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来   作者:默墨舞文   文案:   白阅为解除活不过20岁的诅咒,阴错阳差与室友黎予纠缠在了一起,在二人联手解决“灵异”事件的过程中,发现一切的源头竟是一段千年前的秘辛……   有种感情是刻印在灵魂上的,只要靠近就会发出共鸣。   “暴不躁”忠犬攻ד病不弱”美人受   一句话简介:浮云过千载,何妨入梦来   标签:HE,剧情,1V1,灵魂伴侣,天作之合 第1章 黑长直大胡子   太阳正卖力的散发着一天中最亮的光芒,被医院诊室里的雪白墙面折射后额外刺眼,再混合着窗外的聒噪蝉鸣,让人连听觉都跟着模糊起来。   少年坐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床上,原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沉重。   他皱着眉,偏头看向正在和医生交谈的父母。   明明能听清他们的谈话,思维却迟钝的难以分析理解对话内容。   “白阅的一切检查都没有异常,十分健康。”   “这……不可能啊!您再给看看,或者……我们再查点别的项目?”白父极力控制着情绪,声音里满是疲态。   白母更是哽咽着,苦苦哀求道:“是啊,求您了医生!我……我们已经跑了好多家医院,您是我们最……最后的希望了!”   “唉,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检查结果就是这样。其实……我建议你们不如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很容易敏感。”   大夫无奈的摘下眼镜,毕竟检查报告确实看不出任何问题,甚至某些数值,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好上一些。   “您也说我儿子的病是心理原因导致的?”白母睁圆了眼睛,拔高的音调中带着质疑。   还不等医生再回答,白父也激动起来,“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心理医生也说没有问题,要是都没问题孩子能这样吗!你们医生是不是只会踢皮球!?”   “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位先冷静一下。”   “还要我们怎么冷静,这都多长时间了……”   三人的对话还在持续着,没有结果,却越发嘈杂。   声音震耳欲聋,可白阅已经听不清对话了。   他想要上前阻止,可不等动作,强烈的窒息感和沉重感瞬间涌了上来。眼前有白影晃过,他用力伸出手才堪堪抓住,勉强稳住身体没倒下去。   用力眨了眨眼,他才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高挑女人,黑色的长发披肩,却看不清面容。   女人无视了他的痛苦,坐在他的面前,并拿出一只怀表在他眼前晃动。是要催眠么?   白阅已经很熟悉这个环节了,当他配合着想要闭上眼时,医生突然微低下头掩着嘴发出一阵粗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这可不是生病了,而身上是有业障啊,这么下去可是活不过二十岁喽。”   女医生坐直身子靠在椅子背上,露出一张留着大胡子的中年大叔脸,笑嘻嘻道。   白阅惊诧不已,还不等反应前因后果,这位黑长直的胡子大叔便突然伸出手在他头顶拍了拍,继续道:“去南川市吧,你的生机在那里。”   不等话音彻底落下,白阅身下的床竟凭空消失了。   突然没了支撑,他整个身子猛地向下坠去……   “啊!!!”   白阅一声惊呼,猛然坐直了身子,眼中还带着难以平息的惊恐。   “怎么了小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对上白母关切的目光,白阅这才渐渐回神。   他沉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去南川大学报道的路上,之前不知怎的困意突如其来,就这么睡着了……   “我……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   “正好,咱们也快到了,你醒醒神。”正在开车的白父趁着红灯匆匆向后撇了一眼,语气虽然平静,但眉宇间却带着些许不安。   白阅接过妈妈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呼出几口浊气,这才有心思回想刚才的事。   虽然他偶尔会梦到小时候,但从来没一次是跟看病相关,那种真实的窒息感现在还隐隐残留在身上,以至于他不禁有些后怕。   但看看身旁的父母,他也不敢多显露出些什么。   比起梦里,他们这些年虽然情绪上好了许多,可为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病而奔波操劳,终究是更显憔悴了几分。   怎么就突然梦到小时候求医看病的事儿了呢?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   难不成真像静玄道长所说的,这南川市和自己有什么因缘,所以“近乡情怯”了?   不过想想刚才梦里,道长的白大褂形象,白阅属实是有些不忍再次回忆……   现在终于来到南川了,希望一切都会变好吧!   他透过车窗向前面看,十字路口的对面,已经能看清南川大学的校门了。   此时正好红灯开始倒计时,白父正准备启动车子打算穿过路口,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猛地从车前闪过。   “快停车!”   “什么!?”   白父深知在这种情况急刹会造成什么后果,于是开车穿过路口又行出一小段,才靠着路边缓缓停下。   车刚一停稳,白阅便急忙跑下车,向路口飞奔而去。   他站在红绿灯下四处张望,才发现四下车辆都正常行驶着,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他分明看见,刚刚有人从车前横穿而过,被他们的车撞了个正着……   “小阅,到底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白母踩着高跟鞋,紧赶着追过来。   “我刚才看到有人……”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而且如果真撞到了什么,也不会没有感觉。你应该是刚睡醒,眼花看错了。”白父停好车后也跟了过来,安抚道。   “那……可能吧……”   白阅心中存疑,但看着父母紧张的神色,实在不好再说,只得作罢。   本来就被梦扰的有点心神不宁,刚缓过神来又出现这么一档子事,白阅控制不住的思索起来,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父母办理完报道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白阅的父母工作很忙,这次来送他也是调了好久的行程才换到了假期,因此反复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白阅则被辅导员带着往寝室去,路上这位辅导员不疾不徐的介绍着学校的情况,白阅缓步跟在旁边,不时回应几句,顺便打量起四周。   已经快九月末了,暑气丝毫未减,灼热的阳光压得树叶都耷拉着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本该喧嚣的校园里现在也没几个人在室外闲逛,唯独几只蝉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沙——沙——沙——”   在正午烈日的震慑下,几乎所有学生都生无可恋的苟在宿舍里,大一新生301男寝里的三人也是如此。   顶一头栗色卷发的贺冶拉动着作训服的衣领,瘫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不都秋日安了嘛,今儿这天怎么觉着比前两天还要热啊?都快喘不上气了……”   “没听说过秋老虎吗?你多喝点水,然后抓紧时间睡个午觉,小心下午军训时中暑。”   搭话的男生和贺冶长得有七分相似,他递了瓶矿泉水过去,语气中透露着宠溺。   “哐、哐、哐!”   正当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贺冶接过水,随口朝门外问了句。   本就虚掩着,留了道缝隙透风的房门被应声推开,一个竹竿似男人闪进门内,快速打量了一圈。   “正好大家都在哈,我是舞蹈系的辅导员,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午休了。”   “舞蹈系?”贺冶挑起眉毛,乖巧地笑了笑,“老师,我们这不是舞蹈系宿舍啊,您是不是走错了呀?”   “没走错,你们寝室不是正好空出来个床位么,我们系今天有一位同学刚来报到,但本系的宿舍都住满了,所以先安排在你们这儿。”   “竹竿儿”边说边回身招呼,“哎,同学,来跟你室友们打个招呼。”   白阅拎着硕大的箱子,吃力地从辅导员和门缝中挤了进来。   这是个标准的上床下桌四人寝,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门后有一小排柜子和置物架,再往里一点就是分列两边的四张床位。   此时除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其他三个床位都已经放了被褥。   “打扰了,我叫白阅。”   白阅大致扫了一眼屋内情况,自报家门后便不说话了,等着听辅导员还有什么指示。   “行,打了招呼就算认识了,你们往后好好相处慢慢磨合,实在有什么不适应的尽量先克服克服,克服不了的就再来找我。”   “好的,谢谢老师,麻烦您了。”白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辛苦,应该的,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嗯,好,老师再见。”   话音刚落,竹竿儿就以闪电般的速度遁走了,白阅一时也不知道这位辅导员究竟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还是怕被自己这个“麻烦”给缠上……   不过辅导员是怎么想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寝室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他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过集体生活,饶是做了很多心理功课,但实际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有些脚趾抠地。   “你叫白……yue是吧?白色的白?yue是哪个字啊?”   白阅的思绪被人打断,下意识地回答道:“阅读的阅。”   “白阅?还挺好听的,我叫贺冶,学影视的。”   栗色卷发的男生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眉眼弯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一对虎牙若隐若现。   他扬了扬下巴,撇向站在他身侧的男生示意道:“这是我哥贺源,躺在床上那位一脸苦大仇深不爱理人的叫黎予,他俩都是历史系的。”   白阅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我是贺源。”贺源浅笑着礼貌地回应了下,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   白阅记人很快,虽然刚才在门外听不真切,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最先和辅导员搭话的就是贺冶,看起来是个过分热情的人,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至于其他两位……   比起弟弟,贺源就显得要稳重很多,他和贺冶一样是娃娃脸,看样子是双胞胎,但没了虎牙加持,又被银边的框架眼镜一遮,顿时显得成熟儒雅了几分。   而叫黎予的这位,虽然这么评价初次见面的人不太礼貌,但不得不说贺冶对他的描述十分精准。   从自己进到屋子里,这人只不大在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便又靠回被子上看书去了。   小麦肤色,干净利落的寸头,天生上扬的眼尾和笑嘴却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怎么看都是一脸不好惹的凶相。比起历史系的,倒是更符合广大群众心目里刻板的刺头体育生形象。   经过这么一折腾,午觉算是彻底睡不成了,社牛贺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阅闲扯,白阅边回应边收拾自己的书桌和床铺。   这位置虽然没有人用但却异常整洁,连点积灰都没有,就好像有人擦拭过一遍似的。   只等收拾到书桌抽屉时,白阅才从角落发现了一张小卡片。   他拿一看,竟是张很新的一寸照片。   只是这上面的人,白阅越发觉得有些眼熟,而正与他闲聊的贺冶显然也看到了照片,说话声戛然而止。   白阅察觉异样,疑惑问道:“你认识这照片上的人?”   贺冶挠了挠头,目光略有些闪烁,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此时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源和黎予,也都看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贺源走近贺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开口对白阅解释道:“我们寝室本来也是满寝,这人和我弟弟一个班,一周前午休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人没救过来。这张照片……可能是家人收拾东西时落下的。”   贺冶看白阅神色不太好看,伸手抓了抓他的手腕,“你不会害怕了吧?我们都在这住好几天了,什么事儿也没有!”   “没事儿,我只是在想……这照片该怎么办。”白阅勉强笑了笑,压下了原本脱口欲出的话。   其实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甚至有点脊背发凉。   倒不是说觉得晦气或害怕,而是经贺源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刚的熟悉感源自哪里。   今天来报道时,他分明在校门外的十字路口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啦!上一本欠的番外容我先放放……   这大半年我跑去学写文了……虽然刚学会点皮毛,但回头一看感觉自己的第一本bug太多了,打算先修文,之后再把番外补齐,总之不会坑的! 第2章 “砰”的一声   当时一闪而过印象有些模糊,再加上父母的说法,白阅确实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现在看着手中的一寸照片,他笃定自己没认错,当时横穿马路的人那道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就是照片上这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有同胞兄弟么?”白阅问。   “没有啊,他是独生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贺冶疑惑道。   白阅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但想到自己来南川的原因,他还是强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没事……”   贺冶倒真当他是为照片发愁,便提议道:“我去和老师要个联系方式吧,给他家人邮寄回去。”   白阅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边说边从本子里撕了张白纸将照片仔细包好,递给了贺冶。   其实这人出事时,对贺冶的冲击最大。   他们两人是同班同学,刚到寝室时自然就走得比较近,再加上他本身对这类事有些忌讳,就更是有些受不了。饶是有贺源的安抚,也过了好几天才回过劲儿。   谁知这才刚刚淡忘,却又被提起来了。   贺源本来还对此有点儿担心,但出乎意料,贺冶这次竟然主动请缨要解决这事儿。   想来是他对白阅观感不错,比起自己心里发毛,还是更担心吓到新朋友。   社牛的特质在这一刻升华了!   一直到午休结束的提示音响起,贺冶才解除气氛担当模式,并像马上就要没电关机一般迅速地哭丧起脸。   “啊……又得去军训了,咱们得赶快点儿,别去晚了又被罚站军姿,我可不想继续当重点关注对象了。”   贺源闻言一乐,揉了把贺冶蓬松的小卷毛吐槽道:“光动嘴说,你行动上倒是表现一下啊。只要少喷两下防晒,咱绝对不会晚。”   “那怎么行,我还要靠脸吃饭呢!”贺冶丝毫不买账,手拿防晒喷雾一脸认真道:“不光我得喷,你们也得做好防护!就说你呢,黎予你跑什么跑,当我瞎么!”   片刻之间,白阅看着贺冶一把薅住准备悄无声息出门的黎予,然后强拉着比他高出半头的人猛喷防晒,紧接着又在黎予爆发前熟练地躲到贺源身后。   看样子,这个场面没少发生过。   场面过于美丽,以至于白阅实在压不住嘴角,可还不等乐完,没成想这锅又砸到了自己头上。   “小白你傻乐什么呢,我可得给你普及一下咱们寝室的室规:颜值即是正义!”   贺冶冲着白阅挑了挑眉,在上下打量了白阅一圈后,恍然大悟道:“不过,你们舞蹈系的应该本身就很注意个人形象管理吧?”   “这倒确实是,不过……我不需要参加军训呀!”白阅摊了摊手。   “什么?!你凭啥不参加?这不公平!“贺冶瞪圆了眼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顿时就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   ”我也不想去了……哥,要不你去帮我请个假……哎,哥你别揪我衣领,我自己能走……哎!”   直到看不见人影,白阅还能依稀听到贺冶的哀嚎声。   他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但心里觉得不大礼貌,于是为表愧疚,他为贺冶默默祈祷了两秒,希望他能如愿……   不过,不用军训可不代表白阅能悠哉悠哉的趴在寝室休息。   他原本可以报考国内最顶尖的舞蹈院校,甚至在高考前就接到了众多知名舞团的邀请,,但为了那句话,他最终还是来了南川。   还没等他来,就成了系里的重点关注对象,班主任提前打了招呼,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在迎新会上表演个节目,说是要给系里长长脸。   拖了这么多天才来报道,不管怎样,他也得先去班主任那露个脸。   白阅先去了趟主教学楼,获知了迎新会就在军训汇演当天的晚上,满打满算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所以这几天他虽然不用去操场接受烈日的洗礼,但排练还是跑不了的。   不过班主任还是十分良心的给他特批了一下午的假期,让他先在学校周围逛逛熟悉环境,明天一早再开始。   白阅在校园里大致逛了一圈,记下一些主要设施的位置,又去超市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后,见时间还很充裕,便思索着奔校门口走去。   南川大学的位置远离市中心,附近商户的主要消费群体就是学生,因此这种不放假的日子街上就显得人少得可怜了。   橫穿过校门外的马路再直走不远就有一个大型的综合市场,小吃百货、网吧歌厅应有尽有。有很多学生吃腻了学校食堂,就会在休息时间到这边来闲逛。   这是中午从贺冶那得知的,也是这个十字路口在开学季经常事故多发的原因。   白阅对市场没什么兴趣,但中午那事儿始终压在他心上,不再确认一下就没法安心。   他站在红绿灯下观望了许久,这里完全不像出过事的样子,车流量不是很多,来往行人也都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人影。   倒是他站的时间长了,有好几辆出租车停下问他要去哪……   再待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收获,白阅这才不得不放弃了,悻悻的往回走。   不等走到宿舍楼下,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什么您好呀!小白,你不会没给我打备注吧!!!”   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白阅也能想象出,贺冶此时跳脚的模样。   他尴尬的捻了捻手指,急忙回应道:“抱歉抱歉,是我忙忘了,一会就加上。不过,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军训结束了呀,我们要去食堂吃饭,想着喊上你一起。知道2号食堂在哪吧?快点过来,我们门口等你。”   “嗯,知道,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白阅顺带着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6点了,竟然不知不觉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不好意思让贺冶他们多等,赶紧奔着食堂赶去。   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三个人杵在那儿,在恶狗扑食般扑向食堂的新生中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白阅十分意外,黎予看着不爱理人,竟然也在这儿等着。   不知他是因为也有集体行动的意识,还是单纯的和贺家两兄弟关系还算不错。   白阅趁买饭的间隙给三人各买了瓶水,再加上有贺冶活跃气氛,这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初步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一天军训下来实在累得不行,吃过饭后四人就回寝室早早洗漱躺下了,等到封寝熄灯的时间,宿舍内早已一片寂静。   白阅是第一天住寝室,加上白天睡过了还没有困意,便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安静的刷手机。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身上越来越沉,刚开始还以为是来了睡意,正打算睡觉,却感觉呼吸困难起来。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几乎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是他的“怪病”又犯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赶在自己住进寝室的第一天就犯病,他艰难地摸索着想要去拿药,但这次症状来得特别急,不等他摸到药瓶,四肢就已经使不上力,动弹不得了。   然而身上的痛苦反而使他意识清醒万分,借着寝室门上方天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竟然有一个黑色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床脚。   人影低垂着头,正动作迟缓僵硬地顺着梯子向床上爬着……   “救……”   一个救字像是有万斤重,死死卡在白阅的嗓子眼儿里,他用尽了全力,也挤不出一点声响。   黑影蠕动着从床脚一点点爬上来,悄无声息,就连压在白阅身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重量。   窒息感已经让白阅的意识开始混沌了,直到黑影爬到了胸口位置,他这才看清楚,黑影竟然和那张一寸照,和他白天在十字路口见到过的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   神情木然,脸色,是带着死气的青灰……   白阅心脏微缩,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不过被这么一吓他反而生出了些力气。   他猛地挣扎着撑起身子,后撤了些许紧靠着床头,然而手肘也重重地撞上了床的护栏,发出“砰”的一声。   “窝草!咋了?”   贺冶睡得正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撑起身子瞪大一双睡眼,茫然地四处张望。   “白阅?”贺源也被惊醒了,他眉头微皱,眯眼看向白阅的位置,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白阅咬了咬舌尖,缓出一口气,身上那股窒息的无力感如潮水般褪去。   他看着还在近前的黑影,撑着床刚要说话,可还不等张口,就被一只从背后伸过来的手紧紧捂住了嘴。什么东西?!   白阅吓得头皮发麻,反射性的张口就要咬下去,紧接着却模糊听见黎予的声音在他侧后方响起。   “不小心撞栏杆上了,不好意思。”   “嗐,黎予你吓我一跳。”贺冶嘟囔了句,翻了个身重新躺好:“这床确实窄了点……”   贺源也没再多问什么,听声音是重新躺下睡了。   白阅此时却是慌乱不已,前有黑影越逼越近,后有黎予按着,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实在是半点放松不下来。   他用力去掰黎予的胳膊,可惜无论怎么用力对方却是纹丝不动,好不容易生出的力气眼见也快要见底了。   就在白阅快绝望的时候,黎予摘掉了他一只耳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动,那东西不害人,千万别出声。”   黎予把声音压得很低,小的只有白阅能够听清。   虽然不知道黎予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但白阅此时也只能相信,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之前本就呼吸不畅差点昏迷,又被捂住这么长时间,这下彻底有些坚持不住了,不等黎予放开,身子便逐渐瘫软下去。   这下反倒吓坏了黎予,他突然感觉到白阅鼻息微弱,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松开手,但貌似有点迟了……   他扶着瘫软的白阅有些手足无措,但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眼见着就要去掐人中了。   白阅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床头。   那个位置只放了一个药瓶,黎予迅速把药瓶拿了起来,棕色玻璃瓶光滑的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标识。   他拿着药看向白阅,想询问服用剂量,但此时的白阅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给予不了他任何回应。   黎予眉头一皱,最少吃一粒应该不会过量。   他拧开药瓶,一股熟悉的辛辣药香扑鼻而来,黎予一愣,手下却不敢再耽搁,立马倒出一颗橙黄的药丸塞进了白阅的嘴里。   黎予轻轻扶起白阅的上半身,让药能够顺利地被咽下。   接着他掰过白阅的右手,在他掌心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之后将白阅的手合拢为拳状。   如果此时白阅意识还算清醒的话,一定会万分惊讶。   因为黎予在他掌心画下的是一道特殊的符咒,而这道符,静玄道长曾经也为他画过。 第3章 同床共枕   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那奇异的符文起了作用,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白阅逐渐恢复了过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等呼吸顺畅了些,才想起来该和黎予说声谢谢。   可刚撑起身子,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死寂的眼睛,那张灰白的脸已经怼在近前了,并且还在继续逼近……   “唔!!!”   在要下意识喊出声的一刹那,白阅死命的捂住了嘴,这才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这下也顾不上客气了,他连忙看向黎予,将眼睛瞪得溜圆,又用手疯狂指向身侧示意,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而就折腾的这一会儿,“鬼兄”已经安安稳稳的枕在他的枕头上,躺得稳稳当当了。   若不是还睁着一双眼睛,还真有点只是普通人睡觉那意思……   虽然黎予说这玩意儿不害人,可谁见了不瘆得慌!   白阅不知如何是好,可此时脑子清醒了,他明白黎予是不想惊动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黎予似乎是看懂了他的示意,先竖起食指在嘴前比划了一下,示意不要说话,然后拿起手机迅速打了一行字,递到了他眼前。   “害怕可以和我换床,之后解释。”   “……”   白阅默了,这人还真是表里如一,连打字都这么简洁……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白阅不太想麻烦别人,尤其是对第一天认识的人。   但……他是真害怕啊!   想到要跟这东西同床共枕,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要离家出走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白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换了床,躺在陌生的床铺上,被陌生的气息笼罩着,白阅更加难以入睡了。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心里不安,又抬头瞟了眼黎予那边。   却见到黎予正神色如常的面朝着那位“鬼兄”,甚至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么猎奇的一幕,实在令白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总之三观是碎了一地。   但黎予的淡定,倒真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哪怕明知道那“鬼兄”还是离自己很近,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连带着刚才的一番惊险刺激,不知何时他也睡了过去……   “黎予,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再不醒可要来不及了!”   白阅睡得正香,却感觉有人正猛扯自己被子,他朦朦胧胧睁开眼,将脑袋探出被外,结果就对上了贺冶跟见了鬼似的眼神。   “你!诶?……小白你怎么睡在黎予床上?”   “啊?”   白阅满头问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刚要反问回去时,智商上线,猛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随即觉得耳根一热,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我昨晚……其实……”   其实他本打算早点儿起,好和黎予把床换回来,可实在睡得太死。   谁知这一睁眼大家都起床了,刚好被撞个正着。   这时黎予恰好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淡然地接过了话。   “白阅昨晚想起照片的事儿心里犯怵,我就和他换了床。”   贺冶直觉这理由十分牵强,仍旧一脸狐疑。   可黎予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且这人看着脸不红气不喘,态度又过于坦荡,反倒叫人不好再追问了。   贺冶总觉得自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也只能选择先相信这个理由,暂且作罢。   匆匆洗漱过后,黎予三人还是按部就班地去操场报道,白阅则是赶往了排练室。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早上,白阅算是正式开始了校园生活。   然而这一整天,白阅的状态都不太好,指导老师还以为他是刚到学校不太适应,劝了好几次让他实在不行就先休息会儿。   但他心里清楚,是昨晚的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惨白的脸始终挥之不去。   本想着今天必须得找黎予谈谈,但好巧不巧,偏偏一整天白阅都没找到能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直到晚上,他被拉进了寝室的微信群,这才终于加上了黎予微信。   看着隔壁床正刷手机,显然很闲的黎予,白阅手指翻飞,迅速在空白聊天界面里发送出第一条消息。   “黎予,昨晚谢谢你了。”   对方秒回:“不用。”   “我想问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你也能看到?你怎么知道它不害人?”   这次过了好一会,也没收到回复,白阅心急的时不时瞟向黎予。   却见这人分明拿着手机,时而敲敲点点,时而又停住不动了。   这是……打游戏呢?   就在白阅实在忍不住,想要再次追问时,黎予终于回复了。   “……”   白阅震惊,就这???   自己虽然也是I人,但这位,是I人中的王者吧……   就在白阅心中疯狂吐槽时,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三言两语说不清,明天午休,你来礼堂外的花园。”   白阅这才松了口气,半点不敢耽搁,立马回复过去,“好吧,那我在池塘边等你。”   果不其然,聊天界面再次沉寂了,对面连个“嗯”之类的都没有回。   白阅实在摸不透黎予的性格,本以为话题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临睡觉前,他却收到了来自黎予主动发来的新消息。   “今晚不会再出现了,但要是害怕可以和我说。”   这是关心吧?白阅震惊,或许,黎予这人只是有点不善言辞?   “谢谢啦,我没事,昨晚多亏你了。”   白阅因着小时候的经历,所以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本身接受度就很高。昨天如果不是被“鬼兄”贴脸,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但黎予的消息,还是让他心中一暖,觉得更有底气了几分。   消息回过去后,他又特意挑了一个可爱的猫咪的感谢表情包发过去。   然而……黎予又没回话了。   完全符合白阅的预期。   第二天,白阅心不在焉地挨到了午休时间,铃声一响就直奔花园池塘边的小凉亭里等着。   而黎予军训结束后,则趁着大部队都涌向食堂,转道走小路绕到了礼堂后身。   两人之前虽没有太多的直接交流,可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此时倒也没觉得尴尬。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才比较好理解,不然你问?”黎予开门见山道。   “好。”白阅心中了然,这人果然是不太会表达,于是他尽可能问得直白,划重点道:“我见到的是鬼吗?”   “算是,也可以叫执念。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中,会有一魂一魄短暂停留世间。在头七这天无意识地出现在还留有执念的地方,机械性重复生前的习惯。等到头七过了,这一魂一魄才会去往生之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轮回。”   白阅想起贺冶当时说的,前天刚好是那人的头七。   所以他见到的只是残留的一缕魂魄而已,黎予这才那么笃定“鬼兄”并不会伤人。   可黎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白阅心中升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连带着追问的语气都急迫了些,“你也能看到那个?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东西特别了解。”   只是,黎予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   “我看不见,只是有所感觉而已。因为小时候对玄术感些兴趣,所以学过一些,虽然正经拜过师父,但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实在学不明白,所以也学的不太精。”   “但是你好像知道我的药该怎么吃……”   “你吃的药算是圈子里比较常见的种类,所以我才恰好了解用法。”   说到这里,黎予头一次主动问道:“所以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当时的症状,有点像阳火不足,看着跟随时都能过去似的。”   白阅本以为能在黎予这儿找到什么线索,可听了刚刚的话,他又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了。   看白阅低头没有立刻回答,黎予继续说道:“你脖子上戴着的吊坠,应该是加持过的护身符吧。吃的药和我当时在你掌心画的符咒也都是正阳驱邪用的,能被一魂一魄这点儿阴气影响就发作的那么严重,你的身体……”   听了这话白阅微微一惊,黎予虽然说自己学艺不精,但所说全部吻合。   说不定,告诉他的话真能得到什么线索呢……   白阅这才松了口讲起自己的事。   白阅的家境还算不错,爸妈都是文艺工作者,思想也比较先进,因此他整个童年过得都十分幸福。   唯一的不圆满,就是他自小身患“怪病”。   病发时会出现失语、无法动作或是昏厥等症状,而平时又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只是身子骨稍微弱了点。   爸妈带着他去各处求医,可却什么问题也查不出,吃了不少强身健体的方子,也不见什么效果。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怪病”越发严重,甚至已经频繁到了严重影响生活的程度。   最终,他爸妈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高材生,也只能开始寄希望于异术。   几经周折,他们经人介绍求助到一位道长,这才给白阅求到了能有效克制“怪病”的法子。   然而道长却说,自己的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做个缓解罢了,白阅的“怪病”源自一个业障,若是不想办法消除,那势必活不过20岁。   而此时白阅刚好过完19岁生日,他还来不及沉浸在考上心仪大学的喜悦当中,就被这个消息给了当头一棒。   而这老道也算是渡人高道,硬是把自己关在屋子三天,连胡子都白了几分,这才推演出了一丝生机。   白阅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听从道长的指引,转校到南川市,来到这里寻找化解之法。   黎予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道长说的,倒是和我猜的差不多,不过你这种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业障,多半是上几代的恩怨,或者因果之类的……你父母或者再往上的长辈,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白阅摇了摇头:“那位道长也这么问过,可我爸妈从没来过南川市,至于家中其他的长辈,时间太久远了,也没法记得那么清楚。且那道长还说了,业障在我身上,所以只能我本人来,才有可能碰上化解的机缘。”   黎予若有所思,如此一来,就只有另一种原因了,可白阅剩一年的时间,查起来谈何容易。就怕还不等有眉目,人就没了……   想到这,黎予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不等深思,他便脱口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白阅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黎予是不太愿意和人亲近的类型,怎么会突然愿意帮他。   其实黎予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确实是打见到白阅发病时,就对这事儿还挺感兴趣的,所以才会把白阅约出来详细询问。   可真要帮忙的话……且不说毫无线索,就凭自己的能力……   算了,既然直觉上想帮忙,那就凭感觉走吧,黎予很快便释然了。   殊不知白阅听后,心里非但没有多少惊喜,反而满是纠结。   他其实并不想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黎予只不过是个略懂一些异术的普通人罢了。   自己是来求生的,所以学不学业的也没那么重要。   可黎予就不一样了,怎么能拖不相关的人进这趟浑水呢,白阅刚想回绝,却听见有人喊着他和黎予的名字,已经到了近前…… 第4章 八卦的味道   “诶?小白、黎予?你俩什么时候混的这么熟了,偷偷在这儿干嘛呢?”   贺冶几步窜了过来,胳膊搭在白阅肩上亲昵的搂了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怎么能叫偷偷呢!”白阅脑子飞速旋转着,无奈笑道:“这不是碰巧遇见了么,吃完饭想要散步的话,也就这块儿风景不错又离得比较近了。”   原本他和黎予要说的事儿就不能让旁人听到,所以才特意挑了这么个犄角旮旯,却不承想还是被熟人撞了个正着。   “这也太巧了吧?!”贺冶听后果然是一脸的似信非信。   黎予翻了个白眼,略有些不耐烦:“更巧的是,你不也来了么,咱们寝室就差你哥了。”   “额……我在呢。”贺源笑眯眯的从众人身后走了过来:“好巧啊,大家都来散步的么?”   “……”贺冶尬住了。   自打上次看见白阅和黎予换床那事儿,他就老觉得这俩人有什么秘密。   又赶巧,刚刚他打老远就看着了,这俩人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这才特意凑过来。   最后竟然告诉他都是巧合?!   这事儿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但看着原本还说有事不能一起吃午饭的自家哥哥,也碰巧出现在这儿……   好吧,贺冶觉得他也很难反驳。   不过,这事儿虽然只能到此为止,但贺冶的好奇心还在熊熊燃烧。   倒不是他有多八卦,实在是,这瓜涉及到黎予啊!   要知道,黎予这人从小到大那叫一个高冷,成天摆着一张臭脸不爱理人,从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就连他们之间现在能走的近些,那也全赖他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否则依着黎予的性格,八成是多一个眼神都不会搭理他们。   然而就这么一块陈年老冰,竟然对白阅就熟络的这么快?!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问是不好再问了,但完全不妨碍贺冶悄咪咪的盯着呀。   至于白阅这边,则是压根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一双时刻关注的眼睛。   黎予三人忙着军训汇演,而他也在忙着迎新晚会的彩排,天天往返于寝室和排练室之间。   一周的时间编排舞蹈,即便他曾经有过很多经验,可要和新认识的同学配合默契,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几天忙活下来,调查的事更是连个头都没能开上。   虽然按黎予的话说,如果他的机缘真在这里,那即便什么都不做,线索也会自己找上门,不必太过焦虑。   可白阅始终还是难以安心,不过他也实在不想多麻烦黎予,只得暂且搁置。   不过,自从上次黎予主动说要帮忙后,他们之间便没有更多的交集了,顶多是平日里打了照面客套一声。   冷淡的让白阅甚至有些怀疑,之前都是自己的幻觉。他本来想好要用来婉拒的客套话,也全没排不上用场。   白阅暗自松了口气,至于心里划过的那一丝失落,还没能被他抓住痕迹就消失殆尽了。   相比之下,他反而要和贺冶更熟一些。这人只要闲着没事儿就会跑来和他东扯西扯,还时不时给他带点吃的玩的,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贺源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这人显然没有非要和自己打好关系的意思,可每次只要贺冶和他亲近,这人不是找一些理由把贺冶叫走,就是也硬要掺和进来。   虽然一直都显得彬彬有礼,但真要说起来,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比起黎予更甚。   白阅不知道缘由,不过也觉得无伤大雅,寝室关系之类的,只要还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他本身就没有要在这儿交什么朋友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了迎新会当天,白阅又突然收到了黎予发来的消息。   “今天不要摘掉护身符,如果迎新会结束的太晚,等我去找你,一起走。”   内容十分突兀。   彼时白阅正在寝室换演出服,他抬头看看镜子,自己今天这身衣服的领口,根本没法压住护身符。   他想了想,依旧把护身符取了下来,但保险起见,还是先提前吃了粒药。   今天演出时礼堂里人数那么多,不都说活人的生气是那些奇怪东西的天然克星么,估摸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白阅的节目在中场部分,按照流程,表演前需要在后台候场,表演完后,可以回到台下预留的位置观看。等到晚会整体结束时,再上台集体谢个幕就成了。   因此晚会快开场时,白阅还独自留在寝室,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礼堂候场。   白阅这次准备的是个人独舞,曲目选的是《入阵曲》,指导老师找了一名叫李倾欢的大二学姐来给他伴奏。   说起这位学姐倒是十分有趣,白阅根据两人平日的闲谈得知,她确实会弹琵琶,但被选来表演,却不是因为她弹的有多出类拔萃。   而是因为她那把琵琶特别出名,据说是家里面祖传的。   李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族企业都传了四五代了,做的一直是乐器相关的生意。   因此她家的人个个都善于演奏,这在南川市也算是一桩美谈。   可偏偏到了李倾欢这儿,要天赋没有,要努力……除了应付家里差事的程度,那是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不过有这等“神器”的加持,区区一个校内演出,李倾欢的技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两人的时间不好配合,白阅只和她彩排过几次,但两人出乎意料的特别合得来,几乎没怎么费事就跨过了磨合期。   只要不出意外,白阅对这次表演还是相当有信心,然而当他走进后台的时,就见李倾欢正在角落抱着琵琶来回踱步,全无平日里眉眼飞扬,大大咧咧的样子。   “学姐,你这是丢东西了?”白阅凑上去问道。   “哎呀!你怎么才过来呀!”李倾欢忍不住抱怨了句,“我可不是丢东西了么,我那么大一个搭档丢了,可不急死我了?”   敢情,学姐这跟刚学会走的小猫一样抖颤颤巍巍的,是因为紧张啊……   白阅不禁松了口气,连忙道歉,“实在抱歉,是我的错,应该早点过来的。”   “嗨,没什么,多大点事呀!不过你这身装扮也太绝了吧!妥妥的少年将军啊!”   就这一会的功夫,李倾欢就变得神色如常了,一双杏眼瞪得老大,目光灼灼的绕着他打量起来。   变脸之快让白阅觉得好笑又无奈,不禁吐槽道:“你这又不紧张了?”   “嗨,我又不是主角,你这正主都来了,我还紧张个什么!”李倾欢掐着腰一脸得意,“就你往台上一站,还能有人在意我弹琵琶?估计就算走两个音也不会被发现的!”   两人正打趣儿着,有老师过来提醒他们准备候场了,白阅这才带上恶鬼面具,李倾欢则一手抱琴一手扯着他快步往舞台的位置走去,脚步潇洒地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这支舞白阅早已经烂熟于心了,里面融入了一些个人改编的小元素。   他以扇代剑,合扇时恍若手持三尺青锋,气势凌厉可破阵杀敌;展扇时则气质卓绝、儒雅翩翩,令观众无限遐想。   可恶鬼面具却又让人看不真切,将气氛拉扯到了极致。   即便舞台有些陌生也完全没有影响白阅的发挥,而台下的惊呼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每每站在舞台上,他都有一种浑然忘我的感觉,他能在跳跃旋转中体验飞翔一般的自由,又能在每一首乐曲里体验极致的喜怒悲哀。   随着李倾欢最后一指拨下,乐音飘渺,绕梁不散。   