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温柔 　　作者：写个高兴 　　简介： 　　📖从单恋到暗恋，在一起到考大学📖 　　◎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起奔赴美好未来。 　　第一次说话邱遇觉得冯岚找事， 　　冯岚觉得邱遇只是想问课表。 　　第二次说话邱遇醉得爬不起来， 　　冯岚怕他死了，勉强照顾了一点。 　　后来—— 　　邱遇“洗心革面”剑指二本， 　　冯岚认真刷题盼数学及格。 　　顺便把恋爱谈了。 　　-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一年到头，十二个月 　　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 　　我应该具体在什么时候告白？我要是告白…… 　　他能接受我吗？ 　　- 　　互攻 　　从单恋到双向暗恋，明牌暧昧考大学。 　　- 　　0排雷自娱自乐谨慎选看，和谐评论助力更多和谐， 　　婉拒催更，有内容不喜劳请退出。 第1章 ☪ 开始 　　◎只是普通的一天◎ 　　冯岚觉睡一半，被同桌戳醒了。教室里风扇呼呼作响，冯岚迷迷糊糊睁开眼，只听整个班都闹哄哄的，同桌语气里揣着掩不住的兴奋：“邱遇跟他爸在办公室打起来了！” 　　冯岚坐起来，一手搭在桌子上，睡眼朦胧地思考着三个问题： 　　邱遇是谁，他爸是谁，这俩人打起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概三秒，冯岚就给了上述所有问题一个共同的答案：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爱听这个热闹。 　　然后冯岚重新趴回桌子上，还用校服外套盖住了头。同桌又戳了他两下，他稍微躲开一点，含糊不清地说：“困，别吵。” 　　“你是真没劲啊。”同桌一腔八卦无处说，很泄气地抱怨了一句，起身走了。 　　冯岚侧着脑袋，左耳朵压在胳膊上，右耳朵用右手按住，姿势别扭地又睡了一回合，再醒是被上课铃吵醒的。他揉揉眼睛，从桌斗里拿出一个小喷壶往脸上喷了两下醒神。 　　同桌一如既往地跟他开玩笑：“冯精致，保湿啊？” 　　冯岚也一如既往地不搭腔，分辨了一下台上站着的是哪科老师，把对应的教科书和笔记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同桌又叹气：“我也就是上课的时候没别人能说话……刚我和你说邱遇的事你听到没？” 　　冯岚瞥了同桌一眼。 　　这一眼就够同桌继续往下说：“王明去听了一耳朵，说是为住校的事吵起来的。俩人在办公室打得飞沙走石，暗无天日，还——” 　　“还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冯岚身后，下一刻他同桌的脑袋就被按在了桌子上。 　　故事里的主人公邱遇从后门进屋，悄无声息地现身，也不管老师还在讲台上，很狂野地直接动了手。他看起来心情特别不好，眼皮半垂，目光很沉。 　　同桌瑟瑟发抖，气声求饶道：“邱哥，邱哥，我就是听说……” 　　“听说？我听你是说书呢。” 　　邱遇冷着声音讽刺，把目光转向冯岚。冯岚莫名其妙地跟邱遇对视这么一眼，点了点手里的书道：“政治课。” 　　邱遇有点像是被气笑了，正要说什么，台上政治老师写完板书回了头。她先前听见了“哐啷”一声，以为就是学生掉了东西或者踢了桌子，哪儿想到是一个人脑袋被按在桌子上。动手的还是这班里最大的刺头邱遇，上课睡觉玩手机，下课也睡觉玩手机，从来不听课，也从来不听话，优点是不爱主动惹事，没有什么想当班霸校霸的心，对老师也还算尊重——其实就是懒得搭理老师，意思意思给老师点面子。 　　政治老师头都疼了，呵斥道：“邱遇！干什么呢！张洋怎么你了？” 　　邱遇把手松开了。 　　“没怎么。”他漫不经心地往回走，“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也不能跟同学动手，赶紧坐下！” 　　邱遇两手插兜，看似很听话地坐了。他是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同桌的地方只有桌子没有人。邱遇把书包丢在空椅子上，随便拿了一本书放在桌面，根本不管是历史还是政治，然后披了校服外套做遮掩开始玩手机——这就是他给老师的面子。 　　政治老师叹了口气，当邱遇空气一样就开始上课了。 　　邱遇的前桌李绣往后靠了下，低声问：“你爸？” 　　邱遇不耐烦提这个，硬邦邦回了句“你别管”。 　　李绣跟邱遇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对这人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他现在是个火药桶，果断不再理他。邱遇打开手机玩游戏，看似乐得自在，但这只是个表象。他心里有团火烧得他难受，在游戏里大杀特杀了几个回合也不痛快。张鹏和刘鹏还一个劲给他发消息，这个问：“什么情况邱哥，你爸找学校来了？”那个关心：“你没事吧，没事扣1。” 　　邱遇给张鹏回了“他发疯”，给刘鹏回了“1”，然后退出游戏，无视之后的任何消息，把手机往桌斗里一丢，校服往头上一盖，直接倒在椅子上闭眼睡觉。觉睡得也不安稳，他爹邱林风从老师办公室跟他叫嚣到梦里，他烦得狠了，左手挡住邱林风的王八拳，右手对着邱林风的王八脑袋—— 　　“靠。” 　　邱遇正打得尽兴，听见这声骂二话不说跳起来。就见班级空荡荡，耳边只有课间操的伴奏在回响。邱遇稍微愣了一会儿，放松地回了椅子上，眼角余光瞧见身后有个人，一激灵转过去了。 　　“你是冯……冯什么？”邱遇一时想不起来，“你在这儿干嘛？” 　　冯岚指了下自己的裤子，裤子上好大一个脚印。邱遇不明所以，看看脚印看看冯岚，冯岚有点不高兴，慢吞吞道：“你踹的。” 　　邱遇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但很快想起冯岚就是张洋的同桌，顿时也不高兴了。 　　“踹你也活该，你没瞎打听？” 　　冯岚皱了下眉，这次是非常明显的不高兴。邱遇冷笑：“冤枉你了？” 　　冯岚好像没听出这是一句反问，点点头道：“冤枉我了。” 　　说完，冯岚拿着扫帚和簸箕路过暴躁中的邱遇，很平静很安详地去扫地了。邱遇靠着桌子，觉得自己大概没睡醒，愣了得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骂了声操，觉得这个冯什么很有毛病，再搭理也是给自己添堵，就从桌斗里拿了烟和手机，决定去一趟卫生间。途径冯岚那桌——也是最后一排，不过靠门，还有个活人同桌——邱遇很自如地就翻了一下冯岚放在桌面的书，确认了一下这人名字叫什么。 　　然后邱遇抬眼，又跟冯岚对视了。冯岚脑回路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见邱遇看过去，就用扫帚柄点了一下黑板上的课表。 　　“下节语文。” 　　邱遇指了一下冯岚。 　　“我记住你了。” 　　这才走了。趁着这会儿老师都在操场，卫生间没人，邱遇摸摸兜，准备去抽根烟。谁知道刚出教学楼，一拐弯就跟教导主任撞个正着。教导主任揉着胳膊，一见邱遇就扬起眉毛。 　　“你小子，刚你爸打着你了吗，腿断了不去上操？” 　　要是平常，邱遇见到教导主任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毕竟他身上背着处分，两个，都是从教导主任这儿拿的。但是今天不一样，办公室里邱林风一脚踹过来的时候是教导主任给拦的，邱遇对这种护着他的行为特别受用，于是挺恭敬地问了声“老师好”，又生硬地关心道：“您胳膊没事吧？要不去医院拍个片，真有什么我回去让他拿钱。” 　　大概是邱遇的语气实在太生硬，教导主任听完眼睛一瞪：“你小子是巴不得我有事吧！” 　　邱遇道：“哪儿能呢，我是真关心您。” 　　教导主任指了他一下。 　　邱遇这才说：“行吧，您说您拦他干什么，您老胳膊老腿的，想讹人也不能……” 　　教导主任的手指戳到了邱遇肩膀上。 　　“仇恨老师都到这程度了，走，聊聊。” 　　邱遇来不及抗争，又自觉欠教导主任人情，只能被教导主任拐着脖子哥俩好地勾到男厕所后面那片空地。教导主任从兜里掏了盒烟，自己叼上后问邱遇：“抽吗？” 　　邱遇胆子也大，伸手拿了一根才问：“钓鱼执法？” 　　教导主任嗤笑。 　　“你们这些小孩儿以为能瞒住老师什么，多少年抽烟都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来干什么。管你们是为你们好，但有时候吧，”教导主任掏出打火机丢给邱遇，“这也是管你们的手段。” 　　邱遇也笑了一下，接着打火机先要给教导主任点烟，教导主任摆手拒绝了，邱遇才自己点烟。点了烟，氛围就来了，气势也有了。邱遇很沧桑地叹了口气说：“聊什么，您说吧。” 　　教导主任吸一口烟，问道：“你爸，他一直那样吗？” 　　“嗯。”邱遇听起来挺平静，“用他的话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孩子不打不成器。所以我有点什么他看不顺眼的，他就打，从小打到大。” 　　“你妈不管？” 　　“我妈死了。”邱遇咬着烟，声音含糊，“生我的时候落了病，没两年就走了。” 　　“哦。”教导主任应了一声，“家里还什么人？” 　　“您查我户口啊？”邱遇吸一口烟，“还有我爷，跟我爸一个脾气，但是更垃圾，还打女人。我奶……老封建妇女了，从父从夫从子的。我姥姥姥爷……没见过，不知道有没有，邱大王八也不提。” 　　“邱大王八。”教导主任瞥了邱遇一眼，“你管你爷爷叫什么？” 　　“邱老乌龟，千年王八万年龟。” 　　邱遇不想聊了，低头吸了口烟，挺像回事地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教导主任不接他的话。 　　“你想住校是躲你爸吧，那这没住成，又这么折腾一通，这段时间回不回家？” 　　邱遇也不接话，就看了教导主任一眼。教导主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言道：“不跟你藏着掖着，你这种情况警察都不好管。我呢，也不劝你回家，至少这几天你回去也是挨打。” 　　“挨打？”邱遇嗤笑，“办公室里要不是您拦了他，今天谁进医院还不好说呢。” 　　教导主任道：“年轻人有本事，但别都用在拳头上。你家里这种情况吧，我不好多说你什么。你呢，我之前也有留意，不学习，但也不差劲……” 　　邱遇忍不住插话：“我上次考试不到两百分，这叫不差劲？” 　　“从来都不学的人，盲考能考两百分，比跟着学还考两百分的要强吧？”教导主任笑了下，“行，你不爱听我不跟你说这些，走流程问你一句，家里的事解决前，愿不愿意跟我住几天？” 　　邱遇果断摇头。 　　教导主任笑了笑。 　　“我这邀请就没成功过。那行，你要是零花钱够用，这几天就找个旅馆住，你爸那边我们——” 　　邱遇又一次打断了教导主任讲话。 　　“我爸那边你们就别费功夫了，没用。旅馆我也不去，旅馆那地方住几天不还得回家？” 　　“那你什么打算？” 　　邱遇咬着烟蒂，用牙磨了下。教导主任看出他有顾虑，跟他道：“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你班主任也行，她不会不管你。” 　　邱遇班主任姓于，叫于莲，人称一声于姐姐，脾气好性格软，班里同学生日她都记得，会祝人生日快乐还给塞贺卡。邱遇不耐烦经历这种场面，之前生日的时候赶在于莲上课前去办公室自己要了贺卡，还被她多叮嘱了两句。 　　邱遇挺喜欢于莲的，觉得人是好人，就是对上邱大王八肯定不如教导主任扛打。 　　邱遇有点想笑，忍住了，好半天才含糊道：“我可能自己租个房子，之前就瞧过了，老街那边有不少便宜的。” 　　教导主任“嗯”了一声，对邱遇的反应有点惊奇。他执教多年，要说什么样的刺头学生见得少，就是邱遇这种看着混不吝，但被帮一次就乖到有问必答的。属于坏没坏彻底，在各种外因影响下又好不起来，经常是今天看着混一点，明天混着混着就成了真混蛋。当老师的看着这种学生总是格外揪心，没法不管又真不好管，恨不能提刀斩根源。但原生家庭这玩意儿哪儿有那么好斩？邱遇他爹也不是罪大恶极那个类型，打孩子这种教育方式由来已久，就是报警也不过批评教育。一旦管了没有用，孩子对教育体系乃至司法体系都会更加失望，堕落得也会更快。 　　万幸邱遇看起来很有分寸，也很有目标。高中两年他吃过两个处分，都是小打小闹，除了宁死不写思想汇报，也没再折腾什么，眼下一跟家里闹翻就瞄准了老街要租房，看起来也是图谋已久，不是一时赌气。 　　该是个好孩子啊。 　　教导主任在心里一个劲叹气，面上更加慈蔼，说道：“那也好。” 　　邱遇没察觉到教导主任的神色变幻，他自认身怀远超同龄人的故事感，是非比寻常的酷炫沧桑，如今知恩图报才对教导主任知无不言，现下功成身退，抬脚就要走了。教导主任忙拦他：“听见我说话没？” 　　邱遇莫名其妙：“听见了啊。” 　　教导主任道：“听见了你走，你有我电话号码？”他端详了一下邱遇，伸手从他左裤兜摸出了烟，又在他外套右兜拿出了手机，“解锁，存我手机号，找到房子了跟我和你班主任报备一下。” 　　邱遇没辙，老实照做，解锁后把手机递给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一边输手机号一边问：“不过你怎么这时候想起要住宿了？” 　　邱遇胡扯：“我着急啊，虽然现在还是高二，但那高三的都走了，我们现在不就是高三吗？” 　　教导主任把手机递还他，还是忍不住就成绩讲两句。 　　“这是要发力，准备来个一鸣惊人？” 　　邱遇警惕起来，防着教导主任再问他。但教导主任没问，只拍拍邱遇的肩膀道：“得考大学啊，不然养育之恩，是不是，你拿什么对抗你爸？好好学习才是一切的出路。” 　　邱遇没理前头一句，针对后一句回应道：“我就是没好好学。” 　　“那就好好学！我记得你是不是已经成年了？” 　　“啊。”邱遇干巴巴地说，“家里有事，晚上学一年。” 　　“嗯，成年了，有想法，有担当，好事。好好加油吧！” 　　教导主任又使劲地拍了一下邱遇的肩膀，慢悠悠地走了。学生下操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传过来，邱遇看了眼手机上最新添加的联系人，发现教导主任自己敲的备注是“老刘”。邱遇抿着唇，要删不删地握了会儿手机，旁边突然走来个人。 　　“有老师过来。” 　　是冯岚。 　　左右手各一个大垃圾袋的冯岚。 　　邱遇把手机收好，看了看冯岚。 　　“我真冤枉你了？” 　　冯岚不理他，把垃圾袋丢进垃圾箱，转身就走。邱遇这会儿心情好，追了他两步。 　　“欸，要么我跟你道个歉，请你喝饮料？” 　　冯岚站住，指了指自己的裤子。邱遇一下就领略了冯岚的意思，把手机往兜里一放，“嘁”了一声。 　　“给你洗裤子？那我不干。” 　　冯岚就彻底不理邱遇，直接走了。邱遇觉得没劲，手在兜里摸了摸，发现四个口袋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 　　“操，这个老刘！”他骂骂咧咧的，“把我烟拿走了！” 　　【📢作者有话说】 　　特别感谢梗源&起名大使猫猫，故事源于她的一场梦。 　　热烈庆贺星夜宝贝考研上岸成功，未来可期一片光明！ 第2章 ☪ 上楼 　　◎拜访一下新邻居◎ 　　邱遇没了烟，就少了课间消遣，没有足够的消遣，上学就没劲。没劲之余，邱遇还有一点闹心。张鹏和刘鹏一遇到跟他爸有关的事就不淡定，这会儿邱林风大闹四中高二办公室的事远在三中的钱成锦都知道了，一个劲地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打算，还说放学了来找他。 　　阳城这块地，四中跟五中隔一条街，三中最远，要过五个红绿灯。 　　邱遇没怎么想就让钱成锦别折腾了，说自己晚上有安排，折腾完挺晚，回头再约。但张鹏和刘鹏不远，让他安排完一起喝酒，邱遇说行，惹得钱成锦一顿干嚎，说邱遇“不兄弟，搪塞人”。 　　邱遇知道钱成锦就是胡嚷嚷，没搭理，他也确实不是搪塞，是老早之前就在网上看过老街那边的租房信息，做了笔记，从课间操结束到放学这会儿功夫，他已经连短信带微信约了两个能即时看房的，决定今天就把房子定下来，远离邱林风马上开始，刻不容缓。 　　放学铃响的时候，邱遇完全无视老师，没有丝毫犹豫地把书包挂在肩头，起身出了教室门。英语老师本想再占用两分钟，但邱遇这么一走，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无心听课，她也只好摆摆手：“去吧，都吃饭去吧。” 　　学生们欢呼着合起书本，着急去食堂抢座的住宿生把笔一丢就投身放学洪流。冯岚晚饭不在学校这边吃，也不喜欢在走廊跟其他人挤，等人走得差不多才起身。这时候热闹都移去了教学楼外，冯岚不紧不慢地走到教师办公室敲了敲门。 　　门里有人喊：“进。” 　　冯岚推门进去，朝里面的老师稍一欠腰，直奔班主任于莲去了。于莲早习惯了冯岚的放学流程，专门在这等他的，冯岚一在她面前站定，她就递过去一张准假条。 　　“还是去打工？”于莲说，“这样一直不上晚自习行不行？快期末了，别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冯岚接过假条看了一眼，道了声谢。 　　于莲又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是学生，是孩子……” 　　“快成年了。”冯岚说，“八月。” 　　于莲无奈地看着冯岚：“总之，遇到问题不要自己硬撑。” 　　冯岚“嗯”了一声。 　　“上次我说的助学金的事……” 　　“我不用。” 　　于莲跟冯岚对视几秒，冯岚面目平静，半垂的眼帘把所有情绪都挡住了，于莲只能无奈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问你件事。听你们张老师说，今天邱遇跟张洋在政治课上动手了？” 　　张洋是冯岚的同桌，同桌之外的人冯岚都不太有印象，这会儿才把邱遇这个名字跟脸对上。 　　冯岚垂了眼，像是在想发生了什么，但其实是在琢磨该怎么说。他跟张洋虽然是同桌，但关系一般，跟邱遇更是不熟。他没必要包庇这两个人，也没必要对班主任如实相告。 　　不管多受学生欢迎的老师都没法打破师生之间的壁垒，学生之间的事尽量不告诉给老师知道，是学生在校生存的中庸之道。 　　冯岚看向于莲，慢吞吞地开口。 　　“我犯困来着，不清楚，邱遇好像是问课表来的。” 　　冯岚和张洋在靠门最后一排这个“风水宝地”，有迟到的学生问一句上什么课是常有的事。 　　于莲也不追问：“那我回头再找邱遇和张洋了解情况。今天的作业还是一样，我这科你不用写。行了，去吧，别耽误打工。你们刘老师今天看晚自习，再一会儿人就该吃饭回来了。” 　　于莲教语文，刘老师全名刘伯言，是教数学的。冯岚偏科严重，语文一枝独秀，数学一塌糊涂。于莲愿意给他开绿灯减负，允许他上课打瞌睡，但刘伯言看见冯岚就牙痒痒，想叼着他脖子让他做卷子刷题。 　　冯岚再次跟于莲道谢，转身走了。刚到楼梯口，脚还悬在台阶上没踩下去，就听身后有人喊：“冯岚！” 　　是刘伯言。 　　冯岚假装没听见，脚都没停一下，保持自己缓慢的频率下了台阶，然后快步离开教学楼。 　　这个时候，人都去了食堂和校外的小摊、饭店。冯岚往校门口走了几步，脑袋顶上又传来刘伯言的声音。嗓音洪亮的汉子扒着办公室窗户往外喊：“冯岚！你这次数学作业要是再不写，晚自习我就把你扣下！” 　　冯岚没法装作听不见了，扭头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刘伯言远远地指了他一下，紧接着于莲就出现在窗户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劝了回去。 　　“冯岚，你数学作业再不写——” 　　旁边有路过的学生小声学刘伯言说话，像是嘲笑冯岚。 　　冯岚看了他们一眼，完全不认识，猜他们就是觉得好玩，于是根本不理，只当那是两团会发声的空气。 　　话说回来，认识的他也可能不理，毕竟他连同桌都不熟，更别提其他人。 　　冯岚走到自行车棚，推出一辆看着要散架的自行车。这车长了一副贼都嫌弃的样子，冯岚便也没给上把锁，人到边上一推就走。自行车很痛苦似的，“嘎吱嘎吱”不停响。门口保卫室的大爷都认识冯岚的车了，在冯岚路过时很关心地皱着眉：“小伙子，你这车得上油，都锈了。” 　　冯岚点一下头，说“谢谢”。但谁也不知道他那一点头具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我知道”，也可能是“我会做”。反正不等保卫室大爷再探究，冯岚已经走出校门，抬腿上车，“嘎吱嘎吱”地行远了。 　　到打工的超市时时间刚好，冯岚去更衣室换了员工制服，打卡上班。几个刚下班的女人看见冯岚，凑一块嘀咕了几声，等冯岚走近了，其中一个女人拿出临期降价的两个面包和一袋牛奶递给他。冯岚道了谢，边走边吃，也没见他吃多快，但到仓库的时候就已经吃完了，包装袋被他揉成一团，丢进门口的垃圾桶。仓管老李见到冯岚，也没多的话，只道：“吃完了就干活去吧。” 　　冯岚点点头，挺乖巧地去了。他干的是最费力的小工，分拣货物，搬运货物，整理货架，每天折腾来折腾去，一月一千五，比一般小工低，毕竟他不是全天上工，就每天放学来三个小时，这待遇已经很好，是超市这边看他一个学生可怜给的了。 　　靠着这份钱，冯岚能供上自己租房的花销，但再加上学杂费和日常生活就有点不够看。所以十点钟离开超市后，冯岚还报名了工厂叠纸盒的小时工，他还年轻，手快一点按量给钱的工厂他一小时能赚两百，按时间算的那种就给的少了，东西要的不急，有的一天可能才给两百，比谁耗得起。 　　总之这样一个月下来，冯岚的收入维持在三千到四千，一个月过去，该花的花完，还能有一点余钱攒下来。 　　于莲了解情况后，试图给冯岚申请助学金，也说过可以帮他一点。但冯岚都拒绝了，他自觉过得还行，苦点累点不算什么，日常生活不是维持着了吗？而且他手里其实有一笔老家房子的拆迁款，这笔钱他为了妈妈压着不动，但只要这笔钱在手里，他实在没脸去占其他人的助学金名额。 　　冯岚也知道，于莲是觉得他有学习天赋，希望他不为生活发愁，好好学习，把偏科的大脑再开发一下，争取数学不在五十分打转。可惜冯岚觉得没这个必要，一来他清楚自己天赋受限，没长一个数学的脑子，二来他不想总去面对于莲关心的目光，那让他觉得自惭形秽——因为他现在的成绩有一半自己的“功劳”，他出于近几年都没法离开阳城的客观原因，在主观上就没想好好努力。 　　阳城不算个大地方，最拔尖的学校只是二本，冯岚不能离开，就只能在那么几所学校里挑选，而那几所学校以冯岚现在的本事就是把数学这一科丢了也完全足够。 　　真的足够，毕竟退一步还有专科。学什么习，不如打工，不如挣钱，能维持日常生活固然很好，但冯岚还是想多多攒钱，让母亲生活得更好一点。 　　十二点多，冯岚挪动僵直的双腿离开工厂，找到自己嘎吱作响的自行车，披星戴月地回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老街旧楼的一间面积不大的一居室，冯岚自姥姥病逝后就一直自己住在这里。 　　这栋楼是当年开发商的一处规划失误，比其他楼都要小一圈。开发商一拍脑门，做了一层两户，一户一卫一厨，开放式卧室连客厅，主打一个适合独居人士。 　　冯岚每天路过生锈的老信箱，穿过贴印着不知多少小广告的楼道，上到二楼左转，进门后是短窄的过道，左手小厨房，右手卫生间，往里迈两步就直接能看见床，没有沙发，没有茶几，就多摆了一张椅子，是房东安置的。房东人很好，见他一个学生给了不少优待，甚至连押金都没要，让他什么时候不住了招呼一声就行。 　　冯岚拎着自行车，在门口看了一眼电表箱，然后开锁进屋。他摸着黑把车放到床边空地，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先插好电蚊香，然后一头栽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冯岚觉浅，睡得不实，半梦半醒间一直觉得屋里有人，门外也有人。这么迷糊了三个小时，凌晨三点半，真来了个人站在门口，先是拨锁，然后使劲砸门。 　　冯岚一个激灵坐起来，黑暗中拧眉看着震响的门。 　　“谁？”冯岚脑子还不太清醒，“这屋有人。” 　　门外的人骂了一声，似乎也吓一跳。冯岚听出那是个男人，又不确定对方来意，正琢磨要不要去厨房拿把刀防身，门外的人就很迷茫地问：“这不是三楼？” 　　冯岚听出这人声音有点含糊，猜他大概是喝多了，于是一边回答“这是二楼”，一边默默起身抓住椅背，准备拿椅子当武器。外面的人又骂了一声，更含糊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不一会儿冯岚听见踉跄杂乱的脚步声，再一会儿冯岚就听见自己头顶传来噼里啪啦不知道怎么了的动静。 　　冯岚放下心，把椅子往旁边一撇，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觉得刚才外头那人的声音耳熟。 　　他一贯对身周的事漠不关心，能让他一下子就听出来耳熟但又分辨不出来是谁的，肯定是最近才说过话，但之前没交集的人。 　　这样的人…… 　　楼上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冯岚翻了个身，把头缩进被子里。再一阵噼里啪啦，冯岚越听越像是有人摔地上起不来。冯岚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只知道一种类似的情况，伴着刺目的鲜血和濒死的…… 　　冯岚从床上爬起来，抓过枕头边的T恤套上，起身出门一气呵成，上楼去看情况。 　　楼上先前一直没人，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门口堆着不知道谁家的杂物。现在这些杂物被撞散一地，本该锁死的老旧防盗门和斑驳的漆黄木门全都大开，一个人影在房间的几个行李箱间翻腾，冯岚走到门前，仔细地看了一眼。 　　“操。”那人把脚从两个行李箱间拔出来，醉醺醺地低头看，“什么玩意儿咬我的脚？” 　　冯岚有点惊讶。 　　“邱遇？” 　　邱遇属实是喝大了。他一般不会喝成这样，出于对邱林风的反抗和厌恶，他对喝酒这件事并不热衷，只从小耳濡目染，遇到烦心事，尤其今天这样跟亲爹彻底掰了的烦心事，他还是会选择用喝酒的方式来发泄。 　　一杯两杯还行，一瓶两瓶下肚，最后邱遇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模糊地记着张鹏和刘鹏不放心，要送他，他不同意，最后那俩只能妥协，要了司机的手机号确认他的安全。 　　他现在安全了吗？ 　　估计不安全，不然怎么会在崭新的家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呢！ 　　邱遇冲着一个行李箱飞扑过去，手脚并用地把行李箱死死抱住，做出一副决绝姿态。冯岚默默地看着他，无语，想走。 　　邱遇显然肢体健全，也没有明显外伤，以冯岚和他短暂的交情，此时确认对方没事，把门一关不管非常合情。可邱遇不知怎么，搂着行李箱也不安分，一直骂着什么王八，身体扭得跟蛇一样滑进两个行李箱的间隙，让人想起卡在水泥板里出不去只能哀叫的幼猫。当然，这种联想毫无根据，邱遇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像猫，目测一米八的个头摆在那里，更不可能是一只幼猫。 　　不是一只幼猫，瞧着也有点可怜。 　　冯岚犹豫再三，目光在邱遇皱巴巴的衣服上扫了两个来回，终于进了房间。他绕过门口堆着的鞋盒，顺手把几个歪倒的行李箱扶正，最后停在邱遇旁边，蹲下身。 　　“我帮你？” 　　邱遇醉眼朦胧地看了冯岚一眼，神色茫然。冯岚耐着性子，哄小孩一样跟邱遇解释：“你，放手，我，帮你，让你睡床上去，听懂了吗？” 　　邱遇显然是不懂的，含糊地应了个音节，一动不动。冯岚无奈，使力去拽邱遇抱着的行李箱。邱遇喝得烂醉，冯岚稍一用力就成功地把行李箱拿走了。手里没了东西，邱遇十分不满，哼唧了两声，冯岚不理他，把这最后一个行李箱挪到一边，起身打量了一下房间。 　　上下楼而已，布局是一样的。但邱遇这还没有人气，床都空荡荡。只能说万幸这家房东有定期打扫，不然以邱遇这刚搬进来的架势，今天就只能睡灰了。 　　睡灰。冯岚还困着，思绪也漫游，这仨字往他脑子里一钻，不知怎么就变成一句加粗放大的“现实版灰姑娘来了”，十分离谱。冯岚按了两下太阳穴，觉得自己已经困到神智不清，看邱遇的床都觉得有点亲切了。 　　邱遇总共折腾来五个行李箱，再加上门口近十个鞋盒，冯岚不知道他要把这些东西往哪儿放，也没那么好心凌晨不睡觉，又帮助醉鬼又给醉鬼收拾房间。他用脚尖碰了一下邱遇，不怎么客气地问：“能起来吗？” 　　邱遇眯着眼问：“再来？” 　　冯岚又纳闷又嫌弃：“你喝成这样是怎么回来的？” 　　邱遇就听见一个“喝”字，豪爽地一挥手打在冯岚腿上，热情道：“来！再来！” 　　冯岚直皱眉，蹲身去拽邱遇。邱遇无法理解冯岚的举动，下意识跟冯岚较劲，冯岚越往上使劲邱遇就越往下坠，没一会儿冯岚就烦了，丢开邱遇的胳膊，任邱遇瘫在地上。 　　“你被子在哪个箱里？” 　　邱遇当然不会回答，冯岚也没指望这个醉鬼，自己拉过最近的一个行李箱看了看，见没有密码就直接开了。拉链滑开的一瞬，两件羽绒服瞬间炸开，没有丝毫预兆地糊在冯岚脸上。 　　冯岚：“？” 　　【📢作者有话说】 　　简单说一下背景设定：现代背景架空北方城市，文理分班旧高考制度，教科书参考人教旧版，高考卷参考全国ll卷。 第3章 ☪ 醉鬼 　　◎出柜的决心相当坚定◎ 　　冯岚在震惊中彻底清醒了，所有困意都随着糊到他脸上的羽绒服离他而去，他凝视着这两件羽绒服：一件灰色，一件白色，看起来平平无奇。偏偏他们的主人是个奇葩——就是说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收拾行李，两件羽绒服，一个行李箱，而且这显然是把羽绒服随便团了团就塞进去的！ 　　冯岚震惊过了，很无语地把羽绒服从地上捡起来，叠一叠堆回去，打开第二个行李箱。 　　第二个行李箱是冯岚需要的被子，但非常离谱的是整个行李箱里只有一床被子。冯岚快气笑了，问一边好像快睡着了的邱遇：“你第三个行李箱里不会只有一个枕头吧？” 　　邱遇没答，但万幸不是。 　　第三个行李箱里装的是邱遇的常用衣服，第四个箱子里是邱遇的枕头、床单和另半箱衣服。东西找齐了，冯岚就没去开最后一个行李箱，他把枕头被子往床上随意一丢，接着搬货一样抓着邱遇的两只胳膊，把人也丢到床上。 　　木板床发出冯岚自行车同款的“嘎吱嘎吱”响。 　　邱遇闭着眼睛念叨：“有老鼠……还是鸭子？” 　　冯岚没接话，眼看邱遇要把鞋往被上踹，赶紧抓住了邱遇的小腿。 　　“脱鞋。”冯岚说，“会不会？” 　　邱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抻着脖子看向自己的小腿。冯岚松了手，他的腿砸在床边，人好像清醒了一点。 　　“我认识你。”邱遇笨拙地左右脚互助脱鞋，“你是那个冯……冯……冯什么丢垃圾，语文，政治，物理……” 　　冯岚道：“我们是文科班，不学物理。” 　　邱遇一个翻身抱住被子，脸也埋进去，声音顿时被闷住了。 　　“放屁，你会考……不考物理？物理不及格，没……毕业证拿的……” 　　冯岚道：“那是上学期的事，而且我及格了。” 　　邱遇没再回话，冯岚凑近了一点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冯岚下意识松了口气，只觉得折腾这半小时比自己打工一晚上都累。他不知道邱遇喝成这样会不会断片，但懒得再把邱遇那两件蓬松的羽绒服压回箱子，再说变了位置的行李箱跟鞋盒，还有邱遇盖的被枕的枕头哪个都藏不住。冯岚在屋里看了看，最后开了邱遇丢在角落的书包，翻出纸笔给邱遇留字条。做完这一切，冯岚又帮邱遇关了灯，这才关门离开。只是等回了自己家后，冯岚在床上闭目半小时也没有丝毫困意，烦躁之下爬起来怒瞪天花板。 　　天花板不会回应冯岚，楼上的邻居也已经完全安静，老街的旧楼久经风雨，隔音不算特别好但也没有很差，冯岚没法判断邱遇有没有在打呼噜说梦话。最可怜的是冯岚家里连本打发时间的课外书都没有，更别提其他娱乐手段。漫漫长夜，他总不能就这么瞪着天花板在心里骂邱遇吧？ 　　又十分钟后，冯岚打开台灯，拿出了一笔没动，本想明天去班里随便抄抄的数学卷子。再十分钟后，冯岚蒙完了选择，糊弄了填空，先对着小题发呆，再对着只写了“解”大题发愣，最后翻出数学书，把所有觉得“应该用这个”的定律定理和公式全写上了。 　　折腾完这一切，冯岚收好作业和书，再次躺回床上。他的大脑在数字的折磨下终于又找回一点昏沉的感觉，而在这困顿的昏沉中，也许是因为这个晚上太离奇太折腾，一丝好奇从他的脑细胞中诞生，他一直到睡着做梦都没能把邱遇从脑子里赶走。 　　早上在学校里邱遇跟他爸打了一架，晚上邱遇就到这么个小破楼来住，是不是离家出走？邱遇一直嘀咕的王八又是什么，难道就是邱遇他爸？邱遇收拾行李的本事怎么能糟糕成那样，两个羽绒服塞满一个行李箱，一个被子塞满一个行李箱，生活能力差成这样，邱遇一个人租房的倚仗是什么，命硬吗？靠，这楼可是用煤气的，邱遇会不会用，不会哪天把房子炸了吧…… 　　冯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睡梦中看见邱遇站在自家厨房里。冯岚走过去看，只见一只王八被放在煤气灶上，邱遇手持菜刀，神色冷酷，指着那个王八说：“他物理不及格，毕不了业，直接炖了吧。” 　　火从煤气灶烧起来，烫红了菜刀。纷杂的议论声一窝蜂地涌出来，血一直流，女人一直哭，冯岚拼了命地哀求也无济于事，整个世界都在尖叫，尖叫声成了另一把刀，刺穿冯岚的大脑。 　　冯岚睁开眼，头疼得厉害。他关掉在枕边“叮铃”作响的还没他巴掌大的闹钟，勉强坐起来看了眼时间。 　　他想请假。 　　他不能请假。 　　紧迫的生活不容一丝松懈，有一次他可能就会完全垮下。所以他不能停，为了不让自己停，他甚至没存于莲的手机号，有一两次于莲给他打电话，他也会在挂断电话后立刻删掉通讯记录，切断自己求助的可能。他手机里只存了三个号码：超市仓管老李，工厂负责人刘姐，房东。 　　这样足够吗，这样可以吗？ 　　妈妈。 　　冯岚闭了两分钟眼，爬起来去桌子上找出止疼药吃了。然后他井井有条地洗漱，换校服，拿上书包，出门，锁门，下楼……看见了邱遇。 　　邱遇正在发消息。他昨天定了房，做好了跟邱林风打一架的准备回家收拾行李，结果邱林风根本没回家。邱遇心里憋着一口气，把行李随意丢进出租房后就去跟张鹏和刘鹏喝酒，兄弟两个确认他回了新住处后还给他发了半个晚上消息，生怕他没顺利到家，而是栽在哪条沟里爬不出来。 　　今早一睁眼，邱遇已经往群里报了平安，被兄弟们骂了一顿。而安全之外，兄弟们显然还关心邱遇的另一个问题。 　　-Z：你清醒了吧？ 　　-Q：相当清醒 　　-Z：昨晚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Q：怎么 　　-Z：你真……不是你以前没这个苗头啊，我有点害怕 　　邱遇嗤笑一声，伸腿支着电瓶车，胳膊搭在把手上。 　　-Q：歧视我？ 　　-L：操，你就这么看兄弟的，你对得起这个大写姓氏首拼音的群吗？有本事今天别来学校！ 　　-3：我小小数字3又被踢出兄弟队伍了是吧 　　-3：还有你们这都说的什么，打哑谜呢？ 　　-3：能行行好给没去成的人解释一下吗，还是我这一次聚会没去，以后就不算自己人了？ 　　-3：寒心，真正的寒心是张鹏你昨晚是不是翻窗户出去的？ 　　-Z：？ 　　-Z：还能次次翻窗户了，我昨天走的门！ 　　邱遇慢条斯理地打字。 　　-Q：他俩有病，我就出了个柜 　　钱成锦瞬间爆炸，而邱遇丢下一句“学校见”便潇洒地退出微信放下手机，一抬头，正好跟刚出楼道的冯岚对视。 　　邱遇忍不住“靠”了一声。 　　止痛药的药效还没发挥，冯岚头还在疼，听见邱遇骂就眯着眼反问：“嗯？” 　　邱遇说：“还真是你？不是，你住这儿，几楼？我昨晚是不是……” 　　冯岚没什么心情理他，只道：“你没看见字条？” 　　邱遇听了就去掏口袋，把冯岚留下的字条摸出来展开，上面是冯岚可称清秀的字迹。 　　“没贼——冯岚。”邱遇念，“就这？不知道的以为什么跟踪狂来溜达了一圈，感觉不如遭贼呢。” 　　冯岚懒得搭理邱遇，转身就要去推自己的自行车，身子转过去了手没摸到东西，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推车下来，顿时更烦了，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就要回去拿车。 　　邱遇喊冯岚：“欸，你干什么去？” 　　冯岚礼貌性回答：“拿车。” 　　邱遇又喊：“我送你上学吧！晚上也送你回来！谢谢你昨晚帮我，我喝醉了挺闹人的——我不爱欠人情！” 　　冯岚扭头看了邱遇一眼。 　　“不用。”他慢慢地说，“我放学不回家，你别再喝多了乱敲门就行。” 　　语毕，冯岚三两步上了楼梯，走出了难得的速度。邱遇手搭在小电驴的车把上，望着空洞洞的楼道好一会儿才骑上了去学校的路。清晨的风很凉，空气微微潮湿，很好地安抚邱遇备受宿醉折磨的脑袋。邱遇溜边骑车，一边骑一边慢悠悠地想：冯岚刚才是不是有点生气？平时在班里不声不响跟不存在似的，人竟然有点意思，还放学不回家，瞧着不像混的，不回家是去哪儿，看着挺像乖学生的…… 　　邱遇晃晃脑袋，猛一提速过了绿灯。空洞的楼道被他抛之脑后，风吹过衣角让他重拾青春活力，觉得自己又能怼天日地，然后就在一拐角就能看见学校的时候，邱遇紧急刹车，掏出手机往群里丢消息，让张鹏、刘鹏帮他看看校门口有没有邱林风。 　　年已十八，邱遇不怕丢脸，更不怕跟亲爹打架，但昨天邱林风大闹办公室已经够了，他不想大清早的再给四中学子提供一个能聊至少三天的话题，他不喜欢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对他家庭关系的揣度和八卦，那些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热闹的语气，哪怕吃瓜的问一句“邱遇谁啊”他都忍不住会暴躁起来，万一哪下没忍住动了手，再背一个处分，累计三次警告换一个记过放档案里影响毕业就麻烦了。上大学就去打工赚钱摆脱邱大王八是邱遇的梦想，他要远离邱林风，要大赚特赚，等邱大王八再跟他嚷“我养你花了多少钱”，他就把钱甩在邱大王八脸上，想想都爽！ 　　邱遇连甩钱的台词都想好了：“邱林风，从今天开始，你不配养老子！” 　　邱遇自己乐了一会儿，等张鹏和刘鹏确认校门安全，便悠哉地骑了过去。他速度不快，但小电驴在一众自行车间相当酷炫，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显得跟在小电驴旁边的二鹏特别傻。 　　张鹏愤愤：“你就不能推车走吗？” 　　邱遇身处离开邱林风的第一天，心情很好，二话不说就改骑车为推车，走出了新风采。三人一起进了校门，锁车的时候邱遇的快乐又攀高了，他想哼歌，却架不住张鹏突然开始玩正经的。 　　张鹏深沉地说：“兄弟，你骑车过来没看群，但我们三个已经达成了意见统一。” 　　邱遇分给张鹏一个眼神。 　　张鹏继续道：“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你都是我们的好兄弟。就算你喜欢一条狗，你也是我们的好兄弟。” 　　邱遇的眼神变得一言难尽，似乎在琢磨掐死张鹏和勒死张鹏哪个好。 　　张鹏视而不见，继续继续道：“但为了兄弟之间的长久发展，我们必须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兄弟里有你喜欢类型的吗？”他给出明示，“比如我。” 　　邱遇冷笑一声。 　　“那我还不如喜欢狗。”他说，“你屁股不够翘。” 　　刘鹏笑翻了，而张鹏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我屁股不够翘？”张鹏嚷嚷，“你可以说我是个傻缺你看不上，但你怎么能说我屁股不够翘！” 　　张鹏猛一转身，抓着上衣下摆，往上一掀再往前一勒，倒退着凑到邱遇面前。 　　“你摸！你上手摸！这叫不翘？” 　　邱遇骂了一声，给了张鹏屁股一脚。 　　“你们这帮傻逼到底在群里聊什么了？”他掏出手机开始看，“不要啊，四人的兄弟帮有我一个gay就够了。” 　　邱遇走马观花地扫了一遍群消息，近一百条的内容里，十条是钱成锦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二十条是钱成锦震惊自己的好兄弟到底哪里像弯的，然后顺着这个话题自然地聊到邱遇是1是0，喜欢什么类型，接着突然就“真男人一定喜欢我这种类型，邱哥是真男人就看我一眼”而争论或者说争宠起来。 　　邱遇的心情不明媚了，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很复杂，而他的兄弟可能都是潜在的gay。 　　不会吧，这是什么出柜效应吗，一个人出柜后，他的兄弟也会从柜子里跳出来吗？ 　　邱遇故作深沉：“如果你们练练臀，我勉为其难考虑你们一下也不是不行。” 　　刘鹏推推眼镜，优雅点头：“哦，那我要当正宫那个。” 　　张鹏怒目圆睁，搡了刘鹏一把。刘鹏绷不住又笑起来，张鹏和邱遇被他感染，跟着一块乐了。喜欢同性而已，又不是把天捅裂了世界毁灭了，兄弟间玩笑两句一切如常，震惊一下已经够了，下一次震惊必须留到兄弟的恋爱现场。 　　邱遇挺满意这样的局面。他昨天喝酒上头才透露了自己的性向，但其实他跟邱林风出柜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赌气，剩下百分之二十是“出柜”后邱遇脑细胞太活跃，一直抓着这事想，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感兴趣的女生，大概是真gay。 　　一般人可能会为此惶恐，至少更多地去验证以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但邱遇不会。邱遇立志气死邱林风，发现自己大概真gay后高兴得能放鞭炮，就是刚从家跑出来不好回去才没这么干。 　　那挂横幅呢？就写“热烈庆祝邱林风的儿子被打成GAY了”，邱林风一定会当场进医院。 　　邱遇在二楼挥别张鹏和刘鹏，一边快乐脑补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上四楼，同时在暗下决心，纵使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弯成蚊香的gay。谁劝都不行，邱林风劝最不行，他gay定了。 第4章 ☪ 纸条 　　◎学生上课唯一指定交流方式◎ 　　邱遇进校门十分钟后，冯岚终于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到达学校门口，同样收获侧目无数。但这会儿学生已经很少，冯岚把小破自行车骑出风驰电掣的气势，惹得门卫大爷发愁。 　　“小伙子，你这车啊——” 　　冯岚胡乱地点了下头，直奔停车棚而去。他为了早上能多睡一会儿，上学的时间总是卡得很死，今天返回楼上拿了一趟自行车，现在要是再耽误必然来不及交作业，甚至迟到。为此，冯岚把车停好后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快，紧赶慢赶，总算在铃响前三分钟进了教室。 　　张洋坐在座位上，两眼放空地打哈欠。感觉到身边有人拉开椅子坐下，他僵硬转头，眼中透出羡慕。 　　“走读生真好啊，不用上早读，还可以踩点到。” 　　冯岚简单地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打开，刚拿出作业，李绣就晃了过来。 　　“今天迟到了啊。”李绣催促，“快快快！” 　　冯岚把作业递过去。 　　“麻烦你了。” 　　“明天不要迟到啦，”李绣接过作业，语气有点无奈，“五分钟还好，三分钟我得跑起来。” 　　冯岚歉意道：“芝士莓莓五分糖。” 　　“哎呀不用，本来就是我说要帮你的。”李绣潇洒一挥手，脚步匆匆地走了。冯岚跟张洋一起目送她，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后楼梯口，张洋便迫不及待地八卦：“什么情况，你俩……” 　　冯岚瞥了张洋一眼。 　　“别乱猜。” 　　张洋显然不信。 　　“芝士莓莓五分糖。”他说，“这么熟练，还说没情况？” 　　“没有。” 　　确实没有，一点都没有，谁对谁都没有。李绣是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见过三次冯岚自己赶着第一节上课去办公室交作业后，又一次收作业的时候便让冯岚把其他几科的作业一起给她，她交英语作业的时候一并交了。一开始冯岚还没有察觉，以为李绣只是顺手帮忙，但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冯岚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 　　但冯岚没觉得李绣是喜欢自己，毕竟他在班里存在感很低，交作业都比别人晚，跟李绣几乎没有交集。 　　冯岚想不明白，就直接在学校小超市逛了一圈，拎了瓶橙汁去找李绣道谢。李绣有点不好意思：“被你发现啦？” 　　她态度坦然，冯岚也不藏着掖着：“谢谢你帮我。” 　　他其实还想问李绣为什么帮他，但有点问不出口，人家是帮忙的，他要追根究底未免不知好歹。但李绣为人细心，直接道：“我往办公室跑得多，有次看见班任桌上放着你的请假条，请假理由是打工。你早上来的晚就因为这个吧？放心，你在班里没提过，我也不会到处乱说。作为交换，就让我帮你这个忙如何？” 　　冯岚沉默片刻，没有拒绝，只道：“橙汁是我随便拿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绣恍然：“不想欠人情是吧？” 　　冯岚犹豫着点头。 　　李绣眼睛一弯，五指一张。 　　“校门口奶茶店，芝士莓莓五分糖，怎么样？” 　　冯岚答应了。 　　之后李绣就一直帮冯岚交作业，而冯岚记住了李绣喜欢喝什么。但记住了也没什么用，毕竟自李绣开始帮忙后冯岚就迟到了今天这一回。 　　张洋不知内情，任冯岚反驳两次还在八卦，以为冯岚是害羞。 　　“看不出你脸皮这么薄，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李绣学习好，长得好，别说追到她，就是喜欢她都有面子。再说她没准对你也有意思呢，你没发现她不怎么搭理别人吗？学委就是学委，埋头学习的劲谁都比不了……” 　　冯岚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反问道：“你喜欢李绣？” 　　张洋脸红了。 　　“不行吗？”他结结巴巴的，“不是，我这，我问你呢！” 　　冯岚觉得好笑，同桌快一年第一次认真看了张洋一眼。 　　张洋被戳穿了暗恋的小秘密，不好意思到嘴皮打架，抓着冯岚胡言乱语。 　　“李绣哪里不好？她成绩是咱班顶尖的，长得好看，脾气也好！你见过她摘眼镜没，她眼睛特别漂亮……你真不喜欢李绣？你凭什么不喜欢李绣？李绣哪里都好！” 　　冯岚十分无语，觉得张洋不像暗恋李绣，而是把李绣当星追，自己追还不行，要拉着别人一起追。冯岚懒得听张洋碎碎念，偏张洋说个没完，于是冯岚瞥一眼课表，把历史书拿了出来。 　　“我要背一会儿知识点。”冯岚说，“我记得王老师昨天说要抽背。” 　　比起不知未来的暗恋，当然也要考虑到张某人的暗恋对象是学委，总之对张洋来说，学习的重要性堪称百分百。张洋果然收了那股狂热劲，叹了口气道：“背吧背吧，我背了一早上，脑子都糊成一团也没背下来什么东西。不过话说回来，李绣——” 　　冯岚把书打开，眼睛黏在书上不动了。张洋“啧”了一声，照例嘀咕了两句“你这人没劲”，也把书打开了。历史老师王书才是资深教师，上课已经有一套高效好使的惯用套路：上课喊起立，坐下就抽背，抽过五个人开始讲课，课本内容讲完后布置习题，盯着当堂做完并立刻讲解，剩两分钟布置下节课抽背内容，留作业。四十五分钟满满当当，从不例外。 　　王书才还让课代表给准备了一个签筒放在讲台上，每每说完“请坐”就开始摇签，动作相当潇洒，不知道的以为他摇的是骰子。就因为这个签筒，王书才有两个外号，一个是“赌王”，一个是“王道长”。摇签时，他是仙风道骨的王道长，而每个学生都在赌，赌那根掉落的签上不会是自己的名字。 　　今天王书才也照常摇签，不一会儿一支签就掉了出来，落在紧挨着讲台那一桌学生赵一齐的桌子上。赵一齐捡起来看了一眼，人都吓精神了，弱弱道：“邱遇。” 　　王书才快退休的人了，即便是邱遇这样难管的刺头，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调皮的孙子。他往邱遇那边看了一眼，随即乐呵呵地对赵一齐说：“你大点声，把他吵醒。” 　　赵一齐抖着胆子喊：“邱遇！” 　　邱遇昨晚喝太多，之前神经兴奋没感觉，在教室坐到现在难受劲往上泛，正趴着神游。乍一听见有人喊，邱遇都没反应过来，是李绣往后撞了一下，邱遇才抬起头，看王书才笑眯眯的脸。 　　邱遇懒洋洋地坐起来，校服外套滑到肘弯。他漫不经心地问：“谁喊的？” 　　王书才一贯和蔼，邱遇一副没把老师放眼里的样子他也不生气，甚至笑着回答：“赵一齐喊你。” 　　邱遇看向赵一齐：“有事？” 　　赵一齐惊恐地去看王书才，王书才不紧不慢地说：“他喊你，是因为我摇签摇中你了。你起来把知识点背一下，知不知道要背哪里？” 　　邱遇低头看桌面，发现桌面上放着的甚至是数学书。王书才看出他压根没背，打了个手势喊李绣：“他前桌，把书借他看一眼，让他把今天要背的知识点念一遍。” 　　李绣把书举起来给邱遇看，邱遇也不接，就让人家小姑娘举着，自己凑过去看，快速且不清晰地念了一遍。王书才不跟他计较，摆摆手让他坐下，随即摇了下一根签。这次抽到的恰好是李绣，李绣把书合上，清晰地背了一遍。坐下后，李绣往后一靠，借着另一个人背诵的声音跟邱遇小声说：“你这样不行啊，你得听课。” 　　邱遇也小声道：“我也不是天天不听，这几天心情不好。” 　　李绣拿出前一天的问题继续问：“因为你爸？” 　　邱遇道：“也算也不算吧。你不用管我，学你的习，我成绩又不差。” 　　李绣微微回头，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邱遇。邱遇有点心虚，他上回月考选择全蒙大题全空，六科加起来一百八十九，勇拿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六，于姐姐这么好性格的人上课说到最低分都看着他叹气摇头。 　　邱遇死鸭子嘴硬，顽强地说：“上回是我压根没想考，你知道我认真考试有多牛逼吗？” 　　李绣道：“年级第一。这都你初一的事了，高二还拿出来吹？” 　　邱遇笑了一下，抬脚踢了下李绣的椅子腿。李绣便不说话了，坐直身子认真听课。邱遇把历史书翻出来，打开今天要讲的内容，对着方块字发了会儿呆，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摆着书装样子，把手机拿出来。 　　手机里又塞满了新消息，钱成锦不比二鹏昨晚已经爆炸过，这会儿还在兴奋的劲头上，发来一串帅哥照片，闹着让邱遇选一个。邱遇大概看了一遍，零心动，于是高深莫测地回复钱成锦：“你根本不懂。” 　　钱成锦的成绩一向是最好的，听了这话当场不服，大放厥词：“我能解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会看不懂gay！” 　　邱遇让钱成锦加油努力，然后手指一动，把钱成锦屏蔽。 　　不过，虽然很嫌弃钱成锦，但钱成锦确实给邱遇找了点事想。邱遇活到十七岁，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高一点的？矮一点的？眼睛大一点，或者小一点？性格呢？ 　　十几岁的男孩子，聚在一起不少聊女生。邱遇把“我喜欢男人”当炸弹丢出去到现在，回过头都想不起自己在聊女生的时候说过什么。因为邱遇总是兴致缺缺，在所有男孩开始向往某个漂亮女生时，邱遇只想着气死爹。现在邱遇算是为了气死爹把自己点醒了，不管自己到底百分之多少喜欢男，都决心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 　　那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邱遇想不出来。这个问题的尽头没有标准答案，除非遇到那个喜欢的人，否则只是雾蒙蒙的一片。 　　邱遇不理会钱成锦的又一波吱哇乱叫，但把钱成锦发来的照片又看了一遍。 　　这个没劲，这个也没劲，这都找的什么照片，钱成锦从哪儿翻来的这些东西？他应该只能找得到直男照片吧，拿直男来考验gay，这也是能解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脑子？ 　　邱遇觉得自己不能再看兄弟群了，他在脑子里扒拉扒拉，想出一件新事，打算给冯岚发条短信。邱遇打开手机，点进通讯录，脑子一晃，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冯岚的手机号。他把手机放下，先是为自己无语，然后觉得自己还是有脑子的，没直接想着给冯岚发微信。 　　邱遇又往前踢了下李绣的凳子。 　　“欸，问你个事。” 　　李绣往后一靠。 　　“你跟冯岚熟吗？” 　　“熟吧。”李绣说，“收作业天天打照面。怎么了？” 　　“你有他联系方式没？” 　　“啊？”李绣有点惊讶，“你和冯岚搭上话了？” 　　“怎么，不行？” 　　李绣动了下脖子，似乎是想回头看邱遇一眼，考虑到还在上课，又忍住了。 　　“没，就有点惊讶。”她说，“我没他联系方式，你有事找他？我下课去帮你要？” 　　“不用了，你听课吧。” 　　邱遇结束对话，在自己桌上看了一圈，手伸进桌斗摸索，掏出纸笔写了一张小纸条，趁王书才背对学生写板书的功夫，一扬手丢到了教室那一头冯岚的脑袋上。冯岚被砸了一下，有点迷茫，摸了下脑袋才转头去找，纸条从他后脖颈滑进衣服，他伸手摸出来展开。 　　“你平时怎么上学？”邱遇勉强能看的字这么写着，“比我出门晚还没迟到，你也骑电瓶车？” 　　冯岚回想了一下今天早上在楼下看到的邱遇的小电驴，黑色的，很酷炫，好像是个什么牌子，但冯岚不认得，只知道不会太便宜。邱遇昨天租房，今天卖车，看起来是跟家里彻底掰了。 　　冯岚微微皱眉。他在班里不声不响，下课睡觉放学没影，有时候跟班里同学走一路都不知道那是自己一个班的，但有几个人他脑子很熟：比如班长，各科课代表，同桌，还有邱遇。 　　模糊的印象中，邱遇是这个班里大佬一样的存在，随便抓个谁都觉得他很野很混，不像个正经学生。没人敢招惹他，老师也不管他——这些碎片言论拼凑出来的邱遇像个螃蟹，总是目中无人地横着走，撞上谁就给谁一下。但通过昨晚短暂的接触，冯岚觉得邱遇不是那样的人。毕竟一个会把两件羽绒服塞进一个行李箱的家伙，能是什么坏人？ 　　现在这位大佬还要卖车求生。 　　是不是有点惨兮兮的？ 　　冯岚把眉头松开了。随便吧，楼上邻居而已，两人一个骑自行车一个骑电瓶车，上学时间不一样，放学后也多半是零交集，有什么好在意。只求邱遇注意煤气使用安全，不要哪天把楼炸了，冯岚再想找租金这么便宜的房子和这么好心的房东可不容易。 　　冯岚拿起笔，开始写回复。张洋今天跟冯岚聊了暗恋对象，自认为两人熟了，他瞄了一眼纸条飞来的方向，贼兮兮地小声说：“是不是李绣？” 　　冯岚三两个字写完回复，淡淡道：“不是。” 　　张洋不信。 　　“咱俩同桌一年，你除了我就跟李绣说过话！不然你说，那边除了李绣你还认识谁？” 　　冯岚如实回答：“邱遇。” 　　张洋瞬间想起被按脑袋的恐惧，整个人都蔫了。 　　“他脾气是真大。”张洋弱弱地说，“我觉得我那天没说什么吧，怎么就……不过说起邱遇，这事我只告诉你。我觉得邱遇没准喜欢李绣！你不留意不知道，他俩上课总说小话，还是前后桌……女生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坏男孩？如果是那我肯定没指望了，我是被坏男孩按头的那个怂货……” 　　冯岚把纸条按痕迹叠好，正想找机会扔回去。但张洋一直碎碎念，念到王书才的粉笔头扔了过来。 　　王书才老神在在：“张洋啊，我刚说到哪儿了？” 　　张洋站起来：“让我们记笔记……” 　　王书才问：“怎么没见你动笔啊？” 　　张洋低着脑袋不吭声，王书才也不为难他，让他坐下好好听课。课堂恢复安静，冯岚的纸条却扔不回去了。他没有邱遇把纸条扔过一个班的技巧，更没有那样的嚣张与自信，眼下同桌又被老师注意到，只能把纸条攥在手里，一直攥到下课，直接走过去放到邱遇桌子上。 　　邱遇非常无语：“你都过来了，不能用嘴跟我说吗？” 　　“可以。”冯岚指了下纸条，“我写上头了。” 　　邱遇更无语了。 　　“行。”他说，“兄弟，你是真的行。” 第5章 ☪ 下楼 　　◎冯岚怎么还没回家◎ 　　无语的邱遇动作利索地展开纸条，一边展一边说：“要不是你今天凌晨把我弄到床上，我现在就把你的头也按到桌子上。” 　　冯岚听完看了看邱遇，突然笑了一声。邱遇被笑得莫名其妙，犹疑地问：“是我拆纸条的动作好笑？” 　　冯岚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 　　邱遇遵循着昨天短暂的交流经验猜测：“第二节课？” 　　冯岚慢慢道：“两件羽绒服。”他放下一根手指，“一个行李箱。” 　　“操。”邱遇也笑了，“我就是不会做家务，不会收拾这些东西，怎么了？再说我昨天走得急……反正我家里行李箱多，你管我怎么塞的，是不是塞下了？” 　　冯岚点点头，没说话，眼里还带着一点笑。 　　邱遇打开纸条，边看边念：“自行车……那你骑挺快啊。新的还是二手的？” 　　“二手。” 　　“想问的就是二手。”邱遇说，“是二手车行弄回来的吗？” 　　冯岚摇摇头：“垃圾场。” 　　邱遇有点惊讶：“垃圾场弄回来的？” 　　冯岚“嗯”一声：“便宜。” 　　“你真会过日子。”邱遇敬佩地看着冯岚，“那你不知道哪儿有卖二手两轮车的吧？” 　　冯岚知道一点。 　　“卖二手自行车的在第二大道商场后面有一家，我一年前去过。” 　　“他家有电瓶车吗？” 　　“没注意。” 　　邱遇略一斟酌，询问道：“你放学有空吗？有空带我去一趟呗，我请你吃饭。” 　　“没空。”冯岚说完，把纸条从邱遇手里拿回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李绣的垃圾袋。 　　邱遇本也打算扔的，但冯岚这么一把拿走，打了他一个莫名其妙。他困惑地看着冯岚：“这是什么路数，您的墨宝不能外流？” 　　冯岚眉头微蹙，素来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迷茫。 　　“你要留着？” 　　邱遇仔细地看了冯岚好几眼，确认这人是真的迷茫，不知怎么就觉得冯岚有点可爱。邱遇又扯了张纸，像模像样地抚平，又拿了根笔，假作话筒递到冯岚面前。 　　“敢问冯同学，您上一次和人传纸条是什么时候啊？” 　　冯岚搭在邱遇桌边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就……上一次吧。” 　　邱遇一笑：“这么好学生，纸条都不传，你这学生时代不完整啊。” 　　冯岚没接话。 　　邱遇咬掉笔帽，在纸条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随便叠了两折，抓过冯岚的手腕，拍在冯岚的手心。 　　“纸条呢，有来有回，是当代学生上课交流的指定app之一，有纸团，纸飞机等不同形式。经常性写满算完，但没有严格规定，一般用完都扔，最后收到的那个人扔，但也没准有人要收藏。反正像你这样急着从人手里抢回去扔的是比较独特的，就三个字写在纸条里，还下课了，偏得说一句六七八个字的话让人看纸条也很独特——顺带一提，我这张纸条肯定特别值得你收藏。打开看看？” 　　冯岚细瘦的手腕在邱遇掌心中不自在地挣了一下，邱遇松了手，看冯岚慢慢低头，慢慢合上掌心。 　　邱遇惊道：“打开看看啊，你还真要收藏？” 　　冯岚抿了下唇，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我……回去看。” 　　邱遇又笑。 　　“还挺有仪式感。”他把笔一丢，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去吧，回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再不睡上课了。” 　　冯岚没再接话，捏着纸条回座位了。张洋不在，冯岚坐下后难得没有睡觉，他看了两分钟书，看不进去，生熬到第三分钟抬头去看邱遇，见邱遇确实趴桌子上睡了，才把纸条打开。 　　高中两年不提，九年义务教育，小学初中都是不老实的时候，要是真没传过纸条确实可怜又好笑。冯岚自然传过纸条，甚至在初三那年他的桌斗里被塞满纸条。冯岚曾把那些纸条一张张拆开，一张张看完，再一张张揉成团扔掉。他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想在那些纸条里找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可惜一直没有，每次动作重复的唯一收获仅仅是压抑感又将他吞没一分，然后…… 　　冯岚低头去看邱遇给的纸条，也是四个字，简简单单，字却比问他怎么上学那张好看，显然是认真写了。 　　“谢了。——邱遇” 　　可能是为了凌晨的事，也可能是为了刚才。 　　冯岚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笑完又欲盖弥彰地压下嘴角，将纸条重新折叠，本想扔了，手到垃圾袋边上又犹豫，最后翻出桌斗里的英汉词典，把纸条夹进去。 　　认识邱遇好像不是一件坏事。 　　冯岚趴在桌子上想。 　　邱遇跟他认知里那个形象，真的是一点都不一样。 　　放学后。 　　邱遇在车棚跟二鹏碰下头，二鹏邀请他网吧开黑，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邱遇婉拒，和他们说自己要去卖车。 　　张鹏好一阵叹气，手摸着邱遇的小电驴，慨叹道：“落魄了啊邱哥。日子要是过不下去就千万要跟兄弟说，兄弟还有点压岁钱可以借你。” 　　邱遇让他滚。 　　刘鹏道：“本来说今天晚上去你新家看看，这么看来你是没空了？” 　　“我喜欢你的用词，新家，太对了。”邱遇给刘鹏竖了个拇指，“现在去看什么，我那儿都没收拾。等回头我收拾好了你们有空再来。” 　　刘鹏问：“用我们帮忙不，你自己行吗？” 　　邱遇一摆手：“有什么不行的，我看着像个不行的吗？不说这个了，快去帮我看看邱林风在不在校门口。” 　　张鹏和刘鹏一起去了，不一会儿就给邱遇发消息表示安全。邱遇怕邱林风耍花招，走到校门口还是观望了一下，确实没观望到邱林风的身影，但观望到了推着破自行车的冯岚。邱遇眼睛一亮，对冯岚挥挥手：“走啊，二手车行。” 　　冯岚摇了下头，一声不吭地跨上车走远了。 　　二鹏慢悠悠跟上来，张鹏问：“谁啊这？不给咱邱哥面子。” 　　邱遇被拒两次也不尴尬，笑了下道：“同学，挺巧的，就住我楼下。” 　　张鹏又问：“那这个型的你喜欢吗？” 　　邱遇笑骂他：“没完了是吧？” 　　“没完。”张鹏说，“我琢磨一天了，也上网搜过。冒昧地问一句，现在您的屁股还能随便拍吗？” 　　邱遇冷笑一声，立刻就要拍张鹏屁股。张鹏灵活躲避，两人你来我往地闹了一阵，刘鹏拦了一下，让邱遇赶紧去找车行，邱遇这才告别二鹏，潇洒地跨上小电驴，戴上耳机，很酷地离开校门，直奔第二大道。路上邱林风给邱遇打电话，邱遇看了一眼就挂了。邱林风立刻又给邱遇打第二个，邱遇索性不接，就是摇滚乐在他耳朵里爆炸搞得他烦，他等第一个红灯的时候把手机铃换成钢琴曲，等第二个红灯的时候把出校门才关的静音又打开了。 　　邱林风没有停下，等邱遇找到二手车行的时候，邱林风已经发来十几条骂他的短信，从内容能判断出邱林风当年作文分数一定不高。 　　邱遇给邱林风回拨电话。 　　“兔崽子！”邱林风第一时间接通，没有丝毫过渡地开骂，“翅膀硬了胆子大了，一晚上不回来！你滚哪儿去了？” 　　邱遇眉眼很冷，声音更冷。 　　“跟你没关系。”他说，“我说了我会住宿。” 　　“你住校了？谁他妈让你住——” 　　“我没住校。”邱遇说，“你不让我就不能？我租房住了。” 　　“谁让你——”邱林风话说一半，自己截住了，“你把家里行李箱都拿走了，你带多少东西要五个行李箱！行李箱，鞋，衣服，都是老子花钱买的！” 　　“又论这个是不是？”邱遇冷笑，“少拿行李箱说事，你就是想说我租房也花的你的钱。” 　　“难道不是？给你留面子你不要——” 　　“我用不着。”邱遇说，“不用你给我留脸面，你能算清楚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最好。不过我先说明白，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是你该给我的，现在心疼早别折腾那么贵，穷养富养都能把我养大，你自己要面子非给我一身名牌，天天拿我当展览架，现在转头怪我，你要脸吗？” 　　“我要面子？老子能给你这些还非要你吃糠咽菜不成？大街上要饭你就满意了？” 　　“既然是你自愿给的就少拿给我花了多少钱说事！行李箱我回头寄回去，在我身上落的花销你尽快列个单子给我！” 　　邱林风梗了一下，在邱遇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又骂了一串，什么“狼心狗肺的王八羔子”“当年就不该让你妈把你生下来”“滚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一句句往邱遇耳朵里钻。邱遇想抽烟，也想摔手机，但他的烟被老刘摸走了，一个手机的钱又不是现在的他可以随意挥霍的。 　　邱遇深呼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道：“你不让我妈生我妈就不生？你算个屁！还打死我，去年我就跟你打到五五开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打死我？行啊，来！反正脑震荡你也打出来过，这么牛逼当时就直接打死我多好呢？” 　　邱林风顿时没了声音，听筒里只余情绪激动的粗喘。邱遇等了几秒，邱林风再开口时语气软了很多。 　　“那次是爸爸不对。”他说，“而且那次是个意外……” 　　“你不跟我动手就没这个意外。”邱遇冷冷地说，“挂了，别烦。” 　　说到做到，邱遇挂断电话，附赠拉黑，之后还不解气，又打开微信照做一套，这才觉得舒心，漫步进了二手车行。 　　这家店看起来有年头了，挂在墙上的营业证都有点泛黄。车行老板正坐里面抽烟，见来了个高中生，没什么起身招呼的念头，瞧见邱遇的电瓶车，才懒洋洋道：“成年了吗？家里偷出来的我这儿不收。” 　　这句话就是默认店里有二手电瓶车了。邱遇挺高兴，把小电驴往前一推：“成年了，能负法律责任，身份证我都带着呢。这车卖你，我换个便宜的二手上学用。” 　　老板上下打量了邱遇一遍，这才仔细看邱遇的车。 　　“开多久了？” 　　“三四个月。”邱遇照实说，“买是买半年了，买来没多久放寒假就没用。哪儿都好好的，你瞧瞧。” 　　邱遇让开一步，方便车行老板检查车，等老板查完一圈，又掏口袋翻出票据递上去。 　　车行老板捏着票据：“你电话留一个，要是你家长来找麻烦……” 　　邱遇笑着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您放心，那不可能的事。” 　　老板点点头，往旁边一指。 　　“那边都是二手电瓶，你看着挑吧。” 　　十五分钟后，四千买进的电瓶车在邱遇的极限拉扯中变成三千五百块钱。车行老板本来只想给三千，邱遇不肯，从使用频率低说到“我这漆都是完好的”，最后放弃了原本看中的五百块二手，定下另一辆七百的，“真心换真心”，这才把三千谈到三千五。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邱遇都忍不住想：难怪冯岚没在这买自行车，老板手黑心狠不好说话，难搞程度真是见鬼了。 　　买完车，邱遇揣着两千八百块离开二手车行，找地方吃了碗面当晚饭，然后回到老街。天已经晚了，邱遇推车上楼，路过冯岚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没记错的话他凌晨就是敲了这扇门，这么看来冯岚就住他楼下。同班快两年说话不超过二十句，这不到二十句里一大半还都是这两天说的，谁能想到这样的陌生的两个人会突然成了一个楼里的邻居。 　　邱遇想了想，伸手敲门，没人应。邱遇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八点多，冯岚没回家，冯岚会去哪儿？他看起来不像那种放学到处乱窜的学生，这栋楼又都是一居室，除非冯岚一家都特别艰苦朴素，在屋里打了隔断挤着住，不然冯岚一准是一个人生活。 　　邱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继续推车上楼——这还是冯岚早上回家拿自行车的举动提醒他的。这个旧小区没有安保，四千的电瓶车昨天放楼下没被偷大概是运气好，毕竟冯岚垃圾场捡来的一百块自行车都要藏在家里。 　　邱遇进了房门，先放好车，然后整理门口的鞋盒，再把几个行李箱腾空，准备明天找个同城给邱林风送回去。邱遇把衣服一件件塞进衣柜，每塞一件心里就舒服一点，等最后一件衣服塞完，邱遇躺到床上打开手机备忘录算账。 　　邱林风当年乘上了互联网东风的末班车，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往外走不算个数，但在阳城是能正着排上号的。因为这个，邱遇从小到大没有少过零花钱，物质待遇一直很不错。但小时候的邱遇会觉得“爸爸真好”，现在的邱遇只拿这些当精神补偿和医药费，是给什么拿什么，但看见邱林风脸就垮下来。 　　除了邱林风给的零花钱，邱遇的从爷爷奶奶那儿拿的压岁钱也不少，邱林风一直让他自己拿着用。两边加起来，邱遇现在手头的钱够活完高中再凑活半年大学。但这样做的弊端一是坐吃山空早晚要完，二就是腰杆不直，毕竟邱遇爷爷奶奶的钱也是邱林风给的，邱遇怎么也不能完全驳了邱林风那句“你花的都是我的钱”。 　　邱遇越算越安静，又开了个新备忘录，在标题写上“欠款”。这么多年的学费，生活费，初高中的都能算，但幼儿园实在没概念，邱遇去网上搜了搜，发现自己当年念的幼儿园早倒闭了，只能标了个“暂空”。 　　弄完这些，邱遇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门外的走廊，楼下，到处都很安静，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邱遇所在的小小房间，而冯岚还没有回来。 　　冯岚放学不回家，到底是去干什么？ 　　思维发散起来，邱遇忍不住在脑子里搜刮所有关于冯岚的事情，但想破脑壳也想不出什么。班里人都怕邱遇，但也没到话都不敢跟他说的地步，邱遇因此对谁都有个大概印象。只有冯岚，邱遇对他仅仅认个脸熟，名字都是昨天才弄清楚，毕竟这人平时不声不响，下课睡觉放学没影，邱遇想对他有印象也难。 　　这事不对。 　　邱遇眉头一皱，思想如脱缰野马，给冯岚安排了好几个被欺凌被孤立被边缘化的剧本，就差给自己按一个盖世英雄的角色下楼救人了。但在把自己安排进剧本之前，邱遇悬崖勒马，想起那天冯岚指着裤子面无表情的模样。虽然是邱遇自己睡迷糊了给人一脚，但邱遇还是觉得冯岚当时的样子有点拽。明明是个平时都没什么精神的人，一双圆眼睛睁开了肯定有神，偏偏总半睁不睁没睡好似的。也是，这个点了冯岚都没回家，一天天能睡好什么…… 　　什么霸凌孤立应该也是天方夜谭，于姐姐治下班级一片和谐，不会出那种幺蛾子事，就是真有，邱遇不关心李绣也关心了，李绣这人古道热肠，侠女风范，最看不得这种垃圾事情，一旦发现，肯定也会告诉他这个能打的朋友，到时候他就把欺负冯岚的人揪出来，拳打垃圾的狗头…… 　　邱遇迷迷糊糊的，越想越不着调，不知不觉睡着了。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隐隐听见楼道里传来一点动静，一个激灵就醒了，条件反射般把手机抓到手里看时间。 　　零点三十五，日历已经走到新的一天。 　　冯岚才回来？ 　　邱遇晃晃脑袋，起身开门，往楼下走。时间很巧，冯岚正要关门，邱遇站在台阶上看见了，敢在楼道灯灭的一瞬间出声喊道：“冯岚！” 　　灯又亮了。 第6章 ☪ 谈心 　　◎邱同学，你坐下，咱俩说说知心话◎ 　　冯岚昨晚没睡好，又累了一个晚上，下班后完全是凭本能回的家，开门时人还握着钥匙，心已经在床上了。他决心放弃洗漱，甚至没打算脱衣服，恨不得直接倒在家门口的地板上睡。可就在他即将把这事落实时，邱遇闪亮登场，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冯岚！” 　　冯岚动作一顿，把门推开一点，抬头的时候眼睛里有水汽，显然困得厉害。 　　“有事？” 　　冯岚有气无力地抓着门把手，倚在斑驳掉漆的门框上，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哈欠。昏黄的灯光打在冯岚的面孔上，让他的疲惫一览无余。 　　邱遇是人下了楼，脑子还不清醒，见冯岚累得不行被自己叫住，一时有点无措，干巴巴道：“没什么事，就下来看看你。” 　　冯岚一怔。 　　“看我？” 　　邱遇手揣在口袋里掐了自己一把，总算清醒了。 　　这叫什么事？他自己睡前胡思乱想，听见声音没动脑就往楼下跑，冯岚显然累了他还叫住冯岚，和冯岚说话……太尴尬了，这要是不说出点什么，真要被冯岚当傻子了。 　　“一直没听你回来。”邱遇顽强地开口，“我当怎么……你每天都这个时间回来？” 　　冯岚的脸上多了几分茫然，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他几点回家这么简单的事。他下意识站直，把门又打开些，神情中多出几分郑重。 　　“……是。”冯岚迟缓地说，“我吵着你了？” 　　“没。”邱遇更尴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那行，你没事我就回去了……晚安。” 　　冯岚眨眨眼，手还抓在扶手上。 　　“晚安。” 　　邱遇点点头，僵硬地笑了下，转身上楼。可走了两三个台阶，没听见冯岚关门，邱遇就又回头看，发现冯岚还是那个神情，那个动作，抓着门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邱遇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明天学校见？” 　　冯岚回神了，目光闪烁着避开邱遇的视线。 　　“明天见。”他说，“谢谢关心，晚安。” 　　灯灭了，门关了。邱遇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大脑不受控地回放着刚刚的一切，试图弄清楚冯岚一举一动中透露出的对他人关心的生疏是从何而来。 　　没有答案。 　　他还不了解冯岚，他刚刚认识冯岚。 　　邱遇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步一个台阶，稳稳当当，慢慢悠悠，把脚步放到最轻，回了三楼。他开门，躺回床上，每个动作都非常小心，甚至双手交叠在腹部，非常安详地闭上眼睛，就这么躺了五分钟。五分钟后，邱遇猛地睁眼，神色复杂地翻了个身。 　　“操。”他故意蹬了两下被，“我怎么不胳膊交叉在胸口睡呢，发什么疯啊……” 　　没人回答他，楼下也安安静静，邱遇抓着被子盖住头，闷了一分钟后把手伸到枕头边抓住手机，又把被子蹬开了。 　　冯岚放学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会这么晚才回家，他怎么每天都那么困，又为什么每天都这么晚回家。 　　邱遇很困，放纵的思绪却让他难以入睡。他不停地思考着跟冯岚有关的问题，甚至想要给冯岚发短信问问。可邱遇跟冯岚没有那么熟，也没有冯岚的手机号，而他想不明白的关于冯岚的问题明明跟他没有关系，他傻逼一样听到动静就下楼查看的行为也实在莫名其妙，只能用睡傻了或者被梦魇了来解释。 　　但问题已经产生了，它们堆积在脑子里没有出口，密密麻麻地变成一道阻碍，影响邱遇的睡眠。邱遇只得打开备忘录，在标题处输入“冯岚”两个字，再把自己的问题逐一写进去。 　　你为什么在班级悄无声息； 　　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晚回家； 　　你为什么站在家门口盯着我看…… 　　一条条列下来，邱遇总算成功欺骗了自己的大脑，让它以为自己给冯岚发了短信。邱遇的心终于安定了，困意再次占据上风，他抓着手机闭眼，呼吸逐渐平缓。手机界面停在备忘录界面，屏幕的光亮随时间推移而黯淡，冯岚两个字却始终明晃晃的，让邱遇不知何起的疑问也明晃晃的。 　　直到手机没电，一切终于安静。但安静得太过彻底，以至于邱遇直接睡过了头。 　　前半夜没睡踏实，后半夜睡得太实，再加上手机没电，闹铃罢工，邱遇非常合理地迟到了。邱遇打小不爱待在家里，因此上学非常积极，迟到还是头一回，一睁眼人都傻了，蹿出门时甚至重复了冯岚昨天的上学过程：把交通工具落在家里，风风火火冲出楼门才回头拿。 　　小电驴风驰电掣，被邱遇骑出哈雷风采，到学校时正响起第二节课的上课铃。邱遇本想翻墙进学校，但他疏于此道，绕了半圈也没看出哪个角落最宜翻墙，只能老老实实去保安亭登记班级姓名，走常规流程进学校。