年男人一起举着那条横幅。   保安一旦靠近他们,女人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一中的保安打人,她要被打死了。   遇到这样的人,谁都拿他们没辙。   副校长带着一众教师,浩浩荡荡地走出大门,冲女老师使了个眼色,女老师身上带着领导安排的任务,只好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去!”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两天,所有人都做着紧张的冲刺,早自习的时间,班里一片背书的嗡嗡声,冯雅军前桌这句声线奇特的“我去”显得十分突兀。   胡晓正背着文言文,注意力一分散,立刻忘记下一句是什么了,气得在后面踹他的凳子。   冯雅军的前桌凳子被踹了也不恼火,转过头来,眼睛贼亮地看着他们,“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   与此同时,林逾白扔在桌洞里的手机也在嗡嗡震个不停。   就在林逾白想要和之前一样,把自己的手机丢进池野桌洞的时候,教室后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一只大手按在林逾白的肩膀上。   孙凯扬校服袖子上别着袖箍,怀里还抱着扣分的表格,小声说:“出来。”   “……”   林逾白冷漠地将自己的凳子往前拖了拖,捂着耳朵继续背单词。   孙凯扬:“……”   孙凯扬说:“不理我是吧,晚上订锅巴土豆不带你了。”   林逾白:“?”   孙凯扬道:“我有事儿,真的有事儿,你快出来。”   林逾白没急着出去,反而看向池野。   直到池野笑微微地说:“去吧。”   孙凯扬说有事,应该是真的有事,不然也不会在早自习跑来打扰他们。   得到池野的同意后,林逾白这才放下单词本,拉高校服的拉链,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十三中的冬季校服是深蓝色和黑色相间的冲锋衣,虽然款式老土,胜在暖和。林逾白把拉链拉到最顶,两只手揣在口袋里,跟着孙凯扬走向侧边楼梯口的方向。   孙凯扬边走边说:“这几天还挺冷的,我的手都冻僵了。”   林逾白的手暖暖的,他说,“我有池野给我的暖宝宝。”   孙凯扬:“……”   孙凯扬朝他伸手,“给我一个。”   高三的要学习,高一的又不懂事,所以执勤的大任基本上都落在了他们这几个高二的头上,他查了一早上纪律,手都冻僵了。   林逾白低下头,从兜里揭下一个暖宝宝,递了过去。   孙凯扬美滋滋地接过来,一连串地说:“好暖和好暖和。”   林逾白问他:“什么事。”   孙凯扬这才想起正事来。   他带着林逾白走到教学楼侧边的楼道,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走廊的动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没看群消息吗……一中出大事了。”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兰应」【聊天记录】   「兰应」【视频】   「兰应」【视频】「王朔」?   「王朔」我靠……赵致远,这不是那个禽兽老师吗   「王朔」哪来的视频   「兰应」辅导班群里发的,一中的学生拍的,传疯了   「兰应」@bai「兰应」好爽「王朔」好爽   「管明明」+1「孙凯扬」?   「孙凯扬」早自习玩手机,我给你们班扣分了啊   「王朔」别,哥,我求你了   「兰应」我们班的分已经不多了   「管明明」@孙凯扬 只要不扣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孙凯扬」@管明明 滚啊!   「王朔」@孙凯扬 只要不扣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孙凯扬点开兰应发在群里的视频,调低音量,和林逾白站在四下通风的楼梯口,头对头地看了起来。   视频里的那对夫妇显然很难缠,他们也不说诉求,也不要求见领导,就卯足了力气,在一中门口大喊大闹,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去闹事的。   视频是一中的学生偷拍的,视频抖动很严重,还有些模糊,但是还是可以看清横幅上的字。   “强奸学生”四个大字异常刺眼。   孙凯扬忍不住骂了脏话,说:“靠,看来不止有你一个受害者,那个人渣,可算有人整治他了。”   林逾白却很沉默。   孙凯扬自顾自地骂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地看向林逾白。   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林逾白的眼眶有些红。   “哎,”孙凯扬慌了,“你可别哭啊。”   “我没哭。”   林逾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清晨的阳光穿过楼道上空的镂空,带着漫舞的飞尘洒下来。林逾白低着头,深蓝色的校服领子拉到最高,卡在白皙的下巴下面。   他冷着脸,眼眶微红,久久地注视着孙凯扬的手机。   手机上的视频早就播放结束,停留在最开始的界面,可林逾白还是盯着那个画面。   孙凯扬呼出一口气,收起手机,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语气轻快,说:“你说,一中的那些蠢货,这下他们总愿意相信,你没有撒谎了吧。”   林逾白声音闷闷的,他说:“我才不在乎。”   孙凯扬闷声笑了起来。   他收好手机,搂过林逾白的肩膀,带着他重新走回走廊,“好,知道你不在乎,我们替你高兴,这样说总行了吧。”   林逾白也笑了一下。   “可以。”另一边。   公安局大楼内,祝警官的办公室门口,林昕紧紧握住侯小勤的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嘴唇一直在抖。   “小姑娘,你……”   她想说侯小勤冲动,不该这样不计后果。   又觉得自己该好好谢谢侯小勤。   可她实在说不出谢谢二字。   毕竟侯小勤这么做,相当于自揭伤疤,将自己隐藏的过往公之于众。   谢谢二字,好像不够分量。   她红了眼睛,不住地摇着头,“孩子,我——”   她膝盖一弯,想要跪下。   侯小勤紧紧扶住了她的胳膊,她看着瘦弱,似乎还营养不良,可是力气很大,堪堪撑住了一个大人。   她也红着眼睛,微笑了一下。   “其实,今天的事情,不该谢我。”她说,“请你谢谢叶老师吧。”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一位珠光宝气,气质优雅,穿着皮草的微胖女人从拐角处转过来。   侯小勤扶着林昕,无法迎上去,因此她站在原地,动情地喊道:“叶老师!”   林昕泪眼朦胧地转过身,看着来人。   女人冲她微微颔首致意——祝警官跟在女人身后,笑着朝林昕一点头,“介绍一下,这位是叶珍女士,专门从国外回来,协助我们调查嫌疑人赵致远的案子。”   原来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赵云祈移居国外的生母,赵致远的前妻,叶珍。   侯小勤的父母便是她说动的。   当年侯小勤怀孕的事情,是她和赵致远用钱压下来的,否则她的爸妈早就打到学校里去了。   她答应给侯小勤的父母一笔钱,还会帮侯小勤的弟弟解决上学的问题。   只要他们去赵致远的学校闹,闹得越大越好。   虽然侯小勤的事情不足以给赵致远立罪,可是只要让大家知道赵致远有了这样的前科,他们还会那么坚决地相信赵致远在林逾白这桩案子里是清白的吗?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往日里的蛛丝马迹便会不断地放大。   林昕想谢谢叶珍,却被叶珍阻止了。   叶珍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高尚人士,当年她为了赵云祈,选择在侯小勤的事情中做一个旁观者,如今她愿意帮忙,不过是因为赵致远把脏水泼到了赵云祈的身上而已。   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要谢我,我受不起。我做这一切,和你一样,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还有。 第86章 喜欢池野   林逾白和孙凯扬一前一后从楼道里走出来,走到十五班门口的时候,早自习的下课铃声恰好响起。   “嘭!”   铃声还没结束,各班的教室门陆续被急着去吃早饭的同学撞开,抓着饭卡冲向食堂。   铃声结束后,走廊上挤满了学生,池野从教室后门走出来,看样子想出来找林逾白。   林逾白和孙凯扬逆着人流往前走,池野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应该说,他一眼就看到了林逾白。   他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老孙找你说什么了?”   孙凯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池野被林逾白狠狠抱住了。   林逾白几乎是撞到了池野身上,他个子高,力气也大,池野险些被他撞出去。   他用力抱着池野,抱了大概有一会儿,然后突然松手,低头走进了教室。   池野站在走廊上,愣愣地看着孙凯扬。   孙凯扬也怔了怔,过了几秒钟才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哑巴响指,虽然没有搓出声音,但是足够让池野回神了。   池野说:“到底怎么了。”他还问上了?   孙凯扬才更想问怎么了,林逾白怎么就一下子抱上去了。   眼见池野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满脸无奈,道:“你们俩别光顾着学习了,倒是看一眼手机啊。”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兰应」全体都有,下楼吃饭,速度   「管明明」我在家里吃过了   「兰应」不管,吃过了也得来,快快快   「文家豪」@管明明 下来吧,我请客   「王朔」豪哥我来了   「孙凯扬」豪哥我来了   「管明明」+1   「兰应」@bai 快来快来,请你吃鸡汤馄饨   「bai」拍了拍「兰应」并说你学习真好   「管明明」我看有人想八卦了   「兰应」瞎说!我只是太激动了   「兰应」啊啊啊啊啊啊   「兰应」听说教育局要派人去一中了解情况,文家豪的爷爷说的,消息保真!   「王朔」教育局去人干嘛,他们还管这个吗?我以为会是警察去   「兰应」听说赵人渣今年要升任副校长,材料已经交上去了「王朔」啊   「王朔」他的副校长没戏了,是这个意思吧?   「王朔」兄弟们,我现在感觉好爽啊,怎么回事   「文家豪」我爷爷也是听他在教育局的朋友说的,具体情况是什么还要晚一些才能知道   「王朔」好的,我的豪   「孙凯扬」知道了,我的豪   「文家豪」……   「bai」谢谢你   「文家豪」不用这么客气   「bai」我的豪   「文家豪」……   「兰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野」家豪改天请吧,今天我请客。   