白阅和李倾欢携手至舞台中间谢幕,台下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然而众多人声之中,白阅还是清晰辨认出了贺冶激动地欢呼声。   他循声望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黎予含义复杂的眼神。   白阅无法辨别他眼里的深意,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舞台功底,此时却没有来的有点胆怯。   以至于李倾欢猝不及防的偷偷扯开了他面具的系带,他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面具已经应声坠地,台下再次惊呼沸腾,甚至有不少人站起身来激动地挥手呐喊。   负责老师看着过于激动的观众席,怕影响舞台进度连忙控场,白阅这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他迅速捡起面具,扯着李倾欢退场,临着转身时,却下意识的又瞥了黎予一眼。   还是那种复杂的眼神。   等回到后台,白阅犹豫着开口问道:“学姐,我刚才的表演……是不是哪不太好?”   李倾欢却是一脸激动:“你说什么呢!完美极了好么!我保证,明天你的消息就能刷爆学校贴吧!”   “哈哈……我倒是也没有这样的期望……”白阅尴尬的笑了笑。   李倾欢过于兴奋,以至于白阅实在没法从她那得到什么有效反馈,他也只好放弃,先按照安排好的,从台下迂回着走到预留给他的位置观看后续节目。   位置是贺冶给占的,在黎予和贺冶中间。   他一坐定,贺冶便凑过来一脸兴奋的好一顿夸他,白阅感觉自己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   终于旁边的人听不下去发出“嘘”声,这才暂且打住。   等贺冶被下一个表演吸引了注意力,白阅这才得出空来,和黎予搭上话。   “我刚才的表演……你觉得怎么样?”白阅有些忐忑的问到。   却不想黎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蹙眉,盯着他的脖子问:“你的护身符呢?”   “啊?我这身衣服也没法儿带啊……”   白阅被问的一愣,而后看着黎予的神色,突然有了个离了大谱的猜测。   难道这人一脸苦大仇深的,就是因为这?   他本想再开口解释两句,就听黎予又开口说道:“晚会结束后,后台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白阅不解:“为什么?”   “因为……”   “你俩不看节目说什么悄悄话呢?”不等黎予回答,贺冶的就凑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好像是在无声控诉为什么不带他一起似的。   这下也没法继续了,一直到晚会结束白阅上台谢幕,也再没找到机会把刚才的话讲完。   因为惦记着黎予的话,白阅本想快点结束快点走,可他刚才的节目反响太好,加上这一身装扮,来找他和李倾欢合照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李倾欢也正高兴着,他实在不好扫了兴致,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这才算完事。   此时礼堂里除了几个在收尾的工作人员,已经都走空了。   礼堂的位置比较偏,到寝室的距离不近,且路灯光线也比较暗,白阅张望了一圈没看到黎予,便想着先把李倾欢送回去。   毕竟是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也不安全。   “学姐,你除了琴还带了其他东西过来么,我帮你收拾一下,先送你回寝室吧?”白阅边去拿李倾欢的琴袋边问到。   可等了一会却无人应答。   “学姐?”   他转过头去找人,却看到李倾欢正脚步拖沓,跟着一个人缓缓向礼堂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鸽子精回来啦!因为不太满意之前写的,所以重修全文替换了!   7月1日开始日更,这次不会再断更啦!有存稿放心追! 第5章 奇怪男子   李倾欢身侧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乌黑长发用金冠束起,虽只能看见背影,但挺拔的身姿仍能叫人觉得气宇轩昂。   但白阅敢断定,今晚的演出人员里绝对没有这么个人在,要真有这样的人,肯定是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的才对。   不过这先暂且不论,已经这么晚了,他们是要去哪?   那男子负着手,不疾不徐、步伐稳健的向外走,而李倾欢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步伐缓慢僵硬的极不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回寝室。   而且李倾欢连装琴的袋子都还没拿呢,哪有把琴抱在怀里就直接走人的。   白阅直觉不对,拎着琴袋就追了上去。   “学姐!先等一下,你东西忘拿了!”   “学姐?李倾欢!”   白阅边追边喊,可李倾欢却没有任何反应,古装男也跟听不见似的,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两人出了礼堂后果然没有往寝室方向走,而是拐进了一旁的小花园中,一直路过了上次黎予约他见面的小亭子后,仍旧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着。   再往那边就是学生们的约会圣地了,主打一个僻静,除了繁茂的花草树木,就剩下一个能映照出疏星朗月的人工湖。   如果是饭后散步,那这地方还能算得上有点儿情调,但夜深人静再配上两个毫无互动,只顾往前走的人,那气氛别提多诡异了。   白阅的叫喊声被逐渐吞没在沉寂的夜色之中,没过一会他就发现自己叫不出声了,仿佛有东西勒住了脖子,并在逐渐缩紧。   一阵夜风带走了他身上的微微汗意,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好像已经追了很久了,他累的几乎要拔不起步子,可和李倾欢之间的距离却没有缩短一点儿,甚至连两人的身影都要模糊不清了。   要放弃么?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可李倾欢怎么办……   “白……阅……白阅!!!”   就在快要撑不下去时,白阅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他转过身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再转回身来时,却见一张惨白灰败的脸带着不属于活人的寒气紧贴在眼前,乌黑而涣散的眼仁投来凝视的目光,而那冰冷的鼻尖已经和他顶在了一起……   “啊!!!”   他下意识往后撤步,好在那张脸没有动,看着也逐渐模糊起来。   可还不等他呼出一口气,便觉得脚下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引着他向后倾倒。   他的身后……怎么会是台阶?!   白阅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台阶有多长,他极力想要稳住平衡,可是失重之中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力点。   不仅如此,挣扎之间那种被扼住了脖子的感觉越发强烈,似乎有东西已经隔开了皮肤,勒进肉里。   疼痛和窒息一起涌了上来,让白阅没法再做出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不等彻底摔倒或是被勒死,他先是撞上了一堵墙。   突然停止下坠让白阅觉得抓住了一线生机,他急忙去扯束缚在脖子上的东西,手刚搭上,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乱动,让我来!”   一双手紧紧钳住了他不再让他动作,白阅这才渐渐理智回笼。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这才看出刚刚自己撞上的并不是什么墙,而是黎予。   “我……这是……哪儿?”白阅不敢再乱动,疑惑问到,一开口连声音都是哑的。   “这里是礼堂的二楼。”黎予边答边解他身上缠着的东西。   白阅这才发现,不光自己脖子上有,连身上都缠着不少,而这玩意……竟然就是装饰礼堂用的彩带拉花。   黎予将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道:“你怎么样,伤没伤到?”   白阅活动了几下手脚,除了脖子上有细细密密的痛感外,只有脚腕隐隐作痛却并不妨碍行动,便回答道:“没什么事,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儿。”   白阅边说边打量起四周,此时甚至不用黎予解释,他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礼堂的二楼,是环绕舞台在四周建立的,除了舞台控制室,还有个大型的训练室。   白阅这几天排练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进行,因此并不陌生,只是光线太弱了他才没能立马分辨出来。   训练室的门口有个五级的独立小台阶,他刚才就是从这个台阶跌下来的。   而此时训练室的玻璃门紧闭,漆黑的礼堂内只有紧急出口的标牌发出幽暗的绿光,显得阴森恐怖。   而他刚才看见的脸,多半就是自己映在门前的倒影。   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自己吓自己……   可他不是跟在李倾欢后面走出礼堂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喂,你真的没事儿?怎么又愣住了。”   黎予拍了拍白阅的肩膀,见他回了神,便迅速把护身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阅略有些惊讶,“你是回寝室拿这个,然后又折回来了?”   “嗯,不过还是慢了点。”黎予解释道:“你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直愣愣的站在这扇门前,喊你也没有反应。”   “你只看见了我么?那李倾欢呢,就是我表演的时候,弹琵琶的女生!”   “她在舞台上。”黎予向楼下指了指。   白阅立马扒着走廊另一侧的护栏向舞台上望,隐约看见似乎是有个人影倒在舞台上。   他吓了一跳,立马就要往楼下跑,这一急一跑脚腕就更疼了,差点摔了跟头。   好在黎予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别着急,人没事儿,是我打晕的。”   “什么?!”白阅满头问号。   黎予走到前面拿手机照出了一小片亮光,带着白阅慢慢往楼下走,同时和他解释起刚刚的事。   黎予拿着护身符折返回时,就发现人已经走干净了,但灯都关了的礼堂里竟然传出琵琶声。   他觉得奇怪,跟着声音走到舞台上,就看见李倾欢在弹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但表情木然,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他又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了已经走到楼上,正在彩带拉花中打滚的白阅。   他喊了几声,发现白阅也跟丢了魂一样全无反应,这才推测问题可能是出在李倾欢身上,于是就把人打晕了。   之后再喊,白阅才彻底回过了神。   白阅听完冷汗岑岑,猜测道:“是曲子有问题么?”   黎予蹲在李倾欢身边,屈指敲了敲琴面,“老物易生奇诡,问题应是在琵琶上。”   白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皱了皱眉道:“这一时也没个头绪,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先把人叫醒吧,总不能一直待在礼堂里。”   “好。”   只见黎予从兜里随手掏了瓶风油精出来,往李倾欢两个太阳穴抹了点,又毫不怜香惜玉的掰开嘴,往人家嘴里滴了几滴。   “……”   白阅有些不忍直视,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李倾欢人醒了不说,甚至跳了起来。   “呸、呸、呸,什么鬼东西!!!呕~”   李倾欢口吐芬芳,其他的半点也顾不上。   白阅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只挑了重点的,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不想李倾欢听了反而冷静下来,直皱着眉头,嘟囔了句:“怎么又来了。”   “什么?”白阅、黎予不明所以,齐声问到。   李倾欢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转移话题说时间太晚了,于是白阅和黎予也只得暂且作罢,一起将人送回了女寝附近。   等到只剩下他们俩时,白阅才好奇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摘护身符,是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吗?”   黎予摇摇头:“南川市是三朝故都,很多公共设施都建在一些古迹遗址上,咱们南川大学也不例外。”   古遗迹本就容易出怪事,像礼堂这种除了举办活动,平时少有人气的地方,就更是容易聚集各类超出科学理解之外的东西了。   他提醒白阅本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想到还真就撞上了。   白阅对自己的体质也是没法说啥,此时只能苦哈哈的笑笑。   “不过,这个李倾欢的事儿,你还是要多留心一下。”黎予一脸正色道:“能对那个曲子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觉得不是偶然,说不定和你想要查的事有关。”   白阅点了点头,他之前就有所猜测,但又怕是自己多想。现在黎予也这么说,他心中就又多了几分肯定,打算再找机会问问。   正思索着,黎予却猝不及防的抬手摸了下他的脖子。   “怎么了?!”白阅下意识侧身躲开了点儿,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   于是找补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   “没事,是我太突然了。”   黎予似乎是琢磨了下,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里受伤了,应该是刚才勒的,之前光太暗所以没有看到。”   “啊?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儿疼。”白阅伸手摸了摸,果然指尖上沾了点红色。   “找家药店处理一下吧。”   “没关系,一点皮外伤而已,马上就要封寝了。”   这话说完,白阅总觉得黎予脸色不大好看,像是不太高兴。   “不然?还是去处理下吧,我仔细想想,这样回去贺冶他们看见了也不好应付。”   “好。”   黎予往前走了几步,见白阅没有跟上,才想起他脚伤也有伤。   “不介意的话,我背你?药店有点远。”   “额……那麻烦啦。”   等趴在了黎予背上,白阅还没琢磨过来黎予这种奇怪的表达方式到底是什么原理……   但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要拒绝就对了。   不然的话……你可能会看到一个哭唧唧的大黑熊……   心脏遭不住啊! 第6章 传家之宝   白阅和黎予在诊所苟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商场开门,去买了件高领的半袖T恤换上后,这才回寝室。   今天开始就是十一假期,贺家兄弟之前说要回家住,白阅本想着说不定刚好能避开,可前脚才踏进寝室门,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询问。   贺冶一脸不高兴的扑了过来,“小白,你和黎予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们先送了学姐回去,但时间太晚,走回来时已经错过门禁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贺冶满意,他继续控诉,“那怎么一整晚都没回个消息,吓死人了。”   白阅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未读消息,顿时觉得有些愧疚,“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看到,昨晚该和你们说一声的。”   “说的就是嘛,黎予就算了,小白你……”   “你和你哥不是今天回家么”   见贺冶还要再追问,黎予状似不耐烦地开口打断。   “是的,但小冶说不放心,非要等你们回来再说。”   贺源解释完又对着贺冶继续道:“现在总该放心了吧,咱们再不走就赶不上和爸妈吃午饭了。”   “行吧。”贺冶冲黎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黎予你不是也得回家么,要不要一起走?”   “我没休息好,先补一觉,下午再说。”   说完黎予便不搭理,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气的贺冶直跺脚,看架势就差冲进去和黎予打一架了,还好被贺源及时薅住了衣领。   “那不打扰你们休息,我俩就先走了。”   “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贺源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一手箱子一手弟弟出了寝室。   等贺家兄弟走远,白阅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到了下午,白阅思索再三,这才想好借口,给李倾欢发了消息。   “学姐,我刚刚想起来,昨晚好像不小心把你的琵琶磕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损坏?”   李倾欢秒回:“学弟你可太让人伤心啦,都不说关心关心我,竟然只担心琵琶怎么样!!!”   白阅继续抛饵:“其实……主要还是担心学姐你。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倾欢果然被勾起了兴趣,连发两条:“?”   “小白,怎么这么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呗。”   “我昨晚看到那哥古装男……好像是从琵琶里飘出来的,不会真有妖精之类的吧?我怕吓到你,就没敢细说,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这次消息发出后,李倾欢没再立刻回信息。   等了一会儿,白阅按耐不住有追了句:“可能是我多事了,但我觉得你还是该查一下那把琵琶。”   又过了大半日,就连黎予也道别回了家。   就在白阅以为这招没用,打算另寻法子时,终于收到了回复。   李倾欢一改往日的欢脱,语气十分正式:“我们约个时间谈一谈吧,如果方便,希望你的那位朋友也能一起来。”   白阅这个假期原本就打算留在南川市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毕竟静玄道长只说他的机缘在南川,可不是说在学校里。   所以只要李倾欢愿意谈,时间上白阅可以随时配合,好在黎予家在南川,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基于两次共同面对怪事的革命友情,白阅还是给黎予发了微信,简单说了下情况,并把约定的时间也一并发了过去。   万万没有想到,黎予没有多说,一口答应了,只是提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要求。   约定当天,白阅一早来到黎予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等了会,门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询问声:“是哪位?”   来应门的应该是黎父,白阅立马客客气气道:“叔叔您好,这是黎予家么,我是他的大学同学白阅。”   黎父把门打开,将白阅让进门内。   “哦,是白同学啊,先进来坐。找黎予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因为学校开展了一个社会调研活动,我们两个分在一组,之前约好了今天来找他一起完成。”   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黎母起身给白阅倒了杯水,眼神微不可查的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她浅笑柔声说道,“黎予在房间,我去喊一下。”   黎父黎母说话的语速都不快,柔和低沉,和这类人说话,心里是生不出半分急躁的。   白阅在走进这个家时,一瞬间感觉到的就是安静,清冷。   整个屋子几乎都是黑白灰的装修,陈设摆放整齐,打扫的一尘不染。   不说话时,整个屋子静的甚至只能听见黎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黎母走上二楼,抬手轻轻敲了敲其中一间卧室的门,“黎予,你同学来了。”   白阅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温缓解了他一点点儿紧张。   正等着黎予出来,黎父状似无意的突然问到,“白同学也是学历史的?之前没听黎予提过。”   “叔叔,我是舞蹈系的,只是和黎予分在了同一个寝室,这次的学校活动是以寝室为单位举办的。因为是开学初,还没正式开课,学校主要还是想先提高一下大家的集体意识。”   白阅怕涉及到比较专业的问题,压根不敢瞎扯,不过好在他和黎予早有准备。   说到这个,他就不得不感叹知父莫若子了,昨天对词的时候,他还觉得黎予想的太多了来着……   就这会儿功夫,黎予已经被喊了出来。   他简单和白阅打了个招呼后,就端端正正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个被精心打造的雕塑般,得体而有涵养,同时也冷漠而没有生气。   白阅甚至难以将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个黎予联想在一起。   黎母重新坐回沙发上,还是维持着那抹柔和的微笑客气道,“白同学第一次来,要不你们在家吃完午饭在出去吧?”   白阅立马回应,“还是不麻烦了,我现在住寝室,得早点做完调研赶回学校。”   “那好吧。”黎母又问黎予:“你们预计几点结束呀?给你留晚饭么?”   “不用,我最晚9点前会到家。”   “嗯,那你们外出注意安全,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们。”黎父道。   “好的,谢谢叔叔阿姨……”   一番客套之后,两个人终于从黎予家出来了,白阅有种如实重负的感觉。   黎予却还是保持着那副沉默的样子,白阅看着根本不敢主动开口说话,只能默默跟着他走。   等走出很远,黎予才像终于被室外温度解冻了一般,身上紧绷着的那股劲儿逐渐松了下来,神色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白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黎予摇摇头,莫名来了句,“我反而是要谢谢你。”   白阅没有听懂,但看黎予一脸不想细说的样子,他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两人打了个车直奔李倾欢给的地址。   这里一间茶室,有独立包间,私密性很好。   只是白阅看着优雅端起茶杯的李倾欢,莫名有种割裂感,但看周围环境,他也能理解约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今天要谈的事儿,如果在开放式的地方说,很容易被人当做精神有问题。   李倾欢情绪不是很好,见面寒暄过后就陷入了沉默。   白阅、黎予也没催促,等了会儿,李倾欢才犹豫着开口道:“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讲,就从头说了,你们可以当做听了个故事。”   两人点了点头。   李倾欢继续道:“那把琵琶叫瑶光,是我们家祖传的,这事儿整个南川都知道,不算秘密。但我们家支脉很多,究竟如何选择继承人,传承仪式又是什么样子的,外人可能就不太知道了。”   白阅同黎予对视了一眼,看出彼此都有些疑惑,但却没有打断,继续听李倾欢往下说。   若要追溯的话,琵琶的第一个主人,是梁朝十分有名的那位瑶清皇后,也正是李家的祖上。   因此在他们家,只有女子才有能继承的权利。   每到上一任主人离世,需要传承之时,家中会聚集所有适龄的女子,轮流用瑶光进行演奏。   但最终却不是以谁的技艺更为高超为准,而是要选出,谁在用它演奏时,和自己本身的技艺相差最大……   这琵琶之所以会被当做传家宝,也正是因为有这神奇之处,它真的能让人在使用时,平白无故提升技艺!   但这也是有代价的,琴的继承人多会出现失魂症,轻者是在演奏时进入忘我的境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弹的。   重者,则是在平日里记性也会变差,然后逐渐开始失眠多梦,神经衰弱。   但在李家人眼里,比起提升琴技,这点儿副作用简直不值一提。无意识弹奏出来的曲子,可称大师级,简直就是李家活招牌。   直到李倾欢拿到了这把琴。   她的情况是最轻的,虽然也会在演奏时出现难以自控的情况,但她除了昨晚外,从没有出现过失忆的情况。   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会出现一个男子,也就是白阅看见的那个人。   起初她还当是自己古装剧、小说之类的看多了,但随着频繁梦到,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李倾欢觉得诡异,也曾向父母说过这事儿,却不想她爸听后反而异常兴奋,说这是被琴真正选中的人才会出现的现象。   几代人里才能出现这么一个。   后来李倾欢才知道,他们家族把那个梦里的男子奉为神明,说是家族的祖先。能频繁梦见,说明是祖先要在梦中传艺,来保佑他家传承的。   所以即便李倾欢在拿到琵琶后技术迟迟没有长进,却仍旧还是仍旧由她继承了。   李家人总觉着她是大器晚成,总有一天能到达无人能及的高度……   李倾欢本人则对此事嗤之以鼻,但本来吧,这些情况并不影响生活,她也就懒得管了。   可上次白阅竟然也看见这个古装男,她这才觉得实在不太对劲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把这事儿说给外人听的,但是白阅和黎予已经被牵扯其中,更是差点害了白阅,再三思考下,这才全盘托出。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看法?”李倾欢托着腮问道。   “我有一个地方不太理解,不说这琵琶是瑶清皇后的么,为什么又说那个古装男是你们的祖先?”白阅反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总归这个琴传了那么多代, 家族也兴兴衰衰了几次,记录肯定没那么全嘛。说实话,我其实连这玩意是不是那么古老的物件都持怀疑态度。总不能就因为它叫瑶光就这么认为吧?”   李倾欢说完眼珠子一转,又笑眯眯的问黎予,“你怎么看,学历史的黎予同学?”   “课本也不会讲这么细枝末节的事,不过……野史上确实说瑶光皇后有一把琵琶,还是梁太宗赠与的。”黎予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不是这把,查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你有眉目么?”白阅有些不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可以直接问它。”   “这?你确定可以?”李倾欢面露疑色,“我虽然不太在乎,但这怎么说也是我家祖传的,要是弄坏了,我估计就要被逐出家门流浪街头了……”   “又不打砸烧,为什么会坏?”黎予没能跟的上李倾欢的脑回路。   话音刚落,李倾欢眼里就冒出兴奋的光,“这可是你说的,这儿有监控,我就当做是你的保证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咱这就开始吧!”   “……”   【作者有话说】   求关注,求收藏! 第7章 给我滚出去   两人被李倾欢的跳脱,搞得一时有些接不上茬,但白阅和黎予也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事儿,当即决定陪她回家取琵琶。   等到了李家,他们这才切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家大族。   和大众印象里的奢华豪宅不同,李家位置在城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古朴的中式园林。   等靠近了看才能发现,古色古香的装修下实际安保做的相当严密,结合了当下很多的高精科技产物。   整个宅院一看就是有专人进行打理,草木修剪的十分齐整,整体布局也很有讲究,层次分明,几步一景。   李倾欢带着他们俩一路往里走,取完琵琶后就直接去了家里的排练室。   按她的说法,她父母喜静,所以除了固定时间会有保姆过来打扫外,家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人,再安全不过了。   等准备就绪,李倾欢一脸期待的直盯着黎予。   只见黎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面本子,从中抽出一张黄纸铺在了桌上,然后又接连取出了毛笔、小瓷碟,和一瓶红色的液体……   李倾欢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本子上,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市面上卖的那种。   做旧的封皮,泛黄起毛且不平整的纸,还是麻线装订……   她压根没多想,激动的脱口而出道:“这本子,不会也是你家祖传的吧……里面是不是写了内种类似于墓穴啊、宝藏啊之类的大秘密!”   黎予蘸了墨刚要写字,听完这话手下一抖,一个红色的不规则圆点就滴在了纸上。   他抬头横了李倾欢一眼。   李倾欢赶紧闭嘴,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黎予重新换了张纸,宁心静气后才起笔画符,一气呵成。   白阅和李倾欢都看不懂,就见黎予把画好的符贴在琵琶上,而后闭上眼,嘴唇微动,似乎是默念了点儿什么。   等他念完睁眼,一阵白雾便从琴身上飘了起来。   见状,李倾欢瞪着眼低声问道,“这怎么冒烟了?不是说不会烧么,你是不是诳我?!”   “别吵。”   黎予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围着桌子大气都不敢出,然而白雾过后,毫无异常。   又等了一会儿,李倾欢的满眼期待中带上了点儿质疑。   “那个……再容我问一句,你这真的有用?”   话音刚落,桌子同琴身一起发出“哐当”的声响,产生了猛烈地震动。   李倾欢立马兴奋起来,黎予却是面露疑色。   声响之后,琴再次恢复了平静,正当两人都疑惑不解时,白阅搓了搓手指,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太紧张了,不小心踹到了桌子……”   虽然他刚刚因为太全神贯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以为是黎予的法子奏效了来着……   不过不管怎样,事实证明这法子确实没用。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白阅一时没了主意。   黎予却毫不意外道:“刚刚用的是最简单的法子,白雾可以证明琴确实是有问题,只是提前没有准备,我今天拿它也没辙。”   “那……要不我上网找找有没有厉害的大师?”李倾欢提议道。   “你要不少看点小说吧……”黎予忍了大半天,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之后,黎予说需要重新准备一下,选个合适的日子再试,三人为了方便沟通,拉了个群后便就此作罢。   从李家出来后,黎予看了看白阅,“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白阅晃了晃手机示意,“现在是6点,到学校至少得两个小时,你回家肯定来不及了。”   黎予面色一沉,头一次没再坚持,“那你回到寝室后给我发个消息,别自己在外面乱逛,要是再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叫上我一起。”   白阅心说黎予难不成还真的能掐会算?自己原本确实打算在市区内逛逛来着。   但他嘴上还是应付道:“放心吧,我也不可能每次都碰上这种事儿不是?真有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来不及了……”   “什么?”   “我不一定每次都能那么及时,总之……你别轻举妄动。”黎予顿了顿,才继续说,“尤其是我在家里住时,有很多事儿都顾忌不上。”   白阅想到了黎父黎母,再看看黎予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想再让他担心,便答应了下来,并再三承诺有事儿会及时同步。   之后的三天里,他们主要都是在群里沟通。   黎予把时间定在了开学的前一天,地点依旧是李家的排练室。他又嘱咐白阅准备了线香、糯米、白酒和酒杯等物件……   李倾欢在群里吐槽,说黎予越来越有大师开坛做法的架势了。   不出所料,再次遭到了无视。   10月6号早上,白阅听着闹钟起床后,就发现黎予已经回来了。   他依旧是往常的姿势,倚在床头看那个皮面的笔记本。   可能是因为李倾欢上次的玩笑,白阅突然就生出了些好奇,打趣道:“早上好,发现什么宝藏了么?”   黎予闻言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怎么学上李倾欢了,好的不学。”   “抱歉,就是突然想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保证不开这种玩笑。”白阅蹙着眉,装作十分受伤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予坐直身子,手足无措的合上本子放到一边,解释道,“我就是不习惯你这样……没有不喜欢……”   白阅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但黎予突如其来的认真,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莫名觉得有点儿耳热,状似不经意的轻咳了两声,“我,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先去洗漱,咱们好早点出发。”   黎予点点头没再多说,重新看回本子上时,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嗡嗡直响,全是自己最后那句话,和白阅转身下床时,漏出的那节泛着红晕的脖颈。   他们和李倾欢约好的时间是上午11点,李家父母外出工作要晚上才能回来,此时保姆也已经收拾完卫生了,正是没人打扰的时候。   黎予先是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大块黄色绸布铺在桌子上,黄布上绘制的,是和上次一样的符文。   接着他把琵琶放在了黄布的正中央,又让白阅把之前准备的东西依次拿了出来。   他在碗里装上了糯米充当香炉,又拿三个铜制的酒杯倒了多半杯的白酒摆在“香炉”后面,正对着琵琶。   看着程序倒是比上次复杂很多,但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又差不多,关键还是那道符咒。   这结果嘛,好像也没啥差别。   三人围在桌子旁边,短暂的平静之后又是一阵震动,黎予嘴角抽搐,质疑的看向白阅。   白阅连忙摆手,“这次真不是我了。”   等他说完,李倾欢缓缓地举起手来,“我……”   黎予、白阅齐声无奈道:“这次不会是你吧?”   “不是……”   还不等李倾欢把话说完,突然一大股白雾涌出来,将三人一同裹了进去。   顷刻之间,视线就被完全遮蔽,浓雾里传来李倾欢的后半句话。   “我是想提醒你俩,琴冒白烟啦……”   眼前白茫茫一片,白阅半点不敢乱动,试探着叫了下:“黎予?学姐?”   “我在,别担心。”   随着声音,白阅觉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黎予的声音在他身侧再次响起,“雾散之前都不要乱动,没事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雾气就渐渐散开了。   三人站在一处回廊上,白阅、黎予打量了下,发现这里可能是通往一个极大的花园,隐隐能从绿树的枝杈中看出,不远处有一个湖。   “就是这儿,我每次梦到的地方!”李倾欢激动道。   她熟门熟路的担任起带路的职责,顺着回廊直奔湖边。   因为被树遮挡,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没法看清楚,等拐过两道弯,才依稀可见湖边还有一座亭子。   因不确定情况,白阅和黎予不近不远的跟在李倾欢后面。   等亭子完全显露出来之后,他们这才看清,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个古装男,此时他在擦拭一把琵琶。   古装男看见李倾欢走近,欢喜的起身迎了上来,他扯过李倾欢的手,牵引着她道亭子里坐下。   “我等你很久了,快来看看你的琵琶,我刚帮你擦了擦,还重新调了音。”   李倾欢尴尬笑笑,“咱们也就几个小时没见吧?我今早7点才醒……”   “如果可以,我片刻都不想和你分开,可惜你总不愿意和我留在这儿。”   “哈……哈哈”,李倾欢干笑了两声,小声嘀咕着,“一直留在这儿,我怕不是要变成植物人了。”   “你说了什么?”   李倾欢实在应付不来,转头向黎予白阅求助。   要是按照以前的梦境,要不就是她为了应付这人,给他弹一宿的琵琶,要不就是转移话题,让男子给她讲其他的,比如这个园林,比如一些乐理。   但,现在这还有俩大活人在呢,不说要解决问题么,不会就在这儿看戏吧?那怎么行!   果不其然,随着她转头,男子好似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打量起两人。   黎予往前迈了半步,警惕的挡在白阅身前。   他发现古装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原本平静的面庞转为愤怒,咆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给我滚出去!”   随着男子的话,一阵狂风肆虐而起,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第8章 都是报应   霎时间,庭院内狂风呼啸,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草木不留。   黎予见状迅速捏了个手诀,指尖一点,狂风就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般,与他们擦身而过,随即消散了。   “你认识我们?”黎予很疑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他的目光从黎予身上转向白阅之后,眼神一窒,一抹杀机显现。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打扰我!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随着话音,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男子手中。   李倾欢见状不对赶紧上前阻拦,“你别激动呀,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谁料,一向对李倾欢柔情蜜意的男子此时却根本不买账,像是被欺骗了一般的指责道,“你又为他求情?清清,你怎么敢带他来见我!”   “你是指小白?”李倾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追问,“你会不会认错人了,你们之前又没见过?”   然而男子却没再理她,失神般的嘴里念叨着:“没关系,这次我会亲手杀了你,等你死了,清清和我之间就再也不会有矛盾了。”   紧接着他不顾李倾欢阻拦,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提剑便向白阅刺了过来。   李倾欢再想上前去拦,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动作。   黎予拉着白阅侧身躲过劈来的剑光趁男子收剑再刺的空档连连后撤。   男子持剑站立,眼中满是不解,侧着头重新打量了黎予一番。   “奇怪,你为什么帮他?你不是一直都想让他死吗?”   黎予心中一颤,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在对上白阅有些慌乱的目光后,又稳下心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不管你把我们认成了谁,我们这次来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并没有恶意。”   黎予再次说明来意,男子听后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都忘了啊。也对!也对!不过没关系,这次我亲自动手。”   男子半点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毫不留情的再次挥剑。   先不提他们有没有打架的经验,就凭这赤手空拳的,怎么和拿着兵器的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   即便男子全无章法,一副完全不会用剑的样子,他们也只能顾得上狼狈逃窜,全无还手之力。   “这样下去根本问不出来什么,不然我再试着激怒他,看能不能有点效果?”白阅喘着粗气提议。   “别乱来,这不是梦里,所有伤害都是真实的。”黎予厉声道。   “那不如先算了,我们再想想办法?”李倾欢现在是真有点儿害怕了,她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干着急。   黎予举起右手示意两人,“不管怎样,咱们还得再撑10分钟,等这红线走完一圈咱们才出得去。”   白阅闻声去看,黎予的右手手腕处果然有一道红色细痕,此时还有小半圈才能头尾相连。   “哼,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做梦!”   男子越发狂躁,原本还只攻击白阅,是有些顾忌黎予。   但此时大概是被百般阻挠而彻底激怒了,越发不管不顾起来,黎予渐渐难以招架,只能让白阅赶紧跑。   白阅心知不能再和黎予待在一起,否则只会拖累他,于是便穿过回廊,跑向亭子的另一边。   男子见状果然不再理睬黎予,飞起一脚将他踢开,直奔白阅追去。   这回廊原本就是建来观景的,从岸边到湖面上横贯着好几条,这段连着那段,弯弯绕绕的可以有多种走法。   白阅借着环境,始终和男子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优势。   见男子确实追不上来,白阅又壮着胆子试探道:“我和清清之间并没有特殊关系,你既然想杀我,那我不信我说的话也正常,但你不该相信清清么。”   “闭嘴,我自然是相信清清的。可惜你这下贱之人偏偏不识抬举,蛊惑清清将你留在身边,当真该死。”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看不惯的话我走就是了,干嘛非要杀人呢,杀人犯法啊。”   男子冷笑:“法?我就是法!若不是怕清清伤心,我早杀你一百次了,谁能拦我!”   白阅赶紧拿余光瞟向李倾欢,“那你现在杀了我,就不怕清清难过了?”   李倾欢见状心领神会,也趁势帮腔道,“他说的对,我不想你杀人,你要是杀了他我就再也不来见你了。”   男子听后脸上神色莫名,又开始喃喃自语,“清清,你不懂,就因为我心疼你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从一开始我就该快刀斩乱麻,哪怕你对我生气,也只是一时……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话音刚落,突然场景骤变,亭台水榭均散作雾气,一座大殿轰然而起,将四人均包裹在其中。不好!   黎予刹那间就反应过来了,男子是这里的主宰,他能控制一切!   之前一直停留在湖边,只是因为男子不愿意破坏那的个场景罢了!   优势消失,白阅再无处可藏。   眼见着男子逐渐逼近,白阅实在想不出办法,看着挥来的宝剑,下意识抬起胳膊打算硬抗一下。   不管怎样,受伤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最后关头黎予飞扑而至,将男子撞翻在地。   撞击之下,剑在黎予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他顾不上疼,反手将剑打掉,一个擒拿锁住了男子,利用体重将其压倒在地。   “你竟敢动我!”男子挣扎不开,突然暴怒,原本英朗俊秀的面孔竟狰狞起来,眼仁漫上浓郁的黑色。   黎予见状,嘴中念了个口诀,空出一只手捏了个剑指点在男子脑后,让其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然而这也仅是僵持住了而已,还是没有完全来得及阻止。   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一团团黑气在大殿中游走,四周气温骤降,让人冷的直打哆嗦。   “还有多长时间?”   李倾欢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她边往白阅、黎予这边跑边问到。   黎予看看手腕的红线,“1分钟,再坚持下。”   李倾欢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白阅却突然倒地,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小白?你怎么了!”李倾欢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却发现白阅已经神志不清了。   “遭了!”黎予想要过去,却不敢放开男子,只得在心中默念:快了快了。   他想让自己冷静,额头上却沁出更多细密的汗水。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你做的?你干了什么?!”李倾欢质问男子。   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做了什么?看来我什么也不用做,他也快要死了!这都是报应,哈哈哈哈!”   “你闭嘴!”黎予暴怒。   男子却不以为然:“你能如何?”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黎予虽有点本事,却根本不能拿他怎样。   他嗤笑道:“看到这一幕,最开心的不应该是你么?还是说你也被这下贱之人蛊惑,开始心疼他了?”   “你……”   不等再说什么,红线终于完全闭合,一切都再次化作雾气消散了。   糯米碗中最后一段香灰掉下,香刚好燃尽。   他们眼前依旧是李家的训练室。   痛苦的呻吟声使得李倾欢回神,她连忙扶起白阅上半身查看情况,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是没好。”   黎予连忙走过去,刚想要查看情况,却见李倾欢竟有些防备的带着白阅向后躲了躲。   “我还是先打120吧。”   “你真相信那疯子的鬼话?”黎予怒道。   李倾欢吓了一跳,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黎予这样,虽说这人看着脾气不好,但几次相处下来,她早看出来黎予只是不爱理人而已,并不难相处,不然她也不会总是开玩笑。   但此时黎予显然是真动了气,李倾欢不敢再有动作,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昏了头了,就因为几句话竟然怀疑自己人然而黎予根本无心理她,他先给白阅吃了药,在掌心画了符,可这次太过严重,一套做下来,见效甚微。   黎予见状将白阅平放在地上,拿笔蘸取了刚才倒在酒杯中的酒,在自己掌心画下了另一道符,而后撩起白阅的衣服下摆,将手贴合在了白阅的心口上。   随着他口中默念,隐约可以看见几缕黑气从白阅身上散出,给人的感觉和刚刚大殿中的黑气如出一辙。   不多会儿功夫,白阅终于平复下来。缓缓睁开了眼。   “我这是……”   白阅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压在胸口,很难动作。   然后,他就对上了李倾欢和黎予担忧的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热度来源是黎予的手。   