邱遇锁好电瓶车，加快脚步迈进教学楼，想扯一下书包带子，才猛然发现另一件非常不妙的事—— 　　他没带书包。 　　没带书包，自然也没拿作业，虽然邱遇也没怎么写，但没拿就意味着连抄的机会都没有，这他大爷的…… 　　邱遇想着要不立刻掉头，权当今天没来，下午补个短信给于姐姐，就说突然病了。但要这么做，那他干脆不来多好，现在保安亭已经有他的大名，于姐姐一查就知道。 　　邱遇头痛欲裂，硬着头皮爬上四楼，在后门观察了一下。张洋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见是邱遇，露出混杂着困惑和恐惧的奇异神情。邱遇愣了两秒，脑子里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什么好学生，区区迟到不交作业而已，怕个毛？果然学生对学校的敬畏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一次没睡好就让他原形毕露。 　　邱遇理清思绪，让人看了不敢管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他站直，大咧咧地敲了一下后门就往里走。冯岚睡得正香，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个动静，迷茫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可巧邱遇转头去看讲台，余光扫到冯岚就看一眼，俩人目光相对，冯岚神情茫然，头发凌乱，比平常多了两分柔软可爱。一时间邱遇恍惚自己还在老楼台阶上，鬼使神差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 　　被敲门声吸引的同学们不知谁起的头，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邱遇：“……” 　　邱遇沉下脸：“好笑？” 　　笑声停了。 　　冯岚迷糊着打了个哈欠，揉了下脸。 　　邱遇的思维又开始发散，想起刚睡醒洗脸的小猫。他艰难地板着脸站到座位边，一抬头，又跟班主任于莲四目相对。 　　邱遇：“……” 　　邱遇觉得自己今天真的不该来学校。倒不是说邱遇怕于姐姐，只是他一贯吃软不吃硬，于姐姐又是软那一部分里格外软的，之前邱遇打架挨警告处分，于姐姐也只是皱皱眉，让他“不可以再打架了，受伤了多不好”。此时这个特别软的人格外严肃地看着邱遇，邱遇就有一点不安了。 　　于莲语气很平和：“逞够威风了？” 　　邱遇不说话。 　　于莲又看了邱遇两秒，仍是很平静地说：“一会儿下课你别走。” 　　第二节下课是课间操，二十分钟，这是要和他好好聊聊。 　　邱遇含糊地应了一声，坐下后装了两分钟好好听课，然后把课本竖在面前，借着遮挡去看冯岚。冯岚不知什么时候又趴回去了，睡得正香。 　　怎么他睡觉于姐姐不管，不舒服？ 　　邱遇拧着眉，想给冯岚扔纸条，但一怕被于姐姐逮着，二怕打扰冯岚睡觉。就这么挨到下课，其他同学都去做课间操，班级里只剩下邱遇，于姐姐，还有仍在睡觉的冯岚。 　　于姐姐走到邱遇旁边，先看了一眼冯岚，然后在邱遇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我听刘主任说，你要自己在外面住？” 　　邱遇没想到于姐姐是来问这个，怔了一下道：“已经搬出来了。” 　　“住得习惯吗？” 　　“还行，反正就晚上回去睡觉。” 　　邱遇看看冯岚，想起老刘之前叮嘱他要把住处报备一下，便又补充道：“我就住冯岚楼上，您跟刘主任也说一声。” 　　于姐姐有点惊讶，扭头也看了冯岚一眼。 　　邱遇顺势就问：“他怎么一直睡觉？” 　　于姐姐笑道：“我的课他一节不听也能拿个一百三四，你呢？你上次考了多少？” 　　邱遇干笑两声：“这就尴尬了不是……” 　　于姐姐叹口气，又问了邱遇两句生活上的事，然后说：“你爸爸早上给我发了短信，要我帮他盯着点你，你……” 　　“您别理他。”邱遇飞快地说，语气都变尊敬了，“我今天早上迟到是意外，但他要找到学校来，我就真要逃学了。您千万别跟他说我的情况，就装不知道，成吗？” 　　于姐姐微微蹙眉。 　　“按道理我至少该跟你爸说一声，说你自己过的也还行。” 　　“那他一准缠上您，非逼您说出我现在在哪儿。”邱遇说，“您就说我也不肯对您多说，行吗，您就说您不清楚。” 　　于姐姐叹了口气：“好吧，我帮你保密，但是你——” 　　“我再也不迟到了！”邱遇对天花板竖起两根手指，“今天是个意外，真的。我发誓，我以后语文课好好听课，行吗？我期末还好好考，我这次是考试的时候太烦了，没认真写题，我下次肯定……我至少及格，我真及格！” 　　“也少跟同学发脾气。”于姐姐温声细语，“瞧你今天，也不是什么校霸混混，把同学都吓成什么样？” 　　邱遇不服：“他们先笑的……有什么好笑的？” 　　于姐姐秒切身份，不再温温柔柔如邻家姐姐，而是拿出了班主任的威严。 　　“今天是你有道理，那你按张洋脑袋的事呢？” 　　“那也是他自找的。”邱遇冷笑，“听点什么热闹就嚼舌根，我没拔了他舌头就——” 　　于莲在心里叹气。邱遇这种家庭环境复杂的学生比单纯成绩偏低的学生要难管多了，想把邱遇的毛捋顺，让邱遇平心静气好好学习，得先把他爸解决，可邱遇他爸对老师虽然尊敬，但当惯了老板，说一不二，不是轻易能听进去话的人。 　　于莲只能折中地劝：“我知道你不会没事找事，但以后也注意分寸行不行？老师在上面讲课，你在下面动手，像什么话？” 　　邱遇没吭声，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于莲又道：“我们再说说你的学习问题。你刚说好好学我语文，那别的科目呢？” 　　邱遇蔫头搭脑，犟着道：“我学不进去，学着没意思，不学。” 　　于莲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不学，一直垫底，高考考不出去，继续天天看你爸脸色，你经得起？” 　　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邱遇皱眉，想说，但真说了又显得过于依赖信任于莲。毕竟他那点较劲的心思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幼稚，为了气邱林风祸害自己，这打算一说出来他怕直接把于莲气死，更怕于莲训他。 　　正不知如何是好，冯岚突然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从桌斗拿出小喷壶，往脸上喷了两下，然后起身，转身，眨眨眼。 　　“啊。”冯岚看看于莲，又看看邱遇，“老师好。” 　　在场第三人醒了，两人谈心不再成立，于莲顺势起身。 　　“我下去看课间操，你打扫卫生吧。” 　　又对邱遇说：“以后注意，不要再迟到了。这会儿也别光坐着，帮帮冯岚。” 　　邱遇随口应了，目送于莲离开。冯岚自然地去擦黑板，邱遇盯着冯岚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你是不是一直醒着啊？” 　　冯岚不理，沉默地擦黑板。 　　邱遇继续道：“你该不会是听着我没法回话了就站起来帮我解围吧？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清醒，我刚到的时候你那个迷糊样才是你刚醒吧，你——” 　　冯岚擦完黑板，转头看了邱遇一眼。 　　夏天的教室格外闷热，风扇转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窗外课间操的音乐声随着风传进来，邱遇突然就很想笑，也很想倾诉。他起身走到讲台前，看冯岚清理黑板的凹槽。 　　各色粉笔灰混在一块落进垃圾桶，冯岚的指尖也沾了一点粉笔灰，他放下垃圾桶，把手指擦干净。 　　“欸。”邱遇突然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垫底？” 　　冯岚动作一顿，邱遇就当他想听了。 　　“我就是不想让我爸太得意。”邱遇说，“我要是考好了，他肯定到处跟人吹，以前就这样，我考个年级第一，他恨不得摆席，请一堆我不认识的人吃饭，不过是拿我当幌子喝酒吹牛谈生意。我现在就不想让他有这个资本吹，不想给他搭这个平台，他也配？” 　　冯岚看向邱遇。 　　“我就告诉给你一个人。”邱遇有些得意，“我那几个朋友都不知道这些事，他们真当我上了高中叛逆不爱学习。” 　　冯岚问：“那你学没学？” 　　邱遇坦荡荡：“没怎么学。” 　　冯岚道：“那你高考打算怎么办？” 　　邱遇坦荡不起来了，叹气。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劲，但我就是……” 　　“要是让于老师知道……”冯岚想了想，“你这是自毁前途。” 　　没劲。 　　邱遇想。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自毁前途，可一个孩子对父母的抗争似乎只能如此：你想我成才，我把自己毁掉，让你的希望落空。尤其对邱林风，他信奉不打不成才，邱遇便要给他看一团烂泥，再告诉他这就是你棍棒底下打出来的东西。 　　可是自己心里清楚跟被人点出来的感觉不一样，他很想说：“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轻易地评价我，你根本不知道只能这么抗争的我有多难受！” 　　邱遇靠着讲台，觉得自己的想法特别无理取闹，这种无理取闹当然不能跟刚说了两天话的冯岚讲，于是邱遇撇嘴，“哦”了一声。 　　他“哦”得很干脆，很简短，“哦”得冯岚动作一顿，从那简单的音节里听出一点委屈来。 　　冯岚转身去拿抹布，一边拧一边思考邱遇在委屈什么。他把抹布浸水，拧干，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冯岚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过分关心邱遇。这个“过分”的界限不是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标准，而是他作为“冯岚”这个个体与人的相处标准。 　　这就是被等了一次回家的威力吗？ 第7章 ☪ 短信 　　◎是关系进步的一小标志◎ 　　冯岚有段日子没想家了。 　　家是什么？儒雅的父亲，温柔的母亲，门口的风铃，阳台的花。姥姥那时身子康健，母亲怕她一个人不方便想她留下来一起住，她怎么也不同意，只是偶尔来看望，说：“你们小两口过日子，我掺和什么？” 　　爷爷奶奶也是这样想，但他们比姥姥住得近，来得也频繁，冯岚有时一推开门就瞧见他们，会高兴地扑进奶奶怀里撒娇。 　　他的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婆媳关系，没有父母为琐事争吵，他不用像部分同学那样刚开始走路就奔跑，去上一个又一个课外班。他的生活像晴天的云朵，柔软，平静，祥和，没有半点乌七八糟。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之后，他推开门，风铃不会响，再往后，他推开门，姥姥再不会走出来，笑呵呵地和他说：“放学啦？洗手，吃饭啦！” 　　原来云一样的生活不只是平静，还是虚浮和不受控，是风大一点就会偏移，会散。 　　可邱遇莫名其妙地从楼上走下来，就是要看看他，看他有没有回家。 　　冯岚心中有些不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关切，这种关切带给他的转变，正如黑夜里的烛火，光明到让人想触碰，又畏惧被灼伤的痛楚。 　　冯岚用力地呼吸了一下，直起腰，转头去看邱遇。邱遇被看了一眼，就把自己那点拧巴的心情塞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不聊这个了。采访一下，语文一节不听能考一百三四，你怎么做到的，这就是天赋吗？” 　　冯岚呼吸一滞。邱遇眼睛亮晶晶的，没有那天把张洋脑袋按在桌子上的戾气，好像刚才那一点委屈完全是冯岚的错觉。他再一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跟邱遇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他们是朋友，或至少是稍微相熟的人。自从上了高中，冯岚课间不是写作业就是睡觉，上课不是听课就是写作业，放学就去打工，上学时间又掐得紧，能跟同桌说两句话已是不容易，跟邱遇这样朋友般的闲聊更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冯岚望着邱遇，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人。虽然担着“大佬”的名头，但邱遇不是那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面相，眉目舒展着说话时堪称无害，可只要稍一皱眉，眉毛就跟眼睛一起形成凌厉的组合，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是邱遇的对手，看到邱遇皱眉大抵要肝颤。 　　这就叫什么，不怒自威？ 　　冯岚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温软，他看着邱遇此时平静舒展的眉眼，平静地回复：“也许。” 　　邱遇觉得冯岚有点高人的意思。 　　“也许”，这什么回答，这是装逼的最高境界。 　　那邱遇绝不认输，他重整心情，神秘兮兮道：“其实我也有天赋，只是不用。” 　　冯岚看着邱遇，邱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得意道：“崭新的大脑，记东西特别快，只要我愿意背，记知识点不是问题。我也不是完全不听课不看书，不然一百八十九我也拿不到。” 　　冯岚道：“那你背。” 　　邱遇果断拒绝：“我绝不让我爸看见一张满意的成绩单！” 　　冯岚慢慢道：“给我背。” 　　邱遇愣了一下：“啊？你……你要当我爸？” 　　冯岚无语地看了邱遇一眼，摇摇头，端起水盆准备出门。邱遇这才把脑子转明白，跳到冯岚面前兴奋地问：“你要跟我结对子互帮互助啊？我怎么觉得有点好笑……你别的科目都多少分？” 　　冯岚没回答，只把水盆塞到邱遇怀里，道：“我放手了。” 　　“欸……我靠！你真放！”邱遇忙乱地接住水盆，“这水都溅出来了！脏水！洗抹布的！” 　　冯岚转身去拿扫帚。 　　邱遇只好端着水盆催促：“说一下啊！” 　　冯岚道：“我没记，都没语文高。”又指挥邱遇，“去换水，于老师让你帮忙。” 　　邱遇不肯走：“你给我支个招。” 　　冯岚只好说：“该学的学，卷子别写。” 　　邱遇恍然大悟。他一心跟邱林风做对，想让那个处处优秀值得夸耀的儿子从邱林风的世界消失，从没想过藏拙这个路子。此时乍听冯岚发言，宛如被仙人指点了迷津，要不是手上有水盆就要对冯岚拜一拜了。 　　“有两把刷子啊！”邱遇说，“是啊，我也太耽误自己了，我该学的学，交白卷不就完了！脑子里装着四百分，给他看就看零分，这不比一百八十九气人？” 　　冯岚笑了笑。 　　“你早上怎么……”他问，“昨晚睡太晚了？” 　　是不是等我回家等太晚了。 　　冯岚从早上邱遇迟到就有种莫名的愧疚，觉得邱遇迟到是因为他，这才又是在于莲面前帮忙解围又是给他指点迷津。但这种问题，直接问未免显得太自恋，冯岚只能拐弯抹角，当自己只是普通地关心同学。 　　但邱遇比他更心里有鬼，睡得晚全因为自己在备忘录里给冯岚写了十几条短信。邱遇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解释道：“手机没充上电，闹铃没响。” 　　也不算撒谎，只是略去了手机没电的前因。 　　冯岚点了下头，声音放小了一点。 　　“我放学要打工，十二点半到家。” 　　邱遇“啊”了一声，听出冯岚是在跟他报备，凌晨在心里盘旋的问题也终于问出口一个。 　　“你自己过？自己……一个人？” 　　冯岚安静了两秒，“嗯”了一声。他这么一“嗯”，邱遇就不敢再问，想抓抓头，差点把手里的盆掀了。 　　冯岚主动岔开话题：“你一直端着不累？” 　　邱遇大梦初醒，念叨着“累累累”出门，不一会儿换了水回来，在门口看了看冯岚的背影，放下水盆走了过去。 　　“欸。”他站在冯岚身后说，“你要不要记一下我手机号？” 　　冯岚瞥他一眼。 　　“你看，楼上楼下的，有个联系方式好办事。”邱遇说着，随手拿过讲台上的一根笔，又迅速抓住冯岚的手。冯岚蹙眉，想把手抽回来却架不住邱遇执着，只能任由邱遇在自己手心写下一串数字。黑色的碳素笔，笔珠磨着掌心，有点疼，有点痒，落下的数字规整，干净，清清楚楚，比邱遇写纸条的字又好看了点。 　　邱遇满意写完，把笔放回去抓着冯岚的手指头，让他摊着手。 　　“千万记住！”他说，“你今天不给我发消息我就不睡觉，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串手机号！” 　　冯岚用扫帚柄敲了一下邱遇的手腕，把自己的手夺回来。邱遇不依不饶，雏鸟似的黏在冯岚身后，跟着冯岚走，碎碎念让他“小心点，别弄糊了”。四五步后，冯岚反手把扫帚塞给了邱遇。 　　“你扫。” 　　邱遇还想冯岚跟自己交换手机号，很听话地就开始扫地了。扫完一条过道，邱遇偷偷看冯岚，冯岚端坐低头，左手在面前摊开，右手握着一根笔，以认真如考试的严肃态度，把邱遇的手机号从手心抄到笔记本里。 　　邱遇收回目光，扫地的动作更轻快了。 　　当晚，月凉如水，夜色沉静，邱遇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正杀得激烈，一条短信突然跳了出来。邱遇看得仓促，瞧见一个“回了”，紧接着又来一条，短信提示就变成“您有2条未读短信”，什么内容都瞧不见了。 　　“我操！”邱遇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死了？”刘鹏说，“没啊，你这血线不是挺健康吗？” 　　邱遇忙说“没没没”，又催命一样开麦道：“推塔推塔推塔，兄弟姐妹们帮帮忙，快点快点我有急事！” 　　他们这把是三人开黑带一对路人情侣，这一连串催促下来，刘鹏和张鹏还没说什么，路人情侣中的小姑娘先开口了。 　　“对象查岗啊？”她笑着喊自己男朋友，“你看看人家，学学人家这个素质。” 　　张鹏非常迷惑：“你哪儿来的对象？你他妈处对象了不跟兄弟们讲？不是，你前天才……今天就有对象了？” 　　“屁。”邱遇见佛杀佛，一行人开始轰炸敌方复活点，“我邻居回来了，给我发短信，连发两条！快快快兄弟姐妹们加把劲，感谢今天带我飞，我要飞走了，拜拜拜拜！” 　　游戏胜利，邱遇完全忽略张鹏那句“你这个邻居他正经吗”，迅速下线切到短信界面，把冯岚发来的短信拉出来看。 　　第一条：“回了。” 　　第二条：“睡吧。” 　　邱遇吐出口气——早上手机号是给出去了，但他没觉得冯岚真会给他发，这一发发俩，他还当冯岚有什么急事呢。 　　“回了就行，”邱遇给冯岚回消息，“你也睡吧。” 　　冯岚没回，邱遇也没在意，丢开手机去洗漱。再回来的时候有新的未读短信，发件人冯岚。 　　“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 　　邱遇动作顿了一下，在床边坐下，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复：“谢了，晚安。” 　　之后半个月，冯岚觉得自己久违地多了一个朋友。这感觉挺新奇，毕竟他从初三起就没什么朋友，到高中更是忙于生活没有闲暇社交。其实他跟邱遇的往来也不算多，不过是早上去敲邱遇的门，确认人是醒着的，之后两个人便按照各自的步调去上学。晚上下班回家，给邱遇发一条短信，再等邱遇回复，堪称“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楷模。只是先前说跟邱遇结对子，看他背知识点的事始终没有落实，毕竟冯岚实在没有时间。 　　于姐姐还问过一次，关心冯岚跟邱遇楼上楼下相处的怎么样，并旁敲侧击，想打听邱遇在校外的表现，怕这孩子乍一离开家里嗨过头，出现报复式的自甘堕落行为。 　　冯岚便忍不住想起邱遇说他不学习就是为了让邱林风不高兴，可不就是“报复式的自甘堕落”。 　　但当着老师的面自然不能这样讲，这是邱遇只告诉给冯岚一个人的事。 　　于是冯岚只告诉于莲：“他离开家过得更好一点。” 　　于莲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冯岚，略带探究的目光让冯岚心中一紧。但很快于莲就笑了，温声道：“看来你跟邱遇相处得挺好？那你多帮老师看着他，他跟你一样，有事也不爱跟老师说。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替他找我？他那个爹你应该也听说了，儿子的话不听，老师的话还听一点的。” 　　冯岚有些犹豫，但不等他犹豫出一个结果，于莲已经写了手机号塞进他手里。 　　“别弄丢了。”于莲笑着说，“邱遇皮是皮了点，学习虽然不好，但人不算太坏，你俩既然住上下楼，就互相帮帮忙，我也放心。行了，回去上课吧。” 　　冯岚攥着写了手机号的纸条，一边想一边往校门走，在车棚遇到了邱遇。邱遇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冯岚的每日动态：早上早上课五分钟到校麻烦李绣交作业，之后语文课睡觉，课间睡觉，所有能休息的时间都睡觉，课间操不去，在教室打扫卫生，打扫完了睡觉。早饭不吃，说没空，中午吃食堂，放学去找于莲批假条，然后便是打工，晚饭靠超市那边留给他的临期食物，一般是牛奶面包，好一点的时候有便当，一直到凌晨才回家。 　　邱遇也问过冯岚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冯岚只说没必要。邱遇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便没再探究，怕这个本来就疏于与人交往的打工仔恼羞成怒，上下楼邻居没得处。 　　但问候还是可以的嘛，车棚见面，邱遇就调侃冯岚：“别过这么苦了吧冯哥，要么跟我混，我养你算了？” 　　冯岚瞥邱遇一眼：“算了。” 　　言罢骑车就走。 　　邱遇也不觉得自讨没趣，哼着歌上路，完全不知道因为他这一问，冯岚留住了于莲的手机号。 　　这是冯岚自姥姥死后第一次留下一个能求助的长辈的手机号。 　　与此同时，邱遇的长辈刚用了一个新手机号打电话骂他。这段时间邱遇在外面潇洒快活，邱林风想打孩子都不知道去哪儿打，憋着口气低了头，主动给邱遇打电话。聊天过程非常不愉快，父子俩就着邱林风的新手机号，围绕“我养了你你竟敢不听我的”和“你要生的你养我是你该做的我不欠你的”这两个核心问题吵了五分钟，之后邱遇再次拉黑邱林风，图一个耳根清静。 　　邱林风气得要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对儿子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初一那会儿邱遇还算个聪明伶俐的乖小孩，但十几岁的男孩子都调皮捣蛋，邱林风自己是棍棒底下出来的孝才，便也用同一套教育邱遇，家中常备鸡毛掸子，气上头了就拎出来揍人。 　　邱林风小时候便是这样挨打，挨着挨着就听话了。邱遇却不同，挨着挨着，他开始还手，而他一还手，邱林风便更生气，气上头失手，把儿子打进了医院。 　　那之后邱遇便再也不肯听话，书也不好好念了。 　　所以这小子是记恨自己这个当爹的？嚯，给他狂的！ 　　邱林风抽了半包烟。邱遇进医院那件事后，邱林风也反思过了。现在的小孩跟当年不同，不是打打骂骂能教育的，但那又怎样，做老子的总不能去跟儿子道歉，像话吗？ 　　邱林风犹豫再三，再次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 　　转眼三天。邱遇不敢相信，自己上一次在电话里骂了邱林风后，他竟然没来校门口堵自己，而是保持安静，好像真不管他了。邱遇太了解自己的爹了，平时没什么事都要嚷两嗓子彰显自己身为老子的威风，怎么可能由着儿子在外面住这么掉老子的面子，就是退一万步去想，邱遇也不信邱林风真会放他在外面潇洒。 　　于是邱遇警惕地等着邱林风的后招，脑内模拟了好几个回合。他以为那会是一个父亲的高高在上，等孩子把钱花光走投无路再轻轻施舍，没想到这天上学，远远地在校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身形略微佝偻的老人，正拉着一名学生打听什么。邱遇心里发梗，也顾不上看邱林风在不在，飞快地骑了过去。 　　“奶！”邱遇隔着老远喊，“奶！凤娟儿！我在这儿呢！” 　　老人显然是听见了，转头看过来，咧嘴笑了。 第8章 ☪ 传言 　　◎他家里出过命案◎ 　　老邱家有一个优良传统：做儿子的看爹不顺眼。 　　这传统近看有邱遇和邱林风，远看就是邱林风和邱建军。而依附着这一传统产生的另一现象，就是做儿子的都很喜欢母亲。邱遇自小耳濡目染，把父子关系变得加倍恶劣，邱林风和邱建军能坐下喝酒，他和邱林风只能大打出手。但同时他进一步优化了奶孙关系，跟奶奶的关系相当不错，多炸的毛只要奶奶一句话，不捋也顺了。 　　邱林风也是懂儿子的，没辙了就摇人，一出手就把自己妈给摇来了。 　　邱遇对着李凤娟笑容灿烂，心里却在骂邱林风是个王八蛋，折腾老人家跑这么一趟。他给于莲发短信请假，直说自己奶奶来了，要陪老人家一下，然后看看时间，料想奶奶没吃饭，就拉着人到附近的小餐馆，先要菜单又借木梳，把李凤娟乱了的头发拆散重梳，盘了个算得上好看的发髻。 　　李凤娟摸摸头发，笑得像朵花。 　　“奶奶就是想和你说两句话，你还得上学，干什么弄这么麻烦？” 　　“我麻烦什么？当初邱林风让你们住近点你们不干，非在那偏地方。来这一趟天不亮就出门了吧？肯定没吃饭，我还能让你饿着？”邱遇坐在李凤娟旁边，给她看菜单，“奶，你怎么一大早跑我学校门口来了？你自己来的还是邱林风让你来的，他让你来不接送你也不陪你？” 　　“我大孙子真孝顺。”李凤娟笑呵呵的，“你爸不知道我来，我自己坐那个公交车来的。” 　　她打量着邱遇，伸手捏邱遇胳膊，一边捏一边道：“瘦了，瘦了。” 　　“你总觉得我瘦了。”邱遇说，“我天天大鱼大肉，最近心情畅快吃得又多，胖了还差不多。” 　　“还生你爸的气呢？” 　　“我跟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父子俩个过日子，过不下去了，掰了——这不是叫分家吗？” 　　“胡说！”李凤娟拍了邱遇一下，“你才多大点，分什么家？你是成亲了还是有娃啊？小小年纪……” 　　“我都没对象呢！”邱遇有点尴尬，“老太太你如实说吧，是不是我爸喊你来做说客的，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爸哪儿请得动我？”老太太眼睛一瞪，“他一个儿子还想管老娘了？” 　　邱遇心想：那不然呢？ 　　李凤娟这把年纪的人，年轻时跟邱建军是经人介绍结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邱建军只尽本分不谈感情，提起儿子孙子才笑笑，还会在邱林风对邱遇动手的时候拎起擀面杖揍邱林风，骂他：“少跟你那个死爹一样！” 　　李凤娟身上有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劲，还带那么一点糟粕化后的三从四德，对外大事小事都听邱建军和邱林风的，自己没什么主见，只管操持家务教养儿孙。邱建军脾气大，爱使唤人，嘴笨，还在村里住的时候跟李凤娟吵架是说不过就动手，李凤娟打不过邱建军，就骂，嘴皮子利索得能翻出花，但转脸一对上邱遇，眼眶还红着呢就说这不过是两口子吵架。 　　“谁家过日子不这样？打完了日子照常过呗，没啥事，啊。” 　　好在是邱林风出息后把老两口接到了城里，邱建军耳濡目染，发现打老婆不是一种普世的文明行为，把这破毛病给改了，不然邱遇真的无法保证自己在跟邱林风对打的时候不会顺带着也打打邱建军。邱建军对孙子不错，但毕竟是个更擅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邱遇虽然没挨过他的打，但见过他打骂李凤娟，对他也算不上多喜欢，甚至因为他把这一套传给了邱林风对他有连带仇恨。如果今天是邱大乌龟站在校门口，那邱遇绝对直接就不上学了，请个全天的假，回他那小破屋睡个昏天黑地。 　　也多亏了邱建军，邱遇一直怀疑邱林风也是个打老婆的货。童年的记忆实在太模糊，照片上的面容也已经陌生，他只记得那是个温柔的女人，会抱着他唱有点走调的摇篮曲，他从母亲的朋友口中知道母亲叫“珍珠”，猜测母亲曾是谁家珍宝般呵护着长大的女儿，不知怎么被邱林风骗到了手，还和家里没了联络，至于邱林风跟母亲是如何相处的，他半点印象没有了。 　　思绪拉回来，李凤娟已经絮絮讲了邱林风往家里打电话，关心老娘，老娘问他“我的乖乖孙子在哪里”，他说：“他乖什么？打他两下就给我闹离家出走，说什么独立。吃喝都是老子的，他独个屁的立！” 　　李凤娟当下急了，先骂了邱林风一个狗血淋头，然后二话不说起个大早，跑到孙子的校门口守着。 　　邱遇太懂自己奶奶了，老人家这把岁数还是想家庭和睦，儿子孙子就是手心手背两处的肉。于是他赶在老人家开口劝和之前就道：“您别劝我了，也别去劝他，我说什么也不会低头的。” 　　李凤娟听出邱遇的认真，叹了口气道：“父子两个有什么隔夜仇要闹成这样。” 　　邱遇道：“我们两个岂止是隔夜仇，这都多少年了，他看不惯我，我不服他。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自己的儿和孙啦。”正巧服务员上菜来了，邱遇忙招呼：“奶奶，先吃饭吧。” 　　吃完饭后，李凤娟还是劝了两句，什么家和万事兴，做儿子的别跟老子计较，又保证回去就再骂邱林风一顿。邱遇不好跟奶奶拍桌子说自己喜欢男人，也不愿意提邱林风之前把自己打成什么样，怕李凤娟生气难过，干脆把话题全都岔开，一句不接。李凤娟也没办法，看看时间便说要回去了。邱遇不放心，要送，李凤娟不让，催着他回学校上课，把他推进校门。邱遇无奈，只能在老人的目光中奔向教学楼。 　　这会儿已经是第三节课，邱遇上楼时看见了在走廊罚站的张鹏。张鹏对邱遇挤眉弄眼，邱遇往他班里一看，没人留意，便停下脚步跟张鹏聊天。 　　“犯什么事了？” 　　张鹏一撇嘴。 　　“我物理练习册没写。”他说，“本来今天老金是下午课，下午课他从来不查，直接讲，谁知道我们语文老师有事跟他换课了，妈的倒霉。” 　　“刘鹏也不帮你？” 　　“他补化学呢，帮我什么。” 　　邱遇幸灾乐祸地笑了。 　　张鹏踢他一下，反问：“你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才来，迟到有瘾？” 　　邱遇叹了口气。 　　“我奶来了。邱林风那王八，自己找不着我，又不敢再来学校，竟然给我奶透消息，让她来了，好悬没气死我。” 　　张鹏直咂舌。 　　“你爸是真有病，我从没见过这个类型的爹。”他说，“他到底要干什么啊，妈的之前都把你打医院去了……养狗也没有这么养的吧。” 　　邱遇自己也困惑多年，没法给张鹏答疑解惑，只能对张鹏翻个白眼，骂一句“你大爷的说谁狗呢”，然后在老金看出来之前撒腿就跑，回了自己班。 　　巧得很，这节又是于莲的课。请了假的邱遇理直气壮地敲门示意，于莲讲课没停，对邱遇点了下头让他进教室。邱遇本是要迈步走的，谁料冯岚突然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往后看。 　　冯岚小声问：“干什么去了？” 　　他睡意未退，声音就显得哑，还带着朦胧的软。邱遇的心也跟着软了一下，小声道：“一会儿说，你继续睡吧。”说完还用食指轻敲了一下冯岚的脑袋，示意他趴回去。 　　冯岚躲开邱遇的手，没说什么就趴回去了，邱遇也立刻回座。只有张洋在旁边心惊胆战，天知道邱遇朝冯岚伸手的时候他多怕邱遇把冯岚脑袋也按桌上，但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他实在忍不住，问冯岚道：“你跟邱遇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冯岚没应，张洋伸手戳他，他耸耸肩，往靠墙的地方蹭了蹭，继续睡了。 　　张洋抓心挠肝，甚至动了给邱遇扔纸条的心。但他到底不敢，只能一直忍到第四节课上课冯岚清醒。 　　“兄弟！”张洋激动而小声地说，“你跟邱遇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他伸手的时候你也不怕，上回他按我脑袋你没看见啊？” 　　冯岚正往脸上喷水醒神，见张洋有问不清不罢休的架势，便言简意赅道：“那天之后熟的。” 　　“那天？哪天？靠，我脑袋被他按桌上那天？”张洋难以置信地说，“不是，凭什么啊，合理吗？我这脑袋是什么，鹊桥，红线，咔一下把你俩按熟了？” 　　冯岚不再理会张洋，翻出课本和笔记，认真听课了。 　　张洋却难以安分，他跟冯岚同桌做了一年，对这位寡言多睡的同桌有点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大写的行走会呼吸的“独”。这么一个“独人”跟能和亲爹对打的邱遇混到关系不错，这太可怕了，张洋脑子里已经有冯岚被校园霸凌的剧本了。 　　于是张洋开始写纸条，把这令人震惊的事实分享给自己的朋友，他的朋友再传给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再传给…… 　　放学时，刘鹏跟张鹏先后来堵邱遇，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打球。 　　邱遇最近都没怎么去玩，忙着贯彻落实冯岚的提议，开始勤奋刻苦但宁死不往任何形式的考试卷上写题。不过毕竟落下的太多，邱遇空有崭新大脑，奈何用不明白记下的知识点，刻苦学习一时半会儿没有显著成效，是比之前不学还要烦。邱遇今天早上又见到奶奶受了影响，这会儿心情也不是特别好，想着回家也是看不进去书，不如打球。 　　于是邱遇很自然地答应下来：“行啊，哪儿？” 　　张鹏道：“体育馆？” 　　“那不去。”邱遇说，“跟体育生抢什么地方，再说那儿还有老师，被盯着打多烦。” 　　“那小公园吧。”刘鹏把球扔向邱遇，“走。” 　　邱遇接住球，把书包甩上肩膀，跟二鹏走了。仨人先往车棚去拿邱遇的电瓶车，到了地方邱遇把球丢回刘鹏，习惯性地找了一下冯岚的自行车。也就这一会儿功夫，张鹏做贼一样贴过去问：“你班是不是有个叫冯岚的？” 　　邱遇道：“有，就住我楼下那个。” 　　张鹏跟刘鹏对视了一眼。 　　“你跟他熟吗？”张鹏又问，“一块上学一块放学回家？” 　　邱遇纳闷地看向张鹏。 　　“你那是熟吗？你那是黏糊。我俩关系还行吧，上学放学的，我电瓶车他自行车，早上走不到一起，放学他有事，也是各走各的。不过他早上会来敲我门，怕我起不来迟到。怎么了？” 　　张鹏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们班里有个冯岚以前的同学，初中的。”他把声音压得特别低，“我就是听说啊……冯岚初中的时候人缘不太好。” 　　“人缘不好。”邱遇慢慢重复，“几个意思？” 　　“他妈杀过人。”刘鹏说得飞快，“杀的是他爸。” 　　邱遇不觉皱眉。 　　“所以呢？”他问，“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是帮凶？他妈没被抓？人其实是他杀的？” 　　“是有这么说的。” 　　邱遇不自觉扬起调子：“有这么说的就是真的？” 　　张鹏忙道：“那我们也不清楚，他妈应该是进去了。但是，就是……你明白我意思吗？” 　　“不明白。”邱遇脸放冷了，“我爷爷家暴，我爸也家暴，那我也是家暴预备役？” 　　“我们没这个意思。”刘鹏说，“都成年的人了，还能听别人两嘴闲言碎语就信，让你别和人家玩？再说我们也没觉得怎么样，跟他又不熟，肯定不如你判断得清楚，就是有这么个事，告诉给你知道而已。” 　　邱遇这才放缓了脸色，但心里已经乱七八糟。冯岚的家庭状况他确实没有问过，不为别的，就为俩人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但有一件事显而易见：冯岚是自己一个人过，这点冯岚自己也说了。邱遇本以为冯岚是个留守儿童，父母外地务工，或者别的什么，实在没想过他妈杀了他爸这个可能，这多少有点惊悚了。 　　邱遇忍不住问：“你们班上那个冯岚的初中同学是谁？” 　　张鹏有点紧张：“你要干什么？我和你说你别找人家麻烦啊，你身上还背着警告处分呢！” 　　邱遇道：“我不动手，就是想问问他。” 　　刘鹏道：“问他冯岚的事？” 　　“嗯。”邱遇坦然承认，“我楼下邻居，关心一下怎么了？不过这孙子嘴也是碎，事要是真的我不管，丫要是造谣……” 　　熟悉的破自行车“嘎吱”声从身后响起，邱遇转头去看，就看见冯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拿到准假条了？”邱遇跟冯岚打招呼，“忙去啊？” 　　冯岚轻轻地望了邱遇一眼。 　　“嗯。”他说，“这就走。” 　　冯岚看了一眼站在邱遇旁边的两个人。 　　“我朋友，三班的，学理。”邱遇给指了指，“戴眼镜的是刘鹏，不戴的是张鹏，简称二鹏。” 　　冯岚对两个鹏点了下头算做打招呼。两个鹏刚背后说人家八卦，一时有点尴尬，含糊地说了“你好”。 　　冯岚把目光转回邱遇。 　　“去玩？” 　　“小公园打球。”邱遇指了下刘鹏手里的球，“你会不会？” 　　冯岚摇头。 　　“没空。”他解释了一句，“忙。” 　　邱遇咂舌。 　　“忙到这份上……行，你快走吧，不耽误你时间。晚上别忘了啊！” 　　冯岚再次点头，向校门出发。等他走后，刘鹏和张鹏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一句话里拐着八个弯地问邱遇：“你俩晚上还有活动？” 　　“想什么呢，他回家晚，我让他给我报平安。”邱遇推上自己的电瓶车，“走吧，打球。赶紧的，晚了又要抢场，麻烦着呢。” 　　【📢作者有话说】 　　轻轻抚摸张洋的脑袋，真是一颗立了功的好脑袋。 第9章 ☪ 晚归 　　◎夜凉凉，月晃晃◎ 　　“小公园”没有一个标准的官方称谓，也确实不大。三两个破旧的健身器材，一个有筐没网斑驳掉漆的篮球场。不过它的地理位置好，在四中和五中交界，邱遇和二鹏到小公园的时候，已经有五中的学生在打球。其中一个个儿最高，叫陈定诚的跟他们比较熟，远远地就一个球扔过来，叫张鹏默契地抬手接住了。 　　“你等什么时候我接不住的。”张鹏说，“真砸了邱遇你挨打都不知道怎么哭。” 　　陈定诚哈哈笑着跑来了。 　　“好久没见邱哥了，打个招呼吗。”他一胳膊拐住邱遇的脖子，“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了，跟你爸终于闹到这一步了？” 　　“谁跟谁闹，”邱遇把陈定诚的手扒拉开，“老子没那个心情跟他闹。” 　　陈定诚笑了笑。 　　“行，来了球场就打球，不聊那些烦心的。我们这七个人，三三斗牛呢，分你们俩？” 　　“行。”邱遇往那边看了一眼，“你安排吧。” 　　陈定诚回去说了两句，匀出两个给邱遇三个做队友，就这么打了一阵。一群人里没有特顶尖的，两个小时过去输赢各半，你来我往很是痛快。邱遇心里的气泄了不少，打完了五中那边有人张罗一起吃饭，他想反正自己回家也是吃外卖，就答应了。 　　没想到饭桌上又听人聊起冯岚。 　　跟陈定诚一起打篮球的有个瘦猴，饭吃一半的时候看了眼手机，突然问：“欸，冯岚在你们学校？” 　　邱遇筷子一顿，抬头看向瘦猴。 　　“是啊，怎么，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就一个学校的。”瘦猴笑了下：“我小他一届，但他名头响，我们都知道他。” 　　二鹏不约而同地看向邱遇，邱遇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什么名头？” 　　瘦猴咂摸出一点意思，不答反问：“你跟他熟？” 　　“他跟我一个班。” 　　瘦猴咂舌。 　　“那你可得小心点。”他说，“我听说他这个人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虽然就我知道的他拢共也就动过一回手，但就这一回手能传这么久，这么想他都不简单。” 　　这下邱遇震惊了——冯岚说话都不大声，打架？ 　　“他会打架？” 　　“怎么，他现在不打？”瘦猴更震惊，“当时阵仗可大呢，初三啊，谁敢搞那么大的事，他的名头一下子就响了，我还以为……” 　　“他为什么打架？” 　　“那就不清楚了。”瘦猴说，“毕竟差着一届，传到我们耳朵里谁知道变了多少样。我也没那个闲工夫打听，就记了个名，怕哪天惹着人自己也挨顿揍。不过我听说啊，冯岚本来就蹲了一级，没准之前还有什么事呢……” 　　“初中蹲级少见啊。”有个人说，“他背处分了吧？” 　　“谁知道。”瘦猴说，“就是有，那校领导怕影响升学率，有几个不在初三给销了，还能让我们到处传？” 　　“是这么个道理，一般都不会为难学生。”刘鹏凑了一句，“欸你们五中暑假安排出来了吗？开学高三，这次暑假短得要死。” 　　“唉可不么，就这么短个暑假我家里还要给我报什么冲刺班补习班的，烦死了……” 　　话题被扯开了，邱遇也没再说什么，埋头吃饭。等散场，陈定诚结账，众人AA，邱遇出三人份的，张鹏和刘鹏再把钱转给他。 　　邱遇推道：“不用，要不是有外人我就直接请了。” 　　“今非昔比，您还是攒着点吧。”刘鹏说，“自己过日子不比在家里，就说你那二手电瓶车，二手的还要七百块，一看就是少爷作风。” 　　邱遇道：“那家店里比七百便宜的看着骑上就能报废，我省钱也要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吧？再说买这辆七百块的，我原来那辆还多卖五百，四舍五入是赚了。” 　　“你看，就说你不懂行情。三四百能买个便宜的一手，不够你用吗？七百的二手，都没保修了，吃不吃亏！” 　　刘鹏家以前条件不是特别好，是兄弟四个里最会杀价和精打细算的，之前听邱遇说电动车的事就念叨了一次，这会儿又提起来了。 　　邱遇拱手求饶：“快把这页翻过去吧，我有事麻烦你们帮忙。” 　　张鹏睨他一眼：“为冯岚吧？” 　　邱遇笑道：“张哥英明！” 　　“英明什么，吃饭的时候我都防着你起来打瘦猴了，幸好他也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张鹏说，“这样，我班上那个冯岚初中同学，我明天给你约出来。说好啊，你背着处分呢，只准问不准动手，非要动手喊我和老刘，行不行？” 　　“行。”邱遇说，“明天中午？” 　　“约好了我俩告诉你。”张鹏说，“不过你对这冯岚真挺上心啊……是不是……嗯？” 　　邱遇笑着搡了张鹏一把。 　　“去你的。楼上楼下的，我打听清楚好往来不是。我跟他才认识多久，你这一晚上功夫怀疑我两回了，至于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一见钟情啊。”张鹏调侃他，“毕竟你冲冠一怒为蓝颜，都不知道另一半在哪儿呢先把柜门掀了。” 　　“我出柜就是为找对象做准备？”邱遇咬了根烟，“其实吧，我当时跟邱林风那么说主要是为了气他。” 　　刘鹏问：“所以你是出了个假柜？” 　　“算不上。”邱遇说，“那天在群里不也没反驳你们吗？主要是我自己想了想，我对女生确实止于欣赏，纯粹的对美那种，半点别的念头没有。” 　　刘鹏道：“甭管你是真是假吧，一般人想不出这么个主意气亲爹，你能想出来多半就是你有点苗头，你的潜意识让你这么干。” 　　“还潜意识，这么急着帮我找对象，不是你们争宠的时候了？”邱遇嗤笑，轻踹了刘鹏一下，“不如就你吧，腰细腿长的，我也不吃亏。” 　　“别，我屁股不够翘，你还是选张鹏吧！” 　　刘鹏三两步跳到马路边，张鹏跟着跳了过去，抬腿就踹。刘鹏躲过张鹏的胡来之脚，继续跟邱遇说：“反正你这个事吧，总之态度我们之前已经给了，你喜欢男人我们没意见，但现在环境你也知道，你自己心里掂量着，要是能喜欢女孩，还是喜欢女孩吧。” 　　邱遇摆摆手。 　　“钱成锦给我发一堆男人照片，我没有喜欢的，但想了想也不反感。”他自己笑了一下，“再说，我就是只有百分之十喜欢男人，为了气死邱林风也得是百分之百，更何况我好像是百分之九十。行了，不聊这个了，你们俩有没有用我送的，都不用我就走了。” 　　张鹏跟刘鹏都表示不需要，邱遇便跨上小电驴径直回家。他今天在外面折腾的有点晚，到旧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邱遇把车停在楼下，抓着手机琢磨了一会儿，索性不上楼，就在楼下一边打游戏一边等冯岚。 　　谁料冯岚今天回来的更晚。 　　按往常，零点三十冯岚都进家门了，可今天一直到零点四十，冯岚的破自行车都没出现。 　　邱遇怕冯岚出事，想给冯岚打电话怕影响冯岚骑车，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发了条短信，希望冯岚看见能在路边停一停，回他一句。 　　又十分钟，冯岚仍没回复。邱遇拧着眉头给冯岚打电话，显示对方已关机。 　　邱遇急了。他开始拼命回想冯岚的打工地点，这才发现冯岚只简单说过超市和工厂，此外别说具体地点，就是超市名工厂名都没提过。一时间，邱遇人在电瓶车上，却不知该开往什么地方，已经开始思考直接冲进警察局报警行不行。 　　但冯岚平时回家也不算早，今天瘦猴还说他蹲过级，没准也成年了。成年人夜不归宿都不算什么事，自己赶着人家晚二十分钟就报警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会不会他前脚冲进警局，后脚冯岚就回来了？ 　　邱遇从电瓶车上跳下来，抓心挠肝地原地踏步，不停地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终于在一点十五分彻底忍不住，打开地图APP，搜索最近的警察局。刚把字打在搜索框里，格外缓慢悠长的“嘎吱嘎吱”声就在空旷且寂静的楼间响起，邱遇猛地扭头，一嗓子喊亮声控灯，差点把脖子拧了。 　　“冯岚！” 　　一直垂着脑袋慢慢行走的冯岚抬起头，露出醉红的脸和茫然的眼。 　　邱遇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冯岚叫工厂还是超市的人给欺负了。他急忙走到冯岚面前，冯岚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很浅的笑，眼睛也亮了。 　　“你在等我？”冯岚的声音有点含糊，但格外柔软，“这个时间还在等我？” 　　邱遇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没等你，我看月亮呢。”他胡言乱语，“在楼下待着就一定是等你？我不能是……嫌家里闷出来透气吗？” 　　冯岚眨了下眼，好像有点听不明白，或者只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反应迟钝。等邱遇话音落下好几秒了，冯岚才垂下眼皮，有点难过地慢慢道：“没等我啊。” 　　邱遇心里又咯噔一下。 　　“我开玩笑的。”他迅速改口，“大夏天的不是等你我在这喂蚊子？你看我这胳膊上的包！这老多！倒是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也不发消息说一声，我都要报警了。” 　　冯岚反应了一会儿，又笑了。 　　“我换岗啦。” 　　他像在说什么特别重要的秘密，声音放得很低，邱遇只能凑近去听。 　　“超市老板巡查，看见我，知道我还在念书，给我挪了个地方……” 　　冯岚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员工证。 　　“周六日，节假日……我去收银，工资还高。” 　　邱遇接过员工证看了，上面果然写着“收银员”。是真的用蓝色圆珠笔写上去的，印刷的“仓库搬运”就在这三个字上面，已经被划掉了。 　　冯岚压不住高兴，继续说：“汪老板人……可好。给我一个岗位，老员工……工资不变，还多了假。都谢谢我，让我好好干……” 　　“牛逼！”邱遇一拍冯岚肩膀，兴奋劲上头，还抓着冯岚肩头晃了晃，“所以你今天是……” 　　“请老板吃饭。”冯岚说，“我敬了他两杯酒……” 　　他被晃得有点晕，一抬手抓住邱遇的手腕，脑袋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落在被月亮照亮的地面。 　　“其实，我很有钱。” 　　邱遇只当冯岚是在说胡话。 　　“我也想好好学习，但我好好学习，实在没有用……” 　　邱遇自己现在的成绩也不好看，没法理直气壮地跟冯岚说学习有用，只能在冯岚背上拍了拍。冯岚却不知从这一个动作里接收到了什么讯号，他抓着邱遇的手腕，慢慢收紧手指，抬头看向邱遇，眼睛里明亮的快乐沉寂，变得有点悲伤。 　　“我今天……听见你们说话了。”冯岚慢慢说，“你们聊……不是那样的。这事吧……” 　　邱遇一怔，这才意识到在车棚时冯岚把二鹏说的话都听到了。他的大脑瞬间进入紧急状态，闪着红灯思考要如何安抚冯岚，但冯岚似乎并不需要，连紧攥的手指都松开了一点。 　　“说不清。”冯岚有点沮丧，“唉，我就你一个朋友……”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晃，邱遇怕他摔了，拽了他一下，还伸手护着他。冯岚脚下没力，这么一个来回人就软了，脑袋砸在邱遇肩膀上。 　　“你没事吧？”邱遇忙问，“磕着没？” 　　冯岚没回话。邱遇怕他是砸懵了，伸手去掰他脑袋，刚给抬起来一点就看见冯岚闭着眼睛，再细观察发现他呼吸也匀称，竟然是醉得就这么站靠在邱遇怀里睡着了。 　　邱遇喉咙里卡着安慰的话，怀里搂着一个人，身边放着两辆车，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试着把冯岚抱起来送回家，万幸这摸起来一把骨头似的家伙实在分量不重，真叫他抱成了。但邱遇找不着冯岚的家钥匙，只能先把人抱进了自己房间。 　　冯岚很乖，被放到床上时一动不动，邱遇给他脱衣服擦脸，他也只是很轻地哼了两声。邱遇自己一人住，自然也只有一床被子，让给了冯岚。冯岚大概是酒喝多了觉得热，一下把被子踹开，再一个转身，手脚并用地抱住被子不动了。邱遇原本把空调开到二十四度，见冯岚这副模样，只好把温度调到二十六，又翻出备用的被罩当自己的被子，然后又下了两趟楼拿车。本就不大的房间被填得严严实实，邱遇洗漱完毕绕着冯岚的自行车走，差点被脚蹬绊个跟斗。 　　“你照顾我一回，我照顾你一回，亲兄弟明算帐，这可抵了啊。” 　　邱遇坐到床边，看着冯岚的睡脸，心里有种异样的酸软。他自诩是朋友多的人，打小不爱在家里待着，街上道上从白天跑到黑天，跟谁都能说上几句。但冯岚不知是怎么回事，没准十八的人了，能说出“我就你一个朋友”这种话，再加上今天听到的事，邱遇觉得自己从前的一些设想已经要变为现实。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拍了一下冯岚，很大哥地说：“一声朋友大过天，以后我罩你，明白吗？” 　　冯岚睫毛颤颤，打着猫一样的小呼噜，没有回应。 　　邱遇忍不住笑，小声道：“听见我说话没，冯岚？”他突发奇想，做贼似的喊了一句：“岚岚？噫……” 　　邱遇夸张地打了个激灵，伸手关灯。 　　“靠，肉麻死了，我发什么疯啊……” 第10章 ☪ 次日 　　◎醉酒或许是感情进展的强大助推力◎ 　　每次看见同样缀满血色的场景，冯岚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耳边是永无止境的争吵，一向温柔的女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水果刀在争抢中刺穿皮肉，小冯岚拼命试图阻止，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怎么能这样——” 　　尖利的骂声刺进冯岚的耳朵，根扎在他的大脑。铺天盖地的血色沾染了他，缠绕进他的生活。 　　“就是他，杀人犯的儿子。” 　　“他妈妈会杀人……” 　　“他爸人挺好的，我见过……” 　　“听说人其实是他杀的……” 　　永无止境的窃窃私语，从阴影蔓延到阳光下。而冯岚只能在角落哭喊，一次又一次重复无意义的挣扎。 　　“妈，别杀他，求你了，别杀他……” 　　冯岚惊促地睁开眼，房间里窗帘拉得很严，只有些许光亮从边缘透入房间。冯岚的意识还陷在噩梦里，好半天才意识到天亮了，而他不在自己的房间。 　　冯岚猛地坐了起来，先注意到天蓝色的被罩和浅灰色的床单，这两样东西都特别眼熟，像他亲手从邱遇的行李箱里拿出来的。冯岚扫视这个房间，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游戏机，衣柜旁更眼熟的他亲手摆弄过的鞋盒和行李箱，床边并排放着破旧的自行车和二手电瓶车，电瓶车一看就是邱遇的。 　　于是冯岚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的事。 　　一开始是超市老板巡查，发现他这个学生在勤恳搬货，大发善心地让他去收银，还调整了他的工作时间，涨了他的工资。冯岚非常感谢，提出请老板吃饭，老板架不住他工作结束还等在门外就为道谢的心诚，在附近的烧烤摊让冯岚请了一顿夜宵。 　　饭桌上，冯岚为表感谢，敬了要开车所以饮料代酒的老板两杯。但他没怎么吃东西，喝得又急，很快就晕了。汪老板体谅他一个小孩不容易，跟他说这周先休息。冯岚醉意上头，更是感谢，当场又敬一杯，晕得不知所以，但坚定拒绝汪老板送他回家，自己上路后差点连人带车摔了，只能慢慢走，然后…… 　　冯岚目光闪动。 　　凌晨了邱遇还在楼下等他，见了他喊他的名字。他跟邱遇说了一堆话，别的记不清了，但那句“我就你一个朋友”简直惊天撼地，让冯岚几乎无地自容。 　　冯岚喝酒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明白，他从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竟然有这么差，虽然没到撒酒疯的程度，但一时松懈什么都敢讲。“我就你一个朋友”，这什么蠢话，邱遇听了会怎么想？这么大人了，交个朋友黏糊糊的，邱遇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应该不喜欢这种…… 　　冯岚攥了下被角，匆忙起身，却发现身上只剩一条内裤。 　　冯岚大为震撼。他僵在床上就着轻微的头痛想了半天，才模糊地翻出一点抱着垃圾桶吐的狼狈景象，好像还伴随着邱遇气急败坏般的关心。 　　下场太惨烈，冯岚当即决定这辈子都不喝酒了。不过邱遇人呢？该不会被吐一身气着了，大晚上把他撂这去睡酒店了什么的吧？ 　　冯岚揉了揉胃，又缓了一会儿，下床去找自己的衣服，没找到，但在邱遇的书包旁边看见了自己的书包。冯岚走过去打开书包拿出手机，发现早没电了。邱遇家大抵没有他需要的充电器，他看看身上仅存的内裤，思考着就这么下楼回家的可能。然后冯岚发现了一张纸条，就压在书包旁边，上面的内容简简单单：“开手机，看短信。” 　　冯岚想说他现在开不了手机，万幸邱遇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纸条扯出来后，上面被压住的部分还有一句话，写的是：“你衣服脏了，先穿我的，放床上了。” 　　冯岚松了口气，把纸条塞进书包，转头在邱遇那半边床去找，果然发现了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并一把备用钥匙。 　　邱遇穿过的衣服。 　　冯岚有点不好意思，又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穿着内裤下楼，虽然这一路上不会有观众，但万一撞见邱遇回来也不像话不是？ 　　最终冯岚还是穿了邱遇的衣服，拎上包推车下楼，进房间第一件事是找到备用电池，第二件事就是坐在床上把手机开机。 　　五条未读信息，全来自邱遇。 　　“起了没？记得吃饭，喝粥什么的。你昨天吐的都是水，光喝酒不吃菜你是真的勇。” 　　“衣服给你丢洗衣机了，你要是醒了回我条消息，我这有点事，一会儿回去。” 　　“不难受吧？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要不要给你买解酒药回去？” 　　“胃难受吗？头疼不疼？” 　　“行，不回是吧。解酒药买了，胃药买了，还给你带了份粥，你等吃吧。” 　　几乎是看完这条短信的一瞬间，楼道里就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唤醒了冯岚的知觉，宿醉带来的不适突然清晰。冯岚把空电的电池装到万能充上，起身开门，立刻就看见了正上楼的邱遇。邱遇没想着冯岚已经回了家，见二楼出来个人吓了一跳。但邱遇反应很快，扬起眉毛道：“哟，照顾您半个晚上，一声不吭就跑？”又打量冯岚，“不愧是我的衣服，好看。” 　　冯岚靠着门框，垂眼看了邱遇两秒。 　　“是。”他说，“你衣服是好看……昨晚麻烦你了。” 　　邱遇敏锐地察觉到冯岚对他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跨完最后三个台阶，蹿到冯岚面前，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别跟我瞎客气。喏，这小米粥，网上搜的说喝这个。还有解酒药，不舒服就吃一粒，胃药……都有说明，你自己看，记得给我报销。” 　　冯岚点头：“好，不过我只有现金。” 　　“牛人。”邱遇说，“这年头竟然还有坚定的现金主义者。那怎么，你自家吃，还是去我家吃？” 　　“你吃了吗？” 　　“吃了。”邱遇说，“中午跟二鹏一块吃的。” 　　“你们关系很好。” 　　“老朋友了。”邱遇笑笑，“羡慕啊？羡慕有空一起打球……哦你不会打球。一起玩游戏？” 　　“也不会。” 　　邱遇挑眉。 　　“扑克呢？麻将？台球？” 　　冯岚全都摇头。 　　邱遇像看个珍奇物种一样看着冯岚，不可思议道：“您平时靠什么娱乐啊？别告诉我所有空余时间都在打工。我这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吗，怎么有你这么苦的小孩？” 　　冯岚笑了一下。 　　“我也不用微信，只有个Q，但我回消息太慢，好几天回一次，所以也没加什么好友。至于游戏……你先进来。” 　　邱遇所有的震惊都卡在喉咙里，冯岚让他进门，他下意识听从，在认识冯岚小一个月后，第一次踏足冯岚的家。 　　越过斑驳掉漆的木门，内里是氧化发黄的墙壁。整个屋里一眼望去，最新潮的东西是书桌上的老台式电脑，邱遇好几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要不是旁边主机上插着无线网卡和便携WI-FI，他都以为自己穿越了。 　　然后最穿越的东西出现，冯岚在床边坐下，拿出手机，他脚边的插排上，竟然有一个闪着彩光的万能充。 　　邱遇心情复杂，在心里骂了句“我靠”。 　　在一个智能机时代，冯岚用的是没有任何照相翻盖滑屏等花里花哨功能的老式按键手机。邱遇眼睁睁看着冯岚进入主界面，点开菜单栏游戏分栏，里面两个像素游戏，一个是推箱子，另一个是贪吃蛇。 　　冯岚道：“我最喜欢贪吃蛇，有一定的未知性。但贪吃蛇只有十关，打积分模式的话，屏幕又很容易就满了。我就靠这个娱乐。” 　　邱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爹不是什么好爹，但他的物质生活远比孤身一人的冯岚强，他秉着“邱大王八不是人，打都挨了必须收费”的原则，手机迭代多快他就换多快，学习机游戏机笔记本电脑，各种电子设备更是没有少过。 　　可冯岚呢？智能机让现代人把世界装进口袋，冯岚却还要回家才能上网，甚至他的网大概也没多好。 　　邱遇不禁想到今天出去见的那个冯岚的初中同学，想起他告诉自己的那些事。 　　“冯岚家的事很出名啊，我真不是瞎说的。他妈杀了他爸，这事我们那一片当时都知道的。原因？不清楚，真不清楚，我们也不敢问。他初中过的怎么样……就……这事之前都还好吧，这事之后……毕竟杀人犯的儿子，是不是，还是他妈杀了他爸。猜测太多了，有人说人其实是冯岚杀的，他妈只是顶罪……我们是不知道谁是对的，但也不妨碍我们怕他吗。打架？这件事我不清楚！只是听说打架了，我……我不太打听这些事，就是埋头学习，刘哥知道的，我就一书呆子。冯岚爸妈死后他跟谁过……啊，这个我知道。有个老太太来给他开过家长会，好像是他……哦，是他姥姥！我应该没记错……” 　　邱遇在心里深深地吸气。 　　冯岚他妈杀了他爸，这种家庭惨剧，冯岚当时一个初中生，怎么不是受害者？他那帮同学，说着什么怕杀人犯的儿子，一准是孤立了他，至于他打架，多半也是这种歧视般的畏惧在进一步演化，最终激怒了他。至于是如何演化的，邱遇不敢细想，他希望这件事没他推测的严重，但又觉得能把冯岚逼到动手的程度，事态一定算不上轻松。 　　冯岚怎么就过得这么苦。 　　邱遇的目光从按键手机移开，落到冯岚没什么波澜的面孔上。他忍不住问：“你能接受我送你一个手机吗？” 　　冯岚怔了下，目光盯在邱遇脸上，慢吞吞地问：“施舍我？” 　　“不是。”邱遇赶紧解释，“是我以前的，没用几天出新款了，我那会儿故意闹我爸，就……” 　　冯岚点点头，顿悟一样：“打发叫花子。” 　　邱遇急了：“不是！怎么想人呢！” 　　冯岚又笑了。从凌晨开始，冯岚脸上的笑容好像就变多了。 　　“你以前的手机是不是放在你爸那里，你要回去不怕撞见你爸？”他说，“我不要手机，用惯这个了，不过我生日八月五号，你想个别的送我吧。” 　　邱遇顿时明白冯岚只是开玩笑，松口气道：“服了你了，哪有你这样的。八月五号是吧？行，我记住了，你等着收吧。” 　　“嗯。”冯岚把手机按灭，看向邱遇。邱遇莫名其妙地回看冯岚，冯岚低头，指了下邱遇手里的袋子。 　　“还给不给我吃？” 　　邱遇恍然大悟。 　　“吃，吃！”他把粥放到冯岚的书桌上，“你先吃着，我上楼洗衣服……还是给你拿下来你自己洗？” 　　“我自己洗。”冯岚说，“一会儿我上去拿，你刚回来，歇着吧。” 　　“那不用，我一会儿给你送下来。”邱遇说，“哦对了，你昨天说你打工那个事……” 　　冯岚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就把岗位变动的事又细说了一遍。邱遇挺高兴：“那你之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冯岚道：“嗯。工厂那边差不多不用去了，不过只有一份工作肯定不行。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我出去转一转，看能不能找点别的活。” 　　邱遇眉头微蹙。 　　“那你这也没轻省什么……” 　　“讨生活呢，怎么轻省。”冯岚说，“你呢？你从家里拿出来多少钱，够不够你犟到毕业？” 　　“够我大学开学。”邱遇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危机。他眼珠一转，问冯岚：“你想不想当家教？” 　　冯岚含着勺子，迷茫地看向邱遇。 　　“我？家教？” 　　“周一到周五，小学生课桌什么的，说是家教其实就是看小孩儿写作业。你先别急着找其他工作，我去打听打听，能敲定再和你说。对了，那个，你凌晨那会儿说的……” 　　“什么？” 　　冯岚以为邱遇是要提那句尴尬的“我就你一个朋友”，心都提到嗓子眼，硬挤出两分迷茫。邱遇本是想解释一下二鹏跟他八卦冯岚过去的事，见冯岚这副表情，也是阴差阳错把脑回路搭到一起，悟出冯岚是喝多了不记事的类型。于是邱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笑道：“一下子忘了，我要说什么来着……算了你先吃吧，我上楼给你拿衣服，别的我想起来再说。” 第11章 ☪ 打算 　　◎暑假一起干活◎ 　　邱遇对冯岚打工这件事相当上心，一是他关心冯岚，二是冯岚这么为生活奔波也鼓舞了他，让他决意跟冯岚做一对打工兄弟。 　　试想，如果他高三就能自己出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邱林风还有什么话好对他讲，拿曾经在他身上花过多少钱来说事吗？无所谓，他会还，先定一个小目标，自己换一部手机，把手上的给邱林风还回去。 　　父亲的威严遭到极大贬损，以为会低头的儿子彻底失控，到时候邱林风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邱遇想想就能笑出声。 　　而冯岚听了邱遇的话，数过手头存款确认够用，便真没急着去找新工作，还跟工厂那边商量调整了去干活的时间，以后周一到周五一放学去工厂，干到十点回家。然后冯岚开始提前考察周边的快餐店，为即将到来的暑假做准备。 　　邱遇起先不解：“你暑假要换工作？” 　　冯岚漫不经心地在招工报纸上圈圈画画：“换什么，嫌钱多？” 　　“那你暑假是要……” 　　“多打一份工。”冯岚说，“暑期工还挺赚钱的。” 　　邱遇大惊：“你之前假期都这么过？” 　　冯岚道：“没，以前年纪更小，只能在黑网吧上夜班当网管，餐厅后厨洗盘子什么的。” 　　邱遇欲言又止，想深入问问冯岚的家庭状况，又怕戳了冯岚心里的伤疤。于是他化憋屈为动力，更积极地去探听打工事宜。一来二去，张鹏，刘鹏，钱成锦……小公园常打球的那几个都知道了邱遇在找工作，答应帮他留意着。 　　真就留意到了。 　　瘦猴家附近有个主题咖啡厅，最近在招男侍应生。陈定诚家附近有个小网吧贴了招聘启事，在找暑期夜班网管。最给力的是在三中念完初中念高中的钱成锦，他妈妈是小学老师，他说自己有两个朋友想暑假当家教，他妈妈挺高兴地给推荐了几个家长并两个教育机构让邱遇挑，还说有看上的可以帮忙联系。 　　邱遇很感谢，也把话说得很明白：“冯岚数学成绩不行，也就语文可以，我是完全不行，没打算去误人子弟。” 　　钱妈妈高度赞扬了邱遇实事求是的精神和勤劳肯干的态度，又帮着筛选了一下，最后定下三个家长另两个要求不高的教育机构，让邱遇试着联系。钱妈妈甚至想让自家儿子也去暑假打工，钱成锦苦不堪言，计划暑假出走，去乡下老家躲躲。 　　邱遇只能大恩不言谢，单请钱成锦一顿火锅。但他话都在群里说的，张鹏、刘鹏一知道，便不请自来地凑了个热闹，把二人饭局升级成了兄弟会。 　　席间张鹏非常感慨。 　　“你说说你，钱成锦，兄弟四个就你一人原地升级，初高中连读，要是能跟我们一块上四中多好？” 　　钱成锦拿瓜子皮丢他。 　　“你有病吧，你不是初高中连读？”他笑着骂，“我那是本校直升，优等生待遇。再说三中多好啊，主打一个寓教于乐轻松学习，假都比四中五中多，我念旧不行？” 　　刘鹏道：“你那是念旧吗，你那是勇。跟初中班主任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福气我们不敢要。” 　　邱遇道：“咱们三个当然是不敢要，老冯就喜欢钱成锦一个，成绩好，竞赛还能拿奖，跟他那是亲儿子待遇。” 　　“别笑我了，还没跟你问责呢。”钱成锦摆摆手，“你说说你，出柜我是群里看的，出家……离家出走是二鹏转告我的。上次是不是说了你给我等着，怎么我没在四中念就不算你兄弟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没瞒着你吗？”邱遇给钱成锦倒饮料，“对了，这次全靠阿姨帮忙。” 　　邱遇拎了个小纸袋放在桌上，往钱成锦那边推了下。 　　“事主托我转交的。” 　　“冯岚？” 　　邱遇点了下头。 　　“一条项链，给你妈，一个护腕，给你。”他说，“虽然不一定最后选家教这个活吧，但他说麻烦你们帮忙了。我挨个看过价格，都不贵，一点心意，放心。” 　　钱成锦打开纸袋看了眼，然后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向邱遇。 　　“二鹏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没往心里去，你跟这冯岚……你们什么关系？” 　　邱遇给了钱成锦一个“说什么呢”的表情。 　　“你们是太闲了还是没见过gay，天天琢磨我恋爱关系。不就帮忙带个东西吗，怎么，我没帮你们带过？” 　　“不是带东西的事啊，是你刚刚那语气。”钱成锦学得有模有样，“‘都不贵，一点心意，放心’。我妈给我爷奶买东西的时候，我爸劝他俩收就是这个话。” 　　邱遇踹了钱成锦一脚。 　　“占谁便宜呢，给自己连涨两辈你要脸不要？” 　　钱成锦笑着挡了下，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邱遇要结账，张鹏拦了他道：“别啊，我和大刘不请自来，这顿AA吧。” 　　邱遇立刻明白过来：“你们是特意跑过来帮我请客的？” 　　钱成锦跟二鹏配合默契，揽着邱遇的肩膀把人按下了。 　　“听话吧遇哥，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这可六手呢。也不是不让你掏钱，你知足吧。” 　　邱遇还要再争取一下，钱成锦挤眉弄眼道：“你别逼我啊，我一坐这儿就想问了。冯岚打工你请客，你自己说怪我多想吗？” 　　“什么歪理！他跟我另说，我拜托到你家的我不请客？” 　　钱成锦伸手按邱遇的脑袋：“社会经验打工的时候再用吧！” 　　“去你的！” 　　邱遇好笑又感动，到底由着刘鹏付款算钱，然后转了自己那一份过去。又两天，邱遇挨个问好了侍应生，网管和家教三份工作，把工作要求和薪资整理了两页纸，在午饭时间塞给冯岚。 　　“一个个说。”邱遇坐在冯岚对面，“先说夜班网管，这个你熟。但我不太想你去这个，要熬夜，赚的也没有另外两个多。” 　　冯岚“嗯”了一声。 　　“然后说家教，这个也好懂，上课吗。”邱遇往嘴里塞了块肉，“姓张的那个我排除了，她想找个全科辅导，你那数学……是吧。周阿姨家是专找语文这一科的，奉行一个术业有专攻，适合你。不过她家孩子暑假也排课表，跟上学一样。还有那是个初中生，过完暑假初三，家长有个提分的要求。” 　　冯岚瞅了邱遇一眼，把桌上的矿泉水推过去道：“咽下去再说。” 　　邱遇没接水，飞快嚼了几下把肉咽了。 　　“最后这个姓郑的，我觉得这个最好。没有什么初三压力，感觉主要是找人看孩子。小升初的学生，找人帮忙提前预习初一课程，没有任何分数要求，但钱比前面两家给的少。你再看看那两个教育机构，要求和工资我都写清楚了。” 　　冯岚拿着筷子低头去看。 　　两家教育机构，一家是看小学生写作业的，特别强调了要有耐心，时间是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另一家是面向初中生的，大学生优先。冯岚想了想，觉得自己竞争不过暑假打工的大学生，万一竞争过了，放着大学生不选选高中生，这家教育机构的水准也值得好好怀疑一下。 　　“你想选哪个？”冯岚问。 　　“我当不了家教。”邱遇说，“我成绩没你好，只会背知识点，能教人家孩子什么？网管吧，或者那个侍应生。对了，说到那个侍应生，不能光看我记那点东西。” 　　冯岚不解：“不就是服务员吗？”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更复杂一点，主要是那个店吧，我愿称之为全年龄向无酒精牛郎店。”邱遇拿出手机，翻了个网页给冯岚看，“挺麻烦，得找个时间去面试。不过这个赚的最多，但工作时间也比较长。” 　　“听起来还挺复杂。”冯岚翻着网页，“主题咖啡厅……这么多主题？” 　　邱遇喝了口水。 　　“这家挺出名的，用不同主题做噱头吸引顾客。它主页都有吧，去年冬天的冰雪世界，今年二月的公主派对……这个暑假主打男仆咖啡厅。” 　　“男仆？”冯岚慢慢道，“那是不是……” 　　“什么？” 　　“只招待女性客人。” 　　邱遇打了个响指。 　　“答对了，冯同学！”他说，“‘因主要面对女性客户，我们对员工的外形及礼仪条件有较高要求’——这是他们负责人的原话。” 　　冯岚把主页展示的照片都看了一遍，风格各异的男生对不同的女孩微笑，精美的餐点和饮品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我可能不太擅长这种形式的打交道。”冯岚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有培训之类的吗？需要很长时间吗？” 　　“我问了，不需要特别的培训。”邱遇说，“暑期工嘛，招过去就是热场面的，长得好看会端盘子，能跟客人说上两句话就行，专业的事他们有更专业的人负责。” 　　冯岚记下网站名字，把手机还给邱遇。 　　“感觉有点……面试时间怎么说？” 　　“我们决定了就给那边打个电话，这个主题暑假开始，他们暑假前就要把人都定下来。”邱遇看向冯岚，“你想去吗？有意向的话我就告诉他们是两个人面试。不过这个的工作时间可能和家教冲突，而且你要是咖啡厅也去，家教也去，再超市和工厂，暑假就要打四份工。这能行吗，会不会太累了？” 　　冯岚也有些犹豫。 　　邱遇突然问：“你高三什么打算？” 　　冯岚一怔。 　　邱遇道：“你那天跟我说过后我就一直在想，我现在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不用非跟邱林风较劲考垫底，只要一直在外面住，我就可以正常考试，因为我考好也跟他没关系。在家学不好，离开家成绩反而上去了，这够气邱林风一跟斗的。” 　　冯岚道：“那挺好。” 　　“所以你呢？”邱遇继续问，“你高三打算怎么办，继续这样半工半读？” 　　冯岚没说话。 　　邱遇撑着脸打量冯岚，慢慢道：“咱俩现在挺熟的，我就直接问了。你也有什么不能好好学习的难言之隐吗？你现在这个成绩，是主观控制的，还是……” 　　“是我没用心。”冯岚说，“虽然我数学实在不怎么样，但我要是再用功一点，还能再提点分的。” 　　“不愧是天赋型选手。”邱遇敲了下桌子，“那……” 　　“我这几年不好离开。”冯岚声音轻了许多，“我妈妈……她在监狱。我得……我每个月去看她一次。” 　　邱遇“啊”了一声。 　　“所以你是为了照顾你妈……” 　　“本地的学校就那几个，我现在的分够用。”冯岚低着脑袋，“多学没意义，不如多赚点钱。我妈学历不高，进去前也没工作，就家庭主妇，等她出来……看情况，我没准还要辍学养她。” 　　邱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目前的人生难题只有一个自以为没有但确实就是在家暴的爹，冯岚的情况显然比他复杂。他没有立场劝冯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冯岚肩上的担子是一个破碎的家庭，这是他没法感同身受的。 　　好半天，约莫是冯岚吃了一半饭的时间，邱遇才终于想好了合适的措辞。 　　“你这个月去看过阿姨了吗？” 　　冯岚摇了下头。 　　“我一般都是月末去，但这个月末要期末考，所以大概下月初……于老师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会拜托其他老师先把我的卷子批出来，让我拿给我妈看。”冯岚顿了下，“其实我不常能见到她，虽然我每月都去，但她不是很愿意见我，也就给成绩单或者有什么要紧事的时候……” 　　——“有人说人其实是冯岚杀的，他妈只是顶罪。” 　　邱遇吞咽了一下，把这句话甩到脑后。 　　“那你这些打算也没跟你妈说过吧？” 　　冯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没必要。” 　　邱遇道：“你看，这是你们家的事。你一家的事，不能你一个人做主，对不对？你得问问阿姨，看她是希望你赚钱养家还是好好念大学……不然你自顾自付出了，没准你和阿姨都不高兴。” 　　邱遇故作自然。 　　“她为什么不肯见你，你知道吗？” 　　“可能是因为……”冯岚视线飘忽，“我不确定。” 　　冯岚望向邱遇。 　　“你就关心这个？不问别的吗？” 　　“问什么？” 　　“问……我妈妈为什么在监狱。” 　　邱遇想起冯岚的醉话，如实道：“我听说过了。不过就是没听过又有什么好问的，我虽然好奇，可你家里的事……我又不是什么挖人隐私的小报记者。” 　　冯岚没再说话，默默把饭吃完。邱遇不知道自己今天说这些会不会让冯岚不痛快，心中忐忑，一时也不敢开口。两个人沉默地结束午饭，去洗餐盘时冯岚突然道：“咖啡厅和郑先生那边我都会联系一下，如果时间安排得开，工厂我就不去了。” 　　邱遇眼睛一亮。 　　“我也会问问我妈的想法，趁她愿意见我的时候多说几句话。”冯岚专注地冲洗餐盘，“谢谢你啦。” 第12章 ☪ 准备 　　◎到咖啡厅面试◎ 　　邱遇跟冯岚定了周五放学后去咖啡厅面试，为了这，冯岚难得坐邱遇的电瓶车，两人一起上学，再一起放学回家换校服。 　　路过的张鹏特意拍了照片发到群里，并转述邱遇名言：“你那是黏糊。” 　　不明真相的钱成锦非常激动：“这是谁，兄弟老公还是兄弟媳妇，应该怎么称呼？” 　　邱遇一开始根本没注意群消息。他不是第一次电瓶车带人，但冯岚比他带过的每个兄弟都拘谨，坚决只抓后座边缘，宁死不肯搂他的腰。邱遇力劝一个红灯，冯岚才终于放弃坚持，抓住了邱遇的校服下摆。 　　这下大事不妙。 　　冯岚的手指不时蹭到邱遇裤腰，尴尬得要命，于是渐渐只揪最边缘的地方，跟不揪差别为零。 　　邱遇无奈：“要不你还是搂我腰吧。” 　　冯岚没回答，只默默把手挪开，再次抓死了后座。邱遇很无奈，怕冯岚掉下去，恨不得把冯岚的手按在自己腰上。 　　如此这般，等终于回到老街，冯岚下车，邱遇推车，两人各回各家。