「bai」拍了拍「池野」   「bai」我请   「王朔」别争了别争了,你们补药再为了我争吵了!   「王朔」我来吧!   「管明明」好,那就你来「王朔」……   「王朔」都等着,我去拿我叔的饭卡王朔显然是饿狠了,一口三个馄饨,还能在咽下馄饨的间隙往嘴里塞一口咸菜。   坐在他旁边的管明明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挪,拉开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兰应的心思没有放在吃饭上,一直很兴奋地说着话,还说:“那几个人最好多闹几天,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闹得一中学生成绩下滑。”   文家豪闻言笑道:“怎么可能。”   “还是有可能的,”孙凯扬往汤碗里加了点醋,用勺子搅了搅,“越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越容易受影响。”   尤其是林逾白班里那些,口口声声说赵致远没有问题的学生。   不知道当他们得知赵致远被警方逮捕,看到侯小勤的父母在学校门口拉起横幅的时候,心里会想什么。   他们也许没有错,他们不知道赵致远是怎么样的人,可是在赵致远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是怎么对林逾白的呢。   一中的学生在警察面前说,林逾白性格古怪,孤僻,不合群,有暴力倾向。   可是经过将近一个学期的相处,孙凯扬发现林逾白和那些形容完全不搭边。林逾白很好。   所以赵致远出事,他们都发自内心地为林逾白感到高兴。   尤其是兰应,饭都不吃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说了很多次的话。   “一中最好在联考拿倒数第一。”   “赵人渣气死了吧,他还选拔副校长呢,他也配吗?”   “嘻嘻,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赵云祈明年还能当上状元哥吗。”兰应掰开一个肉包,咬了一口中间的肉馅,含糊地说:“也就是我箐姐比他晚一届,不然高考状元真没他什么事。”   “箐姐。”其余几人肃然起敬。   就连一直埋头苦吃的王朔也停下大吃特吃,露出敬佩的神情。   从他们口中听到陌生的名字,林逾白喝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往兰应的方向侧了侧头。   池野注意到了,温声解释道:“箐姐,古箐箐,是附中的学生,和我们同届。”   管明明接道:“是个魔鬼。”   文家豪微笑着说:“也是天才。”   “你可能没听过她的名字,”王朔端起汤碗喝掉碗里最后一点汤,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慢条斯理道:“但你一定听说过她的事迹。”   古箐箐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胜在肤色白,还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他们几个一起在高主任那里补课的时候,古箐箐曾经提到过,她的头发是从小留到大的,已经长到腰以下了。   平日里她会把头发扎成高马尾,然后编成鱼骨辫,走起路来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特别俏皮可爱。   但是问题就出在她的这头头发上面。   高中生嘛,正是怀春的好年纪。   古箐箐成了附中千百少年的女神,情书收到手软,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被人表白。   她的班主任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动不动就在班里说,有些学生虽然成绩不错,但是没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每天还要花时间去打扮自己,为的就是享受学校里那些男生的追捧……   他就差在班上点古箐箐的名字了。   古箐箐也不惯着他,直接站起来问:“老师你是在说我吗?”   那个老师被她问懵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刚的学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接什么。   古箐箐又继续问,“老师您是从哪里看出我享受男生追捧的呢,您自己想的吗?”   老师被她驳了面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下不来台,黑着脸说:”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首要的任务是学习,你自己看看你那个头发,每天要浪费多少时间打理!我们学校有规定的,女同学的头发最长留到肩膀,你……”   古箐箐问:“老师,你说我浪费时间打理头发,我想请问以下,我因为扎头发迟到过吗?因为头发学习退步了吗?”   他们班主任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不是最牛的。   最牛的是,古箐箐是他们这届的中考状元。   市里的电视台和她约了访谈,也顺便宣传一下附中。   记者来学习采访这天,校领导们穿着正装,笑容满面地在学校门口等待新闻车的到来。   就在校门口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古箐箐顶着一个大光头,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古箐箐面对着镜头,顶着一个大光明顶,一本正经地说:“我之所以成为中考状元,就是因为我剪了光头,每天不用浪费十分钟的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就是靠着打理头发的十分钟,我拼命学习,最终取得了中考满分的好成绩。”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朔乐得拍桌子,“上电视了,你肯定听过吧,光头姐,那就是古箐箐。”   兰应说:“箐姐现在还是光头呢。不过就是因为她,附中那条女生长发不能过肩的脑残规定取消了。”   管明明说:“箐姐很喜欢池野。”   “嗯?”   林逾白捏着汤勺的手停了。   池野笑着看了管明明一眼:“滚蛋。”   管明明撕了一块包子皮塞进嘴里,坏笑着接下去:“的发型。”   “噗——”   一旁的兰应差点把嘴里的包子馅喷出来。   “是吗,”林逾白垂下眼睛,舀了一个完整的馄饨。他说:“我也很喜欢。”喜欢池野。   一中出事,不止十三中的学生八卦,其他几个学校也传开了。   与校门口那对闹事的夫妻一起传开的,还有关于林逾白的事迹。   尽管一中下过封口令,但纸永远都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关头。   而这次,有人站在林逾白这边了。   古箐箐更是直接在校园墙发布的动态下面评论:“少拿什么心理学说事儿,什么叫‘将缺失的父爱寄托在老师身上’,那些领导又懂了?人家被妈妈养得那么好,干干净净的,学习成绩也不差,缺个屁的父爱啊,”   年级第一都这么说了,下面自然一片附和的声音。   偶尔有几条不中听的评论,也很快被古箐箐喷到删评了。   古箐箐私底下告诉兰应,他们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   兰应的父母是附中的老师,他加了不少附中的学生,算半个附中人。   校园墙上的投稿就是他假装成附中的学生,匿名投稿的。   他把和古箐箐的聊天截图发给林逾白,说,有时间一定要带他认识一下古箐箐。   林逾白坐在床边,轻轻咬住后牙。   他侧脸的轮廓很立体,从挺直的鼻梁到嘴唇、到微微绷紧的下颔,仿佛精心雕琢的蜡像一般。   漂亮,又生机勃勃。   他看着兰应发来的消息,慢慢地打字。   「bai」好。 第87章 一团火   见到叶珍,赵致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外。   他嘴角噙着笑容,看起来非常绅士,冲着叶珍点了点头,“小珍,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叶珍则用一种被脏东西玷污了眼睛一般的神情望着他。   她的身材十分丰腴,皮肤细腻光滑,保养得宜的脸上不见任何皱纹。任谁见了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赵致远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年轻,看到你过得这么好,我真的……”   “够了。”   叶珍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她语气恨恨的,放在大腿上的那只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赵致远,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照顾好云祈!我为了不让云祈受到影响,替你解决了那家人,你呢,你现在做了什么?”   叶珍眼里燃起一股火,要不是隔着一层玻璃,她恨不得上去从赵致远那种虚伪的面孔上咬下一块肉来。   当年,赵致远伤害了侯小勤,可她选择了助纣为虐。   她也没有办法,不管赵致远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赵云祈的父亲。   那时,赵致远抓着她的手臂,字字诛心,他说:“小珍,你不希望云祈有个带着污点的父亲吧。”   “要是学校知道了这件事,我肯定会被开除的,你想想,云祈到时候怎么办?他还这么小,你要让他知道这些事吗?”   “其他同学会怎么看待他?”   “是侯小勤自己凑上来的,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不得不说,赵致远很好的拿捏了叶珍作为一个母亲的软肋。   叶珍可以向学校举报赵致远,然后和他离婚,可与此同时,赵云祈也会受到影响。   望着看着她和赵致远爆发争吵,躲在门后满脸无措的赵云祈,叶珍的内心动摇了。   她说:“你用孩子威胁我,你真是个畜生。”   但是这一招确实奏效了。   叶珍不但没有举报赵致远,甚至帮他处理了烂摊子。侯小勤的家里人那边,是她摆平的。   她还去看了侯小勤,临走前,给侯小勤留下了两万块钱。   在侯小勤看来,那两万块钱是救赎,只有叶珍自己知道,那些钱,不过是为了减轻她内心的负罪感。   直到现在,她依然在利用侯小勤。   在一中门口闹事的夫妻是侯小勤的父母,是她找来的。