虽大致能猜到前因后果,可白阅的脸还是腾得一下就红了,热气一顶反而加速了药效运转,这才让他完全恢复过来。   黎予将手抽回,神色严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我刚才是发病了吧?”   “嗯,那疯子的气影响到你了,好在时间结束,回来了。”   黎予扬了扬手腕,上面的红线已经看不到了,但白阅却顺着往上,看到他右臂上方的衣服破了个口子,鲜血已经染出一大片殷红。   “你刚才受伤了?”白阅急道。   “哎呀,光顾着担心你了,都没注意到。我去给你俩去医药箱。”李倾欢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出训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9章 你喜欢他么   “要不你把上衣先脱掉吧,这样不好处理。”   黎予犹豫片刻,点点头,利落的脱了衣服,配合着把胳膊递向白阅。   白阅简单查看了下,伤口很长但不确定有多深,虽然还在流血,但好在出血量已经不太大了。   但不管怎样都需要先简单止血包扎,最好之后再去医院看看。   他忙着看伤口 ,刚刚那点儿不自在很快便被抛在了脑后,全然没有发现黎予此时异常沉默,且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直视他。   “那个……你是不是很疼?”白阅蹙着眉抬头问他。   “恩?没有。”黎予愣了下,下意识答脱口而出。   随后他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敷衍,补充道,“当时很疼,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白阅叹了口气,“别骗我了,那你为什么这么用力的绷着?放松点,不然很难止住血的。”   “……好。”黎予权衡了下,决定任由白阅误解。   毕竟比起紧张,还是被认为自己是因为疼会更好些……   但白阅此时如果能抬头再看一眼的话,就能看够到黎予脸红无错的神情。   不过,这一幕刚好被李倾欢撞上,八卦之魂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迅速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才装作无事发生重新回到了训练室。   白阅从她手里接过医疗箱,但对视时他总觉得李倾欢的眼神中饱含着欲言又止的深意。   这太不像她了,在白阅的印象里,李倾欢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白阅不习惯窥探别人隐私,所以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去主动探究的。   但刚经历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儿,他又怕李倾欢是有什么要紧事,正犹豫着是否要问时,黎予先开了口。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   白阅摇摇头,“获得的信息太少了,且这人对我们的态度很莫名其妙,很难说是真的和我们有瓜葛,还是精神错乱。”   “我之前和他相处时,他沟通都十分正常,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精神错乱应该还不至于,或许是认错了?”李倾欢思索着又继续说,“不然我下次再单独和他沟通试试吧?反正他对我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关于这点,白阅、黎予倒是都认可,他们也只能暂且作罢了。   等伤口处理好,白阅要陪着黎予去趟医院再回学校,李倾欢将他们送出了大门,而后突然说自己稍晚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同他们一路走了。   之前他们本来是约好,等结束后一起返校的。   但李倾欢这么说了,他们便也没有追问,只是走出一段之后,黎予说他觉得李倾欢状态似乎不太对,可能会放弃调查。   白阅也有同感,但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超出了李倾欢预期的,总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他想先等等看。   黎予的伤确实没有大碍,医生给换了药重新包扎后,只嘱咐了定期清洁换药,且一周内不要碰水。   白阅觉得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向医生问道:“您能看出伤口造成的原因?”   医生听后一脸迷茫,怎么,自己受的伤自己不知道么……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回答:“像是金属丝或者其他丝线类造成的割伤。”   白阅又追问道:“不是利器造成的?比如刀之类的?”   “那绝对不是,伤口就不一样,利器割伤会更平整。”医生肯定道。   “好的,谢谢您。”   白阅道完谢后看向黎予,显然两人都有了一些想法,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回到寝室时贺冶已经在了,白阅觉得一阵头痛,想着怎么每次有这种突发的情况,都能被他撞个正着。   偏偏贺冶又喜欢刨根问底,再有个几次,怕是真的不好再解释了……   他偷瞄了眼黎予,好在李倾欢给找了件衣服替换,伤口盖在下面基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接下来几天换药都需要小心了。   白阅正想着这次该如何应对贺冶的追问,却突然发现,贺源今天竟然没和贺冶待在一起,连个能拦一下的人都没有。   却没想到贺冶目光在他俩中间游移了一阵子后,竟是只简单的扑过来给了白阅个拥抱。   “小白,自己住寝室无聊不?想我了没!”   “还好,不无聊,你不是每天都有给我发消息么。”   白阅松了口气,礼貌性的笑着回抱了下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点,拉开社交距离。   “可惜后来我爸妈突然决定要出去玩儿,不然就能约你在南川逛逛了。不过我这次出去给你们带了伴手礼,刚好到快递驿站了。要不,黎哥哥劳烦您当个力工,陪我去取一下好不好?”贺冶眯着眼,故作讨好的笑了笑。   黎予眉头一跳,一脸不适,“正常说话,别恶心人。你哥呢?”   “他报了学生会,说有什么事儿被找过去了。我哥要在我不早就去取了嘛!”   “那我也一起去吧,大家一起也轻快些。”白阅道。   “不用啦,就一个箱子,主要是需要个身强力壮的!小白你还是歇着吧。对了,我没带钥匙,你一会帮我们开门哈。”贺冶边说边还在黎予胳膊上拍了拍。   “哎……”   “小白你怎么了,看着怪怪的。”   “没什么,他可能是累了,走吧。”黎予也不磨蹭,转身就往外走。   见黎予半点等他的意思也没有,贺冶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正走在路上,黎予收到了白阅的消息。   “注意伤口。”   “放心。”   回完消息,他把手机收好,这才看见贺冶正笑眯眯的打量他。   “你和小白关系真好呀!”   “有话直说。”   黎予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和贺冶相处,总觉得难以应付。   但这么多年这人总是一副熟稔的样子贴上来,又没什么恶意,所以他们硬要说起来也算是朋友。   但此时,他直觉贺冶在盘算着什么……   “行吧,和你说话也没法兜圈子。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小白是不是在交往呀?”   “你说什么?!”黎予瞳孔地震,“我……我们都是男的。”   “大哥,我当然知道,咱们还住一个寝室呢!”贺冶噗嗤一笑,而后翻了个白眼,“都是男的怎么了,都什么年代啦!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白阅么?”   黎予梗住了,他答不上来,可脑子里一瞬间却闪过了很多画面。   一份感情需要多久才会萌芽?   黎予从没想过这件事,他和白阅相处不过半个多月,但经历的种种,比他过去穷极无聊的二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刻骨铭心。   但其中所产生的感情是爱么?他没有答案,至少现在没有。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贺冶却仿佛了然一般,无所谓的笑了笑。   “其实你喜不喜欢对我而言也不重要,看反应就知道你俩没在一起了,既然这样,咱们可以公平竞争。”   “你什么意思?!”   语气略有些不耐烦,可能还有些许,他自己都没发察觉出的警惕。   “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是真没理解,还是难以接受呀?”   贺冶没再多说,拍拍他的肩就自顾自的进了快递驿站。   直到他取完快递出来,把箱子怼进黎予怀里时,黎予还仍旧处于凌乱之中。   看着牛奶箱子大小的东西,黎予这才明白过来,贺冶找他只是为了“下战书”而已。但他当下其实更多的还是震惊,根本想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公平竞争。   白阅和黎予专业差异太大,课表完全没有重叠,因此正式开课之后,就只能在空闲时约着一起去调查。   他们的切入点是瑶清皇后,打算先在图书馆里把她的生平吃透,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任务以及线索。   两人基本保证了一个同进同出,但还没过一天,这两人队伍就变成了四人的。   贺冶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俩独处,只要白阅想要去哪,贺冶总有巧合的理由要求一起。   而贺源这个弟控,纯属买一赠一……   黎予虽还没搞明白自己的想法,但并不妨碍他看见贺冶就烦。   贺冶总是能找到各种话题和白阅搭话,穿搭、美食、音乐……   每当他笑盈盈的贴上去时,白阅也总会笑着应和,其中虽然礼貌占绝大部分,但白阅也经常能被贺冶逗得哈哈大笑,再嗔怪一句,让他别闹了。   黎宇看着这一幕,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这种轻松的日常,是他和白阅之间从不曾有过的,他们之间,只有一个让白阅沉重的秘密,那当这个秘密消失之后呢?   而这私底下的暗潮涌动白阅并不知晓。   他忙于啃各种历史资料,还要趁着贺家兄弟不在时给黎予换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白阅也没有等来李倾欢的消息,甚至连他和黎予在群里发的共享信息,她也一直没有出现回应过。   白阅直觉不太对,他喊上黎予一起给李倾欢打了几个电话,能够拨通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种冷处理方式实在不像李倾欢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想再继续调查,那直接和他们说清楚就行,亦或者再干脆点把他们拉黑。   八成是出事儿了!   商量过后,两人直接找了李倾欢的室友打听,,这才知道李倾欢那天并没有返校,且已经请了三天的病假。 第10章 咱们有缘   病的这么突然,肯定和那个古装男脱不开干系!   白阅十分后悔,他还是大意了,不该只凭借猜测就断定那人不会伤害李倾欢,还让他们再私下再次接触。   下课之后,白阅便和黎予直奔李家,等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李倾欢的父母此时都正好在家中。   “是欢欢的同学呀,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特地跑来一趟,我替欢欢谢谢了。”   李父将他们迎进客厅,半点有钱人架势都没有,反而十分热情,给人的感觉和李倾欢如出一辙。   白阅越发愧疚,紧张问道,“您太客气了,不知道欢欢学姐的病好些了么?”   “已经好多了。”李父呵呵笑道,“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平常的感冒发烧而已,欢欢一直嚷嚷着头晕,这才在家睡了两天,也没怎么和同学联系。”   李母接过话道:“她今天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有点虚,刚吃了饭睡下没一会儿。你们先坐着稍等会儿,我去喊她起来。”   “谢谢阿姨,,不用打扰学姐了。”看李母竟真要起身,白阅赶紧阻拦,“知道没事儿就好,我们就先回学校了。”   李母点了点头,“也行,正好欢欢明天也就回学校了。”   看李家父母的态度,确实是觉得这事儿十分平常,并没有太在心上。白阅也就不能表现得太过担心,只能等李倾欢返校再说了。   “对了,白同学你是不是前几天迎新晚会上和我家欢欢一起表演的那个呀?”   白阅正要走时,却没想到李父突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我。”白阅愣了下,又客气的回问道,“叔叔您也看过那个表演?”   如果没记错的话,迎新晚会是不邀请家长出席的。   “那当然,宝贝女儿的演出我怎么能不看!”李父一脸自豪的小声道,“不过欢欢不乐意让我们看,还是我私下问学校要的,你可别和她说。”   这白阅属实是没想到,他配合着点了点头,却不知李父为什么提起这事儿。   “哎呀,我就说打从你一进门我就看着眼熟呢,但没想到你平常穿着打扮这么低调,我压根没敢往那想。”李父兴奋地拉起白阅得手,比起刚才还要热情不少。   白阅有些语塞,他打量了下自己,牛仔裤和宽松白T,不能说不好看吧,但……好像确实是朴素了点儿?   他又看向黎予,企图得到佐证,但黎予更加状况外,见他看过来后眼神里只闪过了迷茫。   李父意识道自己刚刚说话有歧义,一边拉着白阅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边重新解释。   “哎呀,我这嘴笨,白同学你一看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舞台上那气场,确实是惊为天人啊,我还以为你私下也会是个……更加高调的人。这……你懂我的意思吧?”   白阅大致是懂了,但险些丧失表情管理,只得赶紧自谦表示感谢。   但……拉他坐回来是要干嘛?   白阅一头雾水,李父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哎呀,我当时看到你跳的舞就十分喜欢,尤其是看你和欢欢配合,有一种那叫什么感觉来着……哦哦!缘分天定,妙不可言。”   “啊……主要还是学姐琴技好,我们这才合作的比较默契。”   “……”黎予听得眉头紧皱。   他觉着对话走向怎么越听越怪,在下一步,不会要打听白阅有没有女朋友吧?   “又来了,天天拉着别人听你那些老黄历。”一直没怎么搭话的李母叹了口气,又冲着白阅颇为无奈的笑道:“我家老李就这毛病,辛苦白同学你们陪他聊会儿啦,我去给你们再切点水果来。”   “嗨,怎么说话呢,我眼光那么高,可是很难看上谁的好吧?我这是真觉得和白同学有缘!”李父不满的抱怨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李家的祖上是谁?”   话说到这儿,白阅和黎予突然预感,他们将会听到十分重要的东西。   黎予答道:“是瑶清皇后吧?据说学姐用的那把琵琶就是她传下来的。”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   “那……您为什么说是和我有缘呀?”白阅怕李父兴奋起来扯的太远,直切主题道。   “这还得说到一个美谈。”李父卖起了关子,“你们知道梁太宗和瑶清皇后是因何结缘的吗?”   白阅思索了下,他这两天还真看了不少资料,但要概括来说的话,涉及到人家祖先,总是不太好措辞……   他正想着,黎予倒是先开了口。   “梁朝从开国之后便一步步缔造出了前无古人的盛世,又在梁太宗在位时期达到顶峰。当时百姓安居乐业,舞乐诗词等消遣便都被奉为雅事,无论身份贵贱皆研习之。而瑶清皇后的舞乐均是当时翘楚,也因此在一次宴席之上与梁太宗一见定情。”   李父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黎同学知道的不少啊。”   “我是学历史的。”黎予对这夸奖不甚在意。   李父哈哈大笑,“怪不得,然后表示说但有个秘辛你可未必知道。”   按李父所讲,瑶清皇后当时并非嫡女,且生母身份低微,因此自幼便不被家里重视。但幸好她容貌极佳,家中主母便有意培养她的才艺,期望将来能让她与哪家高官联姻,以此来巩固李家门庭。   那主母是有远见的,虽对瑶清没有半分疼爱,但从不吝啬在她身上的投入,请来指导的更是当时教坊中的首席舞乐师。   那位首席舞乐师技艺高超,在都城之中极受追捧,本是十分难请。但他见过瑶清之后,因可怜其在家中的境遇,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舞乐师要比瑶清年长几岁,又时常将瑶清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因此可以说是亦师亦父。   也是正因为他的帮助,瑶清才能在宴会之上与梁太宗结缘。   之后梁太宗不顾朝臣反对,毅然决然娶了出身低微的瑶清,并将她一路扶上了皇后之位。   瑶清皇后与舞乐师感情深厚,入宫后也对他一路提携,算是荣宠加身了。   听完之后黎予却有些疑惑,从他查过的资料上,竟然从没见过一星半点的相关记载。   “这名舞乐师,名字有流传下来吗?”白阅问道。   “那是当然,他在当时名气可是非同一般,要是放到现在,那可相当于娱乐圈的顶流了!”李父故作深沉道:“你们猜猜是哪一位?”   黎予沉思片刻,猜测道:“难不成,是叫柏乐?”   “正是这位。”李父叹了口气,“可惜这位命运多舛……“因祖上有罪,柏乐虽在当时十分受追捧,但实则却是奴籍,身份卑微。   后来他借着瑶清皇后的情,好不容易谋了个出使邻国做文化交流的差事,原本等归国之后就能彻底摆脱奴籍,运气好的好,说不定还能在教坊里混个官职,却不成想死在了出使的路上。   柏乐死后,瑶清皇后悲痛欲绝,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便也仙去了。   但她不希望柏乐生前孤苦,死后也没人祭奠,因此临终之前嘱咐族人,一定要感念柏乐的恩情,将他当做祖先供奉。   李父唏嘘道:“我之前看你和欢欢的演出,不知怎得,就想到了这事儿,你说这不就是缘分嘛!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喝欢欢多多来往,如果在南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叔叔!”   “叔叔,真的十分谢谢您。”白阅十分感激的鞠了一躬。   对于李父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族中趣闻,但对于白阅,这里面的信息量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甚至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等从李家出来,白阅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刚刚的说法,这琵琶确实应该是瑶清皇后的,而李家人又一致认为历代继承者能看见的古装男是他们的祖先,那他们会不会是觉得,那人是柏乐?”   黎予点点头:“但他们的认知是错的,看古装男的气质,还有讲话时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绝不可能是奴籍出身。”   “那我有个猜测,会不会是梁太宗?”   “绝不可能,”黎予斩钉截铁道,“你听过一句话么,叫皇命授予天。”   “听过。”白阅回答,却不知道黎予是什么意思。   黎予继续道:“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吹捧,按古人的说法,就是凡能做皇帝的,都是天生便有这个命数,是得了天命的,而他们死后也都会成神成仙。”   白阅顺着往下猜测,“所以……梁太宗死后,魂魄绝不会屈居在这么一把琵琶里,尤其还疯成这样!是这个意思么?”   没想到白阅会这么形容,黎予难得笑了出声,赞许道:“聪明,尤其是他这种造就了一朝盛世的,那是大功德,但是……”   黎宇话锋一转,皱眉道:“从他的表现来看,兴许,是梁太宗的一抹执念。”   “执念?好对付么”。白阅直击关键。   黎予面露难色,“就算是执念,那也是曾经的一代霸主……”白阅悟了。   这事儿看似找到了突破口,实际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第11章 到此为止   等到了第二天,李倾欢果然如李母所说正常返回学校上课了。   她整个人仍带着些大病初愈的憔悴,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白阅和黎予特意等在教学楼下,想着至少要先和她确认一下情况。   眼看着李倾欢正和室友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可当目光触及到他俩时,她竟然刻意地转过头去,紧接着从侧边的小路跑掉了。   这毫不掩饰的回避行为,显然就是在表明,她想要躲着他们俩!   “学姐看起来确实好多了,但她既然不想见我们,咱们就先回去吧。”白阅不免有些失落,但这样的结果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黎予心头却隐约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勉强她。”白阅无奈地回应道。   虽然白阅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听她的意思,如果李倾欢一直避而不见,那他也不会再去争取,这实际和放弃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黎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他往回走时琢磨了一路,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李倾欢那边。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李倾欢居然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   就在黎予还没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他便收到了李倾欢发来的私信,说要约他单独见上一面。   黎予想着快刀斩乱麻,于是两人约定下午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碰面。   当他到的时候,李倾欢已经提前帮他点好了咖啡,并坐在那里等待着。   黎予直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此时的李倾欢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甚至连黎予的到来都没有觉察到。   他伸出手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到声音,李倾欢才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冲他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似乎想要故作轻松地先搭起话来:“你来了啊,别一脸苦大仇深的,先喝两口水平复下心情吧。”   黎予瞄了一眼面前的冰美式,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并没有去拿杯子。   “我现在很平和,归根结底你才是当事人,有选择权,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想法。”   “不管你信不信,咱们一起接触古装男那天,我确实是有点儿混乱,但并没有想过要放弃。当时没和你们一起走……,实际上也只是想在家里冷静一下。”   李倾欢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眼眶仍微微有些泛红。她稍作停顿,待呼吸平稳后,才又继续往下说。   “想着他对我没有恶意,或许我来单独和他谈谈会好一点儿。可当天晚上再睡着后,他并没有恢复成以前那样,反而是不断地质问我,为什么又和小白纠缠在一起了……”   “那你的病是怎么回事?”看着李倾欢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黎予疑惑的追问道。   “他问了很多问题,有能听懂的,有些我甚至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无法应对。本想着只要熬到睡醒就好了,但后来听到我妈喊我名字,我才发现其实早就过了平时的起床的时间。”   李倾欢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真正醒过来。每当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就会立刻被拖回到那个可怕的梦里。我这才明白过来,如果他不放过我,我根本没办法离开。”   黎予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道这个地步,但此刻他内心就越发的疑惑了。   “既然有这么大的隐患,你不是更应该把他处理掉吗?”   “你有办法么?”李倾欢仰起头质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黎予沉默了片刻,低声回答道:“目前确实没有,但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肯定能找出办法。”   “具体呢?还需要几天?”李倾欢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声音越来越小,“我可以一天不睡,两天不睡,但我不可能一直撑到你们想出办法为止。”   黎予如坐针毡,面对李倾欢的质问,他竟无言以对。   李倾欢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并不是在怪谁,只是无论这个古装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以前都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好奇了,非要探究,以至于激怒了他的话......”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黎予试图再次劝说她。   李倾欢却扬起嘴唇笑了笑:“你猜我为什么能恢复过来?”   黎予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   “因为我答应了他,从今往后不会再和小白有任何瓜葛,这也是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我不知道他对小白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显而易见的是,咱们现在根本没法妥善应对,如果继续下去,还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黎予,为了大家的安全,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李倾欢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   黎予思索了片刻,最终说道:“我会如实转告白阅,但委曲求全不是办法。你……再想一想把,如果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李倾欢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决绝的走了出去。   李倾欢离开之后,黎予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   他盯着咖啡杯,看着杯壁上的水汽逐渐连成一条细线,然后缓缓地滑落下来;看着杯子里的冰块一点点融化,最终消失殆。最后,他缓缓地举起杯子,将咖啡一饮而尽。   尽管咖啡已经被稀释了很多,但那种苦涩的味道依然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喜欢咖啡,但此时却需要借此以毒攻毒,才能让他回去坦然地面对白阅。   去见李倾欢的事情,白阅从一开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黎予并没有隐瞒。   整整一个下午,白阅都静静地待在寝室里,仿佛等待着宣判的囚徒一般。   实际上,对于最终结果,白阅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如果不是这样,李倾欢也不至于一直回避着他。   然而,他依然在默默地等待着,思绪不断地飘荡。一会儿思考着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解决;一会儿又想起那些被他拖累的人。   贺冶察觉到他情绪低落,本是想讲一些近期发生的趣事来逗他开心,可白阅今天实在是疲于应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困了,然后就爬上床躺着发起呆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黎予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白阅翻身而起,根本顾不上贺冶的询问,便跟着黎予出了寝室。   找了一间空闲的教室,黎予深思熟虑后,还是下定决心把李倾欢的话如实转告给白阅。   他深知自己没有那种卓越非凡的谈话技巧,来把这事儿处理妥当,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还必须要得到白阅的同意和配合才行。   但白阅在听完李倾欢的态度后,却坚定道:“既然这样,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事儿明摆着和你有直接关系,那个古装男甚至一副对你身上诅咒了然于胸的样子,怎么能放弃呢?别傻了白阅,你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黎予紧紧捏住白阅的胳膊,心急如焚得恨不能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实在难以理解,白阅那么想活下去,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呢?   就算是李倾欢不同意,那也该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才对啊!   “可这总归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去强迫学姐啊。”白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强迫她,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把你的事都告诉李倾欢,以她的性格不会不管的。”   “我爸妈被这事儿拖累了半辈子,现在我又把无关的人牵扯了进来,让你们来为我承担风险。”白阅停了下来,苦笑着叹息道:“黎予,我承担不起……”   “MD,谁让你承担了!不就是一点儿皮外伤么,怎么就值得你这么在意!你就不能当我是上杆子非要掺和么!”黎予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白阅完全愣住了,他知道黎予的脾气不算太好,但却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大声嚷过,更别说是骂人了。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黎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且不说目前的情况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即便是真到了绝路,那也是因为他自己不够争气。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黎予会生这么大的气?难道……   白阅伸手一把扯住黎予的手腕,试探性地问道:“黎予,你跟我说实话,上次那个古装男说诅咒和你有关系,你是不是听进心里去了?”   “你……!”   黎予听到这话,捏紧拳头了,但当他看到白阅担忧的神情后,心中却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摆了摆手,“让我冷静一会儿。”   说完,黎予便不再理会白阅,径直走开了。   可没得到回答,白阅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但他觉得,黎予实在是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先不说古装男的话能信几分,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怎么能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这辈子来承担呢?   嗯……但仔细想想,好像他这个正在被坑害的人,才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也是十分憋屈了…… 第12章 你骗了她   自从上次和黎予的谈话结束,所有的事情仿佛都陷入了僵局。   不论是调查的进展,还是黎予和他之间的关系。   但白阅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   他和李倾欢都刻意回避着与对方的碰面,在偌大的校园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原本,白阅以为这样便能让一切回归平静,而他只要顺着现有的线索查下去就行了,尽管会更加艰辛,但相较于最初的毫无头绪,现在也算有了一些进展。   然而事与愿违,几天后白阅突然收到了李倾欢的消息,说让他晚上6点之后到舞蹈训练室去。   白阅心中疑惑,但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了那里。   当他走进训练室时,发现尽管训练室的门开着,还亮着灯,但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房间的一角,竟然立着李倾欢的那把琵琶。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白阅立刻决定离开这里,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一阵阵黑雾就如同水波一样从琴身荡开,迅速笼罩过来。   “你分明说过,只要我和李倾欢不再见面就会罢休,你骗了她!”   白阅并不是想和他讲理,只是希望能借此争取一些时间。   他用力拉扯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无法打开了,只好躲避着黑雾跑向窗边。   就在这时,琵琶不碰自鸣,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竟然变成了一句清晰的话语。   “我只是答应了放她出来,但从未说过要放过你,不算食言。”   白阅暗叫不好,窗户也紧闭着根本打不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门边,拿到旁边的那把凳子,先打碎玻璃逃出去再说。   此时黑雾已经快要笼罩整个房间了,不知道这诡异的东西当时是通过什么入侵人体的,如果,憋气的话会不会有用?   但死马当成活马医,拼了!   白阅吞下一粒随身携带的药丸,憋住气息奔向门边,然后双手抓起了凳子。   正当他准备砸门时,透过玻璃,他看到黎予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他安下心来,放下了凳子。   黎予从门外用力一推,门便打开了,仿佛没有任何阻力。   “你没事吧?”黎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   还不等白阅彻底放松,突然间,一大团黑雾冲着黎予猛扑过去,直击面门。   古装男为什么要袭击他?   白阅愣了下,更让他差异的是,面对黑雾的袭击,黎予竟然毫无反应。   “黎予?”   白阅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黎予闻声微微垂下头看着他,但眼神却空洞无神。遭了!   白阅心觉不对,他身形一闪,想要从黎予身侧的空隙逃出训练室。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但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得先离这把琵琶远一点儿。   然而,他的前脚刚踏出门口,就被黎予一把抓住胳膊,用力地甩回到了室内。   “想、跑?做、梦!”   黎予的嘴唇僵硬地开合着,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   白阅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大脑飞速运转着,该怎么办。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与黎予保持着一定距离。   黎予却毫不留情地拿起刚才那把凳子,朝着他狠狠砸了过来。   白阅侧身一扑,堪堪避开。   他暗自庆幸,幸好刚刚吃的药起了作用,如果此时病情再次发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黎予最初的僵硬似乎只是因为刚刚被控制,随着几次躲闪,白阅的体力逐渐不支,而黎予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灵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白阅眉头紧蹙,思忖着应对的法子。   他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后,估摸好距离后,一个闪身来到正对着门的那面墙边,接着只用嘴呼吸大口喘气,装出发病的模样蹲了下去。   黎予果然上当,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凳子,一步一步朝白阅走过来。   就在他走到近前,举起凳子准备砸下的时候,白阅突然起身,连续几个翻滚,直接到了门边。   正当白阅打算夺门而出时,却听到身后传来黎予痛苦的嘶吼声。   黎予抱头跪地,竭力说道:“白、阅,快、走!”   白阅身体瞬间僵住,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摸不透古装男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   黎予是自己恢复的意识,还是对方故意的?如果自己跑了,他会不会对黎予做什么?   白阅心有余悸,他偷偷掏出一颗药丸攥在手心,然后警惕地朝着黎予靠近过去。   之前他曾听黎予说过,这药是很常见的驱邪固魂药物,既然它能够帮助自己抵御那团黑雾,那黎予吃一颗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此时黎予已经疼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翻滚着,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快、走!”   白阅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他蹲下后急忙伸手扶住黎予,然后迅速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黎予喉头滚动,吞下了药丸,白阅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完全吐出,黎予突然伸出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将他掼倒在地,死死掐住。   白阅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黎予的脸上已不见半分痛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这时白阅才发现,那颗药丸竟被黎予用牙齿牢牢咬住,根本就没有咽下去!   黎予当着他的面把药丸吐掉,,然后冷笑着说道:“演的如何?不比你差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恢复过意识、对么?”白阅挣扎着说道。   “哈哈哈哈,还算聪明。”   仿佛要欣赏他痛苦的表情,黎予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口中缓缓说道:“等你死了,这小子就是杀人凶手,我为你们选的这个结局是不是很不错。”   白阅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红色的血丝,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思维开始混乱不堪。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寻求一种更快速的解脱,已经不太听使唤了。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决不能放弃!   他放弃了去掰开黎予的手。   见他不再挣扎,黎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压低了身子,凑近白阅,仔细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畅快和残忍。   就在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时,白阅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拍在了黎予的额头上。   白阅默默地祈祷着,只需要有一点希望就可以了。   “啊、啊、啊!滚出去!”   凄厉的喊声响起,脖子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了。   然而,此时的白阅已经筋疲力尽,没法再去看黎予情况,但他知道,奏效了,黎予的意识回来了。   随即眼一翻,昏了过去。   等再清醒过来时,白阅发现自己躺在了阔别多年的白色病床上。意识很清晰,但嗓子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右手也麻的没有知觉。   他转过头,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发顶正趴在病床边上。   他用左手轻轻拍了拍,这人猛地惊坐而起。   随着她的动作,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这人竟然是李倾欢。   “小白,吓死我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倾欢的双眼都哭肿了,看到他醒过来,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然而,此时的白阅根本无暇顾及,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似有若无的气音:“嘶……疼……”   “啊?你除了脖子还有哪里疼?你都哪儿受伤了啊?”这一紧张,李倾欢也顾不得哭了。   “我……”   “医生说脖子上的伤会影响到说话,你先别开口了,直接指给我看就好。”李倾欢急到。   “手……”白阅做了个口型,指了指右手。   李倾欢这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睡着之后不仅压在了白阅的胳膊上,而且由于太过紧张,她的手现在还紧紧地抓在上面……   她赶紧撒开手,又道起歉来:“天啊,对不起!对不起!”   白阅轻轻摆了摆手,看到床头放着自己的手机,便拿起来给李倾欢敲字。   “黎予呢?”   “在你旁边的病床”,李倾欢揉了揉眼睛,随手指向内侧。   “放心吧,他只是额头受了伤,听医生说是他自己撞的。”   白阅又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收到了黎予的消息。”   李倾欢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白阅看。   黎予给她发了两张图,照的都十分模糊,一张是晕倒的白阅,另一张是立在角落的琵琶。   李倾欢接着说道:“昨天下午我收到照片之后吓了一跳,又发现琵琶确实不见了,就赶紧跑过去找你们。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黎予也已经昏迷不醒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既困惑又恐惧。   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了……   倒是听她这么一说,白阅便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让他甚至来不及感到害怕,现在在回想起来,仍旧有一种大梦初醒般的不真实感。   “看到你们当时的状况后,我不敢把这事儿声张出去,于所以直接找了家里人处理。”   李倾欢见白阅沉默,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家医院,是我家长期合作的一家私立医院。学校方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会给你们算作请假处理,不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白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出一行字:“那你现在在这里没关系么?那个古装男怎么办?”   “谁管他!”李倾欢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不遵守承诺,黎予说得对,我不该委曲求全!” 第13章 好兄弟抱一下   白阅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经过这次的事,他和李倾欢一样,觉得之前是自己想错了。   如今他们都已经牵扯了进来,只有将问题彻彻底底地解决掉,,才能确保真正的安全。   此时,黎予仍处于昏迷状态,白阅便劝说李倾欢先回家休息,之后再一起商量对策。   李倾欢起初并不同意,非要留下照顾。   直到医生又来为白阅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并明确表示他确实没有大问题了,只需要静养,她这才勉强点头答应,说是等黎予醒了就立即过来。   李倾欢离开后,白阅走到隔壁病床前,轻轻掀起了帘子。   只见黎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但却一直没有醒。   好在医生说他身上只有这一处伤,之所以会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极有可能是因为过度劳累。   白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再次躺下。   一直等到深夜,黎予那边才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白阅心中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却见黎予猛然坐起身来,紧接着又匆匆下床,开始四处张望。   “我……在……这……”白阅努力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黎予看到他之后,神色看起来才放松了一些,快步朝他走过来。   “白阅,你的伤怎么样?”   黎予伸出手轻轻地扶在他的脸颊一侧,虽然嘴上询问着,但已经自行确认起他的眼睛以及脖子上的掐痕。   “我没事。”白阅缓缓地摇了摇头,张开口型无声地说道。   他又害怕黎予看不懂自己的唇语,于是拿起手机快速地敲打了一行字,递到黎予面前。   “看着吓人而已,医生说了,几天就能恢复。”   实际上,白阅下午的时候已经自己检查过了。   由于眼部充血,他此刻的视野其实仍旧有一些模糊不清。而脖子上的伤痕则更为严重,淤青之中泛着紫红色的血点,看上去的确有点吓人。   虽说慢慢养着,一段时间后就能痊愈,但他还是怕黎予看到后会自责,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遮挡。   “对不起,我竟然差点亲手害死你。”   