邱遇拿出手机一看，四人群里又是一百条消息，三个闲出屁的家伙就“冯岚是不是邱遇对象”聊了二十条，“邱遇什么时候找对象”聊了三十条，“邱遇会找什么对象”“什么人配得上我们遇哥”聊了四十条，然后在十条内决定了小公园打球，留晚半小时看到消息的邱遇抓着手机气到笑。 　　-Q：集体发癫？ 　　-Q：衷心祝愿你们今天输成沙雕。 　　-3：骂得好温柔哦邱哥，爱到了啵啵 　　-Q：？ 　　-Q：我今天要是面试不通过，就是你把我的福气啵走了 　　钱成锦回了一个很软萌的“哭哭”表情，邱遇没再搭理，脱了校服开始挑面试穿的衣服。天气热，邱遇很想短袖短裤冲去咖啡厅，但毕竟是要找工作，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最终还是穿了长裤运动鞋，又抓了件外套。 　　冯岚对此很无语：“你不嫌热？” 　　邱遇对冯岚更无语：“你就换条裤子啊？” 　　冯岚上身还是校服短袖，下身则是一条有些褪色的运动长裤，并一双旧却白的运动鞋。 　　冯岚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只瞄着邱遇拎在手上的外套道：“你这个没必要。” 　　邱遇恨铁不成钢。 　　“人家要好看的，外形上我们得下功夫啊。”他捋了下头发，“我就差喷发胶了，你倒好，校服！你何必回来换衣服？” 　　冯岚默了一下，邱遇立刻想起上次进冯岚家看到的景象，不禁悄悄咬了下舌尖，猜测冯岚是不是没有其他适合面试穿的衣服，自己的话又是不是让冯岚感到窘迫为难。邱遇脑子转得飞快，想要立刻弥补自己的言语过失，正觉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就听冯岚慢慢道：“我之前的工作都是穿校服找到的。” 　　邱遇：“？” 　　冯岚抬眼看向站在台阶上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邱遇。 　　“人家看我一个学生出来讨生活，就同意给我一口饭吃了。” 　　邱遇：“……” 　　邱遇抱了个拳：“失敬，原来是经验之举。” 　　但今非昔比，咖啡厅的招聘需求说了要看外形，邱遇自己打扮得挺帅气，怎能容忍冯岚穿校服出场。于是二话不说——主要也怕冯岚真没有适合面试的衣服。总之邱遇把冯岚拉到自己家，给冯岚配了一套跟自己差不多的。 　　冯岚去卫生间换了，出来时不怎么好意思道：“你有别的腰带吗？这个不太合适。” 　　邱遇之前抱过冯岚，知道他腰细，搭衣服的时候怕不合身，已经给的是自己孔最多的腰带，没想到还不合适。邱遇看了眼时间，怕面试来不及，一边琢磨冯岚的腰到底有多细，一边拿了剪子过来。 　　“打孔器一时找不到，你自己扎一个孔吧。”邱遇把剪子递过去，“别的腰带更不合适，就这条对付用。” 　　冯岚不想破坏邱遇的腰带：“要不你借我条松紧裤吧。” 　　邱遇道：“你多扎一个孔我这腰带也能继续用，不碍事。” 　　冯岚还想推拒。 　　邱遇道：“这上衣配松紧裤不好看，你赶紧的，一会儿面试迟到了，再不动手我动手了。” 　　冯岚这才接过剪子，想咬住衣服下摆又顾及这衣服是邱遇的，于是右手拿剪子左手揪衣角，站在原地一时有点无措。 　　邱遇觉得冯岚这样有点好玩，忍着笑道：“要不你自己拎着衣服，我帮你弄？” 　　冯岚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剪子又回到邱遇手上，冯岚拎着衣服，邱遇蹲下在腰带上掐了个尺寸，不可避免地看到一小块白得晃眼的皮肤。 　　两三秒的时间突然像两三年那么长。 　　“好了。” 　　邱遇站起身，把剪子随手一放。 　　“走吧。” 　　冯岚重新系好腰带，避着邱遇的目光理了下衣服。 　　“走。” 　　冯岚和邱遇面试的咖啡厅很直接，是搞主题的就叫“主题”，门面装修素雅简单，一推门内里如梦似幻。试问在炎热的夏日，谁能拒绝扑面的凉风与眼前一亮的温馨装饰，如果是冬天，谁又能在这样动人的反差中选择离开一室温暖。 　　更何况这里还有帅哥。 　　满屋子的帅哥。 　　这个时间来面试的不只冯岚和邱遇两个人，还有同样找工作和凑热闹的，差不多二十个人。一对姓陈的兄弟负责接待他们，让他们填一张包括“姓名，年龄，你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和“你为什么需要这份工作”的表格。等所有人都填写完毕后，哥哥陈杉将表格整理好送入老板办公室，留下陈林给大家端茶倒水。 　　冯岚要了最简单的凉白开，邱遇要了一杯冰柠檬水。等陈林稍微走远一点，邱遇立刻拿着杯子凑近冯岚，小声问：“你表格怎么填的？” 　　冯岚翻着咖啡厅的菜单，漫不经心道：“照实。” 　　“你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 　　“工资高。” 　　“你为什么需要这份工作？” 　　“想赚钱。” 　　邱遇用柠檬水挡住脸笑。 　　“认真的吗，这么实在？”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 　　“你呢？” 　　邱遇清清嗓子，又凑近一点，给冯岚背了篇“我的理想是做侍应生”的小作文。 　　冯岚：“？” 　　冯岚：“你把面试表格当语文卷子？” 　　邱遇笑得手都抖起来，忙把柠檬水放到桌子上。 　　几分钟后，陈杉从老板办公室走出来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示意其他人可以离开。二十人的面试队伍瞬间没了一半，邱遇有点紧张，下意识坐直。这一下就吸引了陈杉的注意力，他向邱遇跟冯岚看过去，笑着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一起的？” 　　两人一起愣了愣，冯岚先反应过来，应道：“是。” 　　陈杉回想了一下点名时他俩的反应，又问：“是叫……邱遇和冯岚？” 　　邱遇道：“对，我邱遇，他冯岚。” 　　陈杉点点头，在手机上记了什么，又去问另外几个人。邱遇看似乖巧实则又在跟冯岚讲小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引起监考老师注意，马上就要被赶出考场了？” 　　冯岚躲了一下，邱遇不依不饶，凑得更近了。 　　冯岚只能叹气。 　　“不会的。”他安抚邱遇，“要把你赶出去还跟你笑什么？监考老师赶人都是板着脸的。” 　　“这么清楚，你被赶过？” 　　“之前见过。你考试不都睡觉吗，监考老师没把你叫醒过？” 　　“我哪儿注意了，我都是转下脑袋继续睡……” 　　邱遇说话的时候始终留意着陈杉，见陈杉问完了最后一个人，便立刻再次坐直。 　　冯岚几乎压不住笑：“你上课有这么尊重老师就好了。” 　　邱遇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尊重老师吗？我从不扰乱课堂！” 　　“张洋是自己把头磕桌子上的？” 　　邱遇哼了一声：“那是他先嘴欠。” 　　冯岚又问：“你就这么看好这份工作？” 　　邱遇趁陈杉低头看手机，做了个很夸张的噘嘴表情。 　　“这个不行我就去做网管。”他说，“夜班网管，可辛苦了吧？要是这边不要我，冯老师你就行行好，给我传授一点工作经验。” 　　“也不怎么辛苦。”冯岚想了想，还真就认真传授起经验来了，“就是没有觉睡，昼夜颠倒有点累。但要管的事其实不多，包夜的客人最多要点吃喝，一坐一晚上，除非机子坏了，不然不会叫我。” 　　“那机子坏了怎么办？” 　　“换一台。”冯岚说，“重启什么的客人自己都会，要是来找网管了，直接安排换机子就完了。” 　　“非让我修呢？” 　　“听他的，给他修，修不好也硬修。”冯岚说，“但他要是提出退网费绝不答应，就说你做不了主，再提出换机子。一般到这种程度，客人就不会说什么了，还死缠烂打的就是故意找麻烦，直接吓唬他要报警，说怀疑他是故意把电脑弄坏讹钱的……” 　　“一定是找麻烦的？没可能是那种特别爱计较的？” 　　“有可能，但这几年管的严，网吧不让未成年进，来包夜的……”冯岚话没说完，邱遇已经明白了。毕竟在曾经还不知道要反抗以及打不过邱林风的时候，邱遇也是在黑网吧包夜不回家的一员。 　　邱遇有点感慨：“那网管没准挺适合我，我跟那些包夜的一定有共同语言。” 　　冯岚看了邱遇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杉开口喊道：“邱遇，冯岚，请过来一下。” 　　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陈杉笑道：“不用太紧张，是你们年纪小，就让你们先。” 　　冯岚问：“我们两个一起？” 　　陈杉点点头：“是，请跟我来。” 　　邱遇可能是太紧张了，迈步跟上陈杉前，竟然伸手扯了一下冯岚的衣服。冯岚轻声问：“慌什么？” 　　邱遇小声道：“被监考老师领走了，能不慌吗？” 　　“你还真怕监考老师？” 　　邱遇道：“比喻，比喻！语文一百四，水平就这？” 　　邱遇一边说着，一边在冯岚背上推了一把。冯岚没有防备，被邱遇推得向前倒，眼看要撞上陈杉的背，邱遇赶紧伸手，抓着冯岚的胳膊把人拽了回来。 　　等陈杉在老板办公室门口停下，一转头就瞧见冯岚微皱着眉头，邱遇半搂着冯岚。 　　陈杉：“……” 　　陈杉道：“我估计会跟你们做同事。” 　　冯岚跟邱遇不明所以，只当这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冯岚稍微使劲地拍了下邱遇的手，邱遇讪笑一声松开冯岚。 　　陈杉道：“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好运。” 　　冯岚点头道谢，抬手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请进”，冯岚推开门，见到了“主题”的老板。 　　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笑眯眯道：“你们好呀，请问谁是邱遇，谁是冯岚？” 　　【📢作者有话说】 　　珍惜机会啊邱同学，以后就不让电瓶车载人啦！ 第13章 ☪ 面试 　　◎要跟我谈个恋爱吗？◎ 　　“主题”老板姓韩，认清谁是冯岚谁是邱遇后，就叫他们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我看了你们填的表格，邱遇成年了，冯岚还差一点，都还在念高中，是吧？” 　　冯岚说：“是。” 　　“勤工俭学，挺厉害。”韩老板说，“来我这儿面试，是商量着一起来的？” 　　“算是吧。”邱遇说，“我们一个班的，还住上下楼，找个一样的工作方便彼此照看。” 　　“但我还有别的工作。”冯岚说，“我暑假还有超市收银和家教两份工作，在工作时间上……” 　　“不要急，工作时间我们之后再商量。”韩老板笑着说，“你们对这份工作有了解吗？” 　　冯岚想了下道：“比较特殊的服务员？” 　　“你们有看‘主题’的官方网站吗？” 　　“看了。”邱遇说，“我们知道‘主题’的侍应生不止是端盘子上菜，还会陪客人聊天什么的，有点像牛郎店。” 　　“懂得还挺多。”韩老板似乎更满意了，“那你们有找到网站的秘密入口吗？” 　　邱遇摇摇头，冯岚更迷茫地摇摇头。 　　韩老板道：“在网站右上角，有一个带翅膀的小爱心，你们点进去看一看。” 　　邱遇应了一声，拿出手机搜索“主题”官网。找到那个带翅膀的小爱心时，邱遇主动往旁边凑，让冯岚能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于是两个人一起被刷新了世界观—— 　　跟主页展示的员工招待客人的照片不同，小爱心里的世界尽是男人和男人甜蜜互动的照片。邱遇跟冯岚一眼就瞧见了唯二认识的陈杉、陈林，这两兄弟在照片上面对面坐着，一人咬着pocky棒的一头。 　　邱遇备受震撼，喃喃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韩老板觑了邱遇一眼：“重点很微妙啊。” 　　邱遇不自在地笑了笑，结巴了一下问：“所以，这是个gay给女客人看的牛郎咖啡厅？” 　　“可以这么说。”韩老板微微一笑，“具体的你们可以回去在了解，先说你们今天的面试结果。是这样，我很看好你们的外形条件，觉得你们符合‘主题’对一般服务生的要求，这部分面试你们已经通过了。刚给你看的呢，是‘主题’的特色服务，像邱同学刚刚总结的，让你们gay给客人看。” 　　冯岚把目光从邱遇的手机上收回来，看起来有一点呆。 　　“正式员工要负责的内容比较多，像亲密互动，指定的情景演绎，这些你们是不需要的。问你们意愿呢，主要是问你们要一个同意被客人嗑的许可。如果你们同意，工资肯定是比一般服务生要高。不同意，暑假就来做一般服务生。有什么疑问吗？” 　　冯岚想了想道：“不同意组cp，还有可能来做普通服务员吗？嗯……如果有其他符合一般条件的人，同意组cp，我们是不是就被筛掉了？” 　　韩老板道：“是这样没错。但今天只还有一对一起来的，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你们已经入选了。在‘主题’就是这样，一对的看起来更养眼。向你们发出这个邀请呢，也是让你们知道来‘主题’工作会面临的情况。因为客人们肯定会给你们超出对一般服务员的关注。” 　　冯岚又问：“官网上那些，呃……组cp的照片。如果我们同意，是必须配合拍摄吗？” 　　韩老板道：“官网上的不需要，但有些客人会拍照分享到社交平台，这部分相关如果你们同意组cp我会再和你们细说。” 　　冯岚道：“我没有别的问题了。邱遇……” 　　邱遇甩甩脑袋。 　　“我没有任何问题。” 　　韩老板笑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期待你们的回复啊小帅哥，这个暑假我的咖啡厅有没有青春男高中生营业就看你们了。” 　　冯岚跟邱遇离开老板办公室，和领着另一对来参加面试的陈杉擦肩而过。陈杉见邱遇神色恍惚，还对邱遇笑了笑。邱遇猛一回神，跟在冯岚后面走到大厅，又撞见陈林让他们慢走。 　　邱遇拉着冯岚走出咖啡厅，魂一样飘到电瓶车前，才猛地清醒过来压着声音咆哮出声。 　　“亲兄弟吧！长得都那么像，应该是亲的吧！” 　　冯岚道：“只是凑一对给客人看而已，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吧。” 　　邱遇在原地转了个圈，把头发都抓乱了。 　　“亲的！我出来的时候看见陈林都吓一跳……” 　　冯岚抬手抓住邱遇的肩膀，阻止了他再转一圈的举动。 　　“你就在意这个？”冯岚问，“你只在意他们是亲兄弟？” 　　“啊，是啊。”邱遇懵懵的，“还要在意什么？” 　　冯岚默了下，慢慢道：“就……韩老板说的那个组cp的事。两个男的……” 　　“那不是演戏吗？”邱遇还有点感慨，“现在干活真辛苦啊，当服务员还得有演技，要假装谈恋爱。” 　　冯岚眨眨眼。邱遇脸上没有任何反感，平静的就像把两个男人凑一块是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冯岚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先走吧，回去再说。” 　　邱遇把外套穿上，蹲身开锁，过程中一直嘟囔着“为什么要把亲兄弟凑一对”“我演技不好演砸了怎么办”之类的话。冯岚一句没接，等再次坐到邱遇后座上才道：“应该也不需要我们演什么，就是我们成双成对的去招待客人，听客人要求，让客人看。至于像不像一对，客人会自己琢磨。” 　　“万一客人一琢磨不像呢？”邱遇忧心忡忡，“很明显凑一对有优势啊，容易入选，工资还高一截。我不太想放弃，但这个事我总觉得有一点……干一行爱一行，我做了就得敬业吧？万一客人起哄咱俩亲一个，咱俩怎么弄啊？” 　　冯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尴尬得耳朵都热了。 　　“好好骑你的车。”他抓着后座边，“你也不怕吃一肚子风。” 　　邱遇叹气，望月，等红灯的时候竟然做了首打油诗。 　　“人为五斗米折腰，假谈恋爱工资高。工资涨幅不算大，邱遇冯岚很需要。” 　　冯岚踢了邱遇小腿一脚。 　　一直回到小区楼下，两个为暑假工作犯愁的少年站在楼下看了会儿天。晚间有雨，此时天阴，月亮和星星都杳无音讯，没有任何可供少年倾泻情绪的意象。 　　邱遇问：“你怎么说？” 　　冯岚问：“说什么？” 　　“就……要跟我谈个恋爱吗？” 　　冯岚转头去看邱遇，邱遇眨眨眼，唰地一掀外套，秀了一下肱二头肌给冯岚看。 　　“我条件还行。”邱遇的目光非常诚恳，“不信你摸摸看。” 　　冯岚把邱遇的胳膊扒拉回正常垂放在身边的状态，颇无语道：“你有病？” 　　邱遇更诚恳了：“我想赚钱。” 　　冯岚没忍住笑，邱遇也跟着乐了。 　　“欸我说真的，我又琢磨了一下，韩老板那意思是咱俩当一般服务员，客人也会偷偷觉得咱们是一对。那怎么都要被当成一对，有钱赚为什么不赚，不赚那是亏了钱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冯岚把犹豫清楚地显在脸上，邱遇看了个明明白白。 　　邱遇自己是无所谓的，他已经跟朋友和爹出柜，跟男人假装谈恋爱赚高工资实在不算什么。要说为难，只为难在他刚gay不久，“跟另一个男人假装情侣”，坚实地震撼了他不曾萌动的少男心。 　　但冯岚显然不是为难这个问题。 　　在韩老板科普的的时候邱遇就注意到冯岚不对劲，那张速来冷淡的脸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邱遇看到冯岚微抿的唇角，知道他状态非常紧绷。邱遇猜测：也许冯岚是个宁折不弯的钢铁直男，此时正在金钱与原则之间摇摆，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 　　想到这里，邱遇突然凑过去撞了一下冯岚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冯岚低头。 　　冯岚莫名其妙，但照做。就见一盒烟出现在邱遇手上，邱遇耷拉着肩膀，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跟演什么间谍片接头似的，目视身侧，压低声音，用一口奇怪的粤语跟冯岚搭话。 　　“教导主任马上就来，这一根解千愁啊，靓仔，要烟不要？” 　　有点尬，有点离谱。冯岚缓慢地转头去看邱遇，邱遇眉毛一挑：“接啊，看出来你心情不好。” 　　冯岚心中压抑的情绪悄悄松了一个角。 　　“我不抽烟。”他忍着笑，“你这演的什么啊？” 　　“不知道。”邱遇说，“之前刷视频看的，评论都说很港片，很心情好。难道是我不够帅？” 　　邱遇挑了根烟咬到嘴里。 　　“绅士的人不会强迫你抽二手烟，我咬着过过瘾吧。” 　　冯岚笑得真心实意了点。 　　“我无所谓。”他说，“一块招待客人而已，有什么的。” 　　“我有所谓。”邱遇把烟拿到手里，摸了下上面的齿印，“我喜欢男人。”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勇敢坦诚，能换到一个答案就换，换不了拉到，这是邱遇的处世之道，也是邱遇的不要脸。他仗着自己现在跟冯岚关系好，觉得就算冯岚恐同，看在好兄弟的面子上也能稍微不那么恐——更何况他是同，他要跟冯岚扮假情侣，他觉得自己也有义务跟冯岚说清楚，免得以后冯岚后反劲，到时候闹得更难看。 　　冯岚愣在那，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 　　邱遇继续道：“我就为这个跟我爸彻底闹翻出来的，现在只有我朋友，就二鹏，还一个叫钱成锦的知道。所以我不在意组cp的事，我自己就是真的，哪会在意假的。但是我得跟你说一声，就，万一这个事让我爸知道了，或者哪天我跟世界也摊牌了，难保知道这码事的人不觉得你也是。所以你要是介意呢……” 　　邱遇微微低头。他跟邱林风出柜是气性上头，跟兄弟出柜是借着那股气又喝了酒，这会儿清醒地跟冯岚面对面讲多少有点不自在，开口的时候有多勇，想到冯岚真会介意就有多怂。 　　冯岚那回说了，就他邱遇一个朋友，要是介意得厉害，就又没了朋友，要是没那么介意，恐怕也别扭，这真是…… 　　冯岚眼中光芒闪烁。他不知道邱遇心里的弯弯绕，只觉得邱遇很忐忑。这份迟来的忐忑与邱遇开口的坦然形成鲜明对比，强烈的反差轻轻扯住冯岚脑中一根怯弱的神经，唤醒他想对人倾诉的渴望。 　　“我……不介意。” 　　冯岚轻轻开口，似乎有些紧张。 　　“我是说，这有什么的。我……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冯岚说得很慢，像是要宽慰邱遇，但莫名更像说服。 　　“没什么好介意的，只要你以后的男朋友别把我当你真情史就行了。但是，就……” 　　冯岚说得越来越慢。 　　“你以后会找男朋友，对吧？” 　　“那不然呢？我喜欢男的还找女……操，操！” 　　邱遇猛地明白过来，匪夷所思地瞪着冯岚。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冯岚垂下眼，“我就是……听说。有些人坚持不下去，最后还是结婚生子，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牺牲，多委屈，还不是连累一个无辜的女人。” 　　“我会是那种垃圾？我这辈子就不会去坑害人家小姑娘！”邱遇直骂，“你大爷的冯岚，你把我当什么？” 　　冯岚没接邱遇的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目光有些游离。 　　“其实我觉得，要是想回归‘正常’，那就‘正常’一辈子，演到死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怕就怕做不到这样，更别提那种纯骗人生孩子然后离婚的。什么年代了，给自己找这种借口，还不是……” 　　邱遇气不过，踹了冯岚一脚。冯岚踉跄一步，终于回过神，看着邱遇找补道：“我就是想到这儿了，闲聊。” 　　“闲聊……”邱遇嗤笑，“我看你是点我呢。” 　　“真没有，我没想那么多，你别生气，我……” 　　冯岚露出一种无措的神情，让人看着心里发软。邱遇有心生气，看着冯岚这样也气不起来，只得又咬住烟，凶恶地问：“踹疼没？” 　　冯岚一秒都没想，干脆道：“没。” 　　“那上你的楼去，我生会儿气。”邱遇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滚，别蹭我的烟。” 　　冯岚没动，就看着邱遇。 　　“二手烟。”邱遇看冯岚局促，无奈地压着脾气解释了一句，“对肺不好，你不是不抽烟吗？赶紧上去。还是真叫我踹疼了？我和你说我收着劲呢，你别碰我瓷啊。” 　　冯岚忙动了下腿给邱遇看：“真没事。” 　　“没事就快回去！”邱遇说，“我点烟了我告诉你！” 　　冯岚明白邱遇的意思，想再道歉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两秒道：“那……衣服我洗好了还你。” 　　邱遇又摆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冯岚没辙，只能先进楼道，踏上去三四个台阶，还听见邱遇骂骂咧咧：“疯了吗，还找女人，不要点脸了……” 　　冯岚在一楼平台停下脚步，倚着楼梯扶手望楼门。邱遇起先站在靠门的地方抽烟，但不一会儿就走远了，冯岚只能看到邱遇的小腿和运动鞋。 　　楼道灯熄灭，冯岚摸黑上楼，走得很慢，到门口时，手机突然震了下。 　　是邱遇。 　　“衣服家教面试完了再还我。” 　　冯岚正要回复，第二条短信又跳出来了。 　　“你大爷的你气死我了，这条短信你别删，以后我要是敢找女人结婚你就给打印出来去我婚礼现场分发，并大喊我是个同性恋行吧？” 　　再一条： 　　“生气三分钟被咬三个包，你看你怎么赔我” 　　冯岚握着手机垂下眼，不觉笑了。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我对着耽美主题咖啡厅两眼放光，后来咖啡厅关门了，而我一次都没去上。 　　所以，去吧，小邱，小冯，圆我一个梦想！ 第14章 ☪ 探视 　　◎他是一个罪人◎ 　　邱遇圆满达成“向冯岚出柜”成就，第二天一起来就回复了“主题”，说同意组cp。韩老板很高兴，提出加个微信细聊。可冯岚人在超市，也没有微信，就靠邱遇转达，问能不能等自己这边下班再谈。 　　韩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到晚上回家，冯岚打开电脑，想下一个电脑版微信，却被告知系统版本不兼容。他自己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救不了，只能发短信跟邱遇打招呼，上楼蹭他的微信。 　　邱遇过了两分钟才回复：“行，你上来。” 　　冯岚上楼，敲门，邱遇擦着头发，热腾腾地就来开门了。 　　冯岚干咽了一下。 　　“你……刚洗完澡啊？” 　　“啊，我听手机响就赶紧冲冲出来了。”邱遇往旁边让了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吹下头发。” 　　“……好。” 　　冯岚进了屋，目送邱遇钻进卫生间后，听着吹风机的嗡嗡声在书桌边坐了。 　　要睡觉的时候了也不讲什么造型，邱遇没一会儿就吹干头发出来。他看冯岚挺乖巧一个坐书桌边发呆，忍不住提议：“你要不换个手机吧？” 　　冯岚问他：“又想送我手机了？” 　　邱遇道：“也不是，你自己买吗。” 　　邱遇打开购物软件给冯岚看。 　　“其实现在很多手机都有触屏功能，还支持聊天软件，都不贵。你看这个，不到三百，比我的电瓶车都便宜。” 　　冯岚看过去，念道：“老年人智能机，大字大声……” 　　邱遇飞快切出，又点进一个给冯岚看。 　　“这个呢？二手智能机，只要两百块！” 　　冯岚没看，反问邱遇：“你电瓶车多少钱买的？” 　　邱遇默了一下。 　　“多少钱？” 　　“……七百。” 　　“二手？” 　　“……二手。” 　　“你知道现在一手的电瓶车，便宜的只要三五百吗？” 　　邱遇辩道：“可这七百的交换让我多赚五百块钱，四舍五入我真的是赚了，你数学不好就听我的！” 　　“你数学好？” 　　“我……” 　　“你赚了多少？” 　　“……二百。”邱遇嘴硬，“二百不是钱吗？” 　　“二百不是钱吗？”冯岚笑了笑，“别催我换手机了。” 　　邱遇被自己的语言打败，闷不吭声打开微信，告诉韩老板冯岚已就位，可以开始细聊了。 　　韩老板拉了个叫“夏日特供”的群，群里是邱遇、冯岚和另两个通过面试同意组cp的大学生。韩老板往群里发了几个客人的分享帖链接和截图，另附几个关键词，让他们自由搜索了解。 　　这些帖子分布在微博，贴吧，空间，以及邱遇从未见过的论坛，让邱遇感到一丝迷惑。 　　冯岚更迷茫，他的社交网站使用记忆还停留在初中，只认识贴吧和空间网页版。这两个东西在手机里跟电脑上长得还不一样，变成了冯岚最熟悉的陌生软件。 　　于是冯岚只能看着邱遇操作，两人一起看了脸部打码和没打码兼有的男男牵手、男男壁咚、男男错位kiss照若干，并阅读了客人们用词大胆且极富想象力的段子无数。 　　邱遇都有点被震傻了，小声嘀咕了好几次“我们也要这样吗？” 　　“客人方面就是这样，如果你们不能接受被拍照，会给你们发个‘请勿拍照’的徽章。同意拍照的话客人会询问你们或自觉打码，你们看自己意愿就好。但那些小段子就是不可控的了，你们掂量一下接受度，有个心理准备。此外第一天需要你们配合拍几张照片，我拿去抠图做揽客立牌和店内海报。放心，揽客立牌脸部统一打码，不会让你们被熟人围观。” 　　邱遇想到“主题”就在瘦猴家附近，只能说非常感谢韩老板的体贴。 　　韩老板又道：“工作内容方面你们已经很清楚了，根据客人需求陪聊，或者就在客人旁边做自己的事，给客人看看。如果客人有指定，我们也有一个预约机制，你们会有至少一个晚上做准备。预约客人在店期间，就尽量在客人附近互动给客人看。” 　　邱遇一边看一边给冯岚念，念完点评道：“怎么看我们都是牛郎店。” 　　冯岚抿着嘴笑。 　　韩老板最后说：“关于工作的事情我就交代这么多，等下我把菜单内容发到群里，希望大家能在正式上工前熟读。最后你们明天有空吗？需要你们来签个合同，试一下制服。” 　　其他人都没问题，但冯岚还要去超市那边。邱遇在群里替冯岚回答：“不好意思，冯岚明天有工作。” 　　冯岚道：“问问周一放学后那个时间去行不行。” 　　邱遇再转达：“我和冯岚周一去可以吗？跟面试那天一个时间，下午七点左右。” 　　韩老板说“没问题”，这份工作便彻底敲定。邱遇轻松不少，回复“周一见”，还发了朵小花花。 　　冯岚在旁边看着，突然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周一去，你明天又没事。” 　　“这有什么的，一起呗。”邱遇把手机往旁边一丢，“那周一还是一起上学？” 　　冯岚说“好”。 　　邱遇高兴地抖抖腿：“要我说不如从此就一直一起上学。你要是会骑电瓶车，周六日也可以直接骑着我的车去上班。” 　　冯岚道：“一起上学可以，但一直到暑假前我放学还要去工厂，到时候俩人一车怎么安排？” 　　“我和你一块去工厂？” 　　冯岚想了想道：“那我得跟刘姐说一声。不过你别抱太大期望，现在的人员已经比较固定了，你想去也只能等谁不来补位。” 　　冯岚有点犹豫：“不过这个还……挺辛苦的。你得一直站那儿不动，工作比较机械无聊。” 　　“我能戴耳机听歌吗？” 　　冯岚摇摇头。 　　“不知道……之前没人提过。” 　　“那算了吧，太无聊我可能也干不动。”邱遇觑了冯岚一眼，“不过你还知道辛苦啊？” 　　这句说得很快，冯岚没听清，疑惑地看向邱遇。 　　“说什么？” 　　“没什么。”邱遇说，“就觉得你累。” 　　“啊。”冯岚捏着自己的拇指，“还好吧。” 　　“家教面试约好了吗？” 　　“嗯，下周三中午，那天下午第一节是语文，我能请个假。要是定下来了，我再跟韩老板协商工作时间。” 　　“暑假一起上下班？也让你那自行车歇歇。” 　　“再说吧，还不知道具体时间安排呢，没准一起上班都不行。” 　　冯岚叹了口气。 　　“这么一念叨，事情还挺多。” 　　邱遇望着他：“累啦？” 　　“嗯。”冯岚往后一靠，“这不是刚下班吗。” 　　邱遇挺想说“你这可不是因为刚下班”，但看着冯岚半垂的疲惫的眼，只能关心道：“晚上吃饭了没？” 　　“吃了，今天有盒……便当。”冯岚又叹气，“就是盒饭吗，我总得转个弯才想起来店里叫便当。这是哪儿的叫法？” 　　“台湾那边吧，你们老板是台湾人？” 　　“不知道，没打听过，应该是本地人吧？”冯岚说，“阳城这么小，出去都来不及，谁会从外面来这里开超市啊？” 　　“做老板的想法你别猜啊，我就没明白过邱林风。”邱遇说，“而且阳城也不算小，好几所大学呢。你知道石城吗？我老家。那才小，整个市就两条街。我念的幼儿园和小学在一个院，街另一头的初高中在一个院。前两年高中也办不动了，跟阳城三中合并了。” 　　“你什么时候来阳城的？” 　　“幼儿园，没毕业邱林风就发了，给我们挪阳城来了。”邱遇有点怀念，“小时候好啊，我那会儿可开心，每天上山爬树下水摸鱼，好快乐啊。” 　　“嗯。”冯岚应了一声，“小时候好啊。” 　　他又叹了一口气，眼皮有点沉。真怪，明明工作没那么累了，他却比以往更容易疲惫，好像曾经被压缩的睡眠都急着被找补，非让他凑够平均一晚八小时。 　　“大忙人。”邱遇起身撵人，“快去睡吧。劝不动你少打一份工，只能劝你好好休息了。” 　　冯岚点点头，跟着起身走到门口，要开门前又转过身，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问：“怎么了？” 　　冯岚很轻地咬了下舌尖。 　　“没什么。”他说，“我下去了，晚安。” 　　冯岚步入楼道，走得很慢。他本想问邱遇家里对他出柜这件事怎么看，但邱遇跟他爹的关系那么差，他真问了，邱遇要么说不在乎邱林风的意见，要么直接被惹得不高兴。更何况每个家庭都是不同的，问了又能怎么样？ 　　冯岚呼了口气，下楼回自己家了。 　　星期三中午，冯岚打车到四合小区面试家教。郑先生今年四十有二，平时都忙，今天也是从工作中抽出一个中午。见面时郑先生并不多说，直接让冯岚给儿子郑晓东试讲。 　　冯岚以前没干过家教，初中课本早当废品卖了，现在又偏科严重，幸好郑先生只是希望有人帮儿子预习初一课程。冯岚在网上搜索确认了这几年初中教材没有变动，去旧书网买了初一上学期课本，自己大概过了一遍，理了一份简单的学习计划，预计这个暑假带郑晓东预习完全科目的第一二单元。 　　郑晓东长得圆头圆脑圆眼睛，是个挺腼腆的小男孩，从冯岚跟他说明教学目标到冯岚开始讲都只乖巧的点头。一节课结束，冯岚先去客厅等候，不一会儿郑先生走出来，给冯岚倒了杯水。 　　“我觉得很好，小东也很喜欢你。”郑先生说，“介意我抽烟吗？” 　　冯岚道：“您随意。” 　　郑先生点起烟，吸了一口，隔着白烟打量了一下冯岚。 　　“你这穿的是校服吧，做家教是给自己赚零花钱？” 　　冯岚知道这是定工资的时候，于是坦然回答：“生活费。” 　　说完这句，冯岚低头喝水，半真半假地做足了谈及生活窘迫有些尴尬的模样，没有留意到郑先生一愣，眼神立刻有了变化。等冯岚抬头，郑先生掐着烟，态度与先前一般无二，仍是一副温和长辈的模样。他拿出一个红包放到桌子上，笑道：“开门红，这里是两百块钱，算在工资之外。之后我们就按正常市价，一小时一百，你觉得怎么样？” 　　冯岚有点惊讶。 　　“您这个市价……”他委婉地说，“是不是太高了？” 　　“哦？”郑先生看起来有些困惑，“我身边几个朋友找那些大学生当家教，开到两三百的也有。” 　　“我只是一个高二学生，也只帮晓东预习两个单元的初一入门课程，一小时一百太高了。”冯岚言辞恳切，“我来之前也查过市价，顶天五十。” 　　郑先生满意一笑。 　　“小同学，很老实啊。”他说，“既然如此，一小时一百确实太高了，给你按八十算吧。” 　　冯岚只是怕郑先生回头对比其他人觉得给多了会引起纠纷，没想到这是郑先生有意试探。冯岚觉得有点无语，但毕竟拿到了更高的薪水，便也没说什么，只对郑先生道谢，然后看看时间，说自己午休要结束，该回学校了。 　　郑先生不顾冯岚推辞，坚持送冯岚到电梯口。电梯门开的时候，郑先生抬手按住冯岚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 　　“暑假见，我儿子到时候就麻烦冯老师了。” 　　冯岚礼貌性地客套了一句“应该的”，等电梯门关上才皱眉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他觉得郑先生有点奇怪，但这种奇怪可能只是因为他生活中较长时间地缺乏父亲角色，不习惯跟父亲角色的人相处。 　　冯岚没有多想，打开手机给邱遇发短信，把家教的工作时间告诉他。邱遇跟等着冯岚的短信一样，立刻回复：“我直接跟韩老板说？” 　　冯岚回了一个“好”。 　　几分钟后，冯岚走到小区门口，邱遇也发回了韩老板的回复，定下了冯岚的暑假工作时间：周一到周五上午是家教，下午去“主题”，周六日照常超市收银，之后在“主题”干到晚十一点。 　　邱遇听完直咂舌。他帮着冯岚找工作是想他暑假轻省点，但冯岚这一通安排下来，他也不知道冯岚轻省哪儿了。问冯岚，冯岚就说郑先生出手大方，“主题”工资不低，这一个暑假细干下来，他高三没准可以只留一份工作，不用再去找别的活。 　　那邱遇还能说什么？只盼着冯岚不是说说而已，高三真能歇一歇了。 　　之后两人按部就班，邱遇沉迷学习，冯岚一如既往。好像是一晃眼的功夫，期末结束，暑假来临，考完试的时候邱遇挺高兴地跟李绣对答案，算了下自己大概得分。 　　“这不气死邱林风？我都想回家看他收到成绩单的表情了！” 　　冯岚对此不予置评。他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眼下根本没空琢磨，只为去探望母亲的事情焦虑——他已经很久没和母亲好好说几句了。 　　十五岁是冯岚人生的分割线，这之前他家庭美满，父亲江湾温和儒雅，母亲冯婉人如其名，他们在每个暑假去海边，因为冯婉喜欢大海。江湾曾搂着冯岚，看着冯婉，跟他说要一辈子敬爱母亲，说：“咱们这个家啊，都是你妈说了算。” 　　冯岚曾一度觉得父母之间的爱情就是大海，深邃温柔，广阔无垠。 　　后来呢？ 　　后来，冯岚的想法似乎也没有错的太多——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就像大海，一旦有了波澜就是惊涛骇浪，能把一切掀翻。 　　冯婉杀夫后，冯岚只在法庭见过她一面。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女人变得苍白单薄，仿佛失去了生活中的所有色彩。她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温柔慈爱，冯岚哭着喊她，但她一直到审判结束也没有回头看冯岚一眼，入狱后也不愿意见冯岚。 　　一连串的打击掏空了冯岚的灵魂，他如同行尸走肉，活着都费劲，更别提念书。姥姥见他这样子只好给他办休学，他缓了小半年，中间江湾父母来闹了好几次，从那些激烈的对骂中，冯岚渐渐明白了一些事。 　　关于父母的婚姻隐情，关于他对江家的意义，关于他长得有多像江湾。 　　后来母亲从监狱里递信出来，说新学期快到了，要冯岚好好念书，冯岚这才结束休学。开学前姥姥带冯岚去看冯婉，母子俩隔着探视室的玻璃对望，冯婉要求冯岚改姓，话才说出口，眼泪就落下来。 　　这不是冯婉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只是从前冯岚不懂。现在冯岚已经知道一切，很多事就这样被冯婉的眼泪砸碎，砸透。冯岚看着母亲的泪水，想到平日里慈祥的爷爷奶奶如何因为这件事撕破脸到姥姥家口沫横飞地咒骂，想到姥姥是如何又气又难过，说江家都是黑心肝的东西，让自己不要再跟他们相见。 　　原来他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罪证。他在母亲面前是一个罪人，他该听从母亲的每一个指令，满足母亲的每一份希望。 　　冯岚同意改姓，不愿做江家病态追求的香火。身份证上的姓氏从“江”变成“冯”后，冯岚再回头去看曾经美好的时光犹如望着泡影，模糊到让人不敢相信那些曾真实发生。 　　冯岚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面对母亲始终抱有愧疚，因此很多话都不曾出口。但邱遇说的没错，他对生活有自己的打算很好，但他不该自顾自付出，不该剥夺一个母亲对孩子生活的知情权。 　　如果他是罪人，母亲就是他的判官，他该过怎样的生活，应由母亲审判。 　　探视室的门打开，冯岚捏着成绩单坐直。冯婉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走到椅子边坐下，拿过话筒，黑沉沉的目光刺进冯岚眼底。 　　“来啦？” 　　“妈。”冯岚喉头发涩，“我期末了，就……来看看你。好久没见了。” 第15章 ☪ 相拥 　　◎你安慰我一下吧◎ 　　冯岚和江湾长得太像了，尤其那双眼睛，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冯婉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坐到江湾面前那一天，江湾真诚地看着她，对她说那些话。她听过后，一开始吓一跳，但回家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江湾很好。 　　真是又蠢又傻。 　　“小岚。”冯婉的声音很平静，“江湾他爸妈还有找你吗？” 　　这是母子俩每次见面的固定问答，冯岚早有预见，如实道：“没有。” 　　“没去你住的地方，也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新住址和手机号。” 　　“学校呢？他们也没去学校找你吗？” 　　“没。”冯岚用小手指勾着电话线，微微垂下眼，“他们不敢。” 　　当然不敢。毕竟上一次他们试图让冯岚“认祖归宗”，冯岚直接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他们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直接让江家彻底断了根。但冯岚没有这样告诉冯婉，当冯婉问起时，他只说自己威胁江湾父母，如果他们再来找自己，他就离开阳城，再也不回来。 　　冯婉点点头，又叮嘱道：“不要和他们接触，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明不明白？” 　　冯岚乖顺地回答：“我明白。” 　　冯婉这才问：“你这次成绩怎么样？” 　　冯岚把各科分数报了一遍。 　　冯婉仔细听了，然后说：“其实成绩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的品德，读再多的书，如果德行坏了，这个人就完了，你明白吗？” 　　冯岚“嗯”了一声。 　　“所以千万别搭理江湾他爸妈。”冯婉尽力压了，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点憎恨，“他们的德行坏透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岚张开嘴，又闭上，还是“嗯” 了一声。 　　冯婉有点难受似的抓紧衣襟，用力呼出一口气。 　　“还有江湾。”她说，“你去看江湾了吗？” 　　“没。”冯岚说，“一次也没去过。” 　　冯婉点点头：“嗯，不去就对了，没什么好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 　　冯岚觉得自己明白冯婉的意思，她憎恨江湾，自己作为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理应与她母子连心，同仇敌忾。冯岚也确实和母亲立场相同，憎恨给了自己一半骨血的父亲。 　　冯岚垂下眼，盯着桌子。 　　“我知道的，我不会去的。” 　　冯婉说：“乖。把成绩单举起来我看一眼。” 　　冯岚照做，冯婉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了，问：“你数学的分数是不是太差了？” 　　“嗯，我这一块不太好。” 　　“尽力就行了。”冯婉说，“成绩都是次要的，一个人的品德才重要，明白吧？” 　　这么说着，冯婉还是有点担心，又问：“你现在这样的成绩，大概能上一个什么大学啊？” 　　冯岚眼眶发热。 　　“上大学的事……我这次来正想和你说。” 　　冯婉一怔。三年来冯岚每个月都来探视室看她，但最初她自己心态不算平和，很少同意会面，后来母亲去世，才同意得多了一点。可见面的时候，冯岚从没跟她商量过什么事。 　　冯婉本以为这是因为冯岚确实没什么能拿出来与她商量的，十几岁的孩子专心学习，能有什么特别难的事呢？但现在，冯婉看着冯岚发红的眼眶，猛然意识到冯岚或许不是没有要商量的事，而是不跟她说罢了。 　　她困于过去的自我折磨给了儿子一个错误信号，让冯岚觉得母亲是连他一起憎恶的。 　　冯婉的心猛地揪紧了，她下意识问：“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学习上？跟朋友相处不好？” 　　冯婉突然想到什么，声音一顿，再开口又多了两分严厉。 　　“难道是有了喜欢的——” 　　冯岚赶紧摇了摇头。 　　“没有，这些都没有。就是，关于读大学，还有生活费……” 　　他有点艰难地说出自己的的打算。 　　“我是想，考本地的大学，这样等你出来，我能照顾你。我知道你不怎么愿意见到我，但是……至少让我照顾你，我肯定，我也没办法放心你一个人……” 　　冯婉鼻子一酸。 　　“还有钱的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姥姥死后，那房子的拆迁款我没动。”冯岚继续说，“那笔钱是你的，本来姥姥留着房子就是想等你出来，所以……现在房价涨了，但你还是可以自己买个小房子，不用操心我，你同意的话，我偶尔去看看你。这几年我一直在打工，自己生活够用，还攒了一点钱给你……” 　　冯岚有些忐忑地说完，却迟迟没等到冯婉的反应。他不知道恨夫及子的母亲听到这些会怎么想，怕母亲气狠了，不安地抬头去看，才发现冯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冯岚心里难受，想要为母亲擦眼泪，手伸出去，理所当然地碰到一片冰凉。 　　“你打工……”冯婉艰难地问，“你……这几年一直打工？” 　　“嗯。”冯岚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 　　冯婉彻底哭出声了。 　　“妈不是……不是不愿意见你。妈是……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以前就选错了，做错了，要是你……” 　　冯岚的心像是被紧紧攥住了。 　　“早知道你要出去打工养活自己，你不如去跟他爸妈一起住，至少有人照顾你。妈是恨他们两个，可妈也没想让你过苦日子……小岚啊，是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 　　今天是高二的最后一天，上午大家一块换了教室，从高一高二用的育才楼搬到高三专用的必中楼，中午才各自离校。按道理来说，从早上开始折腾，来回好几趟应该都累了。但一来高中生精力旺盛，二来放暑假都兴奋，放学不回家的比比皆是，小公园打球都得排队。 　　暮色四合的时候邱遇跟二鹏和钱成锦打完球，又一起吃了饭庆祝暑假，而后买了袋雪糕回出租房。路过冯岚家门口的时候，邱遇想起这人昨天拒绝自己一起去小公园的提议，顺手敲了下冯岚的门。 　　“冯同学？”邱遇说，“我来逮你了，你事办完没，不会今天请假不搬桌子是背着我偷偷找去找新工作了吧？” 　　冯同学没给他开门，可能是还没回来。邱遇也没在意，晃着袋子上楼，边走边给冯岚发短信，让他回家了来拿点雪糕。短信写了半句，台阶走了三个，身后的门突然开了。邱遇扭头看，冯岚靠在门边，头发蓬乱，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 　　邱遇几乎是立刻明白过来：“你是去看阿姨了？” 　　冯岚点了下头。 　　“不是说下个月初吗？” 　　冯岚摇了下头。 　　邱遇收回已经踏上台阶的脚，转身直面冯岚，一胳膊把人拐进了房间。 　　“眼睛都肿了。”邱遇挑了一根冰棍拿在手里，“冷敷一下。” 　　冯岚没什么精神地应了，拿过冰棍走到床边躺下。邱遇跟冯岚打了声招呼，把雪糕塞进冯岚的冰箱，然后拖过椅子坐在冯岚旁边，看着冯岚把冰棍按在眼睛上。 　　天太热，邱遇试图把空调打开，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空调遥控器，再一瞅空调，压根没通电。 　　邱遇知道冯岚一准是为了省钱，所以没问，但另一个问题是要问的。 　　“跟阿姨聊得不好？” 　　“挺好的。”冯岚声音发哑，“她让我好好上学，把姥姥留下的钱拿出来用，别去打工了。” 　　“然后你感动得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回家哭到现在？” 　　冯岚道：“别让于老师知道你这么用《出师表》，我怕她忍不住打你。” 　　“你不告诉她，她一辈子都不知道。”邱遇把腿一翘，“而且你现在告状也来不及，暑假了，她想训我也训不到。” 　　冯岚想笑，可惜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很勉强地扯了下嘴角。邱遇叹口气，身子往前倾，唰地一下捏住了冯岚的嘴。 　　冯岚把冰棍从眼前挪开，瞪着邱遇。 　　邱遇轻声道：“不是不高兴吗？还想着笑。” 　　“给你面子而已，”冯岚说，“换个人来，你看我让他进吗？” 　　邱遇用舌尖抵着自己的虎牙，慢慢磨了一下。前阵子试完衣服后韩老板给了指示，说冯岚哪儿都好，就是眼睛里血丝多，黑眼圈也有点重，化妆都不好遮。为了减少血丝，淡化黑眼圈，冯岚这几天彻底不去工厂打包，晚上就算睡不着也会一滴眼药水，二戴蒸汽眼罩地闭眼躺着。这一番“养护”下来，冯岚黑眼圈没见消失，但是休息够了反应也快了，说话做事都没有以前慢吞吞的样子不说，还能跟邱遇你来我往地打两句嘴仗。 　　邱遇一想到这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但眼下不是他得意的时候。 　　邱遇晃悠了一下腿，把韩老板拎出来当借口。 　　“韩老板让你养养眼睛，你养成这样。咱们还得拍照呢，明天去了她不满意怎么办？” 　　冯岚无语地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特别无辜地回看冯岚：“怎么了？多么现实的问题，难道不值得在你眼睛哭肿的时候拿出来讨论？” 　　“聊工作……” 　　冯岚咕哝了一句，把冰棍挪回眼睛上，懒得再理邱遇。邱遇听冯岚语气好了点，不那么丧了，忙打蛇随棍上，踢了鞋往冯岚腿上轻踹了一下。冯岚有点不耐烦，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让邱遇进屋，然后想起这人是不请自来，勾着他这个主人的脖子进屋的，当即又折腾了一回冰棍，再次瞪向邱遇。 　　这次冯岚的目光中有明晃晃的不满，邱遇却不怎么在意，咧嘴笑道：“那不聊工作，你吃晚饭没？” 　　冯岚抿着唇不说话。 　　“没吃就没吃吧，”邱遇说，“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冯岚忍不住了，尽可能语气平稳道：“你是不是闲的？” 　　邱遇直接起身，上手把冯岚拽起来了。 　　“我是闲啊，我太闲了！欸，你别想着挣，一会儿把你胳膊扭了。快穿鞋，不然我直接给你扛出去，你这点份量我可是扛得动的。” 　　冯岚拗不过邱遇，被邱遇扯着拖着上了三楼，拿完电瓶车再下楼。邱遇把冯岚安置在后座上，冯岚木着脸问：“去哪儿？” 　　“去玩。”邱遇一踩油门，“我服务绝对周到，冯同学，您请好吧！” 　　这阵子风还是温热的，冯岚在屋里闷了半天，现下呼吸到新鲜空气，脑子不那么疼，人也不那么暴躁，自然地抓住了邱遇的衣摆。 　　邱遇察觉到冯岚态度软化，立刻道：“你抓紧点儿！我这腰长刺了吗，你这么不敢碰？退一万步你搭我肩膀才保险啊！” 　　冯岚道：“不用。” 　　“怕你掉下去。”邱遇说，“摔了明天不能上工，毕竟开工第一天，这样好吗？我总不能一人拿两份工资吧！” 　　冯岚仍是不去搂邱遇的腰，也不肯搭邱遇肩膀。邱遇索性奔着一条减速带碾过去，冯岚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地搂住了邱遇。邱遇一朝得逞，一边疯狂提速不给冯岚松手机会，一边笑道：“还哭不哭！” 　　冯岚骂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邱遇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用惊喜的语气说：“哟，发火了！再发一个，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没见你生过气！” 　　冯岚给气笑了。他紧贴在邱遇后背上，凑近了邱遇的耳朵喊：“你有病吧——” 　　邱遇再次提速，小电瓶风驰电掣，赶着夕阳冲到了老护城河。这一片的杂草比老街的旧小区还要茂盛，邱遇把车骑到人踩出来的小道上，蚊子急切地从草丛里钻出来找饭吃。冯岚不一会儿就被咬了三个包，恨不得把脸藏进邱遇的后背里。 　　天又暗了一点，风似乎也凉了些。冯岚能清晰地闻到邱遇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到底去哪儿啊？”冯岚问。他鼻音太重，嗓子还哑着，短短一句话带着三分抱怨说出来，竟有一点撒娇的味道。邱遇觉得心里有个什么小齿轮“咔”地动了，他喉结微动，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有两只麻雀从旁边飞起来，邱遇目视前方，被冯岚紧贴着的地方突然热得厉害。 　　现在电瓶车开得没有那么快，路也平稳了。冯岚的手从邱遇腰上挪下去，再次抓住邱遇的衣摆。原本微弱的力道在这一刻竟似比冯岚紧紧搂着邱遇腰的力气还要大，抻得邱遇有四肢僵硬的趋势。而冯岚对这一切都没有察觉，又喊了一声：“邱遇？” 　　邱遇猛踩刹车，冯岚的额头在邱遇背上撞了一下。 　　“你……” 　　“下车。”邱遇飞快地说，“我们到了。” 　　冯岚抬起头。 　　护城河对岸是一片废墟，冯岚隐约记得是个什么搁置了的开发项目。将落的太阳在这里没有楼宇遮挡，暖橘的光芒勾勒着瓦砾和杂草的轮廓。护城河不太干净，靠岸的地方堆着没人收拾的垃圾，邱遇推着车带冯岚往前又走了一段，走到有地砖的地方才停下来。 　　“我总来这。”邱遇停了车，“以前不知道反抗邱林风和知道了也打不过的时候我就来这喊两嗓子，一开始对面还有工人，有一回甚至跟我喊回来，说‘小孩，回家吧！父子两个哪有隔夜仇啊！’我也跟他喊回去，喊的是……” 　　邱遇两手圈在嘴边，比了个喇叭的样子。 　　“有！怎么没有！我跟我爸不就有吗——” 　　这次有四五只麻雀飞起来。冯岚望着邱遇，风把他们的头发都吹乱了，而鸟的振翅声仿佛什么开关，让冯岚压抑许久的倾诉欲望越来越强烈。 　　邱遇喊完了，转头对冯岚露了个笑脸，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掂了两下。 　　“这个会吗？”他问，“打水漂。” 　　冯岚有样学样，也捡了一块石头。 　　“就会扔。”他说，“都沉底。” 　　石头随着冯岚的话飞向水面，也如冯岚的话一般“噗通”一声坠下去。 　　“我爸很会玩。”冯岚说，“他扔出去的石头能跳好多下，最厉害的一回跳到了河对岸。我们当时特意过桥去找那块石头，拿回家当了个纪念。” 　　“牛逼。”邱遇夸了一句，手里的石头飞出去，在水面跳了四下，“看来我还有的学。” 　　“跟他学？” 　　“跟天下打水漂的强者学。”邱遇说，“毕竟学无止境，打水漂也是一样。要想成为个中强者，除了刻苦练习，还要学习别人的先进经验。” 　　冯岚笑了下。 　　“那你学不到了，他已经死了三年了。” 　　邱遇又捡了块石头扔出去，还是四下。 　　“我想想我该说什么，”他说，“或者冯哥你此时此刻比较想听什么？” 　　第三块石头飞出去，这次跳了三下。 　　冯岚没有回答，大抵也还在想。邱遇不催促他，蹲身捡了四五个石头，拿给冯岚看了一眼。 　　“打水漂挑石头是有讲究的，要这种扁的，薄的。当然，有的高手拿砖头都行，那另说。” 　　冯岚“嗯”了一声，从邱遇手里拿了一个。 　　“你看我的手啊。”邱遇拿着一块石头在冯岚面前比划，“这个角度，这样拿石头，记住了吗？然后这个力道——” 　　天又暗了一点，老旧的路灯终于亮起来，趋光的飞虫迫不及待地围上去。冯岚扔了两片石头都不得要领，邱遇忍不住走过去握住冯岚的手，教他用劲。 　　“走你——成了！” 　　冯岚的石头在水面跳了两下，天彻底黑了。邱遇欢呼一声，准备打开手机电筒再摸两块石头的时候，冯岚终于想好了。 　　“你安慰我一下吧。” 　　冯岚的第二块石头只跳了一下。 　　“不提我爸，不提我妈，不提工作，也别问我。” 　　冯岚的第三块石头又跳了两下。 　　“就……安慰我一下吧。” 　　邱遇丢掉手中的所有石头，转身，张开双臂的同时两手打响指，相当潇洒。 　　他们都没再说话。 　　旧路灯闪烁了两下。 　　冯岚走向邱遇，一把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吗？急死我了！ 第16章 ☪ 开工 　　◎很怪，说不出是哪里有一点怪◎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这回冯岚没矜持，上了车就把手勾在邱遇肩膀上，稳稳地抓住。 　　邱遇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行啊，这算是终于跟我熟了？” 　　冯岚用手指点了下邱遇的肩窝：“早熟了。” 　　“早什么，先前那早上你还不愿意搂我腰呢。”邱遇耸了两下肩，“欸，你还是搂我腰吧。” 　　冯岚莫名其妙：“痒？” 　　“谁痒痒肉长这儿啊。”邱遇把冯岚的手抓着按在自己腰上，“肩膀上有双爪子我把车龙头不自在。” 　　“哦。” 　　冯岚盯了邱遇的腰两秒，想了想还是只抓了邱遇的衣服。 　　“嘿！”邱遇扭头瞪冯岚，“干什么，又不熟了？” 　　冯岚一本正经道：“七分熟吧。” 　　“你大爷的。”邱遇骂了一句转回去，“行吧，全熟的我也不怎么爱吃。走了，回家！” 　　晚风柔和，老护城河这片污染不重，星空还很明亮。冯岚仰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时间很慢，路很长，不开心的事都离自己很远。 　　冯岚轻声道：“今天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邱遇说，“但你现在确实心情不错，觉得特别感谢我吧？” 　　冯岚没否认。 　　邱遇“嘿嘿”一笑，把车停了。 　　“那冯同学，咱下来走走吧？” 　　“嗯？”冯岚坐直，越过邱遇的肩膀，看到电瓶车的电量已经告罄。 　　原来时间很慢路很长不是错觉，是电瓶车没电了。 　　“靠。”冯岚骂了一句，不知怎么竟觉得高兴，笑出了声。他从后座上下来，站旁边拍了下车头。 　　“七百块的小二，真行。” 　　“小二？小二手电瓶？太行了。”邱遇也忍不住笑，“这怎么办啊，挺远呢，这个点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 　　他也去拍车头：“小二，你不争气啊，你怎么对得起你岚叔赐名？” 　　“走走吧。”冯岚说，“散心。” 　　“散心哪儿有这么散的，几点了！”邱遇说，“更何况明儿还上班，你知道这离老街多远吗，偏着呢……” 　　俩高中生，一个两手插兜一个推着车，慢慢慢慢地走远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邱遇艰难爬起。他就“主题”一个工作，又因为和冯岚搭档，被韩老板调了工作时间，本来不用起这么早。但一是为了跟冯岚同步，二是为了多赚点钱，邱遇主动和韩老板申请加时长，冯岚不在的时候他就当个普通服务员。如此这般，邱遇是工时长了工资也高了，为此连声称赞冯岚是他的财神爷，让本来试图劝邱遇认可“不同步工作时间也挺好”的冯岚默默闭了嘴。 　　但他早上的上班时间仍然比冯岚晚。 　　那他为什么七点半就起呢？ 　　邱遇洗漱完毕，哼着歌，抬着车，活动了一下腿，去敲冯岚的门。 　　冯岚咬着牙刷把门打开了，含含糊糊地问邱遇：“早餐？” 　　邱遇立刻领悟他的意思：“我昨天翻地图了，往那边走半路有个包子铺，在那儿解决。” 　　冯岚转身往屋里走，门都没关。邱遇也不进去，就靠在门框听冯岚洗漱。流水声哗啦啦响过一遍后，冯岚从卫生间走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浪费钱”。 　　邱遇问：“那冯老师，您平时是怎么解决早饭的？不会每天早上起来给自己做饭吧？” 　　冯岚在客厅转半圈，拎了半袋不足巴掌大的小面包对邱遇晃。 　　邱遇咂舌：“怪不得您比我矮呢。” 　　冯岚眼睛一眯：“我就跟你差两厘米。” 　　“差两厘米就不叫矮？”邱遇进屋了。他拿过冯岚手上的面包，先是看了看保质期，随即道：“没几天了，带着吃？你十二点结束家教，一点咖啡厅上工，中间也没什么时间吃饭，先拿这个垫着。” 　　冯岚想了想：“也行。” 　　邱遇又在屋里到处看：“不过你就干吃吗，没个牛奶什么的？” 　　“就水。”冯岚把放在床上的包拿起来给邱遇看，里面有个掉漆的保温杯，“牛奶喝完了。” 　　“小可怜。”邱遇锐评冯岚的生活习惯，“能凑合绝不精致，大师，我悟了。” 　　小可怜冷酷地把邱遇拨开，抓了几个小面包放进背包。 　　邱遇在一旁盯着冯岚动作，盯着盯着就看向冯岚的眼睛。一个晚上过去了，冯岚眼角微红，眼睛还是有一点肿。邱遇盯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在冯岚起身时伸手，手指点在了冯岚的眼角。 　　两个人都愣住了。 　　冯岚刚洗过脸不久，皮肤还是凉的，邱遇指尖的热因此格外明显，几乎烫人。冯岚被这么烫着，从脑子里扯出一句话朝邱遇丢过去。 　　“准备戳瞎我？” 　　“没。”邱遇忙收了手，“看你眼睛还有点肿。” 　　冯岚摸了下眼睛，仍能摸到邱遇的温度。 　　“我洗脸的时候看了，不严重。” 　　邱遇“嗯”了一声，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于是扯话题道：“我冰棍儿还在你这。” 　　“晚上下班顺路拿走，别占我地方。”冯岚把包背好，“你……行吗？清醒吧？电瓶车电量……” 　　邱遇瞬间想起昨晚的事，又笑出声，问冯岚：“我这啥事没有，车也充好电了。你怎么样，没腰酸腿疼什么的吧？” 　　昨晚最后俩人还是打了车，但时间太晚，地方太偏，打到车的时候他们也走了好一会儿。 　　“没。”冯岚说，“你疼了？” 　　“有点酸，但不要紧。”邱遇感叹，“不愧是工厂站桩打工人，腿的耐久是比我强一点。” 　　冯岚笑了下。 　　“其实你不用早上起来送我。” 　　“送啊，为什么不送？特意找韩老板调的工作时间，我不送你，咱俩一自行车一电瓶车，一起下班的意义是什么，看自行车能不能比电瓶车快吗？到时候小二胜之不武，你可不能说孩子啊。” 　　“好吧。”冯岚说不过邱遇，“那……吃早饭去？你开车送我，这顿算我请你。” 　　“上下楼的兄弟情分这么清？”邱遇晃着钥匙往外走，“更何况从今天起我们不仅是同学，邻居，还是同事兼虚假的暧昧对象。亲兄弟明算帐，假对象就不用了吧？我挑的地方我来请，七分熟，你就别操心了。” 　　冯岚无奈，锁好门跟邱遇下楼。两人都在车上坐好了，冯岚再次抓住邱遇的衣服，邱遇猛地反应过来——他与冯岚，一基一直，将在今天正式成为部分小姑娘眼中的一对。 　　靠。 　　邱遇发动电瓶车，激情上路了。 　　四合小区安保很严，上次是提前打了招呼让保安放人，这次的保安跟上次不是一个，邱遇的电瓶车停在小区门口，保安坚决不让进。冯岚给郑先生打电话说明情况，说的时候就示意邱遇先走，邱遇不肯，指指手机，非等冯岚打完电话。冯岚察觉到邱遇的关心也没再撵人，继续跟郑先生说：“是，我现在就在小区门口，保安这边说……好，麻烦您了，我在门口等您。” 　　冯岚挂了电话对邱遇道：“郑先生来接我，你快走吧，别迟到了。” 　　邱遇说“行”，又多讲了一句“保持联络”。 　　冯岚直笑。 　　“我是当家教，不是执行什么高机密任务。” 　　邱遇装模作样地捂了下胸口，感叹道：“啊，孩子大了，去给别人当老师了。我做家长的与有荣焉，非常骄傲。” 　　冯岚一脚踹在邱遇的前车轮上，邱遇忙不迭地开车跑了。 　　几分钟后，郑先生出现在小区门口，把冯岚接了进去。比起上一次来，这次郑先生家里多出一个女人。冯岚猜测这位是郑先生的夫人，但也没冒然开口，而是简单问好后等郑先生介绍。幸好他没开口，因为郑先生紧接着就说：“这是照顾晓东起居的王姐。我平时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就跟王姐说。” 　　冯岚跟王姐问了好，郑晓东再跟自己这位暑期限定老师问好，一轮下来，王姐去洗水果，冯岚去郑晓东房间，准备开始今天的授课。讲义刚掏出来，门被敲响，郑先生端着水果走进来，把水果放在书桌上。 　　冯岚起身道谢。 　　“小事。”郑先生说，“来，这个给你，是小区的准入卡。” 　　他拿出一张写着12号楼2201访客的卡片，冯岚伸手接过，又说了一次“谢谢”。 　　郑先生笑道：“上次就该给你，是我忘记了。哦，对了，今天是你第一天正式授课，不知道我能不能旁听？” 　　冯岚自然同意，并注意到郑晓东突然就坐直了一点。冯岚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怀念。他小时候也会这样，皮猴似的年纪，见了父亲就忍不住挺直腰板装乖。郑先生又是儒雅的类型，跟江湾有些类似…… 　　冯岚走神两秒，把注意力拉回来，从郑晓东感兴趣的物理入手，正式开始今天的授课。 　　另一边，邱遇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主题”，跟韩老板撞个正着。韩老板对员工积极上班的态度感到满意，笑道：“这么早？” 　　“送冯岚来着。”邱遇说，“他今天还有个家教的工作。” 　　“他挺辛苦，一天两份工。”韩老板说，“他的黑眼圈怎么样了？” 　　“下去点了，但是……”邱遇本想说冯岚眼睛肿了，又怕韩老板问为什么，话到嘴边急忙改口，“总之比之前好点。” 　　两人一块进了咖啡厅，邱遇先去换衣服。分给他和冯岚的制服是学院风的短袖衬衫搭领结，格子西装背带裤。邱遇以前没穿过这种，一套下来要不是空调开得足，险些折腾出一身汗。等他走出更衣室，韩老板正跟另两个暑假工说话，听见动静转头瞧，关切道：“合身吧？上次试的时候有点松垮，我又给收了下腰。” 　　邱遇有点惊讶：“老板你自己改的啊？” 　　韩老板有点得意。 　　“省钱呀！每个主题的服装都是我设计然后找熟人做的，但修改这点小事就我自己上手了。” 　　她示意了一下旁边两个人：“对了，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小吕，这是小田。” 　　三个人简单问了好。韩老板又交代了一下拍摄相关的事，然后提了个同款服装的售卖问题，问他们是否愿意授权照片宣传。 　　“要是同意呢，我会再给你们一笔模特的费用，之后要是有人看上这衣服要走流水线大批量制作，你们作为出镜模特也有分红。小邱，你记得问问冯岚意见啊。要是同意，我晚点再和你们补一个合同。” 　　“在问了，在问了。”邱遇一边打字一边道：“韩姐，我放弃念书在你这做个长工得了。这什么优秀待遇，我怀疑我念大学毕业都找不到你这里这么好的工作。” 　　韩老板道：“唉，也是吃过亏。这个先不提，你和冯岚一起的照片下午再拍，我先给小吕小田照完，你自己转一转，一会儿拍单人的喊你。咱们今天两点开门啊，其他人再晚点应该也到了，都自己调整状态。” 　　邱遇应了一声，也没真去逛，拖了张椅子坐旁边看，学习人家的拍照经验。一直到十一点左右，包括厨师在内的几个老员工陆续到了。一群人互相认个脸熟，有个戴眼镜的小哥道：“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遥想两年前初来乍到，这拍照的待遇可是我的。” 　　韩老板挥着手赶他：“营业的状态留给客人，别在我这乱吃飞醋。” 　　眼镜一转头，可怜巴巴地把脑袋往旁边的冷面帅哥肩膀上靠，还伸手去搂人家脖子。冷面帅哥蹙眉躲开，语气也冷冷地说：“非营业时间，恕不服务。” 　　邱遇在心里喊了一串“我靠”，添油加醋地给冯岚短信转播，还问冯岚：“你行吗，我行吗，这咱俩能行吗？” 　　冯岚好半天才回：“不行也得行，合同签了。” 　　邱遇：“鱼哭了水知道，遇哭了谁知道？” 　　冯岚又不回了。 　　邱遇问：“上课呢？” 　　冯岚过十分钟才回了一个“嗯”，紧跟着又说：“郑先生旁听呢。” 　　邱遇就没再给冯岚发短信了。韩老板后来又交代了一点营业注意事项，特别强调他们经验不多自然相处就行，让客人自由发挥想象…… 　　邱遇统统记在备忘录里，一直等到冯岚过来。 　　四合小区跟“主题”不算远，打车十分钟。但冯岚舍不得打车，他结束家教任务那时间公交也不到，看看时间够就顶着中午的太阳走过来，晒得一头汗，脸也通红。 　　邱遇一照面就说冯岚：“省钱省疯了，没有公交打个车不行吗？”然后自然地跟在冯岚后头进了更衣室，一边复述韩老板的交代一边顺了把扇子，在空调的冷风中热情地给冯岚扇风。 　　邱遇扇着风跟冯岚叨叨：“你面包吃完了？不会是一边走一边吃的吧。胃里不灌风就算了，你边走边吃不岔气吗？你边走边吃喝水也不方便啊。” 　　冯岚无语地看着邱遇：“小学刚毕业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座位上坐足三个小时，每五十分钟我会让郑晓东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够我吃东西了。” 　　邱遇“哦”了一声，见冯岚起身也跟着起身，一直走到洗手间门口。冯岚自己带了毛巾，这会儿从包里摸出来，打湿后拧到半干，回头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不明所以：“要我帮忙？” 　　冯岚无语。 　　“我要擦汗，脱了擦。”他说，“你在这儿我怎么脱衣服。” 　　邱遇莫名其妙：“这么讲究？” 　　冯岚脑子一卡，等邱遇依着他的话退出洗手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介意来得古怪。但上工时间就要到了，冯岚也没空多想，匆忙把身上擦过一遍，要换制服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把制服带进来。 　　难道把刚脱下的衣服穿回去？那不够折腾的，不如直接出去。 　　冯岚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比邱遇瘦，比邱遇白，比邱遇矮两厘米，虽然没什么时间去专门运动，但从高中起的打工生活让冯岚有在同龄人中相当拿得出手的漂亮肌肉，完全不怕人看。 　　但好像不是怕不怕人看的问题。 　　奇了怪了，刚签完合同试衣服那天也是一块的，当时怎么就没这种怕人看的感觉呢？ 　　冯岚揣着别扭硬着头皮穿着内裤走出去。邱遇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等，听见声音一转头，只觉得眼睛被晃了一下。 　　“你……” 　　“我什么？”冯岚用硬气掩盖微妙的心虚，“刚不是想看吗？” 　　“谁想看了，我是想帮你拿衣服。”邱遇这么说着，挺慌张地把视线移开，“那什么，我先出去了。你……头发再弄一下，有点乱。” 　　“穿完再弄。”冯岚朝邱遇走，“哪套是我的？” 　　“背带交叉这套。”邱遇给冯岚指了一下，站起身，逃似的走了。 　　冯岚莫名其妙，专心而快速地穿衣服。而他完全不知道的是，刚邱遇望他那一眼把他从脖子到腹肌看得清清楚楚，视线收回去之前，已经溜到了他的内裤边。 　　邱遇臊得耳朵发红，直接从后门跑了。他心烦意乱地咬了根烟，怕一会儿开工身上有味道还不敢点，只能干咬着揉耳朵，顺便正视一下自己现在的弯男身份。 　　正视了五秒，邱遇脸也跟着红了。 　　“靠，难怪让我回避，”他使劲搓了把脸，“这不回避还得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在“主题”后巷捡到一个红彤彤的邱同学，并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邱同学咬着没点燃的烟，结结巴巴。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嗯……我好像看见冯同学的内裤边有点脱线，我想送他条新内裤穿，你觉得合适吗？” 　　路过的冯同学发来一个问号，并表示自己今天穿的内裤就是新的。 第17章 ☪ 家庭 　　◎有了孩子，男人才成为“父亲”◎ 　　总算等到冯岚闪亮登场，韩老板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小孩眼眶红的，关心道：“怎么，另外那份工作不顺利？” 　　冯岚老打工人了，面对老板的关心第一句是“不会影响工作”，第二句才答：“昨晚没太睡好。” 　　韩老板一笑。 　　“紧张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红点也好看，有小可怜的意思了。” 　　邱遇脑子里冯岚的内裤边还没擦掉，这会听见韩老板的话下意识就去看冯岚。冯岚算清秀那挂的，眼睛偏圆。先前他每天累得要死，一直睡眠不足，眼皮总耷拉着，没精打采之余也让人觉得冷漠。现在不一样了，冯同学睡了几天好觉，是眼睛睁开了，精气神也足了，这时眼睛那点红肿就成了点缀，把他刚冒头的少年意气抹去三分成了春色。 　　如果不是还算不上熟，韩老板甚至想调侃两句“怎么没开工就营业了”，毕竟冯岚怎么回事没人清楚，但邱遇从更衣室红着耳朵蹿出去正好叫几个员工看见了，还跟韩老板说她会选人，“主题”挺长时间没这种新手司机了。 　　邱遇一个上午已经把人认熟，还加了员工群，这会拉着冯岚又认一圈，就跟冯岚去配合韩老板拍照。等照片拍完，客人也陆续上门。先来的是韩老板自己的姐妹，来了不用招呼就自己找老地方坐。眼镜拿着菜单跟在韩老板身后过去，立刻就有人笑着问他：“怎么就你自己，你的好搭档呢？” 　　眼镜道：“还有两分钟，他不到点不上工。” 　　一桌人都笑了。 　　有个梳短发，穿职业装的女人问：“新人呢？听说有这个数！” 　　她两根手指搭一块比了个“十”。 　　韩老板当即反驳：“这是造谣，我千挑万选总共找出四个，那六个你们给我补吗？” 　　大家就开始起哄，说想提前看看新来的小帅哥。这次动静有点大，邱遇听见后忍不住搓搓手臂，小声跟冯岚讲：“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冯岚给了邱遇一个困惑的眼神。 　　邱遇凑近了冯岚一点道：“感觉自己是等着富婆点的鸭子。” 　　冯岚忍着笑，偏过头跟邱遇道：“点俩鸭子，看他们谈恋爱？” 　　“就好这口呗。”邱遇怕人听见，声音放得更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看你就不懂……” 　　“你懂？” 　　“我太懂了，我做功课了，我和你说我考试都没赚钱这么积极……” 　　话题直奔限制级，邱遇声太小，冯岚听不清后面的话，只能又凑近了点。两个人脑袋挨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引起旁人注意。短发女说：“你这两个新来的学挺快啊。” 　　韩老板道：“厉害吧，俩高中生呢。” 　　短发女愣了一下，龇牙咧嘴地说：“你还敢找高中生啊？之前那家长来闹的，你是一点记性不长。” 　　韩老板道：“这不是兼顾不同客户群体吗。” 　　“我看你是慈善家。”短发女把手机扣在桌上，“来，小木，”她喊眼镜，“把弟弟们喊过来给姐看看。” 　　韩老板怕新人出师未捷先被怪姐姐吓到，给小木使了个眼色。小木把菜单放下，转身到新人边上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就把人领来了。 　　四个人里只有邱遇第一次出来打工，收眉敛目好不乖巧，正显出那股青涩高中生的劲，被短发女第一个点了出来。 　　“别紧张，我作为股东了解一下情况。”短发女笑盈盈的，“我姓高，你们就喊我小高姐。这个小狗眼睛的男同学，”她点邱遇，“谁是和你一起的？” 　　邱遇没想着是这么个问题，转头去看冯岚。冯岚也有点发愣，瞥了邱遇一眼道：“我是。” 　　小高姐把两个人都打量了一遍，又问：“这么点年纪就来勤工俭学啦？” 　　邱遇还不明白，冯岚已经凭经验懂了，知道这是在问家长意见。冯岚用手背碰了邱遇一下，抢先答道：“我是自己生活，只能出来勤工俭学。” 　　邱遇跟着明白了，顺着冯岚说：“我爸两三个月没管我了，连我住哪儿都不知道，我只能自己找口饭吃。” 　　小高姐又看了他俩一会儿，目光中渐渐透出几分怜爱，转脸去看另外两个。冯岚知道这是过关了，又用手背碰了一下邱遇。邱遇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一把攥住了冯岚的手指，捏了捏才松开。 　　韩老板笑道：“行了，你俩去吧。你们小高姐就是担心多问问，没吓着吧？都别害怕。” 　　小高姐道：“瞧你说的，我哪儿那么凶神恶煞？” 　　冯岚跟邱遇也自然都说没事。 　　韩老板又道：“都是之前闹的，冬天的时候我也招了两个高中生，有一家家长找来了，说我们用童工。他儿子来干三天就成年了，生日我还给了红包，什么童工？就是想讹钱！还说我们侵犯他儿子肖像权，就是在店里工作时拍的照片，真是气死人，非说我们用他儿子宣传……算了不提这个，毕竟你们得谢谢人家。” 　　韩老板话风一转。 　　“没有他们家人闹事在前，我肯定想不起这也要给钱。” 　　“跟他们什么关系，韩姐就是又细心又大方。”邱遇张口就夸，“那后来怎么处理了？” 　　“报警呗，还能怎么办。”韩老板说，“警察劝和，那小孩儿也可怜，劝着他爸被打了好几下，我就同意给钱了事。事情完了没两天，那小孩儿还偷着来找我，差点给我跪下道歉……不提这个了，冯岚，你过来。” 　　冯岚听话地往前走，就见韩老板从兜里摸出一盒粉底。 　　“照片可以修，但马上开工了，你这黑眼圈我还是给你遮一下。来，闭眼，低头……” 　　七点过十分，结束了一下午的工作，冯岚换好衣服，洗脸卸粉底，走出洗手间却没在更衣室看到邱遇。他在更衣室里等了两分钟，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跟陈林撞上了。冯岚没想到外面有人，吓一跳刚要道歉，陈林就说：“正好，邱遇在后门打电话，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说完，陈林又凑近冯岚一点，放轻声音道：“我不是故意偷听啊，就是扔垃圾正好撞上了，好像是他家里打来的。虽然你们只待一个暑假，但我跟你们说，咱们店里别的没讲究，家里的事千万处理好，知道吗？” 　　“我们明白。”冯岚说，“小高姐点过我们，韩姐也和我们说过之前的事了。” 　　“那就好。”陈林笑了下，用餐盘在冯岚肩头轻轻一拍，“不着急就后厨吃了饭再走，成本价不吃白不吃。下班愉快！” 　　冯岚跟陈林道别，往后门去找邱遇。到门口的时候冯岚使劲敲了一下门，又等了几秒才出去。邱遇叼着烟站在小巷里，眼睛看着后门，见冯岚出来挑了下眉，就继续对电话那头道：“反正我不回去，你也不用担心。我过挺好，比跟他一起过好多了。” 　　那边说了什么，惹得邱遇嗤笑一声。 　　