她给了那对见钱眼开的夫妻一笔钱,帮侯小勤的弟弟解决了升学问题,然后告诉他们,只管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侯小勤曾经是一中的学生,他们这么一闹,侯小勤当年退学的原因便很明了了。   未婚先孕,怀的还是学校老师的孩子。   侯小勤的秘密被公之于众。   她利用了侯小勤那个傻丫头对她的感恩之情,再一次伤害了她。   侯小勤的父母收了钱,又得了好处,在一中校门口撒泼打滚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一中以扰乱学校治安为由报了警,可这对夫妻精得很,警察一来,他们就扯着横幅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这可不算扰乱治安。   警察也没有办法,只能对他们进行劝导。   警察一开口,侯小勤的母亲就开始哭,“我那苦命的女儿啊,我那还没出生的小外孙啊,一中的赵致远你真是个畜生啊——”   哭着哭着,她甚至拍着大腿唱了起来:“没天理啊,没王法啊,一中包庇强奸犯啊——”   她一口一个“一中”,听得领导们眉头直抽抽。   教导主任忧心忡忡,道:“正在期末考的节骨眼上,他们这么闹下去,学生都受到影响了。”   有些学生一下课就围在窗子旁边,从楼上往下看热闹。   赵云祈更是直接不来学校了。   赵云祈是个好苗子,有望拿下高考状元,要是他受了影响,一中可就亏大发了。   赵致远目前已经被警方拘留,学校这边也对他进行了停职处理。   即使这样,这对夫妻还是不肯罢休。   教导主任急得直叹气,“领导,咱们该怎么办啊!”   一中的校长沉着脸,望着跪坐在门口闹事的夫妻,“这两个人明显是收了好处来闹事的,从他们这边入手作用不大。去找找林逾白家长的联系方式,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林逾白的家长……”   教导主任想起之前被林昕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的场景,咬了咬牙,点头:“好,我去找。”   一中出了件这么丢人的事情,确实影响到学校里的学生了。   一连几天,网上都是一中学生和其他学校学生吵架的帖子。   「一中就是牛逼」无语,我们一中又不是倒闭了,其他几个学校的在哪里瞎勾八起哄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一中没人了呢。   「一中就是牛逼」实验在郊区,四中乱葬岗,附中出了个光头姐,十三中老破小   「一中就是牛逼」其他学校我连提都不想提,哪个比得过我们一中?叫?   「实中吴彦祖」确实比不过,毕竟我们实中的老师不是强奸犯,也不会骚扰男同学。   「能不能补药考试啊」楼上说得好,给楼上点个赞   「一中杨华喜欢体罚学生」一楼别出来丢人了,给大家解释一下,我们一中还是有正常人的   「一中杨华喜欢体罚学生」个别人个别事请不要上升到一中全体啊。「王朔」?   「王朔」不是,老破小怎么你了?我们十三中马上就要换新桌椅了好吗,而且我们高三部已经用上新桌椅了,铁架的!   「实中吴彦祖」不是,楼上哥们,你实名上网啊?「王朔」?「王朔」我靠王朔一头砸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地点开自己的个人资料修改名字。   他当初注册这个论坛是为了下载资料用的,论坛里虽然乌烟瘴气的,但也有很多好心的学生在里面分享学习资料。   王朔改完名字退出来,想继续进那个帖子理论,却发现帖子的主人已经被大家喷到删帖了。   “哼,”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活该。”   他们十三中确实老了点,穷了点,塑胶跑道褪色了,篮球框掉漆,教室没有空调,高一高二还用着笨重的双人桌,只有高三那边换了单人桌。   学校经费有限,高三的学习任务重,只能先紧着高三那边用。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拿这件事嘲笑他们学校。   包括实验建在郊区,四中盖在乱葬岗上的事情,这些都不是一所学校被嘲笑的理由。   至于附中的光头姐,本来就是附中的校规太过分了,所以古箐箐才剃光头抗议,这件事确实值得挂在耻辱柱上。   “朔儿啊,别玩手机了。”   孙凯扬坐在王朔对面默写英语单词,边写还能分心说话:“赶紧学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想给文家豪洗内裤吗?”   高二的教室空出来给高一考试用了,所以他们今天放假,明天回学校考试。   他们干脆又来了这家图书馆,开了两间自习室。   为什么是两间呢,因为某人太吵了,自己不学习就算了,还总想着骚扰其他人。他的行为引起了公愤,大家自觉将他隔离了,又到隔壁开了一间自习室。要不是孙凯扬默写单词的时候可能会背出声,担心吵到其他人,他也想去隔壁那屋学。   “很吵的某人”听了孙凯扬的话,反驳道:“万一第一名是理家豪呢?”   “别傻了,”孙凯扬笑了一声,“除非池野超常发挥,不然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文家豪第一。”   文理科没有分班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当中就属文家豪的成绩最好,他们学校去年已经出过一个文科状元了,文家豪要是好好表现,搞不好能给学校再拿一个文科状元回来。   到时候,他们十三中就真成了文科生的天下了。   “哎,”孙凯扬有些惆怅,“箐姐为什么不是我们学校的呢。”   王朔说:“那不行,我叔不让我和女生玩。”   他们学校又不是没有学习成绩好的女生,只不过没有跟他们搞小团体罢了。   不是王朔不想接纳女同学,而是王主任盯得太严了。   王朔难过地说:“好不容易来了个小苹果,还被猪拱了。”   孙凯扬:“……你把话说清楚,谁是猪?!”   隔壁自习室内,管明明塞着蓝牙耳机做听力题,兰应对着一张历史试卷奋笔疾书。   文家豪学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   靠进窗边的那张桌子上,时不时响起笔尖划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起因是林逾白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有些昏昏欲睡。   可他又不想在自习室里睡觉,于是对着物理练习册,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   池野见状,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瞌睡小人的简笔画给他推了过去。   林逾白在小人头顶上画了一团火,意思是池野把他画的这么丑,他生气了。   随后将本子推了回去。   温暖的阳光洒在桌前,笔记本上的小人头顶带着一团火。   池野在纸上写:宝宝,困了就睡会儿。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身后。   自习室里很安静,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和文家豪轻微的鼾声混杂在一起,兰应写完了一道简答题,凑到文家豪旁边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管明明有点纠结刚做过去的这道题选A还是选D。   自习室里宁静,温暖,勉强压制下去的倦意开始疯狂滋长。   林逾白抬起自己的椅子,悄无声息地朝池野的方向靠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的脑袋枕在池野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真的要完结了,好舍不得 第88章 十三中的荣耀   当初一中领导斩钉截铁地在警察面前帮赵致远作证,并不见得是多么信任他的人品。   赵致远是一中的老师,他一旦出事,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整个一中。   在整个事件中,学校只需要舍弃林逾白这一个学生,就能保证学校的声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何况,还有赵云祈给赵致远做担保。   林逾白的学习成绩是不错,可是像他那样成绩好的学生,一中每年可以招进来很多,赵云祈这样的状元选手,每年只有一个。   不出任何变故的话,明年高考,赵云祈拿下江州市理科状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当警察来学校了解情况的时候,学校领导几乎没怎么犹豫的,选择了站在赵致远这边。   他们也许还在庆幸,还好林逾白平日里表现得很不合群,几乎没有学生愿意相信他的话。   而赵致远作为优秀教师,又是德育主任,还是赵云祈的父亲,学生们大多站在了他这边。   林逾白在一中,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极少数愿意相信他的人,都是像赫一那样的吊车尾学生,他们本身也不被老师喜欢,就算帮林逾白说话,也被会老师以“他们平日里都不怎么学习,就喜欢调皮捣蛋,故意跟学校对着干”为由堵了回去。   他们还想继续帮林逾白发声,却被教导主任挨个约谈了。   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再也打不起精神跟学校老师唱反调了。   学校领导也约谈过林逾白,表示如果他愿意在警察面前承认错误,可以看在他年纪小、学习成绩也不错的情况下原谅他。   威胁,立威,软硬皆施,学校领导惯用的伎俩。   不料林逾白的性子很轴,怎么也不肯向学校低头,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错,那天在办公室,赵致远就是想对他图谋不轨。不但借着讲解题目的理由摸了他的大腿,还搂上他的腰,想把他强行拉近怀里。   林逾白挣扎未果之后,才对他动了手。   无论事情的经过如何,赵致远被林逾白打得头破血流,是很多人亲眼目睹的事实,而火箭班的学生也可以作证,林逾白的脾气并不好,许多次对班里的同学动手。   至于林逾白为什么会对那些同学动手,他们绝口不提。   林逾白说,“他们把我的作业本扔在地上,把垃圾放在我的座位上,还偷偷扔掉我的试卷。”   学校领导却反问:“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不欺负别人,你不反思一下自身的问题吗?”   林逾白摇头:“我觉得我没有问题。”   学校与他沟通无果,只好找来了林昕。   很多家长会站在学校老师这一边,和老师统一战线,一起打压孩子。   学校原以为,只要他们用退学威胁林昕,林昕就能帮他们一起说服林逾白。   没想到林昕不仅没有被威胁到,甚至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把包括一中校长在内的所有领导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校长涨红了脸,怒道:“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有素质的家长,林逾白不想在一中待了是吧!”   