黎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白阅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抓在白阅肩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要道歉,那分明不是你。”   黎予知道白阅是在宽慰自己,却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可是……”   不等他在说什么,白阅猝不及防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黎予一时间不知所措,直到耳边响起嘶哑而轻柔地声音。   “我们都没事,真好。”   白阅的话在黎予心头回荡,他回过神来,感受着白阅温暖的体温,纠结了许久的问题这一刻终于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紧紧地收拢手臂,回抱住,将脸埋在白阅的肩上。   “咔嚓!”   静谧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快门声。   两人听到声音后,转头望去,才发现李倾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举着手机站在门口。   “那个……我们……”白阅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缩回手,支支吾吾起来。   李倾欢则连忙打断他:"没事儿,你不用说话。"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尴尬气氛,"咳咳,我都懂嘛,劫后余生,是个人都兴奋,好兄弟之间抱一下怎么了!"黎予皱起眉头,质问道:"你拍照干什么?""纪念啊!" 李倾欢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这么重要的事,不值得纪念吗!回头我会把照片发给你们俩。"说罢,她还偷偷冲白阅眨了眨眼。   白阅有些不明所以,打字问道:“你怎么这么晚突然跑过来了?”   李倾欢指了指病房一角,然后说道:“担心你们嘛,所以我提前和护士打过招呼,让她多留意一下这边的情况。”   独立病房虽然私密性比较好,但为了确保病人的状况,还是安装了摄像头进行实时监控。   所以黎予一醒,李倾欢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电话,并匆匆赶来了。   这才刚好撞上……刚才的一幕。   李倾欢原本打算悄咪咪的拍一张,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忘记关闭快门声音,结果被当场抓包。   此时此刻,三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尴尬表情......   “哦,对了,小白嗓子不太能说话。黎予,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呗?”   出于都想要翻过这一页的默契,李倾欢主动挑起话头,成功的把话题引回了正事儿上。   在得到了白阅的同意后,黎予从“怪病”开始,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二人的种种猜测,全都讲给了李倾欢听。   等都交代清楚时,窗外已经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   此时此刻的李倾欢,认知早已被彻底推翻,她不仅半点困意都没有,反而还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双眼,陷入沉思。   “所以,咱们不但得想法子解决疑似梁太宗执念的古装男,还必须从他嘴里问出真相。这就难办了,他不可能配合呀?”   “所以我打算用点儿强硬手段,咱们首先得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黎予严肃道。   其实在白阅决定放弃的这几天里,黎予查了很多资料,并且已经想到了法子。只是他没法接触到那把琵琶,所以才没办法加以验证。   不过现下,正好能派上用场。   又在医院修养了三天,等身体恢复了些,他们才开始实施计划。   而在这几天里,李倾欢却再没有做过梦,白阅有预感——那个古装男也在等着他们。   果不其然,当他们再次踏入幻境之时,古装男脸上并无异色,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等你们很久了,虽然没能让你们死成,但看起来伤的很重啊。”男子打量着白阅和黎予戏虐道。   “呈口舌之快有意思么?”黎予并不理睬他的挑衅,而是按照计划对他展开试探:“你这气度,半点不像一国之君。”   “哦?你终于认出朕了。难道说……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古装男脸上流露出些许讶异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并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定道:“不,你若是恢复记忆,那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然后再来面见朕。”   白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故弄玄虚了,你根本就不是梁太宗。就算学的再像,那帝王之气你也是学不出来的。”   “你敢质疑朕的身份?今日清清不在,你这卑贱之人居然也敢如此放肆地跟朕说话!”   面对男子的怒斥,白阅毫无惧色,反而向前迈出两步,凝视着他,厉声道:“有什么不敢的?我柏乐虽然地位卑微,但比起你这样藏头露尾、借用别人外皮来耀武扬威的人来说,要强上千百倍!”   “你找死!”男子拍桌而起,那柄长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   白阅进一步激怒他道:“别说的好像怪我一样,你从一开始不就想杀我么。一直没能得手,那是你没本事。”   男子果然再次暴走,只见他手中的剑锋之上裹挟着风刃,随着男子胡乱挥舞,数道风刃无视距离远近,直直地朝着白阅的面门袭来。   然而白阅却不躲不避,就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黎予两指夹着一张符咒向前一挡。   风刃就像是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墙上一般,瞬间散开,而后化作几根琴弦掉落在地上。   “梁太宗可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其剑术更是卓绝无比,但是……你这用剑的样子可不太像啊?”黎予挑了挑眉,看着男子手中的剑,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闭嘴!”听到这话,男子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了过来,并且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妥帖的理由:“哼,就凭你们也配让朕认真对待吗?”   说罢,男子直接放弃了用剑,而是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下一刻,白阅和黎予脚下地面轰然崩塌,眨眼间便化成了一片沼泽,将两人迅速地向下拖拽而去。   “差不多了!”黎予高声道。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你在和谁说话?”男子不解道。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还没等黎予再次开口,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男子的胸口闪现出来,接着迅速幻化成了数条粗壮的金色锁链,如同灵蛇般缠绕在男子身上。   锁链紧密地贴合着男子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分毫。男子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这些金色锁链的束缚。   “你做了什么?!”男子怒吼道。   然而,自他被束缚住后,力量就在快速溃散,半点本事也施展不出,幻境也开始逐渐崩塌。   “与其问我做了什么,你倒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是谁。”黎予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话音落下时,幻境也刚好彻底消失。   李倾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两人,等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时,这才松了口气。   她将怀里缠着数条红线的琵琶扔到桌子上,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么?”   黎予和白阅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笑容。   “两个消息,首先这古装男并不是梁太宗的执念;其次,他确实认为我是柏乐舞乐师。”白阅轻松道。   李倾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道:“那他是什么东西?”   黎予指了指自己裤脚处,那里好似被东西割破了数个口子,他微笑道:“一个大个琵琶精。” 第14章 特殊标识   根据白阅和黎予此前的推测来看,这古装男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梁太宗依附于琵琶之上的一缕执念,要么就是由琵琶自行孕育而出的灵识。   但要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则需要再次验证了。   所以一番讨论之后,他们才制定出了这个故意激怒对方的计划,目的就是引诱古装男再次出手,借此获得更多的线索。   被激怒后所表现出的异常举动,可以算作佐证。   而真正能锁定其身份的决定性因素,则是男子看似拥有很多种攻击手段,但无论是上次刺伤黎予,还是这次施展的风刃、沼泽,归根结底,其实质统统都是琴弦,用的还是梁朝时期并没有出现过的钢丝弦。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只要将李倾欢惯用的琴弦拿来,再与之前黎予身上的伤口进行比对,两者应当会完美契合。   因此,综合种种迹象,古装男只可能是由这把琵琶自身滋生出来的器灵。   若是换作一般执念之类的存在,手段应该更多些才对。尤其是太宗皇帝,武力值爆满,估计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得被切成片。   “器灵比执念更好对付吗?”虽然已经按照计划去做了,但是李倾欢仍然对此抱有疑虑。   黎予则是一脸淡定,道:“先不说能力问题,对方是器灵的话,那么他仇恨和执着,其实全部来自于对自己身份的错误认知罢了。”   白阅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梁太宗呢?那自然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怨恨我了啊!”   “正解。”黎予赞许地点了点头,“器灵大多都性情温和,不会如此疯狂且具有攻击性。只要能让它恢复清醒,不再将矛头对准我们,那么即便他仍不情愿配合,我也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调取他的记忆。”   “所以接下来就是得让他认清并接受自己的身份?那要怎么做?”李倾欢紧接着问道。   黎予指了指琵琶,“找特征,器物上面带有的特征,也一定会在器灵身上体现出来,而这个特征就是他的命门所在。”   “你还真别说!确实有一个!”李倾欢兴奋道。   她兴冲冲地拿起了琵琶,按着记忆仔细翻找了一圈后,欣喜的指着一处,招呼他们两个去看。   只见琵琶背面的琴颈处,确实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刻痕。   这痕迹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巧玲珑的钟,再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在这钟上似乎还有一个字。   只可惜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很难辨认了。   “这种特地留在犄角旮旯又看不出寓意的印记,大概率是工匠标识,关于这个,你们家族有什么说法么?”黎予询问道。   李倾欢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额……忘了……”   接着她动作十分利落的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父的电话。   “喂,亲爱的爸爸,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您,制作瑶光的那个工匠有名不?您知道是谁嘛?”   “哎呀哎呀,你小点声,别冲我喊……”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不是要和谁显摆……”   “哎呀,你就说知不知道就行啦!”……   李倾欢显然是被训了一顿,她一边捂着手机,一边不断远离白阅他们,最后一直走到了角落里说了好一会儿。   等讲完电话,李倾欢已经是面红耳赤了,冲着白阅他俩一顿抱怨。   “我爸说教了我好一通,说我不重视传家宝,结果他自己也就只知道这东西是梁太宗找御用的大师定做的而已,根本不知道大师名字,你们说这合理么!”   嗯,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白阅不好再火上浇油,赶紧岔开话题,“既然这位大师是御用的,那咱们不如去博物院问问。”   于是,黎予和白阅预约了一名高级讲解员,等到了第二天,便拿着拍好的标识特写直奔省博物院。   讲解员看过后一眼就认了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梁朝时期赫赫有名的工匠,名叫钟万,是那个时代专门为达官贵人制作乐器的大师级人物。”   紧接着,又带他们参观了博物馆内珍藏的其他几件藏品。   果不其然,正如讲解员所说,这些藏品上印刻着完全相同的标识。   但光是知道这点还不够,就算清楚古装男身上存在这个标识,也没办法让他主动暴露出来……   最好是能够再拿到一件钟万的作品,来借此扰乱器灵,创造机会。   若是运气足够好,或许还能够引发共鸣,从而直接找到标识的位置。   然而,博物院中的藏品就不用考虑了,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借出,只能查一下是否有目前仍被私人收藏的作品。   讲解员听了他俩的询问后,露出了十分专业的微笑。   “如果你们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可以选择购买一本我们博物院耗时多年精心编纂的《梁朝文物大赏》,其中汇集了迄今为止所有已经被发现的梁朝文物。”   “……”   虽然需要用到的内容仅仅只有那么几页而已,但白阅还是买了一本。   不得不说,这本图册不仅是硬皮彩印的,而且每件文物都有单独一页的清晰特写照片,质量确实相当不错。   只希望,不要是白买了就好……   白阅和黎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离开博物院后便回到了学校报道。   他们又在寝室里花了一天时间研究,才从中挑出了五件需要的藏品。   但应该是出于对个人信息安全的考虑,书上只表明这些均属于私人收藏品,至于具体的收藏者相关信息却是只字未提。   正当他们纠结着该去哪儿找时,贺源恰巧从他们身后经过。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桌子上敞开的图册,好奇问道:“黎予也就算了,白阅你怎么也开始对文物产生兴趣了?”   或许是因为和黎予同属历史系的缘故,贺源竟然十分难得地主动搭了话。   白阅连忙解释道:“我最近对一个叫做钟万的乐器大师感兴趣,所以找了黎予帮忙,想查些关于他的资料。”   “钟大师?”贺冶闻声突然窜到白阅近前,接茬道:“哥,咱家不就有一把他亲手制作的古琴吗?”   黎予拿起图册快速翻了几下,将其中一页的折痕展开,然后递给他看,“是这把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家还有乐器?”   贺源扶了扶眼镜,颇为无奈笑了下,“说来也巧,我爸妈前两年做生意的时候,有个客户没法按时偿还货款,于是就把这琴拿来抵债了。他们虽然不懂,但觉着是古董的话,未来肯定能够升值,就同意了。”   贺冶乖巧的冲着白阅眨了眨眼,“小白,你要是感兴趣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我家做客!我拿给你看看!”   白阅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那等哪天方便的时候,就叨扰你啦。”   四人并没有继续深入讨论这事,但白阅和黎予心里却已经有了目标。   等晚些时候,黎予给白阅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贺冶去看琴?”   白阅回复道:“去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能问贺冶借琴,他肯定会追根究底,如果被他知道了,很容易把事情闹大。”   黎予思考片刻后回应道:“我们还是得找贺源,贺家的事,他能做主。我想办法把贺冶约出去,方便你去找贺源谈。”   白阅没想到黎予会这么提议,他当即发送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随后继续回复道:   “还是我来约贺冶吧,你约他单独出去……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好。”   黎予不得不承认白阅的话没错,但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独处大半天的时间,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但这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他只能劝自己以大局为重。   安排妥当之后,两人分头行动,白阅私下里联系了贺冶,说想要给朋友挑选一份礼物,因为比较信得过他的审美,所以周末能不能一起去趟商场。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顺便看一看那把古琴。   贺冶简直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几遍,是不是他们俩单独出去。   等得到白阅肯定的答复后,立马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并且拍着胸脯和白阅保证,一定会搞定贺源,不让他哥过来当电灯泡。   至于这其中的反常之处,压根就不在贺冶的考虑范围内。   在得到白阅回复的“OK”之后,黎予这边也开始行动,按照计划找上了贺源。   他和贺源的沟通一向简洁明了,和贺冶那种满是弯弯绕小心思的类型不同,贺源的脑子十分好用。   和这种聪明人说话,耍心机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黎予十分直白的给贺源发了消息:“有事找你,咱们避开贺冶谈谈。”   贺冶那边几乎是立刻便给了回信。   “所以你就和白阅商量,让白阅把他约出去了?”   黎予对贺源这么快就知情毫不意外,也坦率的认了下来,道:“没错。”   “行,那之后谈吧。”   停了几秒后,贺源又追了一条消息过来。   “转告白阅一声,没那个意思的话,希望他能果断拒绝,不要让小冶还存有希望。”   黎予愣了愣,没想到贺源已经看出来了,那白阅呢?   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又会对贺冶作何态度呢…… 第15章 投其所好   “小白,你想要选个什么类型的礼物啊?”   进了商场之后,贺冶陪着白阅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看他哪家店都没有要进的意思,忍不住产生了疑问。   白阅略有一些茫然的笑了笑,“其实我还没太想好种类,不知道朋友之间送回礼的话,选些什么比较合适。”   “这样啊……”贺冶思索了下,建议道:“普通朋友之间最好是买一些体面的,如果是回礼,那最好价格相当。但若是很好的朋友,那心意最重要,投其所好,你买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白阅看着贺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惊讶。   平日里,贺源总是会帮自己这个弟弟打点好各种方面,所以贺冶大多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个被娇惯着没长大的孩子。   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白阅这才发现,要论与人相处之道,贺冶可能是寝室四人里最强的。   他其实具备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只要他想,就能让人觉得与他相处特别舒服。   想着贺冶所说的投其所好,白阅思索了下,“买饰品怎么样?比较小巧精致,应该也不会让人觉得太有负担。”   贺冶眼前一亮,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听着不错啊,正好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店,跟我来!”   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白阅走进电梯,直奔 4 楼。   这家店名叫“独枝”,店面不大,也不是什么品牌店。   店主是个留着狼尾,打扮很酷的女生,看起来不过20多岁,十分年轻。据说店里卖的饰品,都是由她和朋友们设计的原创款。   他们到的时候,店主正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后画草图。看到贺冶后,她站起身来,同贺冶拥抱了下,就示意让他们随意看看。   店内并没有导购员进行推销,全凭客人自己的眼缘。店主就坐在门口,除了熟人之外,也不主动打招呼,只偶尔抬头观察是否有人偷拿东西,别的一概不理睬。   贺冶带着白阅顺货架一排排走过去,边走边给他介绍各种不同风格和材质的饰品。   当他们走到耳饰区时,白阅被一个雪花造型的锆石耳钉吸引了目光,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取了下来。   贺冶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选好了?看这款式,你的朋友应该是个女生吧?”   白阅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是上次弹琵琶的学姐,原本不是想要给她挑礼物,但恰好看到了,觉得很适合她。”   贺冶眨了眨眼,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不再多问,带着白阅继续往前走。   到了手链的位置时,贺冶看到其中一款后突然兴奋起来。   他快步走到那手链面前,仔细打量了下,然后探着头冲门口喊道:“这款竟然已经做出来了!老板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店主头也没抬,敷衍地回应道:“哦,忘了。”   贺冶不满地瘪了瘪嘴,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被手链吸引过去。   这是一款玫瑰金的手链,造型简约却不失精致,几条细线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流畅的线条感,像是流水一般,有种灵动的感觉。   整个手链散发着一种低调而内敛的气质,与贺冶平时张扬的风格大相径庭。   白阅好奇地问道:“你喜欢这款?”   贺冶抬起头,冲白阅眨了眨眼,笑着说:“不觉得很适合我哥嘛,之前来的时候刚出样图,我一眼就看中了,没想到实物出的这么快。”   白阅点点头,确实是更适合贺源。   在贺冶准备伸手去拿手链时,白阅抢先一步将它拿了起来,同时还拿起了旁边的另外一款。   贺冶愣了下,开始纠结起来,“小白,你不会也看上这款了吧。”   白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我怎么能和你抢。只不过,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给你和贺源买之前伴手礼的回礼,所以我来付钱吧。”   “可是,那个伴手礼不怎么值钱啊。”贺冶挠了挠头。   白阅打趣说道:“你不是刚说过,好朋友之间,心意最重要么。”   “啊?我说这话的时候,哪知道这事儿还和我有关系啊……”贺冶略有些羞怯的摸了摸鼻子。   白阅不再逗他,认真道:“我是第一次住寝室,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行,那我就厚脸皮的收下了。”   “不过另外这款是我凭感觉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你有更中意的,也可以换另外的款。”   “当然喜欢了!”贺冶连忙点头。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没有想要附和白阅的意思。   白阅要送他的那条手链,是采用了皮链和金属链的复合款,固定用的金属搭扣上还做了龙鳞的纹路,看上去既独特又不显得浮夸。   确确实实很符合他的喜好。   选好之后,他们俩一同往收银台走,准备结账。   经过项链区时,白阅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条项链,顿时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枚用黑线系着的白色裸牌,牌子方方正正,四角切割很圆润,泛着温和的玉质光泽。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白阅就莫名想到了黎予。   “小白,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贺冶抬手挡在他眼前挥了挥。   “我觉得那个吊坠很适合黎予。”   “黎予?”贺冶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吊坠这类东西,你真想送的话,我给你推荐个。”   说完,贺冶转身走回手链区,不多时拿了一个白色的珠串放到白阅手中。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鹿角的,他们学历史的,都对这东西感兴趣。”   “真的?”白阅疑惑道。   “那当然了,我的审美你还信不过嘛!”贺冶边说边拉着着他往柜台那边走。   白阅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但最终还是相信了贺冶的眼光。   从店里出来,白阅趁着和贺冶吃午饭的空档,给黎予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   黎予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说还在进行中。   白阅便按之前的计划,去贺家看那把古琴。   贺家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早些年还只能算是不温不火,但近十来年却突然爆发,顺风顺水起来,成了南川有名的富商。   不过正因如此,夫妻俩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贺源来管。   这也是为什么黎予说,贺家的事,贺源能做主的原因。   贺冶直接拿了钥匙开门,白阅跟着他走进客厅后,迎面就看到两个展物架,上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东西。   字画、瓷瓶、根雕……   摆放没有太多讲究,能看出屋主应该并不研究这些,只是单纯想拿来展示罢了。   那把琴就放在两个展物架中间的陈列柜里。   贺冶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开了柜门随手就把琴拎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和李倾欢那把精心保养的不一样,这古琴一看就是旧物,虽然琴弦什么的都还齐全,但音早就不准了。   应该是打从顶给贺家抵债后,就再没有人打理过。   白阅翻转琴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圈,果然在琴头底部看见了那个小钟形状的标识。   这样让他心中一喜,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黎予那边进展顺利,他们面临的问题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正这么想着,打从进屋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贺冶,突然背着手站到了白阅身旁。   白阅好奇地抬头看向他,只见贺冶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贺冶轻声说道:“小白,其实我有另一件宝物,特别想给你看看。”   白阅听出他语气中的些许忐忑和期待,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将古琴轻轻放回原处,疑惑道:“是什么?”   贺冶从身后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白阅的目光瞬时被吸引过去,盒子里放着一枚通体乌黑、却泛着银亮光泽的金属手镯。   这枚镯子由两条衔尾龙组成的环形扣在一起,准确来说,这是枚套镯。   白阅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很漂亮,这物件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那你带上试试。”贺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不等白阅回应,就迅速将镯子带到了白阅手上。   “这……应该很贵重吧?”   白阅心中一震,急忙想要摘下来,却不想,贺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并未松开。   贺冶嘴角含笑,“贵不贵重,我不好说。这镯子是黑金的,我小时候体质有点差,哥就淘到了这个镯子,说是只要带着,不光身体会好起来,连运气都会变好。”   白阅不明白贺冶为何突然提起这些,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不语。   贺冶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等长大了些,我觉得它造型老旧,就不常戴了,但这么多年来,它始终被我带在身边。它对我来说,就代表着好运。”   他凝视着白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想着将来有一天,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   “那更该收好,不应该让我试了。”白阅试图抽回手,紧张得心脏如同擂鼓。   贺冶却紧紧抓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白阅不敢再让贺冶说下去,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白阅之前确实以为贺冶只是对他亲切,但是这段话出来,含义在明显不过。   他原本是想着要糊弄过去,贺冶是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太过透彻,不然之后相处起来会很尴尬。   但不曾想,贺冶并不打算就此揭过,他也只好明确拒绝了。   可说完之后,没想到贺冶依旧还是坚持着。   “那我也还是希望你能暂时收下它。”他松开了手,但语气却显得很不甘心。   白阅皱了皱眉,他摘掉镯子,重新放回贺冶手中。   “虽然这话听起来可能像借口,但我确实是有不能说的特殊原因,所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贺冶愣了愣,直接打了个直球,“你该不会是……不喜欢男生吧?没这个想法,是针对我,还是所有男性?”   白阅苦笑了下,“我对男性之间的这种关系没有偏见,但现在确实不打算谈恋爱,无论性别。”   话刚说完,就见贺冶神色怪异的看向他的身后,白阅随着转头。   贺源和黎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站在玄关处。 第16章 想想以后   看着突然出现的黎予,白阅心底慌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呀?”贺冶恰好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但白阅并没有注意到,贺冶看向黎予时,目光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贺源回答说:“就刚刚。”   然而,贺源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严肃,白阅立刻意识到,他们肯定是多少听到了一些的。   但贺源很快就恢复成了平时的脸色,一脸轻松的提议道:“晚上留在我家吃完饭怎么样?之后咱们一起回寝室。”   白阅有些为难,他刚拒绝了贺冶,现在留下来吃饭难免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看向黎予。   黎予收到了他的求助信号,开口说道:“还是不了,我和白阅晚上约了一位学姐见面。”   “那位叫李倾欢的?”贺源疑问道。   白阅闻言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急忙应道:“对,实在不好意思。”   “那好吧,咱们下次再一起。”贺冶面色沉了沉,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惋惜。   黎予点了点头,冲着白阅说道:“走吧。”   说完,他便拉过白阅,离开了贺家。   等走出一段后,黎予才松开手,问到:“咱们接下来去哪?”   和李倾欢有约只是一个托词,虽然避免了修罗场,但一时半会也没法回寝室了。   白阅看了看四周,指向不远处的小公园,“不如就去那坐一会儿吧。”   其实他也没什么想法,从贺家出来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天还没黑,公园里人数很少,大多都集中在健身娱乐设施那块。他们两人逆着人流走了一小段,然后找了个长椅坐下。   白阅思忖着要不要和黎予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儿,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说太多。   任谁看了都能猜出前因后果,而且,好像也没什么怕被误会的吧……   他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黎予却突然开口说道:“贺源同意借琴,但他担心琴出问题,所以要跟着一起去。”   白阅大吃了一惊,“你把事情告诉他了?”   黎予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只说了一半,我和李倾欢打了个配合,只告诉贺源我们是在帮她。到时候贺源会带着琴去,然后留在外面等,不会真正参与进去。”   白阅点了点头,怪不得贺源刚刚会说出李倾欢的名字。   沉默了一会儿,黎予又缓缓开口道:“等问题解决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下去,“你会考虑贺冶刚才说的话么?”   白阅迷茫了一瞬,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拒绝贺冶时所说的理由。   原来那时候黎予他们就已经在了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但他对我来说,就像是自家弟弟一样。”   他偷偷地观察着黎予的反应,可黎予目光微垂着,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沉默了片刻,黎予才开口回答道:“这件事情会解决的,你可以多想想以后。”   想什么?想贺冶的事么?   白阅没能理解黎予的意思,却也没有再追问了,此时他潜意识竟有些抗拒和黎予讨论这事儿。   他不知道原因,也许是眼见着问题即将解决,太过紧张所致吧。   这次不仅要解决琵琶中的古装男,更重要的,还是得问出他隐藏着的秘密,因此,他们特意把时间选在一个周末,以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地点则定在了李家一座闲置的度假别墅内,李倾欢借口带朋友去玩,轻而易举地就从李父那里拿到了钥匙。   周五下课后,白阅和黎予就直奔这里,开始提前布置。   毕竟,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贺源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古琴准时来到约定地点与他们会合。   见到贺源,黎予询问道:“贺冶没发现吧?”   贺源笑了笑,“放心吧,我和他说今天学生会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他就约了朋友出去了,而且我出门的时间要比他晚一些。”   听到这话,黎予松了口气。   这时,李倾欢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别在门口聊了,先进来坐。”   这是她和贺源第一次见面,她先是礼貌地握了握手,然后将贺源让进了屋子。   “谢谢你愿意帮忙,一会你可以在客厅边休息边等,我提前准备了饮品和零食。如果想逛逛也可以,这里健身房,影音室什么的都有。”李倾欢挨着介绍了下。   贺源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客气,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我这人太麻烦了,反倒给你们增加了负担。”   白阅也上前同贺源打了招呼,“怎么会,你能帮忙我们就很感谢了。”   之后,贺源独自留在客厅,而他们三人则进了其中一件活动室。   经过一晚上的改造,这里已经按照需要布置好了,和第二次大同小异,只是更为正式一些。   自从上次之后,为了避免那古装男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琵琶上的红线一直没拆过。这次想要进入幻境,首先就是要把这层禁制去掉。   李倾欢按照黎予的指示,躲避着地上绘制的符文,走到放置琵琶的正中心处,将红线一点点拆掉。   眼见就要拆完时,突然白雾弥漫,古装男主动将他们拉进了幻境之中。   男子仍旧站在湖心亭里,眼里盛满了浓浓的恨意。他身上虽还有两道金色锁链束缚着,但已经封锁不住他的行动了。   见到他们后,古装男更是怒不可遏,一声怒吼,就震断了余下束缚。   趁着他还未动手,黎予先发制人,质问道:“你想明白自己是谁了吗?”   古装男大手一挥,厉声道:“你休要再鬼话连篇,朕就是朕!”   黎予叹了口气,“看了是说不通了,按计划来吧。”   白阅随即上前了两步,抱着古琴,将标志的位置展示出来。   “看到这个标志,你不熟悉么?”   听了白阅的话,古装男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但也只有一瞬而已,他便再次动手向白阅袭来。   数根琴弦迅速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一束,如一杆银枪般刺向白阅抱在胸前的古琴。   黎予手持符咒,正面一挡,琴弦便如瘫软了一般四散垂落,然而就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它们却突然又焕发出了生机,每一根都幻化成了一条银蛇,快速绕过黎予,直接奔向白阅。   白阅席地而坐,将古琴放置在了腿上,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顿时,悠扬的古琴声伴随着清脆的琵琶声响彻整个空间,原本还在舞动的银蛇也瞬间停止了动作。   古装男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就在他和黎予对峙的时候,李倾欢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子里,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瑶光”。   古装男面露疑惑之色,“你们是想用清清和这把琵琶来威胁我吗?”   黎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这招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超纲了,不过不用理解,感受就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阅手中的古琴和李倾欢手中的琵琶同时奏响。   白阅纯粹是为了这次的计划现学现卖,连基础都没学,找老师速成了一曲,再加上和李倾欢全无配合,使得这段旋律听起来杂乱无章。   可以说,光从听觉角度,就有一定的杀伤力了。   当然,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随着两人的合奏共鸣,古装男的后颈右侧,发出一道闪烁着的光芒。   古装男顿时面露惊恐之色,惨叫起来:“啊啊啊!住手!”   他满脸痛苦,面容扭曲,抬起手想去捂住后颈,但却无法阻止那道光继续散发出来。   “成了!”黎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同时不忘嘱咐道:“你们坚持住!”   接着,他迅速拿出一张符咒,将其夹在双掌之间。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微风拂过,符咒竟然自行燃烧起来,化作灰烬。然而,就在灰烬消散的瞬间,一枚精致的木质小剑出现在黎予的掌心之中。   黎予快步逼近古装男,此时古装男仍试图反抗,但他所有的攻击都被黎予轻易地格挡开来,再也无法对黎予造成任何伤害了。   待走到近前,黎予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古装男的衣领,将其牢牢擒住。而他另一只手则握着木质小剑,直接朝着古装男的后颈闪光处刺去,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古装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便在顷刻之间跪倒在地,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黑气。   黎予连忙转身回护在白阅身前,阻挡黑气逼近。   片刻之后,黑气终于散尽,而古装男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他身着素白长袍,静静地跪坐着,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眉心处有一枚金色的小钟形状的印记,小钟正中心处,是一个“万”字。   虽看上去,仍与之前的眉眼有九分相似,,但神情却柔和了许多,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古装男打量着四周,澄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无措。   黎予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瑶、光。”   “那你认识我们么?”黎予接着问。   瑶光的目光从白阅和黎予身上缓缓扫过,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李倾欢时,突然灵动了起来。   “主、人,瑶清、主、人。”   瑶光喃喃自语着,他猛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李倾欢跑去,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白阅疑惑道。   “作为器灵,他的年纪可能只相当于一个懵懂的孩子。”黎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他的灵识被人动过,附加的怨气散了,就恢复本来的状态了。”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法和他正常交流?”李倾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伏在自己膝上,一脸餍足如小猫一般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对,没想到还是得用最后一招。”   黎予叹了口气,然后走到瑶光身边,指尖在他额心处轻轻一点,轻声说道:“抱歉,借你的记忆看下。”   瑶光眼中瞬间失去神采,一圈圈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白阅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段悦耳却又无比陌生的琵琶曲,紧接着,无数画面不受控制的,像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17章 一件要紧事   大梁,皇宫内。   春日午后,柏乐踩在树影斑驳的石板路上,跟随着宫女前往凤仪殿。   刚至殿外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把古琴,在宫墙下慢慢踱步。   “见过安王殿下!”柏乐赶忙上前行礼,“您也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吗?”   桓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本王今日是专门来等柏乐师你的,刚才派人去教坊寻你,却得知皇后召你入宫,所以见过皇兄之后,我便直接来了这里。”   说完之后他顺手挥了挥手,一旁宫女十分有眼色的先行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嘱托柏乐:“奴婢先去回禀皇后娘娘,还请柏乐师尽快过来。”   宫女走后,桓屿将柏乐拉到了一旁的僻静处,把怀里的琴递给了他。   “前几日琴就修好了,本想着立马给你送去,结果中间发生了些事,耽误了这么多天。”   白阅接过琴,细细地看了一遍,眼中满是欣喜,“不妨事,正巧一会儿还能弹给娘娘听。”   桓屿闻言皱了皱眉,“皇兄对你和娘娘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满,你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才好。”   “我心里其实也清楚,只是这次娘娘病了好些天,一直说想要见我。我已经接连推拒了几次,实在是不忍心……”柏乐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桓屿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道:“我知道当初你和娘娘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自然不忍她伤心。但不管怎样,还是得多加小心,以免惹出麻烦。”   柏乐点了点头,“宫人们都在,我也会避嫌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桓屿这才心里稍安,他牵起柏乐的手柔声道:“其实这次来寻你,还有一件要紧事儿。”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件好事儿。”白阅忍不住笑了笑,十分肯定道。   桓屿也没有丝毫遮掩,他挑了挑眉,兴奋道:“我最近谋了一件差事,只要做成了,定能得到皇兄的赞赏。”   柏乐听后反而吓了一跳,惊呼道:“你疯了?!圣上对你那般提防,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你为何偏要现在出风头。”   