“我都几个月没回了，他才觉得我来真的？随便吧，你也甭理他，他再不乐意也只能等我开学。欸，我不是气你，你别急……跟你有什么关系！” 　　邱遇原本笑着，不知怎么就凶起来了。他把烟按灭在铁皮垃圾桶的边缘，几乎是破口大骂。 　　“你把手机还给我奶，你儿子的事你说我奶干什么？你关心我？你关心我当年把儿子教好啊！我们父子俩现在变成这样没有你的责任吗？光对我好算什么，你跟我隔辈亲了，他个被你打大的还不平衡呢！还凶我奶……” 　　冯岚从后门迈出来，往邱遇旁边走了几步，见邱遇没躲，才走到邱遇旁边停下。这个距离让冯岚能模糊地听见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挺生气地嚷嚷：“不打你还不行？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你要是不让我奶和我说话就直接挂了。”邱遇不耐烦道，“你对我好也不耽误我不高兴你对我奶不好，说多少次了你跟我奶客气点？行，你不爱管我以后就不管，我你大爷的又不稀……哦，没事，奶，我没真生气，我生什么气，我就是看不惯他，跟你拽什么皇帝派头……我挺好的，不去看你是因为我找工作了。哎呀，你等着吧，等回头我给你买礼物……好好好，我省着花，放心，我都十八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嗯，你不用管我爸，好，我刚下班呢，我马上回家。不是自己，我一同学和我一起，嗯嗯，放心吧，放心，放心。” 　　邱遇又应了好几声才挂断电话，转头看冯岚。 　　“出来就出来，砸门干什么，我还以为怎么了。” 　　“怕你不方便。”冯岚解释了一句，“家里电话？” 　　“嗯，我奶。”邱遇又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没点燃，“之前没和你说吗？就我第二次迟到那回，就是我爸跟我奶说了我不着家，然后我奶找到学校来了。” 　　冯岚回想了一下。 　　“没说。当时是语文课，我睡觉呢，你说回头再聊，就没然后了。” 　　邱遇也想起来了，靠在墙上叹气。 　　“忘了。不过你课间都睡觉，当天晚上还喝多了回来的，我也找不着时间和你说。” 　　“想说吗？” 　　邱遇嘬了口没点的烟。 　　冯岚也往墙上一靠：“现在说？” 　　邱遇把打火机摸出来：“我再抽一根行吗？” 　　冯岚看看烟，看看邱遇。邱遇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 　　“抽烟还报备，不知道的以为我是……”冯岚说到这了才发觉不对，后面的声音就弱了。邱遇心里乱糟糟的，没听明白，又太想说话，冯岚没声了他就自己接：“是什么？老师，班主任，校长？横不能是我爸，我抽烟都是我爸教的。” 　　冯岚顺着邱遇的话头往下说，自然地岔开了自己原本要说的东西。 　　“你爸教你抽烟？” 　　“他还教我喝酒，说不抽烟不喝酒不是男人，我小学就开始喝酒了，有他一瓶就有我一盅，啤的白的中的洋的，都喝过。”邱遇把烟点了，“你往巷口那边去，不然风一吹烟都扑你脸上。” 　　“你那几个兄弟也是这样？” 　　“没，人家是被我带坏的。”邱遇轻轻撞了下冯岚，“去啊，非吸二手烟？” 　　冯岚只好把自己从邱遇右边挪到左边，但没真走到巷口。邱遇也没硬要冯岚去，望着天抽了小半根烟。 　　“一下子还不知道怎么说……人类太复杂了，我爷打我爸，但不许我爸动我一下，我爷还打我奶，但在护着我这件事上又跟我奶是统一战线，我爸打我，但跟我爷关系不太好，因为他不喜欢我爷打我奶，我也不喜欢，我跟我奶关系好，在这事上特看不惯我爷，但从我爷那个年代来说，他也没做错什么事，我奶自己都觉得没所谓，说什么都这样，操了……” 　　“你妈……” 　　“死得早。”邱遇叹着说，“我幼儿园她就走了。” 　　“你姥姥姥爷那边……” 　　邱遇笑了下。 　　“你是有点像教导主任了，就老刘，他之前也问过我。”邱遇呼出口气，白烟上升，溃散。他闷不作声抽完半根，才又开口道：“我一点印象没有，我爸也没提过。不怕你笑我，我印象里吧，我妈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我一直不明白她怎么会跟我爸在一起。我老家，不是石城，是更老的地方，我爸小时候住的，算我爷爷奶奶的老家了，叫槐树村还是李树村的，更偏一小乡下。我以前怀疑过我妈是被拐的，有一回吵起来我就质问我爸，说我妈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暴力狂，他气疯了。” 　　邱遇烟抽完了，烟屁股照样按灭在垃圾桶边上。 　　“我就觉得我猜对了，跑去警察局，说我妈妈是被拐卖的。警察受理了，但一查根本没这事，他们联系上我姥姥姥爷，说我妈跟我爸是自由恋爱，自愿结婚，户口也迁出去了，我更想不明白了。而且这事闹到警局，我爸觉得丢脸，更生气，回家跟我动手，拿词典扔我，这么厚的英汉词典，牛津那个硬皮的，”邱遇用手比了一下，“给我砸出血了，还脑震荡，刚出警局就进医院了。” 　　“操。”冯岚骂了一声。 　　“那是我初三的事，之后我跟邱林风就彻底完了，虽然他不再那么狠着跟我动手，但我也再没看他顺眼过，最后一点父子之情烟消云散，他硬要管我这个儿子，我就当没他这个爹，怎么和他较劲怎么来。其实我也有点累了，就说住宿，他又不让我住宿，觉得我是跟他较劲……我就是不想总看见他了。” 　　邱遇看了眼还冒着烟的烟屁股。 　　“你说……我妈是真喜欢我爸吗？或者反过来，我爸真喜欢我妈吗？” 　　冯岚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幸好邱遇也只是在倾吐，冯岚没应他也继续往下说。 　　“有时候我觉得，我爸就是到年龄了，觉得该结婚了，然后结婚了。他为了结婚而结婚，再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他不是想要个孩子，也不是想做个父亲，他就是想有个孩子来彰显自己是父亲，这是他从他爸那儿学来的……所以我妈如果是跟他自由恋爱，两个人三观应该一样吧？那你说……” 　　邱遇低头玩打火机，“啪嗒啪嗒”，火光亮起又灭下。 　　冯岚在狭窄的小巷子里，在星空璀璨之下，听出了邱遇没说出口的话。 　　“我是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吗，我的父母爱我吗，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个世界上？” 　　正如冯岚刚清楚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杀了父亲时反复思考的那样，跨越三年时光，十五岁冯岚的思绪与十八岁邱遇的思绪漫游到一片天空下。 　　冯岚轻轻地开口了。 　　“你不是说，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吗？” 　　邱遇闷闷地“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爱你，怎么会让你到现在都记得她很温柔？”冯岚伸手拿过了邱遇的打火机，塞进他的口袋里，“她一定很爱你。” 　　邱遇好像从冯岚的眼睛里看到星光，他攥了下拳，像是攥着脆弱的希冀，轻轻地小声问：“真的吗？” 　　“真的。”冯岚回答，“也许不是每个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她给你留下这么好的印象，就是她爱你的最好证明。这个问题上，我不会哄你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询问邱同学：“你为什么抓人家的手啊？” 　　邱同学理直气壮：“他先碰我的啊，一定是提到了家里的事觉得难过，我当然要安慰他！” 　　作者担忧地询问冯同学：“你还好吧？” 　　冯同学满脸问号：“我只是想他别紧张，我没有难过啊……” 　　“我接错频了？”邱同学警觉，“那你在巷子里本来要说你是我什么？” 　　冯同学借口打工逃跑了，但作者有听到他的内心OS。 　　“抽烟还报备，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对象呢。” 第18章 ☪ 噩梦 　　◎你为什么不会死？◎ 　　冯岚听劝，主要是图省钱，和邱遇成本价在后厨领了两份饭，坐休息室吃完才走。等到了家，邱遇一想到明天就要正式接客心里就紧张，拿手机可劲搜今天在店里听到的关键词。 　　不算已经离职的老员工，现在“主题”总共有三对糖点各异的固定cp，但顾客思维发散，六个人连拉带拽配多人水仙，普通服务员也如邱遇当初猜测那般没被放过，照样有人嗑，只是相对收敛，毕竟互动实在太少，纯纯拉郎。 　　邱遇顺着韩老板之前给发的关键词和段子，一路摸到了客人的同人中心，看到客人及被吸引到的路人写的同人文和画的同人图。其中官推cp多，拉郎cp少，清水者众，开车者更众。什么“霸道总裁风流秘书”“情场浪子寡欲冰山”“哥哥弟弟坡前坐，弟弟来把哥哥做”“兄弟二字兄在前，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图文都算了还有视频，视频就算了还是官方剪辑！ 　　看到后来邱遇都不好意思看了，怕第二天上班不敢面对老前辈。 　　但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算什么？邱遇看看时间，十点多一点，便给冯岚发短信：“睡了吗？” 　　冯岚回了一个“没”。 　　邱遇摸过床头T恤，下床出门，在台阶上一边走一边穿好衣服，最后敲响冯岚的房门。 　　冯岚是还没睡，但也准备躺了。他以为邱遇只是有话要说，在那儿等短信，听到敲门声惊了一下，起床把门打开，用表情给邱遇展示了一个充满困惑的问号。 　　“你看！”邱遇举着手机给冯岚看，“我们的前辈！他们有这些！” 　　屏幕上是写陈林陈杉的一篇文，文中的陈林掐着陈杉的下巴，质问他为什么要抛下自己这个弟弟结婚。 　　冯岚：“……” 　　冯岚：“你有没想过，我们之后也会有这些？” 　　邱遇：“？” 　　冯岚：“说起来，韩姐让你想个花名，你想了吗？” 　　邱遇：“！” 　　暑期新人初营业，韩老板搞了个盲选。两对新人的预约界面只有年龄和剪影，花名和照片要等初营业后才会放上去。冯岚和邱遇下班回家路上，韩老板在“夏日特供”群里提了这件事，邱遇本来还记着，但看过同事的同人以后已经把这事丢到脑后了。 　　邱遇慌道：“我忘了！” 　　冯岚指指手机：“那你之后就会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些里了。” 　　邱遇倒吸一口气。 　　“你想好了？定的什么？” 　　冯岚沉默，沉思，然后缓缓开口—— 　　“小冯。” 　　邱遇一秒看破：“你也没想好吧！你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些里！” 　　冯岚不知道邱遇在幸灾乐祸个什么劲，他点了一下开始暗淡的屏幕，又看了一下上面的字。 　　“你希望我们的名字出现在这些里？”冯岚说，“你希望看到‘冯岚掐着邱遇的下巴，面目狰狞，又是凶悍，又是难过。邱遇抓着冯岚的手……’” 　　邱遇捂住冯岚的嘴，把屏幕关了。 　　“你有病啊！”邱遇红着耳朵，“你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念这些东西！” 　　冯岚耸了下肩，右手随意地插进口袋里。 　　邱遇急着岔开话题：“花名怎么办？花名……这工作越来越像牛郎了。咦……不对啊？” 　　邱遇按亮手机，指纹解锁，又看那篇文。 　　“陈林，陈杉……他俩用的不是真名吗？” 　　“也许不是硬性要求？”冯岚说，“韩姐也只是让咱们想一想，没说一定想出来。可能他俩不太在意，就用了本名。” 　　冯岚懒懒地靠在墙上。 　　“你打算用本名？” 　　邱遇幽幽道：“你知道我微信名叫什么吗？” 　　“什么？” 　　“Q.” 　　冯岚歪了下头。 　　“你知道我Q名叫什么吗？” 　　冯岚看着邱遇的表情猜测：“难道……Q.” 　　邱遇点点头：“你再猜我微博名呢？” 　　“微博是什么？”冯岚先问了一句才回答，“Q.” 　　邱遇点开微博，把手机递给冯岚，用行动回答冯岚的问题。 　　“再猜猜我的B站账号。” 　　“B站又是什么？”冯岚简单看了眼就把手机递还邱遇，“不会还是Q吧？” 　　邱遇点开B站，进入个人主页，把手机举到冯岚面前。 　　冯岚惊了。 　　“荷塘月色？”他看看手机，再看看邱遇，“为什么？”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邱遇唱了一句，不怎么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鱼，遇，我。” 　　冯岚凑近了看手机屏幕，看到头像都是荷塘，忍不住笑了。 　　“你起名真的是……还是用本名吧。” 　　邱遇握着手机，抱着胳膊靠到后面楼梯扶手上。 　　“那你叫什么？”邱遇问，“咱俩是一对，名字也得搭配一下吧。欸，说起这个，你Q叫什么？” 　　冯岚都不太记得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何处不相逢’。” 　　邱遇咂舌。 　　“行吧，我不跟你比，你是书生，我是酷哥。书生，你打算叫咩名？” 　　“你怎么这么爱说粤语？发音准吗？” 　　“不准吧，我都随便说的，钱成锦爱看港片，拉着我们几个——不是，聊花名呢，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是谁先跟我猜猜乐的？”冯岚笑了下，“你要用本名，我就也用本名吧。” 　　“然后我们一起出现在那些里？我和你说他们还有视频呢，虽然应该没咱俩的事，暑期工没有官方素材，粉丝想剪也没的剪……” 　　“我都行。”冯岚说，“你未来男朋友别介意就行。” 　　楼道灯灭了，冯岚咳了一声，把光明唤醒。暖色的灯光洒在老旧的楼道里，斑驳掉落的墙皮，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好看的冯岚，一下撞进邱遇的眼睛里。 　　“我未来男朋友……”邱遇眨了下眼，“应该不会这么小气。我是说，我也不会找那种小气的人做男朋友，爱情跟友情都是人生的必需品……呃，也不是必需品……” 　　邱遇站直了。 　　“你头发是不是有点软啊？”他突然说，“我看着……” 　　冯岚拨弄了一下刘海。 　　“好像是。” 　　冯岚一向不怎么注意发型，毕竟舍不得花钱又没空闲，只要不影响生活就放着不管。至于发质是偏软还是偏硬，要不是邱遇提了，冯岚根本不会留心。 　　“你头发好像偏硬。”冯岚看了看邱遇的头发，“是硬点好还是软点好？” 　　一个不知哪儿看过的知识点钻进邱遇的脑海，大概内容是营养不良容易引起头发细软。邱遇的心又酸又涩地软下去一小块，他看着冯岚有些好奇的模样，慢慢道：“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好做造型的就好吧。回头有空去剪个头？你这个有点长了，稍微剪短一点，再修下刘海，更帅。” 　　冯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给邱遇分享自己在办公室蹭听到的消息。 　　“操这个心？高三要管头发了，到时候和五中似的，男生都要推成寸头。” 　　“我操。”邱遇惊了，“学校要动我头发？” 　　冯岚点头。 　　“有什么不好？剪一次头少说十块，就是去路边那种也要五块。但如果检查不合格，不配合学校管理，主任会直接帮忙理发，免费的。” 　　邱遇有点崩溃。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他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 　　“真正的帅哥能撑住任何发型。”冯岚一本正经地看着邱遇，“你对自己的五官难道这么没有自信？” 　　邱遇抱拳道：“省钱大师，但我认为我精致的五官应该配精致的发型。我当初爱四中就爱它不管发型，不然我留三中了，学生鱼龙混杂，好的重本大学坏的警局喝茶，邱林风三两天就得来捞我一把，气不死他。” 　　“三中管得也没那么严啊，他们还有染发的呢。你吧，你就是……” 　　就是自己也没想真往烂里走，虽然跟爹较劲，但心里还有分寸。 　　冯岚笑了下。 　　“行了别贫了，回去睡吧。” 　　邱遇看看时间，也是晚了，俩人竟然就这么干站着在门口聊了五分钟。时间悄然流逝，世界万籁俱寂，他和冯岚两个人，大晚上的孤男寡男…… 　　邱遇扯住自己脱缰的思维，对冯岚道：“行，你睡吧，我也上去躺了，晚安。” 　　冯岚点点头，也说了声“晚安”，然后看着邱遇。 　　俩人就这么看了对方好几秒。 　　邱遇迷惑：“怎么了？你不睡？” 　　“我等你走。”冯岚说，“还是你也在等我关门？” 　　“靠，傻了。”邱遇笑骂着后退一步，蹿上楼梯，对冯岚挥手，“关你的门，晚安晚安，走了。” 　　冯岚也挥挥手，把门关上了。他关了灯，坐到床上，等听见楼上的动静才躺下。眼药水刚刚已经滴过了，冯岚拆了一个蒸汽眼罩戴好，闭上眼睛。楼上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冯岚一边听一边猜测：这是邱遇关门，那是邱遇去卫生间，然后邱遇洗漱，邱遇从卫生间出来，关灯，躺到床上…… 　　冯岚有点睡不着，在眼罩下睁开眼，突然想换个便宜点的智能手机。如果他用的是智能手机，邱遇今天就可以直接在聊天软件上找他，不必下楼；如果他用的是智能手机，他就会了解什么是微博，什么是B站，跟邱遇有更多话题。 　　冯岚一个人的时间有点久了，跟同龄人也有些脱节，他对这一切虽然习惯，但也向往陪伴，渴望跟其他人一样——是邱遇给了他陪伴，并让他有这种渴望。 　　邱遇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冯岚想。 　　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没有表现出恐惧和反感，看到他跟同龄人脱节的表现也没有任何惊讶或嘲笑。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稍微相熟后邱遇就对他很上心，帮他找轻松又多钱的工作，关心他的生活，带他去老护城河散心，推他和妈妈好好谈话…… 　　邱遇在改变他两年来对待生活的态度，消磨他自我苛待的意念。可他好像没帮过邱遇什么，只在邱遇刚搬来老街那天因为心里不安，上楼稍微照看了一下。那次在于老师面前帮邱遇解围，也是邱遇先晚上不睡等他回家。 　　冯岚翻了个身，楼上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真神奇啊，认识邱遇。 　　冯岚继续想。 　　也是缘分，谁能想到邱遇会搬到这里，自己还跟他阴差阳错就有了交集？邱遇一开始还把他当成爱打听八卦听别人乱说的人，结果现在他们…… 　　冯岚想着想着睡着了，在梦中回到了邱遇刚搬来那天。同样的凌晨，他听见楼上的动静，但没有去管，只是把枕头按在头上睡觉，第二天正常上学。然后第一节课结束，邱遇没来，第二节课结束，邱遇也没来，一直到放学，邱遇都没有来。 　　梦中冯岚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放学后他去找于姐姐批假条，于姐姐突然问他：“冯岚，你知不知道邱遇在哪儿？” 　　冯岚不明白于姐姐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于姐姐的目光立刻变得十分古怪，冯岚有些害怕，匆匆告辞离开。然后他没去打工，而是直接回了老街，两脚不听使唤地领着他上楼，让他在301门口停下。 　　门是紧闭着的，冯岚用自家钥匙打开邱遇的房门。房间里邱遇穿着侍应生制服，头低垂着，像个木偶般坐在血泊里。 　　冯岚感觉自己在发抖，他颤巍巍地走上前，跪在邱遇旁边。 　　“邱遇？”他去摸邱遇的胳膊，很凉，像冰一样，“邱遇！邱遇！” 　　邱遇的回应是一把刀。 　　那刀刺穿冯岚的胸膛，冯岚眼前的人也不再是邱遇，而是江湾。江湾面色青白，瞪着没有瞳仁的眼睛一遍遍质问冯岚：“我会死，你为什么不会？我会死，你为什么不会！” 　　冯岚惊恐后退，又一把刀从他的后背刺入，刀尖出现在他胸口，将他定在那里。 　　冯岚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冯婉。 　　冯婉声音凄厉：“你和你爸一样，你该死，你活该——” 　　窗外汽车鸣笛划破宁静，尖锐刺耳。冯岚睁开眼，满头是汗。他扯下眼罩，呼吸急促，半晌抓住被子一角，用力捂住了脸。 第19章 ☪ 闲聊 　　◎再忙也要写作业和好好生活呀！◎ 　　第二天一早，邱遇敲了两次门冯岚才出来。 　　邱遇看看冯岚明显没什么精神的表情，惊讶道：“你这是才醒？” 　　“没。”冯岚的目光从邱遇脸上慢慢滑过，“做心理准备来着。” 　　“咱俩的指名都在下午，你现在就这么紧张，早上怎么教小孩儿？快去洗漱。”邱遇抓着冯岚的肩膀，让冯岚转身，“包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冯岚走进卫生间，“拿了就走。” 　　“行，那我楼下等你。” 　　冯岚含糊地应了一声，等邱遇走了便立刻吐掉牙膏沫，先往外看了一眼，又狠劲在腿上拧了一把。 　　疼的，不是梦。 　　冯岚呼出一口气。他这一晚自惊醒后就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好几次他都觉得邱遇真出事了，想上去敲邱遇的门，但理智告诉他绝无可能，真上去敲门只会被邱遇觉得脑子有问题。就这么一直辗转反侧，连天什么时候亮的都不晓得。 　　幸好邱遇没事。 　　不，邱遇本来就没事。 　　冯岚洗漱完毕，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事的只有他自己。 　　邱遇跨在电瓶车上，胳膊撑着把手刷手机。班级群里正热闹，约着出去玩的，抱怨作业多的，正在回老家的火车上的，什么都有。邱遇拉开群成员列表，细细找了一会儿，没看见“何处不相逢”，不知道是冯岚记错了昵称还是压根没加班群。他转而点开显示消息数已经跳到99+的微信，凝眸看了一会儿那个叫“精神小伙”的群。 　　-Q：这群名谁改的？ 　　-L：还能是谁 @Z 　　-L：你有空看看上面消息，他俩说要去爬山 　　-L：还有瘦猴今天问我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怎么说？ 　　-Q：直说，他帮着找的活，是我忘和他讲了，回头有空请他吃饭。爬山我不去，打工没空。 　　-L：行 　　-L：工作顺利吗？ 　　-Q：满打满算才半天，有什么不顺利的，就那点活 　　-3：冯岚家教干的怎么样，那小孩儿听话吗？ 　　-Q：听吧，他没说不听 　　-Z：暑假了精神点怎么了？ 　　-Z：邱遇你那个咖啡厅具体是在哪儿啊？有没有员工福利，能不能请我一顿 　　-Q：你是不是想找机会投诉我？我告诉你不可能啊，别来沾边 　　邱遇没瞒着自己做侍应生的事，但组cp营业这玩意儿对弯男都有点烧脑子，跟直男解释更费劲，邱遇就没提。他想象了一下张鹏一无所知走入“主题”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先被满屋的女客人震惊，然后被客人围观而惶恐，最后见到自己的兄弟正在和他楼下的邻居手拉手搞暧昧…… 　　张鹏大概会一路“我操”到群里告诉所有人：“邱遇就是跟那个冯岚谈恋爱了，他不是人，还瞒着咱们！” 　　邱遇乐了。张鹏在群里发哭哭表情包，邱遇手指动动，回了一串“离我远点.jpg”。 　　钱成锦跟着哭。 　　-3：遇哥这是有了新欢忘旧爱，现在只想跟冯岚打工 　　-Q：滚，老子这是为了赚钱。 　　为了赚钱的邱遇刚按下发送键，他的赚钱搭档就拎着包从楼道里走了出来。邱遇看看冯岚仍显憔悴的脸色，劝他：“你今天要不要打车上班吧，空出步行那点时间到休息室躺躺。” 　　冯岚确实状态不好，邱遇说完，他没怎么想就同意了，一边应声一边坐好，伸手拽邱遇衣服。邱遇“啧”了一声，直接抓着冯岚的手腕要他搂住了自己的腰。冯岚有点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就把手挪到邱遇腰侧，坐得笔直，极力避免用自己的前胸去贴邱遇的后背。 　　就这么一直到了四合小区，冯岚人都有点僵了。邱遇没察觉不对，目送冯岚顺利进小区就往“主题”去，骑半路想起件事，又赶紧给冯岚发短信。 　　“今天正式营业，韩姐说要给咱们化妆，你别忘了。” 　　一直到大概第一节下课那个时间冯岚才回了一句“知道了”。 　　冯岚确实怕影响工作状态，结束家教后听邱遇的话打了车，到“主题”时脸不红气不喘。邱遇撵着他进休息室躺了二十分钟，再掐着点进来喊他换衣服化妆。 　　韩老板见到冯岚直皱眉头：“你昨晚没睡觉？” 　　冯岚带着点歉疚道：“睡了，就是没太睡踏实……” 　　“他紧张来着，怕客人不满意。”邱遇插了一嘴，“中午我盯着他休息了一会儿。” 　　“行吧，你先坐下。”韩老板说，“今天只有两桌客人指定你们，中间可以歇歇，但过几天就没这么闲了，到时候有你们忙的。” 　　言下之意是让冯岚尽快调整，展现自己良好的精神风貌。冯岚应下来，结束化妆后就跟邱遇回到休息室。休息室有半面墙是室内窗户，常年挂着大半窗帘，但空出了半块窗户没遮，未挂休息牌的时候客人可以在这自由观察员工休息互动，员工也能通过这个部分留意客人动态，及时出去跟熟客打招呼或处理紧急情况。 　　此时此刻，窗外就正响起一阵兴奋的尖叫。冯岚坐得最近，偏头往外看，一眼瞧见两个员工正壁咚，俩人隔着个菜单好像都亲上了。 　　凑过来一起看的邱遇叹为观止。 　　“这业务能力。”他不住夸赞，“扛不住啊，扛不住。” 　　“是该扛不住。”陈林跟邱遇搭话，“你们的宣传已经打出去了，今天是只有两桌，但等照片和今天的客人反馈放出去，你猜之后每天会有多少人点你们？” 　　“太可怕了。”邱遇咂舌，“咱们店真的正经吗？我可卖艺不卖身。” 　　“艺也不要你卖。”陈林笑起来，“你就好好跟冯岚秀恩爱，客人们都等着看。” 　　话刚说完，陈杉推门找人，陈林起身出去。 　　邱遇转头跟冯岚道：“看看人家两个，多么入戏！再看看……你这写什么呢，英语作业？我靠，你不再休息一会儿就算了，还带作业上班？” 　　冯岚揉了下眼睛，让开一点让邱遇看他的作业。 　　“当然带作业上班，不然怎么写得完？”冯岚说，“我没时间最后集中抄，只能这样了，反正随便写写。” 　　“是挺随便的。”邱遇目光复杂，“翻译题写ABCD，你是不是想把咱英语老师气死？不如我之前直接不写呢。” 　　“啊？”冯岚低头去看，“还真是，我没注意……”他挤开邱遇，划掉ABCD开始补救。邱遇从前上课不是完全不听，期末考试前已经开始正经跟着学，暑假作业也有认真写，此时见冯岚纯糊弄，硬往英语卷子上默写古诗，实在不忍直视。 　　“你到底是多不想写作业啊？”邱遇问，“这稍微转一下脑子的事吧。” 　　“懒得转。”冯岚看了看题，“这就是陈老师让咱们积累词汇用的，考试又不考。再说，这几个词，”他用笔在卷子上画了一下，“超纲了，要查词典，我总不能背一本词典到处走，沉。” 　　邱遇把手机摸出来，指纹解锁后点开一个翻译软件，交给冯岚。 　　“喏，电子词典。”邱遇点了下屏幕，“有效减少背包负重，当代学生的学习助手。” 　　冯岚摸了下屏幕，看起来有点新奇。邱遇顿时想到这人还在用没照相功能的按键手机，可能都不知道还有电子词典这东西，心里蓦地软了一块。 　　“你先用着，我不打扰你了。”邱遇说，“写完了借我抄抄。” 　　“抄我的还不如你随便蒙呢，那样更快。”冯岚开始输入需要翻译的单词和句子，“你就这么借我，不无聊吗？” 　　暑期新人今天的指名营业时间都在下午，这会儿全在休息室调整状态。方才冯岚写作业，邱遇就靠在他旁边玩游戏，中间还跟小田小吕加了好友三人开黑。现在邱遇退出开黑队伍，两大学生痛失一名队友在其次，邱遇是没得玩了。 　　邱遇道：“有什么无聊的，你踏实写作业，我要是无聊就出去端盘子。” 　　冯岚没再说什么，低头抄翻译好的句子。休息室里灯光有点暗，冯岚不知不觉凑到那条缝隙旁边借亮，邱遇跟着凑过去，两人挨得极尽，肩抵肩头碰头。冯岚嫌邱遇挡光，邱遇往旁边让了，但没一会儿看见冯岚往英语作文题下用中文写“亲爱的李华，我没你这个朋友”，还是忍不住又凑过去。 　　邱遇道：“你哪怕这句用英文写呢？！” 　　冯岚嫌邱遇烦，伸手把他推一边去了。 　　小田在旁边提醒：“外面有客人在拍了。” 　　冯岚往外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两个客人拿着手机看过来。他还不太习惯，看见镜头就想躲，邱遇却自在多了，手搭在冯岚肩头对外面挥了下。 　　小田道：“我昨天听有客人管这块地方叫什么‘观测之窗’，还挺贴切的。” 　　冯岚僵硬地笑了笑。 　　客人也笑，隔着玻璃让他们看拍下的照片。照片拍得不错，光影很好，邱遇和冯岚的脸都没拍清，但头挨得近，像是贴在一块看题。等他们看过了，客人拽过玻璃外面的一个挂饰，那是一个蓝色的小问号。 　　邱遇问冯岚：“行不行？” 　　冯岚懵了一下：“行，行。” 　　邱遇对外面比了个OK的手势，客人又拽过一个爱心挂饰，离开了。 　　冯岚叹气：“我都没反应过来。” 　　“谢谢啊。”邱遇对小田说，“我俩都没注意。” 　　小田笑了下。 　　邱遇就势跟他聊天：“那天看你俩在群里说，你们是住一起的？” 　　“是啊，就在前面过一个红绿灯那小区。”小田说，“我们俩一宿舍的，一商量正好一块住了。” 　　“大学可以不住宿舍？” 　　“可以啊，偷着在外面住的有好些人呢。”小田说，“不过要跟室友和生活部的打好关系。喏，这个。”他拍了下小吕，“自己就是生活部的，我们这也算假公济私了。” 　　小吕笑了笑，握住小田的手拍了一下。 　　“你俩是怎么回事？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不容易，要出来养活自己，真辛苦。” 　　“我成年了，他还差点。再说赚到钱还辛苦什么？韩姐给的待遇这么好，感觉工作也不是特别累。” 　　“那是你能说。”冯岚说，“社……社……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社牛。”邱遇的目光在小吕小田的手上一扫而过，随即笑着搭住冯岚的肩膀，“社交牛人，正是在下我。未成年的小朋友还有待磨练。” 　　“我下个月就成年了。”冯岚一把拍开邱遇的手，“没剩几天，少拿这个说我。” 　　邱遇举手投降，撞了下冯岚的肩膀。 　　“欸，说真的，我觉得这一波够咱俩高三到大学，你那两份工开学别去了吧？” 　　冯岚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道：“其实我觉得你这个暑假就可以辞掉超市的工作，你工资比我低都是因为这个。” 　　冯岚思忖片刻，慢慢道：“可是汪老板那边……他帮忙给了我这么个岗位，我才干这么点时间就辞职不太好。” 　　“那工厂开学就别去了吧？你现在都没去了。而且你自己说的，想高三就留一份工，你是不是唬我？” 　　“但我放学后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想多攒点钱……” 　　两个人越说声音越小，越讲越带着点朦胧的温柔。 　　“我是觉得你太累了。”邱遇说，“你之前去看你妈，她到底怎么说的？” 　　冯岚抿着唇不说话，笔在英语卷子上乱画。 　　“就那么说的啊，让我有钱就用，我不都告诉你了？” 　　“那你……” 　　冯岚低头，看着卷子上凌乱的线条。凌晨的噩梦在他脑海中闪过，母亲凄厉的声音刺痛他的耳朵。 　　“我就是……我再想想。”冯岚说，“你当我穷惯了，一时不适应……” 　　邱遇看了冯岚一眼，冯岚皱着眉，注意力好像在卷子上，但眼睛只盯着一行字，显然只是在走神。 　　冯岚的下巴很尖，因为他太瘦，在长身体的年纪对自己太敷衍随便。 　　邱遇突然道：“我奶奶也这样。” 　　“什么？” 　　“穷惯了。”邱遇说，“我爸赚钱后给她买不少东西，新衣服新鞋她都试一次就收起来，上次来学校找我穿的都是半旧的。所以兄弟，我理解你，思想转变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你慢慢来。” 　　邱遇拍拍冯岚的肩膀，随即往后一靠，闭眼小憩了。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捡到一株缺水少肥长起来的植物，看起来和它的同类差不多，但细瞧就发现它茎叶细长，边缘枯黄，只是勉强生长。 　　邱同学知道，如果有充足的养料，这株植物会长得更好。但植物已经习惯了艰苦的环境，该怎么办呢？ 　　邱同学，开始苦恼！ 　　作者：苦恼就苦恼把你手从人肩膀上拿下来，人家牵手你搭肩也比不过，他们住一起呢！ 　　邱同学捧着冯植物，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第20章 ☪ 营业 　　◎一号客人留下好评◎ 　　下午两点，邱遇和冯岚接待了他们的第一个客人，并认识到经验与现实的差距。 　　冯岚，经验丰富打工人，但在邱遇搬到他家楼上前日常说话很难超过十句。 　　邱遇，第一次出来打工，还是这种跟同性搭档搞暧昧的无酒精牛郎工。 　　于是在面对客人的时候—— 　　冯岚：礼貌微笑。 　　邱遇：礼貌但有一点僵硬地微笑。 　　客人：真地觉得很好笑。 　　客人看着站在入口的邱遇和冯岚，笑盈盈道：“要不要进来坐下？还是你们准备在门口跟我聊天？” 　　客人主动打破略显尴尬的氛围，邱遇跟冯岚的礼貌微笑也崩不住了。 　　“您好，初次营业，招待不周还请原谅。”邱遇主动说，“我是邱遇，他是冯岚。” 　　冯岚不好意思地微微欠身，小声重复道：“请原谅。” 　　客人笑着让他们坐，说一起聊一下。 　　“初营业让客人拆盲盒，对你们来说真的很吃亏啊，很多人都想等等看第一天客人的反馈，不然你们的照片直接放在预约界面，今天一定忙不过来吧？” 　　冯岚压着不知所措，只是微笑点头。邱遇却已经找到一点状态，递上菜单道：“谢谢您的夸奖，但我们可不能让您就这么干巴巴地和我们聊天。您以前来过吗？有没有偏好的餐点？需要我帮您介绍吗？” 　　冯岚记得很清楚这是昨天小木对陌生客人的开场白，邱遇这是一比一复刻，从语气到停顿都没有不同。按张洋脑袋和提到父亲时都会冷着脸，给大部分人留下了不良印象的少年此时一脸乖巧礼貌，笑意融融的样子像个小太阳。 　　冯岚有摸一把邱遇脑袋的冲动，但他理所当然地忍住了，只是继续面带微笑看向客人。 　　“给我介绍一下吧，有没有新品？”客人说。 　　“新推出了一款桃子蛋糕，一款杨梅冰。”邱遇说，“分低糖款和正常糖款，它们都在菜单第三页新品推荐，还有限量返场的草莓云朵慕斯，最近也很受欢迎，您都可以看看。” 　　客人按邱遇说的打开菜单低头看，邱遇趁机屈起胳膊，用手肘碰了下冯岚。 　　冯岚保持微笑，稍微转头看向邱遇：“？” 　　“紧张？”邱遇也看向冯岚，同时用口型说，“有我。” 　　冯岚确实紧张，毕竟他从初三起就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但冯岚无意不敬业，把两个人的工作交给邱遇一个人。于是冯岚摇摇头，也用口型道：“没事。” 　　邱遇把脸转回去，把注意力分了大半给客人。但同时，他的左手往旁边随意一放，屈起的小指关节贴着冯岚的大腿。冯岚垂眸看了一眼，捏住了邱遇的小手指。 　　“我试试新品吧。”客人说，“你们店里的甜品师我一直很喜欢，希望这次也不会让我失望……哦，我都要低糖的。另外小食……” 　　邱遇一一应下，并通过内部群下单。在他打字的时候，客人看向了问好后就没再开口，自我介绍还是邱遇帮忙说的冯岚。 　　“平时也这么安静吗？”客人笑着问，“还是说这是你的设定？” 　　冯岚刚要开口，邱遇已经把话接了过去。 　　“对，他平时就话少，跟设定无关。”邱遇下单完毕，抬起头往后靠坐时，小指从冯岚指间滑出，冯岚出于本能，下意识抓住了邱遇的手。 　　两个人都愣了愣。 　　但邱遇很快反应过来，认为冯岚是在“营业”，果断选择回握。 　　客人笑道：“你像冯岚的对外发言人。” 　　邱遇跟着笑：“他比较慢热。” 　　客人看看他们相握的手，又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邱遇捏了冯岚的手一下，冯岚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同学。” 　　“住上下楼那种。”邱遇补充，“现在还一起打工。” 　　“我记得你们的预约界面上写着你们还是高中生？” 　　“高二。”冯岚说，“开学高三。” 　　“有机会成为固定员工吗？”客人看起来对他们很满意，“我想看你们情景演绎，青春校园剧什么的。” 　　“我们倒是不反对，也不想拒绝。”邱遇说，“但是我们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恐怕不能为您展现足够好的画面。” 　　“暂时也没有考虑成为固定员工的事。”冯岚说，“现阶段还是……” 　　他想说赚钱，话到嘴边觉得不符合自己“高中生”的设定，下意识瞥了邱遇一眼。邱遇并没有看冯岚，但听出了冯岚的变得犹豫的话音，自然接话道：“高考。现阶段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客人笑得眼睛弯起来。 　　之后餐点上齐，客人不习惯用餐时有其他人在，冯岚与邱遇的这次服务便宣告结束。两个人按先前韩老板嘱咐在就近一张桌子旁坐下以便客人观察互动，冯岚摊开语文作业，邱遇则拿回手机网上冲浪，他熟练地登上微博试关键词，几分钟后，突然把手机推到冯岚的卷子上。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邱遇小声道：“你看。” 　　冯岚这才看向屏幕，发现邱遇用“主题咖啡”为关键词，搜到了不知是谁发布的关于他和邱遇的最新动态—— 　　“#主题咖啡#暑期工有两个高中生啊姐妹们！啊啊啊啊我之前预约了兄弟档没有注意，刚刚看到有新人去瞄了眼预约界面才发现！两个人一块从休息室那边出来的，现在应该是陪聊结束了在旁边桌子坐了，一个在写作业一个在玩手机，写作业的那个看起来好乖呜呜但看不清脸，玩手机的好酷好酷，感觉他在大杀特杀！我问了杉林说他们用本名营业so……总之我把打码照片放这里了姐妹们可以先看看身材prprpr” 　　配图的照片用了小猫和小狗贴纸，把两个人的脸遮得一点皮都没露。冯岚大概判断了一下方向，猜到是哪一边的客人拍摄并发布的，就将手机还给邱遇。 　　邱遇点了个收藏。 　　“手机酷哥。”冯岚随口说，“你这么无聊？” 　　“乖小孩。”邱遇忍着笑，“我本来是想看一号客人会不会发点什么，完全是出于敬业目的，谁知道……” 　　冯岚又道：“敬业酷哥。” 　　邱遇不甘示弱：“作业哥。” 　　冯岚想了想：“大杀特杀酷哥，游戏酷哥，纸条酷哥……两件羽绒服放一个箱子的酷哥。” 　　冯岚差点笑出声，手捏成拳抵在嘴边忍住了。他一边笑一边看邱遇，邱遇本就在忍笑，这会儿完全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过不去这个坎了是吗？” 　　四十分钟后，心满意足的一号客人离开“主题”，邱遇和冯岚把人送到门口，在大厅另找了地方坐，继续写作业的写作业，玩手机的玩手机，人稍多起来的时候，他们就跟着一块去端盘子拿饮料。 　　这一天在四点钟的二号客人后，邱遇和冯岚被另一桌客人临时叫走，之后一直忙到下班。总计接待六桌客人，六桌客人都给了好评，其中三桌留下了“希望会有情景演绎”的评价，邱遇坚信其中一条是一号客人留的。 　　当晚邱遇急于知道更多客人反馈并及时分享给冯岚，干脆没回自己家，而是把手机借给冯岚写英语作业，然后抱着笔记本电脑赖在了冯岚那儿。 　　冯岚家里的灯泡一直没换过，晚上开灯后房间里一片昏黄。他的书桌放在窗户前，白天靠自然光，晚上却背对光源，只能又开一个小台灯。 　　邱遇第一眼见到还说冯岚这样对眼睛不好，冯岚没反驳，只道：“你要是不来，大灯我也不开。” 　　邱遇只能一撇嘴。冯岚为了省钱，别说开灯，天热的时候空调都不开，日常一把超市宣传发的扇子对付用。眼下窗户就开着，外面偶尔有人说话开车按喇叭，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邱遇深知冯岚心疼电费，拿了笔记本但没带充电器，说自己没电了就走。 　　冯岚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精打细算，让邱遇把充电器拿下来。 　　邱遇盘腿坐在冯岚床上道：“大哥你不了解我，今天充电器要是带下来，我晚上几点回去就很难说了。上下楼而已，我在你家连我家WI-FI信号都是满格的。” 　　冯岚满不在乎地说：“上次我在你家醒来的时候空调都开着，我不信你能在我这儿睡得惯。” 　　邱遇听见了，但注意的点不在这。他灵机一动，问冯岚：“你电脑也能连上我家Wi-Fi吧？” 　　冯岚：“啊？” 　　“我在你家手机和电脑都能搜到，你的电脑差什么了，要是能共用一个，你不就不用续你那个便携Wi-Fi了？” 　　冯岚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那我和你平摊网费？” 　　邱遇摆了摆手。 　　“用不着。”他说，“我直接签的一年，这个套餐那个优惠的，根本不记得一个月是多少钱。” 　　“那……” 　　“你这个便携WI-FI一个月多少钱？” 　　冯岚打开记账本看了一眼。 　　“我买的最便宜的，一个月20G……还有优惠。五十八。” 　　“那就按这个给我吧。”邱遇在心里掐算了一下，“四舍五入八去，给我五十吧。” 　　冯岚盯着邱遇。 　　邱遇故作镇定：“怎么了？” 　　冯岚问：“到底多少钱？” 　　邱遇避而不答：“你的手机不联网，电脑平时又不怎么用，收你五十是赚你钱呢。” 　　“哦？” 　　“我思虑不周，这样不好。”邱遇自己说完，灵机二动，“不如我们按网吧来，你什么时候用和我说一声，我一小时收你五块！” 　　冯岚：“……” 　　邱遇极力说服冯岚：“一个月五十八，你又不怎么用，这不是白送钱？选择邱遇牌邻居Wi-Fi，你算算你能省多少钱？而且我不是完全不收费，对不对，你要是过意不去，我收你一小时十块……” 　　冯岚道：“我不让你拿充电器了，你现在回去。” 　　这下邱遇不肯了。 　　“我上去拿充电器，你给我一个晚上，我一定让你同意用我的网！” 　　冯岚道：“你现在出门，我立刻锁门，不会给你开。” 　　邱遇抱着电脑，一骨碌坐起来。 　　“你考虑一下呗？”他对冯岚说，“或者试着反过来说服我，告诉我你为什么拒绝这么划算还让我赚钱回血的买卖？” 　　冯岚想了想，还真想不出来。邱遇提出的是完全双赢的主意，冯岚的网费花销直线下降，邱遇还能稍微回一点点点本钱，不管怎么想冯岚都不该拒绝。 　　邱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冯岚，还在等冯岚的回复。 　　冯岚喉结一动，吞咽了一下。 　　“行……吧。”他犹豫着说，“那就按一小时十块，不管我用没用够一小时，我用了就给你十块。” 　　邱遇还要说什么，冯岚已经看过去，不等邱遇开口就道：“就这么定了，你要非让我用够一小时才算钱或者再降价，我就不用了。” 　　邱遇见好就收，但仍试图讨价还价：“那你的便携Wi-Fi让我带走，免得你背着我偷偷用。” 　　冯岚答应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邱遇已经试了八个平台二十几个关键词，愣是没能再找到一条其他客人反馈。他遗憾地翻出早上收藏的那一条，发现评论数涨了，忙点进去看。 　　“有了，有了！” 　　邱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捧着手机大声朗读。 　　“我今天也看见了！告诉大家玩手机的是小邱同学，写作业的是小冯同学。我有看到小邱一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小冯看，小冯一看就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那么好笑！！他们交流很少但超——和谐！可惜我社恐没好意思喊他们陪聊，问老员工他们叫什么已经耗费了我所有勇气T T” 　　冯岚困惑地问：“TT是什么？” 　　邱遇挪到床边，把手机给冯岚看。 　　“一个哭泣表情，横是眼睛，竖是眼泪。” 　　冯岚恍然大悟。 　　“我好像见过。”他说，“以前玩贴吧的时候有人用，我记得有个Q什么还是O什么的……” 　　“QAQ，OAO，OVO？” 　　邱遇张口就是一串软萌颜表情，冯岚抽了张纸边听边写，写完了点点头。 　　“是这些。” 　　邱遇得意地晃了一下。 　　“默契！和谐！不愧客人之夸！” 　　他看起来特别高兴，冯岚瞅了他两眼，突然道：“别动。” 　　邱遇真就不动了，他抓着手机，两手垂在身前，端正地盘着腿，身后床单上是刚蹭出来的一条褶皱。 　　冯岚突然想到小高姐那天喊邱遇是“小狗眼睛的男同学”，再看邱遇，真有点觉得他像小狗。 　　邱遇偏偏这时候歪头，好像怕冯岚觉得他不够像。 　　“干什么？有蚊子吗？” 　　冯岚干咽了一下。 　　“没。”他举起写了颜表情的纸，比在邱遇脸边。邱遇莫名其妙，偏头看看纸，又看看冯岚。 　　冯岚指着最右边的表情说：“你。” 　　邱遇一瞧：OVO 　　“操。”他笑着骂了一句，抢过纸跳下床，拿过冯岚的笔，画了两长一短三个横，长横在短横上。 　　“无——语！” 　　邱遇把笔一拍，抬手拔了冯岚的便携Wi-Fi。 　　“我，顶天立地大酷哥，拒绝软萌。走了，我上去睡觉，你也早点睡。” 　　冯岚说“好”，要起身送邱遇，被邱遇一把按在椅子上。 　　“上下楼给我来这套，你一会儿记得锁门就完了。” 　　邱遇刷刷两步，相当潇洒地走了。门关上好大一声，冯岚听到邱遇骂：“我靠吓死了，再让我关坏了……” 　　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概是邱遇在检查门有没有坏。冯岚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敲敲门道：“我开门看看？” 　　“不用，没事，零件都齐。我看你这门以前外面应该跟我家一样还有个防盗门啊，被盗走了？” 　　“租的时候就没有。”冯岚说，“你赶紧上去吧。” 　　“行，晚安。”邱遇也在门上敲了一下，“睡吧，走了啊。” 　　他风风火火地上楼了，冯岚听着动静，猜他是一跨三两个台阶飞上楼的。 　　正式开始自己赚钱，邱遇身上那股戾气好像一下子散了。 　　冯岚回书桌前看了眼邱遇留下的表情： 　　—_— 　　冯岚给小横添了两笔，一弧一竖，弄成了无语小人吐舌头。画完他笑了下，把纸叠好，照样夹进了英汉词典中。 　　【📢作者有话说】 　　冯英汉词典藏品+1 　　邱小霸王爆改小狗√ 　　微博可见无语小人吐舌头:p 第21章 ☪ 生日 　　◎你的未来有更多可能◎ 　　几天下来，邱遇和冯岚在“主题”营业得越发得心应手。 　　邱遇打工经验少，但熟得快，冯岚打工经验丰富，但更慢热，二者冷热结合，一动一静，又有高中生身份天然加成，堪称备受喜爱，邱遇最近都能刷到同人小段子了。 　　而如果说冯岚对这份要每天都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仍感到些许不适的话，邱遇则在最初的生涩过后完全放飞了自我。他嘴甜会说话都算了，还每天都阳光灿烂，什么跟人打架，把人脑袋按在桌子上，跟自己亲爹大打出手，身上背着两个处分，就算说了也没人信，有录像摆出来别人看了都得怀疑一下视频做假的合理性。 　　冯岚觉得这样的邱遇蛮神奇的，就好像学校里的他和“主题”里的他是两个自我，一个过分凶狠，一个过分欢脱。 　　但这也完全说得通，在学校里的邱遇无法摆脱邱林风，只能用最暴戾直接的方式表达反抗。而“主题”里的邱遇远离邱林风，甚至能用这一份工作气死邱林风，自然活泼得很，要不是怕邱林风到咖啡厅来找麻烦，他都恨不得把客人反馈全都转发给邱林风。 　　冯岚对此有小小的担忧，怕哪天邱林风真找上门，觉得他是邱遇男朋友。到时候他不还手一准吃亏，还手那又毕竟是邱遇的父亲。不过邱林风要真的找上门，邱遇多半会先一步跟亲爹上演全武行，到时候冯岚要想的就不是还不还手，而是要不要拦架。 　　拦不拦呢？ 　　冯岚一边往数学卷子上抄公式，一边在心里给出了答案：拦，而且要拦邱林风。到时候他就死抓着邱林风不放手，看能不能让邱遇趁机多打两拳。我佛慈悲，希望邱遇未来要是跟亲爹和好，不会转头埋冤他的热心帮忙，阿门。 　　半小时后，冯岚抄完了最后一条数学公式，结束了他对数学作业的糊弄行为。他甩甩酸痛的手，放下笔往后靠，刚想问问邱遇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写作业，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冯岚悚然一惊，看了眼时间——三点半，距离预约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冯岚忙站起来去找邱遇，走过去一瞧，发现邱遇正在带两个客人开黑。 　　冯岚：“……” 　　冯岚在隔板上敲了两下，礼貌地询问：“不好意思，我可以进来吗？” 　　邱遇飞快抬头，飞快低头，嘴上跟客人介绍：“这是我搭档。” 　　冯岚鞠躬示意，但没急着道歉。他晚了半个小时，但其他员工没有来催，客人看起来也没有意见，冯岚不知道邱遇是怎么做到的，怕冒然开口会给邱遇惹麻烦。 　　不过两位客人都忙着打游戏，也没有分心给他，只喊了声“进”就算打完招呼。邱遇百忙之中甩了下头，示意冯岚坐到自己身边。冯岚默默从了，坐下后用膝盖碰了碰邱遇。 　　邱遇正在大杀特杀，只“嗯？”了一声。 　　冯岚不怎么好意思地小声问：“怎么不叫我？” 　　“怎么好打扰你学习？”邱遇回答，“对了，我手机带了吗？” 　　他刚才把手机借给冯岚查公式和相似题了。 　　“给。”冯岚把手机递过去，“你这用的是谁的？” 　　“坐在我对面这位穿绿色裙子的漂亮小姐姐的。”邱遇说，“你要加入我们吗？” 　　“我不会。” 　　“我能一带二就能一带三！”邱遇说，“而且坐在我对面这位穿黑色长裤的漂亮小姐姐打野贼溜，根本不需要带。” 　　黑长裤抿嘴一笑，绿裙子佯怒道：“你是说我打得菜咯？” 　　手机屏幕呈现出“胜利”字样，邱遇放下手机，笑道：“怎么会？没有打得菜的玩家，只有不够好的队友，我是说我自己菜呢。”他朝冯岚比划了一下，“这位就是冯同学。” 　　“冯岚。”冯同学把全名报上，有点无措地小声问邱遇，“我需要起身握个手还是什么？” 　　邱遇笑得牙发闪：“你需要告诉二位小姐姐刚才在写什么作业，竟然放我这个帅哥单打独斗。” 　　冯岚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 　　“没要怪你，就是随便问问。”黑长裤说，“邱遇说你们还是学生，带着作业来打工还怪辛苦的。” 　　绿裙子也眨眨眼：“我们一坐下就打游戏啦，打起来也没顾上少个人。顺带一提，我高中成绩还不错哦，不如你把作业拿过来，姐姐现场辅导你？” 　　冯岚还没进入状态，听了这些话只能去看邱遇。邱遇接到求救讯号，身子往前一倾，叹气道：“辛苦游戏半小时，不敌某人不露面。这算看不到的才最珍贵吗？” 　　绿裙子捂着嘴笑：“怎么还有和自己搭档争风吃醋的？” 　　邱遇像模像样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吃你的醋呢？” 　　绿裙子和黑长裤一块笑开了。 　　冯岚耳朵有点热，又用膝盖撞了下邱遇。邱遇一把按住冯岚的膝盖，没使劲地捏了一下。 　　这下冯岚膝盖也热了。他不自在地把腿往回收，不让邱遇继续碰。邱遇不依，手追上去，非按在冯岚膝盖上。 　　冯岚咬牙：“干什么？” 　　“证明一下我是在吃谁的醋。”邱遇用食指在冯岚的膝盖上敲了两下，抬眼去看客人，“我的搭档我辅导，客人们不要和我抢，好吗？” 　　这一次服务在冯岚加入后又持续了一个小时，主要是邱遇带客人打游戏，冯岚鼓掌，并给他们三个倒饮料。结束时两位客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并当着他们的面给照片打码，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冯岚跟邱遇把人送到门口，回头去隔间收拾桌子。游戏打得顺利，邱遇心情挺好，擦桌子的时候还哼歌。冯岚脑子里浆糊似的，搅一搅就能听见邱遇反复吟唱：“客人们不要和我抢，好吗？” 　　冯岚的膝盖又开始热了，连带着这个小隔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必须打破这种氛围。 　　“你……”冯岚有点艰难地开口，“你戏是越来越好了，大学去学表演？” 　　邱遇甩着抹布：“那我还差得远，今天这就是照顾你。冯同学，今天我独扛大旗，明天可该你报恩了。” 　　冯岚点点头，又道：“你越来越会哄客人了。” 　　邱遇捏了个兰花指。 　　“这不都是姐妹吗？姐妹最懂姐妹了。” 　　不对劲的气氛果然烟消云散，冯岚下意识放松，但还不等他再说别的，邱遇把抹布往桌上一放，手伸进口袋。 　　“而且我不光会哄客人，还会哄同事中的小伙子。”邱遇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礼盒，“冯同学，生日快乐！” 　　咖啡厅的灯光像是从邱遇眼睛里亮起来，刚散开的奇怪氛围也回来了。 　　邱遇抓住冯岚的手腕，拿开他手上的扫把，把礼盒放到他手心。 　　“今天开始，冯同学就十八岁了。十八岁是一个美好的年纪，你成年了，你的未来有更多可能……后面不会说，总之祝你生日快乐。” 　　邱遇捏着冯岚的手指，控着他把礼盒握住了。冯岚望着礼盒红通通的颜色，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捏住了一颗心似的。 　　冯岚生涩地说：“我自己都忘了……谢谢你。” 　　“客气什么？现在拆开看看。”邱遇笑着说，“我觉得我选得特别好，你要是觉得不好也演一演。这是考验你演技的重要时刻，来321……” 　　邱遇松手往后退了一步，让冯岚自己来。 　　冯岚仔细看了看礼盒，小心地拆了外皮。里面是个蛮卡通的小盒子，上面写的不知道是韩文还是日文，冯岚看不懂。但是隔着塑料膜，他认出这是一个打地鼠机。 　　“一个闯关模式，一个积分模式，充满了挑战和未知。”邱遇骄傲地介绍，“上面还有个小记分板，你打开瞧瞧，侧面两个小按钮，一个调模式，一个声音……” 　　冯岚喉咙发干。 　　“不便宜吧……”他说，“我见过的打地鼠机没有这样的，那也要十几二十块……” 　　“过生日不该这样吗？”邱遇问，“也没有特别贵，小一百，你放心，绝对比一个智能手机便宜。” 　　冯岚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他问邱遇，声音里压抑着急于回馈的欢喜，“我……我也送你点什么。” 　　“我生日上上个月，都过完了。”邱遇笑，“咱俩是一年的吧？你竟然比我小。” 　　“嗯。”冯岚算了一下，“上上个月……六月。六月几号？” 　　“十四。”邱遇也没瞒着，“但是我不过生日，你别费心了。” 　　冯岚点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把礼盒包装纸叠好，跟地鼠机一起放进口袋。他太兴奋了，兴奋到收拾完这一桌离开隔间的时候还是很想给邱遇过生日，不禁问道：“你是一直不过生日还是……你朋友也不给你过吗？” 　　邱遇咬了下舌尖。 　　“儿的生日娘的难日，我妈就是生我的时候落了病才……我从上小学起就没有过生日的记忆了，但我看过以前的照片，我以前是过的。” 　　“啊。”冯岚有些愧疚，“对不起。” 　　“没事。”邱遇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是不爱过生日。” 　　冯岚抿着唇，把用过的餐具送进后厨后又说：“这个事，是不是你爸告诉你的？” 　　邱遇反应了一下才问：“我妈生病的事？” 　　“‘儿的生日娘的难日。’” 　　邱遇抓了下头发。 　　“差不多吧，他总念叨。” 　　“别听他的。”冯岚语气坚定，“儿的生日娘的难日，这难他不担一半，怪被动出生的儿子算什么本事？” 　　邱遇先是愣的，然后是笑的。他挨近冯岚，跟冯岚贴了下肩膀。 　　“心疼我呢冯哥？”邱遇眉眼含笑，“行，我都记着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你看我眼睛。” 　　冯岚看向邱遇的眼睛。 　　“怎么了？” 　　邱遇抹了下眼角。 　　“我真是小狗眼睛吗？”他问，“先前小高姐这么说我，今天俩客人也这么说我。我都没注意过，你觉着呢？” 　　冯岚仔细看了看，又回想了一下邱遇把张洋脑袋按桌子上的精彩时刻，觉得这跟眼睛关系不大。 　　主要是昨天晚上那个晃神，他也觉得邱遇像小狗，但不是因为眼睛…… 　　“没那么像吧，”冯岚说，“可能就是一种感觉。” 　　邱遇震惊：“感觉我像狗？” 　　“一种夸奖。”冯岚回想着近来听到的东西给邱遇解释，“什么小奶狗，小狼狗……你在微博什么上搜的时候没看过吗？你应该算狼狗？反正不是坏话。” 　　邱遇拧着眉头，有点接受不来。 　　冯岚安抚他：“要不这样，你是独一无二的萌宠邱遇，行不行？” 　　邱遇不轻不重地踢了冯岚一下，说了句“今天你生日不和你计较”，哼哼着走远了。 　　晚上下班吃过饭，后厨给冯岚拿了个小蛋糕让他带走，知道他和邱遇是一起的，还给邱遇也带了一块。两个人一起回家，邱遇这段时间为了给冯岚分享客人反馈，天天往冯岚家里钻，今天也惯例挤在冯岚后头，非要跟冯岚一块进屋。 　　冯岚也没拒绝，玩笑着问邱遇：“你没有自己的出租房？” 　　“过生日啊！”邱遇往冯岚腰上怼了一下，“赶紧进去！” 　　冯岚和邱遇往屋里走，邱遇在后面关门，关的时候还在说：“不然我能干什么，真辅导你写作业？半斤八两的，咱俩谁辅导谁？” 　　冯岚笑了。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拉过椅子一坐，眉梢眼角都多了愉快。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写作业？不到一个月了，你不是要好好学习吗？” 　　“就这一个月写啊。”邱遇说，“放心，绝对写得完，我这阵子也不是一点书没看。冯老师教书育人的时候我活不多，都有看书，打算用高考的态度对待这次的暑假作业。” 　　“你最好是。”冯岚说，“那……过生日？” 　　“听出来了，你也是个不常过生日的。”邱遇指了下冯岚。 　　冯岚点点头，认可了邱遇的猜测。 　　“都可怜呀。”邱遇摇摇头，从口袋里摸了两个数字蜡烛，“喏！生日蜡烛！” 　　说“生日蜡烛”四个字的时候，邱遇刻意把声音拉长了，凌厉的眉目因此变得柔软，明明比冯岚大两个月，看着也更凶，却在此刻透出一股可爱。 　　难怪客人们都喜欢邱遇，这个家伙有意逗人高兴的时候谁都低落不起来。 　　冯岚把蜡烛接过来看了看。 　　“什么时候买的？” 　　“叫的外卖，小田帮我拿的。”邱遇说，“插上，点好，我去关灯。” 　　冯岚把后厨给的小蛋糕拿出来，想了想，把数字1插到邱遇的蛋糕上，数字8插在自己的蛋糕上。邱遇体贴地送上自己的打火机，冯岚打火前顿了一下，感叹道：“我上次这么吃蛋糕，还是我爸活着的时候。” 　　邱遇看了看自己蛋糕上的数字1。 　　“你爸去世后你和谁一起过的？” 　　“姥姥。”冯岚说，“老人家给过生日就是一碗长寿面……当然，有那碗面也很好。” 　　“姥姥什么时候走的？” 　　“我复读初三那年。一开始是秋天，下雨在外面摔了一跤，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医生一查，说她脑袋里有个瘤子，再检查，是恶性，挺久了，人没到夏天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让我好好学习，专心备考来着。” 　　备考。 　　当时冯岚就想，他还备什么考呢？父亲死了，母亲入狱，现在姥姥也走了。他一眼看不到未来，迈步也不敢迈。但不备考，他还能做什么？母亲入狱了，但母亲总会出来，母亲出来后也要生活，他要熬到母亲出来。 　　现在他快高三了，母亲还没有出来，但他的未来好像有了一点方向，因为邱遇突然撞进了他的生活。 　　姥姥去世后的那个生日，冯岚自己买了个小蛋糕，没点蜡烛，坐在路边吃，吃完哭了一场，之后不再庆祝自己的出生，反正没人会再为他的出生感到高兴。 　　但是现在…… 　　冯岚笑了下。 　　“点蜡烛吧。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蜡烛点燃，邱遇起身关灯。冯岚看着跳动的烛火，邱遇跟着一起看。 　　冯岚锐评：“有点傻。” 　　邱遇问：“给你唱生日歌？” 　　冯岚惊恐：“你别吓我。” 　　邱遇道：“过生日谁不唱生日歌？” 　　他看冯岚确实不太愿意的样子，只好用手机放了一首。两人在乐声里继续看蜡烛，冯岚再次锐评：“更傻了。” 　　邱遇想起哪儿不对了：“你许愿啊。” 　　“哦，是要许愿来着。”冯岚想了想，“希望我……” 　　邱遇急忙打断：“别说出来，说出来不灵了！” 　　冯岚果断闭嘴，看起来真的很希望这个愿望实现。于是邱遇又好奇，小声问冯岚：“什么愿啊？” 　　冯岚把蜡烛吹了。 　　“不能说。” 　　他什么愿望都没许，但在黑暗中想象邱遇此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说了就不灵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兴奋地来回走动：小冯十八岁了！成年了！这个故事将有更多可能！ 　　萌宠邱遇兴奋地汪了一声并询问他们的友情是否可以升华了。 　　作者沮丧地来回走动：对不起，现在还不行！ 第22章 ☪ 过去 　　◎是赌我不敢再杀人吗？◎ 　　两天后，经过一次返工，韩老板定制的揽客立牌总算做好了。立牌上小田和小吕甜蜜比心，邱遇跟冯岚并肩而立，前者扯背带后者理袖口，四个人的脸都被做了遮挡，纯白的圆上是姓氏的第一个拼音字母。 　　韩老板说这是一防有人跟立牌合照用做奇怪用途，二勾过路行人对四大新人产生好奇，能往店里走一走。立牌放好的头三天，邱遇上班都不爱走正门，一看见立牌就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店里还放了去遮挡版的海报和立牌，邱遇除非不上班，不然怎么也没法躲开这些东西。 　　韩老板还笑邱遇：“营业的时候不是挺好的，怎么看张海报还害羞啊？” 　　邱遇笑笑不说话，心里认为自己只是陷入了恐怖谷效应。 　　而更恐怖的，是他下班后先出来在门口等冯岚，跟瘦猴撞了个正着。 　　邱遇：“……” 　　邱遇：“好巧。” 　　他以为瘦猴帮忙找了这个工作，对“主题”应该有点了解。但瘦猴看看邱遇，再看看门口脑袋处标着巨大字母Q的立牌，对邱遇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瘦猴敬畏地问：“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和冯岚一起打工，是吧？” 　　邱遇没否认。 　　瘦猴更敬畏地看向Q脑袋旁边的F脑袋：“那这个就是……” 　　邱遇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他仔细打量他和冯岚的立牌，只见在两人的腿上各有一列小字。他的在左腿上，写的是“阳光开朗小狼狗”，冯岚的在右腿上，写的是“清冷慢热高中生”。 　　邱遇：“……” 　　邱遇悟出了瘦猴根本不知道“主题”是干什么的，艰难地说：“你听我解释。” 　　瘦猴没听，并迅速搜索了“主题”究竟是咖啡厅还是牛郎店，然后在“有超多cp可嗑，现场看帅哥谈恋爱超幸福”的回答中彻底刷新了对邱遇的印象。 　　邱遇道：“你听我解释，你看到的回答是片面的，是仅限于客人视角……” 　　“什么都不用说了，遇哥。”瘦猴嘴角抽搐，眼神坚定，“我怕挨打……不是，我支持任何形式的爱，真男人就是要搞男人，我懂你的哥！” 　　邱遇很想说他不懂，但这个时候冯岚从旁边小胡同走过来了。冯岚一开始没看见瘦猴，只瞧见邱遇，以为他又在纠结那个立牌，走过去道：“还看呢？” 　　邱遇转头看向冯岚，刚想给他介绍一下瘦猴，瘦猴已经匆忙道别，二话不说跑了。冯岚只瞧见一个背影，第一反应是有人找邱遇麻烦，几乎是喝道：“跑什么？” 　　瘦猴吓一跳，更是跑得头也不回。邱遇眼看着冯岚要追，忙把人拽住道：“是瘦猴，就帮咱俩打听这份工作的。哦对了，他和你还是一个初中的。” 　　冯岚一怔：“和我一个初中？” 　　“对，就比你小一届……你复读一年，他是不是该算小你两届？”邱遇说，“反正有一回吃饭他跟我说的，就你超市那份工作刚换到收银那天。” 　　冯岚的眉毛皱了起来。 　　“那他是见了我跑的？” 　　邱遇心里有点明白了，他觑着冯岚的神色，有些小心道：“他是挺怕你，说你初三那会儿打架打出名了，但他应该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邱遇往旁边立牌示意了一下：“叫这玩意儿吓走的，觉得知道了咱俩的小秘密，怕咱俩连手削他。” 　　冯岚咬了下唇，没接这句话，只催促道：“走吧，回家。” 　　邱遇感觉自己被冯岚的表情戳了一下，几乎想立刻把瘦猴揪回来，让他去帮自己打听冯岚初中到底怎么回事。但邱遇什么都没说，冯岚这么避而不提，他要是执意探究，那太不像话。于是邱遇假装没有任何触动，一如往常地带着冯岚回家。冯岚也一如既往抓着邱遇的腰，并保持腰杆笔直以拉开距离，但他今天实在心烦，驶过第三个红绿灯时，邱遇冷不防感觉到冯岚把脸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邱遇心里一紧，问道：“累了？” 　　冯岚没回答，只是也抛出一个问题：“你跟那人熟吗？” 　　邱遇短暂地思考了一秒冯岚是不是怕他跟瘦猴打听过去的事，随即很快道：“不算熟吧，小公园打球认识的，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跟他们那帮人一起喊他瘦猴。” 　　邱遇故意逗冯岚：“欸，您初中到底是什么角色啊？这事说来也怪吧，那天放学才有人跟我说了你以前的事，晚上打球那点功夫消息就传到五中了。我感觉着您是个深藏不露的扛把子啊。” 　　冯岚一开始没吭声，邱遇也没催他。等又过了一个红绿灯，邱遇才慢悠悠道：“没惹你不高兴吧？” 　　冯岚轻轻地回了一个“没”。 　　邱遇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 　　冯岚坐直了一点，邱遇后背被冯岚贴暖的一块瞬间就被风吹凉了。 　　“我意思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冯岚说，“扛把子肯定算不上，我不爱惹事，也没那个本事。名声……可能有一点吧。我以前的初中就在家附近，旁边三个小区，大爷大娘都一块花园跳广场舞，我家里出事后消息传得很快，一开始是在小区，后来学校学生也都知道了。” 　　邱遇手一紧。 　　“知道的人多了，流言蜚语也多了。”冯岚的声音很轻很远，被风随意吹散，“我重读初三的时候，说我妈不检点出轨的，说我爸在外头有人孩子都多一个的，还有说人是我杀的，我妈只是帮我顶罪……什么都有。我多了个外号，‘杀人犯的儿子’，也有直接喊我‘杀人犯’的。” 　　邱遇把车在路边停下了。 　　“我一直觉得他们挺有意思的，一边觉得人是我杀的，一边还来招惹我……什么奇怪路数，是赌我不敢再杀人吗？” 　　邱遇喉咙发干，他艰难地问：“他们……做了什么？” 　　“就那点事。”冯岚听起来很无所谓，“我们学校还行，硬要说都是些好学生，不敢搞出什么大事。一开始孤立我，后来谁绊了我一下发现我没计较，就开始撕我的作业，往我桌子里塞骂人的纸条……我都拆开看过，用词幼稚，也没什么新意。都小我一岁呢，我一开始没想理，更何况我那时也很麻木，我姥姥一个带我又不容易，我不想弄出事让她操心，只想把书念完就得了，但后来我姥姥……” 　　冯岚用力闭眼，以此压住突袭眼眶的酸涩，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姥姥查出来脑子里有瘤后，也就是那年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有个人带着他朋友把我关在了厕所隔间里，说了好多我妈和我姥姥的坏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在那胡扯，问到底是不是我杀的人。我家的事……我就把隔间门踹了，跟他们打了一架。” 　　邱遇想摸烟，忍住了。 　　冯岚继续道：“我其实不知道怎么打的，后来有人去找老师把我们分开，我一回神，才发现好像下手重了。那边家长想让我赔钱，退学。我说……” 　　十六岁的冯岚站在办公室里，看着对面护着孩子的几个家长。他一方面觉得可笑，这帮废物多对一被打了还有脸告状，一方面觉得难过，他身边没站着一个能护着他的人。 　　于是他一咬牙，放下狠话：“行，我退学。反正我爸死了，我妈我姥现在都没功夫管我，退了学我就是无业游民，你们可把自家儿子看好了，别让我逮着机会。” 　　“他们就认怂了，毕竟不占理，也没要我赔钱。说是看我太穷，但我估计着是怕我妈出狱找他们吧……之后就没人敢再怎么着我，让我好好把初中念完了。” 　　冯岚呼出口气。 　　“就这么点事，我不是怕人知道，我就是懒得提……” 　　而且提了，就难免要被问起那桩凶杀案，凶杀案才是冯岚真正不愿意提起的事。 　　但冯岚不怕告诉邱遇，初中那点破事也好，凶杀案的真相也罢，冯岚对邱遇感到放心，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邱遇划进了自己的安全区。 　　邱遇反复捏着车把。他曾经关于冯岚被欺凌孤立的猜测成了现实，但不是正在进行的现实，而是已经过去的，谁也没法改变的现实。 　　天已经暗了，路灯亮起来，他们停车的地方离光源有些远。邱遇姿势别扭地下了车，看向冯岚。冯岚在夜色中显得相当单薄脆弱，邱遇垂眼看冯岚细瘦的手腕，细长的手指，想不出冯岚往死里打人的样子。 　　邱遇用更轻的，几乎浸透了温柔的声音问冯岚：“需要安慰吗？” 　　冯岚抓着车座，好一会儿才点头。于是又是一个月亮升起来的时刻，这次与在护城河边不同，邱遇伸出双臂后没有等冯岚靠近，而是主动抱住了冯岚。 　　有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邱遇渐渐听到冯岚压抑的哭声。那声音很克制，很小心，冯岚左手抓着邱遇的衣服，额头抵在邱遇胸口，右手用力捂住眼睛。 　　邱遇明白冯岚的意图，对他道：“衣服弄脏了就洗，再说眼泪有什么。” 　　冯岚吸了下鼻子。 　　邱遇轻轻拍着冯岚的背：“鼻涕就过分了。” 　　冯岚用袖子使劲擦了下眼睛。 　　他们就这样在夜空下停留了十分钟，十分钟后，冯岚抿着唇抬起头，检查了邱遇的衣服。 　　邱遇无奈：“我开玩笑的。” 　　冯岚不听，仔细确认邱遇的衣服没有被自己弄脏，这才安心地松了手。 　　冯岚低着脑袋不看邱遇：“谢了。” 　　邱遇拍了冯岚的肩膀一下，横扫心疼重拾自我，意思是指继续骑车。这次邱遇骑得很慢，冯岚也没再抓邱遇的腰，只是捏着邱遇的衣角，力道之轻，仿若猫的肉垫在拍拍挠挠。快到老街时，邱遇才又开口道：“你初中的事，是二鹏他们班一个叫王启轩的说的。前因我不太清楚，大概是谁往外说你跟我熟，传来传去传到他耳朵里，他就把这事告诉班里人，让二鹏听见了。” 　　冯岚默了一下：“启动的启，轩昂的轩？” 　　“我不知道，我就见了他一回，就你喝多了在我家醒来那天。”邱遇没瞒着，“这个话二鹏跟我说了以后，我就让他们把人约出来问了问。听完觉得他傻逼，就没管了。” 　　冯岚低声道：“把我关厕所里的就是王启轩。” 　　“操。”邱遇骂了一声，几乎立刻想起他约见王启轩那一次。 　　毕竟只是找人问话，张鹏刘鹏请了人来，还给点了吃喝。邱遇到的时候，仨人还写作业呢。见了邱遇，王启轩才有一点紧张，结巴着问：“这……我没得罪邱哥……” 　　邱遇说他是要问冯岚的事。王启轩更紧张，话都说不利索，邱遇本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得，现在看来，这孙子应该是没想着会有人为这个事找他，以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什么都他说了算了。 　　邱遇想起王启轩中间支支吾吾地讲：“只是听说打架了，我……我不太打听这些事，就是埋头学习，刘哥知道的，我就一书呆子。” 　　屁的书呆子。 　　邱遇咬牙：“这傻逼，等开学的……” 　　“他不惹事就算了，当年初三现在开学高三，高三还比初三重要，理他干什么？”冯岚说，“倒是你那几个朋友……” 　　“他们都是正常人。”邱遇说，“跟王启轩这种一看就脑子有坑的人不一样。” 　　冯岚笑了下。 　　“谢谢。”他说，“谢谢你……和你朋友。谢谢你们是正常人。” 　　邱遇心里软下去一大块，有什么粘稠且甜蜜的东西准备发酵。但那一点苗头太轻微了，只是被路灯晃了一下便消失无踪。邱遇随意道：“生而为人，我很正常，这是应该的，道什么谢呢。” 第23章 ☪ 态度 　　◎加油！太棒了！你真厉害！◎ 　　邱林风推开家门时，陈雅已经在了。当年赵珍珠生孩子落了病，因为小时候听家里人说女人得这种病不好，谁也没告诉不说，还凌晨爬起来用冷水洗贴身衣物，等邱林风发现时已经晚了。 　　陈雅就在这个时候来到邱家，照顾生病的赵珍珠和年幼的邱遇。她是赵珍珠还在村子时的姐妹，跟赵珍珠关系相当不错，邱林风看她就像看赵珍珠的亲姐姐。 　　赵珍珠离世后，陈雅帮着照顾了邱遇一段时间，等邱遇晚上不再哭着找妈妈了便提出离开。邱林风连说带劝才塞给陈雅一点钱，让陈雅在阳城落了脚。 　　一直到现在，邱家门锁换了两次，每次都给陈雅一份钥匙。陈雅偶尔会来看邱遇，邱遇和陈雅的关系也不错，但没到什么都说的地步，因此陈雅一直不知道邱遇跟邱林风的父子关系这么差。这次邱林风请陈雅回来，说邱遇离家出走，希望陈雅帮着劝劝，陈雅撂下电话就来了。 　　邱林风拧着眉问陈雅：“雅姐，邱遇他……” 　　陈雅叹口气道：“没回来。这孩子，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把我拉黑了还是换号了。” 　　邱林风抓着车钥匙，有那么一会儿看起来是想冲出去抓孩子。但他哪知道邱遇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能把钥匙拍在门口鞋柜上。 　　“这兔崽子！”邱林风骂道，“好好的家不待，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难管？” 　　陈雅又叹了口气。 　　“小遇一直很乖，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你让我回来也得跟我说清楚情况，虽然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但万一他什么时候理我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什么劝他？” 　　邱林风面上露了一点微妙的难堪。他换了鞋进屋，吱唔道：“也没什么，管教孩子吗，说不清的时候……打了两下。” 　　“怎么还打起孩子来了？”陈雅一下站起来，“小遇哪里是要打才乖的孩子？邱哥，珍珠还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人走了说的话就不作数了吗？” 　　这话像把刀子戳在邱林风心上。 　　邱林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甚至已经不记得一开始动手打邱遇是为了什么事。可能是他有次考试粗心，丢了不该丢的分还犟嘴，也可能是他在外面玩忘了时间，回家太晚让当爹的担心了。 　　邱林风保证，他一开始没真动手，就是凶了点，嚷了几句，推了邱遇几把，绝对没使劲。但也不知怎么，邱遇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邱林风越看越不顺眼，到后来凡是能动手的邱林风甚至不愿意说话，他动手，邱遇躲避，沉默，反抗，父子两个打起来…… 　　什么事都乱了。 　　但邱林风不是为了这个啊，他是想好好管孩子，他就是觉得邱遇应该再乖一点，再优秀一点，再好一点，这样才对得起没享多少福就病逝的妻子。 　　小孩不打不成器，不都是这样的吗？ 　　邱林风点了根烟，含糊道：“他有时候太不像话了，我也是没办法。” 　　陈雅恼道：“没什么办法？你也不用跟我说你有多为难，我就问你一句——从前是谁跟珍珠说，他爹总打他，他以后绝不跟他爹一个样？” 　　邱林风手一颤，烟灰落在裤子上。 　　陈雅又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带孩子压力大，做爹的不够细腻，有时候想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就会打。但你没有我电话吗？你不能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来帮忙吗？你说不通就上手，没想过用别的法子试试吗？小遇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时候不像话过，他哪儿是那种不像话的孩子？” 　　邱林风沉默地抽着烟。 　　