林逾白已经比林昕还要高了,可林昕还是站在他身前护着他,气势丝毫不输校长,针锋相对道:“退学就退学,真以为谁都稀罕你们一中吗。我的孩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这群包庇人渣的败类!”   “等着瞧吧,”林昕说:“这件事情没完!”   “好,好。”见她反过来威胁学校,校长恶狠狠道:“我倒是要看看,被一中劝退之后,哪所学校敢收这样性格古怪,谎话连篇的学生!”   林昕嗓音尖锐地说:“我的宝宝没有说谎!他的性格也没有问题!”   离开一中又怎么样,江州市有那么多所学校,重点高中不收林逾白的话,他还可以去私立学校,再不济就离开江州,中国这么大,孩子还能没地方上学不成?   林昕坚决不让林逾白受委屈,大闹校长办公室以后,拉着他离开了学校。   校长没有达成让林逾白低头认错的目的,气急败坏地说:“有你这样的家长,怪不得养出这样的孩子!”   听到他说林昕不好,一直都没有太大反应的林逾白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狠狠踹翻了摆放着茶水的茶几。   办公室里一声巨响,茶水飞溅,纸杯滚了一地,教导主任吓得往后跳了两步,校长也被骇得不轻。   林逾白掀了掀眼皮,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跟着林昕走了。   校长和林昕的最后一次会面闹得如此不愉快,如今却因为侯小勤父母闹事的事情,不得不联系林昕。   除了林昕,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干出这样的事。   “太恶毒了,”电话拨通之前,他在办公室里无能狂怒:“非挑着学生期末考试的时间来闹事,她想毁了我们学校的联考排名吗!”   一中师资力量雄厚,生源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每年的校级联考,一中都是几所重点高中当中的第一名。   侯小勤的父母在这个时间点上来闹事,也不怪一中的领导发怒。   “喂?”   电话那边响起林昕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疑惑:“您好,哪位?”   校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喂,你好,林逾白家长,我是常校长——”   “啪!”   不等他表明来意,林昕毫不犹豫地扣掉了电话。   当校长再次拨过去的时候,话筒里传出忙音,林昕居然直接把他拉黑了。   教导主任在一旁擦着冷汗不敢出声,校长额头上的青筋一跳又一跳的。   他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必须做出选择,像当初舍弃林逾白那样,弃掉赵致远。   当初他们为了保全一中的声誉,选择了把事情压下去,林逾白不肯息事宁人,他们就把他退学处理。   说到底,他们这样也只是为了学校的声誉。   而现在侯小勤的父母在学校门口大闹,视频传的到处都是,就连林逾白那件事也被扒了出来,从最开始的口口相传、捕风捉影的谣言,变成了摆到明面上的疑案。   一中这边还挂着对林逾白的通报处理,一中的学生在网上发帖,说林逾白这个人有问题。   「不考到班级前十誓不改名」林逾白之前和我一个班,怎么说呢……他这个人性格很孤僻,一点都不合群,经常独来独往的,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人,还对我们班里很多人动过手。   下面有不少其他学校的学生询问当时的细节,还有人问林逾白这人怎么样,这个学生挑了几条评论回答,回复的模棱两可。   「不考到班级前十誓不改名」他真的很装,我们班的人就没有喜欢他的。   没想到十三中的学生也上网,并且在线辟谣。   「金了个金金金」纯属放屁。   「金了个金金金」放屁放屁放屁。   「管+1」宝宝,喜欢说谎的话这辈子都考不进班里前十哦。   「文豪」我是十三中的学生,林逾白的同学,他很好。   「文豪」这是我的自证。   「文豪」【十三中学生证照片,名字和照片打了马赛克】   「南瓜大王」我也可以作证!林逾白绝对不是楼主说的这样,他心肠很好的   「龙玉李」**个**,一中的**们你们**都**了,都**以为我们十三中没人上网是吧,一群***   「龙玉李」我***你们****   「龙玉李」【该用户因为违法社区规则,已被管理员禁言】   「实中吴彦祖」我去,楼上的都是十三中的学生现身说法吗。   「实中吴彦祖」到底该信谁啊   「一中就是牛逼」无语了,楼上都是水军吧。   「一中就是牛逼」林逾白这人就是不好啊,他有暴力倾向的,一中的赵云祈都知道吧?他把人家的鼻梁都砸断了   「一中就是牛逼」当时这个事情是他妈来学校找领导求情,私了的。   「一中就是牛逼」这样的学生也就十三中才会收了   「一中就是牛逼」没办法,谁让十三中升学率比不上我们一中呢,也就只能捡一捡我们一中不要的学生,拿回去当个宝了。   「一中就是牛逼」文科班比理科班还多的垃圾废物学校   「一中就是牛逼」破学校   「扬哥还是太全面了」热知识:江州市去年的文科状元出自十三中   「管+1」温热的知识:大前年的文科状元也出自十三中   「硕子哥」温知识:十三中出过好几个北大中文系的学长学姐   「LAN(期末考试版)」冷知识:下一届的文科状元说不定也是十三中的   「硕子哥」文科班,十三中的荣耀   「LAN(期末考试版)」文科班,十三中的荣耀   「管+1」+1   「南瓜大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看不起文科生呢?   「苏三的狗」笑死,楼主打开评论区一无所获,没看到自己想要的评论,天都塌了   「龙哥小弟」楼主我**你****   「龙哥小弟」你**举报我大哥,害我大哥被禁言,你*****   「龙哥小弟」【该用户因为违法社区规则,已被管理员禁言】……   「bai」十三中不是破学校林逾白关掉兰应发在群里的链接,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房间里开着空调,很暖和,也有些干燥,他学着池野爸妈教的办法,找了一块湿毛巾放在房间里,这样的话空调房里不会那么干。   “当当当。”   林昕端着水果在外面敲门:“宝宝,妈妈给你切了橙子,现在吃一点吗?”   林逾白起身开门,林昕穿着家居服,美丽的面孔未施粉黛,之前需要用厚厚妆容遮住的淤青已经全部消退了。   她端着橙子走到书桌旁,注意到一旁的湿毛巾,以为是林逾白拿来擦脸提神用的。   她笑着摸摸林逾白的脸,说:“困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学到太晚,明天妈妈送你去学校考试。”   林逾白嗯了一声,想了想,告诉林昕,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太干燥了,湿毛巾很好用。   林昕一愣,随后有些意外地笑道:“宝宝,秦奶奶教你的吗?”   林逾白摇摇头。   他垂下眼睛,望着盘子里果肉饱满的橙子,小声说:“池野的爸爸妈妈告诉我的。”   林昕不急着出去,她在床边坐下,望着林逾白,美目含笑,说:“当初给你租房子的时候,选了秦奶奶家的二楼,真的没选错地方。”   十三中附近还是有不少小区的,老奶奶书店在步行街里面,林昕那天之所以会踏入步行街,完全是出于巧合。   当时她已经在附近的小区看了很多房子,还没定下来到底要选哪一间。   她一边开车一边和中介通着电话,觉得有些口渴。   前面有个可以停车的小广场,林昕停好车子,就近找了一家便利店买水。   拿着水往车上走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还有很多稚嫩的童声,伴随着琴声合唱。   林昕驻足聆听,脸上不由自主地挂起微笑。   她顺着琴声和歌声传来的方向,向前走了几步。   原来这条街上有家琴行。   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里,一个戴着眼镜的大男孩正在弹钢琴,旁边的矮凳上还坐着一个穿长裙的女孩,拉着手风琴给他伴奏。   他们旁边站着一群小孩,摇头晃脑地跟着琴声合唱。   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一个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的短发女人,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察觉到林昕的目光,女人往橱窗外看了一眼,笑着冲林昕点了下头。   林昕下意识地回给她一个微笑。   琴行对面的书店门口种着好多花花草草,一位老奶奶提着水壶出门浇花,见林昕盯着橱窗发呆,笑呵呵地说:“弹琴的那两个是姐弟,双胞胎呢。”   林昕转头看向说话的老奶奶,目光触及到她身后的小洋楼,眼前一亮:“老奶奶,您这书店装修的真漂亮。”   老奶奶说:“是啊,可惜我老啦,不中用了,爬不动楼梯,二楼和天台都荒废了。”   【作者有话说】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啊,真的很喜欢我们十三中啊。 第89章 砂锅羊肉   高二期末考试这天,林昕开车把林逾白送到学校门口。   车子停在十三中对面的马路上,她没有下车,降下车窗,手臂压在方向盘上,笑眯眯地看着林逾白。   “宝宝,加油。”   林逾白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深蓝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裹在黑色裤子里的腿显得很长。   他手里拿着早餐,冲林昕点了点头。   林昕从车窗内伸出手。   林逾白靠近车窗,微微弯下腰,好让林昕的手落在他的头顶。   林昕用手指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去吧,宝宝。”   林逾白提着早餐转身,朝着马路对面的十三中走去。   林昕也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她坐在车子里,用一种温柔的,饱含情感的目光注视着林逾白的背影。   快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林逾白忽然回过头,看着停在原地的林昕,冲她摆了摆手。   林昕扬起笑容,看着他走进学校里。   林昕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等学生基本都进了学校,考试快要开始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陈校长,您现在在学校是吗。”   “耽误您一点时间,”林昕笑着说:“我是学生家长,想给咱们学校捐赠一批桌椅,希望和您聊一聊,您看您现在有时间吗。”   陈校长当然有时间。   