桓屿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若说当今圣上厌恶柏乐,那也只是因为他和瑶清皇后昔日的情谊。   在圣上眼里,他就是个借着当初教导过瑶清几年舞乐,便媚上惑主,谋取好处的奸诈小人罢了。   但圣上对桓屿,却是真正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圣上作为先帝的第三子,本不该继承大统,但他仍在一众兄弟中杀出了血路,名正言顺的得到了即位诏书。   而桓屿因当年尚且年幼,一众大臣又劝说圣上不可赶尽杀绝,以彰显仁爱,这才让他死里逃生。   但圣上心思缜密,绝不会将一个隐患放在那里不闻不问。   桓屿自小便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名为照顾,实则是监控着他的一言一行。他享有着皇子该有的一切待遇,但学文不能涉时政,学武不可有兵法,须得处处皆平庸,才能换得一丝喘息。   圣上虽表面上对这个兄弟的不成器扼腕叹息,实际却十分满意。   这不,待桓屿一成年,还未选妃,便将他封为“安王”赶出了宫。   这一个“安”字,就是挂在桓屿头上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他该如何度日。   从离开皇宫,桓屿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他守着王府,除了圣上安置的下人外,从不自己招纳任何一个仆从。   每每有赏赐发下来,银钱全部花到酒肆乐坊,若是物件的话,除了将必要的留下,其余也全部打赏出去,绝对保证,每一笔账都花的清清楚楚。   可以说,他将臣服之意已经表达到了极致,只求能得到一世安稳罢了。   柏乐还记得桓屿和他说过,这般得过且过,也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能庸庸碌碌的过富贵日子也不错。   可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去挣什么差事,趟这趟浑水呢?   万一不小心引起了圣上忌惮,那这许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都要功亏一篑?   见他神色不宁,桓屿慌忙抬起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急,你莫要担心。就是接待云国使臣而已,这次是我和礼部一同来办的,和谈之事自有别人负责,不会触及皇兄的逆鳞。但若做好了,却是大功一件,可以讨个赏。”   柏乐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桓屿为何要如此努力。   果不其然,桓屿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等到那时,你是否愿意去我那里?这样一来,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座皇宫了。”   “还是太冒险了。”白阅声音微颤,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和桓屿的安危比起来,这些根本无足轻重。“桓屿你听我说,去把这份差事推掉,就说你能力不足,无法胜任。”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桓屿目光灼灼的望着柏乐,“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安王迷恋一位男子,虽现下允许男子成婚,但一个爱慕男子的王爷,绝不会在对圣上产生威胁,甚至不会留下子嗣,如此,他也会彻底安心。”   柏乐的耳根微微发热,他下意识避开桓屿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务必再稳妥些。而且……我还需要先禀告娘娘,如若不然,我怕她会伤心。”   听了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桓屿欣喜不已,一把抱住柏乐,“太好了!只是……委屈了你,我没法子为你消除奴籍,也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在我心里……”   柏乐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俩只要能求个安稳度日就是极好了,何必再奢求那些。”   桓屿吻了吻柏乐的额头,纵是十分不舍,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能久留的地方。且他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了盼头,也着实是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事儿说完了,两人这便道了别,柏乐目送着桓屿离去,才整理情绪,迈步走进凤仪殿。   柏乐跟随指引走进殿内等候,不多时,瑶清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的身子显然还是不太爽利,脸色苍白如纸,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白阅见状,赶紧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瑶清却是立马面露不悦之色,“这又没有旁人,你干嘛行这么的大礼数。”   柏乐恭敬地道:“规矩还是要有的。”   瑶清眉头紧蹙,长叹了一口气,“唉,算了,这日子过得当真是没劲,没想到连你也跟我越发生分了。总见不到人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是这般。”   柏乐心有不忍,关切道:“怎么会?只是娘娘身体不好,该多静养休息才是,我怕会打扰到您。”   “这就是个普通风寒,跟本没有多严重。”瑶清咳了两声,顺了口气才接着说,“想当初吃上两块你给我的糕点,再被你摸摸头,这病隔日就见好了。反倒是如今,过得越好,身子反而越柔弱了”。   听着她抱怨,柏乐不禁想起当年的瑶清。   那时她虽骨瘦如柴,却当真是生龙活虎。即便常常被罚不能吃饭,还要被逼着练一整天的舞,她也只是吵着说肚子饿而已,愣是没被饿出病来。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柏乐不经意便笑出了声。   他从桌子上取了一小盘点心推至瑶清面前,“我今日没带糕点,只能借花献佛了,希望娘娘能早日康复。”   瑶清瞪圆了眼睛,万分无奈的笑了笑:“阿乐,你如今便是这么打发我的?好好好,点心没带,我暂且先不计较,手总带了吧?”   说着她很自然的把头伸了过去。   柏乐下意识的要伸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瑶清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   沉默片刻,柏乐僵在半空中的手转向了一旁的古琴,展颜一笑道:“手带了的,我给娘娘弹个曲子吧。”   瑶清没再多说什么,她由宫女搀扶着到软榻躺下。珠帘放下,她便看不真切柏乐了,只能听到悠扬的琴音在殿中回荡。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思绪渐渐飘远。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奢求的太多了。   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如若不是遇见柏乐,她何德何能才能碰上如此机缘,得到圣上的恩宠,又坐到皇后的位置。   可明明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她却还是为了想得到那一点儿亲情的补偿,硬是把柏乐留在身边。   这些年,她也看出了圣上对柏乐的不喜,但却一直装作没有看见。   她想到了昨日安王来探病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不然也太过自私了些,对柏乐也没有好处。   一曲终了,瑶清装作睡着一般,并未言语。   直到听见宫女送白阅离开,她方才挥手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   “去给安王回个信儿,就说他求的事,本宫允了。希望这次他能争个气,不然我可不会平白帮他。” 第18章 比试一番   柏乐回了教坊没多久,便接到了要排练歌舞的旨意,正是桓屿提的那件接待使团的事。   身为首座,他自然是责无旁贷的,然而随着旨意一道而来的,还有桓屿给他传来的消息。   他说:“那云国的使臣是个名声狼藉的浪荡之人,你此次万万不可出席。”   柏乐听从了桓屿的话,他先参与了几日排练,之后便称病告假,找了其他人来替补。   接着他便一直闭门不出,一来是要坐实自己生病之事,二来,也是不想让桓屿为他而分心。   直至云国使臣到来,京都之中一片沸腾,柏乐也未多看上一眼。   许是怕他烦闷,桓屿虽不曾亲自过来,但是不是便会派人传信给他,再附上一些新奇的小物件。   按着桓屿所说,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云国使臣乃是云国国君的亲弟,被封为了寿王。此人谈吐得体,行为举止也循规蹈矩,并未闹出过什么荒唐事来,和传闻中大不相同。   如若顺利的话,这两日协议签订完成,事儿便算是成了!   看着桓屿字里行间流淌而出的欢喜,柏乐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一直到了最后一日,突然有宫人匆匆跑来传信,说是云国使臣临时起意,提议两国之间比试一下舞乐技艺。   柏乐直觉不妙,特意派人来宣他前去,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那宫人却道:“云国显然是有备而来,可咱们的舞师、乐师平日里都是按着既定曲目练习,若是仓促应战,恐怕会落于下风。因此皇后娘娘这才特地拍我来请柏舞乐师。”   柏乐心有犹豫,可此事的确非同小可,虽不是正是旨意,但拒绝的话……恐怕也是不妥。   他仔细打量了这宫人一番,虽没打过交道,但确实是跟在瑶清身边的。若真是瑶清派人前来,那可能确实是十分急迫了……   柏乐不再多想,回应道:“好吧,还劳烦您稍等一会儿,容我换身衣服。”   那宫人连忙点头称是,柏乐转身回房,迅速换上了一身宽松素雅的白衣。他没有特意的去打理头发,只拢起一半,随意地用一枚木簪固定住,稍微在脸上掸了些粉,看着更苍白一些。   这样一来,既不会看着不够得体,以免御前失仪,但又能让人觉得他确实病了,有些精神不济。   白阅跟着宫人一路来到御花园,这才发现,湖边的空地上已被布置成了宴席。   圣上和皇后稳居上座,而桓屿则和几位深得器重的大臣坐在一起,与云国来的使臣分列两边。   柏乐走上前,恭敬道:“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圣上微微笑道:“免礼,柏乐师来的正好,云国这次带来了一位舞姬,她的舞姿确实是很有特色。不过在朕来看,还是你更胜一筹,有心让你和她比试一番。”   柏乐顺着圣上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位身着彩衣,腕带金铃的异域舞姬。这名舞姬虽用轻纱遮脸,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出是位妙龄少女,流转的眼波中满是骄傲。   柏乐心下了然,这算是大国之间的另一种较量,看来不能借用生病故意认输了。   他连忙上前回话道:“启禀陛下,奴这几日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恐怕无法发挥出最佳水平。但奴定当竭尽全力,以求令陛下满意。”   圣上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无妨无妨,柏乐师只需尽力而为便是。就算最后输了,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柏乐暗暗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伴君如伴虎,说是不怪罪,他可不会真的相信。   本来是想借病推辞,白阅并没有准备,此时他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了湖边的一株垂柳树身上。   于是,他走到柳树旁,请一旁的宫人帮他折下一段柳枝。   他以柳枝为剑,随着乐声跳起一段剑舞。柳枝在他手中轻盈地舞动着,仿佛化作了一道凌厉的剑光,每一次挥舞都带不失儒雅与力量,令人沉醉其中。   曲声过半,那位云国舞姬也加入了进来,她的舞姿妖娆,如一朵艳丽雍容的牡丹一般引人注目。   她几番想将柏乐的气势压下,但每每向前挑衅时,柏乐总会轻柔的化解掉她的攻势。   就如同彩燕在垂柳间穿梭,无论柳枝如何摇曳,也始终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会因为彩燕而受到伤害。   原本应该是一场激烈竞争的斗舞,而此刻,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连那清脆的金铃声,在树叶的沙沙声衬托下,都显得越发和谐动听,不再像之前那般吵闹。   斗舞结束,那名使臣猛地地站起身来,惊叹道:“早听闻大梁的舞乐技艺精湛,今日见到了柏乐师,才知名不虚传!”   他的目光追随着柏乐而动,看柏乐退至一旁站定,这才十分惋惜的说道:“只可惜我明日便要返回云国,不能再与他多多交流了。”   “这有何难?”圣上哈哈大笑道:“两国即已达成盟约,理应多多交流互通有无。朕打算派遣一支使团,携我大梁各项技艺,随你前往云国进行三年的交流学习。不知寿王意下如何?”   “当真?”寿王兴奋不已,甚至顾不得礼节,忙追问道:“那是否包括这位柏乐师?”   圣上却并未怪他唐突,微微颔首道:“那时自然。”   话音刚落,瑶清猛地拉住圣上的胳膊,出言提醒道:“陛下,此事还需慎重考虑啊!”   与此同时,桓屿也跪在了地上,道:“陛下,两国交流并非小事,还望陛下能够从长计议。”   然而圣上的眼神却从桓屿身上扫过,并未理睬他,反而看向瑶清。   他拍了拍瑶清紧抓着她的那只手,安抚道:“朕知道皇后是爱才之人,这才不忍心放他离宫,朕也十分欣赏柏乐师。以他之才情,早该在乐府之中担任职务。可他身负奴籍,无法在我大梁国有所施展。”   “那陛下的意思是?”瑶清疑惑道。   “使臣,是我大梁的脸面,自然背负着莫大的荣誉,这对柏乐师来说,是个好事。”圣上将目光投降柏乐,浅笑道:“还希望柏乐师能不负所望,完成使命。”   瑶清彻底反应过来了,她面色凝重,连嘴唇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究竟是气愤还是失望。   眼前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想要杀了她的亲人!   圣上看似句句在理,可凭奴籍前往异国,生死都不受保护,跟送给对方有何区别?   这哪里是使臣,这是要把柏乐彻底驱逐出大梁国。   可皇命已经下了,她已经拦了一次,不能再在众人面前反驳第二次,否则只会让柏乐更加危险!   而这些,柏乐又怎会不知,他心底如三九寒冬般,一片冰冷。   方才圣上所言,虽表面上似是宽慰皇后,实则更是强调他的身份,他哪里有拒绝的胆量?   柏乐跪在地上,重重一叩,“谢陛下恩典。”   圣上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你便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会有专人去教坊接送。”   “是,奴告退。”   柏乐转过身,离开之前看向了桓屿那边,桓屿还跪在地上,眼中翻滚着不甘和愤恨。   可,那又如何呢?   即便有心安抚,柏乐此时却无从开口,唯有沉默着慢慢离开。   “柏乐师都已经同意了,皇弟也别跪着了,快起身吧。以后这类不相干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圣上虽语气平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十足。   “是。”桓屿咬紧牙关,这才忍住没有暴起。   他不能在此时留下把柄,如果连他也出事了,那柏乐那边便彻底没了希望。   桓屿余光瞥向瑶清,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她身上。   宫宴还在继续,瑶清却心生厌恶,半点心思都没有。   她站起身道:“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望陛下恩准。”   圣上顿了下,方才摆了摆手,温柔道:“皇后大病初愈,是该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瑶清行了一礼,没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转身离去。   教坊之中,柏乐自回来后,便一直呆坐在房里,夜色已深,他依然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整理,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那些身外之物都将失去意义,只会成为无尽烦恼的根源。   桓屿那绝望的眼神以及圣上的警告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令他心烦意乱。   然而,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桓屿。   柏乐心里清楚,今夜无论多晚,桓屿都一定会来。等见到了桓屿,必须得想办法劝他打消那些冒险的念头才行。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一道黑影投射在了窗户之上。   柏乐快步走至窗前,伸手掀起窗户,果不其然,站在外面的正是桓屿。   桓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落寞,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目光交汇之时,柏乐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已经被看透了一般,不由得涌起一阵慌乱。   柏乐有些不知所措地让开窗边的位置,桓屿轻轻一跃,便跨过窗台,稳稳落在屋内。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一点言语。 第19章 心知肚明   柏乐迎着桓屿的目光,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率先开口。   “桓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桓屿上前抱紧了伯乐,平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了……”   只是他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紧握的拳头表明他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   他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声继续说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来找你之前,我去见了瑶清皇后,我们定下了一个计划……”   其实早在云国使臣来访之前,桓屿便找上了瑶清。   当时只是想作为一道保险,等此事成了,向圣上讨要奖赏时,希望她能够帮忙促成。   但没有想到,最终却是要在这种地方发挥作用。   宴会结束后,桓屿便打算趁着还在宫中,先去趟凤仪殿。不然的话,等他出了皇宫,那立刻就会有人盯着他,到时就更难找到机会了。   然而,当他走到凤仪殿门口时,却看到圣上竟然也朝着这边走来。   桓屿心中一惊,连忙躲在了殿外隐蔽处,庆幸自己来得慢了一步,否则就要被堵个正着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桓屿思索再三,决定先在殿外等上一炷香,看看情况再说。   然而不多时,便听凤仪殿内传出争吵声,声音时高时低,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这场争吵并未持续太久,圣上便面色沉重地快步走出来,一群宫人跟随在他身后,也都神色紧张的匆匆离去。   见圣上走远,桓屿趁机闪身进入凤仪殿内。   刚一踏进殿内,便听到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便是瑶清的大声哭喊:“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皇后娘娘。”桓屿轻声叫到。   “耳聋还是眼瞎,听不懂人话么!滚出去!”瑶清头也未抬,怒斥道。   “娘娘,冷静点,是我。”桓屿深吸一口气,再次叫道。   瑶清听着声音分外熟悉,这才抬头撇了一眼,看到是他后,略微冷静了些。   “你是来问阿乐的事吧。”瑶清揉了揉眼睛,坐正身子后,强忍住情绪道。   “是。但看来是不太乐观。”黎予扫视了一眼屋子,满地的狼藉不说,宫人们也已经躲得远远地。   不过得益于此,说话倒是也方便了不少。   “何止不乐观,此事没有转换的余地了。此事是圣上一早便计划好的,满朝文武皆知,唯独瞒着你我二人。不然仅仅一天时间,他上哪去组什么使团。”   说到激动处,瑶清猛地一拍桌子,眼神中竟不经意闪过一丝怨恨。   她再次控制不住泪水,哽咽道:“是我害了阿乐,我竟不知道,圣上已经厌恶他至此。”   桓屿揉了揉眉心,极力克制情绪,“此时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无论如何,不能让阿乐去云国,娘娘如果没有办法,那便是抢人,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若决心如此,或许我还是能帮上一帮的。”说着,瑶清从腰间解下了一枚金色小令,极为珍视的用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而后递给桓屿。   她继续道:“这枚令牌是圣上为我打造的私令,无论在何处使用,都如我亲临,享受一切特权。你拿着此令,以为我办事的名义尽快出关,圣上那边我会帮你挡上一挡,但出关之后就不要再用了,毁了便是。”   桓屿接过令牌,恭敬拜道:“明白了,我会等进入云国境内,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动手,等救出柏乐,我们也不会再回梁国了,娘娘放心。”   见桓屿一点就透,瑶清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等安全之后……不、没事了,你们能平安就好,不用给我留任何消息。想来你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快走吧,别耽搁了。”   “多谢娘娘大恩,就此别过。”桓屿再行了一次大礼,方才转身离去。   趁着无人察觉,他一路离开了皇宫,这才来的教坊。   柏乐听完桓屿的计划后,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忧虑,这看似是个机会,实则困难重重。   桓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皇后娘娘也会帮我们,只要能安稳的离开梁国,我们便成功了一大半。”   柏乐皱紧眉头,迟疑道:“可这么做,无异于将把柄递给了圣上,下半辈子咱们都将被朝廷追捕,再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如果不这么做,哪还有下半辈子可言?”桓屿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都对圣上的意思心知肚明,眼睁睁看你去云国而让我继续留在这牢笼之中,阿乐,我会疯的。”   白阅心中一颤,不舍的拍了拍桓屿后背,终究是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桓屿见状,这才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他接着说道:“那明天你先跟随使团一道出发,在出国境之前,会有皇后安排的人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等到达边境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信号,到时你收拾好东西,等我。”   柏乐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桓屿的话记在心里。   等嘱咐妥当,桓屿再次从窗户离开,事发紧急,要做的准备太多了,白阅心知,此时按桓屿的话去做,才能尽量避免麻烦。   桓屿走后,柏乐心中的愁绪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他将琴小心翼翼地装进琴盒里,又将几件换洗衣物叠好放进去,除此之外,他便只带了所有值钱的物件。   他的个人物品里,还有一些桓屿送给他的,虽是万分不舍,但他明白,等要逃跑时,这些东西只会成为累赘。   柏乐最终找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将这些物件都一一收纳进去,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   即便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取回这些东西,但他们若真的能顺利逃脱,那即使没有这些,也没有关系了。   白阅几乎一夜未眠,晨光破晓的时候,有礼官来到教坊接人。   这次,教坊一共挑选出了四个人前往云国,其中包括柏乐。礼官还带来了一辆马车和按人头定量配给的各种物资,足够他们抵达云国。   到达云国之后,他们的吃穿用度,自有云国承担。   柏乐下意识拢紧了自己的包裹,他不知道桓屿那边的准备,但想来他也没有太多积蓄,说不定自己手里这些,便是两人未来的全部盘缠了,万万不能被人发现。   马车在皇城外与使团队伍汇合,白阅从车窗望了一眼城墙上那身着明黄色、高高在上的人,心绪翻涌。   但最终,他还是阖上眼,收敛了情绪,靠在车厢内,安静等待着出发。   瑶清没有和圣上一起出面,不知她怎么样,不会是又哭了吧?   可惜他终究还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阿乐!”   柏乐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喊他,声音像极了瑶清,他猛地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衣着素雅的女子站在外面。   虽然带着斗笠遮面,但柏乐还是一眼认出,那定是瑶清。   他急匆匆的跑下马车,快步走到瑶清身前,带着些许讶异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还是这般打扮?”   瑶清并未掀开斗笠,略带哽咽的声音从纱帘后传了出来,“我向那位求了情,来送送你。”   接着,她将一个布袋塞进柏乐怀中,继续说道:“我没办法给你带其它东西,就只准备了一点吃的,怕你路上不习惯。云国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柏乐接过布袋,一入手便感到沉甸甸的分量。他面露不解,轻轻捏了捏,袋中皆是不规则的块状,上方似乎是糕点一类的,但下面,却异常坚硬,他不禁产生了一种猜测。   柏乐露出一抹苦笑,“谢谢,你才是,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就放宽心吧,别说的好像……再也见不到一样,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说到最后,瑶清似乎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柏乐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围,而后笑着应和道:“嗯,等我回来。”   瑶清不能久留,简单说了了几句,便回了城中。   柏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   不知何时,瑶清已经如此沉稳端庄了,确实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只可惜,当初那个活泼自在的少女,却也一去不复返了……   城墙之上,洪亮的话语声不断传来,但柏乐却仿佛与这些声音隔绝开了,半分也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他缓缓地走回了自己乘坐的马车,重新坐下。   同车的人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情绪当中,他们一时叹息着不舍之情,一时又开始担心起未来。   柏乐坐在角落里,偶尔随声应和几句,但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这种种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最后,柏乐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城墙上,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梁字大旗。不知不觉间,他随着马车的摇晃进入了梦乡。 第20章 无所事事   从梁国都城到达与云国之间的交界处,若是不拖沓的话,大约需要二十来日的时间。   如今已经是柏乐出发的第十日,因为太过于无所事事,他越发的容易犯困,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确实如桓屿所说,这一路上都有瑶清的打点,且他得瑶清厚爱这事儿,也算是众人皆知,即便现在即将去往异国,也还是颇受照顾,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即便如此,柏乐仍然觉得日子过的缓慢且难捱。   他一直没有收到桓屿的联系。   出发不久后,他曾听人闲谈时提起过,说宫宴那晚,桓屿因高兴多喝了两杯,回王府的路上竟然掉进池塘里摔断了腿。所以第二天送使臣离开时,他才没有露面。   柏乐猜测这大概是桓屿为了脱身,特意传出来掩人耳目的,但这么多天都没个消息,还是让他心里不安。   不过按照计划,桓屿确实曾说过,会在出关之后再开始行动,所以他也只能期盼着使团的脚程更快一些。   然而事实偏偏不能如愿,走了这么几日后,那位寿王殿下终于还是闲不住了,竟不顾劝阻开始游山玩水起来。   已经接连四天了,都是刚走了半日,他们就找邻近城镇住下来,等过上一夜再继续走。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柏乐站在窗边看了看天色。   如果天不放晴,估计那位寿王又会借此理由,在此多逗留上一天。   也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盘缠出来,能供应得上这一路如此挥霍。   柏乐叹了口气,虽心急如焚,但他也无法可想,还不如早点休息呢,毕竟睡着了时间过得反而要快一些。   他熄了烛火,刚刚躺下,突然响起一阵轻柔地敲门声。   “砰、砰、砰。”   短促的三声后,门外就安静了下来。   柏乐有些犹豫要不要应门,他实在不想应付使团里的人,交流太多只会给逃跑时增加风险。他没有出声,如果门外的人听不到回应后自行离开了,那再好不过。   然而短暂的停顿后,又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如此循环了几次后,柏乐感觉门外的人十分执着,但偏偏敲门声又不大,好像是不想影响周围的人似的。   他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急匆匆下床跑去开门,连外衣都未顾得上穿好,草草披在身上。   可门外之人,他却并不认识。   他上下打量了下,这男子身上带着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说不认识倒是有些草率了,柏乐确实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正思索着,面前男子眯着眼笑了笑,道:“柏乐师,可方便请本王进去坐坐呀?”   一听这声音,柏乐这才认出来,此人竟是寿王。   宫宴上柏乐没有抬头细看,再加上他这几天所乘坐的马车位置靠后,与寿王的车架相距甚远,所以他压根没记住这人长什么样。   如今一看才知道,这位寿王也就和桓屿年龄相仿,虽是同为一国之君的弟弟,但他明显是真正受到重视的,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   若不是受圣上忌惮,桓屿也本该如此才是。   因为这一时失神,柏乐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寿王已经进到屋内,在桌边坐下了。   柏乐心觉不妥,这黑灯瞎火的,被人看见不一定会传出什么闲话。他站在门边未动,斟酌着开口道:“寿王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本王今日看了一场歌舞表演,突然就想到了柏乐师,所以一时冲动找了过来,没有打扰你吧?”   柏乐一时接不上话,他都熄灯了,这人还看不出自己打没打扰么……   但他自然是不敢这么说,还是客气道:“今日原本已经打算休息,实在不太方便待客,如果殿下没有要紧事儿,不妨改日?”   逐客的意思很明显,寿王听后明显脸色一沉,想必也是听懂了的。柏乐硬着头皮说完后,略有些心虚,可当下确实是找不出更好的说词了。   然而寿王却并未发作,他神色一转,笑意盈盈道:“也好,不过……本王这都已经坐下了,能不能讨口茶喝再走,这刚喝完酒,嗓子着实有些不舒服。”   话都说到这了,柏乐实在无法继续推脱,他从门口走进房内,先燃了灯,又往茶壶中添了点儿水,搁到了桌面的小火炉上。   “茶水一会儿就好,您稍等,我先失陪片刻。”   见寿王点了点头,柏乐这才绕到屏风后,快速整理了衣着。   在他转身出来时,就见寿王已经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可用的茶杯……分明是他之前喝完没有收起来的那个。   “稍等,我给您换……”   寿王仿佛没有听见般,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方才放下,问:“什么?”   柏乐面色一沉,但依旧强装镇定道:“没事,您是客人,又身份尊贵,怎好让您亲自倒茶。”   他拿起一个杯子,用茶水烫了一遍后放在寿王面前,又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顺手将用过的那个,拿到一旁收了起来。   “柏乐师无需多礼,咱们坐下说话。”寿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继续道:“你是梁国人,又是派往云国的使者,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算作本王的客人。且,我是真心欣赏柏乐师,咱们其实可以做朋友。”   “在下万万不敢逾越,天色已晚,寿王殿下若是对梁国舞乐感兴趣,不妨改日详谈。”柏乐并未坐下,反而姿态越发恭敬。   寿王没有搭话,慢悠悠的喝着茶,但柏乐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蛇在盯着捕获的猎物一般,阴暗黏腻让他十分不适。   柏乐摸不准这人的性格,到边境还需要走上几日,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引发冲突,如果现在被盯上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他后背都沁出了点儿冷汗。   这时寿王慢悠悠的站起身,“许是有点喝醉了,现下确实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候,改日我再来拜访柏乐师。”   “恭送寿王殿下。”柏乐瞬时松了口气。   “但刚刚的话并不是醉话,我是真心想和柏乐师你做朋友。”寿王顿了顿,眼中漫上一抹笑意,道:“我叫厉野,私下你不叫我寿王,我会更高兴些。”   柏乐没敢搭话,好在这位寿王也没非要同他计较这个,摆摆手便走了。   等彻底听不到脚步声,白阅这才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他只希望这人明日一早酒醒了,就能忘了此事。   雨只下了一夜,天渐亮时就放了晴,柏乐一行人也得以继续赶路,但厉野并没有如他所愿把昨晚的事忘了。   自那之后,他时常传唤柏乐,但并非是让柏乐前去表演,大多时候,都是聊一些大梁的风土人情,以及乐理之类的。   若说让人不适,他倒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仿佛真是在示好,想要同柏乐做朋友一般。但这人看过来的眼神和若干小动作,又明摆着就是另有所图。   即便隐晦,但类似的目光柏乐曾见过太多了,他再熟悉不过。   只是厉野似乎更有耐心,享受着慢慢引诱猎物再吞吃入腹的过程。   但他的想法并不重要,柏乐防备着与其周旋,硬是憋着一口气装作不懂。只要厉野不作出过分举动,他就全然不给反应,只要能在厉野失去耐心之前出关,那他也就安全了。   可笑的是,偏偏这般处境竟还有人羡慕。与他同行的乐师中有个善弹古筝的,随他一起受过两次厉野的传唤,之后心思便越发活络起来,求着柏乐以后多带他前去。   柏乐原本不想多事,可推拒过一次后,反而平白遭了怨恨。   其实他倒能够明白此人的想法,皇室乐师都需面容姣好,其中确实有不少都想趁着容貌正佳的时候寻个良人,以免老来无依。可这人竟然盯上了厉野,也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另有手段。   柏乐也并非什么纯良之人,一个主动扑上来的挡箭牌,和一个有可能的隐患,他自然是会选择前者。   这顺水推舟的事,他便顺手做了。   不得不说,这位乐师确实有几分手段,将他引荐给厉野后,柏乐压力确实减轻了不少。   终于在离开大梁都城的第二十日,他们顺利的出了大梁的最后一道关隘。   关外是连绵的山脉,风景虽好,但相隔很远才能见到一处城镇。   第二十三天时,他们没能在日落之前到达下一处落脚地,只能在野外扎营。条件虽差,但这位娇贵的寿王殿下终于吃了教训,答应之后乖乖赶路了。   为防止发生意外,领队的将士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连吃食都是做好之后,再送往各个帐篷里。   白阅没什么食欲,原本是不打算吃的,结果送饭那人硬是将碗塞进了他手里,没好气道:“矫情什么,不吃饱了明天怎么赶路,还想继续睡山里么?”   和饭碗一同落入掌心的还有一张字条,柏乐感受着掌心的异物感,忙抬起头,目光追着那人离去,然而这人他确确实实从未见过。   趁着吃饭间隙,他快速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明晚子时,火。   柏乐没能立刻理解,但确实是桓屿的字迹无疑。他牢牢记住这几个字后,将纸条扔进了火盆里。 第21章 沉沉睡去   如果没收到这条消息,柏乐还以为桓屿会借着地势,等使团驻扎在山中时才有所行动。   眼下离云国都城至少还要走上半月,即便按时赶路,也不能保证每天都住进城里,机会并不算少。   但唯独明天,他们会到达下一个城镇,已经在野外住了一晚的厉野,必定是要在客栈落脚的,届时不知桓屿究竟作何打算。   还有,那个传信的又是什么人?   桓屿不可能有这样的部署,莫非瑶清甚至连关外都做了安排?   柏乐打起了精神,但一直到第二天住进客栈,他都再也没察觉出异样,也没有在队伍里见到那名将士的身影。   他心中愈发不安,但还是按着计划,将自己的东西分成了两份,把这几日故意在人前使用过的,摆放在了屋子里的显眼处,包括那把陪了他许多年的古琴。   剩下的,则和瑶清给他的那个小布袋装在了一起。   上层的糕点他早已经吃完了,下面全是沉甸甸的金饼,足够他和桓屿一辈子衣食无忧。   收拾妥当后,柏乐坐在桌前一遍遍的擦起了琴,一直挨到晚上,厉野摆了酒宴,又派人来叫他前去。   放在往日,柏乐只会觉得厌烦,但今日不同,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出门时,见到那位古筝乐师也在受邀之列,柏乐更觉得有把握了几分,从之前的交谈中,这人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如果能给他制造出一个机会的话……   厉野的酒宴一贯都是喝到他尽兴才能结束,柏乐有心拖延,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待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装作醉酒,趁着敬酒之时,故意将酒壶撞翻,撒了自己满身。   “哈哈哈哈哈,柏乐师这便醉了?”厉野已然喝了不少,此时面色泛红,斜靠在座上一脸调笑的打量着他。   柏乐手忙脚乱的起身行礼,“还望寿王殿下赎罪,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还是先行告退,以免扰了您的雅兴。”   厉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这话怎么说的,你不在才会扰本王的性质,回去换过衣服再过来就是了。”   “这……在下确实又困又乏,实在不能再喝了。”   柏乐犯了难,他还以为厉野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如果这人一会再让自己过来,那可就要误事了。   正想着,厉野随手指向了旁边的守卫,“你,陪着柏乐师走一趟,务必把再好好的带回来。”“是。”守卫领命。   “寿王殿下……”   “柏乐师,请吧。”   不等柏乐再说,那守卫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竟是给他传信之人。   看此人眼色,柏乐当即不再说什么,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不等走出屋子,就听见了那古筝乐师趁机上前劝酒的声音。   柏乐紧绷着神经,有些摸不准现下的情况。   这人信得过么,需不需要找个理由先把这人打发了,如果不跟着他回去,厉野那又该如何交代……   他尚未想出个所以然,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那守卫突然上前掺了他一把,道:“柏乐师,您再坚持坚持,已经到了,您可别吐在外面。”   柏乐心领神会,开门之后猛地冲进屋子。   “哎呀,柏乐师,您这是……”   “呕……”   “要不您休息吧,我给寿王回话去,您这确实不适宜再过去了。”   那守卫略带嫌弃的在门口转了转,把门带上后方才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柏乐这才直起身来,面上半点醉色都没有。   房内没有点灯,此时静了下来,柏悦这才发现,似乎有一个人影躺在自己床上,被纱制的床幔一挡,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他顾不得疑惑,正要向那边跑过去,却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我在这儿。”   “什么?!”柏乐猛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了桓屿的脸,他惊诧的指着床榻小声问道:“那躺着的是什么?”   “不要靠近那边。”桓屿挪动了一下位置,挡住了他的视线道:“不久之后,他就会成为柏乐了。”   柏乐越发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近怎么样?”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晚点儿我再一一告诉你,先离开这儿。”   桓屿边说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包裹递给他,“穿这身,把你身上的衣物换下来给我。”   柏乐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接过包裹便将衣服换了下来。   只见桓屿拿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走到窗边,一件件套在了床上的人形上,而后又在床边点燃了一炷香。   香不知是用什么固定的,插在一个油碟之中,等香快要燃尽之时,便会点燃油碟,顺带着引燃床幔。   等到火势蔓延,外面的人发现之后再救完火,估计他们也已经跑出很远了。   如果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里面烧死的人直接被认为是柏乐,那就连追兵都不会有。   柏乐跟着桓屿翻窗而出,站在空荡荡的长街之上,还能听到客栈之中响起的丝竹管乐之声,厉野那边的宴席还继续着。   两人一路往柏乐来时走的那条路跑,等到了山下后,桓屿放弃马匹,带着他轻车熟路的从林间穿过。   又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停在了一处山洞前。   饶是轻装简行,柏乐也已经走的有些腿软,但看桓屿停下脚步,他又放心不下,道:“怎么不走了?”   “咱们在这住一晚。”桓屿拿出火折子,径直钻进漆黑的山洞之中。   “我还可以走的。”柏乐生怕桓屿是体谅他,急忙道。   然而桓屿却向他招招手,让他进去。   柏乐绕过洞口遮掩的杂树,这才发现,山洞里明显是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地上放着干粮,还有几处柴火烧过的痕迹。   不等他开口询问,桓屿便一边燃火一边开口解释:“我比你早几天到了这座山里,且把附近都走了一遍。这个山洞位置很好,能听到大路上的动静,但洞口又很偏,如果不到近前根本看不见。”   柏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尤其现在正是树叶繁茂的时候,刚才被遮掩着,他分明就站在洞口也没能看清里面。   桓屿继续道:“如果瞒不过,那估计明天就会有追兵,到时候咱们再换一条路走。如果没人来追的话,翻过这座山就是蛮族的地界了,云国和梁国都不能轻易派兵过去。到时咱们可以先找个小村落暂时定居,再慢慢规划以后。”   “好。”柏乐挨着桓屿坐下,看着火光心里始终难安。   “如果累了,你就先睡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对,桓屿安抚道:“这里很安全,你们昨晚在山里时,我就住在这儿,没有人发现。”   柏乐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和我讲讲这几天的事吧。”   “你房里那人是从义庄弄来的,我没害人。”桓屿神色紧张道。   柏乐怔愣了下,没想到桓屿一上来先解释了这个,他侧了点身子靠在桓屿肩上,道:“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的。”   这话说完,他才感觉到桓屿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了些,开始讲起前因后果。   桓屿其实比柏乐出发的还要早得多,他刚开始混在瑶清派来沿途保护的人里,圣人因为刚和瑶清吵过一架,所以对这事儿也算睁一只眼,再加上拿着金令,他几乎没怎么费劲就到了关外。   再加上厉野过于磨蹭,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把这附近摸透,等柏乐到达这座山时,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至于那个守卫,是瑶清安插在使团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出关之前就撤掉了。   “那咱们走了之后,那个守卫怎么办?”柏乐疑惑道。   桓屿道:“听说这人是使团成员之一,他会在云国待上三年,然后才能返回大梁。”   “这人……真的可靠么?他为何要帮我们?”柏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来想去,又说不出来。   桓屿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别担心了,他拿着信物,说娘娘许诺了他一件事,所以才会帮忙。再说了,如果不怀好意,他根本没必要帮我们,不是么?”   柏乐点了点头,如此倒确像是瑶清的安排。   桓屿继续道:“而且,咱们之后的计划,这人也全然不知,即便他想要泄密,也都无所谓了。”   许是桓屿的话起到了作用,柏乐终于安心了些,困倦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嘟囔道:“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吧,我想快点离开这儿,去哪儿都行,只要没人认识我们……”   桓屿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在那还沾着酒气的唇瓣上轻吻了一下,小声应道:“好,我明早叫你,安心睡吧。”   