陈雅气得不行，抢过邱林风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小遇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邱林风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他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其实有阵子没打过他了，但他这次实在太过分……” 　　陈雅更怒道：“你还不是第一次打他？” 　　邱林风又不吭声了。 　　陈雅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稳定了一点，问邱林风道：“好，从前的你以后慢慢给我交代，他这次怎么了，怎么就过分了？” 　　邱林风低着头，两手扣在一起，半天才道：“他喜欢男的。” 　　陈雅悚然一惊。 　　这一天快中午的时候天就阴了，到下午一点直接天降暴雨。预约一个接一个取消，“主题”里众人难得清闲，众员工把店里大概收拾了一遍，韩老板让厨房给做了点吃的，张罗大家：“今天应该没的忙了，都歇着吧。” 　　小木带头喊了声“谢谢老板”。 　　邱遇跟冯岚找了个角落的隔间，前者写作业，后者打地鼠。 　　邱遇没有诓冯岚，这阵子和冯岚一起开工前，他有空都会背单词课文知识点。眼下他写作业的方式就跟冯岚截然不同，冯岚选择靠蒙，填空乱填，大题为显字多抄公式，对着书恨不得一题一翻。邱遇则是直接做，遇到不会的题简单思考半分钟，没思路就打个标记下一道，都写完了再回头看，确实有点对待高考卷的风范。 　　至于冯岚，他的作业已经糊弄完毕，幸好有邱遇送他的打地鼠机让他打发时间。冯岚之前空闲的时候也会摸两把打地鼠机，俨然拿这玩意儿当手机玩。邱遇每次瞧见，又是高兴自己礼物送的好，又是难过冯岚还在用那个老按键手机，在他看来那玩意儿也就比大哥大高科技一点。 　　邱遇还观察到冯岚一直钟情积分模式，但对闯关模式兴致缺缺。邱遇担心是闯关模式冯岚玩着没劲，开口问了，冯岚道：“我试了头两关，特别简单，怕一不小心打到头就没了，说明上写着只有一百关。” 　　邱遇整颗心都软了。 　　巴掌大的打地鼠机有十个按键，指示灯随机亮起，绿色三分，黄色两分，橙色一分，红色扣两分，累积按红色三次游戏结束。冯岚每天睁眼就是工作，回家收拾完清醒不了多久也就睡了，在咖啡厅虽然能玩两把，但经常被各种事情打断，能一直打下去的机会不多，目前最高分仅一百一十三。 　　难得今天这么闲，冯岚决意冲分，没注意到对面邱遇已经写完了一张卷子，在对书找知识点前的空隙里抬眼看他。 　　冯岚很安逸地翘着腿，眉目舒展，神情专注，把打地鼠机按得呱呱叫。 　　“加油！” 　　“太棒了！” 　　“加油！” 　　“你真厉害！” 　　甜美可爱的声音不停响起，约有两分钟，第一个表示失败的“啊哦”出现，冯岚的眉头不觉皱起。又十几秒，第二个表示失败的“要小心了”出现，冯岚越发严肃，再半分钟表示游戏彻底失败的“太可惜了”响起，冯岚叹口气，握着打地鼠机伸展了一下身体。 　　邱遇问：“多少分？” 　　“你写完了？”冯岚抬头看向邱遇，“三百七十二……后面速度太快，我眼睛跟得上手跟不上。当然也可能是我已经看花眼了，眼睛也没跟上……啊。” 　　冯岚后知后觉：“我没吵到你吧？” 　　“你邱哥，暴脾气。”邱遇说，“你要是吵到我，我就把你脑袋按桌子上了。” 　　冯岚笑了，站起身活动了两下。 　　“你继续写吧，我换个地方玩。” 　　“别啊。”邱遇连忙挽留冯岚，“你留这儿给我当个背景音。” 　　冯岚不解。 　　“加油！太棒了！你真厉害！”邱遇把嗓子一掐，学了打地鼠机说话，“这些声音给了我莫大的鼓励，让我在做题时充满干劲！” 　　冯岚又笑了下。 　　“真吵不着你？” 　　“吵不着。”邱遇打开历史书，开始寻找自己没背熟的知识点。他手上闲不着，嘴也停不住：“你就当陪陪我呗，我差生，需要冯老师在旁边看着才能好好写作业。” 　　“差生？邱同学，我的作业都是糊弄的，你让我指导你什么，数学大题别忘写‘解’吗？” 　　邱遇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是不行。” 　　冯岚突然对着邱遇挑了一下眉。他鲜少做这样的动作，这一下帅中带着点反差过分强烈引起的好笑。邱遇没忍住，“噗”的一声。 　　冯岚这时张口道：“兄弟，数学大题光写‘解’啊？你好歹往上放公式吗。” 　　邱遇哈哈大笑。 　　“学我是不是？”他说，“这么记仇。” 　　冯岚往后一靠。 　　“我就说了你一回。”邱遇为自己申辩，“我还立刻夸你了。” 　　“‘解’字写得好看，一字千金，大家风范，当值一分——你管这叫夸？” 　　邱遇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点在桌上，指节一弯做了个手指下跪。 　　“饶命，冯哥。”他一本正经地说，“小的错了。” 　　冯岚随意挥了下手，把打地鼠机放在桌上。 　　“我去趟卫生间，你继续写吧。” 　　邱遇脑袋一低，给冯岚敬了个礼。冯岚在邱遇手上敲了一下，这才离开隔间。 　　冯岚走后，邱遇翻书又做了两道题，手机突然震起来。他看了一眼，见上面闪烁的名字是“雅姨”，犹豫了一下才接。 　　“雅姨。”他打招呼，“跟我爸聊过了？” 　　“嗯，你放心，我没跟他说能联系上你的事。”陈雅说，“他都跟我说了，你爸他……唉，这种事怎么早不跟雅姨讲？我早知道了，早就来劝他。” 　　邱遇笑了笑。一开始不说，是他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后来不说，是他赌气，觉得自己能扛住，最后是完全放弃了，跟邱林风关系已经差到这种程度，邱林风的性格又摆在那儿，说也没用。 　　“幸好你先给我打了电话。”邱遇说，“万一你是当我爸面给我打，我又要和他吵一架。” 　　陈雅问：“那你现在在哪儿住啊？你爸说你自己租房了，习惯吗，钱还够吗，有时间自己做饭吗？别总吃外卖，之前让你学学做饭你也不学，就会那么三两样，现在你看……” 　　“我没事，雅姨。”邱遇心里一暖，“我都挺好的，附近还有我一同学，我俩能互相照顾。” 　　“行，有人跟你帮衬就行……”陈雅顿了顿，“你跟你那几个朋友说这事了吗？” 　　“二鹏他们？”邱遇玩笑着说，“雅姨，你是不是想套我的话，好找他们问啊？” 　　“没有，没有，我都没他们联系方式。”陈雅有点慌，“雅姨知道你过得好就行，回头我再给你打点钱，自己在外面也过好点。” 　　“我离开邱林风就过挺好，你别担心了。”邱遇说，“别给我打钱，我可不收。我有之前的零花，现在又自己打工，也赚不少。” 　　“你这孩子，给钱不要，去吃打工的苦。”陈雅埋怨了一句，心疼之余，又扯着邱遇说了两句闲话，才终于把最想问的说出口。 　　“雅姨听了你爸说……就，你爸跟我说你……你喜欢男的？” 　　邱遇脸一沉。 　　“邱林风把这个也跟你说了？” 　　陈雅急道：“你就说是不是真的！你是拿这个气你爸的吧，啊？” 　　邱遇没吭声，转了两圈笔。陈雅更急：“这样不行的啊，小遇，你听雅姨一句……” 　　“我确实是。”邱遇的声音没了刚才的喜悦，“雅姨，你想说什么？说这是病，这不正常，说我应该结婚生孩子？” 　　“你看，你都清楚——” 　　“我不清楚。”邱遇说，“雅姨，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也明确告诉你，这不是病，也不是跟主流不一样，不结婚生孩子就叫不正常。老邱家暴躁爱打人的基因是烂的，断在我这是好事。你要是非让我结婚生孩子，就是让我去骗人家女生，是让我做一个不诚实没担当的卑劣小人，你明白吗？” 　　“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反对你！”陈雅说，“我可以不拦你，支持你，其他人呢，啊？雅姨查过了，好多这样的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那这一辈子也就是过去了，我永远不会开心。”邱遇清清楚楚地说，“不仅不开心，还会一辈子都觉得有负罪感，觉得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孩子，最后就郁郁而终……您想我过那样的日子？” 　　陈雅吸了下鼻子，邱遇听出她要哭了，忙又把声音放缓。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雅姨。虽然我不觉得我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要别人支持，但确实大家对这些的了解都多了，不像以前好些人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觉得结婚生孩子才算‘治好了’。我自己选的路，自己能走明白。你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哎哟，我怎么和你妈交代啊……” 　　陈雅哭了一会，邱遇劝了又劝，陈雅才终于挂断电话。邱遇放下手机，长出一口气。他揉揉耳朵，再看历史书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冯岚就在这时走了回来，他重又坐在邱遇对面，拿起打地鼠机。 　　邱遇瞧了眼时间：“去这么久，肚子不舒服？” 　　冯岚很慢地“嗯”了一声。 　　邱遇几乎是立刻明白：“你在外面站半天了吧？” 　　冯岚耸了下肩，也没不承认。 　　邱遇道：“下次你直接进来，我要想避着人就去后头了，咱俩现在这么铁，你还跟我玩这个？” 　　冯岚看向邱遇：“我认为这是基本礼貌。” 　　邱遇指了下冯岚，强调道：“别跟我玩这个。不然我下次抓着你来听我打电话。” 　　“好吧。”冯岚无奈一笑，“你家里电话？” 　　“嗯，我雅姨。”邱遇想抽烟，伸手摸兜又想起屋里禁烟，只能继续转笔。 　　“她是我妈闺蜜，以前照顾过我。我爸跟她说了我出柜的事……你听了多少？” 　　“差不多都听见了。” 　　“虚伪，多么虚伪。”邱遇摇头叹气，“真正的礼貌难道不是转身就走不听吗？” 　　“我下次注意。”冯岚点头，“我下次躲去休息室。” 　　邱遇眼睛一瞪：“你敢！” 　　冯岚这次笑得不无奈，甚至挺灿烂了。 　　邱遇顿时想起冯岚先前问他是不是会找男朋友的事，明白自己今天跟陈雅说的话正中红心，如果从前冯岚对他的好感度是百分之六十，今天一准是百分之百。 　　不过邱同学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冯岚之前对他的好感度就是百分之百，现在是百分之二百。 　　邱遇心里高兴，说话也轻快了点。 　　“你看我雅姨，听我出柜立刻怕我不被接受。邱林风呢？丫只会说我找个男人会丢他的脸。真是日了，到底谁是我亲家长。” 　　冯岚道：“血缘关系不是远近亲疏的唯一标准。” 　　“言之有理，冯哥金句王。”邱遇说，“我这就把它改成我的微信签名……哦不对我微信拉黑邱林风了。欸拉黑之后对方能不能看我签名？我试试……” 　　邱遇彻底丢开作业，专心琢磨怎么让邱林风看到这句话。冯岚盯着邱遇发顶看了会儿，低头启动打地鼠机，试图冲击四百分了。 　　【📢作者有话说】 　　冯同学给邱同学的人品打出满分！ 　　作者批注：适合结婚！ 第24章 ☪ 萌芽 　　◎靠，冯岚是直男呢◎ 　　邱遇在“主题”和冯岚组cp营业的事，经由瘦猴“无意”透露，终于传到了二鹏和钱成锦那里。 　　-Z：不够兄弟 　　-3：不够兄弟 　　-L：@Q 说你呢，不够兄弟 　　-Q：？ 　　邱遇在工作间隙拿出了手机。 　　-Q：谁跟你们兄弟，我是你们爹 　　-Z：来，你来给我们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Z：[图片] 　　-Z：就这个，虽然脑袋打了码，虽然你这个格子背带裤白衬衫看起来人模狗样，但你不会以为我们认不出你的胳膊腿吧？ 　　-L：他没认出来，要不是瘦猴说他还以为旁边那个是你。 　　-Z：刘鹏你大爷/中指 　　-3：旁边那个绝对是冯岚吧，冒昧地问一句，这位我素未蒙面的冯同学，就是你的限定男友？ 　　端了两趟盘子一回来就被群消息淹了的邱遇：“……” 　　邱遇无语地打字：“这是我的打工搭档。你们作业都写完了？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他把在“主题”的工作内容往群里说了，说完还特意圈了一下二鹏：“回头在学校撞见别乱起哄，不然我把你们种地里。” 　　三人又打趣了邱遇一阵，刘鹏道：“不过你是挺牛逼，这要是我，每天看着这牌子都尴尬，更别说什么营业了。” 　　邱遇无奈：“你以为我不尴尬？我到现在都没习惯，每天都绕着大门走。大爷的绕了也没用，店里有没打码的。” 　　张鹏问：“你之前不让我们去就为这个吧？怎么，怕我们看见你谈恋爱尴尬？” 　　邱遇回了一个中指。 　　“我们没有谈恋爱！记得了吗？靠我真怕你们回头见面给人鞠躬喊嫂子好啊，你们绝对干得出来。” 　　刘鹏：“好主意。” 　　钱成锦道：“我觉得你这是婚前恐惧症。” 　　邱遇：“？” 　　钱成锦言之凿凿：“就是都到婚礼上了，本来没什么，一看门口海报，结婚的现实就被推到眼前，那一瞬间惶恐与不安都达到顶峰，恨不得原地消失——听起来是不是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邱遇骂他：“一样个屁，我这是工作，谁家结婚是工作？” 　　钱成锦还真能掰扯：“那演员结婚，这个戏结一下那个戏结一下，不是工作？” 　　邱遇认为这是强词夺理，毕竟演员那是假结婚，他跟冯岚是……是……操，是假情侣。 　　邱遇心里一颤。他收起手机，就近跟陈林打了声招呼，从后门溜出去，在小巷里忧愁地吸了根烟。 　　二鹏和钱成锦只是开玩笑，但这玩笑说过一次两次，邱遇竟然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脑子里好像才有这个念头似的——他喜欢男人，冯岚对此并不抵触，那他们之间可以是兄弟，也没准可以……是其他关系。 　　跟冯岚变成其他关系？ 　　邱遇被自己吓一跳。他想起自己是怎么跟邱林风出柜的，那天他们吵得上头，邱林风抓了个杯子在手里想扔，邱遇头脑发热，完全是故意的，大喊一声“老子喜欢男人”，把邱林风气得怒发冲冠。邱遇当时沾沾自喜，很得意地欣赏了一会儿邱林风的愤怒，坚定了自己要喜欢男人的决心。 　　有这样一个开头，“喜欢男人”就像纯粹赌气。但有些话就是要说出口才会去想：架吵完了，手动过了，邱遇发现在十八年的生活里，他确实没对任何一个女性心动过，最多就是欣赏。可欣赏这种事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拿来做取向的判定标准。除非带一点别的意味，比欣赏更强烈，又比侵占要淡薄，只是在欲望那根弦上恰到好处的一落。 　　冯岚是那一落吗？ 　　这个念头在邱遇脑子里简单一转，就像风似的，风过后，便被邱遇随着烟一块掐了。 　　“营业营疯了……” 　　邱遇嘀咕一句。 　　他和冯岚从相识到相熟，一切都太巧了。在心烦意乱时浅浅相交，随即便是狼狈时的关心照料，现在还在办假情侣打工。这一连串可以解说为缘分天注定，毕竟这样紧凑的“缘分”很容易模糊大脑，让它把友情重新分类，但邱遇要真把这神奇的缘分当成情爱，简直愧对冯岚的理解和包容。 　　冯岚……就算他能接受同性恋，但要是知道有同性喜欢他，会不会就……有的人就是这样，不落到自己身上怎么都好，要是到自己身上，那就大事不妙。更何况，对感情要反复斟酌，不求轰轰烈烈，但愿细水长流，特别注意不能有任何暴力添加，这是十八岁邱遇的爱情观。 　　不对，怎么就想到爱情观上去了？ 　　冯岚…… 　　和爱情？ 　　靠，冯岚是直男呢。 　　邱遇抓了抓头发，狠踩了一脚丢到落到地上的烟头，推开后门回了店里。 　　正跟冯岚撞上。 　　“正找你，来了两个没预约的客人点。”冯岚说，“抽烟去了吧？烟味大不大，要不要借小木的香水遮一下？” 　　后门没有窗，光线很弱，冯岚的面孔在这里有些模糊，但邱遇能清楚地分辨他的轮廓。 　　邱遇突然有点紧张，可能是因为他刚刚思考了冯岚与爱情，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邱遇的喉咙发干了。 　　冯岚没有察觉邱遇的不自然，他凑近一步，身体微微向前倾，在空气中闻了两下。 　　像只小猫。邱遇乱七八糟地想。冯岚的很多举动也像猫……像吗？哪里像？好像也没有像就是……感觉像？跟他的小狗眼睛似的，只是一种感觉，是感觉像。 　　邱遇心跳有点乱了——他喜欢猫。 　　冯岚已经退了回去。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但以防万一你还是用一点吧，就袖口，领口——尤其袖口。哦，小木知道这个事，我刚刚说你在后门抽烟，他跟我说你需要就拿去用，香水就放在休息室柜子里……你听见了吗？邱遇？” 　　邱遇猛地回神。 　　“听……听见了。”他有点慌乱地说，“我去拿，你等我一下。” 　　冯岚有点担心：“是不是你爸……” 　　“没，我刚想题呢，这两天不是写数学卷子，烦死了。”邱遇拍了下冯岚肩膀，“你先挡一会儿，我马上过去。哪个隔间？” 　　冯岚道：“小木接待着呢，我等你，一会儿一起过去。” 　　邱遇飞快地钻进休息室，把胡思乱想在香水味中清空，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邱林风做出了一些尝试。他接连弄了三个新手机号，给邱遇打电话，发短信，邱遇一律拉黑，全不搭理。 　　邱林风愁得一气儿抽了半包烟，他看着自己发出的最后一条短信——“滚回家吃饭”，觉得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谁家当爹的不打儿子，他不也是被自己的爹打大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也一样。他只是把自己父亲那一套拿来用到自己儿子身上，怎么就把儿子弄得离家出走了？再说，他已经收敛很多了，自从当年失手把邱遇砸出脑震荡，他哪儿还真跟邱遇动过手？ 　　娇气！邱遇就是太娇气！而且恃宠而骄，给脸不要，还拿什么喜欢男人的事来气自己这个当爹的！邱建军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出他邱林风这么个小老板，他邱林风也奉行棍棒教育，邱遇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他大爷的说自己是个什么同性恋！ 　　邱林风又抽了一根烟，弄得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起身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第一个想法是给邱遇的零花钱还是太多。他从前也穷，是想让儿子过好日子，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什么都给儿子最好的。从吃穿住行到零花钱，邱林风没觉得自己哪里亏待了邱遇。但这个儿子就是越来越不听话，从一个乖巧聪明的孩子，变成现在屡屡顶撞亲爹还不学无术的年级倒数，一次次挑战他作为父亲的威严。 　　他只是想让邱遇更优秀，邱遇足够优秀，他才对得起妻子。 　　他为此想尽办法，但还是弄出这么大的问题。 　　他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现在哪里。 　　邱林风呼出一口气，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 　　邱遇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和冯岚一起吃饭。不久前邱遇纵横联合了韩老板，诓骗冯岚晒黑会被扣钱，现在冯岚总算放弃在家教后步行到“主题”，而是选择打车，教完小孩就清清爽爽地到“主题”吃顿成本价午饭，什么旧爱临期小面包，全都抛在脑后了。 　　冯岚现在早上被邱遇拽着吃早饭，中午晚上都在咖啡厅解决，超市那边还有员工餐，三年来难得一周七天一日三餐二十一顿饭吃满，算是过上了正经日子。现在他日子越过越好，是饭吃得多，钱也赚得多，从前有一点低血糖的毛病，但暑假这段时间一次都没犯过。 　　冯岚心里暗搓搓的，挺感谢邱遇的。 　　这些事邱遇不知道，但邱遇看着冯岚一日三餐觉得非常满足，自认头功。他现在早饭带冯岚吃，中饭等冯岚吃，晚饭和冯岚一起吃，“吃饭”这件事一下子变得有趣多了。不像从前，邱林风总忙，偌大一个家里总是他自己吃饭，他吃着吃着食欲都低了，感觉那吃的都不是饭，是寂寞。 　　还是现在好啊，这牛腩，香，这胡萝卜，脆，和冯岚吃饭，有滋有味！ 　　为此，在韩老板问他俩要不要起个组合名时，邱遇想都没想就说了“饭搭子”，然后被他的饭搭子一票否决了。 　　邱林风的短信就是在邱遇“有滋有味”的时候来的，他扫了一眼就猜到又是邱林风的短信，咬着筷子点开一看果然如此，看完就嗤了一声。 　　“都不如垃圾短信。”邱遇含糊地说，“看了就烦……” 　　冯岚一觑邱遇神色：“你爸？” 　　“我爸。”邱遇拉长声音，动动手指把邱林风的新号拉黑，“呵呵，他让我滚回家吃饭。” 　　冯岚道：“你好几个月没回家了。” 　　“是啊。”邱遇用筷子挑了下菜，还是拖腔拖调的，“好几个月了，暑假了，他才想起来低头呢。” 　　冯岚不太理解：“低头？他让你滚回去，这叫低头？” 　　“家长吗，做错了事抹不开面子，道个歉也是高高在上的。他总不能请我回去吧？那他多丢脸啊。”邱遇一撇嘴，“不吃还不行呢，不吃他又生气，觉得我道歉了你都不接受，给脸不要，靠。” 　　“那你……打算回去看看吗？” 　　“就他觉得丢脸，我不觉得？”邱遇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拉黑了，谁理他。歉都不肯道一个，让我滚回去我就滚回去，那我成什么了？吃饭吃饭，吃完开工！” 　　两个人吃完饭，漱口洗手，检查衣装，再次确认下午的预约状况，见暂时没什么事，就在大厅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方便及时招呼客人。 　　邱遇已经差不多放弃数学卷子了，他有记忆力上佳的崭新大脑，但这个脑子里没数学的地方。他能记住数学的概念，定理，公式，但让他用他就疯了，什么log什么几何辅助线，让他做不如直接杀了他。 　　现在邱遇只专心各科抄写作业：历史整理大事年表和知识点，政治整理知识点并抄三遍，语文的古诗词文言文，英语的各单元单词……机械抄写到最后邱遇都有点不过脑子了，毕竟这些他已经全部记住，现在差的只是融会贯通。 　　邱遇索性一边抄一边跟冯岚聊天，从郑晓东的教学进度到超市忙不忙，搞得冯岚一直分心，打地鼠两百分都上不去。 　　冯岚忍无可忍，勒令邱遇闭嘴。邱遇老实了十分钟，猛地想起件事：“你这个月是不是没去看你妈？” 　　冯岚刚开的积分模式打地鼠，仅拿三十一分便宣布结束。 　　“嗯，打算开学前再去。”冯岚说，“这不是工作忙……” 　　邱遇打量了一下冯岚的神情。 　　“你是不是……” 　　他话说一半停了，冯岚下意识问：“什么？” 　　“感觉你有点……怕？你怕阿姨这个月不肯见你？” 　　冯岚又开了一局积分模式，拿了五十八分。邱遇以为冯岚的沉默是在专心打游戏，也准备专心写个题，就听冯岚声音低低地说：“我怕她这次见我。” 　　“啊？” 　　冯岚戳着压根没亮的打地鼠机按钮：“上一次见面我感觉她……她说对不起我，但其实我觉得是我对不起……因为……” 　　门口的风铃响起，冯岚闭了嘴，邱遇撂了笔，两人条件反射地起身探头，接待客人。 　　邱遇道：“欢迎光临‘主题’咖啡厅，请问您有……有……有……” 　　邱遇“有”着“有”着没声了，也怔了的冯岚才回过神，迈出隔间，拿出工作态度客客气气道：“欢迎光临‘主题’咖啡厅，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我预约了小吕和小田，应该就是门口的L和T.”来人的视线从邱遇身上落到冯岚身上，又转回邱遇身上，“你们两个……阳光开朗小狼狗，清冷慢热高中生？” 　　邱遇咽了口唾沫。 　　“李绣……”他声音发颤，满满的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邱同学，请问你喜欢小猫就觉得冯同学像猫，是不是说明你喜欢冯同学？ 　　邱同学抓狂中，未能回答。 　　邱同学，邱同学，作者觉得你想的不是数学题，而是爱情大难题，你怎么看？ 　　邱同学仍在抓狂，未能回答。 第25章 ☪ 熟人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李绣一改平日在学校的打扮，黑框眼镜换成隐形眼镜，高马尾散下来，还化了妆。她扯了一下自己的小挎包，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邱遇想死，冯岚也不太自在。但冯岚没有邱遇跟李绣那么熟，尴尬的程度也不如邱遇，还能很自如地拿出营业态度问：“就您一位吗？” 　　“约了朋友，她一会儿到。”李绣觑着邱遇，“是咱班杜思瑜。” 　　邱遇更想死了，而冯岚根本不知道谁是杜思瑜。 　　李绣玩味地看着邱遇：“不会不招待熟人吧？” 　　旁边隔间的小木察觉气氛不对，以为发生了什么纷争，忙跟客人打了招呼走出来，笑着问：“发生什么了，这位可爱的小姐有什么需求？” 　　邱遇苦着脸道：“没怎么，这位李小姐预约了小田和小吕。” 　　李绣晃了下包：“哦，我改主意了，我要指名F和Q。你二位怎么称呼，小邱和小冯？” 　　邱遇瞪了李绣一眼。 　　“她开玩笑的，她是我和冯岚的同班同学。” 　　小木恍然明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追问：“李小姐对吗？您确定要更改指名，换成邱遇和冯岚吗？” 　　李绣看着邱遇，邱遇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地做了个“拜托”的动作。李绣这才说：“我开玩笑的，让他俩来我也不自在，小吕小田就好了。” 　　邱遇松了口气，积极引路把李绣送入隔间。距离预约时间还有几分钟，小吕小田尚未就位，李绣左看右看坐下看，把邱遇转圈打量了个遍。 　　“客人。”邱遇咬牙切齿，“看够没？” 　　“啧啧。”李绣说，“聊会儿天？” 　　邱遇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客人，我还有点事要忙。” 　　李绣道：“实话？” 　　“大实话。”邱遇说，“我们两个还要门口迎宾呢。” 　　李绣点点头，随口道：“我真没想到——” 　　邱遇的心提到嗓子眼。 　　李绣慢慢说：“五中高三竟然要提前开学。你也听说了吧？明明说不让补课，但他们家长不干，联名上书要求补课，太吓人了。本来今年暑假就短，他们学校还来这个。” 　　邱遇看出李大小姐是故意耍他玩，松口气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冯岚瞥见了，用胳膊肘撞了邱遇一下道：“来了就是客。” 　　李绣哼了声：“你看人家冯岚，比你敬业多了。” 　　邱遇想对李绣竖中指。冯岚这段时间社交能力也提高不少，看邱遇一副不想搭理李绣的样子，便自觉接过话头道：“还是三中假期长，九月一号开学，跟高一高二一样。” 　　“比不了三中，人家崇尚快乐教学。”邱遇总算接话了，“毕竟校训在那儿摆着呢，‘与其盲目努力，不如快乐学习’。” 　　冯岚问：“钱成锦还给你背校训？” 　　“没，他跟我们瞎扯，三中正经校训好像是什么‘快乐学习，优秀自我’。”邱遇说，“三中鱼龙混杂的，整个学校的好老师都在他那班，他脑子又不差，在三中如鱼得水，假期还长，可不使了劲跟我们炫耀。哦，对了。” 　　邱遇转眼看向李绣。 　　“我们两个跟班任请过假了，九月一再返校。” 　　李绣毕竟是学习委员，听了就把眉头一皱。 　　“开学都高三了，你们这样……” 　　邱遇说：“我问过了，咱们提前开学就是让学生找找状态，九月一回去正好，不会耽误课的。” 　　李绣道：“那你们的暑假作业呢？” 　　邱遇刚要回答，小吕和小田到了。邱遇顺势起身，拉着冯岚离开隔间，一头钻进了休息室。 　　“吓死我了！”邱遇背靠门板呼出口气，“李绣怎么会来这，她竟然好这口，我认识她这么久都不知道。” 　　冯岚挑了把椅子坐，随后扯松领结，显然也紧张了。他不紧不慢地说：“她的个人爱好也没必要特别跟你说吧，你跟她关系很好？” 　　“也是初中同学，跟我们几个一个班。”邱遇说，“欸她不会乱说吧？我忘了跟她讲了！” 　　冯岚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邱遇敏锐地扫了冯岚一眼：“你挺了解她？” 　　冯岚把李绣帮他交作业的来龙去脉说了。邱遇放了点心，但没完全放。毕竟李绣跟冯岚没那么熟，而且冯岚那事是个人隐私。他呢？他出来打个工，赚钱而已，不是什么不好对人讲的事。没准李绣一判断，“此事可以对人言”，转头就和她朋友说了，到时候几个小姐妹组团来刷他，他高三还念个屁了。 　　邱遇给自己吓个好歹，一时都忘了能给李绣发消息，只从“观测之窗”往外看，结果一眼看见了刚进门的杜思瑜，急忙躲回窗帘后面。还是冯岚提了一句“你给她发个短信”，邱遇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如此便捷的工具，匆匆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把李绣从列表找出来。 　　-Q：尊敬的聪慧的漂亮的伟大的李小姐 　　-Q：求求您帮我们保密，别让我们的工作场所成为班级同学的打卡点/拜托 　　-你的朋友李花：Q～啊～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Q：祖宗，您是我祖宗可以吗，求您了祖宗！ 　　-你的朋友李花：打工嘛，不丢人。 　　-Q：这不是丢不丢人的事…… 　　-你的朋友李花：哦～那是你跟冯岚真的有点事？ 　　-你的朋友李花：说真的，我不意外你在这打工，但我挺意外你和冯岚凑一起。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什么时候和冯岚这么熟了？ 　　-Q：……我懂，你这是嗑到了。这顿我请怎么样？你别到处说。 　　-你的朋友李花：我是那样的人？ 　　-你的朋友李花：不用你请我，我来看帅哥恋爱，当然要花自己的钱。我保证不把你们的名字透露出去，但作为交换…… 　　-Q：你要干什么？ 　　-你的朋友李花：也没什么，就是你说得稍微晚了一点点。我刚才一个激动就…… 　　-你的朋友李花：[链接] 你别和我计较就成了。 　　邱遇视死如归地点开链接，在一片粉色中看到了帖子的标题—— 　　“啊啊啊疯了！同班同学在耽美咖啡厅打工，他们还是搭档啊啊啊！！！” 　　邱遇闭上眼睛。 　　“我不活了。”他虚弱地抓住冯岚的袖子，“这个星球已经容不下我，我必须换个星球生活……” 　　冯岚看他一眼：“被李绣发现在打工而已，不至于这么崩溃吧？” 　　“你看这个。”邱遇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把手机递过去，“咱俩的事，你随便看。应该没什么，李绣挺懂的，她都打码了。” 　　冯岚点了下邱遇的手机屏幕，垂眼看上面的帖子。 　　标题：啊啊啊疯了！同班同学在耽美咖啡厅打工，他们还是搭档啊啊啊！！！ 　　…… 　　救命，一进店里迎接我的是我同班同学，以下简称A和B。 　　A是我老同学了，初中我们就认识，他人很酷，在陌生人面前尤其酷，平时堪称一匹独狼，打架也很猛，是一匹凶悍的独狼。B是我高中同学，在班里存在感不怎么强，但我负责收作业，跟他还算说得上话。他平时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但笑起来也好看，我觉得他其实应该是那种比较温柔的类型。 　　以上人物简介，下面开始嗑糖——他们在班里几乎没交集啊！唯一一次有互动是那天A把B同桌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事出有因，没伤到人），B跟A说了一句话，就一句话！在班里明明像两个陌生人，私下却这么熟，放暑假偷偷在这种咖啡厅打工组cp扮演小情侣！ 　　救命我的原则是不嗑身边人，今天真的坚持不住我真的有嗑到！A见到我那个见鬼的表情，比起见到熟人的尴尬，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怕我戳破他跟B的私情！ 　　不过说起来那次按脑袋事件之后，A还问我有没有B的联系方式什么的…… 　　不行了，我要改个标题，什么咖啡厅探店，我同学和我同学在一起了！ 　　冯岚的神色也复杂起来。他慢慢地说：“李绣……平时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我都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邱遇生无可恋，“我再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这太可怕了，苍天不公，怎会如此……” 　　冯岚随手刷新了一下页面，突然问：“杜思瑜嘴严吗？” 　　“不知道，不熟，李绣应该会跟她讲。”邱遇说，“我今天都不想从休息室出去了……” 　　“做梦吧，今天的第一台预约在两点半，也没多久了。”冯岚说完顿了顿，又道，“你这么怕班里知道？” 　　“怕啊。”邱遇坦荡地说，“李绣不都写了吗？我是个酷哥！是一匹独狼！一个独狼酷哥，在这种咖啡厅打工，像话吗？她撞见我在搬砖都行啊！” 　　冯岚一怔：“我还以为你怕她传闲话。” 　　“什么闲话？” 　　冯岚从邱遇的目光里看到真实的困惑，不禁笑了。 　　“你真是弯的吗？”他问，“我怎么感觉你这方面缺根弦啊。” 　　邱遇这才明白过来。 　　“第一次弯，没经验。”他随口说，“不过闲话有什么可怕的，这年头就是亲一块也没准是做戏，关系好就是一对？也就这些小姑娘爱嗑，能影响什么？再说跟你一对，我又不吃亏。” 　　冯岚有点错愕，愣了一秒才道：“你心态挺好。” 　　邱遇哼了一声：“那是，活着就是心大，不然气死白搭。” 　　邱遇拿过手机，又给李绣发消息。 　　-Q：随便你吧，反正即便是打工，我也是酷哥。 　　李绣显然有跟冯岚一样的困惑。 　　-你的朋友李花：大哥，你在乎的是自己酷不酷？ 　　-你的朋友李花：你这样的，不是真的直，就是真的弯。 　　-你的朋友李花：不过你要这么不在乎，我可就跟我的小姐妹们分享了。思瑜还不知道呢。 　　-Q：友情提示，围观十元。 　　-你的朋友李花：啊？还要付钱？ 　　-Q：你上动物园看猴不付钱？ 　　-你的朋友李花：我出二十块，现在换FQ来可以吗？ 　　邱遇回了一个中指，把界面切回帖子，帖子自动刷新。李绣手速很快，这会儿已经又更新了一段，是小吕和小田的营业内容。 　　标题：啊啊啊疯了！同班同学在男仆咖啡厅打工，他们还是搭档啊啊啊！！！ 　　…… 　　话回体验吧。我和小姐妹最终点的是CD，怕我们同学尴尬放不开，大家都不自在，毕竟我们花钱是买高兴的嘛！而且CD也很好嗑！两个小哥哥说他们是一起住的，同居啊！同居的感觉真的不一样，好多小动作都能感觉到他们真的很亲密。因为是暑期工吗，所以没有情景演绎，但我们问方不方便说回家的相处，他们就给我们即兴来了一段（人好好！ 　　说到这里真的要讲这家店沙发很大，感觉够他们颠鸾倒凤（bu 　　总之他们一起回家，C开门后D就挤进去，一头扎在床上，说自己很累。C是开朗大男孩的类型，没想到回了家是他照顾人，这种反差真的！D看起来是那种温和包容的，竟然撒娇，真的救命T T 　　我朋友忍不住问他们：“该不会是真的吧？” 　　C就拉过D的手亲了一下说：“你们觉得呢？” 　　反正我现在在尖叫啊啊啊啊—— 　　[图片] 　　下面的评论有一半在喊“谁要看真情侣，说回你的同学AB”。 　　李绣也很上道，主要是刚跟邱遇聊完，确实很震惊，很渴望分享。邱遇只是略感不妙，随手刷新，李绣已经po出了邱遇刚发的微信消息，并配文：“我不明白，我的同学A跟我说，他不在意我嗑他和B的cp，只要我承认他是酷哥。这是直男所为吗？A某某，我知道你在看，你摸着良心说，你算什么小直男？” 　　邱遇很良心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给冯岚看。 　　他摸着心口道：“我打算正面回答李绣。” 　　冯岚“哦”了一声。 　　邱遇用了更坚定的语气：“我要正面回应李绣！” 　　冯岚不解地看向邱遇：“需要我给你加油呐喊？” 　　邱遇不坚定，甚至有点犹豫了。 　　“你怕不怕我说了之后李绣她……” 　　冯岚这才明白邱遇的意思。 　　“不怕。” 　　冯岚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补充道：“你不是说李绣很懂吗？她不会觉得你和我是来真的。” 　　这话是事实，但邱遇不知怎么觉得刺耳。他想顶冯岚一句“和我传绯闻是便宜你”，但冯岚脸上的若隐若现的疲惫阻止了他。尽管工作强度降低，饮食质量和睡眠质量都得到了提高，冯岚还是很累。这种疲惫似乎已经不是工作带给他的，而是生存本身——越是了解冯岚，邱遇就越是觉得冯岚只是活着就很累。 　　邱遇不知道冯岚为什么还这么累，但面对这么累的冯岚，邱遇不愿意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别扭就去开什么过分的玩笑欺负他。 　　于是邱遇哼了一声，含糊地掠过了这个话题。 　　“确实不算。”他给李绣回消息，“我，24K，纯正弯男。” 　　李绣回了无数血红问号，只一瞬间就把邱遇的屏幕铺满。 　　【📢作者有话说】 　　李绣：？？？？？？？ 第26章 ☪ 牵手 　　◎也太暧昧了吧◎ 　　消息发出去李绣就沉默了，邱遇来回看了好几眼微信，最后觉得李绣是怕对不起自己今天花的钱，或者觉得他只是嘴欠开玩笑，当然最有可能是那边营业已经开始，没空理他了。 　　邱遇也没追着李绣，非要李绣摆个态度，而是又点开李绣发的帖子，把她发的照片看了一遍。 　　小吕小田都同意拍照不打码，邱遇放大图片，清楚地看见小吕在亲小田的手指。 　　这种程度的营业，邱遇和冯岚是没有的。一方面是他俩不主动，二方面是他俩作为“主题”唯一一对全年龄向cp，客人不是姐姐就是姨姨，最多是看他俩坐得近，起哄说他们好像在牵手，这时相对冯岚更积极外向，在营业中占据了主动关系的邱遇就会真地去牵冯岚的手。 　　冯岚的手有一点粗糙，打工磨的，而不晓得是身体不好还是天生如此，牵一会儿就会出汗。 　　邱遇搓了下手，又去看小吕和小田的照片。从前没觉得怎么样，今天看了突然觉得非常眼热，这明明是个满是男男暧昧的咖啡厅，怎么他和冯岚如此落于人后，最暧昧的举动竟然就只是牵手。 　　而且牵手，这算什么暧昧，两个男的牵手怎么了，手拉手好朋友，不一定就是情侣狗。 　　邱遇想到这里，心里有点莫名的哀愁。他短暂地琢磨了一会儿，认为自己这是胜负欲作祟——直男在亲手，真正的弯男却只能牵手……不过敬业要到这种程度吗？真亲上了对弯男来说应该算亲密，对直男来说……直男受得了这种吗？ 　　冯岚受得了这种吗？ 　　干，又想什么呢？ 　　邱遇想了甩了下脑袋，把手机给冯岚看。 　　“他俩真是太敬业了。”他说，“直男真可怕。” 　　冯岚看了眼，若有所思道：“是挺敬业。不过他俩关系好，应该也不在意这些。” 　　“我都快觉得他们是真的了。”邱遇摆弄着手机，“不光他们，店里那几个也暧昧得很……我现在是看谁两个一起都像一对。” 　　“你还记得陈林陈杉是亲兄弟吗？”冯岚提醒，“你之前还特别接受不了，觉得匪夷所思来着。” 　　“往事无需再提，姨姨姐姐都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叫骨科吗？骨科cp，一种分手也要回家吃年夜饭的神奇cp，售后保障是一辈子。”邱遇说，“欸我突然想起个事，你说李绣能借我抄作业吗？我实在不想写数学卷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真去问，好像没有很迅猛地出了一个柜。李绣隔了两分钟才回了他一个很无语的省略号，然后道：“老娘现在忙着嗑cp，回头再拷问你。” 　　邱遇弯男坦荡荡：“有问必答，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数学作业借我抄吗？” 　　李绣又回了一个省略号，正经道：“接下来的话纯粹是一个cp人的cp脑发言，没有任何其他含义。” 　　邱遇：“？” 　　李绣：“你跟冯岚亲一个，现在过来亲，我帮你抄都可以。” 　　邱遇回了一个中指，干脆地拒绝了。 　　而李绣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淡定，此时此刻，她眼里是甜蜜蜜的小田小吕，心里却已经刮起暴风。 　　邱遇是gay，这才是他和他爹的根本矛盾吗？邱遇是gay，这事冯岚知道吗？如果冯岚不知道，那一个会接这种工作的男人能直到哪里去，如果冯岚知道，那冯岚是gay吗？如果冯岚知道但不是……说不通，根本说不通，冯岚知道邱遇是gay还来这种咖啡厅跟邱遇打cp工，怎么可能不是gay，他们没准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想法炸得李绣坐立不安，在帖子里发了一长串毫无意义的尖叫。她一直低头看手机，小田出于职业道德，不得不开口问：“李小姐有什么很在意的事吗？” 　　“啊，没。”李绣下意识收了手机，“有人问我作业。” 　　“谁啊？”杜思瑜笑着问，“不会是邱遇吧？” 　　“邱遇？”小田眨眨眼，“哪个邱哪个……” 　　李绣本来是想告诉杜思瑜的，但邱遇抛出了他是gay的炸弹，搞得她有点紧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直接跟杜思瑜说，而是眼看着引起邱遇同事注意了，要赶紧阻止杜思瑜继续打听。 　　李绣在杜思瑜胳膊上拍了一下：“哎呀你一天天的少想两步吧！说八百次我跟邱遇纯友谊。” 　　杜思瑜掩着嘴笑了下，小田也反应过来什么，抽空往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这桌客人好像是邱遇熟人？” 　　小木回复他：“是。” 　　小田道：“能提吗？我看李小姐好像知道。” 　　邱遇回复：“她要说就随便，你们别提，让我去就说我没空，谢了。” 　　附带一个拜托了的小表情。 　　小田给小吕看了眼手机，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邱遇跟冯岚。等邱遇和冯岚出来营业时，李绣和杜思瑜已经离开“主题”，这个小插曲算是彻底过去。 　　邱遇松口气，小声跟冯岚抱怨：“我头回觉得打工累。” 　　冯岚笑了下。 　　“哦，错了，这累什么，比起超市搬货和工厂叠纸盒，这工作可太轻松了。”邱遇捧了冯岚一句，又明着劝：“冯同学考虑考虑，苦工就别去做了？” 　　冯岚摆了下手，没有正面回答。 　　邱遇叹口气：“越来越糊弄我了，上次提你还应我一声，跟我商量两句，现在就摆摆手。不热情。” 　　冯岚问：“怎么算热情？” 　　“应我一声啊！热情。再不济你跟我握手呢？握手也热情。当然，你要是直接答应下来，那最——” 　　不热情的冯同学一转身，握住邱同学的手晃了晃。 　　“热情了。”冯岚说，“你冷静冷静。” 　　邱遇冷静个屁。冯岚比他矮两厘米，握手的时候低着头，邱遇满鼻子都是冯岚的洗发水味。邱遇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冯岚习惯性省钱，买的洗发水不是最便宜的就是大促销一送好几瓶的，要说味道有多高级肯定不可能，再说洗发水味道能高级到哪儿去？ 　　可邱遇就是觉得好闻，觉得冯岚像是一朵被露水压垂了头的花。 　　牵手怎么就不暧昧了，牵手也太暧昧了吧。 　　邱遇干咽了一下，想甩自己两耳光。 　　这工作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越干越看冯岚像对象，像什么话啊！ 　　离开学还有一周，于莲接到了邱遇家长邱林风的电话。对于这件事，于莲有一点心理准备，但是不多。她在放暑假前，以“保证学生假期安全”为由关心了冯岚，问他暑假是不是也要打工。冯岚说是，还提了会跟邱遇一起，于莲就把邱遇也一块问了。 　　但问冯岚，主要问打工安排，问邱遇，就要多问一句：“你暑假不回家，你爸那边怎么办？” 　　邱遇对此的回答是：“我不回家，他管不管都跟我无关。” 　　于莲挺发愁的。邱遇家里这事太难办，从一个老师的立场出发，她不能放任学生在外游荡，但也不能劝学生回家挨打。于莲便提出要去邱遇的住处看看，邱遇这孩子打小就机灵，不正面回答于莲，反而先问于莲有没有去看过冯岚。 　　于莲如实说冯岚拒绝了。 　　邱遇便拒绝得比冯岚还要坚定，并美名其曰是地方太小，不便招待。 　　已经成年的男孩子，主意正，脾气也大，于莲好话说尽了，邱遇不低头，不松口，于莲也没办法。但该尽的职责还是要尽，于莲在放假当天给邱林风打了电话，把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一遍，试图用“邱遇一个人住没人照顾还要自己打工”的实际情况换邱林风这个做家长的先低头。 　　邱林风对此的回答是：“叫于老师您费心了，他也大了，有手有脚，老子管不住，不管了。” 　　语气算不上特别好，是抓不着儿子发脾气，咬牙切齿，又不好对老师撒火，只能硬憋着的语气。 　　而假期里这通电话，邱林风的态度可谓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叫于莲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邱林风客客气气地说：“于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休假。是这样，我想问问我们家邱遇，他是在哪儿租的房子啊？您看这孩子，他脾气倔，暑假也不回家，我换了手机号联系他，让他回家吃饭，嘿，他直接给我拉黑了！拿了再多零花钱走，那也有花完的时候不是？我实在不放心他，他其实没吃过什么苦……” 　　于莲很想吐槽一句你打他还不算他吃苦吗，但实在没有合适的立场说这句话。她只能也跟邱林风客套几句，然后半遮半掩道：“邱遇同学钱应该是够花的，之前不也和您说吗？他找了地方打工。孩子虽然没成年，但其实也不小了，现在过十六岁都能自己签合同的。您也不用太担心。” 　　邱林风道：“我怎么不担心？这孩子实在是不懂事！非要住校，家里软床软铺，住校能有这种待遇？而且他那学习，我天天盯着他学他都学不出样子，有一回数学竟然打了个十五分，这离了我还得了？不就是打了他几下，我都想不明白，我这个年代走过来的孩子哪儿有不挨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孩子不打不成器，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于莲沉默了一阵，还没来得及说话，邱林风就又说：“我是管不明白现在的孩子，就拿吃饭这个事来说，我是专门请了阿姨给他做饭的，但他就是得意外卖！您说说，那外卖都是地沟油，环境也不一定干净，有什么好吃的？” 　　于莲安静地听邱林风说了一分钟做饭的事，又一分钟打孩子的事，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开口。 　　“邱先生，一般来说，我们做老师的不好太掺和学生家里的事情，但孩子送到我们手上了，为了保证孩子的学习状态和身心健康，我还是得多说两句，您别怪我多嘴。” 　　邱林风客气道：“您说。” 　　于莲道：“本来按我们四中的惯例，为了让孩子过好假期，成绩要开学后的家长会再告知家长，但是今天聊到这里，我就直接跟您说了。邱遇之前的成绩是都不好，全年级倒数五十的水平，但这次期末考，他考了四百六十八分，其中数学七十九，在年级大榜上已经能正着数了。” 　　邱林风不说话了。 　　于莲继续道：“我觉得这足以证明他不是那种要盯着打着才能好好学习的孩子，要改变的或许不是他，而是您，您觉得呢？” 　　过了很久，邱林风才有些干涩地说：“我总得先联系上他。” 　　“我会打电话问一问，看看孩子的意愿。”于莲说，“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邱林风应了一声，很快把电话挂断了。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冲到作者面前，大声质问：“我们不是校园文吗？！” 　　作者：？ 　　邱同学继续大声说：“怎么到现在还在打工，快让我回去上学！” 　　作者：“你不是不听课吗？” 　　“我已经洗心革面，立誓高三好好学习了！”邱同学更大声地说，“总之你快让我回去上学，不然我就要爱上冯岚了！” 　　作者缓缓坐直，严肃道：“那可太……咳。暑假和赚学费也是上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加油吧，小邱！要好好谈……好好学习啊！” 第27章 ☪ 打听 　　◎普普通通的一天◎ 　　冯岚从打地鼠的间隙抬起头，眼瞅着邱遇在那儿翻班级群。 　　自从李绣来过，邱遇每天至少看三遍班级群。冯岚跟他说了好几次李绣绝不会多嘴，他说不是怕李绣跟别人说，但也不肯说到底是为什么。 　　邱遇也确实是不好说，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好像有点巴不得更多人来讨论他和冯岚似的。 　　唉，李绣的嘴怎么就那么严呢？ 　　快开学了，这阵子班级群里每天不是抱怨不想开学的，就是跪求抄作业的。邱遇看了几天没什么意思，本来打算今天过后绝对不看了，但今天一翻，还真翻到点东西。 　　-王明：报——我在商场看见隔壁班班任了！ 　　-范欣萌：隔壁班班主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再探再报 　　-王明：太有关系了，我听见她和旁边人说咱们开学要换校长了 　　-李绣：？ 　　-张洋：？ 　　-赵一齐：？ 　　-杜思瑜：？ 　　-李绣：空降一新校长？咱们校长怎么了？ 　　-赵一齐：不要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时候换校长不折腾死咱们高三的？ 　　-王明：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人没说。但确实是要折腾咱们了，我听她说新校长要给咱们换校服，新校服从头红到脚，是图个高三好意头，叫什么红运当头！ 　　-李绣：靠，那能看吗？ 　　-范欣萌：我本命年都不穿这么红！王明，你这次消息准不准啊？ 　　-王明：她就站我旁边说的，我还能听岔了？ 　　-张洋：好离谱，让我退学…… 　　下面是一串加一。 　　大家就校服聊了一会儿，体委突然蹦了出来。 　　-赵家伟：校服的事回头再说吧，兄弟姐妹们，开学还有个运动会大家千万记着啊。高中三年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希望大家积极报名，项目我都整理好了。 　　-赵家伟：[图片] 　　-赵一齐：新官上任三把火……高三历来的趣味运动会还办不办啊？ 　　-张洋：你们说，新校长让咱们换校服，会不会是想从中捞一笔？ 　　-范欣萌：就是啊，我这校服再穿一年绝对没问题，谁家好学校高三换校服啊？ 　　群里叽叽喳喳地聊开了，邱遇抬头找冯岚，问他：“欸，开学摸底考后运动会，你选哪个项目啊？” 　　冯岚道：“等一下。” 　　他手指动得飞快，这段时间下来眼力手速都有显著提高。邱遇只听一串“太棒了！”“你真厉害！”“你真厉害！”再转眼冯岚放下打地鼠机，活动了一下手指，眼睛里带着淡淡地喜悦道：“六百分了。” 　　邱遇激情鼓掌。 　　“冯同学！”他凑过去，“你就是打地鼠的神！” 　　冯岚笑笑。 　　“你刚说什么？” 　　“运动会的事。”邱遇说，“班级群里聊呢，赵家伟喊人报名。对了，这班级群你是不是没加啊？” 　　“没加。”冯岚随口说，“赵家伟是哪个？” 　　邱遇把人从群里点出来给冯岚看了一眼。 　　“咱班总站队伍最后那个，也坐最后一排，有一米九那个。” 　　“哦。”冯岚点点头，明明主动打听的，打听完了也不在乎。 　　邱遇又问：“咱俩一块报个项目？” 　　“不了吧。”冯岚说，“我不打算参加。” 　　“你前两年也没参加？” 　　“前两年打工。” 　　邱遇咂舌：“集体活动你是真一点不上啊，怪不得我先前对你没印象。我第一年跑了一个八百一个接力，第二年忙着打架没去……欸你军训的时候是在哪个班啊？” 　　“军训我也请假了。”冯岚说，“我当时就是于姐姐的学生，于姐姐知道我家里情况就给我开绿灯了。” 　　“我那会儿是四班的，跟刘鹏一块。”邱遇说，“也挺那什么的，军训运动会都一块，集体荣誉感刚凝固分班考就来了，高二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参加。” 　　一般来说高二才进行文理分班，但阳城这种小地方为了提成绩，高一开学一个月就会进行分班考，让学生文的文理的理，早早进入状态。 　　冯岚问：“那你今年打算参加？” 　　“不参加吧，没什么意思。但正经运动会完事以后不是有个趣味运动会吗？就高三专场那个。” 　　这算四中的高三特色项目，高考来临前，给高三学子最后一次放松。 　　“这玩意儿要求高三生全体响应参加的，除非请假跑不掉。”邱遇说，“不过我猜到时候我们就是站旁边待着也没事……还是你打算直接请假？” 　　冯岚道：“再说吧。” 　　“行，反正我看他们说咱们要换校长，没准咱们这届没有呢。”邱遇伸了个懒腰，“那运动会你也不报项目呗？” 　　“看你吧。”冯岚说，“以前我是都请假，但你要是想报咱俩就一块。” 　　邱遇想了下。 　　“我确实没有特别想报的。”他说，“要么让赵家伟随便安排吧，咱文科班男生少，按正常来说该谁都跑不了。去年也不知道谁顶了咱俩的坑，最后一年让赵家伟看着办吧。” 　　冯岚点头：“咱俩一个项目就成。” 　　这事就这么定了，邱遇等着赵家伟第二次说的时候在群里冒了个头，让他随便安排自己和冯岚。赵家伟泪都要下来了：“我靠，邱哥你真神，冯岚是你从哪儿弄来的大佬，隔壁班来凑数的吗？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邱遇无语至极，对冯岚在班里的低调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他动动手指，正要说冯岚就是自班人，张洋先跳出来道：“冯岚是我同桌，大哥，这么长时间我难道是自己一个人坐吗？” 　　-赵家伟：？ 　　-赵家伟：不是吗？ 　　邱遇有点不爽，觉得凭什么张洋先跳出来给冯岚“正名”。他起身收拾餐盘，路过冯岚的时候腾出手，使劲揉了一把冯岚的脑袋。 　　地鼠机激情报错：“啊哦！” 　　冯岚猛地一甩脑袋。 　　“干什么？”他紧张地补救，“我的新纪录——” 　　“我靠！” 　　邱遇忙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想：同桌怎么了，冯岚还是我假对象呢，我又说什么了？ 　　再回来的时候邱遇又想起个事，这把他不敢招惹冯岚，在旁边等冯岚自己手跟不上眼输了才开口：“对了，他们刚群里还说高三可能要换校服。” 　　冯岚满脸都写着问号。 　　“高三？换校服？” 　　“王明听说的，好像咱们要换校长，新官上任要咱们换校服。”邱遇说，“据说是纯红的……” 　　他打量了一下冯岚，冯岚皮肤白，穿一身红应该也能好看。 　　呸，什么好看不好看？ 　　冯岚眉头一皱。他现在的校服其实有点不合身了，但毕竟是笔开销，所以也没再买。近来他被邱遇影响，已经不太在意小来小去的钱，但消费观尚无太大改变，还是能省则省，譬如他不觉得有必要特意在外面理发，再如他觉得校服还能凑活穿，没必要买。 　　冯岚问：“强制必须买？” 　　“还不一定呢。”邱遇说，“你可能不太清楚王明，他传的话一半真一半假，没准这回就是假的。” 　　冯岚不情愿道：“可别是真的。” 　　邱遇一眼就看出冯岚这是不想花钱，凑过去道：“你别发愁了，一百多的东西，不行算我的。” 　　“行吧。”冯岚也知道自己现在是瞎操心，听了邱遇的话，琢磨一会儿就不想了。邱遇在他后面拿出手机私信王明，想再问问他今天到底听到点什么东西，却见王明这个八卦比天大的已经从群里发起聊天，偷偷来敲他了。 　　-王明：那个，邱哥好，想冒昧地问你个事 　　-王明：我实在是太好奇了，真的，我纯纯好奇啊 　　-王明：我听说……就是听说，冯岚他家里出过命案，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邱遇：…… 　　-邱遇：你听谁说的？老老实实告诉我，我饶你狗命。 　　-邱遇：你没和别人说吧？ 　　-王明：瑟瑟发抖.jpg 　　-王明：我谁都没说，真的，别人要是知道也肯定不是我说的，毕竟我也是听人说的对吧！ 　　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邱遇不耐烦地催：“赶紧说，不然我今天杀到你家去。” 　　王明赶紧道：“事情是这样的！张洋说冯岚跟你关系好，您的威名谁不知道，独狼啊亲！认识您的就对冯岚也有了点好奇，然后不知怎么这事就传出来了。我真的没跟任何人说，这事我知道其实有段时间了，我发誓我没和任何人叭叭！” 　　狗日的王启轩。 　　邱遇怒火中烧，气得半天没回王明。王明忐忑不安，一连串给他发消息：“哥，您不是在打张洋吧？这事也不能怪张洋啊，张洋只是……只是宣传了您待人友善！这对一个老大来说是好名声啊！哥，您还在吗哥？张洋还活着吗哥？” 　　邱遇烦躁地按键盘。 　　“老子没去找他，也没当什么老大。”他说，“你嘴闭严别瞎说，我当今天你没找过我。” 　　王明发了个小太监甩袖子的表情，狗腿地告退了。 　　“怎么了？”冯岚觑着邱遇神情，“又是你爸？” 　　邱遇慢慢道：“那个……” 　　“什么？” 　　邱遇咬了下舌尖。冯岚这阵子面上不显，但邱遇跟他也算朝夕相处，能看出他现在喘气都比以前轻松点。王启轩这个王八羔子搞出这种烦心事…… 　　邱遇道：“唉，也没什么。” 　　他做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 　　“可不就是我爸，真服了，他怎么弄出这么多手机号啊？” 　　“不行你换个号吧。”冯岚说，“现在没时间，等开学了抽个空我和你去弄。” 　　“行，到时候我要选个靓号。”邱遇说，“那种带着一串六和八的，又顺又发！” 　　冯岚满口答应，转身进了更衣室整理衣服。邱遇在他身后靠着墙，把王明又揪了出来。 　　“给你个任务。”他交代，“做不好我开学回去照样打你。” 　　王明再次瑟瑟发抖。 　　邱遇道：“再听有人和你说冯岚家里的事，你就把谁说的，怎么说的，全都告诉我。懂？” 　　邱遇补充道：“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回忆，把先前谁说过，怎么说的，全给我整理出来，懂？” 　　王明虚弱回复：“哥，我能不能问问……” 　　“不能。”邱遇说，“是挨打还是给我办事，你自己掂量吧。” 　　-王明：哭泣.jpg 　　-王明：敬礼.jpg 　　-王明：您的狗腿小汪已就位，敬请吩咐！ 　　邱遇满意地收了手机。 　　冯岚一出来就看见邱遇在那儿高兴，莫名道：“你手机号已经办好了？” 　　邱遇眨巴眼：“啊？” 　　冯岚问：“那你这……高兴什么呢？” 　　“哦。”邱遇一笑，“刚看了个新闻，是有个傻逼造谣传谣，被害人的朋友知道这件事，就把那帮人全教训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冯岚道：“你正义感还挺强。” 　　“那是啊。”邱遇一胳膊拐住冯岚，俩人往更衣室外走，“你就说他朋友干的好不好，对不对？” 　　“对对对。”冯岚顺着他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首，该上电视领表彰。” 　　邱遇满意一笑，拍了下冯岚的肩膀。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朋友好，特别好。”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焦虑地走来走去。 　　“我今天还不能回学校念书吗？” 　　路过的冯同学上前关心：“你怎么了，愁什么呢？” 　　邱同学红着脸走来走去：“啊？啊！我愁高三呢！啊，高三，我要是学不明白，可怎么办呢！” 第28章 ☪ 兄弟 　　◎一声兄弟一辈子◎ 　　冯岚是从四合小区离开后，坐车往“主题”去的时候接到于莲电话的。他有点惊讶，于莲很清楚他的情况，知道他假期都忙着打工，一般不会联系他。现在离开学又还远，能有什么事…… 　　冯岚按下接听。 　　“老师？” 　　“啊，冯岚。”于莲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你和邱遇在一起没有？” 　　“没有。”冯岚如实说，“我还没到那边呢，上一份工刚结束。” 　　“这么辛苦啊。”于莲叹了口气，“赚钱重要，身体和学习也重要，在外面注意安全，知不知道？” 　　“您放心。”冯岚说，“我都成年了。” 　　“成年也还是学生啊，没出社会都是孩子呢。”于莲说，“行了，我就是找邱遇，你一会儿见了他，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再怎么样也别跟我断了联系，让我一直担心不是？” 　　冯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找他什么事？” 　　于莲想着这俩孩子都一块去打工了，关系应该挺不错，就把邱林风打电话的事告诉冯岚了。 　　冯岚仔细听完，先帮着邱遇解释：“他烦他爸找他，现在上班下班都开游戏模式还是免打扰的，不是故意不回您。” 　　于莲叹了口气：“这父子两个真是……” 　　冯岚又道：“不过，邱……叔叔给邱遇发短信，让他滚回家，邱遇没回，我认为这已经是邱遇的态度了。” 　　于莲道：“我还能不明白？但家长找到我这里了，我也不能不管。” 　　“冒昧问您……您没告诉他邱遇和我在一块打工吧？” 　　“没有。”于莲说，“他们父子俩的事，我是找不到邱遇才找你的，怎么会跟他爸爸提你。” 　　冯岚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于莲先是不明所以，随即紧张道：“这有什么谢的？怎么，你们两个凑一块惹出事来了？我可和你说啊，邱遇身上还背着两个处分，他要是打架什么的你千万拦着他，拦不住你就跑，别掺合。更别跟他学那些，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真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还是要先找成年人求助……” 　　她絮絮叨叨的，语气逐渐从担忧变为说教，再从说教走向关心。冯岚忙道：“我们没惹事，您放心。我就感觉他爸挺不讲理的，怕他找我麻烦。” 　　于莲松了口气。 　　“别说你了，我都怕。之前那会儿正上课，你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笑了下。 　　“行了，我没别的事。你在打工吧？我挂电话了，你去忙吧。” 　　冯岚应了一声，等于莲先挂电话。之后又十分钟，出租车在“主题”门口停下。冯岚让司机往前开一点停在巷口，从后门进了店里。时间还早，冯岚换了制服去后厨领饭，熟练地在角落隔间找到正打游戏的邱遇。 　　邱遇面前已经放着一份饭，但是没动，显然是在等冯岚一起。冯岚实话实说，他喜欢这种有人等他的感觉，每次看见邱遇在等他，就觉得心里很暖。 　　“回来了？你先吃。”邱遇招呼了冯岚一声，而后对着麦催促起来，“速战速决兄弟们，我饭搭子回来了我要吃饭了。” 　　邱遇开的外放，冯岚清楚地听见那边不知谁在讲：“一天天的吃饭都得等着一起，我看那些谈恋爱的小情侣也没这么腻。” 　　邱遇嗤笑一声：“再过半个多月入秋了，你怎么还在春天啊？我们过的是暑假你过的是蜜月是不是，眼睛里只有谈恋爱，不行就自己去谈一个。” 　　冯岚在邱遇对面坐下，接了一句道：“两个男的谈什么恋爱。” 　　邱遇瞥了冯岚一眼，眼睛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是我朋友，我的事他们都知道。” 　　冯岚怔了下，怕自己的话让邱遇跟朋友之间产生嫌隙，忙解释道：“我以为是路人……” 　　邱遇听出冯岚的意思，笑道：“没事，他们都心大，再说你护着我他们还有意见？” 　　那边又是一阵起哄，冯岚听了一会儿，分辨出了二鹏的声音，料想另一个就是钱成锦。 　　钱成锦道：“怎么就护上了？欸，冯岚是不是？我还没跟你道过谢呢。哦对，我是钱成锦。上次那护腕还有项链，我……靠，邱哥，怎么卖我！” 　　邱遇冷酷地说：“嘴欠。” 　　钱成锦胡乱喊了一阵，待局势平稳了才又喊：“冯岚，还在吗冯岚？” 　　冯岚眼下嘴里的饭，应道：“在。”又说：“你和阿姨帮了忙，我送点东西应该的。” 　　钱成锦道：“应该什么，就问一嘴的事。总之谢谢啊，我妈说让你破费了。欸对了，你家教那活干的怎么样了？小孩儿还好教吗？” 　　“挺好的，郑晓东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冯岚说。 　　“那就行，我一会儿也跟我妈说一声。”钱成锦说，“你不知道，郑晓东其实是我妈教过的学生，她之前就让我问问。我倒是问了邱遇一次，邱遇也没细说，这不我今天才和你凑上话，也不知道邱遇怎么把你护这么严实，都不肯把你拉微信群里……邱遇！你大爷你又卖我！” 　　冯岚笑了下，没接钱成锦的玩笑，只客气道：“我平时太忙，也不用微信，以后有机会再当面谢过阿姨。” 　　“客气什么，都是小事。”钱成锦说，“下次一起吃饭，让邱遇带你来。” 　　冯岚道：“那我来请……” 　　他“客”字还没说，邱遇把话接了过去。 　　“他忙，没听见吗？不是我藏人。”邱遇说，“要是你这句话能请动他放弃工作去吃顿闲饭，我就要跟他算算账了。” 　　是怕冯岚话说出去但没时间，日后为难。 　　“怎么算啊？”张鹏流里流气地调侃，“诶我头一次听邱哥把‘算账’两个字说得这么柔情。” 　　“你们也不怕冯岚是直男。”刘鹏把话题往回扯了扯，“回头把人两个说得兄弟没得做。” 　　张鹏笑道：“他都护着邱遇了，哪儿像调侃两句就做不成兄弟的。” 　　邱遇咂舌。 　　“就你们话多，赶紧着推塔，我饿了。” 　　他这句话跟冯岚的一句“没事”杂在一起，邱遇没听清，分神看了冯岚一眼。 　　“什么？” 　　冯岚低着脑袋，看似在专心吃饭。但他的回答十分清晰，蜜糖般裹向邱遇。 　　“我说没事，兄弟不会没得做……一声兄弟一辈子。” 　　邱遇有点惊讶地看了冯岚一眼，冯岚感受到了，给了邱遇一个疑惑的眼神。 　　邱遇手上操作没停，斟酌着缓缓道：“你还有这么……这么……肉麻的一面呢？” 　　冯岚十分无语，踹了邱遇一脚。 　　两分钟后，游戏胜利。邱遇跟朋友们又说了两句，下了游戏开始吃饭。冯岚一向吃得快，等邱遇打游戏的功夫就吃了一半，再一会儿就已经吃完了，玩着打地鼠机等邱遇。 　　邱遇觉得奇怪，一边吃饭一边分心看冯岚，冯岚被看得莫名其妙，问道：“看什么？” 　　“下饭。”邱遇噎了一下，忙喝了口果汁，“你吃完饭不都要歇会儿吗，今天不去休息一下？” 　　冯岚道：“有事和你说。” 　　“难得。”邱遇猜测着，“想去护城河？” 　　“没。”冯岚犹豫了一下，“我是想等你吃完饭……” 　　邱遇眉头一皱。 　　“你这语气……邱林风找你了？” 　　“于老师找我了。”冯岚道，“邱林风找的她，她联系不上你，让我跟你说一声。” 　　邱遇放下筷子，拿起手机，退出游戏模式一看，果然看到来自于莲的未接和短信。他没回电话，只把短信点开看了，然后开始戳键盘。 　　-于姐姐：邱遇，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想跟你好好聊一聊。你们父子俩个这样下去却是不是办法，你暑假可以不见他，开学摸底考后的家长会也不见吗？如果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也好。你说呢？ 　　-邱遇：不好意思老师，我才看见。我和我爸没什么好聊的，您别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于莲回得很快：“好吧。对了，我和冯岚说过了，和你再说一遍，赚钱固然重要，也别忘了学习，暑假作业一定要写。尤其是你，语文这一科开学我不查别人，但一定查你。” 　　邱遇稍想了一下，喊冯岚道：“咱俩的作业要不要按时交了？到时候麻烦李绣跑一趟。” 　　冯岚道：“那就没几天了，你数学卷子不才写了一张吗？” 　　邱遇叹气道：“彻底放弃了，数学就不是人学的。反正别的都写完了。” 　　冯岚道：“那行。你跟李绣说一声吧，开学我请她喝奶茶。” 　　邱遇跟冯岚争了一下。 　　“我提议的，我请吧。” 　　冯岚笑笑：“我知道她爱喝什么。” 　　邱遇愣了下。 　　“啊？”他心里不太舒服，“你怎么知道她……” 　　“之前不是说了她帮我交作业吗？为表感谢特意问的她。” 　　邱遇这才觉得好受一点，但很快又为自己这点不好受觉得难受，感觉自己对冯岚的兄弟情是真的在跑偏。 　　邱遇给李绣发微信，问她能不能开学前来一趟，把他和冯岚的暑假作业拿走，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附上一句“冯岚说请你喝奶茶。” 　　李绣爽快地答应下来，又紧着问：“你纯正弯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你一直是弯的吗？以前没看出来啊。还是你来‘主题’打工才激发了你的弯男属性？” 　　这点话李绣憋了好几天，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今天邱遇主动找她讲话，又有事要她帮忙，她才对邱遇抛了出来。 　　邱遇也没藏着掖着，把跟邱林风那点破事说了。李绣先回了一个省略号，而后道：“难怪你爸不让你住宿，难怪他在办公室就跟你动手……他那样的，确实没法接受。” 　　邱遇回：“我管他接不接受。” 　　李绣：“你勇。” 　　李绣又暗搓搓地问：“那你跟冯岚，你们俩……” 　　邱遇：“别瞎想。” 　　李绣：“什么叫瞎想啊，你自己捋一捋，跟家里出了柜，转头和班里原本不熟的男同学一块在耽美主题咖啡厅打工扮一对，这不是为爱私奔都说不过去！” 　　邱遇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二鹏和钱成锦总开他和冯岚的玩笑不也是因为这个，好好的突然出柜，一出柜身边就多了个大家没见过的男同学，是挺引人遐想。 　　李绣刷刷又发来好几条链接：“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啊，关于你和冯岚小小年纪为什么来组cp打工，大家已经编出好几个版本了，你自己看吧。” 　　邱遇没急着看，李绣对冯岚要请奶茶这事没有任何特别表示微妙地取悦了他。他先回复于莲，说：“保证完成，开学的时候李绣会帮我和冯岚把作业带去。” 　　然后他咬着筷子，打开了李绣给他发的第一个链接—— 　　“什么是小情侣这才是小情侣，点我就看咖啡厅男高恩爱现场！” 　　【📢作者有话说】 　　冯岚：没惹事，就感觉他爸挺不讲道理的，怕他爸以为我是他男朋友，打上门来我不好还手。 第29章 ☪ 论坛 　　◎遇岚，逢丘，饭搭子◎ 　　帖子的配图是某天两人写作业的时候，照片上两个人不知在说什么，邱遇抓着笔拧着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冯岚也握着笔，但眼睛看着邱遇，笔尖轻轻点在面前的卷子上，脸上带着一点笑。 　　这是邱遇跟冯岚少数授权出去说可以不打码发布的照片，当时客人天花乱坠地夸了他们一通，还说会发在保密性很强的论坛。 　　其实他俩本就不是很在意打码不打码，之所以只有少数不打码授权，是客人们出于对青涩高中生的保护意识都主动打码，几乎没人问过。但只要有人问，想气死爹的邱遇和工作态度极好的冯岚都不会拒绝。反正这种小范围的流传，邱遇巴不得帮忙扩大范围，直接发到邱林风手机上，而冯岚则不觉得这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邱遇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存完了又觉得不对，想退出论坛去删了，刚要动手，就被冯岚轻踢了一下。 　　“吃饭。看什么那么认真，一会儿上工了。” 　　邱遇猝不及防，手机掉到桌上。冯岚没想到邱遇反应这么大，下意识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帖子标题和配图。 　　“你还在看客人发的那些东西？” 　　邱遇差点把筷子掉了。 　　“李绣给我发的。”他解释，“我有阵子没看了，再说看也不会看自己的啊。” 　　“不会看自己的？”冯岚笑了下，“第一次开工结束就在微博搜，打工当晚还钻到我家，说要让我第二时间看到客人反馈的人是谁？” 　　邱遇道：“那是及时关注顾客反馈，以便优化工作方式。” 　　“现在不关注了？” 　　邱遇往嘴里扒了口饭，含糊道：“现在都是好评，没什么好关注的了……” 　　这话不算撒谎，只不过实际情况是邱遇拿着以前的关键词，搜出来的都是对他和冯岚的工作评价，像其他员工们那样的同人文图，邱遇不知道客人们用了什么关键词，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而今天，李绣为邱遇打开了这扇新世界的大门。 　　邱遇把手机挪回眼前，翻评论的时候一眼看到有人在吵“遇岚”还是“逢丘”，中间又出现几个劝架的，说：“加入我们‘饭搭子’吧，是互攻不好吃还是无差不香呢？” 　　邱遇把这几个词都记下来了。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记这些玩意儿，可能是觉得“饭搭子”这个被冯岚否决的词有人用格外高兴。 　　那干什么又要记“遇岚”和“逢丘”，为什么要存图，还做贼心虚似的，冯岚问一句而已，他慌什么呢…… 　　邱遇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劲，一边吃饭一边偷眼看冯岚。冯岚漂亮的手指在打地鼠机按键上飞跃，冯岚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露出半边锁骨，冯岚的下巴好尖，冯岚的刘海好像该剪了，这破刘海，挡着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冯岚的眼睛，不过冯岚的嘴唇看起来好柔软，就是颜色太浅，瞧着就不是很健康…… 　　靠。 　　邱遇往嘴里狠塞两大口饭。 　　我有病吧，我没事看冯岚嘴干什么？ 　　邱遇一边骂自己一边吃饭，进食速度是平时的两倍。冯岚怕他噎着，给他倒了水。 　　“你慢点吃啊。” 　　邱遇拿水当酒，猛喝了一口。 　　“你说邱林风发什么疯？突然给我来父慈子孝这一出！” 　　冯岚摇摇头：“不知道。” 　　邱遇呼了口气。 　　“他不会是想把我骗回家揍我一顿吧？我说真的他现在未必打得过我啊，他在家里准备的那个哑铃和臂力器我也天天拿起来练，我八块腹肌不是开玩笑的。” 　　冯岚的目光扫向邱遇，想看邱遇的腹部却被桌子阻挡了视线，回过神后有些紧张地改为盯沙发上的花纹。 　　“那你什么打算？开学高三，到时我们在学校的时间更长，你爸要是打上门来一抓一个准……哦，开学还有摸底考，考完还有家长会。” 　　邱遇烦得干戳米粒不吃饭。 　　“最主要的是，你这个暑假都开始努力了，高三肯定也要好好学习吧？你爸要是一直这样影响你，你到时候又觉得不能让他得意……” 　　邱遇一瞪眼。 　　“屁，他能再影响我？” 　　“那你吃完。”冯岚点了下邱遇的盘子边，“现在。” 　　邱遇抓着筷子，脸色更差了。 　　冯岚把语气放软了一点。 　　“你劝我一回，我也劝你一回。”他说，“至少让你爸消停一年，不然他一直骚扰你，你就要一直惦记着他这点事。到时候考不上好大学，离不开阳城，难受的是你自己。” 　　邱遇哼了一声。 　　“这我能不知道？就是我本以为他这个暑假不会怎么着……等着！” 　　邱遇凶恶地戳了一下饭，以能破千军的气势碾碎了几粒米。 　　“开学我就去找他，狠狠打他的脸！” 　　冯岚笑了笑，靠到沙发背上，没再说话。 　　当晚邱遇跟冯岚各回各家后，邱遇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幻想了五分钟怒骂邱林风，跟邱林风大打出手，而后实在睡不着，把白天李绣发给他的链接挨个打开看了一遍。 　　李绣很克制，给邱遇发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客人反馈，清汤寡水的关系猜测，甚至主楼上除了写作业那张照片，其他带图的都打了厚厚的码，邱遇只能一边看帖子内容，一边回想当时他和冯岚在干什么，冯岚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用户A：“他俩之间真的特别有那个那个的感觉，懂得都懂，小冯慢热冷酷的外表下有一颗羞涩的心脏，这张图打码了你们看不到，但当时他耳朵都红了真的特别可爱特别可爱，我不信他们不是私奔出来的。” 　　配图是邱遇和冯岚坐在沙发上拉着手的照片，邱遇想了很久，没想到冯岚当时的表情，后知后觉两个人当时都在看镜头。 　　用户B：“不会是私奔啦，开脑洞也有个限度好不好，小邱说过他们还是学生，都在念书的。我去了三次他们每次都写作业，现在的学生真辛苦啊。” 　　用户C：“有人注意到小冯偶尔会偷偷看小邱吗，看都不敢明着看，一定一定是喜欢！” 　　