十三中的大部分设施,自建校以后就没怎么更新过,像其他几所重点学校,尤其是一中,桌椅都更新换代了好几个批次了,一年比一年高级,只有十三中还用着大部分学校早就淘汰的双人木桌。   前段时间他们才给高三学生换了一批单人桌椅,铁架子的,把高一高二的学生羡慕坏了。   给高三换完桌椅后,陈校长在开会的时候讲过,他们会陆陆续续地给其他教室也换上新的桌子和椅子。   “我们学校这么穷,”校长在台上讲大话,王朔在台下说小话:“哪来的钱给三个级部全换桌椅。”   十三中穷得令人发笑,有时候学校印刷的卷子都是盗版的。   有些班里的老师还会自费买题,然后扫描到电脑上,批量打印发给班里的学生。   要不是他们的桌椅是在太破烂了,严重影响到高三的学习效率,估计学校也不会掏钱换新桌椅。   毕竟校长办公室用的那张红木办公桌都掉漆了,皮质的座椅也天天往下掉皮渣,露出里面深黄色的海绵垫子。   教育局的领导来了都叹气,劝道:“老陈,你好歹给自己换套桌椅。”   陈校长笑着说好的好的,可是那套掉漆且掉渣的办公桌椅还是一直摆在他的办公室里。   学校门口的马路倒是填平了几个坑。   食堂的饭菜也从来没有涨过价。   哪个教室的灯管坏了,只要老师跟后勤部说一声,课间的时候就有电工提着工具箱和新灯具在教室门口候着了。   十三中从里到外看上去都破破烂烂,校门口的烫金大字都褪色了,池塘里也没有漂亮的锦鲤,倒是养了一堆便宜耐活的王八。   可是从十三中走出去的学生,没有一个说十三中不好的。   期末考试的第一场是语文,从八点考到十点半,考试结束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下一场考化学。   孙凯扬和周南南分到了隔壁考场,语文考试结束后,两人结伴坐在楼道里背化学公式。   王朔从教室出来后,蹲到自己放书包的角落里,把手藏在书包里玩手机。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我靠,哪个天才出的作文题目,给我看懵了。   「文家豪」我感觉还可以   「文家豪」@池野 怎么样   「王朔」你怎么不问我?   「兰应」因为你不是他的竞争对手   「兰应」【嘲笑】   「管明明」怎么都在玩手机   「王朔」池野在和我们班学委对答案,我服了,讨厌考完试之后对答案的人   「王朔」语文有什么好对的   「管明明」我看见小美了,不跟你们瞎扯了,我要去找他对选择题答案   「兰应」人家愿意搭理你吗   「文家豪」我感觉我选择题应该全对……   林逾白和池野没有分到同一层楼的考场,语文考试结束后,他拿了一瓶矿泉水,用手捂了捂,坐在位子上慢慢地喝水。   “嗨。”   管明明从后门走进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   林逾白手里还举着矿泉水瓶,仰头看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管明明靠在桌子上,指了指后门,“我在隔壁。”   林逾白点了点头。   管明明问他:“对答案吗。”   林逾白放下矿泉水瓶,从旁边拿起盖子拧好,想了想,把自己的选择题答案写在了草稿纸上。   他的字迹很工整,和他的人一样,有种一板一眼的感觉。   管明明单手撑着桌面,看着他写下几个字母,忽然问:“你觉得这次考试,文家豪和池野谁会是第一名。”   林逾白放下笔,看着自己的草稿纸,慢吞吞地说:“我。”   “哦,”管明明肃然起敬:“理家豪。”   “……”   林逾白低头看他的手,冷冷地说:“你把我的草稿纸压皱了。”   草稿纸事件最后以管明明将自己没用过的那张草稿纸赔给林逾白告终。   尽管如此,林逾白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考完上午的第二场后,大家纷纷走出考场,林逾白站在楼梯口等池野下楼,管明明厚着脸皮贴上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丑橘。   林逾白给他扔了回去。   教学楼里闹哄哄的,考完试的学生一股脑地从教室里涌了出来,去其他考场寻找自己的伙伴碰头。   有人边走边对答案,有人满脑子只想着等下吃什么午饭。   下楼的人很多,林逾白和管明明被挤到了墙边。   等待池野下楼的时候,林逾白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把拉到顶的拉链往下滑了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以及冲锋衣下面毛茸茸的浅灰色卫衣。   管明明在他旁边用手抛橘子玩,林逾白趁他不注意,飞快地看了一眼窗子里的,属于自己的倒影。   池野刚出考场就被王朔班的学委缠上了:“池野,可以说一下化学选择题的答案吗。”   和池野同考场的其他人也想听一听他的答案,于是池野被一圈人围住了,简直寸步难行。   他只好停在原地,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答案。   “不对啊,”王朔班的学委心态崩了,“我怎么这么多和你不一样的!”   池野安抚道:“可能是我做错了。”   “你怎么会错,”学委快哭了,“肯定是我错了,你们谁看到周南南了,周南南走了吗?”   她还想去找周南南,听一下她的答案。   “啧,”眼看她整个人都变得焦虑起来,挤进人群里找池野一起吃午饭的王朔忍不住说:“要不你还是先别对了,答题卡已经交上去了,现在对答案也没用啊。”   学委眼里泛起一层泪花:“可是我错了好多啊。”   “是我记混了,”池野温声说:“我从最后一道选择题开始涂的答题卡,所以有点记混了。”   “真的吗。”学委吸着鼻子拉住了池野的衣袖。   “真的,”池野很有耐心地说:“所以别难过了,下午的数学好好考。”   说话时,他们开始往楼下走。   学委手里依旧抓着池野的袖子,还想追问其他的题目,池野怕影响到她下午的状态,挑着几道不容易出错的题目,简单说了一下解答思路。   学委果然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还说要请池野吃午饭。   “砂锅羊肉可以吗?”   “不用,”池野笑着抽回自己的袖子:“你和你同学一起去吧,下午见。”   “为什么不用,砂锅羊肉多好吃啊。”   五分钟后,教学楼一楼大厅里,管明明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说。   王朔也在一旁添乱,“就是就是,人家女生都主动邀请你了,怎么拒绝了啊。那可是我们班学委,班花!我们班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男生喜欢她!”   池野:“……”   他朝林逾白看了一眼。   林逾白垂着脑袋,两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背靠着墙,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现在在等其他人,人齐之后一起去吃午饭。   孙凯扬陪周南南回教室取保温杯了,磨蹭到最后才过来。   周南南要和自己的同学去吃饭,孙凯扬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往大部队这边走过来。   他心情显然很好,语调上扬,十分愉快地问:“兄弟们,咱们中午吃什么?”   不等其他人开口,一直靠在墙上低着头看地板,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了的林逾白语气凉凉地说:“砂锅羊肉。”   知道砂锅羊肉是怎么回事的管明明和王朔在一旁憋笑,孙凯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挺高兴地说:“行啊,大家都没意见吧?”   管明明闷笑一声:“反正我没。”   王朔为了咽下自己的笑声,竟发出一声猪叫:“我也没。”   “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孙凯扬哼着歌,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转头往教学楼外走:“中午吃砂锅菜。” 第90章 我想见林逾白   尽管学校领导再三保证学校里的人不会在背地里乱嚼舌根,赵云祈在学校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赵云祈还是拒绝回到一中学习。   他穿着深灰色的运动服,盘腿坐在飘窗上,腿上摊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门外传来手指轻叩在门上的响动,叶珍小心翼翼地问:“云祈,你在忙吗,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听到女人的声音,赵云祈栗色的眼仁轻颤,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门外安静的片刻,一直等不到回应的叶珍推开了房门。   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变得珠圆玉润,与赵云祈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有很大的差距。   赵云祈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对于她的接近表现出些许的抗拒。   叶珍走过来问他:“你不愿意看见我吗。”   赵云祈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长久以来,他一直都很压抑。   叶珍和赵致远离婚后,选择独自离开,把赵云祈留给了赵致远。   赵云祈懵懵懂懂,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叶珍才会抛弃他。   叶珍离开后,他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好孩子,在赵致远面前,他是听话懂事的儿子,在老师面前,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同学面前,他是值得学习的好榜样……   模范生当久了,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赵致远被警方带走调查后,赵云祈把自己关在了家里,没日没夜的学习。   飘窗和地面上散落着试卷和习题,叶珍看着地面上散落的卷子,弯腰去捡。   就在她整理好一沓卷子,准备放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时,赵云祈忽然开口。   他的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火焰炙烤过一般:“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一开口,叶珍瞬间红了眼眶。   刚收拾好的卷子又散落到了地上,叶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赵云祈,或者摸一摸他的头,却被后者躲开了。   