柏乐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缓而规律,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桓屿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阖上眼渐渐睡去。   山间的风缓缓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虫叫鸟鸣声传来。   天色渐明,却悄然无息地绕过山洞,未敢惊扰其内的一片静谧。他们二人相拥而眠,沉沉的睡着,仿佛时间都已静止。 第22章 山坳之中   柏乐醒来时,山洞外已经天色大亮了,洞内只有他一个人,火也已经熄了许久,已经没有了余温。   “桓屿?桓屿?”   他不敢高声叫喊,可唤了几声,均无人应答,这才慌了神,东西都没顾得上拿,急忙就要往洞外跑。   刚出洞口,就见桓屿一手拎着水囊,一手托着片大叶子,披着细碎的阳光,从林间穿行来。   桓屿看见他时,眉眼瞬时扬起,步伐也更轻快了些,几步便跑了回来。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我醒来,看你不在……”柏乐脸色还有些发白,饶是吓得不轻。   “脸色怎么这样?我让你担心了?”桓屿仔细打量了下,唇边笑意收敛,歉声道:“对不起,我本想在你睡醒之前就赶回来,但顺便去大路上看了看情况,就耽误了些时间。”   白阅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是刚刚睡醒,出去就见到你回来了。”   “那就好。”   桓屿将叶子放到地上,里面是已经洗过的野果,他又打开包裹拿出干粮,道:“咱们只能先简单吃点,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没有追兵。”   “真的?”柏乐兴奋道。   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此时才终于觉得落了地。   桓屿看他眉头舒展,也放松了许多,点点头道:“想来是瞒过去了,不过稳妥起见,咱们还是离开云国和梁国的地界为好,等吃完后咱们就出发。”   “嗯,好。”   二人顺着地图所示不疾不徐的在山路上前行,别说追兵,甚至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正常人前往蛮族地界,是绝不会走这条路的。   路不好走不说,甚至还有几率会碰上野兽。   他们也不敢太过冒险,白日里赶路,到了太阳下山之时,就尽早找一个安稳处生火过夜。   就在走到第三日时,他们到了一处山坳之中。   稀稀拉拉的七、八户坐落其中,炊烟袅袅,十分有烟火气。   一连几日在野外风餐露宿,饶是吃惯了苦的,也受不住,且接下来还不知道得再走几日。   思索之后,柏乐提议过去看看,能借宿一晚休整下最好,如若不行,补充点而干粮也是好的。   “请问,有人吗?”   柏乐特意挑了最靠角落一家,隔着篱笆叫到。   一位头戴布巾,挽着发髻的女子从厨房走出来,见是生人后,踌躇着站在院内,没再上前。   女子道:“你们是谁啊?”   “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刚好路过这里,眼见马上就要天黑了,想问问能否借住一晚。”柏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客气道。   “迷路?你们从哪来,能在这儿迷路?”   女子满脸警惕,显然不信。   桓屿上前将手搭在柏乐腰上,犹豫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是从家中逃出来的,这才进到了山里。”   女子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打量了会儿,这才一副了然的样子,打趣道:“我就说看你们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怎么会到这深山野岭,原来是这种关系呀。”   柏乐明白了桓屿的打算,面上不禁一红。   他取出一锭银子拿在手中,再次恳求道:“如不打扰,还请娘子行个方便,我们不白住。”   女子眼睛亮了亮,上前拿过银子,这才把院门打开让他们二人进来。   “先说好了,我这只有一间装杂物的空屋,许久没收拾了,院里有水井,你们自己拾掇一下吧,看能不能住人。”   他们跟随女子往厨房边的侧屋走去,屋子不大,地上虽堆放了一些农具和谷袋,但归置一下也能落脚。除此之外,里还有一张土炕,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已经很好了。”柏乐又给了一锭银子道:“只是能不能劳烦娘子再给准备点吃食。”   女子这才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再去给你们找一套铺盖过来,等着哈!”   柏乐和桓屿相视一笑,笑容均是露出些许无奈。   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柏乐和桓屿抓紧拾掇,累是累了点,但总算有了个干净的落脚地。   尤其是等女子送来被褥和柴火之后,甚至颇有几分家的感觉。   并排躺在热烘烘的土炕上,柏乐那手肘杵了杵桓屿,傻笑道:“你说,等咱们找到地方定居之后,是不是每天都会这样,白天做完了活,晚上就这么一躺。”   桓屿攥住他的手,顺着话道:“你要是喜欢,咱们也建上这么一个小院,可以再挖个池塘,种一些花。”   柏乐噗嗤一乐,“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花又不能用来吃,哪有种菜实在。”   桓屿认真思索道:“有道理,也不知道和种花有没有区别,不过没关系,我学学就好了。”   柏乐继续道:“还得养一窝鸡,等有了鸡蛋,咱们就不用总去集市采买了。”   “好,到时候我负责喂养。”   “最好再有一个大木桶,每日做完了活,睡前还能泡上个热水澡。”   “我来烧水。”   “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柏乐笑嗔了一句,掐了掐桓屿掌心,继续道:“都你来做的话,那我做什么?”   桓屿翻身撑起身子,将柏乐拢在了自己的影子之中。   他低头吻了吻柏乐的鼻尖,声音低沉道:“我想再为你做一把琴,以后你不用再为了取悦谁而弹琴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柏乐不自觉抬手环住了桓屿的脊背,附上了还噙着浅笑的唇瓣。   他遇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夸他琴艺、舞技有多么高超,可只有桓屿一人,关心过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他们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相互慰籍,却不曾想,竟然真有一天能过上这种梦寐以求的日子。   情难自禁之中,纠缠的唇舌愈吻愈深,两人眼中皆是染上了潋滟的春色。   除了亲吻,他们从未有过更逾矩的亲近,可此时,压在心头的那把锁似是打开了。   桓屿吞咽了下,手心沁出了些汗意,颤抖着轻轻搭在了柏乐的衣襟上。   柏乐亦是心如擂鼓,呼吸都急促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   桓屿脸色红的似是要熟透了般,舌头打着结的问道:“我,我能不能……”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两人均是一愣,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门外继续传来了说话声。   “两位郎君,巧娘让我给二位送点吃的过来。”   二人顿时有些尴尬,一股气儿堵在身体里半上不下,任谁这时被打断了,都没法立马将情绪调整过来。   最终还是柏乐应了声道:“好的,请稍等下。”   他推了推桓屿,指了下旁边的被子,桓屿面色更红,掀起被子卷到身上,一个翻身咕噜到了旁边。   柏乐憋着笑坐起身,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后,这才去给人开门。   门外是个面相朴实憨厚的大汉,他手里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放了一碟馒头,两碗清汤,两碟小菜,还有一个冒着肉香的砂锅。   这人看着眼生,柏乐疑惑道:“您是?”   大汉憨直的笑了笑,道:“我叫王虎,是巧娘当家的,白天进山打猎去了,所以就她自己在家。”   “原来是王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还麻烦您特意给送过来。”柏乐连忙伸手去接托盘。   “还热着呢,您小心点别烫着,等吃完之后,您放到厨房就行了,再有什么事儿您就喊我们夫妻俩。”王虎客气道。   “好的,谢谢您。”   等送走了王虎,柏乐这才招呼桓屿。   “快起来吃饭。”   桓屿从被子里钻出来,等人都坐到桌子前了,那表情仍旧十分精彩,他拿着筷子戳起个馒头,恶狠狠地咬了口。   “都啃了好几天干粮了,这还不合你口味?”柏乐笑着打趣道。   桓屿满脸的委屈,夹起一块肉,扔到了柏乐碗里,“快吃你的吧,我看出来了,就只有我想,你只惦记着点吃的。”   “这……不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吗,我……总觉着有点……”柏乐越说声音越小。   “咳咳,快吃吧。”   桓屿急忙岔开话题,气氛再这么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住。方才确实有些冲动,虽知道柏乐是无心一说,但他也的确不想就这般草率,总觉得是委屈了柏乐。   想着刚才那大汉说的话,桓屿突然说道:“我们要不在这多住两天吧?”   柏乐疑惑道:“为何?这里虽然偏僻,但从位置来讲,应该仍属于云国境内吧?”   “刚才那王大哥说他白天会进山打猎,我想请他带上我,也算学个本事,说不定还能猎个什么回来。”   桓屿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这地图看起来也不太准,咱们接下来还不一定得走上几天,总得好好休整下,我再顺便研究下路线。”   柏乐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再问问巧娘,看能不能再和她买些便于存放的吃食。”   等吃完饭,桓屿便出去找了王虎,王虎也没多推辞,只说若要打猎须得早起,让他明日千万别误了时间。 第23章 成人之美   接连三天,桓屿都是一大早,便起身随王虎前去打猎,起先还是空手而归,第二次去还真带回来了山鸡、野兔之类的。   最后一天,竟是和王虎他们合力猎了头野猪!   王虎晚上回家的时侯,笑得简直合不拢嘴,一直嚷嚷着要分些肉给他们。   只是生肉不好携带,桓屿只留下了半条后腿,其他的都换成了已经做好的肉干,再加上柏乐从巧娘那买来的干粮,足够吃上一些日子了。   虽只只在村子生活了短短几天,但两人过得实在是平凡却安心,让柏乐几乎舍不得走。   可他心里明白,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早晚都要离开的。   于是晚上两人商量着决定,桓屿明天不去打猎了,他们打算再在这里留上最后一天,明儿个先一起进山看看路线,后天一早就出发。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傍晚,他们从山中回来时,还不等走进院子,就察觉出不对。   本该是到了晚饭的时间,却不见巧娘家冒起炊烟,就连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毫无鸡鸣犬吠之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桓屿当即拉着柏乐就要走,但却被柏乐制止住了。   如果真是追兵追来,他们不回去,巧娘家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均是面色沉重的走进院内。   厨房和主屋果然没人,但当推开他们所住的侧屋房门时,就见着厉野正翘着腿坐在土炕上,身边则是站着的是一个浓眉方脸,挂着和煦笑意的儒士。   厉野只带了六个兵卒,但都挤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显得满满当当。   巧娘和王虎被其中两人按着,跪在一旁,脖子上还各架了一把刀。   厉野看着柏乐,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柏乐师好久不见呀,我就说我们有缘,你瞧,这不就又见到了?”   柏乐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沉声道:“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还请您把人放了。”   厉野散漫的摆了摆手道:“放心,我又不是残暴之人,不然你以为他们还会这么完好的待在这儿?”   他的目光游移到桓屿身上,神色愈发戏虐起来:“我还在想,是什么人带走了柏乐师,没想到竟是安王殿下,二位这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桓屿上前半步,将柏乐回护在身侧,客气道:“我和寿王虽仅有几面之缘,但还望殿下能看在昔日的交情上,成人之美。”   厉野这次追来只带了这么几个人,看着都是他的亲兵,显然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虽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但这个情况显然对他们还算有利。   桓屿正思忖着,厉野再次开口道:“虽然不是不行,可成全了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柏乐急忙道:“若殿下成全,我二人定当厚报。”   厉野噗嗤一乐:“可我什么也不缺呀?柏乐师,你们二人在梁国的境遇,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可如今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就别在我这画饼了吧?我虽有些骄纵,却也不是傻子。”   柏乐这才反应过来,厉野刚刚是有意戏弄,是他太过急躁了,这一来一回反而落了下风。   “那寿王殿下追来到底是何意图?”桓屿问到。   “此前我也说过,我是当真欣赏柏乐师。如非必要,我是不想做惹他生厌之事的。”   厉野收起脸上那抹调笑,眸光一敛,继续道:“只要柏乐师跟我回去,我不但会放过这对夫妻,还会送安王殿下顺利离开云国,去到任何一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如何?”   桓屿难以置信,“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一位乐师?”   厉野却显露出一副更为不解的样子,“安王不远万里跑到此处,冒着被杀的风险,不也是为了这一个小小的乐师么?”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   厉野也不催促,仿佛极有耐心般,等他俩慢慢考虑。   柏乐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咬了咬牙,终于妥协道:“我跟你回去,但你要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阿乐!”桓屿紧抓住柏乐的手腕。   柏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咱们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话说完后,柏乐拂开桓屿的手,一步步走向厉野。   待他走到近前,厉野便迫不及待的拉过他的手,将人扯到身侧。   “你别碰他!”桓屿厉声道,可尽管心如刀绞,碍于那几名持刀侍卫,他还是强压着没有轻举妄动。   厉野一脸得意,挑衅道:“安王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柏乐师,比你更加爱重他。”   桓屿怒不可揭:“你敢……”   怕桓屿冲动,柏乐急忙出声打断道:“殿下,您刚才答应我的。”   厉野挑眉笑了笑,一手揽住柏乐腰肢,随意道:“放人。”   按着夫妻二人的侍卫闻声收刀,那夫妻颤抖着不敢多言,当听见声“滚”字之后,这才磕了个头,扶着身子,头也不敢抬以下的跑了出去。   等人跑远了,那名方脸儒士低声道:“这两人放就放了,殿下,这位安王……臣认为还是杀了为好,以免多出后患。”   “哦,那就动手吧。”厉野随意道。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会放了他吗?”柏乐心中一寒,质问道。   厉野却甚是无辜道:“我原本是这么想,可看你们二人情谊甚笃,他若不死肯定不会轻易离去,你也没法真正死心呀。”   柏乐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觉得在这人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一口气哽在喉中,柏乐顿时觉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侍卫抽刀便砍,桓屿本就赤手空拳,更是以一敌三打,一路拖延到了院子中,眼见已经处于劣势,厉野才看腻了一般,又对剩下三人道:“你们也去,尽快处理完,别耽误我们回城。”   “是!”   余下侍卫均应声上前,厉野身侧只留了那方脸儒士一人。   当厉野臂上用力,想要强行揽着柏乐先行离开时,一把匕首顺着柏乐的袖中滑落在他手心之中。   不等厉野反应,柏乐便手持匕首,抵在了他的腰侧。   柏乐厉声道:“让你的人全部停手!”   厉野面露讶异,先是喝止了那几名侍卫,才又重新审视起柏乐,“柏乐师真是让人惊喜啊,你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柏乐面色冰冷,“我信不过你,事实证明,你也确实不值得相信。”   厉野仍是一脸轻松,调笑道:“哈哈哈,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柏乐将匕首又往前抵了几分,刀尖扎进了衣服里,不知是真刺进了肉皮,还是心里左右,厉野确确实实觉得腰间一痛。   他脸色变了变:“来真的?没想到你看着柔弱,心倒是挺狠的。”   柏乐道:“别废话,准备两匹马,等我们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柏乐师别激动。”那方脸儒士似是真担心柏乐动手,不等厉野吩咐,便应连忙道。   “我们可以照你说的做,但殿下对这山中并不熟悉,如果你们将人带出太远,一旦出现意外,我等都难辞其咎。您看可否让我随同前往,我不会武,对您二人绝无威胁。”   柏乐拿不定主意,等桓屿上前对这儒士检查过一番后,这才确认此人所言非虚,答应了下来。   柏乐将人转交给桓屿看管,他回到屋内收拾东西,那儒士也着人备好了马匹。   四人骑上三匹马,转瞬便消失在了林间。   不用躲藏,再加上有马匹助力,虽然山路难行,他们还是在第二日正午之前就到达山脊之上。   从这里翻过去,再一路奔着山下去,就能到达蛮族地界,虽过程曲折,但时间上却也大大缩减了。   此时将厉野放回去回去,即便他再不死心,带人来找,也是于事无补。   桓屿下马后将厉野向那儒士身边一推,道:“人还你了。”   厉野被绑了一整晚,面如菜色,此时眼里更是要冒出火来,愤愤不平道:“别以为跑到蛮族就能高枕无忧了,咱们这事儿没完,你们最好能躲一辈子。”   对于这点儿怒火,柏乐丝毫不在意道:“这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哼,我们走。”厉野转身走去,儒士紧紧跟在身后。   就在厉野想要翻身上马的时候,那儒士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向了厉野的后腰。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有任何阻拦,轻易的便刺入了厉野的身体。   转变之快,柏乐和桓屿当即楞在原地,连言语动作都做不出来。   “你……”厉野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不等质问出口,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   “臣也觉着,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结束,殿下走好,后面的,就交给臣吧。”那儒士边说边抽出匕首,朝着厉野胸口再次捅了过去。   桓屿这才反应过来,飞身过来抬起一脚,将那儒士踹飞了出去。   可奈何仍旧慢了一步,匕首还是插进了厉野的心脏。 第24章 地宫之中   等柏乐赶过来查看时,厉野瞪大的双眼已经瞳孔涣散,彻底断了气。   方脸儒士呛咳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恭敬道:“安王殿下果真是好身手,这么多年在皇都,隐忍不易吧?”   桓屿眉头紧皱,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儒士打趣道:“殿下不妨猜猜?说不定,我是皇后娘娘派来帮你们的人呢。”   柏乐心中咯噔一声,此前莫名的不安以及那似有若无的违和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你是……圣上的人?”柏乐控制不住颤抖道。   方脸儒士拍了拍手,赞许道:“还算聪明,只可惜,你们现在知晓,也已经来不及了。”   桓屿怒道:“你究竟是谁!?”   儒士沉思了下,“或许,你听说过一个叫安如令的人?”   桓屿惊诧万分,“安如令?不可能!他是圣上潜龙之时的第一谋士!已经死在夺嫡之争中了!我父王明明见过……你居然诈死!”   安如令舒心一笑,“我这些年换了许多名字,没想到竟还有人能记得我,这感觉还真不错啊。”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不懂得,桓屿此时只想求一个明白。他不甘问道:“圣上,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筹谋的……”   “如果你是问这个计划,那是从云国求和开始。陛下欲杀柏乐师,从来都只是顺手而已,陛下的目标,是云国。”   安如令抱拳对着远方恭敬拜道:“圣上之心,从来不止是那一个高位而已。”   原来,竟是如此……   柏乐刚刚还在想,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是他不该轻信使团中那个传信之人,还是不该同意桓屿逃跑的计划,还是该在瑶清进宫后就早早与她切断关系……原来都不是。   圣上志在扫清所有隐患,统一这整个天下。   可如今天下太平,周边小国均俯首称臣,圣上也没法随意开战,否则战乱一起劳民伤财,必定会失去民心所向。   于是圣上假意接受和谈,实则却是想借此机会引发两国冲突。   他早已经知晓柏乐和桓屿之间的情谊,也知晓桓屿潜逃,更知晓瑶清的一切安排。不仅如此,他甚至借此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的,就是此刻这个场面。   重视的亲弟身死,云国国君必然震怒,追查之下若是发现,厉野是因梁国王爷和一个乐师而死,那他定会不依不饶,朝梁国要个说法。   届时,圣上便将所有罪责往他柏乐身上一推,再装作慈爱兄长,回护桓屿,加上安如令的煽风点火,不怕那云国国君不翻脸。   后续即便两国战起,那要接受天下人指责的,也是桓屿和柏乐罢了。   想除掉他们二人是真,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他们成为覆灭云国的棋子,当真是一环扣一环,他们早已在这棋盘之上,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看他们似是想通了其中关键,安如令叹息道:“你们二人确实无辜,但大势使然,只能怪你们身处其位,该有此劫,认命吧。你们尽管逃命去,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   柏乐二人均是沉默,确实如安如令所说,大局已定。   无论真相如何,云国国君不会放过他们,这一场大战也在所难免。他们是这其中一环,可却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如何选择都无足轻重。   看着安如令带上厉野的尸体策马而去,柏乐声音干哑,勉强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桓屿牵起他的手,安抚道:“走吧,能多活一日,总要开心一日。”   柏乐觉着,如果他脸上的笑容,不是比哭还难看的话,应该还比较有说服力。   不过,想来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回握住桓屿,也笑了笑。   时间如流水,十几日转瞬即过,安如令将厉野送回云国国都后,通缉令很快就下发到了云国各地。   柏乐他们身边一直跟随有安如令的暗探,被抓住也仅仅是时间问题。十日后。   柏乐和桓屿身带锁链,跪在了云国国君面前。   只是二人此时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云国君主名叫厉渊,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比厉野大上两三岁而已,但眉眼之间全是狠厉之色。   他站在二人面前,语气低沉道:“给你二人个机会,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这几日,柏乐早已经和桓屿商量好了,由他二人揽下全部罪责,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试试能否阻止两国大战。   然而听了他们的说辞,厉渊却是哈哈大笑。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真相?不过,你们难道不恨么?就不想去找你们的圣人报仇?说不定那样,我还能暂时饶你们一命。”   柏乐皱眉道:“圣人无情,但他终究是个明君,他若死了天下更会大乱,届时不知多少人会和我们一样。陛下心中痛苦,如今要杀我们泄愤,我们无话可说,但您毕竟也是一国之君,还是要为自己的子民考虑啊。”   “一个乐师而已,竟然跟我谈子民?亲弟惨死,朕亦如身处九幽炼狱,却要管他们是不是安居乐业?”厉渊眼中尽是疯狂之色,狰狞道:“不光你们,你们的圣人、皇后,都要和我一样痛苦才行。至于那些贱民,就算他们倒霉吧。”   桓屿挣扎道:“以云国的实力,你明知此举如同以卵击石。”   “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便在地狱里看着吧。”   厉渊大手一挥不再多言。   瞬时,几名穿着黑袍、鬼面具遮面之人涌上大殿,将他们俩拽了起来。   许是因为,他们是将死之人,厉渊竟然毫不遮掩就开启了大殿至上的暗门。就在那皇座之下,竟藏有一个偌大的地宫。   桓屿四下一扫,地宫之中有很多架子,一些上面是书籍,还有一些则是放了些瓶瓶罐罐。仔细听的话,多数罐子里都有怪声,似乎放的都是活物。   在地宫的正中间,是一张石床,上面躺着的赫然是早已死去的厉野,明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厉野的尸身仍如刚死时一般,除了面色青灰,半点没有要腐坏的迹象。   石床四角分别放置了四种鲜血淋漓的兽头,地面上是用鲜血绘制好的诡异的秘文,处处透着阴森之气。   桓屿突然想到一个说法,颤抖着看向厉渊:“你是巫族血脉?”   厉渊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安王还挺见多识广,也不妨告诉你,我不光是巫族血脉,还是巫族现今最强的大巫。”   柏乐不懂他们对话中的含义,他们早就知道难逃一劫,因此才能淡然面对,可此时他却看桓屿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厉渊,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冲我来。”桓屿吼道。   厉渊冷笑道:“你们都跑不了,但怎么做,由不得你们。”   “不!我求求你,不然我帮你去杀圣人怎么样?我不奢求你放过我们,只要答应给柏乐一个痛快就行!”   虽从未听说过巫族,但看着桓屿慌乱的样子,柏乐也大致有了猜测,他看向桓屿安抚道:“阿屿,我没事,终归不过一死,受点罪怕什么。”   桓屿疯狂摇头:“不是那样,阿乐,你不明白。巫族的手段……”   厉渊没再让桓屿废话,他命那几人分别将柏乐和桓屿拖开。   柏乐被灌了满满一碗不知成分的药后,拖到了那石床旁。   而桓屿则被吊在了石床正对着的一个架子上,他的嘴被封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根本无法说话。   药效发作的很快,柏乐只觉得四肢百骸中似乎被灌进了滚烫的泥浆,灼热,沉重,让他半分动弹不得,意识却分外清醒。   有人将他的手腕和脚腕都割开了,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因为药的缘故,他被没有觉得太疼,只感觉又一股股热流涌出体外。   如果这算刑罚,那未免也太差火候了些吧。   不知是不是糊涂了,柏乐有些想笑,他竟然这个时候还能生出这种念头。   然而没等他再乱想,那几个蒙面的人分别捧着,蛇、蝎子、蜈蚣、蜘蛛,放在了他的伤口处。毒虫啃噬着创口,并没有多疼,但肉被一点点撕扯下去的感觉却很鲜明。   “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要干什么?”厉渊蹲在柏乐面前道:“死算什么痛苦,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成为我弟弟的养料,用你的气运供养他。而你这辈子死的越惨,巫术的效力就会越强。我知道你们二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那就看看,你们能撑多久吧。”   仿佛只是为了发泄一般,厉渊并没有管他们二人听没听懂,说完之后便转身出了地宫,只留下了那几个蒙面人。   柏乐起初没能理解,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厉渊所说的意思。   他被扔在石床旁边,每次药效快要减退之时,就会有人来喂他喝下新的,毒虫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痛的,是只能躺在地上,看着桓屿受尽各种虐待。   鞭挞烙铁已经算不得什么,那些蒙面人先是拔下了他的指甲,之后又一节一节砍断了四肢,怕他死的太快,每次虐待之后,又会给他治疗。   每次桓屿受刑,柏乐身上都会感到同样的疼痛。   有一个人跟他说,他和桓屿现在是共感的,厉渊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爱人现在在经历何种折磨。   而他就只能看着,动也动不了,想求死都不能。   柏乐不知道这种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厉渊应该是想让他无论身心都崩溃的。他亦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怎么到现在了还能挺得住。   死也好,疯也好,只求着一切都尽快了结吧…… 第25章 一梦终了   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日,柏乐只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渐渐地,便也感受不到那些痛苦了。自己好像是漂浮在地宫上空,旁观着这一切苦难。   “白阅!白阅!快醒醒!”   白阅是谁?是谁在呼喊?   他缓缓转过头,却发现竟然是厉渊正满脸焦急,凑得离自己极近。   “你别过来!你还要干什么?”   白阅一把将人推开,连着后撤了几步,这才停住。   “白阅,冷静点,我是黎予,不是厉渊!”   看白阅恐惧的眼神,黎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阅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觉得自己越发混乱。   黎予又道:“你现在不是柏乐,你……你不是梁国的乐师,是南大的学生,我是你的……大学室友,你快想想!”   “我……白阅?黎予?”   白阅定了定神,再仔细看了看自己和眼前这人的穿着,这才终于恢复清明,想起自己是在琴灵的梦境之中。   他彻底回过神来,但却别过头去,不想去看黎予的脸。   “我没事了。”   “那……就好。”黎予缓缓松开了手,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此时白阅不自觉散发出的那种疏离感。   毕竟,任谁看见眼前的人,竟然和前世残害自己的罪魁祸首,长着同一张脸,都不太可能平静接受吧……   怪不得那琴灵当时会说那些话,原来因果竟然是这样。可即使拿回了这一世的记忆,他也没有要杀白阅的想法啊,甚至觉得厉渊这人就是个疯子……   嗯……莫不是前世的厉渊是因为有精神疾病才会那么暴虐,而自己现在心里还算健康,所以无法共情?   可为何……进入梦境之后,他的意识会投映在桓屿身上呢……   难不成是因为厉渊只参与了最后部分,为了能展示全部,所以才将他的意识先随机投映到了其他人身上?   问题太多,黎予思来想去,却一时理不清个头绪,直到白阅连着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黎予,黎予!”   “啊?怎么了。”   白阅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黎予皱着眉,看着地宫中的一片血腥道:“我们能变回来,是因为柏乐和桓屿已经死了,但这段梦境并未结束,我们得把它看完。”   随着黎予话音落下,只见地宫门再次开启。   厉渊带着几个蒙面人走进来,其中一人跪地道:“王上,仪式已成,接下来该如何。”   厉渊并未立刻回答,他缓缓走至石床附近,将一枚青玉指环从厉野的手上摘下。   他将指环递给跪地那人,道:“明日云国就将与梁国开战,此战必败,所以你们今天便带着阿野回巫族去吧,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那人道:“是,我会为小主人选一块宝地安葬,再命人世代看守。只是……那两个人,该如何处理?”   厉渊目光瞥向已经死透的柏乐和桓屿道:“找东西装好,派死士给梁国那位皇后娘娘送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是!”   厉渊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癫狂,等蒙面人将地宫之中收拾干净,尽数散去,他才一步步走出来地宫。   白阅和黎予跟随着从地宫中飘出。   次日,厉渊下令,不惜代价,全力进攻梁国。   前期云国将士在厉渊亲自上阵的鼓舞下还保持着雄心壮志,虽没奢望真攻陷梁国,但也想着能从这个巨兽身上撕下些肉来,强大自身。   然而每次攻陷城池后,厉渊竟对战果毫不在意,只下令屠城,这才有人觉出不对。   可厉渊本就是抱着自毁的态度想对梁国报复,每每反抗的人声一起,他就用巫术强行镇压。   饶是梁国兵力强盛,对着这种皆被控制,只剩战斗本能的敌人也有些难以应对。   这场仗足足打了半年之久,云国虽被全灭,梁国却也损失惨重,尤其边境的几座城池,几乎变为了人间炼狱。   国灭当日,厉渊独自退至了地宫之中,他按下了一处机关,数块巨石瞬时落下,将里面的一切都埋了个干净。   梁军担心厉渊死遁,连着清理了几日,等真在巨石的缝隙之中找到厉渊尚算完整的尸体,众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在场亲眼见到之人,却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因为厉渊脸上,并无痛苦,反而带着诡异的笑意。   白阅和黎予看着这一切,皆是说不出话来。   厉渊死了,但他的计划却全部都成功了。   那死士趁着两国大战,众人心思都在战场之上,潜入宫中劫走了瑶清。   虽很快便被人追捕,但宫中禁军找到他们时,瑶清已经知晓了一切,哭晕在了尸体之前。   回宫之后,瑶清害了重病,即便有御医悉心调理,她身体仍是每况愈下。   她并未再与梁太宗发生争执,任凭梁太宗说什么,她都只是默默点点头,乖顺的仿佛一具空壳。   直到三年之后,瑶清病逝。   瑶清死后,梁太宗再未立后,一心扑在了开疆拓土之上。   众人只知他是一代明君,将周边小国都逐一收入了囊中,把版图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小。却无人知晓,夜深人静,他一次次抱着那把琵琶垂泪时,究竟是何种心境。   自白阅、黎予两人变成纯看客的状态,他们所见场景皆如幻灯片一般,十几年的光景匆匆闪过。   等梁太宗也终于寿终正寝时,二人才觉得自己被一种强大的吸力拉扯,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李倾欢家的别墅之中。   这一场梦,终于结束了。   同时清醒的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李倾欢才先开口道:“在梦境里,我变成了谁,就代表我是谁的转世么?我真是瑶清?”   白阅思索道:“我也确实变成了柏乐。”   话刚说完,李倾欢便朝着白阅扑了过来,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阿乐,对……对不起,我……我就是太舍不得你了……阿乐……”   白阅忍不住摸了摸李倾欢的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阿乐从没怪过瑶清。咱们也已经不是他们了……”   黎予听得心中一颤,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的感觉,都是自己变成了梦境里的人吗?”   李倾欢平复了一下,哽咽道:“对……对啊,怎么了?”   白阅闻言也是皱了皱眉,疑惑道:“是有哪里不对吗?”   黎予思考道:“我进入梦境后的感觉,更像是附身,先是在桓屿身上,能看能感知,但行为举动均不受我自己控制。等见到厉渊之后……我就变回现在这样,飘在半空了。”   “怎么会?你不是变成了厉渊吗?”白阅惊呼。   李倾欢更是吓了一跳:“什么?他是厉渊么?”   黎予下意识否认道:“我不是!”   脱口而出后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小声补了一句道:“我没有实感,我真的不知道!”   瑶清没亲眼见过厉渊,李倾欢脱离瑶清身体的时间又比较晚,自然也就不知道厉渊的长相。但白阅和黎予都是亲眼见过的,那个长相无可辩驳。   不然梦境里人物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这么恰巧,就是厉渊。   黎予心中沉闷,本想再把琴灵唤醒问个究竟,可他拿起琵琶探查,却发现琴灵似是消耗太大,现在灵力微弱,已经陷入沉睡,无法唤醒了。   若再强行干预,这琴灵恐怕只有溃散一个结果。   白阅对那张和厉渊相同的脸,虽还是稍有芥蒂,可看黎予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主动凑近安抚道:“无论是不是你,那都过去了,我能分得清,真的。”   黎予抿了抿唇,道:“我……一定会帮你解开诅咒的,我保证。”   白阅笑了笑道:“嗯,咱们先出去吧。”   等三人走出活动室后,却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贺源竟然睡着了,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然满头虚汗,面色十分痛苦。   三人对视一眼,均有几分忐忑。   这琴灵是以琴音让他们入梦的,这活动室隔音并没有那么好,也不知道这效力范围到底波及了多远。   贺源该不会也……   黎予走到贺源旁边,喊了几声。   然而贺源睡得很沉,他又上手推了几下,贺源这才猛然惊醒。   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神情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了。   只是短短一瞬,贺源在看清几人后便恢复了平静。   白阅见状试探道:“你,刚才是梦到什么了嘛?”   贺源惊呼道:“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我说梦话了?”   白阅心脏砰砰直跳,感觉马上就要蹦到嗓子眼了。   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故作淡定的继续道:“你刚才表情不太好,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贺源叹了口气,表情似是有几分无奈,缓缓开口道:“确实,我刚做了个噩梦。” 第26章 青玉指环   看贺源磨磨蹭蹭的样子,黎予实在是耐不住了,急切追问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梦到昨天看的电影剧情,被一群丧尸追,差点就要被咬了,还好你及时把我叫醒。”   “……”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黎予倍感头疼,忍不住吐槽道:“少看点电影吧……”   贺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哈哈哈,我也是头一次,剧情挺有意思,没注意时间,看太晚了,结果今天困得要死。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完事儿了?”   李倾欢将古琴递还给贺源道:“好了,谢谢你的琴。”   “客气,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得在小冶到家之前把琴放回去,就先走了。”   黎予点点头道:“好,那不多送了,改天请你吃饭。”   等送走了贺源,他们三人才开始讨论下一步。   其实后面的事已经和李倾欢没什么关系了,但她执意要帮忙,三人也一起行动了这么久,白阅便也没有拒绝。   白阅虽然嘴上说自己没事,但心中的芥蒂还是挥之不去,尤其最后那段刻骨铭心的痛楚,让他到现在也还心有余悸。   但也因此,只要回想起来,那一幕幕就如同浮现在眼前一般清晰。   按照白阅和黎予的记忆,当时厉渊施展那个禁术的核心媒介,应该就是他最后交给那名蒙面人的青玉指环。   那枚指环是用啃食了柏乐血肉的毒物制成的药液每日浇灌,最终才制成的。   必须将它找到,再施法拔出其上的阴邪之气,才能驱除诅咒。   至于这戒指在哪?虽不好找,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按厉渊的话,蒙面人最终将厉野带回了巫族安葬,且又世代留有守墓人。而巫族又必然在当初的云国境内,所以大概范围还是有的。   三人按这个方向去查询了大量相关资料,这才得知,云国就是现今国内西北部的那几个省市,而巫族的特征,也恰好符合至今还在那里留有遗址的一个古民族。   因为离得太远,一直等到放寒假时,三人才在找到机会前往那边。   这些守墓人的后代,早已忘了当年的使命,更别说忠诚,一番交涉之后,那个传人就收下了他们给的钱,痛痛快快的交给了他们一个木匣。   黎予查看后觉得特别奇怪,凭借匣子里透头出的邪气,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个青玉指环没错。   但那木匣上的锁扣,却是特殊的机关锁,必须用一种道门玄术才能打开。   至于巫族的东西为何会用道门的术封存,那个传人也说不大清楚,只说从长辈那里传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祖辈还说,这东西至少得看护个千年,中间如果遗失,那必遭大祸。   到他这代刚好一千年,他巴不得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虽然他们对这人的话并未全信,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东西是到手了,总体还算顺利。   怕离开太久,家里生疑,拿到东西后他们便赶紧回了南川市。   剩下的,便是如何去除诅咒。   为此,黎予还特意的联系了他的师父,本想着将人请过来,却不曾想,他师父原本常年待在山上,闲的不要不要的,就这节骨眼,竟然出去见朋友了,最终给他找了个师叔过来。   黎予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这个没见过面的师叔到底靠不靠谱。   直到接机那天,白阅远远便见到了那熟悉的大胡子,倒是觉得分外亲切起来。不等黎予反应,就先兴奋喊道:“静玄道长!”   大胡子看见白阅也是眼前一亮,乐呵呵道:“呦,这不是小白阅么,这么巧啊?”   白阅笑道:“您怎么来这边了?”   静玄道长捋了捋胡子:“嗨,甭提了,我那师兄,收了个俗家弟子,说是摊上事了!结果他自己吃蘑菇中毒躺医院里动不了,非得让我来照看一下我那倒霉师侄,这不就来了嘛……不过,你又是为啥在这儿啊?现在不都放寒假了么?咋还没回家?”   白阅一脸忍笑的指了指黎予:“我……陪他来接人。”   静玄这才看向脸色发黑的黎予,一脸尴尬的夹着嗓子道:“呦呵,这不是我的亲亲师侄吗?哎呦,原来你和小白阅是朋友啊!这可真是,怪我光激动了,竟然没看见你。”   黎予面色愈发凝重,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尊敬道:“咱们边走边说吧,住处给您找好了。”   李倾欢开车在外面等着,他们直接将人安排在了上次那个度假别墅里,不为别的,主要就是图个,之后不管干啥都方便。   路上他们大致互相介绍了下,黎予这才知道,这人就是之前给白阅治怪病的。   静玄和黎予的师父师出同门,用药和手段黎予觉得熟悉,那便也不奇怪了。   他们三人也将大致情况都讲了一遍,静玄听后却是若有所思。   他犹豫着道:“实话实说,这事儿吧,我能做,但有风险。现在这年代,能遇到这种级别的怪事儿,那得多稀有啊。即便咱们知道解法,但从没有做过实验,谁知道成功率能有多少?所以你们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真不一定能成。”   黎予道:“要是不成,会有什么危害?”   静玄挠挠头:“其实也还好,只要你们东西找的没问题,那顶多是诅咒去的没那么干净,小白阅可能之后多少会遭点罪,得花个几年调养调养。”   白阅无奈笑道:“您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我还当有多大风险呢。本来我就剩个半年时间了,跟能活着相比,遭点罪算什么。”   静玄哈哈一笑:“我这不得提前说好么,万一整完了,你在觉得是我给你治坏了,那我上哪说理去!”   李倾欢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和她心里的道长不一样啊!!!这么……别具一格的么……   等下车后,她忍不住小声向黎予问道:“这人真靠谱么?”   黎予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道:“我,相信我师父。”   话音刚落,正揽着白阅肩膀,走在前面的静玄就回过头来,对着二人道:“什么叫信你师父!我比他靠谱多了好么!不信你们问问小白阅!再说了,没我你们能认识么,你说是不?”   “啊?对,我相信静玄道长。”突然被点名的白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哈哈哈哈以示尊敬。   虽然他也对静玄看似不着调的言谈举止觉得难以招架,但说到靠谱上,白阅确实还是很信任他的。   静玄倒也果真没有辜负白阅的期待,原本李倾欢想要客气客气,先尽一下地主之谊。   但静玄入住之后,就说先干正事,都解决了再说不迟。   静玄将他们都赶了回去,说等准备好了再联系。   差不多过了五日时,三人才接到静玄的消息,再次聚在别墅。   一进大门,三人就看见了一个贼正规的法坛,前面还放了一个蒲团。   静玄让李倾欢守门,说仪式结束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他又让柏乐盘膝坐到了蒲团之上。   黎予则是按他要求,将那只木匣放在了法坛之上。   只见静玄道长拿出一根细长的树枝,探进锁眼之中。看似只是随意搅动,但同样掌握玄术的黎予,一眼便看出,那小树枝上附着一股气流,在搅动之中时不时地变换着形态。   不多时,那木匣咔哒一声,应声而开,里面果然是一枚青玉指环。   不知是不是邪气积累的太久,上面肉眼可见的,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静玄和黎予对视一眼,而后道:“乖师侄,你拿法坛中间的酒杯,往里滴些你的指尖血,加上现在这半杯酒水,约摸着,到杯子的七分满就行。”   黎予道:“好,然后呢?”   静玄转头对白阅说道:“一会你坐好就行,精心凝神。而师侄你,就看着这枚指环,什么时候黑气开始向四周逸散了,你就把混了血的酒倒上去,剩下的都不用管。”   “好。”白阅和黎予齐声答道。   两人各自去做准备,然后就看静玄手持法器,口中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黎予接完血后,不敢惊扰静玄,悄无声息的站回了他的身侧,眼睛紧紧盯着那枚指环。   不多时那黑气果然翻腾着,开始向四周逸散,白阅也随之变得面色痛苦,浑身颤抖。   黎予不敢耽误,赶紧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到在上面,黑气随之立即平息。   静玄这才睁开眼,吐出一口气道:“成了!”   然而话还不等说完,那黑气再次涌起,竟化作一条细小的黑色闪电,直奔黎予眉心。   