用户D：“什么意思，我们小邱眼珠子就差贴小冯身上就不叫喜欢？” 　　配图是一张未打码的照片，冯岚低着脑袋给客人剥开心果，邱遇手上拿着个不合时令的橘子，微微侧头看着冯岚。 　　这张照片下的评论，除了“好配好配脑补万字校园文”，就是“这个季节的橘子能好吃吗看着就好酸啊”。 　　确实很酸，邱遇吃了一瓣差点吐出来，硬撑着装一副惊讶样子说“好甜”，让冯岚也吃了一瓣。冯岚当场五官紧皱，狠拍了邱遇两下，差点上脚踹。 　　用户D在评论里也提到这件事，还贴心地指路了她姐妹写的饭搭子文。 　　邱遇人坐起来了。 　　他点进用户D发的链接，怀着敬畏、忐忑、期待等复杂情绪读了标题——《酸橘子》。 　　这是一篇非常青春，非常不校园，非常酸橘子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小邱跟小冯在校园相遇，小邱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小冯是一贫如洗的穷学生，他们在班级门口撞了一下，小冯踩了小邱的鞋，小邱要小冯赔，小冯说他没钱赔，小邱很跋扈，那天心情也不好，就要小冯跪下给他的鞋道歉。小冯屈辱、羞愤、牙关紧咬，面色发白，看上去特别好看。小邱顿时改了口，说：“算了，我开玩笑的，一双鞋而已，值几个钱呢，你笑一个，这事就过去了。” 　　小冯倔强地说：“我不是卖笑的！” 　　小邱说：“我是，我卖你一个，你别气了。” 　　然后他们相爱了，小邱在春风乍起的校园里亲吻小冯，小冯像个花骨朵一样青涩，很不好意思地回应小邱。 　　这段邱遇没好意思看，飞速滑过，一滑就滑到结局：小冯和小邱早恋被抓，教导主任找了家长，邱家觉得小冯耽误小邱高考，逼他们分手不成，就逼小邱出国。一对有情人天各一方，小冯打工攒钱买了机票想去看小邱，结果飞机失事坠海，小冯没了。小邱把这笔账算在逼他出国的邱家头上，苦心经营成为邱家掌门人，把当初逼他和小冯分手的中邱老邱旁支邱都报复了一遍，然后跳楼死了。 　　剧情狗血离奇，为小冯陪葬的一飞机人也有点冤，但作者文笔不错，收尾也相当动人—— 　　“邱遇站在天台边缘，张开双臂跳下去。他满怀希冀，想象自己见到爱人的情景，一如当初坐上飞机的冯岚。邱遇如一只飞鸟，坠落在大地的那一刻，便是坠落在早已逝去的爱人的怀抱。” 　　评论里都是：“哭哭”“呜呜”“求在天堂的番外”“小邱一定真的见到小冯了小冯来接他了”。 　　邱遇怀着看自己同人的羞耻感，代入感不强，看到冯岚死了就开始懵逼，看到结尾自己跳楼了差点笑出声。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把手机充电，然后关了灯。房间一片黑暗，只有空调运作的嗡嗡声。邱遇脑子里还盘旋着同人文的剧情，他顺着剧情想了会儿，突然抬手，虚虚地搂了一下空气。 　　他想象自己拥抱冯岚，揣摩冯岚的反应，和自己的心情。 　　他抱过冯岚的，冯岚的怀抱肯定不像大地那么坚硬，会让他粉身碎骨，但好像也差不多，冯岚很瘦，拥抱太用力会硌得慌，两个人都疼。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就在邱遇心尖。他微微闭眼，不敢顺着这点苗头往下想，而是把那些念头都和着空气一起吞咽。但这样自欺欺人的举动恰好印证了他逃避的事情——此时此刻，他有点喜欢冯岚。 　　但邱遇绝不承认自己的喜欢。 　　有人说青少年的喜欢不成熟，不坚定，带着懵懂的冲动。邱遇不想显得不成熟，不坚定，不想那么懵懂而冲动。他对“喜欢”有自己的坚持，要把情绪切分成丝，一根根分析批判。 　　如果没有这一连串巧合，他会喜欢冯岚吗？ 　　如果不是在“主题”打工，他会喜欢冯岚吗？ 　　如果没有看那些客人反馈，同人文图，如果没有兄弟起哄，李绣玩笑，他会喜欢冯岚吗？ 　　冯岚……是能接受朋友搞基，还是自己也无所谓男女……当初怎么就没问清楚一点呢？ 　　可能因为对父母感情的怀疑，邱遇总觉得喜欢不该掺有任何杂质的。这里提到的杂质起初只包括“到年龄就该谈恋爱结婚”和对传宗接代的需求，后来更细碎严苛，多了“今天的风吹过他的头发显得他很好看”。 　　要没有那阵风他也很好看才对。 　　邱遇知道自己的追求有点过分，但没有办法，眼下必须是不受任何外因影响的心动，在他这里才够得上“喜欢”。 　　冯岚，冯岚…… 　　邱遇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好一会儿才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只是说说而已：我要在番外写完《酸橘子》 第30章 ☪ 体贴 　　◎这个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欸欸，别动啊，刘鹏你把人按牢点。” 　　张鹏拿着手机翻照片。 　　“兄弟别紧张，不能把你怎么样，爷们儿点。” 　　被按着的男生瑟瑟发抖，说话都不利索。 　　“你们是谁啊。”他说，“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干什么……” 　　“啊，找到了。”张鹏一乐，“李什么什么……无所谓。十二班的，对吧？” 　　“你们……” 　　“都说了别紧张，我们就是做……那什么，社会调研的。” 　　“调查。”刘鹏纠正他，“社会调查，谣言是怎么诞生的。” 　　“对对对。”张鹏又调出备忘录，“你班的孙花花，括弧，化名，说她是从你这听说的，咱学校那个叫冯岚的，从初中开始就不是东西，是个少年犯，家里出过命案，他是主犯。对吧？” 　　李什么哆嗦道：“是……是啊，怎么了？” 　　“你听谁说的？”张鹏问，“我俩听到的可不是这个。” 　　李什么报出一个名字，又把班级也说了。张鹏让他在照片上指认，照片是高一军训完了拍的年纪纪念照，人人像碳，李什么好一会儿才认出人。刘鹏立刻放了手，张鹏也让开一步，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什么连滚带爬地走了。张鹏在他身后嚷：“好好学习，少特么瞎传话，再有一回舌头给你丫拔了！” 　　李什么打了个跌，跑得更快了。 　　张鹏扯着领子给自己扇了两下风，骂骂咧咧道：“我真是服了，邱遇他到底怎么回事啊？走读生明天返校就行，这好家伙，提前一天来帮他堵人，查冯岚家那谣言怎么回事。你说他跟冯岚几个意思？” 　　“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刘鹏说，“走吧，我问到了，他说那人也是住宿生，不过在五楼。” 　　“我可不爬。”张鹏说，“食堂等吧？” 　　刘鹏一点头。 　　张鹏又问：“刚李什么说的你都记了吧？” 　　刘鹏再点头。 　　“这帮人真会添油加醋。”张鹏伸了个懒腰，“人言可畏，人云亦云，我可真是学到了。走吧。” 　　邱遇躲墙角听张鹏打电话。 　　“我们都折腾完了啊。”张鹏说，“基本上都是住宿生聊出来的，晚上没意思瞎唠嗑，困得五迷三道，什么话都只记半拉。王明算有判断力的了，没上来就问你冯岚是不是少年犯呢。” 　　邱遇哼了声：“人长脑子是应该的。” 　　张鹏又道：“反正能摸着的我们都警告一遍了，王启轩等你开学回来。不过这事你问冯岚了吗？” 　　邱遇道：“问过了，怎么算你俩都是行侠仗义，放心吧。” 　　张鹏笑道：“别是你色令智昏。” 　　“屁。”邱遇说，“行了，挂了。我上工了。” 　　“欸你记得看眼群。”张鹏飞快地说，话音刚落，邱遇电话也挂了。他打开微信群，前面是张鹏哭喊自己卷子没写完，让刘鹏救他的现场。刘鹏这个心黑的慢悠悠跟张鹏谈条件，从一顿饭三张卷子谈到三顿饭一张卷子，最后用七张卷子换了一个包月的午饭套餐，还免了拎包跑一趟，就在群里列了选择答案，又拍了大题的照片发过去。张鹏一边抄一边骂刘鹏是奸商，还提醒刘鹏别忘了今天和住宿生一块返校。 　　然后是最招仇恨的钱成锦得意发言：“哎呀，这就是四中的同学吗，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开学啦？好惨，要不要哥今晚请你们吃饭，给你们践行啊？” 　　-Z：一言为定！ 　　-L：截图为证 　　-3：@Q 　　-Q：打工没空。 　　-3：你真扫兴 　　-Q：我的荣幸 　　发完这句话，邱遇把手机收好，去大厅看了一眼。冯岚正跟李绣进行一手奶茶一手作业的交易，李绣眉眼弯弯，冯岚面上也带了点笑。邱遇靠着墙盯那边，心里八百个不满意，满脑子都是张鹏这电话来的不是时候。 　　一旁的客人问他：“盯这么紧，怕小冯对不起你？” 　　邱遇笑道：“怎么会，我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但还是又看了一眼——他对李绣没信心，怕李绣像对自己一样跟冯岚叨叨，问冯岚跟自己是不是有点情况。幸好李绣跟冯岚关系没那么近，拿了奶茶后调侃了冯岚一句就带着作业走了，都没给邱遇发条消息。 　　冯岚一回头正好看见邱遇，走过来道：“她还约了人吃饭，说先走了，不打扰你忙。” 　　邱遇点点头表示知道，俩人一块找了张桌坐下。他们作业都写完了，但学无止境，邱遇带了各科的知识点小册子，有空就看。冯岚本来没这个打算，但打地鼠冲分遇到瓶颈冲不动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跟邱遇一块学，看邱遇在背历史，就借了政治的来看。 　　冯岚没觉得选政治有什么问题，邱遇也觉得这很平常。 　　但当天“饭搭子”的受众都磕到了：俗话说“政史不分家”，小邱背历史小冯就背政治，这分明是素来寡言的冯岚在暗搓搓地示爱。一群人一个说得比一个真，配图配文齐上阵，李绣在邱遇私信尖叫了两行，把邱遇耳朵都叫热了。 　　邱遇觉得冯岚没这个意思，但他骗不了自己，他希望冯岚有这个意思。 　　这个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邱遇愤愤地把手机丢开。 　　要不是为了钱，他恨不得立刻脱离这个男男暧昧的环境，好确认自己对冯岚的心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岚不知道邱遇脑子里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自己背个政治知识点都让cp姐姐们欣喜若狂。他正忙着整理郑晓东最后一周的补习内容，并写一份本不在家教工作范畴内的对郑晓东的学习建议。 　　近两个月相处，冯岚觉得郑晓东这孩子特别懂事，特别乖。小学刚毕业的男生，四十五分钟坐不住都正常，冯岚安排一节课五十分钟，郑晓东也能老老实实坐着，不走神不留号，布置预习任务也都乖乖做好，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而且听郑先生说，郑晓东的母亲在郑晓东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冯岚看看乖巧的郑晓东，再看看当爹背爹两个人的邱遇，忍不住就要对郑晓东更上心一点。 　　郑晓东喜欢物理，对数学一般，化学只爱实验，一看英语就皱眉头，也不喜欢背文言文。冯岚跟他说有些学校要到初二才开放物理和化学课程，郑晓东听了还不高兴，自己去翻了未来初中的贴吧，看见化学初二开课，物理初一开课，才又开心起来。 　　又乖又可爱，还懂事，懂事的小孩总是招人喜欢。 　　四百格一张的作文纸，冯岚写了三张半。写完正检查，一条短信就跳到了他的手机里。 　　是邱遇。 　　“撸串去不去？” 　　冯岚回复：“不了，我还有事。” 　　邱遇没回短信，直接换好衣服下楼敲门。 　　“去呗。”他跟冯岚商量，“钱成锦也来，你之前不还说要见他吗？” 　　冯岚犹豫了一下：“那行。我请。” 　　邱遇不赞同：“他几个张罗的，说明天开学今天一定要聚聚，你请什么？” 　　冯岚道：“我主要是想请钱成锦……对了，你不是还要请瘦猴吃饭，定下来了吗，哪天？到时候钱算我一半。” 　　“瘦猴那儿不着急，哪天打球我直接约他就行，送他个礼物也行，不一定要请吃饭。”邱遇擦着冯岚肩膀挤进屋，“那你就是答应一块去了吧？不用你掏钱啊，真的，头回跟我们一块吃饭就让你掏钱像什么话。” 　　邱遇拉过椅子一坐，悠然道：“你还忙什么呢，要多久？我等你，他们那边也不急。” 　　冯岚站在门口没动：“还是让我请吧，我还没……” 　　“当面道谢是吧？”邱遇挺无奈，“那这样，今天你跟我去吃他们一顿，回头要请吃饭我把他俩都叫着，送礼物咱俩摊钱。” 　　“行。”冯岚把门关上，走回书桌边，“但请吃饭我就只出钱人不去了，瘦猴不是怕我吗，到时候他不……” 　　邱遇起身，一把勾住冯岚的脖子，把他按回了书桌前。 　　“他怕个屁。”邱遇说，“先不管这个了，你快忙你的，嗯？” 　　邱遇扫到了冯岚正写的东西。 　　“‘致郑晓东同学’……你给那小孩儿写信呢？” 　　邱遇态度坚决，冯岚也就没再纠结，顺着邱遇的话道：“没，就学习建议什么的。已经写完了，我再检查一下就行，很快。” 　　邱遇又翻了一下，赞叹道：“你认真写字这么秀。” 　　冯岚道：“怕小孩儿看不懂。” 　　邱遇读了读学习建议的最后两段，是冯岚对郑晓东的殷殷嘱托，包括但不限于“好好学习，你的未来必将光辉灿烂”这种寄予厚望的夸奖。 　　邱遇看完，忍不住道：“你要么上个师范吧，去当老师，我觉得你行。” 　　“我不行。”冯岚把稿纸拿回自己面前，“帮着预习一下还可以，真让我当老师我肯定教不明白。再说郑晓东就一个，真去当老师，谁能给我一屋郑晓东？行了，你去那边自己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 　　邱遇听话地去了，手摸着床单放空了两秒，突然问：“你是不是换床单了？虽然颜色一样，但这手感不对啊。” 　　“是换了。”冯岚说，“之前那个比较旧，有毛球，这个是新的，还没用几次。” 　　邱遇“哦”了声，撑着床打开群聊。 　　-Q：搞定，冯岚跟我一块去。 　　-Q：@3 回头请你和瘦猴一块吃饭啊，谢谢你们帮我俩找工作，我俩一块请。 　　钱成锦挺激动，丢来一条语音：“终于啊，我终于能见到你的绯闻对象了，这我得盛装打扮一下！” 　　邱遇怕这帮傻逼嘴上没把门，听语音都不敢直接外放，用的转文字。钱成锦这条还好，安安稳稳过去了，轮到张鹏的时候卡了一下，邱遇不耐烦等又去长按，直接卡成点开语音。 　　“你盛装打扮个屁，人家的工作搭档你盛装打扮，你是要给冯岚一下马威，还是要跟邱遇抢人啊？” 　　邱遇心里一个咯噔，刚要骂张鹏说的什么屁话什么抢人，系统自动播放了钱成锦的又一条语音—— 　　“冯岚家里是什么情况啊？” 　　操。 　　“张说他俩今天——” 　　邱遇忙把语音点断。他转过头，冯岚也在看他。 　　邱遇故作镇定：“我……我跟他们说说？” 　　冯岚点点头，无所谓道：“你说吧。” 　　邱遇便也语音回过去，略过自己让张鹏刘鹏去堵人的一块，把王启轩当年堵冯岚现在又造谣的事说了，至于冯岚家里的命案，他一句话带了过去，说这跟冯岚没关系，长辈的恩怨。 　　二鹏之前不知道初中那一段，一听也惊了。在群的各位都有大脑，仨人一捋就知道王启轩这孙子颠倒黑白，有意挑拨。 　　“他图什么啊？”张鹏当即骂道，“不是他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啊，冯岚不没怎么他吗，交个朋友而已，他这么看不得人好？” 　　“跟别人交朋友估计没事，邱遇……他怕挨揍吧。”刘鹏说，“你们别管了，明儿我和张先去揍他一顿。” 　　冯岚赶紧道：“欸，让他们别——” 　　“我知道我知道。” 　　邱遇又转达冯岚先前的意思：“不用那么上劲，咱哥几个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王启轩要是不再折腾就当他死的，高三重要，别惹事了。” 　　钱成锦很震惊：“你是我邱哥吗？是那个听人家骂句脏话就把人按地上揍的我邱哥吗？” 　　邱遇翻翻眼睛：“这冯岚的意思。再说我那是听人骂句脏话的事吗？丫骂我妈，我还能留着他？” 　　这下钱成锦不震惊了，玩笑道：“哦哟，原来是听领导的话啊，懂了。” 　　他聪明，看邱遇提到是冯岚的意思，就猜冯岚没准在旁边听，这句话转了打字。 　　邱遇翻了好大一白眼，也跟着打字叮嘱，让他仨到时候别开乱七八糟的玩笑，这才放下手机，又去看冯岚。 　　冯岚正很专注地看着邱遇。 　　邱遇心头一跳，结巴了一下道：“怎……怎么了？” 　　冯岚很慢地眨了下眼，像是要用眼睛把邱遇记牢。 　　“没怎么。”他说，“就是觉得你……” 　　冯岚认真地挖了个词。 　　“怪体贴的。” 　　“体贴”，挺平常一个夸奖人的词，但落在邱遇耳朵里，一个男的体贴另一个男的，不是很像话。 　　邱遇突然觉得口干，很想喝水，他心虚地扫向已经黑屏的手机，慌乱地把屏幕点亮。 　　“我这，做人的基本素养。”邱遇从乱糟糟的思绪里扒拉出几个字，勉强拼成句子，“体贴是人的美德，曾经有个名人说过，真心换真心是世界美好的基础，别问我是哪个名人，我瞎扯的……” 　　冯岚笑了笑，目光从邱遇发红的耳朵上扫过。 　　“你脸皮也太薄了。” 　　“啊？”邱遇惊慌地瞥向冯岚。 　　“耳朵。”冯岚心情很好地用笔杆指了指，“红了。” 　　“操！”邱遇骂了一声，立刻伸手，欲盖弥彰地去捂耳朵，捂到一手心的热。 第31章 ☪ 聚餐 　　◎热恋中的小情侣也不过如此吧？！◎ 　　傍晚的时候下过雨，这会儿风还是凉的。邱遇看着冯岚把手伸到窗户外面感受温度，转身回来的时候，去衣柜里翻了件褪色的蓝牛仔外套。 　　款式旧，样子土，搭着白肥大的抽绳运动裤有种别样的丑。 　　邱遇看了一眼，如鲠在喉，再看一眼，觉得冯岚脸真好看，这样的造型也撑得住。 　　但邱遇还是很想揪着冯岚换身衣服。 　　幸好冯岚准备出门前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大概自己也觉得难看，又打开衣柜找衣服。邱遇凑过去看，捏出一条裤子道：“穿这个，保管你帅倒一条街。” 　　冯岚把裤子摘出来，在身上比了下，问道：“外套呢？” 　　邱遇挑了一会儿，拎了件运动外套给冯岚。 　　冯岚没顾忌什么，坐在床边就把鞋一踢，裤子一脱。瘦白的长腿露出来，邱遇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刻意地去看冯岚的鞋，没话找话地搭腔。 　　“你这鞋也挺久了吧，不买双新的？” 　　冯岚低头看了眼，起身把休闲裤穿好。 　　“马上冬天用不到这个鞋了。”他勾着鞋帮瞧了瞧，“鞋底补过两次，是挺久了。” 　　然后冯岚把这双鞋放到一边，踩着拖鞋去拿了个鞋盒，从里面掏了双颇新的鞋出来。 　　邱遇愣了下：“见他们也不用这么郑重吧？” 　　冯岚半跪在地上系鞋带，随口道：“本来就要换，刚忘了。” 　　之后冯岚又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邱遇怕自己戳着冯岚自尊心了，小尾巴一样跟过去，就见冯岚抓着个帽子，正对着有裂纹的镜子扒拉头发。 　　邱遇总算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冯岚动作一顿。 　　邱遇立刻明白自己话说对了，忙道：“不用，我跟你打赌，一会儿见面张鹏都不带洗头的。再说就约的烧烤摊，你这弄出五星酒店的庄重了，他仨也不自在。” 　　冯岚犹豫了一下道：“我有日子没……这种场合了。” 　　邱遇心里一软，想到冯岚遇见自己之前的生活没有朋友只有生活压力，又想到他上次正经跟人出去吃饭大概还是为表感谢请汪老板那一顿。 　　邱遇往门框上一靠，一双眼睛里多了许多柔软。 　　“那以后就多跟我们一块呗。”邱遇说，“张鹏特爱烧烤，老约夜宵，今天的店就他选的。刘鹏喜欢火锅店，他那儿有个榜，阳城火锅TOP10，回头让他给你说。钱成锦家里管得严，他就爱吃路边摊，逛夜市什么的。我不爱在家吃饭，但也不挑食，哪个店好钻哪个，有时间我都带你去一遍。” 　　冯岚把帽子扣到头上，垂着眼应了声“好”。 　　从老街到张鹏选的烧烤店有点远，邱遇和冯岚打了车。到地方的时候又开始下小雨，邱遇跟冯岚没带伞，从下车到进烧烤店被淋了薄薄一层雨水，裹着一身潮湿水汽进了店。 　　天凉，又到了晚上，烧烤店正热闹。店员上前招呼邱遇，问他几位，邱遇说找姓张的，店员就带着他上了二楼一个包间。 　　邱遇立刻警惕起来——以前他们哥四个出来吃串，是天冷坐大厅天热去露天，什么时候搞过包间这么注重隐私的玩意儿。他特别怀疑这仨在里面挂了“欢迎嫂子莅临检查”的横幅，要是脑袋上有个耳朵，这会儿都能立起来去听动静。 　　冯岚看见邱遇脚步一顿，问他：“怎么了？” 　　邱遇面色凝重：“我话说在前头，一会儿里面那仨玩意儿折腾了什么，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 　　服务员把门推开了。 　　好消息：没有“欢迎嫂子莅临检查”的横幅。 　　坏消息：仨傻逼把平板粘在了墙上，平板上展示着一张照片，是邱遇跟冯岚放在“主题”门口的那对立牌。 　　“来了！”张鹏起立鼓掌，“热烈欢迎我们的优秀打工人，邱遇，冯岚！” 　　刘鹏敷衍地拍了两下，钱成锦配合地拍了一串。 　　“去去去！我靠，一会儿酒瓶扣你们脑袋上！”邱遇丢不起这人，扯着冯岚进屋关门，把服务员隔在外头。冯岚有点不自在，邱遇扯他就往前迈步，邱遇笑着骂人，他就跟着扯嘴角，乖得不行。 　　邱遇把胳膊搭在冯岚脖子上，给他介绍：“张鹏刘鹏你都见过了，那个就是钱成锦。钱成锦，喏，冯岚。” 　　“这么正式，那我得起来握个手啊！”钱成锦起身，作势要往冯岚身边凑。邱遇领着冯岚入座，拿胳膊挥了钱成锦一下。 　　“坐下，折腾什么。菜单呢？” 　　刘鹏把菜单递给邱遇，邱遇看都没看，反手就给了冯岚。 　　冯岚愣了下。 　　“我不会点。” 　　邱遇一边脱外套一边往桌子上瞅了瞅，朝张鹏一勾手。 　　“那笔给我。”他往墙上看了一眼，“还有赶紧把那破平板拿下来，真是日了这谁的主意……张鹏这你东西吧？现在不拿一会儿我给你砸了。” 　　张鹏把笔丢给邱遇，笑嘻嘻地把平板拿下收好。邱遇熟练地点了跟兄弟们常吃的，然后问冯岚：“能吃辣不？” 　　冯岚正拆餐具的塑料膜，听了问就答：“一点吧。” 　　“行，牛肉羊肉？” 　　“牛肉。羊肉也行。” 　　“那羊肉我少点一点。你脆骨吃吗？” 　　“不吃。” 　　“猪肉来点？这家五花和油边不错。” 　　“要油边。” 　　“鸡翅吃吧？还是要掌中宝？” 　　“鸡翅吧。” 　　“全翅还是翅中？” 　　“翅中。” 　　“蔬菜有要的吗？土豆，豆角，韭菜……哦，他家还有锡纸的，娃娃菜？” 　　冯岚要了烤土豆片，又要了烤馒头片，锡纸的一个没要。邱遇打了标记，让这些少放辣，弄好后把单子丢给旁边已经看呆了的三个人。 　　刘鹏拿了单子，笔点在上面，眼睛瞅着邱遇把店家送的瓜子小菜都转到面前，每样都给冯岚拿了点。这还不算完，平常也没那么讲究的邱遇竟然去烫餐具，一边烫还一边关照冯岚：“你要不要弄一下？拿过来我帮你搞。” 　　冯岚本没觉得怎么样，但他眼睛转过去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二鹏和钱成锦奇特的目光，当即琢磨出一点不对，赶忙伸手去拿茶壶。 　　“我自己来。” 　　二鹏和钱成锦这才把目光收回去，张鹏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抖抖菜单道：“差不多了，先这些呗，不够再点。那个……邱遇，你开门叫一下服务员。” 　　邱遇抓着瓜子，拉开门往外喊了一声。服务员很快进来，要走的时候钱成锦突然道：“咱喝点吗？” 　　服务员停下脚步，等客人决定。 　　“不了吧？”张鹏上下扫了钱成锦两眼，“我们仨没什么，你喝？你是想你妈打你吧。” 　　“少喝点吗，实在不行我今晚去你们那儿住啊！邱遇现在自己一个，还不能收留我一晚上？”钱成锦特来劲，“刘鹏喝吧，邱遇喝吧，冯岚你喝吗？” 　　冯岚不喝，但听钱成锦说大家都喝，就也随大流，说了一声“喝”。 　　钱成锦喜上眉梢：“大家都喝，我总不能用果汁陪吧？来来来，服务员，就大绿棒子给我们上一提！行吧，兄弟们，也没多要，一人一瓶多一点而已……” 　　张鹏和刘鹏都随他了。 　　邱遇等服务员走了才小声问冯岚：“行吗？你上回喝酒醉成那样……” 　　冯岚道：“行，少喝点吗。” 　　邱遇听完，挺纳罕地看了钱成锦一眼。钱成锦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怎么。”邱遇随口说，“多看你一眼，怕你过了今晚就没了。顺带一提，我确实不准备收留你。” 　　“嘿你个没义气的！”钱成锦对邱遇丢瓜子皮，“之前让有空都去你家就没兑现，现在收留兄弟一晚都不行了？” 　　瓜子皮掉在桌子中间，邱遇理都不理，心里直纳闷：真是奇怪了，一样的四个字，怎么冯岚说就带着点笑，带着点软，带着点小钩子呢？ 　　邱遇几乎是凭本能去接二鹏跟钱成锦关于暑假作业的话，亏得他不是用牙嗑瓜子那一派才不耽误说话。 　　邱遇手上发力，捏开瓜子皮，一刻不停地剥瓜子，好像那玩意儿是他的心，他急着把它剥到底，好看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太较劲了，光扒不吃，没一会儿弄了一小碟。邱遇往左边看，张鹏一边嗑一边吃，往前看，刘鹏和钱成锦在剥毛豆花生。邱遇再往右边看，冯岚跟他一样在用手剥瓜子，但是不熟练，估摸着是不好意思上嘴嗑，跟张鹏一样发出“咔咔”的动静。 　　邱遇就把自己剥好的一小碟瓜子仁给冯岚了。 　　包间里顿时一片沉默，每个人脑袋上都顶着一个问号。 　　邱遇被沉默得莫名其妙，他的目光扫向二鹏和钱成锦，二鹏和钱成锦定身术被解除了一样，又开始吐槽邱遇听不懂的理科作业。邱遇又去看冯岚，冯岚一双眼睛看看邱遇又看看瓜子仁。邱遇不禁道：“吃啊，这没口水，我没用嘴，跟他们不一样，我文雅人。” 　　二鹏和钱成锦的目光又溜过来，张鹏试探着说：“邱哥，我也想要瓜子仁。” 　　“你嘴里吃的不是瓜子吗？”邱遇看傻逼一样看着张鹏，“吃着嘴里的还看着我碟里的？” 　　“那怎么一样啊，你那是剥好的！”张鹏死缠烂打，“给不给吧！” 　　“给给给，我靠，我对儿子也就这样了。”邱遇用手指点了下碟子边，“冯岚你真不吃？” 　　冯岚用指尖把碟子往外推：“给他吧，我自己剥着呢。” 　　“拿走。”邱遇把碟子放上玻璃转盘，“吃的时候记得在心里谢谢爸爸啊。” 　　张鹏把碟子转到自己面前，嘴上喊着“谢谢爸爸”，心里一劲嘀咕，视线跟刘鹏对了一下，又跟钱成锦对了一下。两人皆会意，刘鹏拿起手机道：“串上来还得一会儿，咱正好五个人，开一局？” 　　邱遇说行。 　　冯岚说：“我不玩游戏，你们玩。” 　　“哦，邱遇好像提过一回。”钱成锦说，“你是工作忙没时间玩还是不会？不会没事啊，现在下，我们带你。” 　　“没设备。”冯岚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这手机就一贪吃蛇一推箱子。” 　　“嚯！你这！”钱成锦瞪着眼睛，“你在你班得是前几吧？这不是考研专用机吗！我一表姐最近考研呢，用的就这小玩意儿，说是除了电话短信别的什么都没有。” 　　冯岚笑了下。 　　“我成绩不行，就比邱遇好点。”他说，“别带我了，我自己……” 　　冯岚看了眼张鹏手边的瓜子仁，又看了眼邱遇，改口道：“我给你们剥瓜子，赢了你们分，输了我自己吃。” 　　刘鹏一笑：“行，现实辅助。邱遇，上游戏啊？” 　　邱遇上游戏了，并立刻发现这仨孙子是有话要说。 　　张鹏劈头盖脸就一句：“你什么情况啊，爸爸？我靠，给人家剥瓜子，我要你还得问问人家。怎么，你是孩儿他爸，他是孩儿他妈？” 　　邱遇心虚，先瞥了冯岚一眼，见冯岚正专心剥瓜子才紧急回骂：“什么玩意儿就孩儿他妈啊，你们脑子有包？我也不是专门给他剥的，我是剥完了一看他在那瓜子都不好意思上嘴嗑才随手给他的。” 　　刘鹏道：“这小孩儿真腼腆啊，那谁说他那啥哪立得住，一照面大家不就清楚了？” 　　这话说的对暗号一样，但另仨人都看懂了，在队友频道里一块默了默。气氛有点沉重，张鹏赶紧开了个玩笑：“刘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小孩儿，这是妈！” 　　邱遇让张鹏滚。 　　四人开黑，带一路人，路人看不懂他们在说啥，以为是什么当爹的要再婚，问了两句都被刘鹏岔过去，路人就不说话了。 　　一时间屋里全是游戏音效和冯岚剥瓜子的声音，冯岚费劲地剥了半碟，突然往邱遇旁边凑了凑。 　　邱遇心头剧震，用一串叹号把几人的聊天内容刷了上去。 　　“战况这么严峻吗？”冯岚凑在邱遇旁边，一边剥瓜子一边问。 　　“还行吧，砍瓜切菜。”邱遇说，“马上结束了，怎么？” 　　“没怎么，就听你们今天都不说话。”冯岚随口说，“以为你们忙得骂都顾不上了。” 　　四人一阵尴尬，尴尬完了干笑。刘鹏打圆场道：“是顾不上，饿了。” 　　冯岚拍拍手，把瓜子仁摆到转盘上，起身道：“我去催催吧，你们继续玩。” 　　冯岚起身出包间，门要关上的时候，邱遇听见他招呼服务员：“麻烦您，我们屋点的东西……” 　　门关上了。 　　包间里瞬间炸锅。 　　“老子绝不信你对他没意思！”钱成锦率先开火，“我靠，你刚那一套下来，啊？从点菜到给瓜子，热恋中的小情侣也不过如此吧？！” 　　“我们异性恋不是很懂男同啊，但要是一男一女这样，那就是处对象啊！”张鹏激情戳屏幕，“不是，冯岚什么情况？啊，他是……吗？” 　　“像话吗！像话吗？”钱成锦还在嚷嚷，“大哥还没成家，你找对象了这像话吗？！” 　　大哥刘鹏最平静，说的话也最炸裂：“两个男的应该怎么论啊，真喊嫂子吗？还是叫哥？不对，你比我小仨月，我喊也得是喊弟弟……” 　　邱遇脸红耳朵红，整个脑袋都热了。 　　“你们别乱说！”他有点急，“我自己还没弄明白呢，你们在这瞎起哄，我——” 　　包间门开了。 　　四个人专注游戏，字都不打了，安静如被掐住脖子的鸡。 　　冯岚拿着酒走进来：“楼下有人喝多打起来了，差点掀了炉子。吃的还得等会儿，酒我顺手拿上来了，咱们……” 　　一道语音突然从张鹏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不就是谈个对象吗！”陌生的男性路人说，“你这就是喜欢她！喜欢就要上！” 　　“我操。”张鹏手忙脚乱，一时语音键都找不着了，“我什么时候按着……” 　　“小孩儿啊，你们听叔说。”热心的陌生路人还在说，他应该没听全，还当是邱遇这个爹要再婚跟儿子们商量呢，“当爹的养你们不容易，是不是，他要再婚你们凭什么不支持？你们最该——” 　　张鹏手直抖，按了两下才把语音关了。 　　包间里再次沉默，比先前还要尴尬。 　　刘鹏淡淡道：“咱们把酒分一下？” 　　冯岚看了眼邱遇屏幕，见战局还在继续，就道：“我来吧。” 　　冯岚把酒一瓶瓶拿出来放桌子上，放一瓶转一下转盘，确保一人一瓶。张鹏刘鹏都干巴道谢，钱成锦正好游戏里被杀了，非来点不一样的，抓着酒瓶子呵呵一笑：“那什么，是……是我。咳，我刚跟路人瞎扯，说我是他们爹。” 　　冯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啊”了一声坐下，分了瓶酒给邱遇。 　　钱成锦不依不饶：“我还说……说我看上一个小姑娘，要给他们再找个妈。” 　　“挺好？”冯岚试探地说，“祝你成功？” 　　钱成锦僵硬举瓶：“谢谢，谢谢，我瞎扯的……” 　　冯岚也举了下瓶，举完了再次凑到邱遇边上，小声问：“他什么情……欸，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脸也……” 　　“热的！”邱遇头都不敢抬，在游戏里大杀特杀，“这屋没窗户，太热了，一会儿喊服务员把空调调低点……” 　　“我现在去喊吧。” 　　冯岚说着就要起身，邱遇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麻利地把冯岚按住了。 　　“你别折腾了，坐着吧。” 　　被起了一通哄，邱遇现在说这种简单的关心都觉得暧昧不明。他把手机屏幕往冯岚那边歪，一边按招一边道：“我给你解说啊，来，你看，对面这个马上就死了，我一会儿就端了他后面的塔。我这个是打野英雄，你看这个……” 　　“邱遇。”冯岚突然说。 　　“啊？” 　　“你真没事吧？”冯岚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你喘气也有点热，你不是发烧了吧？” 　　张鹏骂了一声，手机没拿住掉到地上，被钱成锦无意地一伸腿踢远了。张鹏钻桌子底下去找手机，物理掉线，路人队友一直发问号问辅助去哪儿了，刘鹏帮他解释了一句，路人一边骂一边谅解。等张鹏摸着手机，优势局已成劣势局，开黑小队输了个彻底。 　　张鹏又骂了一声，退出游戏，觑着邱遇道：“他那是吃不着瓜子心火烧的。” 　　冯岚不明所以，把瓜子往邱遇那边一推：“我前头随便说的，你想吃就吃。” 　　邱遇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踹了旁边的刘鹏一脚。 　　刘鹏：“？” 　　刘鹏：“你有病啊？” 　　邱遇问：“生气吗？” 　　刘鹏无语：“我给你一下你试试呢？” 　　邱遇黑了脸。 　　“这是踹张鹏的。”他说，“带着你的怒气buff帮我传过去，谢了。” 第32章 ☪ 过夜 　　◎他不敢跟冯岚睡一张床◎ 　　串没上的时候聊天都尬，等串上齐了开吃，有肉有酒，场子很快就热了。 　　刘鹏还好，张鹏和钱成锦看着冯岚两眼发光。 　　这之中钱成锦尚可，只是一杯敬“阳光开朗小狼狗”，一杯敬“清冷慢热高中生”。张鹏就不一样了，他特自觉地把自己往助攻那个位置上填，把邱遇初中的事一件件往外甩，从学霸的堕落讲到校霸的诞生，邱遇拦都不拦不住，踢了刘鹏好几下，给刘鹏烦得把椅子挪远了。 　　张鹏还在说：“邱遇吧，他有个打架开关，就听不得别人骂那什么。他身上背两个处分你知道吧？他跟你说过没，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撞着一下什么的，但对方就嘴贱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操那什么什么，邱遇一个拳头就上去了。靠，给我们几个弄得都快讲文明懂礼貌了，生怕哪天嘴一出溜惹着他……” 　　邱遇眉毛一竖，刘鹏一眼瞥见立刻站起来，拖着椅子把张鹏拽邱遇旁边了。 　　张鹏手里还抓着个羊肉串，迷茫道：“怎么了刘哥，吃累了运动？运动你也别拿我啊，我这……” 　　“你这嘴该闭上了，干什么，帮邱遇开屏？”刘鹏把张鹏的餐具和自己的调换位置，“给你放好了，你直接踹他，别再踢我了。” 　　邱遇二话不说就给了张鹏一下，把冯岚逗得直笑。 　　“他没跟我说。”冯岚道，“我就知道是因为打架。” 　　“你也不问问？” 　　“问什么？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动手了肯定有什么原因。” 　　“惯子如杀子啊冯哥。”张鹏说，“可不能这么宠孩子，你这是溺爱。” 　　冯岚一时想不到怎么接这句话，正准备笑笑过去，邱遇胳膊一弯搭在冯岚肩上，一打响指把话接过来了。 　　“我们父子俩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邱遇说，“大过……大暑假的，少管别人家里事！” 　　“喝哟你这不孝子！”钱成锦一拍桌子，“爸爸养你三四年，你这就跟着人走了？凭什么，凭你们住上下楼吗？” 　　被这么一打岔，冯岚也琢磨出来自己该怎么接话了，喝了口酒道：“这么不乐意，那你把他捡回去继续养吧。” 　　“我不同意！”邱遇立刻提出反对，“还一个星期的活呢，丢了我你换搭档？想的美！” 　　包间里弥漫着烤串的香气，灯光落在邱遇的眼睛里，眉毛凶，眼睛圆，生气的时候堪称怒目金刚，但这会儿脸上挂着笑，眼皮半垂着，眼睛里又有细碎光亮…… 　　冯岚扭头看着邱遇，一种非常陌生的温暖感觉，突然出现在他的心脏。 　　散场的时候快十二点了，几个人圈拉着冯岚，要了他的Q号和手机号。张鹏和刘鹏各自回家，钱成锦喝晕了，一身酒气不敢回家，盯上了现在自己过的邱遇，大着舌头非要去邱遇那儿住。邱遇没辙，先送走张鹏刘鹏，又拿了钱成锦的手机，哄着他指纹解锁给钱妈妈发了消息，用钱成锦的口吻说去自己那儿住一晚上，打打游戏。 　　钱妈妈对邱遇印象还行，先前还可惜他到了高中自甘堕落不学好，最近听他在努力打工生活，印象分又加回来了，就没说不同意，只叮嘱别玩太晚，早点睡觉。 　　邱遇应下了。 　　“那咱打个车回去吧？”他把手机塞回钱成锦口袋，转头看冯岚，“先打招呼啊，钱成锦今晚得折腾，你在下面要是听我那儿动静大，担待点。” 　　冯岚拿着手机，听见后点点头，低着脑袋应了一声。 　　“你看什么呢，玩贪吃蛇？”邱遇叫完车，一抬头见冯岚还在看手机，就问了一句。 　　“张鹏和刘鹏。”冯岚对着邱遇晃了下手机，“给我发消息了，我把他们放进通讯录。” 　　冯岚笑了下。 　　“我这通讯录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啊？” 　　冯岚存完二鹏的手机号，返回通讯录界面看了眼。 　　“之前是只有超市和仓库那边管事的人，现在有韩姐，小木，陈林陈杉，于老师，李绣，二鹏……你。这是几个？一二三……十一个了。” 　　邱遇后知后觉：“我靠，你也醉了吧？” 　　“我醉了吗？”冯岚看起来非常清醒，至少比上回清醒，“没有吧，我觉得我现在思路很清晰，对话的逻辑也很清楚。” 　　“你喝多了话多，我上次就看出来了。”邱遇说，“不过你这次是比上次强，上次说一句得想好一会儿……不过那会儿你睡得少，反应本来就慢。” 　　一辆车飞驰而过，邱遇把钱成锦胳膊搭自己脖子上，腾出手来拽了下冯岚。 　　“你别站那马路边儿上，我看着心慌，过来点。” 　　“哦。” 　　冯岚挺乖地应了一声，站到邱遇旁边。钱成锦本来半昏迷着拿邱遇当墙靠，可能是刚才挪了他一下给他弄精神了，他唰一巴掌拍在邱遇脸上，被邱遇扒拉下去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唱歌。邱遇跟冯岚一块听了一会儿，冯岚问：“这什么歌？” 　　“听不出来。”邱遇分辨了一下，“我怀疑他都不在调上。” 　　冯岚又笑了，从刚才提到通讯录里人多了开始，他嘴角的笑好像就没下去过。他更仔细地听钱成锦唱歌，一分钟后竟然跟着哼了两声。 　　邱遇又听了一会儿：“你哼得还挺好听。” 　　“是吗？”冯岚问，“我跟着他哼的。” 　　“那怎么了？” 　　“他不是跑调吗？” 　　“跑调你哼的也比他行。”邱遇眼都不眨，“可能你找着调了。” 　　冯岚又开始笑，笑了两下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打地鼠机，靠着电线杆开始玩。打地鼠机的音效跟钱成锦的哼唧混一块，后面还有坐露天的客人喝酒聊天。 　　邱遇嫌烦，把钱成锦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骗他这是脸。钱成锦十分惊恐，一直念叨邱遇鼻子没了，邱遇只能把钱成锦的手按回自己脸上，钱成锦心满意足地摸了两下，这才闭嘴了。 　　邱遇嫌弃非常，把注意力往冯岚身上挪，专心听冯岚打地鼠，一直听到叫的车来。 　　邱遇怕钱成锦去拍司机的脸，就跟钱成锦坐了后座。冯岚坐副驾驶，跟司机说完地址刚要给钱，邱遇道：“别别别，我线上付。” 　　“线上付。”冯岚重复了一遍，把已经拿出来的纸币塞回口袋，“哦，对，你是软件叫的车。” 　　汽车转弯，钱成锦哼唧着倒在邱遇肩上，眼一闭睡了。邱遇把人推开，问冯岚：“你怎么样啊？我听你这，你有点开始反应迟钝了啊。” 　　冯岚很缓慢地眨了下眼。 　　“没吧？”他说，“我就是没反应过来打车软件……我跟它不熟。” 　　“也是。”邱遇说，“你平时不打车，能用脚走的路都不肯等公交。” 　　冯岚轻飘飘地“嗯”了一声，转脸看向窗外。风景飞速倒退，他渐渐有些困，又觉得不能睡，睡了邱遇得扛俩人。于是冯岚艰难地从脑子里找话题：“你朋友人都挺好。” 　　“不好也不能做朋友啊。”邱遇说，“今天还行吧？我看你后面也自在了。” 　　“是。”冯岚说，“你朋友……都挺好。” 　　邱遇乐了：“你还行吗，是脑子迷糊了还是没别的论点了？” 　　冯岚笑了两声。 　　邱遇问：“上次给你买的药应该还有吧？” 　　“有。”冯岚想了想才说，“我放在……放在桌子上了。和感冒药一起。” 　　“行，那你回去就先吃上。胃药你这次应该用不到，我看你吃挺多，不至于像上回吐都只吐水……反正难受你就吃吧，我今晚得看着钱成锦，他喝成这德行万一摔哪儿没准要命。折腾人，他明天什么事没有，咱俩还打工呢……欸，你明天不能起不来吧？” 　　冯岚道：“不能。” 　　邱遇有意逗他：“是不能起来，还是不能起不来？” 　　冯岚皱着眉，不太想得明白。他琢磨了半分钟，猛地回过神警告邱遇：“我喝多了也记事的，我只是有点迷糊，不会……不会断片儿。” 　　“哟，你还知道断片儿。”邱遇伸手搭了副驾驶的椅背，脑袋凑过去，“但说出来这么费劲，你是真不喝酒啊。你实话说这是你第几次喝酒？” 　　冯岚还真能数出来：“第三回。” 　　“第一回是为什么？” 　　冯岚眼睛一垂：“为我姥姥。” 　　“操。”邱遇坐回去了，“当我没问过。” 　　冯岚没吭声。 　　邱遇试探着问：“或者你想说？” 　　冯岚还是没吭声。 　　十分钟后，车停在楼下，冯岚先下车，帮着邱遇把钱成锦叫醒从车里拽出来。钱成锦眼睛都不睁了，就挂在邱遇身上。这么搞平地好走，上楼梯就是邱遇跟冯岚俩人架着上。这楼里楼梯最多两人并行，邱遇错觉钱成锦是被他和冯岚抬上去的。 　　好容易把人扶进屋，丢上床，邱遇呼口气，甩了外套道：“明天我非得骂他。” 　　冯岚靠在墙上，看钱成锦确实睡熟了，才慢慢道：“我姥姥查出病那天，我喝了一回，太难喝了。” 　　邱遇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冯岚继续道：“第二天我挺后悔，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还喝酒……” 　　他顿住，伸手在自己胸口轻拍了两下，好像在哄自己。 　　“都过去了。” 　　邱遇想安慰冯岚两句，但冯岚甚至没表现出太难过的情绪，似乎对他来说，这件事真的已经过去了。 　　邱遇只好问：“从我问你到现在，你一直想怎么说呢？” 　　冯岚打了个哈欠。 　　“嗯，可能吧。”他眼皮耷拉下来，“哦，对了，我明天要用你WI-FI。” 　　冯岚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 　　“二鹏要加我Q，我得弄一下……还有，” 　　他想了想，实在太困，于是要求道：“明天早上，你叫我。” 　　“行。”邱遇哭笑不得地把钱收了，“我送你下去吗，你不能从楼梯上摔下去吧？” 　　冯岚摆摆手，推门出去了。邱遇不放心，追到门口看着冯岚走下去，这才回头给钱成锦把外套和外裤脱了，然后进卫生间洗漱。洗完出来，大事不妙，钱成锦放飞自我，斜着睡，把整张床都占了不说，还把呼噜打得震天响。邱遇试图搬动钱成锦，非常失败，汗都折腾出来了。 　　“我操……”邱遇忍不住骂，“你大爷的你……真是个儿子啊！” 　　邱遇抹一把汗，抓抓头发，又看了看地，最后拿手机给冯岚发短信。 　　“你睡了吗？” 　　冯岚过了一分钟才回：“马上” 　　邱遇捏着手机，一时有点犹豫。要是平时他肯定不在意什么，他觉得自己喜欢冯岚，但他还没确认自己喜欢冯岚，在确认之前，他一个前直男完全能把冯岚当兄弟看。可今天二鹏和钱成锦一通起哄，邱遇突然有点臊得慌，打字都不好意思起来。 　　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也不能在自己家睡地板，不说别的，钱成锦呼噜震天响，他受不了。 　　邱遇咬牙继续给冯岚发短信：“钱成锦把我整张床都占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冯岚坐在床上，看完短信，把枕头挪到靠门那边。 　　“不用看着他了？” 　　邱遇：“我定个震动闹钟吧，一两个小时的我上来看他一眼，你别嫌我吵就行。不过我上次看你喝酒了睡觉挺死的，我起床都没吵着你……你感觉呢？” 　　“行。”冯岚垂着眼，慢慢回消息，“被我有，你带个枕头来。” 　　邱遇哪儿还有枕头，自己一个下了楼。冯岚给他开门，见他两手空空也没说什么，转身去柜子里翻了两件厚衣服，叠一块给邱遇用。 　　邱遇关了门，换了鞋，不好意思道：“我真怕你都睡了。靠，钱成锦还打呼噜，特别大声。” 　　冯岚往上指了下：“能听到一点。” 　　“我靠？”邱遇侧耳细听，“还真能。” 　　“不然你那次我怎么上去的？这楼隔音不好。所以你不用定闹钟，钱成锦要是摔地上，你一准听见了。”冯岚声音含糊，甚至有点软。他没再理邱遇，直接就躺床上，闭着眼睛道：“我太困了，你关灯……” 　　邱遇心里小鹿乱蹦，突然觉得冯岚家地板不错——他不敢跟冯岚睡一张床了。 　　【📢作者有话说】 　　小钱：需要被感谢。 第33章 ☪ 钥匙 　　◎有什么事你能给我帮个忙◎ 　　冯岚在床上闭了会眼睛，没感觉到邱遇上来，含糊着问：“你不睡吗？” 　　邱遇干巴巴道：“睡。” 　　他做贼似的蹲下摸了摸地，觉得地板很硬，自己还年轻，很需要保护腰，于是毅然决定睡冯岚的床。 　　这句话仅出于养生考虑，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邱遇关灯上床。 　　这一会儿的功夫，冯岚已经差不多睡着了。他睡着挺乖，不动不打呼，邱遇在他身边倒下了他跟没感觉一样。 　　邱遇今天喝得不多，心里又有事，躺下后久久没有睡意，听了一会儿楼上的动静，才慢慢闭上眼睛。他脑子里闪过很多最近看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翻身背对冯岚。 　　这招并不巧妙。 　　窗外风响虫鸣，有汽车开过，嘈杂一片中，冯岚面朝邱遇的后背，邱遇清楚地听见冯岚呼吸的声音。邱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冯岚熟睡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燥热，悄悄把身上的薄被踢了，转过身，借着月色去看冯岚。 　　月色朦胧，冯岚睡得相当安静。什么不能“今天的风吹过他的头发显得他很好看”，邱遇现在只觉得今天的月色很好，冯岚被月光照着像副画，朦胧又美好。 　　原来这种感觉不是风给人上了美颜加成，而是因为有那个人，才觉得世间万物都很美好。 　　邱遇忍不住小声喊：“冯岚，你睡着了吗？” 　　冯岚被叫醒了一点点，含糊地给出一个音节。 　　“嗯？” 　　邱遇悄悄往冯岚那边挪了一点点。 　　冯岚似有所感，梦呓般道：“热？” 　　“啊。”邱遇含糊地说，“是……是有点。” 　　冯岚翻了个身，把自己蜷起来，半梦半醒间继续说：“热就开空调……我插电了……” 　　邱遇愣了下，仔细看了会儿，才在冯岚枕头边看见了空调遥控器，再看冯岚，冯岚又睡熟了。 　　邱遇把遥控器抓在手里，突然很不愿意去想自己对冯岚的情感究竟是否受到外因影响——喜欢，这种情绪为什么要那么精细地去推敲，他就是喜欢冯岚，这样不行吗？ 　　可这样的念头在只在邱遇的脑子里短暂地转了一瞬，很快就被他自己镇压了。感性的一部分作出让步，剩下那一部分把控着邱遇，让他没去开空调。 　　因为冯岚没有关窗，邱遇想开空调就得起身关窗户，但他眼下一点也不想离开这张床。 　　反正今天下过雨，又不热。 　　真要命，暑假什么时候结束，主要是咖啡厅的打工什么时候结束？ 　　邱遇攥着空调遥控器闭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邱遇被闹钟叫醒，醒的时候还很迷茫。他觉得天花板眼熟，窗户也眼熟，自己待的地方也……不算不熟。 　　这不冯岚家吗，梦里他就来了…… 　　等会儿，冯岚家？ 　　邱遇睁大眼睛，一转脸就看见冯岚闭着眼睛找闹钟。冯岚先是摸到了自己的小闹钟，发现响的不是这个就丢开继续找。找来找去找到邱遇这一边，纤细的手指落在邱遇的鼻梁上。 　　邱遇心里一颤，惊慌地挪开脑袋，把手机塞到冯岚手里。 　　“嗯？”冯岚迷惑地睁开眼睛，“这什么……” 　　“我手机。”邱遇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上滑关闭闹铃。” 　　冯岚下意识按着邱遇的话做，闹铃关完，房间恢复安静，冯岚抓着邱遇的手机，一刻不停地继续睡了。 　　邱遇松口气，小心地把手机拿回来，看了看时间，摸了冯岚的家钥匙，留了字条，出门蹲楼道里抽了根烟。 　　他昨晚梦见冯岚了。 　　好像是那什么梦，又不像那什么梦，毕竟梦里冯岚就只是从后面抱着他，在他脖子后面呼吸，睡得很恬静。 　　不过如此，搞得他醒来时脑子是懵的人是振奋的。 　　真是日了。 　　邱遇连抽两根烟，平息了自己的悸动，这才回楼上看了一眼。钱成锦还在睡，睡姿豪放到把邱遇的床单都蹬地上了。 　　“滚起来！” 　　邱遇在床边踹了一脚，钱成锦的呼噜被迫中断，张开蒙眬的睡眼。 　　“开学了？”钱成锦口齿不清地问。 　　“吃饭了。”邱遇说，“我去买早餐，你吃什么？” 　　钱成锦翻了个身。 　　“都行，都行……我再睡会儿……” 　　“那我买什么吃什么啊，别挑。”邱遇说，“我回来你就得起，知道吗？我和冯岚一会儿还上班呢，没空管你。” 　　钱成锦含糊地应了，没两秒就又开始打呼噜。 　　邱遇洗漱，换衣服，神清气爽地去卖早点。回来的时候冯岚也起了，邱遇把早餐递过去：“先吃，我把这份给钱成锦送上去。” 　　“解酒药他用吗？”冯岚叼着牙刷，“我看他昨天醉挺厉害。” 　　“要用他自己买，管他饭不够还管他药？”邱遇随意地说，“对了，你钥匙给你。” 　　他伸手去摸口袋，冯岚看了他两秒，淡淡道：“不用了，你拿着吧。” 　　“啊？”邱遇动作一顿。 　　“我还有备用钥匙，你一把我一把。”冯岚说，“万一有什么事你能给我帮个忙。” 　　“哦，那我家钥匙你也拿一个。”邱遇转手摸了自己的钥匙串，从上面拆了个钥匙给冯岚。 　　冯岚没接。 　　“现在给我，钱成锦那儿怎么办，他今天还住你家？” 　　“你没睡醒吧，我两把钥匙啊。”邱遇说，“你拿着这把，我那把给他，你晚上帮我开个门……咦？” 　　冯岚笑了下。 　　“谁没睡醒？”他说，“非得折腾？” 　　“反正你拿着。”邱遇把钥匙塞冯岚手里，“钱成锦……让他等咱俩回来再走，大不了晚上再管他一顿饭。” 　　金属钥匙带着邱遇的体温，冯岚低头看了眼，放到桌上自己的钥匙旁边，然后进卫生间吐掉牙膏沫。邱遇站在门口，心里飘着高兴，伸手又摸了两下冯岚的家钥匙。 　　“那我上去了啊。”他说，“马上下来。” 　　冯岚正洗脸，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上午照例是邱遇送冯岚去当家教，郑晓东挺喜欢冯岚这个补课老师，知道两人的师生关系就要结束了，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课程结束的时候郑先生让冯岚留下吃顿饭，冯岚拒绝了。郑先生便送冯岚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时候跟冯岚说话。 　　“还在打服务员那份工啊？” 　　冯岚应了一声。 　　“小小年纪，这么辛苦。”郑先生笑着，“晓东脾气有点软，以后能有你一半韧劲，我也就放心了。” 　　冯岚道：“晓东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他这个学习啊……我看他现在也挺喜欢你。”郑先生说，“你考虑开学后每周末来辅导晓东做作业吗？” 　　冯岚婉拒道：“不好意思郑先生，我开学高三了，恐怕没时间。而且我本身学习不算很好，初一开头的课程不难，我帮着做做预习还行，再往后恐怕没法辅导晓东了。” 　　“真负责啊！”郑先生说，“稍微考虑一下呢？就过来盯着他写作业，我还按现在这个数给你。也是晓东喜欢你，每次你走了都要念叨一会儿，我怕换个补习老师这小子不配合。他是脾气软，但也不是没主意，偶尔那劲头上来，我也搞不定。” 　　冯岚没把话说绝，只道：“等开学看看，要是能腾出时间，我再给您答复。” 　　郑先生点点头，正好电梯到了，他拍拍冯岚肩膀，收手前捏了一下，让冯岚走了。电梯门关上，冯岚不自在地动动肩膀。郑先生为人热情，跟他说话总是动不动上手，拍一下捏一下的，他实在不习惯。 　　冯岚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想：跟长辈打交道好难。 　　到“主题”的时候邱遇一如既往，面前放着两份饭，手上拿着手机玩，明明没抬脑袋，但冯岚刚走到隔间门口，邱遇就开口招呼。 　　“来了？” 　　冯岚心里那种不自在瞬间消散。 　　“来了。”他在邱遇对面坐下，“跟二鹏？他们还有时间玩？” 　　“这不第一天吗，上午大扫除，下午开学典礼，高三动员，班会什么的，都是杂事，老师们的十八般武艺还没上阵呢。”邱遇说，“不过课表已经出来了，一会儿给你看。” 　　“他们的课表？” 　　“咱们的。群里发的——微信群。课是满满当当，就周日给一天假。你那打工……” 　　“只有一天假的话，是不太方便周末打工了。”冯岚思考着，“你这局还有多久打完？” 　　“怎么？” 　　“我打工的事。”冯岚顿了顿，“你帮我参谋一下。” 　　邱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两分钟把敌方基地炸了。 　　张鹏震惊大骂：“你突然开挂啊？” 　　邱遇道：“冯岚找我说事。” 　　张鹏打字：“靠，爱情挂。” 　　游戏结束了。 　　“怎么说？”邱遇问冯岚，“你打算周末歇着，晚自习打工吗？高三晚自习可也有一节课啊。” 　　“只有一天假，超市那边是不能去了。”冯岚说，“晚自习的话……” 　　“我肯定不赞同你继续去工厂叠纸盒什么的。”邱遇说，“高三本来就累，你再把晚上连轴转，我估计哪天就可以直接送你去医院了。你看这课表，啊，每天好吃好睡都不一定熬得住。再说高三上午课间操改跑步，跑步！那得多累？这一天天折腾下来，早起晚睡，对身体真不行。” 　　“我知道。”冯岚无意识地用勺子敲了下盘子边，“但我又没那么虚，而且……” 　　他想了想，把郑先生的邀请说了。 　　“好事啊！”邱遇说，“等咱俩返校，你手上三边工资一结，这一年高三肯定没问题了吧？别想着蒙我啊，我拿这一份工资都能过完还有余，你手头还能不宽裕？也没指望你就闲下来，我现在也是明白你。到时候你周一到周六好好上课，周日去赚家教的钱进账。上午看小孩儿写作业，下午还能歇歇，挺好的。” 　　“可是……” 　　邱遇不动声色地叹口气。 　　“你要是真决定晚自习也去打工呢，我肯定也支持你。反正是零工，按时计费当天结款，赚就赚吧。实不相瞒，我其实也不想坐吃山空，准备去找个晚工……” 　　“你钱不是够花了吗？”冯岚当即皱眉，“打什么晚工？” 　　“你钱不是够花了吗？”邱遇学冯岚，“打什么晚工？” 　　冯岚看向邱遇，心里有点软。 　　“行，我知道了。”他说，“那等返校了看看情况，可以我就答应郑先生。晚工的事……等工资都到手，我算过了再看。但超市那边肯定不去了，我回头跟汪老板说。” 　　邱遇喜上眉梢，再说话声音都飞扬了。 　　“要是定了回头就一起上下学了，周日去四合小区我还送你，你那二手自行车都倒成三手的卖，怎么样，又赚一笔！” 　　“那自行车只能报废了。”冯岚笑了下，“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开忙。” 第34章 ☪ 野草 　　◎你就是喜欢他◎ 　　冯岚家教工作正式结束这天，郑晓东差点哭出来，还捧宝贝一样拿着他写的学习建议，红着眼眶非说要裱起来，郑先生和冯岚一块哄了好一会儿才好。 　　冯岚受到影响，在“主题”就有点情绪低落，邱遇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客人说“小冯今天格外忧郁，像个落魄的小王子，呜呜，妈妈心软软的”。 　　邱遇的思维忍不住跟着发散，幻想没有经历家庭剧变的冯岚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冯岚在外人看来显然是冷漠的，但没人知道他的冷漠由疲惫铸成，是生活的重担让他放学查无此人，上学没力气理人。 　　班里不少同学根本不认识冯岚，听人提都要愣一下，就像之前体委，甚至以为张洋是自己一个坐了一年。 　　其他人对冯岚也是印象少少，以李绣为代表，只知道冯岚是自己班一个不怎么吭声的同学。 　　就是邱遇以前对冯岚也没什么印象。 　　当然，经过这个暑假一切都不同了，李绣窥见冯岚冷漠外壳下的小小一角以及邱遇的狼子野心，邱遇更是对这个从前没印象的男同学多了说不清道难明的心思。 　　不过邱遇目前对外还没有承认，这个“外”包括李绣，以及已经确认他喜欢冯岚的三个好兄弟。 　　想远了。 　　邱遇把自己的思绪往回扯，继续想象没有遭逢家庭变故的冯岚。 　　剥去那层被冠以冷漠之名的疏离外壳，冯岚是否会变成一轮柔和的明月，或者更耀眼的阳光？他有野草般的坚韧，杂乱地生长在路旁，路人瞥到一眼或许不会在意，但只要稍微驻足，便忍不住好奇他是怎么生长至今，继续长下去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杂乱的野草总是有顽强的生命力，什么日晒雨淋都不惧怕，自顾自地蓬勃着，不经意便吸住人的目光，让人想把它搬进温室，看它会不会长得更好，更漂亮。 　　这到底算是什么情感，是喜欢，甚至爱，还是单纯的带了一点色心的欣赏？ 　　还有早上那个梦…… 　　邱遇的思绪彻底扯不回来了。他继续网上冲浪，又看到人说：“两个弟弟就干一个暑假吧？小冯是不是入戏了，不想和小邱拆伙？” 　　邱遇的心轻轻一跳。 　　很短的一瞬，他发现自己才是那个不想拆伙的人。什么“离开这个环境再明确心意”，为什么不能一直在这个环境里待下去，让心里那些模糊的东西尽情生长。 　　“喜欢”的情绪从未如此明朗，邱遇忍不住去瞥冯岚，冯岚正在看书。 　　冯岚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但邱遇记得冯岚以前提起成绩，无论心中怎么想，至少面上都满不在乎。但冯岚现在在看书，为了返校后的摸底考。 　　冯岚说他只是无聊。 　　邱遇觉得这是冯岚的借口。 　　冯岚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对未来有了新的想法，不再只是等着拿将将够用的成绩随便上个二本或者专科。 　　——那冯岚对我呢，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在冯岚对我有想法之前，我的喜欢究竟是不是达标，我对冯岚的喜欢到底够不够，又纯粹不纯粹呢？ 　　邱遇不敢问冯岚是不是真的在畅想新的未来，便只能向内自我拷问。他内心激烈纠缠，但外在的表现完全就是盯着冯岚发呆。冯岚被盯得不自在，抬头问邱遇：“你怎么了？” 　　邱遇回过神，干巴巴道：“我看网上评论呢，她们舍不得咱俩拆伙。” 　　冯岚“哦”了一声。 　　邱遇扒拉着自己的思维毛线团，从里面捋出一条线继续话题。 　　“你说寒假我干点什么……你以前寒假干什么？” 　　“都差不多。”冯岚说，“打工能有什么，就那些……” 　　冯岚看了眼邱遇的手。 　　“但洗盘子什么的就别找了，临时洗碗工，热水都没得用。” 　　邱遇顺着冯岚的话去看冯岚的手，手指细长，乍一看白白净净，细一看难免粗糙。 　　邱遇道：“不知道韩姐寒假还招人吗。” 　　冯岚道：“高三寒假没有这么久，最多让我们过个年吧。” 　　邱遇也“哦”了一声，冯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声好像是学他的。 　　好像就是最近开始，邱遇偶尔会学冯岚说话。冯岚试着推导过，认为源头应该是自己学邱遇那句“二百不是钱吗”，并确定这事发展起来是因为邱遇学自己那句：“你钱不是够花了吗？打什么晚工？” 　　冯岚想这可能是营业的一部分，毕竟邱遇真的很会营业，在“主题”混得如鱼得水。说来奇特，邱遇在学校是个没什么人敢惹的校霸类人物，平时总显得戾气很重，营业时却阳光开朗外向活泼，还能感染带动相对冷漠的冯岚，简直可以拿去研究“环境对人的性格影响”。 　　客人们很喜欢他们一冷一热的相处模式，觉得不太会聊天的冯岚被邱遇一点点带动着话多起来很有意思。邱遇一开始没什么表现，但最近——又是最近——邱遇对此很有一点得意。这点得意不明显，就是有人提起来的时候，他会眼睛亮一下，笑一笑，看起来更高兴。 　　冯岚想，如果邱遇他爸能用正确的方式教育孩子，邱遇在学校的状态跟在“主题”的状态或许能达成统一，他将是最受欢迎的那类男生：擅长运动，善于交谈，待人接物都热情有礼。到时候邱遇会每天收情书收到手软，因为给他写情书的人男女都有。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冯岚察觉到一抹微妙的情绪，他本能地不去细想，所以不知道那是微妙而压抑的嫉妒，更没法分辨自己是嫉妒邱遇能收到很多情书，还是嫉妒那些在他的假想中给邱遇写情书的人。 　　冯岚只是说：“寒假打工的事现在想还太早，你要是无聊不如也看看书。” 　　邱遇把脸皱成包子。 　　“我只有数学没复习了。”他说，“我不想复习数学，我现在一看数字就头疼。” 　　冯岚道：“那过两天发工资的时候你别经手，都给我吧。” 　　邱遇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大概是营业营疯了，竟然溜出一句：“只有我老婆能管我的钱。”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 　　邱遇喉咙发干。 　　冯岚继续看书，慢悠悠道：“那算了，毕竟生理性别决定了我只能是老公。” 　　邱遇“操”了一声，猛喝一口水，只觉得耳朵烧着了。他放下水杯，低头假装玩手机，往兄弟群里疯狂丢消息。 　　-Q：我真是个罪人 　　-3：迷途的羔羊，你的父在这里，现在忏悔吧 　　-Q：我把冯岚带坏了，他现在不止会开玩笑，还会说俏皮话，他把我调戏了 　　-3：？ 　　-Z：？ 　　-3：我让你忏悔不是让你秀恩爱 　　-L：…… 　　-Q：我真觉得大事不妙，不，我肯定大事不妙 　　-3：你发癫啊 　　-Z：给你一个机会细说调戏 　　-Q：他说他是我老公 　　-L：？ 　　-Z：？ 　　-3：？ 　　-Z：乖乖…… 　　-3：四天前，某人说他自己还没想明白，三天前，某人把我丢家里看门跟人家同吃同住，今天，某人和人家成了彼此的新娘。 　　-Q：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不会揍你，被关在学校的是二鹏不是我 　　-Z：你伤害我的意义是？ 　　-L：那邱遇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邱遇抓着手机，耳朵越来越烫。冯岚就坐在他对面，他在这儿揣摩自己对冯岚的心思，这感觉竟然跟偷情没两样。 　　-Q：其实我之前对他就……我就是一直想不清楚，是因为在这地方打工被一起哄脑子热了还是…… 　　-Q：我怕我只是被这个环境影响了。 　　-Q：你们能明白吗？我就是担心，万一我是因为外力才喜欢他的，那感情不够纯粹，我现在脑子一热告白，回头离了这地方感情就淡了，那我不就成渣男了吗，多对不起他 　　群里沉默了好半天，然后钱成锦爆发了。 　　-3：你有病啊！ 　　-3：恩爱狗恩爱狗，秀了恩爱就是狗！ 　　-3：妈的你还没想明白，你还想不清楚，你直接把命给他算了，我只是不上学，为什么要受罪啊！ 　　邱遇一头雾水，发了个提刀的表情包。 　　-Q：我劝你好好说话 　　-3：说屁说，你个傻逼，你完了，你废了，你爱惨他了！还纯粹的没有外力的喜欢，你这个追求已经赶上信教了，人家信教就是要这样纯粹没有外力发自内心的！ 　　邱遇的心砰砰直跳。 　　-3：我真的拜托你，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没谈过恋爱也看过别人谈吧？人家谈恋爱喜欢就完事，心动就敢告白，你倒好，你得琢磨清楚自己有多喜欢他，是不是纯粹地喜欢他。那请问什么叫纯粹呢，怎么才算纯粹呢，你这个纯粹，纯了以后是对谁更好呢？ 　　-3：你真是恋爱的弱者啊，自己的脑子自己拎不清。来吧，让本菩萨今天点化你——你这是怕自己不够喜欢他，怕自己动机不纯，你爱惨他了，生怕自己给他的不是最好的爱，怕他被委屈到一点了。 　　-3：靠，这都什么屁话，老子牙都酸掉了 　　-3：你去死吧，我受不了这委屈，支持的兄弟扣1我们送走他 　　张鹏和刘鹏这会儿又冒出来，仨人一人一个再一个，无限循环扣1。邱遇脑子嗡嗡的，钱成锦打的字在他眼前旋转，跳跃，最后炸成烟花，“砰砰砰”，每声都是他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快要爆炸。 　　是啊。 　　邱遇想。 　　他这么执着，这么犹豫，这么想要一份纯粹，因为他已经不可自拔，已经很喜欢冯岚，只想给冯岚最好的。他在这里整理分析自己的感情，怕它不够纯粹，不够好，不配让冯岚收下。 　　他觉得冯岚是野草，他想把冯岚这株野草带回家。 　　出于什么动机才会想养一株野草？ 　　他爱惨冯岚了，他真的是完蛋了。 　　如果冯岚是野草，那邱遇没有办法，他有一颗被野草包裹的心脏，每条根茎都呼喊着同一句话—— 　　邱遇，你就是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我也幸福地炸成烟花。 第35章 ☪ 追求 　　◎他能接受我吗？◎ 　　在超市工作的最后一天，负责人找到了冯岚，说老板让他去一趟。 　　冯岚有点迷惑。他这份工作是汪老板发善心给的，他决定不干了自然跟汪老板交代了一声，说自己高三假少，汪老板当时表示理解，还让他好好学习什么的。 　　那现在汪老板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冯岚一时想不到，出于感谢也只能同意见面。他给邱遇发消息说了这件事，告诉他自己今天可能要晚点过去，要真去晚了就帮自己说一声。 　　邱遇问冯岚是不是工作交接不顺利。 　　冯岚觉得有点好笑，他只是超市收银，而且本身就是老板好心给他挪了个空，哪有什么需要交接的东西。他如实回复邱遇，说没什么需要交接的，是老板找他谈话。 　　邱遇道：“汪老板即将发动技能：优秀员工挽留大法。希望冯同学恪守底线，记得你还有个搭档在咖啡厅苦苦等待。” 　　冯岚道：“不可能的。” 　　说的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是“汪老板不可能留我”还是“不可能忘记我的搭档”，甚至没准是说“你不可能苦苦等我”。 　　邱遇不好意思问，自己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截图发到群里问兄弟，被兄弟们连着骂了三个“滚”。 　　而冯岚继续等汪老板，等了十几分钟，汪老板才赶到办公室。 　　冯岚站起来和汪老板问好，微微鞠了一躬。 　　“让你久等了。”汪老板笑着说，“今天找你是我临时起意，不耽误你下一份工吧？” 　　冯岚自然是说不耽误。 　　汪老板示意冯岚坐下，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将其中一瓶递给冯岚。 　　“我这只有这种老汽水，不知道你爱不爱喝。尝尝吧，一会儿要是来不及，我开车送你。” 　　冯岚两手接了饮料，客气道：“我打个车就行，您别麻烦。” 　　汪老板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感慨着：“现在很少有卖这种汽水的了，我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特别爱喝这个，幸好现在当老板，知道从哪儿进货，不然都不知道去哪里喝了。” 　　冯岚不明所以，但也只能配合老板忆往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老汽水味道清甜，气泡在舌头上蹦跳，不合冯岚的口味，但也没有不好喝。 　　冯岚客观道：“还行。” 　　汪老板看起来很高兴。 　　“你今年十八是吧？”他说，“开学高三，要好好努力啊。” 　　冯岚点点头：“会的。” 　　“自己一个人生活，辛苦不辛苦？” 　　“还好。” 　　“有没有想好考什么大学？” 　　“还没，我成绩不是很好。” 　　“哦……以后就不打工了，我是说你高三这一年？”汪老板问，“生活上钱够用？” 　　“打工的事还在考虑。”冯岚说，“毕竟只有周日放假，很多工作都没法做的。” 　　“能不做就不做，高三的学生，多金贵，多累，像那不挑人的体力活，一干哪儿还有精力学习，万一伤了手又怎么写卷子？也别说自己成绩不好，有多少人是这一年后起劲拼出一个好结果的。” 　　汪老板的目光落在冯岚脸上，语气温和关切。 　　“工作的事呢，不要删我的手机号，我会帮你留意一下，要是有合适的第一时间告诉你。你……” 　　汪老板上下看了冯岚一遍。 　　“我之前就想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太瘦了？” 　　冯岚觉得很怪异。这是他跟汪老板的第二次见面，从任何角度来说，汪老板表现得都太亲近，好像冯岚是他亲戚家的小孩。 　　郑先生好像也是这样……是不是现在的长辈都是这样？ 　　真是让人吃不消。 　　冯岚只能含糊道：“还好吧。” 　　汪老板又看了冯岚一会儿，起身道：“行了，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你下一份工在哪里打，我送你。” 　　冯岚跟着站起来：“不用麻烦，真的。” 　　冯岚看了眼时间。 　　“我走过去都来得及。”就是得跑两步。 　　汪老板没同意。 　　“天那么热，怎么能让你自己走过去？我耽误了你的时间，当然是我送你。走吧。” 　　汪老板轻轻按住冯岚的肩膀，揽着他往外走。这个动作冯岚很熟悉，郑先生每次送他离开的时候都要揽他一下，有时电梯太久，还会就这么揽着他说两句话，松手之前，还要在他肩膀或者胳膊上捏一下。 　　冯岚实在不适应，很快地皱了下眉毛，但汪老板一出门就松了手，也没有捏他。 　　冯岚在心里松了口气，还想客气两句，汪老板就道：“我也是要走的，你就当顺路。” 　　冯岚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只能听话地上了汪老板的车。汪老板问清地址，开了导航，放了一首老歌，跟着哼了两句。 　　已经到了这步，冯岚也没再扭捏，只道：“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汪老板心情愉快，“小事。” 　　他把冯岚送到地方，路上没再说别的话。两个人伴着不断循环的老歌结束这段路程的相处，冯岚再次道谢然后下车，要关车门的时候汪老板突然喊了他一声。 　　“冯岚。”汪老板说，“高三加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冯岚应了一声。他目送汪老板离开，心里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但工作更要紧，冯岚看了眼时间，判断自己来不及吃饭，便急忙从后门钻进店里，直奔更衣室。 　　“这么着急？”邱遇料想冯岚要先换衣服，就在门口等他，“给你拿了面包牛奶，你换完来休息室先对付一口。” 　　冯岚点点头，换了衣服去休息室找邱遇啃面包。他着急，吃得就快，邱遇怕他噎着，不住道：“慢点慢点，不行一会儿我先去就是了，你别那么急。” 　　冯岚艰难地咽下一口面包，接过邱遇帮忙撕开的牛奶喝了一口。 　　“汪老板和你谈什么啊？”邱遇蹲在旁边说，“不用回答我啊，你先吃，你把我问题记着一会儿再跟我说，我就念叨两句。他不知道你还有一份工作吗？有什么要紧事必须立刻马上和你说，弄得你吃饭都不赶趟。” 　　冯岚摆摆手，凭着从前在超市仓库工作的经验迅速解决了面包牛奶，一边敲着胸口顺气一边看了眼时间。 　　“喝水，敲什么。”邱遇从旁边又递过来一个杯子，“吃这么急，我猜你就得噎着。”说完特自然地拍掉冯岚衣襟上沾的面包屑。 　　冯岚举着水杯，忍不住一笑：“照顾小孩？” 　　邱遇没听明白：“什么？” 　　冯岚也没解释，把刚开吃时邱遇问的问题答了。 　　“汪老板知道我还有工作，刚送我过来的，他就问了我一点生活上的问题，说以后有合适的工作介绍给我。”他顿了下，还是把自己的疑惑抛出来，“一个郑先生，一个汪老板，他俩对我是不是都有点……太照顾了？现在的长辈都这样？” 　　邱遇“啧啧”两声，突然勾住冯岚的下巴让他抬头。冯岚猝不及防，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干什么？” 　　“我好好看看你啊。”邱遇说，“冯小岚同学，这么讨长辈喜欢，特意跟我炫耀一下？” 　　冯岚不怎么好意思地把邱遇的手拍开。 　　“没有。” 　　邱遇揉揉手背，又转转手腕，笑道：“你摊上好人了呗。不过要说这样的长辈，我奶算一个，有空带你去见她，让你体验一下奶奶的温暖。” 　　话到这里邱遇猛地想起冯岚不怎么喜欢他爸，跟爷爷奶奶的关系更不知道怎么样，声音顿时弱下去道：“那什么，时间差不多了，预约客人估计也要到了，咱俩是不是……” 　　“我爷爷奶奶以前对我不差，就是有点……我说不上来。我现在是跟我妈姓，他们那边之前还闹过，不同意，说我爸都死了，我怎么能改姓，老江家后继无人。” 　　冯岚站起身，拍了下邱遇的肩膀。 　　“走吧，开工，什么时候去见奶奶和我说。” 　　冯岚推门出去了。 　　邱遇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小跳了一下，耳朵都红了。 　　冯岚刚说话的时候，说的不是“见你奶奶”，而是“见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是亲近的意思！是“你奶奶就是我奶奶”的意思！ 　　邱遇又蹦了一下，也出了更衣室，同时愉悦地拿出手机想跟兄弟们分享自己的快乐。只是他还没打开聊天框，李绣的消息先蹦了出来，打着三个问号分享给他一条微博。 　　邱遇点开看了，发布时间“刚刚”，发布内容：“饭搭子前线速报！从观测之窗看到：小冯同学拍拍小邱肩膀，小邱同学高兴极了，原地兔子跳！问：小冯同学对小邱同学说了什么？” 　　李绣也紧跟着问：“冯岚跟你说啥了，能给你高兴得直跳？” 　　邱遇也不知道怎么讲，他自从确认了自己超级喜欢冯岚，连冯岚多看他一眼都要想冯岚会不会对他有一点喜欢。“你奶奶咱奶奶”这种抠字眼的爱到了，丢进超话至少得有十个人嘲糖硬——大爷的说到这里，谁能想到他出来打个工，还跟心上人有了cp超话！ 　　邱遇又高兴起来，高兴的时候就容易脑子发热，他做了一个让兄弟不解的决定，把李绣拉进了兄弟小群。 　　-3：？ 　　-你的朋友李花：？ 　　-你的朋友李花：什么玩意儿，邱遇，这是你的后宫小群？ 　　-Z：？ 　　-L：？ 　　-Z：造谣！污蔑！我要告你班主任你上课玩手机！ 　　-你的朋友李花：下课时间！是他拖堂！ 　　-Z：操，我们这儿也拖堂呢，一会儿食堂都没座了 　　-3 修改群名为精神姑娘和小伙 　　-Q：都闭嘴听我说！ 　　冯岚已经到了大厅，发现邱遇不在身后，转头来找。邱遇应了一声，也不管那仨问为什么李绣进群，钱成锦炫耀他仍然手机自由，只顾着把自己的澎湃心情一股脑丢进群里，然后收起手机，快步迎向冯岚。 　　“来了来了！” 　　“有什么事吗？”冯岚观察邱遇的神色，“你爸？表情不像啊。” 　　“没怎么，钱成锦往群里丢了个笑话，我看了眼。”邱遇随口说，“客人差不多到了吧？走着。”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着，反馈来自兄弟姐妹的震惊。 　　-Q：我决定追冯岚了。 　　-Q：你们帮我参谋一下吧。 　　-Q：就…… 　　-Q：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Q：一年到头，十二个月 　　-Q：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 　　-Q：一个小时，六十分钟 　　-Q：我应该具体在什么时候告白？我要是告白…… 　　-Q：他能接受我吗？ 第36章 ☪ 夜谈 　　◎你们很相配◎ 　　夜深。 　　邱遇屏住呼吸，倾听楼下的动静，掐算着冯岚睡熟了，才打开微信群。 　　精神姑娘和小伙已经等待许久，在他扣1的瞬间发来视频通话。 　　邱遇戴了耳机才接。 　　“干什么啊？”他说，“非要聊聊，有什么好聊的？” 　　“你闭嘴。”张鹏清了清嗓，“现在，我宣布，精神小伙第一届恋爱会议正式开始！” 　　“姑娘。”李绣不满地说，“老娘是个姑娘。” 　　“哦哦不好意思，你今天刚进群，我一时没想起来。” 　　“嘁。”李绣给出指示，“重说。” 　　“咳咳！”张鹏再次清嗓，“现在，我宣布，精神姑娘和小伙第一届恋爱会议正式开始！” 　　耳机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邱遇对着镜头竖中指。 　　“你们是不是有病？” 　　李绣翻了个白眼。 　　邱遇跟了一个白眼。 　　“我绣姐说的对。”他说，“你们就是有病。” 　　“肃静！肃静！”张鹏敲了敲桌子，“本次会议呢，旨在帮助我们从未谈过恋爱，初心萌动，萌了个男人，不知道怎么追人的邱遇同学。邱遇同学，有什么话要讲？” 　　邱遇简直无语：“臣无话可说，无本可奏。” 　　“要我说你就别问他。”钱成锦说，“他要是有话讲还至于那么问？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你怎么不精确到秒呢？我讲真啊，你干脆找个算命的给你算一卦，算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告白时机好吧？” 　　“我建议你别建议，他真的会去的。”刘鹏头也不抬，给大家看他脑袋顶的发旋，“还聊不聊正事？不聊我就写题了。” 　　“聊聊聊。”张鹏说，“那就开始了，首先，第一个问题——邱遇你认真的？” 　　邱遇挑了下眉。 　　“这重要个屁啊，他不认真能考虑到分钟？”李绣说，“你该先问这个——冯岚也是吗？” 　　