赵云祈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冲着她吼道:“你为什么要回来,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   叶珍流着眼泪说:“对不起。”   得知侯小勤怀孕后,叶珍便想和赵致远离婚,可赵致远不愿意和她离婚,并且表示,就算他们离婚了,她也不能带走赵云祈。   叶珍只能在不离婚或者离婚,但带不走孩子当中二选一。   当年的叶珍被赵致远伤透了心,也被他的所作所为恶心到了,她挣扎了许久,选择与赵致远离婚,远走异国他乡。   虎毒尚且不食子,赵云祈不止是她的孩子,也是赵致远的孩子。她以为赵致远至少会对赵云祈好一点。   谁能想到赵致远那个畜生,竟能做出往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泼脏水的事情来。   想到赵云祈的遭遇,叶珍捂着脸泣不成声。   “云祈,”她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啊!”   赵云祈攥起拳头,喃喃道:“现在全毁了,就算我是状元又有什么用,我的父亲是个罪犯,我是罪犯的儿子,无论我走到哪里,努力到什么程度,我都有一个罪犯父亲。”   最开始,他知道赵致远对林逾白图谋不轨的时候,他选择了隐瞒。明明是赵致远的错,可他不敢和赵致远对着干,只能将责怪推到了林逾白的身上,暗示林逾白班里的学生排挤孤立他。   因为他,林逾白在班里遭受了接近半年的霸凌。   或作是其他心理脆弱一点的学生,可能早就受不了了。   然而林逾白独来独往,就算身边没有朋友,就算被大家在明面上针对了,也没有影响到学习。   赵云祈承认,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些迁怒林逾白,觉得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才会给赵致远可趁之机。   但是随着长时间的接触,他发现好像真的不是林逾白的错。   无论是把林逾白叫到家里吃饭,或者给他买衣服,又或者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给他补习功课,这些事情都是赵致远主动提起的,林逾白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他买来的东西。   并且,赵云祈在长久的观察林逾白之后,心里对他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愫,以及期待。   林逾白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他渴望得到林逾白的关注和回应。   他偷偷拷贝了一份赵致远偷拍的照片,说是为了保留证据,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将那些照片找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上很多遍。   在他心里,他已经成了林逾白的救赎。   他想,林逾白的性格那么古怪,一点都不合群,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赵致远对他心怀不轨,也只是因为他年轻漂亮,还是男生,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怀孕,不会留下把柄。   只有他是真的喜欢林逾白,愿意接受林逾白。   如果林逾白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想到林逾白,赵云祈的心里一阵抽痛。   他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林逾白的时候,他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人了,他的身边有了信任他,陪伴他的朋友。   孙凯扬甚至愿意为了他跟自己翻脸。   不该是这样的。   林逾白就该被所有人排挤,孤立,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只有赵云祈愿意接纳他,容忍他,他的世界里只需要有赵云祈一个人就够了。   不知道何时,叶珍止住了哭泣,重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卷子。   赵云祈靠在窗子上发呆,等叶珍把房间收拾地差不多了,他开口叫住叶珍。   “妈,”他说:“我想见林逾白,我知道你有办法,对吗。”   另一边,不同于一中压抑紧绷的气氛,十三中从上到下一派喜气洋洋。   无论是差生还是优等生都很高兴。   差生代表冯雅军哼着歌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自己的课本,“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距离放假还远吗?”   他的前桌声情并茂地接道,“哦,假期,我的缪斯,我的女神,一想到你将来临,为什么我的心跳动的如此快?”   “心率过快,”胡晓从他旁边经过,玩笑道:“建议去医院做个检查呢。”   “嘿嘿,要放假了,你怎么那么淡定啊。”冯雅军放好自己的课本,顺手接过胡晓手里的书,帮她放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胡晓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好高兴的,就算放了假也要去补课。”   她爸妈之前答应她,期末成绩还不错的话假期可以不去补习班,冯雅军当时就预言,她爸妈骗她的,无论她考得好还是坏,都得去补习班上课。   结果真的被冯雅军说中了。   期末成绩还没出来呢,她爸妈就开始替她物色补习班了,全然忘记前段时间为了激励她学习所说过的话。   胡晓心里苦,看向坐在身后的林逾白。   “林逾白,”她问:“你寒假去哪里补习啊,可以推荐一下吗?”   她都做好林逾白不理她,或者告诉她“我一般都请家教老师”的准备了,没想到林逾白说:“我寒假不补习。”   顿了顿,林逾白可能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够严谨,便补充道:“自己在家学习。”   胡晓的表情先是有些空白,然后从震惊到释然:“啊?哦……”   “哎,”她笑着说:“果然,学习成绩好是天生的,真正的学霸就算不上补习班也可以轻松甩开我们一条街。”   “你之前不去补课?”   池野突然来了兴趣,偏头望着他,“跟我们一起去高主任那里上课吧,补课老师就是高主任和高凡的妈妈,兰应的爸妈也在。”   林逾白面露迟疑。   池野又道:“我也在,我们可以继续坐同桌。”   “可以。”   这下林逾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胡晓:“……”   她也很想去啊!   她在旁边暗戳戳地问:“真的不能多加一个名额吗,我跟高凡关系那么好,高主任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池野温声说:“不是不让你去,是担心你跟不上进度。”   胡晓道:“那高凡就跟上了?”   池野叹了口气,说:“你以为高凡学得进去吗。”   高凡就是被高主任夫妇抓过去走过场的,人在教室,心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老师给他们讲课的时候,高凡不是打瞌睡就是偷玩手机,再不然就是影响坐在她周围的同学学习。   在高主任那里补课的学生都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   “啊,”胡晓彻底死心了,语气有些失望,“高凡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好好学习。”   要是换成她,有这种走后门的机会,肯定会好好把握的,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冯雅军说:“这大概就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珍惜吧’。”   其他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的补习班,高凡轻轻松松就可以进去,所以才不当回事。   胡晓苦恼地捋了捋辫子,扭头看向冯雅军:“你呢?你准备去哪儿补习。”   冯雅军“嘿”了一声,摆摆手:“我不上补习班。”   他爸妈都是工人,哪有什么送孩子去上补习班的观念。   他说:“等放了假,我应该去快餐店端盘子,一小时十块钱呢。”   胡晓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   冯雅军耸耸肩,“我觉得我去上补习班也是浪费爸妈的钱,不如出去打工赚点零花钱,还能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是你的成绩本来就跟不上……”胡晓说到一半,注意到冯雅军惆怅的表情,及时住嘴了。   池野说:“别去快餐店了,去我家店里帮忙吧。”   他说:“寒假有少儿音乐班,你帮我姐照顾一下上课的孩子,上午两小时下午三小时,一天一百,可以吗。”   冯雅军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原本就很圆,睁大的时候很好玩。   “真的吗!池野!”   池野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冯雅军兴奋地搂住了池野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池野你真好,爱死你了!”   “这没什么,”池野笑着摇了摇头,“我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本来也要请人帮忙的。”   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冯雅军看向林逾白,搓着手问道:“天仙,你寒假是不是要回家住?我能住你那儿吗,给你房租。”   林逾白:“……”   他不知道怎么跟冯雅军解释,寒假就算回家,他也不打算在家长住。   一来林昕工作比较忙,尤其是到了寒暑假,大学生们都放假了,整容医院会迎来小高峰期,他要是搬回家住,林昕既要忙工作,还要分心照顾他。   二来……书店离池野那么近,他想每天推开窗都能看到池野。   冯雅军眼巴巴地看着林逾白,等待他的答复。   林逾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池野开口了:“上午九点半到琴行,你从家里坐公交车完全来得及。”   他笑眯眯地说:“就没有必要浪费一份房租了,你觉得呢。” 第91章 林逾白是个热心肠的人   期末考试一结束,侯小勤的父母又带着她弟弟出现在一中门口。   副校长板着脸孔,带着两个保安从学校里走出来。   “回去吧,”他说:“告诉派你们过来的人,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   侯小勤的父母对视了一眼,女人继续坐在地上哀嚎,男的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现在侯小勤的父母天天守在学校门口闹事,各个角度的视频在各大社交软件上传疯了,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一中的论坛下面骂声一片,市里的领导也几次三番的打电话来,让他们尽管处理这件事。   “他们每天这样闹,抹黑学校名誉不说,还会影响到学生学习。”   “不少家长都打电话反应这件事,就连赵行长都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赵行长的孙子现在是读高一吧?”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这个周五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事情发酵成现在这样,赵致远自然保不了了。   更何况一中可以为了学校的声誉舍弃林逾白,自然也能弃掉赵致远。   当初一口咬定是林逾白主动贴上赵致远的老师们好像突然恢复了记忆,面对警方的重新调查时,支支吾吾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赵老师把林逾白叫到办公室里去的。他挺喜欢叫林逾白到办公室帮忙的,平时办公室里搬A4纸,数卷子什么的,都是林逾白过来弄的。”   “赵老师之前就很喜欢照顾班里的贫困生,经常叫班里的学生去教师公寓吃饭……哈哈,林逾白不是贫困生,赵老师叫他叫得挺勤的。”   因为侯小勤父母这么一闹,赵致远的良师形象在学生们心里已然崩塌,信任一旦出现了裂痕,之前不曾在意过的蛛丝马迹都变得不合常理起来。   面对着警方的问话,半年前主动为赵致远说话的学生们也开始重新回忆起他和林逾白相处的细节。   “有一次我们被雨淋湿了,赵老师让我们去办公室吹头发,林逾白想第一个吹,吹完回教室学习,但是赵老师把他留到了最后。”   “那件事我也有印象,我之前晚自习都不打瞌睡,那次在办公室喝完姜汤回来,后面两节晚自习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赵老师有时候会让赵云祈学长来班里给林逾白送东西,可林逾白不是贫困生啊,他的书包好像要几百块呢。”   “对,林逾白不是班里的贫困生。”   众人好像突然想通了关窍,挖掘到了整件事情中最不合理的地方。   赵致远对林逾白确实很好,假如说林逾白是班里的特困生,他为林逾白做的这些,只是老师对家里有困难的学生的特别关照,全都说得过去。   可最大的问题是,林逾白他不是贫困生啊。   他的家庭条件甚至比班里大部分学生要好得多。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些毛骨悚然。   林逾白从一开始就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和班里的人玩不到一起去。   大家都不太了解他,反观赵致远,在教师团队里面一直都是最受欢迎的老师,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所以当林逾白把赵致远打得头破血流,并报警找来警察的时候,他们当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林逾白的问题。   毕竟在大家的心目中,赵致远是好老师,林逾白却不是一位好同学。   因为不想影响到学生学习,所以警察只找来了火箭班的部分学生问话。   就在谈话进入尾声时,赫一鬼鬼祟祟地从办公室外面探了一下脑袋。   他自以为动作很隐蔽,不料祝警官一眼便看到他了。   祝警官打开办公室的门,有些好笑地看着蹲在窗户外面的赫一,“这位同学,请进来吧。”   赫一磨磨蹭蹭,还有些扭捏地跟在祝警官身后进门。   办公室的那几个尖子生坐不住了。   “赫一?”   “赫一,你在普通班还好吗,听说你同桌被你影响了学习,从年纪前五十掉出去了。”   赫一:“……”   他红着脸,缩了缩脖子,很不自信的样子。   他小声说:“不是我影响的。”   进了普通班以后,他爸妈确实给老师送了礼,让老师给他调了一个好位置,和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女生坐在一起。   赫一根本就没想影响人家,他平时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以后就罚站,从来不会在上课时间跟同桌说话。   他同桌的成绩之所以退步,是因为早恋了,和赫一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是赫一影响了同桌的成绩。   大家总觉得赫一是个差生,自己不学习,还要影响周围的人,害得其他人没有办法好好学习。   看到赫一时,这几个尖子生明显有些不屑:“赫一,你来干什么。”   赫一看了祝警官一眼,低下头,“我,我想说几句话。”   每次他想说话时,老师们都会很不客气的打断他,好像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一般,赫一不确定警察愿不愿意听他说话。   没想到祝警官点了点,面带鼓励地望着他,“这位同学,你想说什么。”   赫一咽了口唾沫,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那几个“好学生”,抬高音量,“林逾白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性格古怪,孤僻,不合群,有暴力倾向。   他不是那样的。   赫一说:“是他们班的人先孤立林逾白的。他们还欺负他,把他锁在厕所里,故意扔掉他的作业本。”   赫一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我,我曾经问过林逾白要不要和我一样转班,他没理我。”   “林逾白是个热心肠的人,我身体不舒服吐在教室的地板上时,只有他愿意帮我……”   赫一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上个学期我跟老师反映过这些,老师让我闭嘴,说我胡说。”   “好的,”祝警官看着他,面容沉静,“我了解了。”   那几个尖子生不干了,站起身,“你就是在胡说,谁欺负他了,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他了?他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为首的学生尤其激动:“他把我踹到地上你怎么不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赫一像个鹌鹑一样往后缩了缩,很不服气地瞪着他们。   “好了。”   祝警官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非常感谢各位同学的配合,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现在你们可以回教室了。”   祝警官都开口了,那几个学生忿忿的,斜着眼睛看赫一,怒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   赫一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走在最后面。   他头一次痛恨自己是个差生,就因为他学习成绩不好,说实话都没有人愿意相信。   老师烦他,同学们也烦他,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样。   他走出办公室的门,刚要从外面把门关上,门内的祝警官忽然叫了他一声。   “同学。”   赫一抬起头,看到祝警官正对着他微笑。   祝警官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有些严肃。   但是赫一的眼睛亮了起来。   因为祝警官说:“非常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代表警方,以及受害者林逾白,向你表达真诚的谢意。”   林昕接到祝警官的来电后,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   她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却碰到了在外面抽烟的唐琢。   唐琢脱了白大褂,穿着驼色的高领毛衣,单手夹着烟,望着不远处的喷泉。   喷泉已经停了,池子里满是枯黄的落叶。   林昕本想换个地方接电话,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师兄。”   唐琢转身看过来,下意识地掐掉了手里的烟。   林昕举起手里正在响铃的手机,示意自己要接电话。   唐琢绅士地抬起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他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丢烟,林昕走到他刚刚抽烟的位置上,接起祝警官的电话。   祝警官说,因为侯小勤事件,鉴于赵致远有前科,第一中学愿意配合警方重新调查。   祝警官又说,这次去一中做笔录,他们掌握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多亏了小勤和叶女士,”林昕道:“祝警官,你可以帮我说服一下小勤,让她参加成人高考吗,我愿意资助她。”   经历过赵致远那件事后,侯小勤对“上学”这两个字非常抵触,她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可她自己放弃了。   她是个好孩子,林昕不愿意看着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她跟侯小勤提过成人高考的事情,侯小勤笑着拒绝了。   林昕只好求助祝警官。   祝警官没想到林昕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怔了怔,随即笑道:“好,我和她沟通一下。”   林昕浅笑着点了点头,笑容很放松,可惜电话那边的祝警官看不到。   唐琢扔完烟头后没有急着返回原地,而是站在垃圾桶附近静静地望着林昕,直到林昕微笑着挂断电话。   “师兄,”林昕冲着向她走过来的唐琢伸手,“还有烟吗,给我也来一根吧。”   【作者有话说】   赫一也是好孩子 第92章 以后就没有三八线了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出成绩出成绩了!   「王朔」我们班班长被班头叫到办公室统计成绩去了   「王朔」好紧张   「兰应」紧张+1   「孙凯扬」倒数第一真的要洗内裤吗   「管明明」为什么不呢。   