静玄甚至来不及反应,刚要抬手,那黑色闪电便已经尽数没入。   黎予猛地一口血喷出来,倒地不起。   而白阅那边也没好上多少,突然病发意识不清不说,还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   李倾欢见状懵了,手足无措道:“道长,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办啊?”   静玄道长挠了挠头,急忙道:“还能咋办,送医院啊!我一个人哪能顾得过来俩人!”   “啊?”李倾欢满头问号。   还是静玄反应之快,不等李倾欢回过神,就已经打通了急救电话。 第27章 因果代价   随着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白阅和黎予又被送进了上次那家医院。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了,李倾欢熟门熟路的在医院里跑完了各种手续,看得静玄直发愣。   然而等全套的基础检查都做了一通之后,医生却说他俩除了贫血之外,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但介于两人都昏迷不醒,所以还是建议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护士都离开后,李倾欢焦虑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一切正常,他们怎么会吐血啊?”   静玄轻轻拍了拍李倾欢的肩膀,安抚她道:“别着急,他们俩的情况我心里有数。带他们来医院只是为了多一份保障,以便能够随时监测他们的状况。否则,如果把他们放在你家里,我一个人可能无法照顾周全。”   说话间,静玄手一晃,从兜里掏出两个药瓶来。   他分别倒出两粒药丸,一红一紫,趁着没有医护人员察觉,背着监控,给白阅他俩一人喂了一颗。   “这是?”李倾欢瞪大了眼睛。   “嘘!”静玄好似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明天早上基本就能醒了,你看着点儿他俩。”   “哦哦。”李倾欢点点头,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疑惑道:“我看着他俩……那道长你干嘛去?”   静玄嘿嘿一笑:“饿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只留下李倾欢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比静玄道长那种心大的,吃过了饭就睡了,一点没耽误。   整整一个晚上,李倾欢都不敢闭眼睡觉,生怕出现点什么意外情况。   白阅和黎予的状况一直反复无常,时不时就呕出点血来,尤其是白阅,甚至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   她吓的喊了好几次医生,结果每次都查不出啥。   直到后来,医生甚至直接指着仪器说,只要数据没有异常就不用着急,吐血啥的,擦擦就行……   终于熬到了清晨,两人才真如静玄所言那样,醒了过来。   "道长!道长!"李倾欢激动地摇晃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静玄,急切喊道:"醒了!他们两个醒了!""啊?!醒了就醒了呗,有啥大惊小怪的。"静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抻了个懒腰,这才起身,不慌不忙的走两人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状况。   两人状态都极差,只是白阅面色苍白如纸,而黎予脸上则是透露出一股黑青色。   静玄皱了皱眉,询问道:"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感觉?"白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连嘴唇都苍白得吓人,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嘶哑道:“没什么特殊感觉,跟之前发病的时候差不多,只是症状更加严重了一些……”   他顿了一顿,接过李倾欢递来的水喝了口,才吐出一口浊气,补充道:“但有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流出去了,有点像……入梦柏乐时,被放血的感觉。后来我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静玄听到这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疑惑,他目光落向黎予,严肃道:“ 那你呢?也是这种感觉吗?”   黎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那黑影钻进我眉心之后,我只觉得浑身都疼,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现在这感觉还没有完全褪下去。而且,感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似的,身上感觉很重,呼吸也有点儿困难。”   静玄听了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扯开黎予的衣服。   只见黎予胸口如蚯蚓般趴着数条黑线,其一端都连接在心脏的位置,成发散型,犹如炸开的烟花一般,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啊!!!”李倾欢被吓得惊叫出声,捂着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遭了,那青玉指环不是巫术的核心媒介!”静玄长叹一口气,眉头紧皱,语气沉重地道:“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白阅挣扎着想要探头去看,可此时他太过虚弱,根本起不来身,只能焦急询问道:“黎予怎么了?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静玄将黎予的衣服重新整理好,这才揉了揉眉心,沉声解释道:“黎予并不是施术者,那青玉指环只是一个陷阱。我们原本以为它是关键所在,但实际上却被误导了。现在不仅诅咒没有解开,反而因此把黎予也牵扯了进来。”   黎予强忍着身上撕裂般的痛楚,努力保持头脑清醒,思索着问道:“什么意思?这事儿不是原本就和我有关吗?”   “并非如此,按照你们之前所说,施术者用的是偷取他人气运的巫术,这类邪门歪道,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施展。”   静玄看着黎予,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在你身上并未察觉到异样,我便认为是你的前世已经承担了这个代价,并没有过多去想。可现在你身上出现的这个诡异,显然是与白阅的诅咒紧密相连的,这东西既然现在才出现,那就证明你的前世绝对不可能是施术者。”   听到这里,李倾欢恍然大悟,她连忙问道:“所以说,那个青玉戒指其实是一个陷阱?”   静玄重重地点点头,一脸懊悔道:“没错,那东西以血为引,把运转巫术所要承担的因果代价,全都转移到了黎予身上……该死,是我想当然了,看你们那么确认,我也就没细琢磨……”   “这也不能怪道长呀!这么说来,琴灵的记忆一开始就有问题,要不是他一直指认黎予要杀白阅,咱们也不会产生误解!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背后有人一直在操控这一切!?”李倾欢惊呼道。   静玄面色铁青,烦躁的挠了挠头:“先不管这个,现在黎予和白阅已经被这个诅咒绑定了,如果不能解除诅咒,你们就只有半年时间了。”   白阅看向黎予,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歉疚,刚想要说点什么,却见黎予冲着他眨了眨眼,笑着道:“我没事。”   静玄猛地一拍大腿,恍然道:“先别急着说遗言,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调查方向。”   黎予接过话道:“是那个装青玉指环的木匣?”   静玄嘿嘿一笑:“小师侄聪明啊,等我查一查……”   正说着李倾欢电话声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听了几句后,脸色一变,道:“怎么调查,咱晚点再说,现在有个麻烦事儿……”   三人疑惑道:“什么?”   李倾欢一脸愁容道:“黎予……你爸妈来了,现在就在楼下服务台……怎么应付……”   黎予闻言面色一变,瞬时慌了神,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静玄道却不以为意道:“嗨,放心吧,这有啥不好应付的,看我的。   ”黎予拉住静玄的袖子,忙道:“不能说实话!而且我爸妈……”   “家教很严,不好糊弄对吧?”静玄摆摆手道:“稍安勿躁,我来之前,你师父都和我嘱咐过,你就瞧好吧。”   黎予这才松开他袖子,心里还是直打颤,但他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   除了静玄之外,其他三人均如临大敌一般,气氛凝重。   不多时,黎父黎母推开了病房门,他们虽然面露急色,但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得体,脚步虽快却并不凌乱。   “黎予,你怎么样?怎么会进医院了?”黎母拧着眉,坐到病床边询问道。   “妈,我没事……”   黎予没想好怎么回答,话只说了一半,还好静玄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几步拉起黎父的手,热情道:“哎呀,您二位就是黎予的家长吧,真是太感谢了!我家欢欢昨晚遇到了坏人,得亏碰到了他和白同学。只是连累他俩受了点伤,不过您二位放心,医生说了,没啥大事儿,医药费什么的,也都由我们这边承担!”   “是这样啊,您太客气了,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只是……”黎父礼貌性的笑了笑,顺带着抽回了自己被紧紧握着的手。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病房内,继续道:“您是?”   “哦,我啊……”静玄眉毛一扬,刚要回答,李倾欢赶紧扑过来抱住她胳膊,对着黎父道“黎叔叔好,这位是我远方叔叔。”   “哦,那不知怎么称呼?”黎父道。   “也姓李,李静玄,您叫我小李就成!”静玄乐呵呵道。   黎父看着眼前这跟自己岁数差不多,还留着一大把胡子,一脸谄笑自称小李的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父黎母确实不好应付,围着黎予问东问西,看似关心,但总觉像质疑,甚至还问了一阵白阅的情况。   本来这谎就是现扯的,中间有几次都险些要圆不上,好在都被静玄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也幸好李倾欢提前和医生打好了招呼,咬定黎予需要住院观察,不然的话,黎父黎母说不定会直接带黎予回家。   经过这事儿一闹,到时候他再想找借口出门,可能就更不好办了。   等终于送走了黎父黎母,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28章 早点开口   危机解除后,李倾欢擦了把冷汗道:“我说道长,您刚才不会是想装我爸吧?”   静玄随意道:“对啊,这多方便,都啥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黎予叹了口气,扶了扶额:“师叔,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以上网查查南川市李家……就你这叔叔的身份,都还不一定能不能骗得过去呢。”   静玄惊道:“啊?李家这么有名吗?”   白阅干笑了两声,有些担忧:“那现在,算是糊弄过去了么……”   李倾欢琢磨了下,拿着手机躲到了一边。   不多时,就听她夹着嗓子:“喂~亲爱的爸爸,我有件小事儿要和您说……”   不管怎样,这事儿总算是揭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黎父黎母每天会定时过来探望外,总的来说还算平静。   静玄说要先回一次道观,查查相应的典籍,临走之前黎予托他把那个木匣拿了过来。   不知为何,黎予总觉得这个木匣有一种熟悉感,打算再研究研究。   木匣造型十分精致古朴,且不知是因为保存的极好,还是本身就质量过硬,虽然能看出是个老物件,但却半点没有损坏,用料拼接处也契合的严丝合缝,滴水不侵。   而黎予和静玄之所以觉得这个木匣会是突破口,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东西和里面装着的青玉指环,并不搭调。   可如果青玉指环是后来装进去的,那这木匣原本是用来装什么的呢,为什么要用道门玄术来锁?   青玉指环显然就是用来给人下套的,但这幕后黑手咋就这么看得起他们,竟然搞个这么复杂的东西来装。   黎予边琢磨边拿着个螺丝刀和一把小锤子,时不时地敲敲打打,在慢慢拆和暴力拆除之间纠结。   这个木匣已经被他研究好几遍了,里里外外都没啥异常,唯独匣子底儿做的薄厚和其他地方有细微差别,他怀疑可能会有夹层之类的。   正思索着,他突然觉得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痛感,仿佛有针扎一般,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没管自己喷血的事,连忙看向白阅,就见白阅果然发了病,正颤抖着伸手去那药瓶。   黎予强忍着疼,连忙下床将药递给他,又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   等药效发作,白阅症状平复下来后,黎予心脏处的痛感也跟着消除了。   白阅缓过一口气,苦笑道:“黎予,你……怎么样。”   黎予安抚的笑了笑说:“你发病,我能有啥事儿。”   “你嘴角还挂着血。”   黎予愣了下,随手一模,果然有一抹殷红,他尴尬道:“没什么事,就……。”   白阅叹口气:“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还要安慰我了,是我拖累了你。”   黎予反倒是无所谓,摆了摆手:“没有,我反而挺高兴的。”   见白阅不解的皱了皱眉,黎予才继续道:“真的,其实咱们从梦境里醒过来时我真的很害怕,怕是我的前世害得你这样,还好不是。而且,也不算是你拖累我,你不觉得这些都是有必然联系的么,比如你碰见李倾欢,以及我碰见你。”   白阅被这说法逗得“扑哧”一乐:“那咱们还真是孽缘呢,总是碰到些不好的事儿。”   说到这儿,白阅猛地想到了什么,他扯过了自己背包,从里面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道:“这个东西我之前就想送你,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什么东西?”黎予面露疑惑,打开之后,才发现里边竟然躺着一串洁白的圆珠手串。   黎予嘴角抽了抽,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道:“这是你选的?”   不是不好看,但直径2.0厘米的大珠子……   他开始思索,是自己的哪一点,会让白阅觉得这东西适合自己。   正琢磨着,就见白阅露着一口白牙,道:“这是上次和贺冶单独出去时,他建议的,说你会喜欢。我想着他和你认识那么久,应该更了解你的喜好……”   黎予眉头一跳,怪不得那次之后,贺冶这小子总跟他炫耀白阅送的手链,还没事儿就问白阅没送他么……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白阅又继续道:“我吃不准你喜欢什么,本来想按他的建议试试,但……我总觉得这个更适合你,所以之后有自己单独去了一趟……”   白阅有些忐忑的,递过来的第二个盒子。   黎予打开后,里面竟是一枚白玉的无事牌,光滑温润,用一根黑线简单吊着,朴素但很精致。   “之前没找到合适机会,那为什么现在给我。”黎予问道。   他将玉牌抓在手心,控制不住的有些期待白阅的答案。   他知道,那天白阅选了给贺冶、贺源、甚至是李倾欢的礼物,且都已经很早之前就送出去了。为什么偏偏自己的这份,白阅明明放在包里,却等到了现在。   白阅被问得一愣,眼神飘逸,支吾道:“我只是觉得……总该有点什么说法吧……就像是现在,纪念咱们的孽缘?同时天涯沦落人嘛……”   其实白阅也想不好为什么是现在,可能就是刚好想到了,这个玉牌虽然不像自己带着的那个护身符有特殊效力。但都说玉有灵,他希望这东西能保护黎予,让他以后更顺遂些。   黎予将玉牌举到他面前到:“能帮我带上么。”   白阅道:“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白阅身体微微前倾,将玉牌给黎予带上,又留意着垂下来的长度,调整绳扣。   等调整好后,白阅正要坐直身体,黎予却抬手将他环住,扯进了怀里。   白阅吓了一跳,心脏直跳,却手足无措的并未推开,他颤声道:“黎予……你,你怎么了?”   黎予闻声却是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肩上,低声笑了笑,才道:“这时候,你不是该问我要干什么吗?”   白阅脸蹭的红了起来,推拒道:“你是在逗我么?”   黎予手上又紧了紧,端正了态度道:“抱歉,其实我现在有点紧张,所以才想开个玩笑。但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真心话。”   “黎予,先等下。”就在短短瞬间,白阅突然就意识到,黎予可能要说的是什么,他心中甚至无法控制的涌出一种期待。   只是,他不能让黎予就这么说出口。   白阅思索着,道:“那个梦境里的一切都很真实,但无论如何,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我不希望……你被那些情绪影响,所以,如果你还没能分清的话,我希望你先别说。”   黎予愣了一瞬,无奈的叹了口气:“要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开口了。”   “什么?”白阅一时没能理解。   黎予继续道:“我这人确实是有点迟钝,直到看见贺冶跟你告白,才弄清自己的想法。但当时听见你给他的答复,我就想着,等到诅咒解除了再和你说,不然我怕你会像拒绝贺冶一样拒绝我。可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当时就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受梦境影响了。   回想起当时,白阅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惊讶道:“所以,你当时和我说可以想想以后,不是想劝我答应贺冶?”   “什么?你这脑子怎么想的?”黎予显然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比白阅还大。   两人这一对视,心里才终于一片了然。   原来两个人的心动,都始于很久之前了。   黎予盯着白阅,耳根也漫上了一丝红色,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是么?”   白阅目光微垂,没有做声,却点了点头。   黎予盯着他绯红的面颊,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抚着他的脸,倾着身子不断靠近。   “咔嚓!”   然而还不等贴上那片粉色的薄唇,熟悉的快门声再次响起,两人转头看过去。   李倾欢拎着饭一脸姨母笑的站在门口。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这次李倾欢连屋子都没进,把饭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跑,临了还不忘给他们把门关上……   经过这一下,气氛全无,两人脸上均是一片通红。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黎予尴尬的挠了挠头,走去门边把饭拿了过来,道:“先吃点东西吧,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白阅道:“好。”   然而黎予转身去收木匣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道:“木匣开了!”   白阅不解道:“那木匣本来不就是开的吗?”   黎予解释不清,连忙把木匣捧给他看。   白阅这才发现,刚才黎予喷出来的血,恰好落在了木匣上,再加上没及时收拾,此时有一部分已经渗入了木匣里,顺着血渗进去的位置,竟然裂开了数道细口。   这匣子底部果然有个夹层。   黎予仔细观察着木匣,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开口处,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竟是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皮质碎片。   白阅好奇地凑上前,两人摆弄着这个皮质碎片,怎么看也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上的,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   “这……是什么?”白阅满脸疑惑。   “我也看不出来……”黎予挠了挠头,这东西摸起来很有年代感,估摸着也是个老物件儿。他沉思片刻,道:“等我师叔回来吧,这东西,兴许他能知道。” 第29章 分外熟悉   白阅和黎予给静玄传了信,但是一整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回复,就当黎予要报走失人口的时候,静玄终于回了信。   【别急哈,我这边查出来点东西,再有个三两天就回去了,你们俩先好好养着。】   黎予再发消息,静玄又没了动静。   “等吧。”黎予苦笑。   只是静玄没等到,俩人先等来了探病的贺家兄弟。   “贺源贺冶?你俩怎么来了?”   白阅有些意外,俩人住院的消息,连导员都不知道。   贺冶一脸幽怨的说道:“小白,都住院了,怎么不说一声,太不拿兄弟当兄弟了。”   黎予瞥了贺冶一眼,冷声道:“你俩怎么知道的?”   贺源笑了笑,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许久没联系,恰好昨天小冶碰到了你父母,打听之后这才知道。”   贺冶白阅身上东摸摸西找找,嘴里担忧道:“听说你见义勇为受了伤,咋样?伤到哪了?严重么?”   “我没事……”白阅偷瞄了黎予一眼,不着痕迹的扒开贺冶的手:“黎予伤的比我重,你去看看他吧。”   贺冶下意识的回头,刚好注意到黎予胸前的吊坠,神情一愣。   他转过头,幽幽道:“小白,那吊坠你还是买了啊,看来还是你眼光好,黎予好像挺喜欢的。”   不等白阅说话,黎予略带炫耀的抬了抬手,不知何时,那串“粗壮”的手串被他戴在了手上:“这手串我也很喜欢,只要白阅送的都好,还得谢谢你帮忙挑啊。”   贺冶瘪了瘪嘴,他这要还没明白,就太蠢了。   怪不得今天一进屋,就觉得这房间内的气氛怪怪的。   “哥,既然他俩没事,咱们就回吧。”   贺冶心情有些低落,自己输的有点彻底,再在这呆下去,只会更不舒服。   “哥……哥?你玩什么呢?”   黎予顺着贺冶目光看去,发现贺源手里竟在摆弄着一个方形物件。   正是他放在桌子上,那个染了血的木匣子和皮质碎片!   “别动!”   黎予下意识喊出了声,吓得贺源差点没拿住。   “额,不好意思,是很重要的东西么?”贺源一脸歉意:“我看着挺新奇,像是个老物件,有点好奇。”   黎予张了张嘴,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过激,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没什么,那盒子上有一些破损,别扎到手。”   “哦哦,还好,没扎到。”贺源放下木匣,道了别,就带着贺冶回家去了。   两天后,静玄终于姗姗来迟,手里还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卷轴。   “你俩来看看,这上面记载了那块皮质残片的一些事情。”   静玄招呼着俩人,手指着卷轴上面的蝇头小字说道:“看,说这残片上,记载了一段加密信息,可以用特别的方式读取,希望后辈能找到一个身负九世诅咒的人,为其解惑,并解除诅咒,署名是安如令”   “安如令?”   黎予和白阅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之前梦境中,杀了厉野的那个谋士的名字么?   静玄眉头紧蹙:“安如令,也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   黎予开始有些犹豫,这安如令的狡诈,他是领教过的,谁知道这东西里面是不是还有陷阱。   静玄拍了拍黎予肩膀,安慰道:“这法术我看过了,也让跟师兄沟通了下,有风险,但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危害,况且……小师侄,安如令好歹也是你祖师,按照门内记载,他不是个阴险毒辣之人。”黎予沉默。   白阅接话道:“道长,你说有风险,是什么?”   “这术的本质,还是以入梦为主,在里面你可以探寻真相,在里面所受的伤虽然有所感应,但并非真实,不会映射到现实中,但唯独有一点……”   “什么?”   “你们必须要在出现生命危险之前,意识到自己处于梦中,并且清醒过来,否则很容易陷入迷茫,迷失在梦境循环之中。”   黎予开口道:“那我们入梦的时候,你在外界是不是可以进行干预。”   静玄点点头:“可以,不过干预不会太大,我可以设三声铃响做提示,帮你们在梦中清醒,只是这玩意,无法确定是否百分之分生效,主要还得看你们俩,”   白阅看了黎予一眼,眼神坚定道:“我要试一试,安如令在当时并不是幕后黑手,而且他的目标也不是我,没理由特意留下这个东西来害我。”   黎予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三天后,两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几人再次重回李倾欢家的别墅。   这次李倾欢学会了,发动钞能力,斥巨资租借了两套医疗设备,在白阅和黎予入梦之时,随时监控生命体征,一旦出现意外也好随时预警。   起码来得及抢救。   这次李倾欢依旧守在门口。   随着术法开始,那片皮质残片上陆续浮现起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文字,所有文字组成一道金色屏障笼罩在二人身上。   然而此时在别墅的角落,一道人影潜入了别墅中,一两分钟后,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同样的位置,他四下打量,然后依照同样的方式进入到了别墅。   这一切并未有人察觉,只有摄像头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两人的脸。   正是贺家兄弟二人。   此时,白阅和黎予二人已经之陷入了沉睡之中,他二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就出现在了一片虚无之地,一位白须白发身材挺拔,却是满脸沟壑的老道出现在眼前。   老道施了一礼,道:许久不见了,安王殿下,柏乐师。   听到老者称呼,黎予才终于敢确认,桓屿就是自己的前世,至于琴灵梦境中,厉渊的那张脸,就是故意给他的误导。   这几天他其实隐隐有些不安,只是没敢说出口,虽知道自己不是幕后真凶,但他也怕自己和桓屿没什么关系。   此时得到确认,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暗自牵起了白阅的手。   白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细看之下,惊叹道:“你是,安如令?”   “正是。”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之人,黎予面露疑惑,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个木匣和皮质碎片是你留下的?”   安如令笑笑解释道:“是也不是,二位莫急,我在碎片上留一缕法力,就是专门为了给你们解释这些事情。   “您请讲。”白阅道。   安如令则开始娓娓道来。   他原本就是修道之人,因算出梁太宗为天命之人,于是便想借帮他成就大业,来成就大功德。   一切都很顺利,但直到梁太宗仙去,他发现自己的修行还是不能圆满,这一查才发现,自己身上背负了一个大因果。   为了完成天下归一,死个把人算不得什么,但柏乐却要因他当时的计策,而惨死九世,这就是大业障。   于是他就开始寻找解决之法。   白阅闻言打断道:“九世?我记得厉渊说的是生生世世啊?”   安如令摆摆手道:“也不算错,因为你也只有九世了。那巫术极其霸道,会让你每一世都凄惨无比,怪病缠身,且均活不过二十岁。然而在第九世时,你与施术者便会彻底变为养料,死去,便是灰飞烟灭了,再不能轮回。想来,那厉渊也是很辣,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对你下咒。”   白阅脸色发青,指了指黎予道:“我们之前中了个圈套,帮我们的道长说,施术者将本该自己承受的因果,转移到他身上了。”   “什么?!”   安如令素来淡然的神情突然出现了一丝皲裂。   黎予便将胸口的印记给他看了看。   安如令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不禁扶额道:“我这些后人,果然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白阅看安如令的摸样,不由得有些紧张,问道:“所以,如果不解决的话,黎予不光会承担诅咒带来的痛苦,更会跟我一样不能轮回是么?”   安如令缓了缓神道:“那点痛苦算什么大事儿,那厉渊选在这一世转移诅咒,想来你们就已经是第九世了。看来,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是我低估他了。”   黎予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你知道诅咒核心是什么?”   安如令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可以去哪里找。这个碎片里不但有我设下的法术,还封存了一段记忆,你们可以去那里面寻找答案。只记着一点,诅咒核心必然在受益者的身边,且柏乐师会对这东西有所感应。”   “什么样的感应。”   安如令一挥手道:“碰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你们且去吧,我会帮你们寻找答案。”   不等白阅和黎予再说什么,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他们扯进了更深一层的梦境之中。   安如令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在虚空中一划,若干画面便一帧一帧陈列在他面前。   有他帮助,白阅和黎予便不用在梦境之中探索,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这段记忆,并安全苏醒。   然而正在他操作之时,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安如令四下去看,却不见人,他只听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来是你在帮他们,可惜呀,现在的你,没这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一团黑火徒然自安如令脚下升起,他只来的及说出一个“你”字,便被那黑火吞噬殆尽了。   那若干画面也随之溃散。 第30章 日思夜想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随着一道撕破夜空的闪电,一声炸雷将本就睡的不踏实的百岳惊醒。   他无声无息的大口喘着粗气,平复着有些杂乱的心绪。   此时刚醒过来,他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好像还有……百雨。   他看了看窗外的雨,每到这种天气,他都会额外的想念百雨。   不知为何,今天更是如此,可能是因为刚刚梦到了吧。   当初他和外婆捡到百雨时,就是这样的天气,也因此拿“雨”字给他当了名字。   现在算算……百雨离开村子该有五年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还在埋怨自己。   天色还很暗,但此时醒来百岳就不太想睡了,索性坐在窗边听雨声。   他很喜欢雨夜,雨可以隔绝一切,他能独自待在家里,没有人会来。   他坐在土炕上,裹着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阖着眼,将脑袋搭在窗沿上。   时有时无的轰隆声在山间蔓延,密集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敲击在门扉瓦片上。   突然,雨声中夹杂进了一阵不和谐声响——   “咚、咚、咚”,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响了起来。   百岳猛地睁开眼,里面溢出一丝苦色,连身上都不禁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不会来才对啊……   正思索着,敲门声再次响起,百岳不敢再耽搁,认命般的连忙跑去开门。   来人带着斗笠,披着件蓑衣,可仍是挡不住这么大的雨,身上湿了大半。   可看见百岳开门后,他脸上瞬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甚至有些紧张道:“许久不见,我能……进来吗?”竟然是他!   百岳做梦都不敢想,此时出现的,竟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忙扯住来人的手,把人拉进屋内,颤抖着做出了口型:百雨!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两人也已经多年未见了,但百雨还是看懂了他说的。   “嗯,是我。”   百岳手忙脚乱的指了指百雨身上的湿衣服,张了张嘴无声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正说着,百雨忽然抬手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寒气的手指冰得他瑟缩了下。   百雨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浅笑道:“不急,慢慢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百岳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心急了,他拿了布巾递给白雨,又趁他换衣服时去煮了一碗姜水。   等忙乎完这些,两人才裹着被子,面对面坐在土炕上。   姜水飘散出白色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显得一切都不大真切,百岳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一个不留意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百雨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怎么哭了你不会是不想我回来吧?”   百岳连连摇头,也抬起袖子去抹,放慢了口型,无声道:我很想你。   “我就知道!”百雨读懂之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当年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才会赶我走,后来才明白你是为我好。对不起,我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百岳没再说话,只是摇着头扑进了百雨怀中。   虽分开了这么多年,可也许是心智更为成熟了,百雨觉得自己比当年更能读懂百岳的表达方式。   百岳天生口不能言,在这偏僻的村落之中,也没人会手语之类的,他与人交谈只能靠唇语和肢体动作。   可有耐心去理解一个小哑巴说话的,也只有和他相依为命的外婆而已,后来,又多了一个被他和外婆捡回来的百雨。   自百雨被自己撵走,外婆又去世之后,百岳已经许多年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他和百雨依偎在一起,慢慢的聊分开这些年彼此的事,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百雨慢慢的诉说着这些年的情况,他当初离开村子后,一路流浪到了附近的镇子上,被一位无儿无女的老木匠收做了徒弟。   他一边学手艺,一边帮老木匠经营木材铺子,也因此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起初的两年,他对百岳是有些怨气的,可天长日久,沉淀下来的却只有思念。他反复回想当时的事,这才明白过来百岳当时撵他离开,或许是不想连累他一起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   他踌躇了许久,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想再回到村子里看看。   可没想到,外婆竟然去了,他根本不敢想,那之后百岳的日子会有多艰辛。   房子外面天光已明,雨也停了。   两人聊了大半宿,却都不见疲色,百雨为百岳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丝,开口问道:“阿岳,你愿不愿意和我去镇上生活?”   百岳惊诧的张了张嘴,而后指了指屋子,又指了指山上。   “你是舍不得这里?”百雨问道。   白阅摇了摇头,做口型道:“外婆。”   “我知道,自然是要带上外婆一起走。”   百雨兴奋道:“所以你是同意了?”   百岳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百雨道:“太好了,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去找点材料做只背篓,然后再找个好日子,咱们去带外婆回家,然后就随时可以走啦!”   百岳闻言面色微变,拉住他一字一顿的说了很长一段话。   饶是仔细辨认,百雨也读了几遍,才看懂他的意思。   百岳说:“不要让人看到你回来,需要什么材料我去找,等你做好了,咱们带上东西,上山把外婆接出来后,立刻就走。”   看百岳神色似有恐惧,百雨心中有所猜测,气愤道:“你在害怕什么?那个叫何夜的难道还在欺负你?!我去找他!”   百雨只觉得胸腔发闷,这何夜是村长家的小儿子,打小就看不惯百岳,总是带头欺负他。当初柏乐非要赶自己走,也是受了他的恐吓。   可能想到,他们都快二十岁了,这人竟还在搞这欺负人的把戏。   说话之间,百雨就要出门去,百岳却死死搂住了他的腰,疯狂摇头,脸色愈发难看。   百岳不想让他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静悄悄的早日离开这儿。   百雨不忍心看百岳这样,虽然心中钝痛,却最终还是听他的忍了下来。   等两人吃过早饭,百雨就留在屋子里,拿着白阅找来的材料敲敲打打,想着早点把东西做好。   休息的时候,他透过微开的窗户去看百岳的身影。   百岳不疾不徐的在屋内外穿梭,时而忙忙这个,时而忙忙那个,半点没表露出要离开的迹象。   院子外时不时有村民经过,却无一人向这边侧目,更没人和百岳打招呼,就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百雨感觉有些不对,以前外婆在时,虽然村里大多人也和他们比较疏远,但也不会理都不理。   现在这样,就好像全村人都将百岳孤立了一般,而百岳也似乎是对这些习以为常了,一直维持着一种淡淡的神色。   百雨思索了下,决定不再去问缘由,反正只要离开了村子,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百岳要带的东西不多,百雨便没把背篓做的太大,只一天就完了工。   百岳举着背篓兴奋地看了半天,如果不是想着昨晚本就没睡多一会儿,他简直恨不得连夜就走。   百雨看着好笑,安慰他不急在这么一天,先好好休息,明儿个也来得及。   百岳这才点了点头,不舍的先把背篓藏进了衣柜里。   等吃过了晚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百岳才猛地想起了什么。   百雨回来带给让他的惊喜太大,让他险些忘了自己是什么处境……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刚下过雨,天色正晴,夜空之中甚至还能看见疏星,这种日子,那人多半会来。   百岳有些坐立难安,正思忖着该怎么办。   百雨突然搭话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有点难看。”   百岳犹豫再三,才道:“你能不能先去外面躲上半宿,等过了子时再回来?”   百雨看懂了,但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忙追问道:“为什么?”   白阅之连连摇头,让百雨别问了,就听他的吧。   这事儿越想越不对,百雨哪里肯听,觉得一定得让他说明白。   村里的人为了省点灯油钱,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大晚上的,谁会没事儿来这儿,还非得他躲出去大半晚才行?   可这次百岳却怎么都不肯说,见百雨不肯答应,最后甚至急得将他向外面推。   然而推搡之间,院门传来一阵响动。   百岳顿时急躁起来,他手忙脚乱的锁了房门,再急忙将百雨推进衣柜里,甚至将柜门挂了锁。   百雨反应未及,在柜门关起来那一瞬,只来得及看清,百岳似哀求一般的看着他,说了句:“躲好。”   柜门刚一关好,急促的敲门声就“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一个男声响了起来:“百岳,怎么还锁门了,快给我开门。”   百岳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身量与百岳差不多,娃娃脸,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两边的虎牙也若隐若现。   然而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却是百岳的梦魇。 第31章 红衣之下   “在门口挡着干嘛?做什么见不得人得了,不想让我进去?”男子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百岳。   百岳这才慌忙错开身,将他让进屋内。   男子仿若回到自己家一般,长驱直入的进了里屋坐到了土炕上。   百雨透过柜门缝隙,一瞬不瞬的盯着来人,他万万没想到,竟是何夜!   这人不是一向讨厌百岳么,为什么会在晚上的时候找上门来?而且看百岳的意思,好像也知道他会来?   震惊之下百雨反而越发冷静,且柜门已经上了锁,他也不能干什么,便沉下心来,打算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百岳心绪还没平复,落后了何夜几步,正琢磨着今天怎么能早点打发这人走,就听何夜不满道:“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还不快点过来。”   百岳怕被他看出端倪,定了定心神,赶紧走到何夜旁边坐下。   何夜这才脸色稍缓,打开手里带着的包袱,展示给百岳看,道:“今天给你带了点好东西,快来看看。”   包袱最上层放着一包糕点,下面,似乎是一件叠好的红色衣服,百岳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何夜拆开糕点外的油纸,示意道:“快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面前一共是四样糕点,造型精致,一看就不便宜。   百岳从未见过这种好东西,但再精致美味,他也已经吃过晚饭了。可他仍旧不敢拒绝,从中捏了块最小的咬了几口。   甜味不重,但依然让他口中发腻,却还是得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   何夜盯着他吃完了一块,才笑意盈盈道:“看来你还挺喜欢的,别不舍得,吃完了我再给你带。”   说话间,贺冶又拿起一块放在百岳手中。   百岳食不知味的往嘴里送,他下意识瞄了一眼剩下的点心。   要是何夜今晚的游戏,就是想看他把这些吃完,倒也不算难捱,还不如赶紧应付完算了。   正吃着,何夜却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糕点,是我从要送给王家的聘礼里偷偷拿的。”   百岳愣了愣,何夜的哥哥何元,早两年就成了婚,现在这份聘礼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可这种东西,怎么能拿来给自己吃?   百岳不打算多问,只笑了笑,做口型道:“恭喜。”   何夜却冷笑了一下,“有什么可恭喜的,我不喜欢那王家的姑娘,明明是个女子,长得还没有你好看。”   百岳并未接茬,那王家姑娘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而且温柔贤惠,不知多少人家想娶,要不然村长也不会挑中她做儿媳了。   也就何夜这种家里宠着长大的,眼睛长在天上,才看不上人家。   百岳权当何夜是想发泄一通,并未多做反应。   何夜以往也是,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来他这里骂骂咧咧,与他平日在村里人面前,展露出来的乖巧形象,判若两人。   估摸着,是觉得他是个哑巴,不会泄密出去,而且即便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   正瞎琢磨时,又听何夜叹息道:“我一直想娶一个温柔漂亮,安静懂事的,最好还能事事都顺着我。其实这么算来,那王家姑娘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百岳闻言手上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低垂这头,继续和那块糕点较劲。   何夜却不肯放过他,一脸坏笑的盯着他打趣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若是个姑娘就好了,那我的愿望岂不是就能成真了?”   “我是男人。”百岳猛地站起身,对着何夜一字一顿道。   “知道,知道,我也没说你不是呀。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你要真不是,那我还用说了呢!”看百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何夜嘲讽笑道:“不过你小时候不是总穿女孩的衣服嘛?我特意给你带了个礼物,想来你会高兴的。”   说话间,何夜拿起了包袱底下那件红色衣服抖了抖,一件红色女式婚服,便赫然展露在百岳眼前。   款式很旧,但因保存的极好,红色依旧鲜艳。   百岳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何夜却不疾不徐道:“这可是我娘当年穿过的,知道你激动,别愣着了,还不赶紧穿上试试。”   百岳拼命摇头推拒,他没有这种嗜好,小时候也没穿过女装。   只是因为他穿的衣服,都是外婆拿着自己年轻时衣服改的,颜色大多艳丽,这才惹了何夜嫌恶,还因此被欺负了这么多年。   而现在,这人竟然还要逼着自己穿这种衣服?   撕扯之间,何夜越发没了耐心,一个巴掌挥了下来,呵斥道:“我说的你敢不听?我再警告你一次,别逼我自己动手。”   百岳身子歪倒向衣柜,与此同时,柜门传出“嘭”的一声巨响,百岳这才想起,百雨还躲在柜子里。   决不能让何夜发现!   他后背紧紧依靠在柜门上,以防百雨再有动作,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件嫁衣。   “你……你早听话不就好了?我没真想打你。”何夜尴尬的抓了抓脖子,刚才的撞击声也把他吓了一跳,他只是想吓唬吓唬百岳,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来着。   这人得是有多瘦弱,才这么不经打……   不过他每次一见着百岳反抗他,心里就有火。   就比如现在,看百岳磨磨蹭蹭的在那套衣服,他心里就跟有猫在抓一样,莫名的不舒服,想要找茬。   “你直接套在外面能穿好么,多大的人了不会换衣服?还是得我帮你脱。”   感受着柜门之后的异动,百岳认命的闭了闭眼,开始脱衣服。   这么多年,他什么屈辱都受过了,没必要冒着暴露百雨的风险,非要现在和何夜发生冲突,倒不如赶紧把人哄走。   百岳背对着何夜,面朝着衣柜换衣服,趁机微微摇了摇头,做口型道:“没事,别出声。”   他确定,百雨能看见,且一定会听他的。   等衣服换好,他才重新转过身来。   