“对对对！”张鹏一拍桌子，“万一他不是，你弯恋直，那人生悲剧啊，你只能看着他结婚生孩子，哥们想想都替你心酸！” 　　邱遇舔了下虎牙，低头戳床单。 　　“这个事我们之前聊过，就打工之前。他直说了他不介意，这段时间我们打工，他跟我配合的也不错，我给他发客人写的文画的图啊，他也都看了，也能跟我聊，都不反感的……我觉得他可能是……双？我都查了，有的人性向是流动了，反正……我应该不是那么没希望。” 　　张鹏忧心忡忡道：“这个情况啊，那你可能确实是有点希望。但不是我那什么啊……你喜欢男的，我们都接受，这早就接受了。但其实吧，我们之前也确实都觉得你是赌气成分更多，只能说你要是喜欢男的，我们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呢……” 　　邱遇急着讨个主意，不耐烦地催张鹏：“你能不能别吭哧瘪肚的，爽快点。” 　　“我说吧，这事还是我提的。”钱成锦接过话，“我们先说啊，我们背着你有个小群，现在已经解散了，就你出柜那天我们聊一晚上！然后吧，我们学校，你记不记得，我和你们说过，我上一届有个学长，女装大佬，会伪女音唱歌那个？” 　　邱遇点头：“记得。” 　　钱成锦叹口气：“他前男友不是个东西，后来又谈了一个。这事在我们学校挺大，虽然具体怎么样不清楚，就最后仨人都差点劝退吗……” 　　“你不清楚我清楚啊。”李绣说，“我那边小姐妹打听过了，是他那个前男友王八蛋在先，然后他两任男友为他打了一架，校方觉得影响不好才那什么的，不是因为俩男的在一起才……” 　　“那你说，这要是俩男的为一女的打起来，学校至于劝退吗？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就记过啊！”钱成锦说，“反正我是觉得肯定跟这个事有关系，我今天说这个，邱遇，我也不为别的，就是高中，这个环境还是太小了。你俩现在谈，那都不一定怎么样，万一……是不是。先不说你家里那个情况，就是冯岚他家呢？万一因为早恋叫一次家长，你爸不得在办公室棒打鸳鸯，打你还是打冯岚都不好吧？” 　　“他敢！” 　　“钱成锦说的在理。”刘鹏放了笔，“其实咱们还小，你喜欢就去追，没问题，要是个姑娘，我们肯定也一股劲地怂恿着你去了。但现在环境小，有些人脑子里还长着包，不管你俩成没成，你追他这事一出去都会有人说闲话。就是不说家长那一关，高中最后一年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影响高考不是得不偿失？而且冯岚他以前……是吧，他可能不想被人传闲话。” 　　李绣眨了眨眼，体贴地没打听冯岚以前怎么着。 　　邱遇垂着脑袋，都快把床单戳烂了，听刘鹏安静了四五秒，才抬眼道：“我又不是傻逼，该考虑的情况我肯定考虑。但你们这想的也确实太远了，冯岚……就算他纯弯，他也不好追的。” 　　邱遇叹了口气。 　　“我想告白是认真的，我不敢跟他告白也是认真的。这两件事不冲突，知道吗？” 　　“那你急吼吼的……” 　　“我也不是急，我就是……” 　　邱遇抓了抓头发。 　　“未雨绸缪吧。” 　　“那你这绸到什么时候去啊？”李绣问，“你现在开始想，毕业再告白？” 　　邱遇又把脑袋底下去，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行了，先别扯这些了。”张鹏说，“既然邱遇心里有数，那咱们就继续主题吧？给邱遇出出主意，怎么追冯岚！” 　　“咱几个追姑娘都没经验呢！”钱成锦说，“李绣同学，邱遇把你拉进来是不是就为了让你主参谋啊？” 　　“我也没追过男的啊。”李绣说，“但你要是想看个小说电影漫画动画来参考，我倒是能给你发一网盘的资源。要吗？” 　　邱遇狐疑地看着李绣：“都正经吗？” 　　李绣也狐疑地看着邱遇：“你这个正经……是指什么？剧情？亲密程度？怎么算不正经，亲了？手了？做……” 　　邱遇退出通话，又被李绣邀请回来了。 　　“脸皮薄的。”李绣说，“好好好我不提了，你们继续给他出主意吧。” 　　张鹏抱了个拳，开口道：“要么你送护肤品？我不懂啊，都去查的，你们gay不都精致吗，我看有的都化妆护肤。” 　　邱遇道：“我和冯岚谁像化妆的，你有眼疾吧？” 　　张鹏道：“我也没说你俩化妆啊！你送护肤品，洗面奶，洗面奶行吧，都用。” 　　邱遇不屑：“屁吧，你自己洗脸就架清水也敢说都用，还洗面奶，别说洗脸，冯岚那儿两块舒肤佳，一块洗脸一块洗澡，洗衣服都用的雕牌肥皂。” 　　钱成锦震撼：“操，这么勤俭持家，相比之下我都是个精致boy！你放弃吧，我感觉他不会gay。” 　　几个人乱七八糟出了一通主意，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还是李绣最后总结陈词：“说了这么多呢，其实现在谁都没有你了解冯岚。而且追不追这个……我觉得吧，凭我对冯岚同学的浅薄认识，他不是那种硬追能追到的人，甭管他是gay不是gay，你想追他，就得让他对你有意思。谈恋爱不就是这回事吗？有了感情才什么都好说，要是没感情，怎么都白扯，还惹得人烦。” 　　张鹏表示高度赞同，并率钱成锦一齐鼓掌。 　　“行了，我知道了。”邱遇累得往床上一躺，“散了吧，有什么以后再说……我真去告白再说。” 　　“我再加一句啊！”钱成锦说，“李绣同学的发言固然重要，但偶尔缠缠我觉得也是有用的。你得让人知道他喜欢你，不然你再怎么人家都当你是兄弟。好，我结束发言！还有没有人要补充？” 　　大家都说没有，一个个下了麦。李绣留到最后，确认人都走了才问邱遇：“为什么不敢告白？怕他不接受？” 　　邱遇抹了把脸。 　　“他朋友太少了。”邱遇说，“我怕我一提，他凑合凑合就同意了，兄弟都没得做。” 　　“我觉得冯岚不是那样的人。”李绣说，“他家里情况你知道多少？” 　　“知道不少。”邱遇含糊地说，“你知道多少？” 　　“一点吧，没人照顾，自己生活，自己养活自己。”李绣说，“那种情况，于姐姐要帮他申请补助，他一分不要，坚持打工。由此可见他是个多倔强、多有主意的人，怎么可能感情上像你说的，怕失去一个朋友就凑合着答应谈恋爱。你这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邱遇默认了李绣的说法。 　　“行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李绣又道，“今天他们几个说的有道理也没道理，俩男的谈恋爱这事吧……肯定有人嚼舌根，但是呢……当然我也不是铁了心要你勇敢去追不畏惧别人的目光，那样不负责任。我是想说，只要你确定冯岚能接受，那你就不要因为怕这个就不去追。如果你觉得冯岚很好，别错过。我cp粉发言啊，你们很相配。” 　　邱遇笑了下：“谢谢。” 　　李绣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也离线了。邱遇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视频通话，长叹口气，把手机甩到一边。 　　“冯岚……冯岚……” 　　邱遇瞪着天花板，念了几遍冯岚的名字，最后一声长叹，关灯睡觉。 　　而冯岚起先并没有睡着。 　　假期快结束了，但冯岚这一月没去监狱看望母亲，愧疚感令他辗转反侧，高三还要不要继续打工这件事也快到必须下决定的时刻。 　　就在冯岚为此烦躁不安的时候，邱遇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刻意压低了，冯岚一个字都听不清，但这栋楼隔音实在是太差，邱遇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天花板和打开的窗户传来，冯岚听着听着，心中萦绕的烦躁渐渐消失。他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邱遇的声音上，情不自禁地猜测邱遇是在做什么要说这么多的话，以他对邱遇的了解，他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邱遇在打游戏。 　　打游戏，跟队友说话，声音放这么低…… 　　是怕吵到他吗？ 　　邱遇总是这么体贴，是个很好的朋友， 　　冯岚闭上眼，有些困了。大抵是心事太多，他睡得很不安稳，一整晚人没醒，但是梦也没停。第二天早上起来，冯岚也记不得自己都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头疼。闹铃响的时候，冯岚憔悴地爬起来，迷糊着先去翻了止痛药吃，穿衣洗脸都飘着干的。等邱遇下楼一看，人都惊了，上手摸冯岚额头：“你发烧了？” 　　冯岚没反应过来，往后躲了一下，脑子转了一弯才想起这是邱遇，又贴了回去。 　　邱遇心里一颤，清了清嗓子，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没有啊。”邱遇说，“体温正常的。” 　　“没睡好。”冯岚难受地闭了下眼，“头疼。” 　　邱遇收了手。 　　“要不要请假？” 　　“不了，我吃药了。”冯岚说，“一会儿就好，你先进来吧。” 　　冯岚往后退了一步，让邱遇进屋，自己去卫生间又洗了一把脸醒神。 　　邱遇往屋里走，一眼就看见开着的窗户，“啧”了声道：“是不是因为你没关窗啊？风吹着脑袋了。” 　　“没。”冯岚说，“就是没睡好，做了一晚上梦。” 　　他从卫生间出来，理了下衣服拎起了包。 　　“走吗？” 　　邱遇皱眉看了冯岚一眼。 　　“你脸还是白。”他说，“以前是白，现在是惨白。” 　　冯岚无奈：“真没事。” 　　邱遇更无奈：“行吧。你先下楼等我，我给你拿个帽子去，你这脑袋还是护着点。” 　　冯岚同意了，先下楼。没一分钟邱遇就也下来了，他相当潇洒地把帽子往冯岚脑袋上一扣：“小可怜儿，走吧。” 第37章 ☪ 壁咚 　　◎不是故意的◎ 　　近两个月的工，冯岚打到快结束才终于跟邱遇一个点上班。俩人到了后门，一压把手，打不开。 　　“咦？”邱遇奇怪地又压了两下把手，“没开门？咱俩来早了？” 　　冯岚看了眼时间。 　　“不会吧……你平时不是九点多就到了吗？今天这都九点半了……” 　　邱遇敲了两下门，没人应。来得早的一直是厨房的人，他一暑期工也没钥匙，只能拿出手机发消息在员工群里问。很快就有人回他：“后门坏了，没人来修呢，你俩走前门。” 　　邱遇心里直纳闷，不死心地又扒拉了一下门把手。里面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动静，是陈林。 　　“走前门，这门锁坏了！” 　　“知道了！”邱遇回喊一句，转头看冯岚。 　　“走，前门。” 　　冯岚看了眼门把手，点点头。 　　“走吧。” 　　两人往前门去，冯岚不动声色地落后邱遇一步。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前门，邱遇伸手开门，恍惚就见两边都站了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啪啪”两声，缤纷的彩色纸片就落下来，盖了邱遇一头一脸。 　　邱遇大为震撼：“我操？” 　　不知道谁说了句“操什么操”，伸手就把他扯了进去。冯岚跟在后头，邱遇满脸懵逼地回头看他，见他脑袋上干干净净，眼睛里闪着愉悦，抿着嘴显然是在忍笑，又“操”了一声。 　　冯岚立刻道：“没串通，就是猜到了。你没听见吗，陈林说话前有一小串脚步声，是从门口往里去的。” 　　邱遇瞪着眼：“你耳朵真灵啊，咱俩关系真铁啊！” 　　冯岚不忍了，笑着勾了下邱遇的肩膀，被邱遇屈肘顶了一下。起哄声顿时一片，声量远超店内日常员工总音量。邱遇这才仔细看，发现除了店员，还有好几位眼熟的客人。 　　邱遇不禁问：“怎么回事啊？”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韩老板笑着走上前，“后天开学吧？今天就是你们的完工party，这个暑假辛苦了，下午开始就回家好好休息，以后好好学习。喏，工资。” 　　韩老板拿出两个红包，一人塞了一个。 　　“嚯。”邱遇眼睛发亮，“这么厚！” 　　韩老板笑道：“不厚怎么对得起我们小帅哥？” 　　冯岚也挺高兴，在“主题”打工这一个月，从工作环境到工作报酬，哪点都比他从前打工要好。都亏了邱遇，是邱遇朋友多，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他最近只是有点想法，但厚厚的红包拿到手里，他才真觉得自己能清闲了。 　　清闲。 　　这种念头他以前不会有，一切都是遇到邱遇才有了改变。 　　冯岚偷偷看了邱遇一眼，邱遇正说小吕小田不厚道，同为暑假打工人，竟然不提前透个信。 　　“行啦，他们没透信当然是我的要求。”韩老板笑着说，“去后面换衣服吧，最后一天也得给客人发福利！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去吧去吧。” 　　客人们鼓掌欢呼吹口哨，还有人又摸了两个纸礼花拉响。四个人一块到了更衣室，小田笑着说：“其实我俩开学还要几天，托你俩的福了。” 　　“不谢不谢。”邱遇乐呵呵的，“一定要谢就给钱吧，就按过年的最低标准来，一人二百？” 　　“行啊。”小吕真伸手去拿红包，“那你也按照过年最低辈分要求喊声爸爸吧？” 　　“嘿！”邱遇甩手脱了外套，袖子抽在小吕身上，“哥，你这有点太不厚道吧！”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以前明明没这么熟，快散伙了倒亲热起来。小田张罗着加了微信，说等高考的时候有什么事可以问他们，能帮的他们都帮。 　　一圈社交结束，再抬头冯岚已经换好了衣服，淡淡地看着他们。 　　邱遇道：“这么快！” 　　冯岚道：“是你慢。”他指了指一边的衣服，“外面还等着呢。” 　　邱遇忙开始换衣服了。 　　新衣服玩了波交换，邱遇和冯岚穿了正经西装，小田和小吕穿了吊带短裤。前两个感觉还好，小吕浑身不自在，扯着背带满脸不高兴，小声嘀咕“这好怪”。 　　小田笑着给他调整背带扣，拍了拍他的肩。 　　“挺帅的，这个叫那什么……小奶狗。” 　　小吕对小田呲了下牙。 　　冯岚正好看见，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邱遇没注意到这一幕，正低头和李绣发消息。 　　-你的朋友李花：很痛苦，被困学校，无法参加你们的落幕招待。 　　-Q：叛徒，叛徒啊，知情不报，拖出去三刀六洞！ 　　-你的朋友李花：略略略.jpg 　　邱遇收了手机，一抬头看见小吕和小田已经出去了。邱遇原地转了两圈，对着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咂舌道：“好想抽烟啊。” 　　冯岚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出现在镜子里。 　　“紧张？” 　　“紧张。”邱遇说，“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刚在外面扫了一眼，她们彼此不认识的吧？为什么就能坐一起聊完全不尴尬，这就是同好的力量吗？” 　　“同好？” 　　“希望我和你是一对的都叫同好。”邱遇说，“我觉得她们是咱俩cp粉，至少颜粉吧？” 　　邱遇摆了个造型，夸张道：“哇，我好帅啊。” 　　冯岚笑了下，开口安抚邱遇：“都是熟人，还有一半是你游戏好友，不行你就带她们打游戏。” 　　邱遇被逗乐了。 　　“线下水友赛？” 　　“什么？” 　　“主播跟粉丝的一种互动模式。”邱遇解释，“就上次我看的那个……” 　　更衣室的门被敲了两下，陈林站在门口道：“好了没，我进来了？” 　　“啊！”邱遇应了一声，“进！” 　　陈林探了个脑袋进来，往左看看邱遇，往右看看冯岚，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笑着道：“差不多就出来吧，早完事你们两个也早回家。” 　　“好。”冯岚点点头，“我们马上就来。” 　　陈林把门推开，靠着门框道：“邱遇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邱遇干巴地扯了下嘴角。 　　冯岚道：“他紧张。觉得人多。” 　　陈林一笑：“平时觉得邱遇能扛事一点，今天一瞧怎么是你更淡定。” 　　冯岚道：“躲不过，麻木了。” 　　陈林差点笑出声了。 　　“行，那你们自己把心情调节好。我是来替韩姐传个话，让你们俩国庆寒假有空都再来。然后你们再看看这个，是你俩party的活动转盘，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啊？我靠？” 　　邱遇接过陈林的手机一看，差点原地蹦起来。 　　“这什么……kiss？” 　　“什么？”陈林把头往前一凑，“哦，这是小吕他们的。”他伸手在屏幕上滑了一下，“这张，这张才是你们的。” 　　“他们接吻？”邱遇很震惊，“玩这么大？” 　　陈林笑笑没说话，只催他们快点看完，好把手机还他。 　　转盘上内容都不过分，牵手，拥抱，壁咚，并几句无伤大雅的情话，非常符合高中打工人。邱遇看完觉得都没问题，递给冯岚，冯岚也点了头。 　　陈林把手机收回去，笑盈盈道：“行，那你们快点出来啊。”转身走了。 　　更衣室里只剩下邱遇和冯岚，冯岚问邱遇：“走？” 　　邱遇摆摆手：“走——我先去个卫生间。” 　　“那我先过去。”冯岚说，“咱俩这边不能一直晾着人。” 　　邱遇点点头，先去卫生间，出来后到他们那边场子一看，正看见一位姓张的客人拉着冯岚的手腕，说要给冯岚看看手相。 　　邱遇立刻进入营业状态，站在门口就说：“趁我不在为难冯岚？” 　　张小姐笑道：“是啊，平时你总护着他，今天可轮到他落单了。” 　　邱遇自然不让，三两步走到冯岚身边，先把冯岚的手抢回来，后故作埋怨地看向张小姐。 　　“姐姐，不是来嗑我们cp的吗，怎么拉他的手啊？” 　　客人们笑成一团。 　　陈林把转盘拿来，介绍了今天的活动模式。第二次转转盘，手牵上了，第四次转转盘，冯岚喂邱遇吃甜点，第五轮，邱遇厚着脸皮坐到了冯岚腿上让大家拍照，冯岚往后一靠，半捂着脸生无可恋…… 　　“最后一次了！”陈林笑着说，“看看我们收关的最后一个亲密互动是什么——” 　　转盘转动，五彩斑斓的色块混成一片，邱遇跟冯岚胳膊贴着胳膊，听到冯岚很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累了？”邱遇小声说，“是有点折腾，这最后一个了。” 　　冯岚摇摇头。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他说，“你看陈林……” 　　陈林笑盈盈地看着转盘，貌似随意，但出手快准狠，控停精准，在最后一轮互动，让指针稳稳指着“壁咚”这个选项。 　　邱遇身子一僵。 　　“黑幕！”他脱口而出，“陈林你故意的！” 　　陈林笑着躲了下：“欸，我没有啊，这是民意，我只是感悟到了民意！” 　　邱遇还想说什么，冷不防隔壁小吕小田那边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有人站起来去看，只一眼便惊叹不已。 　　“我靠，亲了！” 　　张小姐激情鼓掌：“好！好啊！壁咚我也很满足了！” 　　邱遇和冯岚一块站起来，邱遇问：“你来我来？” 　　冯岚往身后一看，自己离墙更近，就配合地先靠在了墙上，目光纯澈平静地看向邱遇。邱遇嘴唇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冯岚的目光被引到邱遇的嘴唇上，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转开视线。 　　冯岚问：“还来不来？” 　　邱遇伸手把冯岚抵在墙上。 　　客人们压抑着欢呼尖叫，是个人就用手机对准了他们。 　　邱遇伸手捏住冯岚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一点。 　　“你睫毛怎么这么长？” 　　冯岚不自然地眨眨眼，没话找话道：“你眉毛挺凶。” 　　邱遇有点好笑：“语文一百四就这水平，我这叫英气，你懂不懂？” 　　“邱英气。”冯岚说，“你……敢不敢再近一点？” 　　邱遇心里咯噔一下。 　　他明白冯岚是敬业，是想给客人发福利。但他很突然地心头发热，已经明晰的心意格外膨胀。就这一瞬间，邱遇突然很不服气，很不高兴隔壁能亲他们却不能，很想……假戏真做。 　　邱遇微微低头，过近的距离让冯岚感到压迫。冯岚正想说“可以了，应该差不多了”，冷不防隔壁又是一阵欢呼，邱遇旁边的客人转身去看，碰了邱遇一下。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冯岚微微发怔，随即条件反射地把邱遇推开一臂。 　　“你……” 　　一时间，冯岚几乎忘了两个人还在营业，耳热面红地用手背抵在唇上。邱遇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匆匆解释道：“不是故意的，我吓一跳，我……” 　　他竟然真亲上了冯岚。 　　这是万众瞩目下的秘密，客人们都在欢呼，以为是错位，是他们附赠的即兴情景演绎。 　　邱遇红着耳朵，不敢看冯岚。 　　“对不起。” 　　“没事。”冯岚飞快地说，“没……没事。” 　　像是暧昧期的小情侣，突然有了亲密接触，彼此都不知所措。 　　心跳得好快，心跳声好响，他们躲避彼此的视线，一个心里的鬼在乱叫，一个心里的鹿在乱撞。 　　不知道谁激情鼓掌：“多谢款待！祝你们学业有成！前途光明！” 　　又是一阵欢呼鼓掌，并更多的鼓励祝福。邱遇调整好心情，自然地抓住冯岚的手腕，转身和冯岚一起看着客人们。 　　“谢谢大家。”他用手指感受着冯岚的脉搏，想分辨他的心跳有没有加快，“谢谢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我们未来再见！” 第38章 ☪ 回家 　　◎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干杯！” 　　窗户大开，五个男生席地而坐，举起的杯子里颜色不一，橙汁可乐雪碧，一点酒星没有。 　　邱遇下午在群里说了自己今天打工结束，兄弟几个说什么都要给他庆祝。 　　本来还喊了瘦猴一起，但正如冯岚所想，瘦猴一听有他这么个人在，三推四拒，连自己要彻夜学习这种鬼话都说出来了。 　　最后张鹏定串，刘鹏买饮料，钱成锦从家里摸出来一块野餐布。回家的时候邱遇拐着冯岚去买了一次性餐具，冯岚问要不要再买几个坐垫，邱遇说他们来不了几趟，浪费钱，最后没买。 　　邱遇说的时候特别认真：“这都是我的卖身钱，怎么能拿来给他们买坐垫，被他们压在屁股底下？” 　　想想就好笑。 　　冯岚喝了口橙汁做掩饰，一垂眼，邱遇正把少放辣的那部分串往他面前堆。 　　玻璃杯还抵在唇上，冰凉的器皿沾染体温，让冯岚很恍惚地想起不久前误打误撞的嘴唇触碰——他回避称呼那是一个吻。 　　“这你的啊，不用给他们留。”邱遇说，“杯子拿来，我给你倒饮料。” 　　“我自己来。”冯岚说着就要去拿橙汁，一抬头却看见橙汁在邱遇腿那边，他要拿就得倾身过去，那和往邱遇怀里贴也差不多。冯岚耳朵有点热，幸好一群人吃吃喝喝都兴奋着，都热，他耳朵红一点也不突兀。 　　邱遇也没察觉冯岚的不自在，他稍微想了一下冯岚要怎么拿到那瓶橙汁，比冯岚还不自在，不等冯岚说话，就忙把橙汁拿过来放在了俩人中间。 　　“那行，你自己来。” 　　邱遇匆匆转脸去跟张鹏说话了。 　　他挺感谢兄弟们提出来庆祝，不然他真不知道今天要怎么跟冯岚相处。但再热的场子也有结束的时候，快凌晨大家就收摊了，签子折断，瓶子踩扁，收拾出来俩垃圾袋。 　　明天还要早起上学，今天没人喝酒，都能顺当地回家，邱遇就没送，让人家“垃圾顺手带下去扔了”，自己和冯岚一起又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地面清理完，野餐布丢进洗衣机滚，邱遇站在床边抓着被子闻了两下，眉头皱得死紧。 　　“冯岚，你帮我拿一下床单被罩呗，就在我衣柜下头。”他说，“我得换一套，这沾上烧烤那味儿了。” 　　冯岚应了一声，开了邱遇的柜子，翻出灰色格子被罩，并一条浅绿色的床单。 　　“你这床单被罩……”冯岚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这不是一套的吧？你是不是被坑了？” 　　邱遇抓着拆一半的被罩，抬头看了一眼。 　　“是被坑了。”他说，“被你坑的。” 　　“啊？”冯岚扭头，看看邱遇手里的蓝色被罩，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浅绿色床单，看看邱遇床上铺的灰色床单，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灰色格子被罩。 　　冯岚恍然大悟：“我那天给你拿错了啊？” 　　“是啊，之后我也没动，就这么混搭着用了。”邱遇说，“反正就我自己，又不碍事。” 　　“不能怪我。”冯岚说，“我和你的东西又不熟。” 　　“那你多来几趟，多和我的东西熟熟。”邱遇把床单被罩都拆好了放到一边椅子上，伸手去接冯岚手里那一套，“来，帮忙。” 　　俩人又弄了一阵，把床上四件套换完，冯岚坐窗户边吹风，邱遇摊床上算钱。 　　都刚吃饱，又折腾一通，人懒脑子慢，空气里烤串的味儿还没散尽，谁也没提下午那个吻。 　　这事似乎就这么翻篇。 　　本来就是营业意外。 　　都意外了还一直想？ 　　冯岚你要不要脸。 　　正神游呢，邱遇突然骂了一句，冯岚转头去看，就见邱遇满脸不高兴，拧着眉头戳手机。 　　冯岚问：“你爸短信？” 　　“没，我这钱。”邱遇蹙着眉，“我那笔记本电脑是游戏本，还有那个游戏机，都不算邱林风必须给我提供的，我想把钱还他。” 　　“钱不够？” 　　“不够啊。”邱遇叹气，“房租，生活费，学杂费，这一溜减下去，就是把我压岁钱也算上还差点。” 　　冯岚在心里算了算。 　　“用钱的地方你先别算了，直接算你要还的吧。”他说，“我现在手头宽裕多了，而且之前我就有攒一点钱。生活费不敢说，学杂费用我的。” 　　“啊？”邱遇眨巴眨巴眼，“行吗？你不是说攒钱给阿姨……” 　　“你和我同班，又住我楼上，还能跑了？”冯岚说，“要是不放心自己，你写欠条吧。” 　　邱遇几乎是弹起来。 　　“那我明天就回我爸那儿一趟！”他兴奋地说，“恩人，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马……” 　　冯岚一摆手。 　　“你回去不能和你爸动手吧？” 　　“不知道。”邱遇一撇嘴，“不保证。” 　　“我和你一块去？” 　　“别了吧。万一我爸以为……” 　　邱遇舔了下唇，冯岚看见了，耳朵又开始发烧。 　　“以为什么？” 　　“以为……你是我对象呢？” 　　果然是这句话。 　　冯岚喉结一动，有点僵硬地把脑袋转回去，看着窗户外头。 　　“你们不闹起来我不露脸，闹起来再说。误会……就误会吗。反正只是误会。” 　　——冯岚。 　　冯岚的拇指指甲用力抵在食指指腹。 　　——你想什么呢。 　　“那行，那我明天下楼喊你。咱下午去吧，早上都歇歇。终于忙到头了，没想着韩姐能提前放咱俩，我本来打算开学第一次月考结束再去找他的。” 　　邱遇听起来有点高兴。 　　冯岚再坐不住了，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 　　“那我回去了，”他说，“晚安。” 　　邱遇跳下床：“行，明儿见。” 　　冯岚瞥他一眼：“上下楼的，你要送我？” 　　“我冲澡。”邱遇说，“顺路送你。” 　　冯岚“哦”了一声，自顾自开门下楼。邱遇锁门，进卫生间，手拄着洗手台照镜子。 　　主要是照嘴唇。 　　他今天真的亲了一下冯岚？ 　　他亲了一下冯岚！ 　　人都走光了，脑子里那点念头一下子被放得格外大。邱遇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狠狠洗了把脸，却怎么也洗不灭脑子里蹿起的小火苗。 　　“完蛋啊。”邱遇看着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使劲拍了拍脑门。 　　“邱遇，你真完蛋啊。” 　　第二天。 　　俩人打车到邱遇家，冯岚按说好的等在外面，邱遇自个儿进屋。他事先打了招呼，打完招呼就再次拉黑邱林风，把邱林风气得一晚上没睡着，今天一早起来就客厅等儿子。不止自己等，还把陈雅叫了来，邱遇一推门看见这配置就没客气，开口道：“谁唱红脸谁唱白脸？” 　　“你这孩子！”陈雅上前拽住邱遇就往里拉，“可算是回来了，快让雅姨看看！” 　　邱遇都没来得及关门，眼看着冯岚本来露了半条腿在门口，一闪就藏起来了。 　　“哼，还知道回来！”邱林风端着架子，把杯子往桌上一磕，发出一声重响，“是钱花完了还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起自己家门往哪儿开？” 　　邱遇捏了下拳头，刚要开口，陈雅已经一脚踹上沙发，骂道：“不会说话就把你那破嘴闭上！好不容易回来，跟孩子说什么呢？” 　　陈雅按着邱遇坐下，拉着邱遇的胳膊上下看了好几遍，不住念叨：“还行，没见瘦。你这次回来，听雅姨的，开学高三了，上课辛苦，你就回家来住，雅姨每天来看你——你到姨那儿去住也行！你爸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雅姨把他手剁下来，供你妈坟前去！” 　　邱遇笑了笑。 　　“不用那么麻烦，雅姨，我在外面住挺好的，没打算回来。” 　　邱林风顿时坐不住了，瞪着眼道：“你——” 　　“我。来还你钱的。” 　　邱遇把一个钱包甩在桌子上。 　　“你点一下。” 　　邱林风猛地站了起来。 　　“你小子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邱遇说，“这是笔记本和游戏机的钱，别的也会慢慢还你。” 　　他从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打开了放在桌上。 　　“你把我从小养到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继续给你添堵。这些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大概算了，你也对一下。今天只是开始，慢慢地我会全还给你。” 　　邱林风气得说不出话。 　　陈雅也没想着邱遇回家是这么一出，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邱林风咬着牙，颈上青筋都爆起来，邱遇防着他动手，却见邱林风只是一脚踹翻了沙发。 　　“妈的兔崽子……”邱林风骂，“行，跟你老子来这出，是吧？你以为把钱还了就完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是老子生的——” 　　“我是我妈生的！”邱遇声比邱林风还大，“我在我妈肚子里长起来，你给我花了钱，我只知道你给我花了钱，你养了我，我还给你，别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你打我的拳头我也还给你了，再还清钱我就不欠你什么！” 　　客厅一片安静。 　　邱林风抖着手拿了支烟。 　　“行，行……这事我们先不说。”他极力压着自己的火，“你喜欢男人……” 　　“话说在前头。”邱遇很不客气，“你敢提到一次你的面子，我立刻从这个门出去，这辈子都不回来。” 　　邱林风一口抽了半根烟，烟灰直接掉到地毯上。 　　“爸爸呢，这几天也查了一些东西。啊，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觉得自己喜欢男人，可能是出于一种，叛逆的行为，啊，父爱的缺失。爸爸知道，爸爸以前工作忙，疏忽了陪你，你不高兴，但你不能拿这种事……” 　　“你闭嘴吧！”邱遇坐不住了，“我是气你工作忙吗？我气得是你忙，我等你到凌晨三点在沙发上睡着，你说我看电视太晚装样！是你不回家我给你打电话，你说我小伙子别娇气——我那是怕你喝酒开车撞死在外头！我打架老师通知到你，你问都不问一句就骂我，说我惹事，给你找麻烦，你大爷的……” 　　邱遇深吸一口气。 　　“不提这个，我喜欢男人跟你没关系。我已经审视过自己了，我就是对女的没感觉，你怎么说都没用。” 　　“怎么没关系？我儿子是同性恋！”邱林风说，“艾滋！乱交！还有那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知道别人看到同性恋先想到什么？恶心！脏！” 　　“我不跟你辩这个。”邱遇一甩手，“是，是有那恶心的，我不会搞那些。但你要觉得我就是这么个料，那我就是吧。” 　　邱林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指着邱遇，声音都哆嗦：“你……你是不是有目标了？啊？” 　　邱遇想都没想就承认了。 　　“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邱林风脑子一热，手已经抬起来。陈雅上前一步，一把拽过邱遇，把人护在自己后面。 　　“邱林风，你敢动手！”陈雅说，“你给我滚那边冷静去！” 　　“你听没听见他说什么，啊？这小畜生……” 　　“你个老畜生！”邱遇骂，“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男的，带把儿，我高三他还要养着我呢！怎么着，你老邱家后继无人……” 　　“你也少说两句！”陈雅狠扯了邱遇一把，“你爸是关心你，你……” 　　“关心个屁！关心我的人该像你一样，第一时间说怕我怎么着，而不是跟他似的，上来就说自己以后没面子！” 　　邱林风怒火上头，拨开陈雅，对准邱遇，狠狠落下一个巴掌。 第39章 ☪ 约定 　　◎别忘了◎ 　　阳城市中心医院，急诊部门。 　　邱遇拿了片子跑回来，看着比冯岚还着急。 　　冯岚道：“你慢点儿。” 　　邱遇道：“慢什么？里面没别人吧，用等吗？” 　　冯岚摇摇头，俩人一敲门进诊室，把片子递给医生。 　　“问题不大啊。”医生看了片子说，“就有点掰着了，我给你捋捋，之后你小心点别动它，很快就好了。” 　　医生伸手去够冯岚的手：“你们这年纪小伙子，打球什么的也不注意点，吓着了吧？” 　　邱遇道：“不是打球打的。” 　　医生问：“啊？不说打了一下吗？” 　　邱遇没吭声，冯岚道：“您甭理他，动手吧。” 　　医生动手了，动完让冯岚试着活动。邱遇又紧张兮兮道：“啊，就可以动了吗？” 　　医生道：“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开个夹板固定一下，但不是特别有必要。” 　　“那他这青的这一片……” 　　“回家敷一下就……行吧，我再给你们开个药膏，活血化淤的，一日三次，自己记着抹。”医生无奈，“夹板要用吗？”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邱遇丧里丧气的，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冯岚收回目光，挺乖巧道：“用一下吧，麻烦您了。” 　　出门时候健健康康，回家的时候手上多个夹板。邱遇骑电动车都没劲，蔫头耷脑的。冯岚伸手拽邱遇衣服，邱遇一下又来劲了，凶巴巴又小心翼翼地抓住冯岚手腕，给他手按自己腰上。 　　“搂着！”邱遇说，“就一只手你拽衣服，你掉下去算谁的？” 　　冯岚无奈：“我是想和你说话。” 　　邱遇“哦”了一声。 　　冯岚道：“我手真没事。” 　　邱遇还是“哦”，骑着电瓶车闷不吭声往前走。 　　过了一个红绿灯，冯岚叹气道：“怎么就不信。” 　　“因为那是我爸。”邱遇闷闷地说，“他打人多大劲我清楚着呢。” 　　“那你该庆幸啊。”冯岚试图劝邱遇，“他能给我打错位，不得再给你一个脑震荡？明儿开学了，我这手伤在小指头还能用，你要是伤了脑袋那可耽误事了。” 　　邱遇猛刹车，猛回头，冯岚一瞅，丫眼睛红了。 　　“你要哭啊？”冯岚吓一跳，“那你靠边停，你别在这……” 　　邱遇把头拧回去，真靠边停了。冯岚配合着他下车，刚琢磨继续说点什么，邱遇就一伸手，把他使劲搂住了。 　　冯岚心里一软，拍了拍邱遇的背。 　　“这么感动啊？” 　　邱遇胡乱地点点头。 　　“要不是你手疼，”他说，“我今天高低跟老王八打一架。” 　　“别总动手。”冯岚说，“高三了，收点心在学习上。” 　　邱遇“嗯”了声，还是不太高兴。冯岚没辙，哄人的本事已经用尽了。俩人在路边坐了一会儿，邱遇先起来说“回家”，冯岚同意，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回了家，邱遇跟着冯岚进屋，怕冯岚有什么不方便。 　　冯岚其实打算回家就把夹板拆了的，邱遇这么一折腾，他也只好假装自己是个残废，由着邱遇又是扶他坐下又是给他倒水。 　　一圈伺候完，邱遇也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他给冯岚拧了毛巾擦脸，等冯岚擦完了，就接过着毛巾站旁边。冯岚浑身难受：“你要么坐下吧，这是家里，不用你当服务员。” 　　邱遇本来想说点什么，被冯岚这么一讲相当无语，只能甩了下毛巾发泄。 　　“这么复古？”冯岚犹豫了一下，“小二，这不用你伺候。” 　　邱遇给逗乐了，继续闹心也不是，笑也不是，憋半天只能问：“你要不要换衣服什么的？” 　　冯岚拒绝。 　　邱遇也是不敢真上手去帮冯岚脱衣服，他来回走了两步，一叹气，又一甩毛巾。 　　“行吧，客官，您想想晚上吃啥吧。” 　　“各吃各的吧，”冯岚说，“我怕你喂我。” 　　邱遇一瞪眼睛：“喂你怎么了？” 　　冯岚无奈，只好点头：“行，那你喂我，你看你想喂我点什么，你就点什么。” 　　邱遇再一甩毛巾：“喝粥吧，好喂。” 　　他把外卖软件打开，手机塞给冯岚，闷闷道：“自己挑，我洗毛巾去了。” 　　冯岚只能应下。他真没觉得自己伤有多重，一开始不敢动是疼得厉害，那医生帮忙复位的时候已经没事了。邱遇还给他挂的急诊，他感觉医生当时眼神里就写着一句“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但邱遇就是着急，冯岚伤个手指头，他那架势好像冯岚被捅了一刀，恨不得把救护车叫门口了。 　　得亏邱遇家里只是有点小钱，不然他这行事作风，再搭上他隐痛的家庭背景故事，不得是那个什么……什么……霸道总裁啊？ 　　冯岚把自己逗乐了。他挑了家粥铺，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小笼包，怕邱遇一会儿没得发挥，就到此为止，起身去给邱遇送手机。邱遇在那儿不知跟谁较劲，和毛巾有仇一样下狠手搓，冯岚怕他把自己本就残破的毛巾搓烂，赶紧阻止他。 　　“我点完了，你看看你还吃什么。”他说，“别搓了，都有洞了。” 　　邱遇悚然一惊，立刻停手，把毛巾展开细看。 　　“哪儿呢？哪儿出洞了？” 　　“你再搓绝对有了。”冯岚说，“擦擦手，点你要吃的。” 　　邱遇应了一声，把毛巾拧干晾上，手在身上抹了抹。 　　“你点什么了？” 　　“就一粥一包子。”冯岚说，“没什么太想吃的。” 　　“我看看，你点的这个是……猪肉小笼包。”邱遇滑着屏幕，“我再要屉牛肉的，再要个烧卖。喝的……我也喝粥吧，也要这个皮蛋瘦肉粥。你吃咸菜不吃？我要个疙瘩丝，水煮花生……欸他家疙瘩汤看起来也不错。” 　　冯岚怕他一气都点了，赶紧道：“我吃不了多少啊。” 　　“嗯嗯。”邱遇速度下了单。 　　“先这样，晚上要是饿了我给你开火。”他又点开一个超市外卖，“疙瘩汤我也会做，其实皮蛋瘦肉粥我也会做。我会几个菜，有空给你做……不对。” 　　邱遇突然站直了。 　　“你骨错位，是不是该喝点骨头汤什么的，以形补形？” 　　邱遇点开刚支付的订单：“我退了吧，咱们吃个骨汤面。” 　　“面到家不好吃了。”冯岚说，“别折腾了。” 　　“也是。”邱遇吐口气，“明天吧，我明天买个挂面，自己熬汤给你煮，我煮面也……” 　　“邱遇。”冯岚伸手把手机从邱遇手里拿出来，一甩手丢到床上。 　　邱遇一下都没敢动，干嚷嚷道：“你用那只手啊！这夹板上了怎么什么用都没有，哪儿限制你行动了？” 　　“我，真，没，事。”冯岚一字一顿地说，“你再瞎操心我直接拆夹板了。” 　　邱遇很勉强地消停了。他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摆弄了两下，终于忍不住脾气道：“你说你帮我挡什么？我挨他打多少回了，我怕他打我？我就不该同意你和我一块去，我早想到我今天没准会跟他动手，要不是雅姨在我估计一进门和他打起来了，我真是日了我……” 　　“我不就是防着你们动手才去的吗？”冯岚说，“这算我功成身退。” 　　邱遇咬着牙骂：“个屁……” 　　冯岚叹了口气。 　　“那邱哥，我怎么说，怎么做，能让你高兴点呢？” 　　“你……”邱遇一口气提起来，没两秒就泄了。 　　“行了，你别在这逗我了。”他说，“本来是你受了伤……我刚才……我刚才也不是跟你发脾气。我特么是生邱大王八的气，这王八玩意儿……怪我，怪我自己才对。” 　　邱遇摸了根烟，咬着没点。 　　“我忘关门了，我要是关门没这事，你进不来。我也该再快点，我再快点你就不能挨这一下。我最不该跟他吵起来，嚷嚷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了刺激他，这下……” 　　真打我喜欢的人身上了。 　　邱遇干抽了一下烟。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刺激邱林风的时候，挺明确地喊了一句喜欢的人高三要养他，冯岚听没听清，听清了心里怎么想的，是觉得他就那么一说，还是…… 　　冯岚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在邱遇脑袋上揉了一下。 　　邱遇一个激灵，抬头看冯岚，模样有点可怜巴巴。 　　“我真没事。”他说，“我一会儿给工厂那边打电话，高三不去干了。明……明天我去看我妈，早上不骑自行车，晚上一块回。以后咱俩都一块上学，再一块回家。” 　　邱遇眼睛一亮。 　　“真的啊？” 　　冯岚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邱遇的面给工厂负责人打电话。 　　“喂，刘姐？嗯，我小冯。不是报名，我开学高三了，没时间再去工厂打工了，对，上晚自习，嗯，我那个名额您匀给别人吧。嗯，嗯，这两年谢谢您照顾，好，有需要我再提前联系你，谢谢姐……” 　　电话挂断，邱遇眼睛亮得快像天上的星星。冯岚把按键手机拍在邱遇手里，挺严肃道：“高三，杜绝打工，好好学习。” 　　“行。”邱遇笑起来，“好好学习，一言为定！” 　　当晚吃完饭，冯岚还是把夹板摘了。邱遇全程眼都不眨地看，冯岚想弯一下手指让他看，他大惊失色，看着马上就能把夹板给冯岚上回去，冯岚赶紧不动了。 　　“之后到学校也得注意。”邱遇说，“我回头跟张洋说一声，有什么要拿的书，要拧的瓶盖，包括你那保温杯的盖，你都让张洋拧。” 　　冯岚也不敢说没必要，怕他这边一开口，邱遇立刻就给张洋打电话，只能全都应下来。 　　又晚点的时候，陈雅给邱遇打电话。 　　“小遇啊。”陈雅的声音都带着小心，“你那同学怎么样了啊？” 　　“他？他骨折，手指头断了。”邱遇没好气地说，“住院了，特别严重……” 　　冯岚踢了邱遇一下。 　　“别吓唬你阿姨。”他说，“好好讲话。” 　　邱遇这才不情不愿道：“没什么大事，就轻微骨错位，医生给掰了一下就好了。” 　　“那就行，那就行。”陈雅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吓唬我做什么？他在你旁边啊？” 　　“啊。”邱遇说，“好胳膊好腿，没截肢。” 　　“唉，你说今天这事……你爸吧……他本来也是好意，是关心你。” 　　邱遇冷哼了一声。 　　“好，你不愿意听，姨不说了。你爸就交给姨，他个老东西，当着我的面还敢打你，姨这次一定剁了他。”陈雅说，“一会儿姨给你转点钱，是给你同学的医药费，你拿着啊。” 　　“不用。”邱遇说，“邱林风打的你给医药费算怎么回事啊。” 　　陈雅一时没说出来话。 　　邱遇恍然明白：“哦，邱林风给的是不是？他是不是在旁边听呢？” 　　陈雅尴尬道：“这……” 　　“开的免提吧？” 　　“……啊。” 　　“邱林风！”邱遇立刻喊起来，“老子骂你你听着，用不着你给医药费，父债子偿这个底我兜了，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自己琢磨吧！你想想你作为家长，你和别人比你差在哪儿！你……” 　　邱林风那边已经骂起来了，陈雅赶紧把电话挂断。邱遇没骂痛快，特意把邱林风从微信黑名单放出来又骂了好几条，这才重又把人拉黑，手机也收起来了。 　　冯岚忧心道：“你爸……明天不能找到学校来吧？” 　　“操。”邱遇说，“他敢，我也不怕丢脸了，他敢来我就敢校门口揍他俩跟头。”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脸看向冯岚。 　　“晚上怎么说？要不……我留下照顾你？” 　　冯岚上手按住邱遇肩膀，仗着邱遇不敢挣，把邱遇推出去了。 　　“晚安。”冯岚说，“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明天见。” 　　邱遇眉头微皱，撑着门不让冯岚关。 　　“那……我今晚手机不静音，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真没事。”冯岚说，“我动一下手指给你看？” 　　“别别，我回去了。”邱遇往后退了一步，“明天早上我下来敲你门……怎么样？早饭一起吃，吃了你再去看阿姨。” 　　冯岚点头。 　　“好。” 　　“放学回来坐我车，坐我小电瓶，以后都一块上学，一块回家，说好了啊。” 　　冯岚再次点头。 　　“好。” 　　“晚安。”邱遇摸索着，倒退着上了台阶，“晚安啊。” 　　“晚——安——”冯岚觉得自己哄小孩似的，“你赶紧上去，我关门了。” 　　邱遇一转身，三两步蹿上去，冯岚刚要关门，邱遇又蹿下来，使劲抱了冯岚一下。 　　“没事啊。”邱遇拍了拍冯岚的背，“跟阿姨好好聊。” 　　冯岚攥着门把手，轻轻“嗯”了一声。 　　邱遇这才又上楼了，蹿上去的时候又喊：“睡觉的时候小心点，别压了手啊！” 　　冯岚把门关上了。 　　他靠着门板，听见邱遇还在喊：“你听见没啊？不行还是把夹板弄上吧。” 　　“听见了。”冯岚撞了一下门，“赶紧回去吧。” 　　邱遇这才真回去了。 　　冯岚锁好门，回了床上，一拿出手机，新短信，来自邱遇。 　　“千万小心手，早点休息，明天一块回家，后天起一块上学，别忘了。” 　　冯岚不想回，又怕邱遇一直等，最后还是回了。回完，冯岚把手机放枕边，去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不就是一起上学吗？丁大点事，邱遇怎么能笑那么傻，怎么就那么高兴啊？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因为他喜欢你啊啊啊！！！ 第40章 ☪ 返校 　　◎就是想跟他们一起的意思。◎ 　　冯岚有点紧张地等待着，头一次这么盼着冯婉不要见他。但冯婉惦记着先前的事，出来的都比以前快，而且一见到冯岚就收不住关心，问他暑假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在打工，打的什么工，辛不辛苦，有没有听话把那笔拆迁款拿出来用。 　　冯岚不太适应，手指绕着电话线，垂着眼睛有问必答：“挺好，在打工，不辛苦，都是轻松的活，那笔钱……我没用。用不上。我现在钱够用。” 　　冯婉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探视有时限，她只能抓着要紧的话跟冯岚说：“你高三还打算这样打工？那学习要怎么办？你上次说的我不同意，我不需要你留在这边照顾我，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明白吗？” 　　冯岚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给冯婉分析：“我现在的成绩最多上个二本，还不能完全保证。也许等我高考的时候题难一点，我的分就不够，或者分数线太高，我只能上三本……三本学费很贵，可能我选专科更好，学一门技术……” 　　“那怎么行！”冯婉着急起来，“你现在的成绩只能上二本，你把那些钱拿出来用，好好学一年，不就稳上二本？我再说一次，我有手有脚，出狱了也能找工作养活自己，你还小，我不需要……” 　　孩子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她现在要是说“不需要冯岚的付出”，那就让冯岚这几年都太可笑了。 　　冯婉把牙一咬，改口道：“你……你要是这么不听话，我就联系江湾爸妈，让他们来盯着你！” 　　“妈。”冯岚劝，“我打听过的，进过局子，就算你学了技能，有技能书，有推荐信，咱们这个地方，你再出来也不太好找工作。你以前没享过什么福，还是……” 　　冯婉凝视着玻璃外已经长大的孩子，品味着本不该存在于母子之间的陌生。有一瞬间，冯婉很想问问冯岚：我杀了你爸爸，你是不是恨我——但她哪里说得出口呢。 　　冯岚说恨，她会痛苦，冯岚说不恨，她的痛苦也不会稍减一点。冯婉浑噩了这么久，乍一清醒只觉得自己失职，这样的失职，让她连关心的话都无法说得很有力。 　　江湾一直是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很好的父亲。正因为他太合格了，太好了，当虚假的幸福被戳穿，冯婉才会崩溃地拿起了刀。 　　但冯岚是无辜的，他被动地来到这个世界，不该被长辈间的恩怨捆住手脚。 　　冯婉抹了把眼泪，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来劝冯岚——她已经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的儿子在远离她的地方长大，被她的冷漠塑造，不再是曾经会搂着她的腰撒娇提要求，想多看半小时电视的孩子了。 　　冯婉只能枯燥地重复：“如果有什么要用钱的事，一定要记着手上还有这笔钱。你高三了，好好学习才是要紧的，哪能一直打工？钱留给你了，你就要用，你过得不好，我……我怎么放心得下呢？” 　　冯岚攥紧了听筒。 　　“要是你能呢？” 　　冯婉没听明白。 　　“什么？” 　　“要是我做错了事……一件很大的事……一件你一定会恨我的事……” 　　冯岚抬起眼，看着冯婉。 　　“你还会说这些吗？” 　　冯岚看着冯婉发怔的神情，根本不敢听冯婉回答，匆匆结束探视。他离开的时候，恍惚看到冯婉站起来想扒玻璃，但他不敢回头，逃似的走了。 　　外面的天已经阴了，冯岚在路边蹲了一会儿平复心绪，再起身时腿都麻了。他一点点走到附近能打车的地方，随便挑了辆车上去。司机看到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忍不住就要多问。 　　“小伙子，你这是来看谁啊？” 　　冯岚觉得这司机挺奇葩的，他来监狱，还能看谁，看里面的犯人，谁看了犯人出来能有心情跟司机闲聊？ 　　冯岚靠着车窗揉揉额角，闭上眼睛摆明了自己不想理人。司机没听到人应声，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瞧见冯岚脸色不好，便也识趣地没再说话。冯岚得以安静了一半的路程，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探监的事。 　　他还是没忍住，像个只会耍赖的小孩，母亲稍一温柔，就忍不住任性起来。尽管他最后逃了，但母亲会不会已经明白了？他们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相处了……但是，就像小时候能精准地发现他偷看电视一样，母亲还是会发现他隐藏着的肮脏的秘密吧？ 　　那该怎么办？ 　　为什么还是不够成熟，还是没有长大，为什么明明决定隐瞒起来，却还是这样轻易地露出端倪……这些话，这些事，就算说也不该在此时此刻隔着一层玻璃讲，一月一次的会面让许多问题不能立刻解决，苦痛会因此被拉长，演变成一种折磨。 　　冯岚不是没有怨恨过母亲毁掉这个家，但当他知道母亲也是受害者，这样的怨恨就空了。他只能无数次地想着，如果那天能阻止母亲杀掉江湾就好了，只要不杀掉江湾，事情就有更多回转的余地……但世事没有如果。而更让冯岚绝望的是，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发现自己与“主流”的差异。 　　他不喜欢女人。 　　冯岚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没法告诉母亲这件事情，甚至无数次梦到母亲的刀捅穿自己的心脏。他在那样的噩梦中醒来，做了最懦弱的决定——隐瞒。 　　他本该瞒一辈子，不让任何人知道，往后找个借口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父母血淋淋的失败婚姻在前，他有足够的理由这样做。 　　可偏偏他遇到邱遇。邱遇那样坦诚无谓，无端牵引出他的羡慕和渴望，让他想要把自己肮脏的秘密翻出来让母亲审判。 　　他实在太累了。 　　从遇到邱遇这样坦荡的同类开始，冯岚紧绷的神经就开始松动，再加上最近的工作环境，一切都如同什么诱人的陷阱让他不自觉放松。从前的压抑似乎终于到了临界点，迫不及待想要冲破阻碍。 　　痛苦，迷茫，无助……冯岚急需倾倒自己的一切，而他最想亲近的、最渴望从之得到包容和理解的人，恰恰是他最想瞒着的人。 　　可他算什么？母亲痛苦的延续，母亲担心成为的那种人，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原罪。母亲那么关心他，在意他，更让他觉得罪孽深重。 　　万一母亲真的知道了…… 　　冯岚想，下个月的见面，他大概根本不敢申请了。 　　冯岚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他先看了一眼，邱遇不在座位上，然后才坐下。 　　“我靠，冯岚？”张洋挺惊讶，“你长这样吗？” 　　“啊？”冯岚不解地看向张洋。 　　“你假期去整容了吧！”张洋说，“你这眼睛都大一圈啊！” 　　冯岚无语极了，耷拉下眼皮看张洋。 　　张洋一连声道：“对对对，这样才对了，你一直就是这么个没精打采的样！我去真没发现，你眼睛原来挺大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要上手碰冯岚眼睛，手刚伸过去，突然斜刺过来一只手，把他打开了。 　　“别乱动。”邱遇说，“早上怎么跟你说的？冯岚受伤了，你小心点。” 　　“不是右手小手指吗。”张洋委屈地抱着自己的手，“我看看他眼睛，又不是手……” 　　“眼睛怎么了？”邱遇一听，立刻低头去看冯岚，“这不没事吗？” 　　“他说我眼睛大了。”冯岚随口说了一句，“闲的。” 　　“我看是。”邱遇说着，把一个塑料袋放在冯岚桌上。 　　“中午没吃饭吧？给你买的。” 　　“什么啊？” 　　冯岚打开袋子看了眼，面包，牛奶，饼干，还有两包小薯片。 　　“垫一垫。”邱遇说，“早上忘问你了，你晚饭是吃食堂还是跟我们一块？” 　　冯岚以前晚饭不在学校吃，这件事确实该想想。 　　“你们去哪儿吃啊？” 　　“就外面小餐馆。”邱遇说，“百家超市二楼那个，他们家做的还行，还可以提前点菜。” 　　“都有什么？” 　　就是想跟他们一起的意思。 　　邱遇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群，从里面翻出一张菜单的照片。 　　冯岚看了一会儿，点了个鱼香茄子盖饭。邱遇跟群里和老板说了，之后又跟冯岚闲扯了一会儿才回座。冯岚料想他还有别的话要说，果然上课铃一响，一个纸条就飞过来了。 　　“聊得还行？” 　　这节课刘伯言的，冯岚不敢跟邱遇扔纸条，坐直了看向邱遇，对邱遇点了下头。 　　邱遇也没再说别的，认真听课了。冯岚也试着听，但他不听课的时间比邱遇长多了，假期也没像邱遇似的动脑理知识点，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也跟不上，笔戳着书就把思绪放飞了。 　　一开始只是想冯婉的事，后来想当年回家看到楼下的警车，最后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一个粉笔头飞到他桌子上，他猛一回身，刘伯言横眉竖目地看着他。 　　“想什么呢，啊？”刘伯言说，“溜号走神都这么明目张胆了，瞪那俩眼珠子看天花板，我这黑板上写了什么你不能看的？” 　　冯岚有点尴尬地坐直了。 　　“没。”他干巴巴地说，“看不懂。” 　　“看不懂怪谁？给我听课！”刘伯言没好气地说，“下课过来找我！” 　　冯岚“哦”了一声，低头看书，看不进去，还是发呆。 　　邱遇担心地看了眼冯岚。 　　就这么到了下课，冯岚到讲台前面去找刘伯言。 　　刘伯言道：“我听你班主任说，你晚自习不去打工了？” 　　冯岚应了一声。 　　“那你该好好学我这数学了吧？”刘伯言说，“你这六科里五科及格，语文还拔尖，我数学你五十分都没有，这合理吗，还是你对我有意见？” 　　冯岚说：“没。” 　　“还没，你看你上课刚才发呆那样子——” 　　冯岚道：“那四科也没及格。” 　　刘伯言被噎了一下。 　　“那就能不听我数学了？” 　　冯岚直言：“听不懂。” 　　他眼看着刘伯言要生气了，忙道：“是真听不懂，不是气你。” 　　刘伯言叹了口气。 　　“那你这怎么办，啊？高三是以复习为主，但也不能全班跟你掰扯基础知识点吧？” 　　冯岚本来想说“您甭管”，开口前又改了主意。 　　“我自己补。”他说，“有什么教辅书推荐吗？” 　　冯岚记了书名，要回座之前先看了眼邱遇的位置，见他在自己那儿，才回了座。 　　张洋不在，邱遇直接坐在冯岚旁边，见冯岚回来了就问：“刘伯言找你说什么？” 　　“给我推了几本教辅书。”冯岚说，“我补补基础知识点。” 　　邱遇一愣：“啊？” 　　“啊。”冯岚踢了一下椅子，“让开，我过……靠。” 　　他话说一半，想起自己是最后一排，绕过邱遇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去了。 　　邱遇反应过来，凑近了冯岚一点。 　　“要好好学习啊？” 　　冯岚含糊地应了一声，翻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邱遇高兴起来：“那你今天确实是跟阿姨聊挺好啊，上课那会儿我还以为你……行，那咱俩……嘶，晚饭都点好菜了，下晚晚自习……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咱们去买书？我顺便买两本练习册，然后咱俩在那边吃顿饭。” 　　冯岚看了邱遇一眼，点点头收回目光。 　　“行，明天中午去吧。” 第41章 ☪ 跑步 　　◎什么五千米？◎ 　　一周后，第一次月考时间定下来了，就在运动会之前。 　　按照学校的安排，学生们先考试，考完试运动会放松一下，然后直接国庆假期。尤其是高三生，这一下玩痛快了，之后一学期就沉下心好好学习，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新校长的事也没影，王明这个消息打听得确实不行，新校长和全身红的校服是隔壁班主任女儿学校的，人家孩子上初中。 　　但红色的高三纪念文化衫确实人手一件，四中校长自费买的，说让高三的运动会穿。 　　“太丑了。”范欣萌在班里激情点评，“这什么破衣服？” 　　“不止破衣服呢。”王明说，“我今天路过办公室，主任在那儿说要抓高三学生发型了。” 　　“有什么好抓的？”李绣皱着眉，“不是，上一届高三也没这么多事啊。” 　　“好像是暑假里校长交流学习去了，不知道从哪儿学这么一堆形式主义的玩意儿。” 　　范欣萌特别不高兴。她烫了一头波浪卷，一想到要被收拾心疼得不行。 　　“衡水吧。”她说，“瞎折腾。” 　　正聊着呢，赵家伟拿了个单子跑进来，进门就嚷：“大家都安静一下！我说一下咱们各人的运动会项目，大家最后确认一下！” 　　这会儿还有三分钟上课，班里人齐。赵家伟站上讲台，把项目和人一个个报了。一直说到最后一个项目，男子五千米，邱遇和冯岚猛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赵家伟特夸张地说：“让我们为这两位勇士献上掌声！” 　　邱遇和冯岚满头问号。 　　邱遇直接问：“怎么回事？什么五千米？” 　　赵家伟赔笑道：“邱哥，不是你在群里说听我安排吗？那咱们这个……最后就五千米没人报。” 　　邱遇一哽，扭头去看冯岚。冯岚还懵着，看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邱遇立刻道：“操，你这事办的也太——” 　　上课铃响得恰到好处，赵家伟一溜烟下了讲台，一米九的个子蹲在邱遇桌边。 　　“求你了哥，这真没人报。” 　　“你坑我就算了。”邱遇咬牙，“你坑冯岚？” 　　“这怎么能是坑呢，而且我问张洋了，冯岚也是个隐藏大佬，过去一年晚自习一节没上。到时候大不了您俩一块溜了，于姐姐也不会说你们什么。” 　　“冯岚那是——” 　　邱遇话到嘴边又卡住。 　　赵家伟当他想松口，又是作揖又是双手合十，可怜极了。眼看老师就要进教室，邱遇只能先一脚把他踹走。 　　下课后邱遇去找冯岚，先跟冯岚道歉：“我没说清楚，让他自由发挥到这份上。” 　　然后又说了赵家伟的建议：“我觉得还行，到时候咱俩就直接不上了，去校外转一圈，怎么样？” 　　冯岚给否了。 　　“跑吧。”他说。 　　“五千米！”邱遇震惊，“哥你这么强吗？” 　　冯岚摇摇头。 　　“没跑过，估计不太行，最后要靠走吧。” 　　“靠，那走完是不是有点掉价啊……”邱遇嘀咕，“真跑啊？” 　　“跑。”冯岚这一节课都想这个呢，“我……有点想跑。这一回把三年都跑了吧。” 　　邱遇一咬牙。 　　“行！”他说，“那不能直接跑，多少得练练，让肌肉适应一下。我让赵家伟去问有没有统一的练跑时间，没有我就去找于姐姐，最后一节晚自习咱俩去操场练。” 　　冯岚同意了。 　　两个从来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的人报了最冷门的项目，还主动提出要训练，于姐姐挺高兴，本来没有统一练跑时间，她去跟主任说怕跑五千米的学生回头身体不适应，主任亲自批了，最后一节晚自习跑千米及以上的都可以去操场自行训练。 　　这下几档千米跑成了最受欢迎的项目，邱遇去贴吧逛了一圈，看不少人都说宁可运动会上走，也想要每天一个晚自习的空闲时光，甚至还有花钱换名额的。 　　主要是混事居多，这都跟邱遇和冯岚没关系，他俩是要认真练的。 　　冯岚常年打工，自认身体素质还行，但邱遇更行。这家伙为了跟他爸较劲是认真锻炼过的，怎么喘气，怎么跑，都能带着冯岚。几天下来，冯岚算信了邱遇有八块腹肌了。毕竟他累不行瘫地上的时候，邱遇还能在他旁边活蹦乱跳地拉伸调整，甚至蹲下来给他按腿呢。 　　“我后悔了。”冯岚有气无力地抹了把汗，“这几周练完我也跑不完五千米。” 　　“那就走呗，我去贴吧看了，往年的五千米三千米，到最后能是竞走都算行的，基本都是散步。咱俩就去散步。” 　　“不怕丢脸了？” 　　“大家都一样，有什么丢脸的？咱们又不是体育生。” 　　冯岚使劲吐气，觉得肺都要炸了。邱遇一弯腰把他扽起来：“行了，你别坐着了，起来走走。” 　　冯岚半挂在邱遇身上，平常他是不会这么贴着邱遇的，现在实在是累了，差不多是邱遇拖着他走了。 　　就这么走了半圈，冯岚精力总算恢复了点，他刚要推开邱遇自己走，就清晰地听见旁边有人骂了一句脏话，又喊：“冯岚！” 　　冯岚转头去看——是王启轩。 　　四中操场挺大，不知道王启轩是一开始就报了千米还是今天才和人换了项目，反正一周下来，冯岚头回看见他。 　　冯岚站直了，手还搭着邱遇的肩膀。 　　“怎么了？” 　　邱遇还想往前走，迈出一步发现冯岚没动，停了脚扭头。王启轩逆光站着，邱遇那角度一点看不清，第一眼都没认出他是人是狗。 　　“没什么。”冯岚不想搭理王启轩，拉着邱遇就要走。 　　王启轩却猛地喊道：“别以为我叫你吓住了！” 　　邱遇这才认出王启轩了。 　　冯岚还在那儿莫名其妙，邱遇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返校当天上午，冯岚去监狱看冯婉，邱遇让张鹏刘鹏把王启轩提溜出来，给他看了自己整理好的一点点理顺澄清冯岚身上谣言的全过程。 　　传了几个版本，每个版本是谁说的，从哪儿听的，哪一步开始传歪被加料的，全标得清清楚楚，最后汇总到王启轩名字下头，这孙子自己一个传出去仨版本，每个版本都相近又不相同，和一块让不知道的听了，得以为冯岚是幼儿园就开始杀人刚出狱呢。 　　卫生间最里的隔间里，打印出来的几页纸一下下拍在王启轩脸上。 　　“你还挺会折腾。”邱遇阴着脸说，“跟张鹏刘鹏说一套，到外头又和别人说另一套。你大学准备学什么，传媒？有你这样的媒体人，新闻界还能好？” 　　王启轩一个字都不敢说。 　　邱遇不是那种挑梁立棍当校霸的，但不当校霸是因为他不乐意不是他不能，这人脾气横不好惹谁都知道。 　　王启轩自然也知道，因此当一听说冯岚和邱遇混得关系不错，他立刻就慌了。 　　毕竟他初中做过什么，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王启轩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出于自卫心理，把冯岚以前的事说了出去。或许做了一点小小的加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从源头保护自己，像从前那样把冯岚孤立起来，以此避免自己会招惹邱遇的可能。 　　谁知道邱遇和他的朋友都那么闲，竟然一个人一个人去找，一点点把他怎么传谣造谣全都捋出来了。 　　妈的。 　　“我……我没那个意思。”王启轩说，“我就是知道这么个人事，和别人闲聊的时候，随便说的……” 　　“这么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 　　“那你初中堵冯岚的事呢？”邱遇冷声问，“也不是故意的，是冯岚自己走进卫生间，关门，安排你们几个在门口站着的？” 　　王启轩还不及说话，邱遇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忍不住痛呼，但嘴巴刚张开，邱遇就把那几张纸团成团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今天就给你一个教训。”邱遇说，“冯岚说高三了懒得管，但你再让我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管谁说的，都算你说的。明白吗？” 　　王启轩嘴巴里堵着纸，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邱遇嫌恶心，松开手后退一步。王启轩忙扣出嘴里的纸，咳了一阵才颤着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当时抖得像个筛糠，邱遇当他知道厉害，晓得老实了。 　　现在来这个？ 　　邱遇挡在了冯岚面前。 　　“怎么？”他问王启轩，“比划两下再说？” 　　王启轩却根本不看邱遇——那天的事之后他想了又想，理所当然地把这事算在冯岚头上，认为是冯岚怂恿邱遇给他出头。 　　“之前的事本来就不怪我！”王启轩说，“你那点事谁不知道，谁都在传，欺负你的只有我吗，你他妈只敢找我算账，以为扒住了邱遇就了不得了？！” 　　“操，你个……” 　　冯岚一把抓住了邱遇。他没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听出是邱遇偷着去给他出头了。 　　冯岚看了眼邱遇阴沉的脸色，动了下酸疼的腿，摆出一个闲散的姿势。 　　“我扒着邱遇？”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初中揍你那顿的时候可不认识邱遇。” 　　王启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欺负我的人只有你吗？”冯岚笑了下，“你以为你那点举动算得上欺负，还是他们那点小把戏算欺负？我以为那次打已经告诉你了，我只是懒得理你们，不是被你们欺负到了，不管谁，真惹火了我，那就自己掂量掂量。” 　　冯岚随意地往前走了一步，王启轩立刻后退。冯岚没再上前，只停下脚步耸耸肩，便勾着邱遇走了。 　　王启轩稳住呼吸，人还在抖。他瞪着冯岚和邱遇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冯岚和邱遇没再跑步。他俩就沿着跑道慢慢走，路过先前撞见王启轩那块地方，王启轩已经走了。 　　冯岚用胳膊碰碰邱遇：“怎么回事啊？” 　　邱遇叼了根烟。 　　冯岚道：“给我一根。” 　　“你会？” 　　“不会。费钱，就没学。” 　　“那不给。”邱遇咬着烟蒂，“我也不抽，就是咬着，嘴里闲。” 　　冯岚也没一定要，但他看了眼烟盒，是个难得他认识的牌子，红双喜。 　　冯岚随口道：“你以前抽的好像不是这个？” 　　“嗯……高三吗，图个好意头。” 　　“那你该穿那个高三纪念杉。”冯岚说，“你那件胸前写的什么，必中？” 　　“不知道。”邱遇说，“王明往身上套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太丑了，我直接没拆。” 　　“运动会得穿。” 　　“不穿。” 　　“运动会后还管发型。” 　　“不管。” 　　“我手指头疼。” 　　“不……啊？”邱遇猛一扭头，“怎么了，刚他碰你了？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不知道啊。”冯岚装模作样地看自己手指头，“可能是你一直不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它就开始疼了吧。” 　　“操。”邱遇一愣，笑了下，把没抽的烟塞回烟盒里了。 　　“暑假里的事了。”他说，“王启轩那傻逼一直悄摸散布你谣言，传到王明耳朵里，王明告诉我，我就让他反回去打听，顺着一个个都给澄清了。最后找到王启轩头上，我让他管好嘴，谁知道……是我没处理好，他看着人怂，还挺经吓唬。早知道把他下巴卸了……” 　　秋天了，晚上有点凉。今天月亮很好，风也很舒服。 　　冯岚又碰了下邱遇。 　　“挺费劲吧？” 　　“还行。”邱遇说，“王启轩脑子废的，高中生那哪么闲配合他传谣造谣。也多亏了王明能打听，事都没怎么发酵呢，就让我知道了。” 　　冯岚“哦”了声，又道：“我请吃饭吧？请你，还有张鹏刘鹏。” 　　“不用。”邱遇说，“他俩见义勇为，不求回报。” 　　“那我也得意思一下吧？” 　　“那明天晚饭算你的？” 　　“行。” 　　俩人又走了一会儿，冯岚又碰了邱遇一下。 　　被风吹凉的皮肤，只有被碰的那一块滚烫。 　　邱遇喉结一动。 　　“还怎么？” 　　“谢谢你。”冯岚说，“这么把我的事放心上。” 　　“屁话。”邱遇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么能不管？” 　　邱遇咬了下舌尖。 　　“王启轩……我怕那孙子用阴的。这样，班里让鹏鹏盯着他，这俩天咱俩要不上厕所也一起吧？” 　　他俩现在在学校就差上厕所也一起了。 　　冯岚在邱遇后脑拍了一下。 　　“你多大啊？”他说，“快放学了，拿车回家。” 　　话音刚落，放学铃也响了。冯岚说得急，动作却没很快，邱遇咬着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你直接就拿车啊？”邱遇说，“包还在那头放着呢，咱不要了啊？” 　　冯岚灵活地一拐弯，改道去拿包了。 第42章 ☪ 视频 　　◎他的心动有罪◎ 　　放下笔的时候冯岚松了口气。 　　这次考场是按上学期期末考排名排的，冯岚比邱遇差出一栋楼，邱遇在新楼五层，冯岚在旧楼四层。 　　旧楼不是特别稳，去年有次地震，这楼里的学生都跑出来了，别的楼里人还没感觉，趴窗户看热闹，以为他们高三集体发疯要学生起义了。 　　最要命的是冷，明明朝向一样，但就是比新楼阴。 　　冯岚搓搓手指，往手心里哈了口气，觉得这考场安排就是老师的阴谋。 　　冷不冷？想不想不这么冷？那奋发图强吧，考到前头去，就再也不会挨冻啦！ 　　冯岚等老师收完卷，把笔往兜里一揣就走了。走到两楼连桥的地方，正瞧见一对小情侣。 　　女生是旧楼考场的，冷得小脸发白手发僵，男生满脸心疼，往女生手里塞了个装热水的塑料瓶。 　　冯岚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邱遇的声音。 　　“冯岚！”邱遇说，“冷着没？” 　　冯岚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缓了缓才继续上楼。 　　“还行。”他说，“你跑这来干什么？” 　　“等你啊。”邱遇说得理直气壮，“我听他们说旧楼那边特别冷，我怕你手疼。” 　　冯岚举起右手，面无表情地动了下小手指给邱遇看。 　　“都一个月了。” 　　“祖宗！”邱遇把手伸进口袋，摸了个粉色的扁圆的小玩意儿，一边是有卡通图案的塑料壳，一边是铁。 　　“这个拿着。”他说，“我刚管李绣那小姐妹借的，暖手宝。” 　　冯岚手指抖了下。 　　“我不用粉的。” 　　“粉的怎么了？”邱遇直接把东西塞冯岚手里，“你别不重视我告诉你，我之前不知道那边冷，你这冻两天，要是寒气入体了老了都得疼，一下雨就疼，一变天就疼！” 　　暖手宝已经开一会儿了，热乎乎地一个到手心里，没一会儿就从手暖到心了。 　　冯岚抓着暖手宝，慢吞吞地把挂绳绕过手指戴牢，迈步上台阶。 　　“是还行。” 　　“那买个吧？”邱遇走在冯岚旁边，“我问了，不贵，我成绩也不稳定，没准哪天咱俩都旧楼去了，提前有个准备。” 　　冯岚道：“我看他们有人买的是暖贴。” 　　“暖贴一次性，这个再利用，不更划算？”邱遇说，“不过这个晚上睡觉不能用，我查了，容易低温烫伤，特可怕。” 　　他俩一块进了屋，冯岚把暖手宝递给邱遇，让他还给杜思瑜。邱遇没立刻接，先把着冯岚的手摸了下，感觉是热的，才把暖手宝拿回来关了。 　　“我这次感觉考挺好，充分发挥了我现有水平。”邱遇说，“就数学……数学不提了。语文那个文言文翻译什么东西，我感觉我一个都没对，语文组老师都从哪儿找的题……” 　　“回头听老师讲吧。”冯岚说，“先回座。” 　　“嗯，我找李绣对答案去。”邱遇晃了两下那暖手宝，“终于考完了，好好学习是比不学习累……” 　　他一路晃着暖手宝走了，冯岚盯着他，看着他走到杜思瑜旁边，杜思瑜站起来把暖手宝抢过去了。 　　“你再给我摔了！” 　　“摔了赔你。”邱遇说，“正好和你打听一下，哪儿买的，还有别的颜色没？” 　　冯岚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他说不用粉色是胡扯的，他就是觉得邱遇对他好像有点太照顾了，他手早就不疼了，邱遇还总紧张他。 　　这样不好，这样不妙。 　　冯岚又喝了一口水，水已经凉了。 　　当晚回家的时候冯岚有点沉默，邱遇问他，他直说考两天实在累了。 　　邱遇想想也是，俩人都有日子没好好学习好好考试了，这么认真学又好好考的一个月折腾下来，是都挺累的。 　　“那就早点休息吧。”邱遇说，“明天还得早起，去给他们抬桌子什么的。” 　　冯岚说好。 　　邱遇问：“那你立刻就睡吗？我搞点夜宵你吃不吃？” 　　冯岚说不用，不饿，还拿出一百块钱给邱遇。 　　邱遇一愣：“跟我订饭？” 　　“订网，十个小时。”冯岚说，“周租，我折腾一下电脑，看弄个网课什么的。” 　　“啊，行。”邱遇把钱收了，“别弄太晚啊，那什么来着，欲速则不达。” 　　冯岚点点头，让邱遇上楼了。 　　当晚冯岚把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怕邱遇起夜看见楼下亮灯，根本就没敢开。 　　冯岚打开电脑，找到B站，系统提示flash版本太过陈旧，视频无法播放，需要更新下载。 　　主机嗡嗡响，冯岚把玩着手上的烟发呆。 　　烟是邱遇之前有天落下的，红双喜，没剩两根，邱遇以为是落学校哪儿了，就买了新的没再找。 　　冯岚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出来，等待更新的时候咬着烟没点，他根本不会抽烟。 　　终于，flash更新完毕，冯岚找到属于邱遇的“荷塘月色”，看了好一会儿。 　　他早对邱遇会发什么感到好奇，却一直没看过。潜意识里，他始终阻止自己更了解邱遇，保持一个朋友的距离。 　　为什么要保持这样的距离？ 　　为什么要保持才能留有这样的距离？ 　　冯岚咬着烟蒂，想起那天蜻蜓点水的吻。他反复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意外，理智保持清醒，但无法控制当晚将他领入深渊的梦境。 　　他只是无法面对，或必须不去面对。 　　他不能对不起母亲。 　　他的心动有罪。 　　冯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开了邱遇的主页。 　　邱遇的视频不多，时长不均，内容倒是很统一，都是打水漂，背景百分之九十是护城河，百分之十是冯岚不认识的地方。 　　邱遇在视频里不怎么说话，但偶尔也讲两句：“看我三连击”“这个好远”“这石头不错”“突破极限了”“这个厉害”“嚯！” 　　还有的时候，邱遇会哼两句歌，大概是心情不错。 　　视频弹幕有多有少，少的一两条，多的说什么的都有。 　　