「管明明」拍了拍「理家豪」「文家豪」?   「文家豪」@理家豪 这是谁   「理家豪」是我   「理家豪」【照片】   林逾白打开相机拍了一截下巴。「兰应」哦不   「兰应」这死亡的角度   「管明明」小美却还是这么美   「理家豪」【照片】【照片】【照片】   「孙凯扬」哦?   「孙凯扬」你们班可以看成绩了?「理家豪」嗯   「理家豪」我帮英语老师录成绩   「理家豪」【照片】@孙凯扬 你118分「孙凯扬」?   「孙凯扬」怎么这么少   「理家豪」不知道   「理家豪」【照片】池野141   「理家豪」@池野 好厉害   「池野」拍了拍「理家豪」「池野」乖   「文家豪」……   「文家豪」@理家豪 可以把名字改回来吗「理家豪」不   「理家豪」我是理家豪   「王朔」不当理科皇帝了?   「理科皇帝理家豪」都当「王朔」6「兰应」厉害   「文科皇帝兰应」我也改……   林逾白拍完池野的答题卡,低头戳了会儿手机。   薛老师带着一阵香风走进办公室,往电脑旁边放了一瓶苏打水:“给。”   林逾白收起手机,“谢谢老师。”   薛老师笑着指了他一下,“玩手机。”   林逾白的耳尖微微泛红,薛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屏幕上的答题卡,了然地点了点头。   “和池野发消息呢。”   说起池野,薛老师还生起气来了,“池野是我的课代表,徐老师凭什么把他叫去统计数学成绩,她没有数学课代表吗?”   林逾白一本正经地说:“数学课代表请假了。”   薛老师依然感到不平。   “老师,”林逾白说:“池野英语141分。”   “我知道,”薛老师好笑道:“我刚刚看见了。”   薛老师刚从徐老师那里回来,她说:“池野数学考得也不错,你们班这次数学平均分挺高的,把徐老师乐坏了。”   林逾白没接话,鼠标一点,跳到下一张答题卡。   办公室里又进来一位老师,老师笑着问:“薛老师,叫学生过来统计成绩呢。”   “对呀,”薛老师问她:“你们班统计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快被气死了,阅读题我讲过一道类似的,全班有一半的人都没做出来……”   两个老师把座位拉到一起开始聊天,林逾白坐在薛老师的位子上认真地录着成绩。   没过多久,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了。   薛老师抬高声音:“请进。”   “老师,”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池野笑眯眯地走进来,“我过来帮忙。”   “哼,徐老师那里忙完了?”   薛老师语气酸酸的。   池野笑着答:“没忙完也要先顾这你这边。”   薛老师这才笑起来,从办公桌旁边的手提购物袋里拿了一瓶新的苏打水,朝他丢过去,“给。”   池野伸手,不等苏打水落到怀里,直接从半空中截下水瓶:“谢谢老师。”   薛老师冲他一摆手:“快去帮忙吧。”   池野抛了两下矿泉水,走到薛老师的位子旁边,单手撑着桌子,站在林逾白身后。   林逾白仰起脸看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池野飞快地冲他眨了眨眼。   林逾白心满意足地低下头。   池野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皇帝,你数学满分。”   “哦,”林逾白有些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礼貌询问:“你呢。”   池野忍着笑:“当然也是满分了。”   林逾白:“……”   他加快了翻答题卡的速度,想看看自己英语考了多少分。   池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录成绩,趁着两位老师没注意这边,还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林逾白抿着嘴,飞快地过着答题卡。   直到看到自己的成绩。   林逾白,145分。   他有点高兴似的,悄悄挺直了后背,将自己的答题卡页面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池野假模假样地问他:“继续翻啊,怎么不记了?”   林逾白:“……”   他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池野一下。   池野把自己的手压在他的手上,带着他按了下鼠标,跳到下一张答题卡上。林逾白:!   池野笑着跟他咬耳朵:“好了,我看见了,145分,理家豪真棒。”   林逾白耳朵红红的,眼睛盯着屏幕,眼中倒映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他语气干巴巴的,说:“其实也还好。”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管明明」【照片】   「管明明」王朔数学考了94分   「孙凯扬」啊?   「管明明」王朔考了94分,你啊什么啊   「文科皇帝兰应」94?   「文科皇帝兰应」王朔你干嘛了   「王朔」我不知道啊   「王朔」真假,是不是算错了   「管明明」我重新帮你加了一遍,是94分没错   「管明明」你选择题用脚选的?怎么错了那么多   「王朔」我靠,我觉得我要死了,我叔不会放过我的   「管明明」你们数学老师也不会放过你的   「管明明」亲爱的,我看了一下你的答题卡,倒数第二题你好像读错了题目。   「文科皇帝兰应」那也不至于94分吧   「文家豪」王朔数学一直很不稳定   「文家豪」当时我和池野给你们讲题,他从来都不认真听   「文科皇帝兰应」那他活该   「文科皇帝兰应」嘻嘻,数学拉下那么多,王朔倒数第一没跑了吧   「孙凯扬」兄弟们,周南南化学满分「王朔」哦   「文科皇帝兰应」哦   「管明明」你们不要这么冷漠嘛   「管明明」@孙凯扬 哦   「孙凯扬」【愤怒】   「理科皇帝理家豪」@文家豪 你总分多少   「文家豪」696   「王朔」豪哥,小弟膜拜膜拜你   「孙凯扬」看来你要给豪哥洗内裤了   「王朔」补药啊!   「王朔」豪哥请爱我一次   「文家豪」@池野 @理科皇帝理家豪 你们怎么样   「池野」我们班语文还没统计完   「池野」我数学150,英语142,理综281   「文家豪」我英语147   「孙凯扬」【跪了】   「孙凯扬」小弟膜拜你   「王朔」只要池野语文超过123,他就是第一   「管明明」那可不一定哦   「管明明」@理科皇帝理家豪   「理科皇帝理家豪」数150 英145 理综296   「理科皇帝理家豪」@王朔   「孙凯扬」【跪了】   「王朔」原本就低着的头颅忽然就断了   「文科皇帝兰应」白,你好牛啊   「文家豪」【鼓掌】   「孙凯扬」了不起的理家豪!   「王朔」不过我们这样算成绩其实有些不公平,理科本来就比文科好得分   「王朔」但是没办法   「王朔」谁让文家豪厉害呢   「孙凯扬」谁让文家豪厉害呢   「文科皇帝兰应」谁让文家豪厉害呢   「管明明」+1一楼走廊里。   “林逾白真的好厉害啊,”兰应眼睛亮闪闪的,“前面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被影响,还超常发挥了。”   文家豪嗯了一声,顿了顿,他说:“你也有进步,很厉害。”   “哎哎,”兰应咧着嘴,在文家豪胸口打了一拳,“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这一拳下去,文家豪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隐隐作痛。   被兰应当胸一拳打成重伤的文家豪:“……”   他伸手捂住兰应打过的地方:“下次你的手劲可以轻一点,真的。”   兰应收回拳头,疑惑道:“啊?我没怎么用力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脸抱歉地看着文家豪:“我怕打疼你,真的收住力气了。”   文家豪放下捂在胸前的手,冲他笑了笑,“我没事,逗你玩的。”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凉气,转移话题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兰应这次考得不错,还沉浸在知道成绩的快乐里,他有些雀跃地答道:“不用啊,我请你吧,好久没请你吃饭了。”   文家豪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十二班统计完语文成绩后,林逾白总成绩果然是第一名。   不仅如此,单科排名几乎也拿了大满贯。   徐老师特别高兴,在班会上表扬了他好几次,还说高主任等会儿也会来他们班讲两句。   班里的同学也兴奋地交头接耳,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林逾白。   林逾白抿着嘴,后背绷紧,坐得很直。   池野知道,他是因为大家的关注感到不自在。   他伸手摸了摸林逾白的后背,直到林逾白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偏头看向池野。   池野冲他笑了笑,说:“小皇帝,理家豪,小天才,怎么这么棒啊。”   冯雅军也转过头来呲着牙乐,“太厉害了,天仙,你是这个。”   说完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   林逾白轻轻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冷酷,低下头。   池野解释道:“他不好意思了。”   冯雅军表示理解,并且嘎嘎笑着回过身去,和前桌还有胡晓凑在一起讨论这次的成绩。   高主任来十二班走了一圈,夸了夸十二班总体的进步,额外夸奖了林逾白。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不止是因为林逾白的成绩很好,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林逾白没有被那些不好的事情影响到学习。   站在林逾白和池野的桌子旁边说话的时候,高主任注意到了他们的桌子,已经桌面上那道深深的三八线。   他决定宣布一个好消息。   “同学们,学校马上要进一批新的桌椅,单人桌!下个学期,大家就不用坐这些旧桌子了。”   高主任乐呵呵地拍了拍池野那边的桌面,“等换了单人桌,也不用画三八线了。”   “耶!”   “高主任威武!”   “学校万岁!”   班里一阵欢声笑语。   池野伸过手臂来,用力揽住了林逾白的肩膀。   他笑着说:“怎么办,以后就没有三八线了。”   林逾白低着头,望着桌子中间的三八线发呆。   桌子中间横着一支黑色的钢笔,那是池野的笔。   钢笔压在了三八线上,笔盖的位置歪到了林逾白那半桌子上,很明显过界了。   其实林逾白早就发现了,可是他假装没有看到。   因为这条三八线,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