尽管因家境贫困,百岳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十分瘦小,但到底是个男子,这身嫁衣在他身上穿着并不合适。   交合的领口拉不上去,只能松松垮垮的散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口。   都是男子,百岳并未在意,但是被这般羞辱,还是让他气的面上涨红,不想多看何夜一眼,头微微侧向了一边。   却是完全不知,他这副样子,看在何夜眼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何夜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原本只是想戏弄一番,现下却是半点开心没寻到,反而有种陌生的慌乱躁动从心底升起,连呼吸频率都难以控制。   他有什么可慌的?这也太丢人了!   一股无名火起,何夜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水壶兜头朝着百岳泼了过去:“真是难看死了!白瞎了这身衣服,好好把它洗干净了还我!”   说完之后,便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听着人确实走远了,百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匆忙去将门锁好,这才回来拿掉了衣柜上的锁。   百雨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了,虽说是他说别出声的,但这么安静实在不像百雨的性格。   却不想打开门后,就见百雨满脸的眼泪,拳头攥的死死的,指缝甚至正滴着血。   百岳慌忙将他扯出来,掰过他的手,给他包扎伤口。   百雨并未反抗,只哽咽道:“这几年,那个畜生一直这么欺负你吗?”   百岳手上未停,只是头也未抬,轻轻晃了晃。   猛地又想起了什么,百雨握着他的肩又问:“我回来那天,你刚开门时好像在害怕,你以为是他来了是吗?他每晚都来?”   百岳这才被迫抬起头,眼里早已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又用力摇了摇头,道:“别问了。”   百雨气的牙齿都在打颤,“我去弄死他!”   “不要去找他,咱们明天就走,好么?”百岳死死拉着他,眼中满是恳求。   “可是……”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百岳这么多年的委屈,该怎么算?   然而柏乐没有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百雨这才发觉,柏乐身上一直在微微打颤,冷的吓人。   百雨仰头眨了眨眼,长吐出一口气。   算了,什么都没有百岳重要,等去了镇上,他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不去找他了,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咱们早点休息好么?”   百岳点了点头。   红衣映衬下,显得百岳面色多了几分平日里看不到的艳丽,再加上他刚刚哭过,眼角泛着些绯红。   看着明明分外动人,但百雨此刻却只觉得过分刺眼。   他为百岳把衣服脱了,全都扔到地上,又打来水,给百岳用热水一点点擦拭身子,这才将人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   灯已经熄了,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窗透进来,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百雨有节奏的抚摸着百岳柔顺的长发,脑中纷乱,既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想节外生枝,给百岳平添麻烦,越想便越发睡不着了。   正思索着,他突然觉得肩头一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肩窝处。 第32章 绮念成真   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处,白雨呼吸一滞,身体僵硬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不自觉吞咽了下,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是不是……睡不着?”   百岳点了点头,柔软的发丝搔在皮肤上,百雨禁不住打了个颤。   他有点后悔了,当时只想着让百岳能尽快平复情绪,睡得更舒服些,他才没给人拿替换的衣服。   可现在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就越发难以忽视了,百雨只要稍一有动作,就能碰触到一片细腻。   而偏偏,百岳像毫无所觉一般,枕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他能感觉到,百岳似乎也察觉到了,脊背都僵直了一下。   百雨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喜欢的人就在自己怀里,任谁都不可能忍得住吧?   他很多年之前,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意,看到百岳微笑时扬起的嘴角,会想亲上去;看到百岳劳作时挺直的脊背,会想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摸下去;看到百岳踩在水里露出的白皙脚腕,会想用手牢牢抓住借势把人压在身下。   百岳固然是和他亲近,但他一直不知,这种亲近到底是亲情居多,还是也掺杂着和他一样的心意。   百雨本想等两个人安定下来,再挑个好些的时机在表露心意,却不想,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万一……百岳只是想向弟弟寻求安慰,并没有旁的心思呢?   两人僵持了片刻,百雨终于遭不住,撑起身道:“我……去喝口水……你先睡吧。”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几秒,见百岳并未做出什么动作,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子失落。   他姿势别扭的挪动身子,想尽可能不碰到百岳。   就在他要完全坐起身子时,百岳突然撞进了他怀中,胳膊横在他的腰上,牢牢抱住了他。   百雨心头狂跳,又怕自己是会错了意,手指颤抖着落在了百岳背上。   掌下虽是传来轻微的颤抖,百岳却并未推拒他。   百雨定了定神,另一只手抚上百岳的脸颊,指尖在他唇边轻轻划过,道:“如果我没会错意,那我现在要亲你了,不喜欢的话……就打我。”   百岳微微低着头,并未回应,却在百雨凑近时,配合着将胳膊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甚温暖的薄被之下,热浪却是一波波的翻涌而出。   百雨曾经的绮念全部得到了实现,他将百岳溢出的眼泪和哼声全部珍视的吞掉,动作上却不肯放松一丝一毫,非得将人逼到极致才行。   屋子里除了布料的摩擦声和下意识的喘息声,其他的,都听不见。   也无人发现,有个人去而复返,曾短暂在窗外驻足,又惊恐地落荒而逃。   天光渐明,百雨只觉得胳膊被枕的有些发麻,但怀里的热度,却让他实在不愿意挪动分毫。   可他一醒,百岳也就跟着醒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就挣扎着要起身。   百雨跟着慌忙坐了起来道:“再多睡会吧?”   百岳摇了摇头,张了张嘴道:“姥姥。”   百雨皱了皱眉,抓了抓脸颊道:“要不要……再休息一天?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百岳登时红了脸,但态度依旧坚定:“我想今天就走。”   “那好,你再睡一会,我去吧,你等我回来!”   “我和你一起吧。”   百岳有心想拦,但身上确实是不太爽利。   一磨蹭的功夫,百雨已经起身麻利的穿好衣服,背上了背篓,还顺手又把他塞回了被子里。   百雨揉着他的头,温柔道:“放心,我好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四周都熟悉,你再睡一小会儿,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这种笑容,百岳还是第一次从脸上见到。   百雨父母双亡,跟着逃荒的人流浪到村子附近,吃了不知多少苦。即便是被自己和姥姥捡回来后,也没过上太好的日子。   在百岳的记忆里,百雨大多时候表情都是冷峻的,即便是笑起来,眉眼之间也有种散不开的阴郁。   而这次再见,百雨成熟稳重了许多,也不似当初那么执拗。尤其是现在,就好像是流浪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   百岳不禁开始期待起百雨现在所住的地方,希望那里也能成为自己的归宿。   从未有过的安心让长久以来的疲惫都涌了上来,百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临着再睡着之前,他只来得及和百雨说上一句:“早去早回。”   也不知道百雨到底听没听见,百岳只觉得自己很快便沉入到了一场极深的梦境之中。   梦里的人是他、但又不像他。   时而一身长袍,手边放着一把古琴,时而一头短发,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   但无论哪个自己,身边都有百雨。   只是他们的日子,过得也都不算好……   梦境里,有悦耳的铜铃声,让他的意识越发清晰,可就在快要醒来时,他脑中却传来猛地一声炸响。   百岳惊坐而起,觉得刚刚梦到了些什么很重要的,却又实在记不清了。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百雨竟然还没有回来,他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跑到屋子外面查看。   日头高照,时间已经接近晌午,走的再怎么慢,也不该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何况百雨对这山中那么熟悉,连下着大雨都能走回来的人,会是被什么绊住脚?   百岳越想越担心,打算回屋拿个镰刀上山找人。   这一转身,才发现门外竟然挂着个破破烂烂的背篓,正是百雨亲手做的,今早背出门的那只。   百岳瞳孔骤缩,慌忙跑过去,将背篓摘了下来。   背篓上的破损全是人为造成的,有许多摔砸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上面再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但仅凭这些,百岳也已经心中有数。   他拿着镰刀一路往山上去,刚走到山脚下,似乎又听见一阵铃声,和梦里听过的很像。   他心中一颤,直觉不应该现在上山,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不等他细想,那铃声只响了两声就戛然而止。   他忧心百雨,刻意无视了心里那点不适,抬脚直奔着姥姥埋着的地方而去。   此处位置很偏,靠近山脊,因此也鲜少有人来。   百岳靠近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人坐在坟前,正是何夜。   听到脚步声,何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面朝着百岳转了过来,嘲讽笑道:“我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才来?”   何夜脸色阴沉,看上去甚是憔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的。   然而百岳也并不关心,他举着镰刀冲着何夜道:“百雨呢?”   何夜上下打量着百岳,在看到他领口处漏出的红痕时,眸光之中染上了一丝怨毒,“也是,昨晚那么一番折腾,你睡得久也正常。”   百岳握着镰刀的手又紧了一些,再次问道:“百雨呢?”   “你问我,百雨呢?”何夜发出一声嗤笑,紧接着怒吼道:“五年前你不就答应我把他赶出村子了么?你是怎么求我的?现在竟然来问我他在哪?他当然是在该在的地方,不然还能是在你的被窝里么!”   百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何夜竟然是知道昨晚的事儿,可他不是走了么?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时间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果然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冷静了一瞬,百岳咽了咽口水,张嘴无声道:“你把他放了,赶出村子,我会和他说别再回来。”   “你好像当我是个傻子啊,是想让我把人放了,然后你再偷偷和他逃走?”何夜耸了耸肩,一脸惋惜:“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我本来是想抓他,可这小子太能挣扎了,甩开我之后想要逃跑,但一不小心从山顶掉了下去。这么高的山,肯定是活不成的,你就趁早断了念想吧。”   百岳自然不信,紧咬着牙关,拿着镰刀就朝着何夜冲了过来,。   他得抓住何夜,然后挟持何夜去找他哥何元。   何元向来疼惜弟弟,且有得是手段,肯定能把百雨找到,等找到了人,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何夜安全逃走。   这不是个好办法,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何夜似乎是没想到他真会动手,仓促躲闪之间,被划伤了胳膊不说,还真被百岳抓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百岳凶狠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你柔柔弱弱的,这么多年都对我言听计从,没想这么有能耐。不过我没骗你,他真的失足摔下山去了,我只来得及拉住那个背篓,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百岳面露犹豫,生怕何夜借机会耍什么花招。   何夜又道:“看一眼浪费不了你什么时间,无论你有什么打算,都还是自己确认一下,才好吧?”   这话也有道理,看何夜这么有信心,百岳心里也隐隐生出了不安。   他一手反剪着何夜的胳膊,另一手把镰刀架在他脖子上,将人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带路。   何夜这才不疾不徐的带着他往山顶上走去。 第33章 荒谬至极   两人的位置离山顶并不远,用不上一刻钟便到了。   何夜带着百岳走到山崖边上,示意他往下看。   山崖边缘,果然有泥土滑落的痕迹,而下边的树杈上还能看到挂着几条布料碎片,和百雨早上穿出门的那种如出一辙。   百岳眼前发白,脑中嗡鸣。   就这恍惚的一瞬间,何夜突然动作,夺过镰刀扔到了山崖之下,并拉着他远离了山崖边缘。   何夜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我也没想让他死,但结果如此,你就死心了吧,就当是他命不好。”   百岳眼中含泪,用力挥开何夜,脚步虚浮的连连向后撤了几步。   何夜紧跟上去,道:“和我回去,我答应以后不欺负你了,我像百雨一样,对你好行么?”   百岳听在耳里,却觉得荒谬至极。   他自小就一直盼着,说不定哪天能摆脱何夜的欺辱。可没想到,他会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   何夜的眼神中,有一种他从百雨身上,也看到过的真切。就好像他做出的种种,都是因为喜欢自己一样。   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可笑了!   何夜一边说着软话,一边逼近过来。   百岳推拒着一退再退,他想杀了这人,百雨死了,他在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留恋。   何夜或许真如他所说,不是故意的。   可那又如何呢?   事实已经如此,既然理不清,那不如就都带到地府里,让阎王大老爷来评判吧!   百岳诱导着何夜靠近崖边,何夜忙着与他推拉,根本毫无所觉,等他再无可退时,何夜才终于反应过来。   何夜慌张道:“小心!我不碰你了,你快往前走一点,咱们回你家再好好谈谈行吗?”   百岳笑了笑,猛地拉住贺冶往山崖下跳去。   何夜大惊,赶忙抓住旁边一从矮小的灌木。   虽被百岳借着惯性,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崖边,但到底是没真的掉下去。   何夜趴伏在地上,一手抓着灌木,一手去抓百岳揪着他衣领的手,磨蹭着向后蠕动身体。   还好他身形体重都要超过百岳许多,不然这一下子,可真就完了!   何夜费力喘息着道:“你疯了?!别闹了,快上来!”   百岳却是勾起嘴唇,缓缓道:“一起死吧。”   何夜从未有过这么恐惧的时候,他以往的生活都太过顺遂了,有能帮他解决所有麻烦的哥哥,有疼爱他的父母,还有捧着他的众多朋友。   他唯一的不顺心,都来自于百岳,而偏偏,他又最想得到百岳的顺从。   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他不想死,也不想看百岳死……   究竟是哪里不对……   两人僵持之间,一阵铃声响起。   这次的铃声分外清晰,但依旧是骤起骤停,百岳只迷茫了一瞬,便再次恢复过来,却见何夜不知怎么,似乎是痛苦难当。   百岳抓紧机会,腰部发力荡起下半身,想将何夜拖拽下来。   然而刚晃了两下,就觉得何夜抓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指甲几乎都要嵌进他的肉里去。   何夜突然镇定了下来,抬头死死盯着他道:“这不对!小白,你清醒清醒,这就是个梦!黎予没事儿!不对不对!我是说百雨他没事儿,这都是假的!快醒醒,死了你就回不去了!”   百岳听着他胡言乱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总觉得,就刚刚那一瞬间,何夜给他的感觉变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何夜死死拽着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反复说着让他醒醒,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名字。   他从杂乱的话语之中,只辨认出一个讯息,百雨没死。   他苦笑了下,可惜,他此时已经没力气爬上去了。   百岳道:“你放了他吧。”   何夜拼命点头:“我听不懂你说啥,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快上来呀!”   百岳愣了愣,手已经攥不住何夜的衣领了,整个人又往下滑了一小段。   何夜大惊失色,手臂抻直,指甲终于还是划破了百岳的胳膊,艳红的血珠顺着胳膊划出一道血痕。   一枚通体乌黑的衔尾龙套镯,从何夜衣袖中滑落至手腕处,其上还泛着妖异的紫色亮光。   百岳盯着镯子,脑中猛地闪过了什么,口中呢喃道:“这……镯子……”   何夜不知他这又是在发什么愣,只是看他视线,连蒙带猜道:“你是说这镯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乌漆嘛黑的东西?不对……你再想想,之前在我家,我说要把这个镯子送你来着,你快想想!”   “原来,你看不见啊。”百岳了然一笑,此时脑中终于一片清明。   他用力掰开了何夜的手指,临着坠落之际,一句话飘进了贺冶耳中:“谢谢,我想起来了,咱们回去再见。”   何夜半个身子探出崖外,看着百岳坠落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控制不住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缓了许久才从脱力之中回过劲来,后知后觉,想起了百岳最后那句话。   百岳不是哑巴么?他能说话了!   不……不对!那是白阅!他想起来了!   那白阅就不会死,只要他想起来了,梦里的死亡就代表着,他已经回到现实了!   那么现在……对,他得去救黎予才行!   贺冶锤了锤发软的双腿,顾不上身上脸上的脏污,发了疯一般的往山下跑。   按照何夜的记忆,百雨其实是被他打断了腿,然后堵了嘴绑起来,就藏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从那个位置甚至能看清山崖上的一切。   何夜原本的打算,就是想引百岳来山崖,然后让百雨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安慰失魂落魄的百岳,再把人带走的。   然而,等贺冶跑到了藏人的地点,却在那见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哥?你……你怎么在这儿?黎……百雨人呢?”何夜呼哧带喘道。   眼前这人和他哥看起来虽然有些差别,但毕竟长着同一张脸,贺冶叫起人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然而何元却露出了一个让他分外陌生的冷笑,道:“我把他从山上扔下去了。”   贺冶难以置信,颤抖着喊道:“什么?哥,你疯了!那可是杀人啊!”   “别想太多,这些事儿,都已经是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了,于你而言,就是一场梦境。“何元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的弟弟一生都过得很顺遂,家庭美满儿孙满堂,我亦没有什么遗憾。虽然能以这种方式看到你,我很开心,但你不属于这儿,你的事儿也该由另一个我操心,回去吧!”   “可是……”   不等贺冶再说什么,何元的手就按在了他额头上,瞬时之间,贺冶便觉得意识渐渐飘远了。   白阅喘着粗气惊坐而起,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泪眼朦胧的李倾欢。   看着熟悉的面孔,他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终于回来了。   李倾欢猛扑过来,小声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再不醒过来,我都怕你吐血吐成贫血了!”   白阅这才发现,李倾欢手里握了块沾了许多血的毛巾,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李倾欢的脑袋道:“没事儿,都结束了。”   李倾欢神色却不太好,指了指一旁道:“没结束。”   白阅循声转头,这才发现,黎予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也有一块沾了血的毛巾和不少血迹。   而静玄道长单手掐诀,盘坐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他面如菜色,身边挂着的三个铜铃上,均有明显的焦糊印记,像是被火烧电烤了一般。   白阅这才回想起梦境之中听到的三次铃声。   铃声极为短促,每次自己稍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就被打断了。   白阅疑惑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倾欢转头看了看黎予,将给白阅擦血的那块毛巾也铺到了黎予身上,这才小声回应道:“我们出去说吧。”   白阅看了看黎予,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也得弄清前因后果。   这才起身,跟着李倾欢去到了其他的屋子。   李倾欢给他拿了身干净衣服,等白阅换好,李倾欢又拿了点易消化的流食过来。   白阅边补充能量边听李倾欢解释。   李倾欢道:“一开始都还挺顺利的,静玄道长也是掐着时机,按照说好的那样,每次你们两个身体上出现痛苦反应时,就摇铃提醒。但从铃响就开始不对了,只要铃声一起,你们找到的那个皮革碎片上就会涌出一道电光,将铃铛劈坏……”   “那黎予怎么样?”白阅急忙追问道。   “暂时没事儿,你们吐血都是正常现象。只是……铃铛全都坏了,黎予只能靠自己清醒过来,不然就只能留在梦里……”   “不能强行叫醒么?我已经找到诅咒核心了。”   李倾欢摇了摇头:“静玄道长早就在尝试了,可行不通。他开始打坐之前说了一句,皮革碎片被人做过手脚,有外力在干扰。然后就开始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敢打扰他……” 第34章 雕花木匣   皮革碎片被人动过手脚……   白阅回想了一下,终于把整件事都连上了。   贺源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天来探病时,他又刚好碰过这东西,虽不知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但终归和他脱不开关系。   现在黎予昏迷不醒,有静玄道长在这儿,他帮不上忙。   倒不如……直接去找贺源来得直接一些!   见白阅要向外走,李倾欢不解,拦了上去:“你要去哪?”   白阅道:“去贺家,诅咒的核心媒介在贺家兄弟手里。”   突如其来的真相使李倾欢惊诧不已,道:“啊?那你也不能自己去啊?何况黎予还没醒。”   白阅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所以才更得现在去,我在梦境里见到了贺冶,这不正常,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晚了。”   李倾欢仍旧不肯松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咱们还有那么多事儿没搞明白,这一个假媒介就把黎予坑成了这样,谁知道贺家兄弟还准备了什么坑给你跳?”   “那也……”   白阅正要再说,猛地又想起了什么。   青玉指环是贺源的陷阱,但皮革碎片却是安如令给他们留下的线索。   贺源之前应该并不知道此事,不然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特意来医院动手脚。   那……用来保存皮革碎片的木匣呢?难道就仅仅是用来藏碎片的?那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复杂?   想到这儿,白阅突然道:“那木匣呢?”   “什么?”   话题转变太快,李倾欢差点没能跟上,反映了下才道:“装青玉指环的那个?就在这儿放着呢,我从医院一起拿过来了。”   白阅将木匣拿来上下检查了一遍。   这东西的底部已经裂开了,但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损,匣子上花纹雕刻的精细处,甚至能看出工匠用刀时鲜明的个人习惯。   而他想要确认的就是这个。   梦境里,百岳太喜欢百雨做的那个背篓了,仔仔细细的看过每一个细节,所以现在回想起来,白阅也还能记起很多细节。   那只背篓上,百雨也刻了些简单的花纹,刻刀走势和这个木匣极其相似。   他虽然不专业,看得也未必准,但这东西,他直觉大概率是出自百雨之手。   以安如令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将一个没用的东西放在计划里,说不定,这木匣正是转机!   白阅把木匣拿到了黎予的床头,黎予无声无息,脸色愈发苍白了,如果不是旁边的医疗器械上数值还算安全,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没了气息一般。   静玄依旧紧闭着眼睛,一身道袍已经湿透了,就连脸上的汗水也汇成几道,滚落进那把大胡子里。   见状,白阅心知不能再等,跟李倾欢小声道:“我必须得去,不然麻烦可能会更大。”   李倾欢思索了一瞬,坚定道:“那我和你一起。”   白阅摇了摇头:“得麻烦你再这儿盯着,如果静玄道长醒了,提醒他,看看这个木匣上是否有玄机。”   “那你怎么办?要不咱们报警?”   虽说气氛不对,但面对李倾欢的突发奇想,白阅还是不禁失笑。   “报警说什么,觉得有人梦里要害我们嘛,会被当做神经病吧。别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估计他也不敢在现实中怎么样。真有意外,我会立刻报警。”   有了这话,李倾欢才稍安心了些许,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勉强点点头。   白阅又看了黎予一眼,定了定心神,转身向外面走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还在法术当中不知吉凶的黎予和静玄,他就有了非做不可勇气。   然而,刚要打开别墅大门,白阅就听见李倾欢的一声尖叫。   白阅赶紧往回跑,打开门后,只见黎予他们所在的整间屋子里,金色闪电四处乱窜,医疗设备也全部紊乱,铁皮壳子上冒出电花。   李倾欢跌坐在门口附近,而黎予静玄两人依旧处在电光之间,如之前一般无二。   白阅上前搀起李倾欢,急道:“快,去把电闸关了!”   李倾欢回过神,“好,好,我这就去。”   等李倾欢跑出去,白阅观察着闪电游走的路线,想要找机会靠近静玄。   这一看才发现,金色闪电,竟然是从那木匣之中发出,再按特定路线游走一番后,又尽数没入了黎予体内。   还不等白阅摸出规律,这闪电便自己停了下来。   白阅赶紧跑到近前,只见静玄四肢一伸,瘫倒在地,眼睛睁也未睁的扯着嗓子嚎道:“真是要了命了,还好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白阅满是疑问,正要说话时,就看黎予睁开了眼,慢慢坐起身来。   等李倾欢呼哧带喘的关好电闸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静玄瘫在地上连骂带喊,白阅和黎予一坐一站,牵着手相顾无言。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屋子里一片狼藉,内饰装修已经都毁的差不多了。   李倾欢招呼他们换了间屋子,几人这才趁着黎予和静玄吃东西,补充体力时,同步了一下信息。   那木匣确实是百雨所做,他被何元扔下山崖之后,挂在树上剩了口气,被安如令所救。安如令向他说了诅咒之事,并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这才有了木匣和皮革碎片。   至于安如令是如保证后人真能拿到这个木匣,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事实证明,安如令的安排,虽被贺源知道并利用了大半,但终究还是技高一筹,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一命。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黎予也觉得,是要抓紧时间去找贺家兄弟。   商议了一通,白阅、黎予还是直接上门去找,而静玄则带着李倾欢在附近观察情况,如果真出现什么情况,就赶紧出手帮忙。   四人分了两辆车,白阅和黎予先一步出发。   黎予坐在车里,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甚至没有白阅的气色好,但眼睛却十分明亮,似乎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白阅偷偷打量了一会,才松了口气。   刚把目光移开,他却听见黎予轻轻笑了几声。   “怎么了?”白阅疑惑道。   黎予猝不及防抬起手,指腹落在了他的嘴角,有些感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能被你这么看着,能听见你的声音,真不错啊。”   白阅只觉得又细微的电流,顺着两人相接触的皮肉,钻进了自己身体里,心里痒痒的,却不舍得先在对视之中移开眼睛。   耳根虽是通红一片,却依旧坦诚回应:“我也这么觉得。”   “咳、咳咳……咱们还有10分钟左右就到了,我给你们停到附近路口,然后就去和小姐汇合,等二位处理完事情,直接联系小姐即可。”   黎予仿佛此时才留意到司机大哥存在一般,缓缓收回手,坐正了身子,扭头看向车窗外。   白阅看着有趣,闷笑了两声,道:“好的,谢谢大哥。”   司机大哥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继续盯着前方的车道。   停顿了片刻,黎予又开口道:“那个核心媒介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白阅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贺冶有一枚衔尾龙的套镯,他之前还说要送我来着,早知道当时就该收下。”   黎予听后也是颇为意外:“竟然是那东西?”   白阅道:“你见过?”   黎予抬手揉了揉眉心:“当然见过,他小时候总带在身上,还经常拿给别人展示,说那东西能给他带来好运来着……”   “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谁能想到竟然是真的。”   白阅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么看来,贺源真的把贺冶保护的不错。我在梦里见过贺冶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最后,似乎还想要救我。”   黎予听出了白阅的话外之音,不禁皱了皱眉:“你想找贺冶帮忙?”   白阅苦笑了下:“是有点想当然了,但我觉得……可以相信他,他已经不是何夜了,也不是厉野。”   黎予沉默了片刻,面上情绪不显,但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按你想的做吧。”   白阅没再说话,拨通贺冶的手机,当着黎予的面,打开了免提。   “嘟、嘟、嘟……”   漫长的40多秒后,手机之中传来了用户正忙的提示音。   等第二次打过去后,依旧是如此。   白阅没有再打,面色沉了下来,“我感觉不太对,你说,贺冶为什么会以和我们一样的状态出现在梦里?那贺源呢,他那时候又在哪?”   车刚好停稳,黎予盯着不远处的贺家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电梯,就见贺家房门大开。   贺源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看这架势,好似是知道他们会来,正在等。   白阅四下扫了一圈,问道:“贺冶在哪?”   贺源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边扬起一抹冷笑,“你想找他要那枚镯子?真是好大的脸啊!不过别惦记了,你们出不去这间屋子。”   话音刚落,房门便“砰”的一声,在他们二人身后紧紧关死了。 第35章 新的开始   “贺源!你要干什么!”   黎予挡在白阅身前,目光低沉,他万万想不到,贺源竟会这么直接动手。   “贺源,咱们不能先谈谈吗?”白阅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好几辈子前的仇怨了,非要现在还揪着不放?更何况厉野也不是我们害的啊。”   贺源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不等白阅再次开口,突然身形一闪,直奔黎予而去。   “退后!”   黎予一把推开白阅,随手抄起门口放花瓶的木架子砸了过去。   “刺啦!!!”黎予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划痕。   “黎予!你没事吧!”   白阅刚被推到一旁,转身就看见贺源手持着匕首,以一种特别刁钻的角度,躲过了黎予的攻击,并且还趁机划伤了黎予。   “你出血了……”   白阅手忙脚乱的捂住黎予的伤口,奈何鲜血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我没事。”黎予虽然脸色苍白,还是露了个放心的表情,随即有些怀疑的看向贺源。   “发现了?”贺源冷笑指着自己的脑子:“这里,有着我九世的记忆。”   他手中匕首灵巧的上下翻飞,目光幽幽的看着黎予和白阅:“我现在完全掌握着厉渊的能力,可惜这一世身体太过孱弱,否则刚才那一刀应该就能了结了。”   黎予脱下外套将伤口系紧,手中紧握着从木架上拆下来的短棍,嘲讽道:“那可真是难为你,隐忍这么多年。”   “只能说你运气好。”贺源摇了摇头:“之前种种并不是我伪装,虽然自小我的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但真正恢复记忆,还得感谢你们。”   “感谢我们?”白阅道。   “若是没有那把琴,我也记不起来。”   “瑶光琴?是你做的手脚?!”白阅恍然,怪不得琴灵会误解黎予是厉渊。   “好了,既然都清楚了,你们就去死吧!”   贺源手持匕首,再次冲了过来,只是这次却是冲着白阅去的。   白阅这几辈子,技能点就没点在过武力上,看着划来的匕首,只能慌乱躲避,黎予也冲了上来,虽抬手挡住贺源的匕首,却还是让白阅负了伤。   “噗!”   黎予身体素质纵然要好过贺源,但毕竟属于厉野的战斗技巧,比黎予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趁着黎予挥棍的空挡,贺源一掌将白阅打飞了出去。   “白阅!!!”   “你在看哪里?”   黎予心急想要看白阅的伤势,贺源却是紧追不放,将攻势放在了黎予身上,手中寒芒四射,将本就残破的木棍直接劈成了数段。   “滚!!!”   黎予怒火攻心,大吼之下一道猛烈的白光乍现,贺源躲避不及,炸的一个趔趄,手中匕首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这白光,正是静玄给黎予的护身法器。   因知晓贺源在他们的法术上做手脚,静玄猜测他必然会有一些其他的手段,所以临出门前,特意交给黎予作为保障。   贺源见黎予显露法术,也不再留手,冷笑间周身萦绕起黑紫色的雾气,逐渐凝成了两条黑蛇。   “我看你的护身法宝,能抗几下!”   那边黎予和贺源僵持不下,白阅反而偷偷蹭到了一旁。   他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贺源的目标,应该一直都是黎予!   白阅只要无法解除诅咒,20岁之前必死,贺源没必要杀自己。   而贺源的真正目的,就是利用白阅,将自身的反噬转移到黎予身上,让黎予代替自己承受施展禁术的代价。   到时候他们俩双双莫名暴毙,贺源就可以和贺冶安心过完这辈子了。   他绝不对让此事发生!   白阅挣扎着向卧室方向蠕动,身上的刀伤还有被拍的一掌,让他有些双眼模糊,但还是强行清醒。他要睡了,那就真的一切结束了。   黎予必败,白阅必须在他们僵持的时间,找到那枚贺冶……或者是那枚镯子!   幸好他还有印象,当时贺冶是从哪间屋子把东西拿出来的。   等打开门时,果然看见贺冶就躺在床上,好像是熟睡着。   “贺冶!贺冶你醒……”   白阅刚摇晃贺冶两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直接将他击晕了过去。   黎予也趁机,将贺源打伤,顺手拿到了贺源身上一块沾了血的衣服碎片。   “贺源!你若不解开诅咒,有了这东西,你也别想好过!”   贺源擦了擦嘴角的血,嗤笑道:“拿便拿了,你得先活着走出这个门才行!”   “哐、哐、哐!”   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撞门声。   白阅早在确认了贺冶位置后,就给李倾欢他们发了信号,如今终于赶了过来。   贺源自知,加上静玄自己一定讨不得好,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全力运转巫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将白阅和黎予全部斩杀当场!   “你们!都死吧!!!”   贺源身上黑气滚滚,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尖牙闪着寒芒,一股腥臭的气息布满整个屋子。   就在巨蟒咬向白阅二人的时候,原本昏睡的贺冶不知何时醒来,挡在了贺源前面。   贺源急忙收住巫术,嘴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液:“小冶!你干什么!”   “我都想起来了……”贺冶满脸哀求:“我都想起来了,哥,算了吧,小白他们并没做错什么,当年也不是他们动手杀的我,你何必……”   “闭嘴!”贺源下意识怒斥,随即叹气道:“小冶,我本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不如更直接一点。”   “哥!”贺冶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么多年你都一直护着我宠着我,但是哥,现在不是以前了,这也不是小打小闹,这事儿涉及到人命和法律!时代变了啊……”   贺源很是震惊,看着贺冶坚定的目光,一时间无法理解,总觉得贺冶,好像变了。   但是他并没打算放弃,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小冶……你让开,听话。”   “哥!你……你要不收手,那你就连我一块弄死吧。”贺冶张开双臂挡在白阅前面:“你要愿意停手……我跟你一起离开这,咱们过自己的生活。”   “小冶……”   正在此时,静玄和李倾欢终于破门而入,看见黑气缭绕的贺源,静玄单手一引取出一道符箓,作势就要动手。   贺源咬了咬牙,身后的黑色巨蟒陡然崩溃,化成了漫天的黑色迷雾,除了贺冶以外,全都被瞬间迷倒在地。   “噗!”   贺源也跪倒在地,口中呕出一大口黑血。   “哥!哥你怎么样了……”   “小冶……拿着行李,咱们去机场。”   “去机场?你不杀他们了?”贺冶心中一喜,连忙将贺源搀扶了起来。   “没机会了。”贺源摇了摇头,他已经油尽灯枯,受到强行施展巫术的反噬,走路都费劲别说杀人了。   “走吧,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   三天后,白阅悠悠转醒,又是满眼的雪白。   短短几个月,他已经三次进医院了……   不同的是,这次李倾欢和静玄也都穿上了病号服,不过这两位还能下地溜达,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不像他和黎予,外伤加内伤,直接昏迷了三天。   只是这次事情闹的太大,不仅黎父黎母知道了,就连白阅的父母也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   一堆人挤在一个病房里,气氛莫名尴尬。   白阅和黎予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贺……贺源和贺冶他们,怎么样了?”   李倾欢举手答道:“当时咱们都晕了,我醒来后,屋里就没有他俩,后来找人查了下,他们当天就出国去了国外,还跟学校办理了转学。”   黎予皱了皱眉:“那这次事件怎么算的?”   “李家帮忙,搞成了大型燃气泄漏中毒。”   黎父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如果你们俩要对贺家追责,还是可以上升到刑事案件的,否则就不了了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家和贺家也算是多年交情,你和那俩孩子不也是朋友么?怎么弄成这样了?甚至我现在联系他父母也联系不上。”   “是啊,小阅,你们这是怎么弄的,身上还有刀伤。”白父白母也是满脸的焦急,自家孩子命苦就算了,这身上的伤也是一点没少。   “我慢慢跟你俩解释吧。”白阅转头道:“欢欢学姐,能麻烦再开一间病房么。”   “哦,没问题。”   白阅简单向父母阐述了自己这半年多的经历,纵使白父白母因为白阅的怪病早已心脏强大,也仍是惊掉了半个下巴。   “你这孩子,怎么出了这么多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白母心疼的揉了揉白阅的头发,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悲伤:“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办?”   白阅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放弃,无论贺源去了哪里,我都要去找,这不光关乎我,也关乎黎予。”   “好,那我和你爸跟你一起。”   这次白阅没在阻止,如果这是他生命中最后几个月,他也想和家人一起度过。   而黎予这边,则是直截了当,除了事情原委之外还伴随了出柜,信息量庞大的,差点让黎父晕过去。   黎父黎母觉得难以置信,但他们又无法解释这一系列的事情,更解释不了贺家和白家的反应。   再加上静玄简单露了一手,也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只是两人按照一贯的态度,希望黎予不再管这件事。   黎予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一般言辞抵抗,而是条理清晰的树立了前因后果,说自己如果现在停手,也活不过半年。   黎父黎母自然不信,但又有些犹豫,万一是真的……   黎予又道:“你们不必非得相信,就当做给我半年的自由时间去解决问题,到时候无论事情是否解决,我都会回来复学。”   “那……我和你妈再考虑考虑……你先修养。”   黎父拉着黎母出了病房。   虽然说是要想想,其实他们内心早已动摇。   他们虽然自小就对黎予管教严格,但也是关心他,想让他少走弯路能有个美好未来。   可黎予这么多年虽然很听他们的,却很少有主见,性格也越来越沉默。   这还是第一次,黎予神色坦然地和他们说自己的规划,且条理清晰,他们这才知道黎予其实是很有想法和规划的,并不是他们眼里里没长大很叛逆的那个孩子。   无论是真是假,孩子都大了,该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俩需要消化的,主要还是黎予出柜这个事……   等半个多月之后,白阅和黎予身体终于差不多痊愈,次日就可以出院。   黎父黎母也同意了黎予的决定,还拜托白父白母多家关照,并叮嘱一旦有事不要自己扛着,可以随时跟家里寻求帮助。   不过黎予和白阅的关系,黎父黎母还在挠头中,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那么突然。   两人出院当天,黎予家就收到了一份给白阅的匿名包裹。   打开之后,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枚衔尾龙套镯。   半年后,解除诅咒的白阅和黎予在修养过后,终于顺利复学了。   办理完手续后,两人携手走出校园,却在校门外遇到了贺冶。   两人有些意外,但看贺冶似乎就是在等他们,便迎上前去。   白阅笑道:“谢谢。”   贺冶摇了摇头:“这是赎罪,如果感谢,是我该谢你,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成长。”   白阅再看贺冶,确实发现他成熟稳重了很多,他犹豫着问道:“贺源……”   贺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诅咒虽然解除了,但毕竟已经运转了八世,该承担的反噬还是要承担的。我哥现在身体很差,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也能正常生活。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回老家找找,看有没有能减轻我哥痛苦的方法。也想……确认你俩的状态。”   黎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语气缓和很多:“需要帮忙么。”   “不用了。”贺冶笑了笑:“无论是否能找到,都是该有的命数,你们不用在意。我也不奢望以后大家还能做朋友,如果偶然碰到,不把我当成陌生人就好。”   白阅和黎予对视一眼,均是坦然笑道“我们一直是朋友。”   和贺冶告别之后,白阅、黎予两人收拾心情,一起回到了在校外租的房子。   “啪!”   李倾欢和静玄手拿礼花,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崩的白阅和黎予满头彩带。   “恭喜搬新家!”   “来,快跨火盆,这可代表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对对对,白阅、黎予,你俩得一起,诶对!手牵手一起!”……——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撒花!   按照惯例,随便说点。   这个故事源自我的一个梦,梦里白、黎给我讲完了他们的故事,而我只要写出来就行。   只是因为个人问题,开文后停更了很久,导致几乎没有曝光量,看得人也很少。   但我不想坑文,虽然磕磕绊绊,最终还是写完啦,没有辜负小白和小黎!   不过……单机写文真的很难坚持啊,原本计划写20W字,可后期不得不一缩再缩,只保留主线,砍掉一些支线和细节。   比如第二个梦境、黎予和父母的冲突,白黎二人的情感进展……   至于番外……暂时就不打算写了。   期待着未来,更好的我能和小白小黎能再见面!让他们的故事,能被更多人喜欢!   感谢看到最后的有缘人,青山不改,期待咱们下个文能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