“想学，能开班吗？” 　　“好厉害，我从没扔超过一个” 　　“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啊” 　　“为什么如此执着打水漂，是想成为打水漂大师吗？” 　　“小哥哥手好看，舔舔舔” 　　“这个四连击好帅我落泪了” 　　冯岚没发弹幕，没点赞，不投币，零互动。他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捏着邱遇惯抽的那个牌子的烟，看了一晚上邱遇打水漂。 　　第二天冯岚没精打采，顶着两个黑眼圈给邱遇开门。 　　邱遇被吓一跳，他有日子没见冯岚这么憔悴了。 　　“你家昨晚闹鬼了？” 　　冯岚靠着门，一声没吭。他昨晚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会儿后背还是僵疼的。 　　“还有你这衣服……” 　　邱遇上下看了眼。 　　“你昨晚回家没换校服？” 　　冯岚这才揉了把脸。 　　“换了。”他撒谎，“就……” 　　冯岚说不下去了，他身上校服皱巴巴的，这说换了纯骗鬼呢。 　　“到底怎么了？”邱遇担心道，“是……” 　　“没怎么。”冯岚说，“就太累了。” 　　“考试？” 　　“算吧。”冯岚打了个哈欠，“你等我洗把脸。” 　　“不着急，”邱遇说，“咱班男生不少，干体力活不缺咱们俩。” 　　“那你先进屋。” 　　冯岚转身进卫生间，邱遇进屋等，听声音判断冯岚是要冲个澡。 　　邱遇四处看了眼，突然觉得不对。冯岚开门的时候睡眼惺忪，显然刚醒，但他床铺凌乱得相当眼熟，好像和昨天早上邱遇看到的一样。 　　邱遇纳闷地又把屋里看了看，发现冯岚电脑没关。 　　从什么时候没关的，昨晚？这电费得多少，冯岚不得心疼死？ 　　“电脑我帮你关了？” 　　邱遇喊了一声，冯岚没听清，关了水问：“什么？” 　　“电脑。”邱遇又说了一遍，“你没关，我帮你关了？” 　　冯岚好像是困狠了又反应慢，默了两秒才说：“好。” 　　邱遇过去晃了下鼠标，屏幕亮起，开着一个音乐软件，邱遇扫了一眼列表，发现头几首歌自己都很眼熟。他没多想，只当自己品味和冯岚一样，挺高兴地关了电脑，又等了十分钟。 　　水声停了，冯岚没出来。邱遇继续等，等了换层皮都够的时间冯岚也没出来。 　　怕人出事，邱遇就过去敲门。 　　“醒着吱一声。”邱遇说，“三个数，没声音我破门了，三，二……” 　　“帮我拿下衣服。”冯岚飞快地说，“文化衫和裤子打开柜门就能看见，内裤袜子在抽屉里，谢了。” 　　邱遇一顿。 　　“刚脱的我丢盆里泡了。”冯岚听起来有点绝望，“也没拿新的，困傻了……” 　　“没事。”邱遇耳朵热了，“你等我一会儿。” 　　他转身去衣柜，先拿了文化衫和规定的黑裤子，开抽屉的时候扣住把手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般拉开往里看。 　　抽屉收拾得挺整齐，一半袜子一半内裤。邱遇先拿了袜子，要拿内裤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脸都热了。他不敢多看，随手一抓——老大爷款，脱线的。再抓——儿童款，特小一条，还带一截小狗尾巴。 　　邱遇沉默了。 　　他顾不得害羞，认真低头选了一件正常大小灰色平角纯棉的，裹在裤子和衣服中间，敲响卫生间的门。冯岚很快开了一道缝，把衣服接进去了。 　　冯岚刚洗完澡，伸出来那只手是白里透红的。 　　冯岚根本没锁门，靠，他竟然没锁门…… 　　邱遇使劲揉了把脸，觉得自己又有点振奋了。 　　三分钟后冯岚终于出来了，他头发还有点湿，出来的时候冷着脸，但怎么看都是不好意思。 　　邱遇觑着冯岚的神色，按不住心中的好奇，清了下嗓子。 　　“你那个……内裤。” 　　冯岚一顿，冷淡地瞥向邱遇。 　　“就……脱线的我理解。”邱遇越说声音越小，“小狗尾巴……” 　　冯岚僵硬道：“路边摊五块钱三条，我买六条人家随便送的。” 　　“哦……哦，看得出来，不可能是你穿的。”邱遇干咽了一下，“哈哈，你真会过日子，这都不扔的。” 　　冯岚走向衣柜，拉开抽屉，找到那条内裤，当着邱遇的面丢进垃圾桶。 　　“谢谢提醒，我忘了。” 　　邱遇没敢再说话，帮着冯岚拿上书包，转移话题道：“你头发不再吹一下的话咱们就走吧，我刚看群里了，他们那边也差不多都搬完了。” 　　以前不去就不管了，今天本来要去耽误了，纯让人家干活，冯岚不太好意思。 　　“买点吃喝再去吧。” 　　邱遇没反对。 　　俩人先去了一趟学校附近的超市，什么都抓了点，弄了三个袋子。他们研究了一下，车头挂一个，邱遇腿间放一个，冯岚抱一个，就这么开到了学校。 　　等下车的时候，邱遇不让冯岚用右手，冯岚只得让邱遇提了俩，自己用左手拎着一个，往操场去了。 　　他们班地方还行，在树下头，白天晒一会儿，等到下午晒的时候正好就背阴了。俩人走一半遇到赵家伟，赵家伟挺高兴，伸手就要接邱遇手里的东西。 　　邱遇让了一下：“不用。”又跟冯岚说：“你的给他。” 　　冯岚看了看赵家伟干巴伸着的手，把自己那袋给过去了。 　　“我真怕你俩不来。”赵家伟说，“虽然不来就不来了，但有人来肯定是好吗，五千米参与就给班级分，多划算呢！” 　　冯岚“嗯”了一声，低着脑袋琢磨怎么把邱遇右手的袋子接过来。这袋子里饮料多，邱遇手上青筋都起来了。 　　邱遇喊冯岚：“你别看我，看路。” 　　冯岚道：“你把袋子……” 　　“不给，没几步路。” 　　冯岚作出让步：“你一撇我一撇，咱俩一块拎。” 　　邱遇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等到了地方，赵家伟一回头，就看身后俩大佬一块拎袋子。 　　赵家伟关心道：“这么沉吗？快放地上吧，我喊他们自己过来拿。” 　　俩人步调一致地把袋子放下，手心里都多了一道红。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不停走来走去。 　　作者问他：“你在干什么，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啦？” 　　“你不知道！” 　　邱同学疯狂摆手。 　　“冯岚今天穿的内裤是我选的！是！我！选！的！” 第43章 ☪ 奔跑 　　◎“邱遇！我想冲！”◎ 　　张洋瘫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李绣给杜思瑜理裙子。 　　“我不接受。”他念念叨叨，“前两年都是李绣，李绣分班前就是举牌的，去年运动会也是举牌的，为什么今年换成了杜思瑜？” 　　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校长发疯统一安排的文化纪念杉已经不可挽回，各班都在举牌的身上下苦功，装饰班牌算基本操作，往年就给弄件好看裙子，今年都去租礼服约专业化妆师了。 　　张洋本来特盼着看李绣穿礼服，结果李绣不上，提名杜思瑜，于莲还同意了。 　　张洋跟个毒唯一样，念叨这事好几天了。 　　冯岚好心提醒：“李绣和杜思瑜关系挺好。” 　　“不可能！”张洋说，“李绣在班里玩最好的是范欣萌，杜思瑜就这学期才跟她近起来的。靠，你说这个杜思瑜，她是不是就盯上这次举牌，故意接近李绣的？” 　　冯岚没听，想了好一会儿范欣萌是谁，还没想到呢，张洋猛一捅他，压着嗓子道：“我靠，范欣萌跟杜思瑜关系也这么好？” 　　冯岚坐直看了一眼，瞧见李绣扶着杜思瑜，另外有一个女生半跪在地上帮杜思瑜换鞋，换完了，就仰起脸跟杜思瑜说话。 　　“不过杜思瑜竟然这么好看？”张洋声音更小地说，“以前没看出来。” 　　冯岚顺着张洋的话多看了一眼杜思瑜，发现她长得挺甜，今天又化了妆，睫毛是闪的，眼角还贴了小小的水钻。 　　冯岚对杜思瑜没有一点印象。 　　“她以前长什么样？” 　　“长相没什么变化，就打扮吧，她以前挺土的。”张洋客观评价，“娃娃头，戴个大黑框眼镜，每天就学习。我和她一组值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那动静小的我都听不清。” 　　范欣萌走远了一点，给杜思瑜拍了张全身照，然后拿给杜思瑜看。杜思瑜眼眶一下红了，李绣小心地拿纸巾给她擦眼角，范欣萌也走过去，三个小姑娘凑一块聊天，没一会儿抱成一团。 　　“怎么回事啊。”张洋挺纳闷，“杜思瑜咋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去看看，冯岚扯住他：“有点眼力见。” 　　张洋只好坐住了。 　　两分钟后广播响了，提醒大家准备入场。邱遇从三班那儿溜溜达达回来，看见杜思瑜也惊艳了一下。 　　“那是杜思瑜吗？”他找到冯岚，“我靠，好像比暑假那会儿更好看了。” 　　冯岚说“是”，又问：“是吗？” 　　他和邱遇身高相近，俩人是一排，再往右就是张洋。 　　张洋小声道：“我就说吗！邱哥你知道杜思瑜以前长什么样吧？不过怎么你暑假还见过她？” 　　“滚那边去。”邱遇吓他，“管好耳朵，少听我和冯岚说话。” 　　张洋一缩脑袋回去了，但嘴巴仍非常倔强地说：“那你俩讲话也小点声啊。” 　　邱遇踹了张洋一下。 　　冯岚忍不住想笑。 　　这一个月来邱遇时不时就过来找他说话，弄得张洋也知道邱遇只是脾气偶尔暴躁，没以前那么怕邱遇了。 　　邱遇有点郁闷，觉得自己威信有失，但冯岚觉得挺好。 　　“都准备好没？”于莲从前头走过来，“那谁的袖子都卷边了，自己弄弄。王明，你鞋带开了，一会儿再摔了。口号都没忘吧？赵家伟记得喊号子……” 　　一直走到邱遇冯岚这一排，于莲顿了顿，往里看了一眼。 　　“还真在。”她说，“我都怕你俩临阵跑了。” 　　邱遇笑道：“哪能啊。” 　　“就你了，把口号再背一遍。”于莲说，“你背了没啊？” 　　“背了。”邱遇无奈，“十三十三，绝不一般，文能清北，武上梁山。” 　　冯岚第一个笑出了声。 　　“我就知道你不上心！”于莲柳眉一竖，“冯岚你告诉他最后一句是什么。” 　　冯岚笑着侧头：“重学如山。” 　　邱遇“哦”了一声，也笑了。 　　“还笑。”于莲伸手戳了邱遇一下，“一会儿到主席台前你要是喊错了试试看？” 　　“这哪儿能怪我啊。”邱遇说，“老师你自己品，绝对是武上梁山更顺口啊。” 　　于莲轻拍了邱遇后脑勺一下。 　　“顺口什么，在校领导面前搬文还行，你弄武试试，要起义啊？口号背熟。” 　　于莲说完就又往前走了，边走边说：“其他人也别笑了，都把口号再复习一遍，别一会儿你们就记得邱遇版，不记得原版了……” 　　冯岚本来忍住了，听于莲一强调，又笑了。 　　“武上梁山。”他重复，“是挺顺的。” 　　“你别学我了。”邱遇说，“一会儿你喊错了。” 　　“就差三个字。”冯岚说，“重学如山，重学如山。” 　　邱遇复读：“重学如山，文能清北，重学如山。这就是没有武上梁山顺口啊！重学如山，我感觉这意思也不对啊，看重学习就像看重山？这口号谁想的啊？” 　　“赵家伟吧，他不是体委吗。”冯岚说，“重学如山。” 　　“赵家伟？”邱遇骂了一句，“他语文分比我都低，让他定口号？我真服了，重学如山！” 　　俩人一路念叨着到主席台，差点第一句就喊成“重学如山”，幸好改得快，也就前后左右听见他俩喊的是“重三十三”。 　　站队的时候变队形，邱遇抢了张洋一步，自己跟冯岚站一排。 　　“我真服了！”邱遇对刚刚的失误耿耿于怀，“重三十三，重学如山！” 　　“你别念了。”冯岚说，“这段就忘了吧。” 　　张洋在他俩后面憋笑。 　　“赵家伟什么意思啊？”邱遇崩溃，“到底谁让他定词的，去年我记得是整个班一块定的啊？” 　　“这就是去年那个。”张洋在后头小声说，“去年就是赵家伟定的。” 　　他顿了顿，大着胆子道：“邱哥，你去年定词也没参与，我记得特清楚，那节班会完了你才回来，你因为打架被老刘训话了……” 　　邱遇默了两秒：“那他这词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重视学习的态度如同登山。”张洋说，“越攀越高。” 　　邱遇叹了口巨大的气，翻了个巨夸张的白眼。 　　之后校长讲话，老生常谈之余竟然还特意提起了高三的文化衫，说希望他们从运动会开始，有一个红红火火的开端。 　　开端红不红火不知道，早晨那点雾已经散了，不少人都给晒红了，主持人才宣布按顺序退场，各运动员准备比赛项目。 　　赵家伟特意来找邱遇，感动地说：“太懂我了哥，我本来想的就是‘武上梁山’，班任非说不行，让我学生一点……” 　　邱遇干笑着把赵家伟送走，旁边冯岚和张洋一块笑，前者笑得光明正大，后者脑袋蒙校服外套里。 　　邱遇板了一会儿脸，实在板不住，掀了张洋的校服外套，跟着一块笑了。 　　四中的运动会开两天，第一天常规运动会七七八八，第二天上午学生接力教师接力，没弄完的小项目收个尾，下午高三趣味运动会，高一二在旁边看个热闹。 　　邱遇和冯岚的五千米在第一天下午，俩人问好了时间，换了衣服，提前戴好护腕护膝头带，在班级后面做热身运动。 　　于莲过来看了一眼，夸了一句“挺专业”，又叮嘱：“量力而行啊，跑不动就走，能坚持最好，实在不行下来也没事，知不知道？” 　　邱遇和冯岚都应了。 　　“四百米一岗站人，回到咱班这块也有补给，毛巾，水，我都让赵家伟准备了。”于莲又说，“终点也有人接你们，咱们不在乎名次，重在参与，别摔了伤了扭了。” 　　邱遇说：“你放心吧。” 　　没一会儿广播通知，五千米运动员检录。冯岚和邱遇往那边去，看到李绣几个人正陪着两个刚跑完三千米的学生往回走。 　　邱遇招呼了一声：“一会儿也你接我们吗？” 　　“谁有空谁来！”李绣笑盈盈地看着他俩，“你们这设备是情……一对的呀？” 　　“是啊。”邱遇显摆地转了一下手腕，“都我买的。” 　　“挺好。”李绣说，“加油啊，一会儿给你们递水。” 　　冯岚点点头：“谢了。” 　　俩人虽然练了小一个月，但毕竟不是专业的，没想着要拿名次，整体心态比较轻松，还当自己是最混的。哪想站到起跑线边上才发现，有个哥们戴着耳机站那儿，姿态悠闲得像来散步的。 　　“第一圈不许换道，之后随意。”体育老师在旁边说，“不是体育生的坚持不了就走，直接下场也可以，听清了吗？” 　　大家都说听清了。 　　“还差两个人。”体育老师说，“再等两分钟，不来算他们弃权你们直接跑。” 　　半分钟后有俩人跑着来了，不好意思地道歉就位——这俩是三班的，一个邱遇不认识，另一个是王启轩。 　　张鹏刘鹏跟着一块来的，到了地方直接找邱遇和冯岚。 　　“你俩小心点。”张鹏说，“王启轩不是我们五千米运动员，操，他刚跟人换的，肯定想找你们麻烦。” 　　“这么多人看着他能干什么？”邱遇没太当回事，“我之后都留意了操场他就来一回，能跟上我和冯岚再说吧。” 　　冯岚也说没事。 　　但邱遇还是上心了一点，自己和王启轩一批跑出去的，冯岚第二批。第一圈不换道，没出什么事，第二圈就看出来点，王启轩是冯岚在哪道他就去哪道，故意恶心人。 　　四中跑道一圈八百米，五千米就是六圈多一点。一群男生是一千米达标才敢上的，但过了一千距离就拉开，谁行谁不行就清楚了。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大家都没了冲劲，集体慢跑。王启轩还是粘着冯岚，有一下差点把冯岚撞了。邱遇瞧着不好，瞅准机会把自己卡在了王启轩和冯岚中间。 　　“没事。”冯岚说，“不用。” 　　邱遇不听，坚持跑冯岚前面。等第四圈跑一半，有两个人离场，王启轩也跟不上落在后面，邱遇这才把冯岚前面让开。 　　“还行吗？”他跟冯岚搭话，“走会儿？” 　　“不太行。”冯岚嗓子干得发烧，“不走。” 　　俩人并肩跑，身上都叫水泼湿了，但那点温度根本不管用。热，从肺到嗓子，从嗓子到眼睛，呼出的气都烫，累，但不敢停，不敢想，停了想了就再也动不了一步——一如冯岚这几年的生活。 　　第五圈了。 　　什么也听不清，脚越来越沉，脑子也糊了，就记着往前，往前，李绣给递了水，邱遇接过喝了半瓶，冯岚喝了两口就甩了瓶子，咽不下去，喘得太厉害，怕呛了。 　　第六圈。 　　又一瓢水泼下来——赵家伟从哪儿弄了个瓢啊？ 　　邱遇迷糊着往那边扫了一眼，脑袋胀得多想一步都不行。冯岚还在跑，虽然速度挺慢了但比真走的还是要快点那么跑。邱遇自然也不能停，就在冯岚旁边，他比冯岚强一点，但也强不太多。冯岚看上去已经跑麻了，是被胳膊腿带着动，邱遇还算自主，是自己控制胳膊腿的。 　　邱遇留意着冯岚迈步，能感觉到冯岚的累和虚。他怕冯岚哪下栽地上，注意力一直放冯岚身上，就没注意王启轩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冯岚旁边。 　　王启轩已经不跑了，走，比别人落后一圈也不在乎。 　　他本来没有项目，理科班男生多没轮上他。那天去操场他是学烦了，和人家有项目的临时换了去散心，没想到看见冯岚。 　　冯岚跟邱遇一块跑步，俩人有说有笑的，看了就刺眼。 　　众目睽睽，他是做不了什么，但也不想什么都不做。 　　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跑这个五千米是干什么，他决定和那个报五千的男生换项目都是一时兴起，人家要去检录了，他鬼迷心窍拦住人家，说兄弟能不能让我上，我也想跑，给青春留点记忆。 　　屁的记忆。 　　“邱遇！” 　　王启轩突然听见冯岚喊了一声。 　　“我想冲！” 　　“那就冲！”邱遇也喊，“走，冲！” 　　身边的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箭一样就蹿了出去。 　　最后六百米。 　　冯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要冲。他很累，累得想哭，可能因为身体太疲累的时候情绪完全不受控，也可能因为他昨晚睡得太少，没睡的时候都在看邱遇往水里撇石头。 　　邱遇跑在了冯岚前头，冯岚鼓着劲追他。 　　四百米。 　　腿完全是灌了铅，抬一下都费劲。 　　三百米。 　　前三名已经决出来了。 　　两百米。 　　冯岚跑不动了，邱遇还在他前头。 　　一百五十米。 　　邱遇放慢速度，等冯岚。 　　一百五十米—— 　　王启轩身子一歪，倒在冯岚前面。冯岚本来就跑木了，这一下猝不及防，被一吓一绊，猛地摔在地上。 　　手掌擦过跑道的粗糙表面，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第44章 ☪ 窗会 　　◎我其实……◎ 　　邱遇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 　　冯岚已经累懵了，摔在地上一声没吭。邱遇一开始没察觉，是突然听见张鹏骂人，看见张鹏对着他指着他身后才觉得不对。一回头，冯岚摔在地上，脚边有个人正往起爬。 　　“狗日的王启轩！”张鹏在旁边大声骂，“他刚走来着，突然跑过去追冯岚——” 　　邱遇跑得脑子都浑了，听见这么一句，整个世界都又清楚了。他骂了一声就往回跑，几乎是扑过去半跪在冯岚旁边。 　　“你怎么样？”邱遇都不敢碰冯岚，“手脚都能动吗？有没有扭伤？手指疼不疼？” 　　冯岚喘了好几声才说话。 　　“累。”他说，“操。” 　　邱遇很少能听冯岚这么一句骂人。 　　然后他看见冯岚颤了下手，想撑地起来，又“嘶”得一声卸了劲。 　　“手疼？”邱遇紧张地问，“还是没力气？” 　　冯岚费劲地摆了下手，这回左手使劲，加上邱遇扶着，才终于起来了。 　　“往边上走。”体育老师说，“搭把手给他架过去。” 　　邱遇这才看见冯岚手心里的血，又骂了一声。他扶着冯岚，抬头找王启轩。王启轩已经离开跑道，张鹏和刘鹏站他对面，他旁边是几个其他三班的同学。 　　“狗日的。”邱遇咬着牙，“我送你去医务室，回来收拾他。” 　　冯岚摇了摇头。 　　“跑完。”他抓着邱遇的手腕，卸了力以后人都在颤，“我腿没事，邱遇，让我跑完。” 　　邱遇看向冯岚，冯岚脸红得厉害，眼睛有点润，气都喘不匀，眼神却很坚定。 　　“我要跑完。” 　　邱遇呼出口气。 　　“行，跑完。” 　　说是要跑完。 　　体育老师确认冯岚还能跑，想着还有一百来米，就让他继续了。但冯岚哪里还有力气，这么一跤把他的劲都摔没了。 　　现在冯岚彻底是摆架势，动作像是跑，端着胳膊有点意思，但其实还没走快。 　　邱遇在他旁边陪着他，俩人就那么走着“跑”。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终点想旁边的班敲锣打鼓起来，好像是在给他俩鼓劲。 　　一米。 　　到了。 　　“好！” 　　“跑完就是胜利！” 　　“冯岚怎么样，我刚看手是不是伤到了？” 　　“那男的谁啊，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靠，冯岚你这手流血了？” 　　鼓掌欢呼，打抱不平，关切慰问。 　　主席台还有人在念最后一份五千米投稿：“取得名次是一种荣耀，坚持到底的你，同样值得骄傲！” 　　冯岚突然转身，给了邱遇一个汗涔涔的拥抱。 　　邱遇晃了一下，他匆忙扶住冯岚，刚想说什么，就听冯岚又骂：“操。” 　　邱遇没动。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冯岚只是太累了。 　　然而冯岚又骂了一句：“操。” 　　邱遇这才确信自己耳朵没问题。 　　冯岚声音很轻，很颤，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确实是打着颤，带着哭腔…… 　　冯岚哭了？ 　　邱遇不知所措地被冯岚抱着，脑子里乱成一片。 　　冯岚为什么哭，冯岚哭了他该怎么办，之前是抱抱冯岚，但现在俩人正抱着呢，他还能怎么办？ 　　王启轩，狗日的王启轩，冯岚是不是因为他觉得委屈，天杀的狗日的王八羔子王启轩！ 　　邱遇脑子里把王启轩杀了千八遍，总算想到自己得先安慰冯岚。他刚要说句“别哭了”，冯岚已经缓过来般推开他，接过了一边杜思瑜递的毛巾，囫囵擦了一遍脸。 　　“你的。”李绣也给邱遇递毛巾，“怎么样？” 　　邱遇回过神，随便擦了两下脸。 　　“我没事。”他立刻转头去看冯岚，“你手别动了，咱俩直接去医务室。” 　　“我们送吧，你回去歇着。”赵家伟说，“顺便跟于姐姐说说怎么回事，我靠我他妈可看见了，那个男的前面走了得有一圈半，你俩加速他才开始跑，总共跑几步啊就能摔？操。” 　　邱遇不听赵家伟的，只看冯岚。 　　冯岚用右手抓着毛巾，血都沾上头了。他挺平静的看了邱遇一眼，眼眶是红，但看不出别的情绪，谁一眼瞧过去都觉得他只是累。 　　“你回去歇吧。”冯岚说，“就一点破皮，不严重。” 　　邱遇直接拿过冯岚的手看，用水给他冲了一下。冯岚被他捧着，水落到伤口上不自觉抖了抖。邱遇把伤口表面的血和灰都冲掉了，发现大部分是破皮，但大概冯岚摔那一块有个小石头没清干净，留了个近两厘米有点深的伤口，血主要就是它流的。 　　“你回去说。”邱遇指使赵家伟，“我送冯岚去医务室，你和李绣回去跟于姐姐说。” 　　“我一个就能说清楚，赵家伟送你俩去吧，主要是送冯岚。”李绣看了邱遇一眼，“你行吗？你腿打颤呢。” 　　“我有什么不行的，我当舒缓运动了。”邱遇说，“你就……” 　　“让赵家伟背冯岚吧。”李绣说，“我看他刚才腿也磕了一下，可能就这会儿太累不觉得疼。反正能不动先别动了，要是没什么事，赵家伟把你俩送到就回来。” 　　邱遇一听就没再反对。 　　冯岚倒是想反对，说自己腿没事。但邱遇直接说“那我背你”，冯岚只好不吭声，由着赵家伟蹲下，邱遇扶他，把他按在了赵家伟背上。 　　仨人一块到了医务室，找了张床坐下。邱遇还是不让冯岚动，帮他把护腕护膝都取下来。 　　校医给冯岚伤口消毒，贴了个大创可贴，又让他活动手腕脚腕。 　　这么一动，右脚腕确实有点疼。校医听了冯岚描述，让他左左右右又动了几下脚腕，然后说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累的，给他喷了点药，让他自己揉匀，转身去给他们兑糖盐水。 　　“这五千米早该取消了。”校医一边弄一边念叨，“我先前就跟学校反映，你们一帮小孩跑个三千就够了，五千米哪儿用得上？别的学校最多都跑三千，就咱们四中非有个五千。” 　　“这不是磨练我们的意志吗。” 　　赵家伟帮着把兑好的水递给邱遇冯岚一人一杯。 　　“磨练什么了，都磨我医务室来了，我还得跟校长反映反映。”校医说，“行，你俩就坐这儿歇着，没什么事了就走，我忙别的学生去了。” 　　她一转身去隔壁床了。 　　赵家伟趁这功夫已经把情况发消息告诉了于莲，这会儿转达于莲指示：“班任说你俩就在这歇着吧，歇够直接回家，反正这两天不上课，晚自习也没作业。” 　　“行。”邱遇应了，又问：“王启轩怎么处理？” 　　“谁是王启轩，绊冯岚那人？”赵家伟说，“班任没说，我回去打听一下吧，你等我消息。” 　　赵家伟也走了。 　　邱遇长出一口气，坐在冯岚旁边。冯岚拿着杯子，挺乖地喝那杯糖盐水。 　　“幸亏李绣心细。”邱遇说，“不然你那脚，这会儿可能没问题，折腾到回家就不一定了。” 　　冯岚“嗯”了一声。 　　“手指没事吧，真不疼？” 　　冯岚还是“嗯”。 　　他情绪低落得太明显，邱遇不用细品也能感知到。 　　“歇一会儿，完了咱俩去护城河转一圈？”邱遇说，“我觉得你心情不好。” 　　他倒是挺直白的。 　　冯岚顿了一下，摇摇头。 　　“累了，直接回家吧。” 　　“那行，晚上吃什么？”邱遇想了想，“吃完再回去吧，本来就快饭点儿，还跑了五千米，我已经饿了。” 　　冯岚说行。 　　“你想吃什么？” 　　冯岚说没什么想吃的。 　　“那我定，我知道有家牛肉面不错，就咱俩回家那个方向，稍微绕一下路。” 　　邱遇三两口把水喝完了。 　　“你鞋脱了坐床上，我给你按按腿，不然明天不好受。” 　　冯岚犹豫了一下，把水喝完，照做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不好受，两腿酸酸胀胀，跟在工厂站好几个小时才挪动那种僵疼是两种难受。邱遇的手按在他腿上，温热的掌心，有力的手指，把控着他僵硬的肌肉，让它一点点放松。 　　气氛有点不对了。 　　冯岚干咽了一下，没话找话道：“你以后当个按摩师也行。” 　　“行吗？这么说你挺满意的？”邱遇有点得意，“猜猜我这一手怎么来的。” 　　冯岚道：“首先排除是你爸教的。” 　　邱遇叹了口气：“还真就是他教的。” 　　邱遇一边按一边继续说：“我那会儿还小呢，他给我爷我奶按，我在旁边跟着学。尤其我奶，他说我奶不容易，让我以后要懂事，听话，长大了好好孝顺奶奶。” 　　“不孝顺你爷爷？” 　　“孝顺，但得格外孝顺我奶。”邱遇说，“我奶挨打过来的，不比我爷更不容易吗？” 　　邱遇又在冯岚小腿上捏了两下。 　　“你太瘦了兄弟，我这按着的是你肉吗？” 　　冯岚一本正经道：“是皮。” 　　邱遇笑了声，拍了下冯岚的腿，收了手，人也严肃起来。 　　“不管老师怎么说，王启轩，等国庆回来我结结实实收拾他一顿。狗东西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就干给你使绊子，我看他是那种不打死就不知道乖的。” 　　冯岚微微皱眉。 　　“你不能动手。”他说，“累计三次警告算一小过，记过是要入档案的。” 　　“我当然是校外动手啊。”邱遇说，“真记过也没事，我老老实实写思想汇报，临到毕业学校一定能给我抹了。” 　　冯岚还是不太愿意。 　　“先看老师怎么说吧，高三呢。” 　　邱遇没再说什么。冯岚思维定式太久了，以前不想给姥姥找麻烦，后来自己生活已经很累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终养成了现在这么个不被踩到底线无所谓，只有触底才会狠狠反击的性子。 　　王启轩上回在操场听冯岚说初三的事吓成那个鬼样，可想而知冯岚当时下手有多重。 　　但都这样了王启轩还敢招惹冯岚，真是个奇葩。 　　“行吧。”邱遇让了一步，“那老师的说法要是让我不满意，我可什么都不管，校外KO他了。” 　　冯岚点了头。 　　“邱哥罩我。”他说，一双剔透的眼睛平静地看向邱遇，没有多余的情绪，却挠在了邱遇心里。 　　“我扒着你大腿呢。” 　　当晚邱遇又做了梦，梦里冯岚平静地看着他，手搭着他的大腿，喊他“邱哥”。 　　邱遇心里一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回到医务室的床上，冯岚安静地坐在那儿，说腿有点疼。 　　邱遇自然给冯岚按腿，按得大汗淋漓，按得越来越往上…… 　　邱遇从梦中醒来，回过神后狠狠搓了两下脸。 　　天还黑着，他起床换内裤，开衣柜的时候隐约看到楼下有亮，想了想开窗探头——确实在亮。 　　邱遇想给冯岚发短信问问，又怕冯岚问自己怎么醒了，换完内裤在床上滚了两圈，又起来探头看了一眼，冯岚家灯还在亮。 　　邱遇忍不住了，趴在窗户边上给冯岚发短信。 　　“还没睡？是哪儿疼吗？” 　　灯灭了。 　　邱遇心里莫名其妙——冯岚是看到了短信还是没看到，没看到也太巧了，看到了就关灯，怎么有点心虚似的。 　　几秒后冯岚回了消息：“在看网课。” 　　现在都凌晨三点了。 　　邱遇皱着眉：“不累了？” 　　冯岚这次两分钟才回。 　　“这就睡。” 　　邱遇叹气：“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冯岚没回，邱遇又等了两分钟，突然听见动静，一低头，看见楼下窗户开了。冯岚探出脑袋，平静地看了看他。 　　“真在啊。” 　　邱遇“啊”了一声。 　　晚风吹过，冯岚问邱遇：“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醒了。”邱遇一半讲真一半讲假，“做了个梦，一蹬腿醒了。” 　　“哦。”冯岚说，“我在想今天跑步的事。” 　　“想王启轩？” 　　“想跑步。”冯岚说，“五千米……我想跑完，但最后还是走过去的。” 　　“那也是完了啊。”邱遇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把这五千米征服了，你战胜了全校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 　　冯岚笑了下。 　　“我这么厉害？” 　　“你以为呢？咱俩一块战胜的，咱俩都牛逼啊！” 　　冯岚活动了一下脖子。 　　“邱遇。”他喊了一声，“我其实……” 　　后面声音小了，邱遇听不清。他往外探了一点，看见冯岚低头，身子颤了一下，好像是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 　　邱遇问。 　　“我其实决定继续那个家教工作了。”冯岚说，“这个月适应了一下，感觉还可以，下个月开始我每周末下午去看郑晓东写作业，你觉得怎么样？” 　　邱遇觉得哪里不对，但那点“不对”太微妙了，他一时捕捉不到，只能先顺着冯岚说：“挺好啊，那明天联系郑先生？正好国庆，没准你立刻就能上岗。” 　　“国庆后吧，国庆韩姐不让有空去一趟吗？”冯岚说，“有点累了，晚安。” 　　冯岚缩回去，把窗户关了。邱遇也回到床上，他听了会儿楼下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只能自己翻了个身想：冯岚说累了，是今天累了，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累了。 　　冯岚叹气前要说的那个“我其实”又是什么，真就是家教这回事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忧愁地看着冯同学。 　　“你这个闭口的程度会让美容院闻风而来给你推销项目。” 　　冯同学看了看作者很多闭口的脸，移开视线以示自己听不懂。 第45章 ☪ 打牌 　　◎邱遇冯岚！绝不一般！文能清北！武上梁山！◎ 　　第二天早上俩人都有点憔悴。 　　谁也没说，谁都觉得对方眼睛里藏的事情多。 　　早饭是在昨晚那家牛肉面隔壁的包子铺吃的，别人包子配粥他俩配豆腐脑，热腾腾的，邱遇铺了一层辣油，冯岚那碗一点辣的没有。 　　吃点热的舒服，舒服了就困，冯岚吃得快，吃完了坐在那儿眯着，睡着了似的。 　　邱遇故意咳了一声。 　　冯岚迷瞪地睁开眼：“呛着了？” 　　有点像他俩头回说话那样。 　　邱遇短暂地怀念一秒，把冯岚面前的碗拨开了。 　　“没，怕你扎碗里。你晚上是不是学太晚了？凌晨三点看网课，那天不和你说欲速则不达吗？” 　　“哦。”冯岚眨了下眼，“睡了会儿，醒了起来看的。” 　　他慢吞吞地从脑子里往外扯字。 　　“太累了，睡不好。翻身的时候，压了下手，醒了。” 　　冯岚困得不清醒，不知道自己现在糊弄人的样有多明显。 　　邱遇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搭在桌子上朝冯岚摊开。 　　冯岚迷惑地看着邱遇。 　　“手。”邱遇说，“我看看你伤口。” 　　冯岚缓了两秒才听明白，手放到邱遇面前，人笑了一下。 　　邱遇问：“笑什么？” 　　“我自己。”冯岚说，“挺长时间没有这种，一句话要反应半天的感觉了。” 　　邱遇哼笑了两声，有点得意的样子。他揭了冯岚受伤的创可贴，在伤口周围轻柔随意地按了按。 　　“一会儿到学校再去趟医务室吧。”邱遇说，“先透个风，一直闷着也不行。” 　　冯岚应了声，把手缩回去。 　　邱遇喝完最后一口豆腐脑，突然问：“最近都没见你玩打地鼠机啊，又卡分了？” 　　“卡了。”冯岚打了个哈欠，“一千零几，闪得什么都看不见。” 　　“通关模式呢？” 　　“打了二十关。” 　　“卡了？” 　　“太简单，怕不留神打完了。”冯岚坐直了一点，“走？” 　　“走吧。”邱遇把碗一推，“不用舍不得，该玩就玩。你是真能跟我奶聊一块去，我奶有什么好的也可劲留，有一年我回去，她从冰箱里掏出去年的猪肉，说那肉特好，特意给我留的。” 　　“那还能吃吗？” 　　“不知道啊，反正吃了，也没给我吃坏……我是不是挺牛逼的？铁胃了这。” 　　邱遇上了车。 　　“尊敬的乘客，请您坐稳扶好。” 　　冯岚上了车，手搭在邱遇腰两边，停了两秒，往前搂了点。 　　邱遇一惊，又一喜，觉得这是二人关系的一大进步。他揣着这点喜悦发动小电瓶，一直高兴到进学校，听说了王启轩死不承认。 　　“我真服了这孙子。”张鹏抄着瓶可乐蹲树荫里，“他说本来想走完，看见你俩跑又急了，但腿根本没劲，跑到冯岚旁边巧了，正好摔那儿了。巧他大爷的，那么巧他怎么不把脑袋塞冯岚脚底下？” 　　“踩了他脑袋怕不是还要讹冯岚医药费。”刘鹏说，“冯岚伤怎么样？我听你们班人说都出血了。” 　　“手划了一点，没事。”冯岚说，“刚又去擦了点碘酒。” 　　他靠着树，举起手给刘鹏看了一眼。 　　邱遇问：“你们班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个贱人。”张鹏啐了一口，“他在班里装得跟个人一样，成绩好，热心肠，会来事儿。个小人，一天天就会装相，跟李明艳卖乖，说他也不是故意的，李明艳哪儿有不信的。” 　　“我们班任太好说话了，拿我们当儿子。”刘鹏说，“之前咱们几个打架被警告，她抽我们骂的都是打架伤了胳膊腿怎么办。” 　　刘鹏看看邱遇，又看看冯岚。 　　“昨天当着老师的面没好动手，今天运动会散场了我和张鹏可以去找他。你们的意思呢？” 　　邱遇自然是想直接把王启轩按冯岚面前让他来个三跪九叩，但到底碍着冯岚的想法，说先看老师怎么说。 　　张鹏不太情愿：“行吧，那我俩回去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 　　邱遇说行。 　　四个人两两分开，各回各班，邱遇和冯岚还没走到地方，就受到了敲锣打鼓的热烈欢迎。 　　班里有十几个三色拍手器，五个沙锤，八个足球头喇叭，全都在响。 　　响声中混杂着同学们的热情欢呼，有几个人跳起来高举着拍手器晃，还有两个在砸桌子。 　　冯岚被狠狠震了一下，高中到第三个年头，头回有种自己是在一个班集体的感觉。 　　他第一反应是扭头看邱遇。 　　邱遇也被吓一跳，问站最前头的赵家伟：“干什么你们？” 　　“补上你们的英雄待遇！”赵家伟说，“来，三！二！一！” 　　拍手器，沙锤，手和手，手和桌子，鼓，镲，锣，乱七八糟的东西，响出微微杂乱但硬说也还算齐的节奏。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八个足球头喇叭激动长鸣，十三班学生听从号令，张开了嘴。 　　“邱遇冯岚！绝不一般！文能清北！武上梁山！” 　　邱遇：“？” 　　冯岚：“……” 　　冯岚再次被狠狠地震撼了，高中到第三个年头，头回希望自己不在这个班。 　　冯岚再次扭头看邱遇，邱遇脸上的笑已经僵了，但依稀可见暑假营业的温柔。 　　邱遇春风化雨般问赵家伟：“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赵家伟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可没有坏心啊这是为了……我靠！” 　　邱遇劈手夺过第一排同学手上的拍手器，对着赵家伟的脑袋拍了过去。 　　俩人就这么一个追一个跑，没一会儿已经蹿到十五班前面。 　　冯岚跟半个班的同学面面相觑，看谁都眼熟，看谁都不认识。 　　但大家已经都认识他了。 　　冯岚正对着的一个男生道：“我看他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 　　冯岚僵硬地举起手给他看：“就这样。” 　　男生被哽了一下，手按着桌子凑近去看，还煞有介事地推了下眼镜。 　　“啊，这个，这个是……愈合了，是吧？” 　　冯岚僵硬地“啊”了一声。 　　旁边的女生“噗”地笑了：“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冯岚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病急乱投医，去看坐人堆里的张洋。 　　张洋很给面子，虽然被冯岚冷待了一年，但仍抱有一定的同桌情谊，当即起身道：“行了，给我同桌让过来，不让人歇歇了？” 　　“谁也没不让进啊。”女生笑了句，“我看冯岚是等邱遇吧？” 　　冯岚一开始没听懂，但很快看见李绣笑了，立刻明白了眼前这女生在笑什么。 　　他和邱遇，离开“主题”，离开客人，被同班同学嗑了。 　　还是在他又看了一晚上邱遇打水漂之后。 　　冯岚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点麻木地坐张洋旁边了。 　　邱遇追着赵家伟，少说跑了五分钟才回来。他怕同学们又欢迎他一遍，没敢走前面，从后头绕过来的。 　　冯岚看他自己回来的，就问赵家伟去哪儿了。 　　“给咱俩买喝的去了。”邱遇往冯岚旁边一坐，“我真服了他了，幸亏现在人还少，不然这也太社死了。” 　　冯岚正和张洋搭着一张椅子，用两副扑克牌玩钓鱼。 　　邱遇扫了一眼：“哪儿来的牌啊？” 　　“李绣给的。”张洋说这么四个字身上都冒粉泡泡，“我一问她就给了。” 　　邱遇纳罕地看了看张洋。 　　“你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啊。”张洋都快哼歌了。他放下一张牌，眼疾手快钓走十几张，食指中指一弹，敲在冯岚刚探出的手上。 　　“太慢了弟弟，你这反应速度是一点不行啊。” 　　冯岚没觉得怎么样，邱遇却听不得，当场一撸袖子，把冯岚手里可怜巴巴的十张牌拿过去了。 　　“按哪个规矩来？”他杀气腾腾地问，“J能不能全钩，给不给压牌？” 　　“给。”冯岚叹气，“全给他压了。” 　　张洋眼看着邱遇杀气更盛，直觉大事不妙。他有心不玩了，没想到李绣突然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给冯岚出头啊？”李绣笑眯眯的，“我看一会儿？” 　　张洋顿时走不动了，硬着头皮跟邱遇玩，到手里牌空了都没能再钓到一张牌。 　　“就这？”邱遇得意地洗牌，“压冯岚牌？” 　　张洋垂头丧气地往后一靠。 　　“我错了，我不玩了。” 　　“不准。”邱遇把牌分了两摞，“刚是我赢你的，现在冯岚要赢你，知道怎么做吗？” 　　他抬眼看张洋，语气不凶，甚至挺和善。 　　“输不明白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李绣捂着嘴，眼睛亮得厉害，马上就要笑出声了。 　　冯岚清了清嗓子，适时地往邱遇那边偏了一点，小声道：“咱俩被嗑了。” 　　邱遇瞥了李绣一眼：“随便她，你来玩。” 　　“不玩了，我打地鼠。”冯岚说，“我不太会玩牌。” 　　“我教你啊。”邱遇说，“不钓鱼了，咱仨打地主。” 　　张洋立刻道：“我不会打地鼠——” 　　“没让你打地鼠，你打地主。”邱遇说，“坐那儿不准动。” 　　张洋委屈地靠回去了。 　　“我也不会打地主。” 　　李绣看不下去了，纠正邱遇：“那叫斗地主。” 　　“靠，没反应过来。”邱遇把牌又洗了一遍，分成三摞，“来，斗地主。” 　　张洋被迫斗地主。 　　第一把地主教学局，邱遇带冯岚过规则，冯岚地主，张洋邱遇惨败，邱遇输得开心。 　　第二把农民教学局，张洋地主，邱遇和冯岚一块斗张洋，张洋惨败，邱遇赢得高兴。 　　第三把正式开始，冯岚地主，邱遇恨不得把自己牌摆在冯岚眼皮底下送他赢，农民惨败。 　　第四把张洋地主，邱遇带头冲锋，每次出牌都附赠眼神威慑，张洋根本不敢赢。 　　第七把刚开始，于莲和三班班主任李明艳带着王启轩来了。 　　张洋当即摔牌，逃跑。 　　“我就赢了两次啊！”张洋哭着扒住同来围观的王明，“只有邱遇当地主的时候我才能赢，那是我赢吗，那是冯岚赢！邱遇太狗了，我做错了什么，这辈子都不和他俩玩牌了……” 　　显然是委屈极了，连邱遇都敢骂了。 　　冯岚扯了下嘴角，很快压住，面无表情地跟李明艳问了好。 　　李明艳笑了下。 　　“手脚都没什么事吧？”她说，“王启轩都和我说了，虽然他不是有心的，但毕竟害你受伤了，我让他过来跟你道个歉。” 　　冯岚平静地看向王启轩。 　　王启轩目光躲闪了一下，但很快故作镇定地回看冯岚。 　　“他不是有心的？”邱遇嗤笑，“整个操场的人都看着了，您学生好好地走了一圈半，突然奋起追冯岚，没跑两步就摔他脚边了。我请问王启轩同学，你落后一圈半，最后一名了，跑是为什么，为了退场的时候不至于太丢脸吗？” 　　他说话不太客气，李明艳也不生气，笑道：“可不是吗，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好面子，一看你们都跑，他就着急了。” 　　李明艳看了看邱遇：“你是？” 　　于莲道：“哦，他就是邱遇。” 　　“邱遇。”李明艳脸上的笑收了收，“正好我要找你。王启轩绊冯岚的事我说清楚了，你打王启轩是怎么回事呢？” 　　邱遇一挑眉：“我，打王启轩？” 　　“李老师也不是来给你定罪的，只是了解情况。”于莲说，“王启轩说跟你在卫生间起了一点冲突，你动了手，有这回事吗？” 　　这是给冯岚道个歉都不甘心，要拉他这个“保护伞”下水，赌他不会把冯岚以前的事往外说呢。 　　邱遇冷笑。 　　“他要觉得那是打就是吧。”他不承认也不完全否认，“我不仅之前打，今天过后还要继续打。就这么告诉你们了，随你们处置。” 　　于莲蹙眉：“邱遇，你——” 　　“他是因为我才去打人的。” 　　冯岚突然说。 　　“王启轩可能确实不是故意，就是习惯了。” 　　邱遇立刻反应过来冯岚要说什么，伸手就去扯冯岚。 　　冯岚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直直地看着王启轩，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我初三和王启轩一个班，被他针对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年纪都小，我没往心里去。” 　　王启轩脸色变了。 　　“不久前他发现我和邱遇关系不错，又偷摸搞些小动作，邱遇才帮我出头。” 　　冯岚对邱遇伸手，邱遇无奈地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了之前整理的“王启轩造谣传谣全记录”文档， 　　“证据在这里。”冯岚把手机递给两位老师，“话先说了，我不接受王启轩的道歉。” 　　于莲拿着手机，跟李明艳凑头看。 　　王启轩往后退了两步想走，李明艳一扭头喊住他：“给我站着别动！” 　　刚才的温柔好脾气一点都没了。 　　冯岚道：“老师，方便的话，让邱遇把文件转给你，我们先回去？” 　　于莲沉着脸点了点头。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先找老师，不要自己动手，知道吗？” 　　她把手机递还邱遇。 　　“回去玩吧，这件事老师一定给你们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张洋：人生好难。 　　冯岚：融入班级体好难。 　　邱遇：忍着不打死王启轩好难。 　　作者：小情侣还不谈吗？我好难。 第46章 ☪ 好烦 　　◎光说他是男朋友◎ 　　邱遇和冯岚回了座，王明第一时间凑上来，急着问：“怎么说怎么说，那绊人的王八怎么说？” 　　“怎么骂你本家这么顺口？”邱遇把王明脑袋推远了一点，“那孙子把他班任也糊弄了，于姐姐说会再给个说法。” 　　“我就知道！”王明说，“我昨天就打听了，他在他班成绩前十，年级也是前一百，老师宠儿的标配。果然，一装乖就把人糊弄住了吧？不过冯哥你放心，我还打听了，李明艳是个讲道理的老师，心善手狠，知道被骗了肯定下狠手收拾王启轩。你知他们刑具是什么吗？那个PVC管，这么粗的……” 　　“我知道。”邱遇不耐烦地说，“我哥们挨过那个管。” 　　“真的？我靠，他犯什么事啊？” 　　“能什么事，打架，挨处分。”邱遇冷冷看着王明，“跟我一块去打的，你想跟我场景复刻一次，去看他挨管子吗？” 　　王明脑袋一缩回去了。 　　邱遇有点担心地看着冯岚，冯岚盯着蓝色的帐篷布，好像在放空。 　　冯岚身上文化衫的字是“奋斗”。 　　校长选的这个文化衫配色真的特别丑，红底黄字，参考的是国旗，做出来是西红柿炒鸡蛋糊锅。 　　邱遇心里有点疼。 　　他知道冯岚不乐意提以前的事，也知道冯岚不被踩到底线不会反击，他愿意护着冯岚，不让他提以前的事，不让他被人触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冯岚的底线之一。 　　冯岚今天是因为他才开口的，把不当回事的烂账翻出来，把家里的破事说给三班班主任。 　　看于姐姐的表情，她以前可能都不是特别清楚。 　　邱遇心疼坏了，像浸透了水被人使劲拧的抹布。 　　但心疼之余，他还自觉不应当地品味到一丝隐秘的高兴。 　　不知不觉他对冯岚竟然已经是这么重要的人了，值得高兴。 　　如果这份重要没促使冯岚自揭伤疤，邱遇一定更高兴。 　　冯岚动了一下，这一动把邱遇也动回了神。邱遇紧盯着冯岚，跟冯岚一块动了下。 　　冯岚莫名其妙地看向邱遇：“怎么？” 　　“没怎么。”邱遇尴尬地说，“咳……你，你没怎么吧？” 　　冯岚昨晚还是趴桌子睡的。身心俱疲，又要早起，今天又跟王启轩言语碰撞一把，把以前的事翻出来又在脑子里转一圈…… 　　所以他反应特别慢，已经彻底倒退回邱遇怀疑他看热闹，他迎着邱遇犀利的目光回答“政治课”那一阶段。 　　冯岚怔怔看着邱遇，邱遇更担忧地看着冯岚。 　　到邱遇怀疑冯岚是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冯岚才眨了下眼。 　　“能怎么？”他有点迷茫似的，说完了自己缓两秒，才又往外吐一个字。 　　“烦。” 　　“烦王启轩？” 　　冯岚闭眼点头。 　　“烦。” 　　冯岚说不在意初中的事并不是逞能或嘴硬。正如他告诉邱遇的，复读，同学都小他一岁，他家里又一团乱，本身跟那些人聊不到一起去，一帮小孩儿自个觉得是孤立冯岚，其实是冯岚不想搭理他们更多一点。 　　至于什么写纸条骂他，故意撞他，绊他，撕他作业…… 　　实在太小孩了。 　　冯岚觉得压抑难过，也并不是因为这些无理取闹的针对，而是这些小动作不断提醒他发生过的事，让他一颗心脏始终活在母亲的刀尖。 　　不敢正面一战的都不值一提，王启轩挨揍也不是因为他把冯岚关厕所，而是因为他叭叭冯岚的妈妈和姥姥，胡扯冯岚家里的惨案。 　　那天路灯下面冯岚抱着邱遇哭，有一点是因为被邱遇一关心，突然觉得当年不放心上的事是有点让人难受，但更多是想起自己好好的家庭碎得七零八落，所以特别难过。 　　王启轩，他在冯岚心里本来不算什么，但就这个狗东西，已经坏冯岚三次事了。 　　初三冯岚想闷头把毕业证拿到手，王启轩跳出来逼得他揍人。 　　昨天冯岚想把五千米跑完，王启轩把他绊在终点前弄得他只能走完。 　　今天，冯岚本不想提以前的事，王启轩装无辜，还牵扯邱遇，气得他竹筒倒豆子，跟俩老师说了个清楚。 　　冯岚都有点想去算命了，他怀疑王启轩命中注定是来克他的。 　　那三次里陪着他一次又想护着他一次的邱遇是…… 　　冯岚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邱遇吓一跳：“有蚊子？” 　　“嗯。”冯岚闷闷地应了声，“烦死。” 　　他满脑子里嗡嗡乱，实在是烦死了。 　　之后一直到常规运动会宣布结束，趣味运动会正式开始，于莲、李明艳和王启轩都没出现，时不时满场转半圈的刘主任也没出现。 　　趣味运动会只要求全员到场，但不强制全员参加。 　　开始后会给每人发一个小卡片，谁想玩哪个项目自己去排队，玩完了负责老师给签个字或者盖个章，一个项目只能玩一次，一个都不想玩坐旁边干自己的事也行。 　　项目也都是什么两人三足，踢键子，丢沙包，跳大绳，套圈，滚铁环，参与就有纪念品拿，纪念品都是碳素笔，橡皮，笔记本这些小东西。 　　有点像给高三生搞了个小游乐园，大家凭卡入场，尽情畅玩，之后就正式开始高三的艰苦时光。 　　一想到这点，就是不怎么乐意去玩的，看一会儿别人玩，也忍不住跟朋友手拉手去转一圈，留点青春回忆什么的。 　　比如邱遇，再比如冯岚。 　　他俩本来对趣味运动会没兴趣，继续抓了张洋斗地主，但斗了三个回合张洋受不了了，跑去踢键子。 　　邱遇就和冯岚钓鱼。 　　钓了得有三个鱼塘，身边人回来出去回来出去，操场上气氛也越来越热闹。邱遇扭头看了一眼，把头扭回来的时候，冯岚就把牌收了。 　　“去逛一圈。” 　　不是询问，是决定，是看出邱遇坐不住了，只是陪他。 　　果然话音刚落，邱遇怕他反悔似的跳起来，拿了之前抓着他手腕就往外跑。 　　“速度go，我看那边有扔飞镖的！” 　　冯岚一点没反抗，被扯着先去围观了扔飞镖。冯岚怂恿邱遇试试，邱遇说自己准头不好，扯着冯岚去旁观张鹏和刘鹏两人三足，然后说想试试。 　　冯岚说：“走。” 　　俩人就去排队。 　　两人三足挺受欢迎，排队的人多，但队伍缩短的速度也快，冯岚走了会儿神，就轮到他和邱遇了。 　　邱遇的右脚和冯岚的左脚被绑在一块。 　　邱遇指着俩人绑一块的脚和冯岚嘀咕战术：“没绑的是一，这是二。” 　　冯岚点头，拍了下自己自由的右腿：“一，”再拍自己的左腿，“二。” 　　发令枪响。 　　邱遇大喊一声“一”，冯岚脑子里还在想“二”，第一步俩人腿就没抬明白，差点一块摔地上。 　　得亏邱遇反应快，“唰”一下就站稳扶住了冯岚。 　　“一二一！”邱遇抓着冯岚的胳膊喊，“一二一！” 　　俩人一块跑了出去，开局落后两步结束居了两个上，跑了第二，得到俩黑色按动碳素笔。 　　邱遇当场不满：“这也太抠了！第一是什么？” 　　旁边得第一的两个小姑娘一歪头，给他看自己的奖品——黑色碳素笔，两根。 　　负责老师笑呵呵地给他们签字盖章：“高三可费笔了，等国庆回来的，你们就知道学校不是抠门，是给你们省钱呢！” 　　然后撵他们：“别在这挡路，耽误后面人了。” 　　邱遇郁闷地拉着冯岚去找下一个项目。 　　丢沙包一组十个人，留到最后的算赢，进度相当慢，pass. 　　跳大绳已经不算比赛，纯玩的，冯岚和邱遇都不会，pass. 　　跳皮筋也不算比赛，俩高个站那儿一边玩游戏一边当桩，邱遇定睛一看，右边的桩不认识，左边的桩是赵家伟。 　　赵家伟在游戏里杀得昏天黑地，他面前高三的男女同学欢声笑语跳皮筋。 　　邱遇非常赞叹地看了一会儿。 　　“赵体委可以啊，这下盘稳的，一圈人这么蹦，连招都不耽误放。” 　　说到这有人失利，太高蹦不过。赵家伟也不动，自然有人上去挪皮筋，把它从赵家伟的肋巴骨挪到小腿。 　　邱遇再次赞叹：“他真是个柱子啊！” 　　之后就没什么意思了，邱遇正想喊冯岚走，眼睛一瞥，看到冯岚动了下脚腕。 　　邱遇脑袋顶上有个小灯泡亮起来。 　　“要玩？” 　　“不会了。” 　　冯岚跟着正跳的女生缓慢地挪了两下脚。 　　“我妈以前带我玩过一点。” 　　冯岚又挪了两下，摇摇头。 　　“想不起来，这一步好像就不对了，走吧。” 　　冯岚说完就走，邱遇又看了几秒，才转头跟上冯岚。 　　俩人溜达了半个操场，还是只玩了一个两人三足。 　　这不成闲溜达了。 　　不过和冯岚这么穿越闹腾的人群，就两个人慢慢走的感觉也挺好，好像能一直走到时间尽头一样。 　　那就这么一直走？ 　　刚要再绕过一个弯，就被人喊住了。 　　“兄弟！”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纸巾有没有？” 　　邱遇摇摇头，冯岚摸摸口袋，摸出两节卫生纸。 　　“这个行……” 　　“谢了兄弟！” 　　男生拿过卫生纸，越过他俩就跑了。邱遇和冯岚一块回头看，发现他不是往卫生间跑，而是目标明确地飞跃操场，往对角跑。 　　“他干什么的？”邱遇一头雾水，“那边什么时候新盖了个厕所吗？” 　　“应该没有。”冯岚往男生跑来的方向看了看，“那是有个什么……什么赛跑吗？” 　　俩人走过去看了一眼。 　　“借物赛跑。”邱遇慢慢念出牌子上的字，“这是干什么的？” 　　“就是抽张纸条，找到纸条上的物品，然后跑到斜对面的借物赛跑摊子。”旁边排队的人热情回答他，“一波十人，我们这波还差一个，来吗？” 　　邱遇想都没想：“不了，我俩一起的。” 　　话音刚落，就眼看着一个女生捂嘴笑了。 　　“我等下一波吧。”那个女生说，“这样你们正好了。” 　　邱遇脑子里响起冯岚的声音：“咱俩被嗑了。” 　　他又在心里跟自己说：“被嗑也挺好的。” 　　俩人就这么排上这一把借物赛跑了。 　　负责老师拎出一个箱子，让一人抽一张纸条，三二一喊口令一块看。 　　纸条叠了两折，冯岚刚拆开一折，邱遇就拽住他的手，扯着他跑出去了。 　　冯岚：“？” 　　冯岚在风中把自己的迷惑丢向邱遇：“你抽到什么？” 　　邱遇没回答，忙着跑。 　　中间俩人跟另外一对扯手跑的擦肩而过，不过人家是一男一女。冯岚瞥了一眼，再看邱遇拽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等到了终点，邱遇把纸条和冯岚一只手拍在桌子上。 　　“第一！绝对是第一！” 　　冯岚想看一眼纸条，但邱遇给捂得严严实实。 　　可捂得严实也没用，负责老师说要核对物品，把邱遇手拨开了。 　　纸条上写着三个字：“男朋友。” 　　负责老师看看邱遇，看看冯岚：“男朋友？” 　　邱遇理不直气挺壮：“啊，我男性朋友。” 　　负责老师点点头，给邱遇盖了章。 　　“不要早恋。”他很随意地开了句玩笑，转头看冯岚，“你的呢？” 　　冯岚这才来得及看自己的纸条上是什么。 　　纸条上只有一个字：“光。” 　　冯岚默了两秒，把打地鼠机翻出来，启动。 　　“光。” 　　冯岚指着亮起来的按钮说。 　　“脑子挺灵活。”负责老师笑了笑，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挺厚的搭扣笔记本。 　　“高三加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冯岚单手接过笔记本，借着遮掩在桌上摸了一把。之后他谢了老师，把其中一个本子给邱遇。 　　“这给你？” 　　邱遇也不挑，冯岚给什么拿什么。 　　俩人之后又把另外半圈走完，邱遇跑了个篮球绕杆，又套了个圈，最后回到开逛的地方扔了个飞镖。 　　邱遇准头确实不怎么样——当然他坚称是因为风大。 　　总之十圈十空，扔飞镖也只捞着一个带小花图案有香味的橡皮，邱遇拿着嫌弃了一会儿，还是揣在了口袋里。 　　天渐渐黑了，说是高一二旁观，但半下午这么长时间，哪个老师能放学生无所事事看别人玩。高二的老师和学生说明年就轮到你们了，高一的老师和学生说再等两年有你们玩的。于是高一二在高三趣味的时候就枯燥地收拾东西走了，回班上课，趣味运动会结束后，操场上只剩高三热火朝天地扫地抬桌子。 　　冯岚手上有伤，想抬桌子邱遇没让，被发配去捡垃圾。 　　这一发配不得了，邱遇桌子抬屋里摆好了，别的捡垃圾的同学都回教室了，冯岚还没回。 　　邱遇只好下去找，找来找去找到操场路灯下面。冯岚拎着垃圾袋站在那儿，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冯岚！” 　　邱遇喊了声。 　　“他们给你落下了？” 　　冯岚猛地把手往兜里一揣，有点慌地看向邱遇。 　　“怎么下来了？”他不答反问，“刚不是回去了吗。” 　　“找你啊。”邱遇说，“你看什么呢不回班，手疼了？” 　　“回条消息。”冯岚说，“我去扔垃圾，你等我一会儿。” 　　邱遇刚想说一起去，冯岚已经提着薄薄的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垃圾袋跑了。 　　邱遇看着冯岚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一整个抓心挠肝。 　　借物赛跑的时候他一看那纸条就没忍住，条件反射就抓了冯岚，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但冯岚当时没怎么样啊，还给他分本子。 　　冯岚这两天反应都慢，可能是才反应过来？ 　　那冯岚…… 　　胡思乱想没用，邱遇晃晃脑袋，挺老实地站着等，给足冯岚空间的同时，想着晚点回教室再试探一下。要是冯岚连这种程度都觉得不好接受，他就立刻滑跪道歉，说自己脑抽了，往后好好做兄弟，不想别的。 　　虽然未必能控制得住。 　　喜欢这事怎么控制住，谁能控制住？ 　　那也得控制，不然把人吓跑了还有个屁以后。 　　表面兄弟，其实一个暗恋另一个，是不是也算一对情人。 　　想发展一段感情的人，和，不知情的人。 　　邱遇叹口气，后脑勺在路灯柱子上磕了磕。 　　烦。 　　冯岚烦躁地叹口气，把垃圾袋甩进垃圾箱，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揉皱的纸条。 　　一张是邱遇抽到的“男朋友”，大概是老师的抓早恋陷阱，估计明天就会有人被约谈。 　　另一张是冯岚抽到的“光”，白纸黑字，垃圾箱这边灯最暗，乍一看纸条上全是阴影，没一点光。 　　冯岚盯着自己这张纸条，想扔又舍不得。 　　冥冥之中好像什么注定，他确实借到了光，甚至是直接被光抓了。 　　在他连着看了两天邱遇打水漂后。 　　光一把抓住他，说他是男朋友。 　　——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也特么是男朋友。 　　不想回班。 　　刚那垃圾袋没装什么东西，他现在翻出来，把自己放进去，再爬进垃圾箱也不是不可以。 　　但邱遇还等着呢，等不着，会不会来翻垃圾箱。 　　烦。 　　今晚怎么办，还看邱遇打水漂？ 　　冯岚仔细算了一下时间，他在邱遇那儿充的一百块已经快用到头了。 　　充钱去？ 　　邱遇能信他两个晚上学了十小时吗，他是那学习的人？ 　　冯岚把纸条使劲怼回口袋，快要烦碎了。 第47章 ☪ 处分 　　◎冯岚会不会喜欢我◎ 　　空着手和邱遇一块回教室的时候，冯岚解释自己是在看汪老板发来的消息。 　　“下午就给发了，我才看见。说国庆超市有个促销活动，十点过去六点结束，中午管饭。一天一百二，还有有提成，七天下来少说能赚一千。” 　　邱遇点点头，并不多问，当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怎么打算？” 　　“当然是想去啊。”冯岚说，“不过先问一下韩姐国庆是什么安排，然后再定吧。” 　　“嗯，还有两天呢。”邱遇说，“也不着急。” 　　“你打算怎么办？” 　　“先看主题用不用我端盘子呗。”邱遇说，“别的我之前也看了看，快餐店的小时工，打印店的打字员，之前说的看小课桌，哪个都能干。” 　　邱遇拍了个空气篮球，唰唰唰三步上篮。 　　“得分！鼓掌！” 　　冯岚刚要意思意思鼓个掌，教学楼门口就传来清晰的掌声。 　　邱遇和冯岚循声看去，老刘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笑呵地看着他们。 　　“挺有活力啊。”老刘说，“身体素质都不错，跑完五千米还这么这么生龙活虎呢。” 　　邱遇抓抓脑袋走过去了。 　　“主任你在这儿守我们啊？”他说，“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干啊。” 　　“你没干，那王启轩是冯岚打的不成？”老刘哼了一声，“进来说话。” 　　冯岚皱了下眉，先邱遇一步走过去。 　　老刘靠着墙，不紧不慢地拧开杯盖喝了口茶，惬意地舒了口气。 　　“事情呢，我都听你们班主任，还有这个李老师说了。”老刘不紧不慢地说，“冯岚，是吧？” 　　冯岚点了下头，不等老刘再开口就说：“这件事是因为我。” 　　“胡说八道。”邱遇眼都没眨一下，“你是指使我了还是按着我手让我揍人了？这事我的。” 　　“你是为了——” 　　“为了惩恶扬善！本来就是——” 　　冯岚拧着眉就再开口，老刘赶紧打断了他俩。 　　“行了，这么点事有什么好争的，当着我的面你两个还要在这吵几轮？” 　　冯岚和邱遇都闭嘴了。 　　“我先说王启轩的处理结果。”老刘说，“他这个事最严重的时候在初中，不是在咱们学校。现在他又有这个造谣的行为，被邱遇即使掐断在摇篮里了，没造成什么太恶劣的影响。” 　　邱遇急道：“那就不管了？” 　　“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这小子就是性子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邱遇嘀咕，“学校要是不处理我今天放学就再揍他一顿。” 　　“行啊，您什么时候动手，我这边直接给您把过记上？” 　　冯岚听不下去了，开口阻拦道：“主任……” 　　“行了，不和你们绕弯子，王启轩这次是警告处分。” 　　邱遇又横起来：“就警告——” 　　“严重警告。”老刘说，“再犯任何一点事就记过，跟着档案走。” 　　邱遇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处理结果。 　　“高三到最后都是要销处分的。”他说，“主任，您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老刘哼了声。 　　“没人比你更清楚，是不是？思想汇报一次不写，就等着毕业老师抬手。” 　　老刘缓了口气。 　　“学校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带着处分去大学，而且也高三了，校方肯定是能不给处分就不给处分。” 　　邱遇正要说什么，冯岚轻轻扯了一下邱遇的衣服。 　　“我理解。”他说，“那王启轩说的邱遇打他的事呢？” 　　“他理亏在前，邱遇动手这事……以后注意。” 　　老刘没说得很明白，但这意思就是不追究了。 　　冯岚点点头：“谢谢老师。” 　　邱遇就知道冯岚接受这个结果了，他心里堵着口气，现在也只能憋着。 　　老刘又念叨了一会儿邱遇，催他交思想汇报，说高三了，至少汇报汇报。 　　邱遇特别敷衍地应了，老刘又说：“李老师让王启轩写检讨和道歉信，得国庆回来了。到时候检讨交到我这里，道歉信交到你那里，他散播谣言这件事呢，李老师是说让他站主席台上公开说明，这个要问你的意思。” 　　冯岚摇摇头：“不需要，道歉信也不需要。” 　　他顿了顿，无所谓道：“反正他也不诚心。” 　　老刘叹了口气。 　　“那行，那就检讨，严重警告。之后再有任何问题，找老师。” 　　老刘指了邱遇一下。 　　“尤其你小子，少用暴力解决问题，懂不懂？” 　　邱遇不耐烦道：“就打了两次……” 　　“那是在学校，你以为你在校外动手我一点不知道？”老刘摆摆手，“行了，你俩回去吧，好好上晚自习。” 　　俩人跟老刘告别，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走到平台的时候，邱遇放慢脚步，从口袋里摸出套圈给的纪念品吹龙，侧头使劲一吹，“啪”一下，蓝绿色的塑料条弹到冯岚脸上。 　　冯岚一怔。 　　邱遇“啪啪”又吹了两下。 　　冯岚往后躲：“干什么？” 　　“一个毕业就撤销的严重警告。”邱遇很不高兴，“你就接受？” 　　“不接受。”冯岚平静地说，“也不想为难老师。” 　　邱遇捏着吹龙的塑料条，看起来像在把塑料条当王启轩的脑袋捏。 　　邱遇很小声地嘀咕：“除了不学习，还真是哪儿都像好学生。” 　　冯岚没听清，问：“什么？” 　　“说什么时候再去打王启轩一顿。”邱遇大声说，“最烦这种爱装相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弄得打不痛快，还得应付老师。” 　　冯岚道：“你别管了。” 　　邱遇猛一扭头，错愕道：“你说什么？” 　　“王启轩的事，你别管了。”冯岚慢慢说，“刘主任这次是轻轻放下了，但不是也说……” 　　邱遇总结：“所以你就让我别管了？” 　　冯岚有点莫名地看着邱遇，听出邱遇有点不高兴，但不知道邱遇为什么不高兴。 　　邱遇叼起吹龙，蓝绿塑料条又弹到冯岚脸上。 　　“说没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邱遇咬着吹龙含糊不清地说，“你现在让我别管了？” 　　冯岚这才明白过来，解释道：“我说让你别管只是怕他故意惹你动手，到时候……” 　　邱遇听懂了，但仍不怎么高兴，塑料条又在冯岚脸上弹了两下。 　　突然有人很用力地拍了扶手，邱遇和冯岚一转头，发现于莲在上面看着他们。 　　“你拿着那个玩意儿青蛙一样舔冯岚干什么呢？”于莲说，“还不赶紧回班？” 　　邱遇尴尬地应了一声，把吹龙塞进口袋。 　　于莲等他俩上到楼梯口，板着脸问：“干什么去了？” 　　“在楼下碰到刘主任了。”冯岚说，“和我们说了王启轩的处理结果。” 　　于莲的神色缓和了。 　　“这个处理结果我是不太满意的，但学校能做到的也就这样。” 　　邱遇哼了一声。 　　于莲看了邱遇一眼，大概也是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快回班吧。” 　　邱遇没说什么，绕过于莲往后走。冯岚对于莲欠了下身，稍微加快脚步追上邱遇。 　　冯岚犹疑着问：“你生气了？” 　　“生气。”邱遇半真半假地说，“于姐姐怎么能说我是青蛙？” 　　冯岚道：“想想是有点像。” 　　邱遇佯怒：“我至少是青蛙王子吧？” 　　冯岚忍俊不禁，很快地偏了一下脸。邱遇抓出那个吹龙，把哨嘴在冯岚脸上啄了两下。 　　“你再笑？再笑？也不想想我是青蛙你是什么，蚊子啊？” 　　冯岚想躲没躲掉，只能抢过吹龙塞进自己口袋，快步进班坐好。 　　邱遇紧跟着他，见他坐下了就伸手，使劲揉了一把冯岚的头发。 　　冯岚被按得脑袋差点磕桌上。 　　“嗡嗡！”他小声警告，“回你座去！” 　　邱遇被逗乐了一下。 　　“小小蚊子也敢猖狂？” 　　他又揉了一把冯岚的脑袋才回座，刚坐下就听到李绣很轻地吹了声口哨。 　　邱遇随手拿了根笔，在李绣背上画了一个问号。 　　李绣小声笑道：“有点暧昧吧？” 　　邱遇哼了一声，心想这算什么暧昧，他刚才把自己含咬过的哨嘴按在冯岚脸上，间接亲了他两下，冯岚没反感，还把他的第二张嘴拿走了，那才叫暧昧呢！ 　　邱遇划拉出一本英语练习册，心情挺好地写了篇阅读，写完一对答案三道题就对一个。 　　邱遇抓抓头，问李绣借了英汉词典，翻词典的时候看了冯岚一眼。 　　冯岚也在看英汉词典，但大概只是发呆，打发时间，好半天也没翻页。 　　邱遇又开始胡思乱想：冯岚没反感，究竟是不介意，还是不在意？要是不介意，那他就可以更进一步甚至英勇告白，要是不在意，那他最好还是安分地做一个兄弟。 　　怎么甘心做兄弟。 　　邱遇看不动英汉词典了，翻出手机在群里说了今天的情况，问这算是有进展吗。 　　消息发出后一分钟没人回复，邱遇只能暂时静下心翻英汉词典，把刚才的阅读翻译了一遍，答案也对照修改，再去看群，群里已经热闹起来。 　　-Z：…… 　　-3：…… 　　-L：他大概觉得你今年八岁，弟弟 　　-你的朋友李花：这就是你揉他脑袋的原因吗，你不想当弟弟，想当大哥了？ 　　-L：这个群里只有我是大哥，谢谢 　　-你的朋友李花：啧啧，不要给我机会畅想你们的关系，谢谢 　　-L：？ 　　-Z：？ 　　-3：？ 　　-你的朋友李花：所以你还是没有告白咯@Q 　　-Z：显然他没有 　　-L：显然他八岁 　　-3：感谢冯岚让我对邱哥有了新的认识 　　-3：或许你试试别用那个吹龙，直接亲他呢 　　-3：@Q 　　-Z：@Q 　　-L：@Q 　　-你的朋友李花：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写英语呢 　　-你的朋友李花：@Q 写完了吗？ 　　邱遇在这条消息之后五分钟才缓缓上线。 　　-Q：写完了 　　-Q：@3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不想，因为我和他还只是朋友关系吗？ 　　钱成锦不愧是三中学生，做到了全群唯一一个秒回。 　　他看出这是自嘲性质的讽刺，顺竿往上爬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邱遇回了一个白眼，关掉手机又去看冯岚。 　　这次没顺利看到，张洋坐直了，把冯岚挡住一大半。 　　邱遇看张洋超级不顺眼，想再按一回张洋脑袋，让他别挡着冯岚。 　　但张洋听不见邱遇的心声，过了几秒，坐得更直，把冯岚完全挡住了。 　　邱遇在心里骂了一声，逼自己继续做英语练习册，没再转头看。但心里晃晃悠悠的，做一会儿练习册，就要想一会儿怎么试探冯岚。 　　只要冯岚不介意和男性建立亲密关系，邱遇就敢大声说出自己的心意。 　　就算冯岚只是有点好奇，想试试新鲜，邱遇也敢对冯岚说：“那就和我试试吧。” 　　前提是冯岚真的不介意。 　　目前冯岚确实表现得完全不介意。 　　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冯岚到底是不介意，还是不在意？甚至于，他的不介意，会不会只是他作为兄弟的包容，与情感偏好并无关系。 　　一直到放学，邱遇一个试探方法都没想到，李绣转身收拾书包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扑哧”一笑。 　　邱遇没好气道：“笑什么笑。” 　　“你说呢？”李绣在邱遇卷子上点了下，“你这写的哪门子英语啊？” 　　邱遇低头一看，阅读理解字里行间，正经翻译占一半，“冯岚会不会喜欢我”，变着句式花样占了另一半。 第48章 ☪ 送水 　　◎他不喝这个◎ 　　【校草｜高三】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1L（楼主）新高三正式就位，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也已经结束！ 　　谁是你心中的全新校草人选，快来pick pick吧！ 　　—— 　　啊啊啊层主率先提名五千米冠军！手长脚长黑皮帅哥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2L 不喜欢黑皮的，五千米还是第三名那个学长好看。 　　3L 运动健儿太有活力了对我这种阴暗爬行生物很不友好，我喜欢读稿子那个男的，他声音好好听，脸也还可以，不枉我鼓起勇气去送了一趟稿子。 　　…… 　　52L 不在乎校草排名，但要来安利五千米并列倒数第一！默默陪伴跑到终点我们学校怎么还有这么好嗑的cp！ 　　53L 哦哦哦还有别人注意到吗！我就在终点旁边的那个班，结束后没受伤的那个眼里的心疼和生气都要溢出来真的好嗑好嗑，我超级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医务室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英气款x秀气挂简直是校霸x学霸的标配求求高三的学长学姐告诉我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 　　67L 非常遗憾地告诉前面的学妹，校霸算半个学霸是没有的，我去他班问成绩了，俩都是学渣。 　　68L 靠这不是校草帖吗，我想看看我兄弟排名但为什么进来是腐女在嗑cp啊？ 　　69L 说起五千米那个绊人的太过分了，什么仇什么怨啊绊人家一大跟斗。我一直看着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70L 这不是校草帖吗，为什么有男人混进来？？？ 　　71L 你看你兄弟排名你对你兄弟的兄弟情真的纯粹吗 　　72L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高二的同胞高一的学妹，五千米并列倒数二人组真名揭晓，英气款叫邱遇秀气款叫冯岚，是一个班的，但非常sad没有更多消息了好像比普通同学还冷淡一点的样子…… 　　73L 这么低调我掐指一算一定是真的有一腿。 　　74L 一定不是普通的同学一定没有冷淡一定是在冰山下相爱！ 　　75L 越是这样越可能是真的！ 　　76L 不会吧，我有在自行车棚见过他们，他们是一起回家的啊 　　77L 一起回家！难道真的是真的！ 　　78L 还在高中就同居不好吧嘿嘿嘿嘿 　　79L 靠，是不是每年的校草排名都要歪楼啊？ 　　80L 你们这群腐女能不能别老看见两个男的就觉得人家是一对，恶心死了 　　81L 校草评比！女人说了算的地方为什么总有男人混进来啊？ 　　82L 混进来的默认是gay 　　83L 真gay不是已经让你们拉出来和人凑一对了吗？ 　　…… 　　“就这么定了吧。”邱遇跟冯岚商量，“超市别去了，咱俩都去‘主题’，来个国庆返场。” 　　冯岚挺为难：“但汪老板都特意找我……” 　　邱遇道：“但‘主题’给的多啊！” 　　冯岚当然更想选钱多的，但汪老板太上心了，一天能问两次，他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冯岚道：“不行就分开吧，你去咖啡厅，我去超市。” 　　邱遇听不得分开这种话，还没在一起就分开，太不吉利了。 　　他努力为自己争取：“汪老板那边就需要一个人吗？不行咱俩都去超市吧。” 　　超市促销冯岚以前也做过，要站很久，要不停招呼客人试吃以推销产品，冯岚其实不怎么喜欢。 　　但只是他自己不喜欢，他还可以为了钱逼自己去做，但邱遇也动了要做的心思，冯岚就不怎么愿意了。 　　“我拒绝汪老板吧。”他说，“你跟韩姐说一声，国庆我们一起去做。” 　　邱遇挺高兴地答应了。 　　旁边一桌吃饭的张鹏看不下去，抓着手机大声叹气。 　　邱遇问他：“怎么了？” 　　张鹏摇头晃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一个外校的哥们，在追人呢。人小姑娘都不知道他喜欢自个儿，给他个眼神他就乐颠颠的。好可怜啊，这就是爱情使人盲目吗？” 　　邱遇听一半就听明白了，抓着筷子瞪张鹏，看起来像要把他活吃了。 　　刘鹏忍着笑道：“暗恋吗，是这样的。” 　　张鹏道：“你说他就这么闷不吭声，光知道对人好，什么都不说，人连他心意都不知道，能答应吗？” 　　刘鹏道：“能吧，他对着的又不是块木头，天长地久，人家一定有感觉的。” 　　张鹏又叹气：“就怕人家感觉错了，他把人家当对象，人家拿他当普通朋友。” 　　邱遇狠踹了张鹏一脚。 　　张鹏早有防备，但也没完全躲过，被邱遇踹鞋上了。 　　邱遇横眉竖目：“能不能闭嘴吃饭？” 　　张鹏道：“听两天卷子了，脑袋都大了，吃饭还不让人唠嗑？” 　　“食不言。” 　　完全令人意外的人，特指一直闷头吃饭的冯岚突然开口，把仨人都吓一跳。 　　刘鹏怕张鹏嘴上没把门让冯岚听出来了，张鹏怕自己嘴上没把门让冯岚听出来了，邱遇怕他仨这么天南海北地聊吵到冯岚吃饭了。 　　邱遇眉眼柔和了，语气也温柔了。 　　“吵着你了？” 　　冯岚摇摇头。 　　他吃饭的时候是不怎么说话，因为往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吃，没有这个习惯。但他不讨厌听人聊天，以前跟邱遇俩人吃饭的时候也会闲聊。 　　今天接话，只是觉得不能让张鹏再说下去了。 　　冯岚道：“我就是随便一接，怎么了，你们在聊什么？” 　　他是想装自己睡不好那股反应慢的劲，但邱遇心头一软，想到的却是又一个月了，冯岚要去看他妈妈。 　　邱遇立刻道：“行了，不聊了，吃饭，赶紧着。” 　　国庆假期这个下午已经开始了，张鹏说要去打球庆祝，几个人决定在学校附近吃顿饭就去抢场。 　　“到了和人凑一凑吧。”张鹏说，“刚放假都撒欢，小公园肯定人多。” 　　但也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从细嚼慢咽变风卷残云，话也顾不上说了。 　　一顿饭迅速结束，刘鹏打了车，邱遇把小电瓶放后备箱，弄的时候说自己胳膊酸抬不动，让冯岚帮忙。 　　冯岚其实很困惑，五千米跑完两天多了，他自己是还觉得胳膊腿哪儿都有点不对劲，但邱遇生龙活虎，瞧着能再跑一回。 　　但邱遇这么嚷了，冯岚也就下车帮忙，绕到后备箱一看，邱遇已经把小电瓶摆好了。 　　冯岚：“？” 　　邱遇道：“这个月什么时候去看你妈。” 　　冯岚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邱遇的意思。 　　“没事。”他说，“我是没睡好，不是在想那个。” 　　“都成‘那个’了？”邱遇把后备箱盖半扣下了，“上次你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你……” 　　“回头聊。”冯岚说，“司机还等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冯岚微微躲闪的神情，那不想继续聊的意思太明显了。 　　邱遇看了冯岚两秒，点点头。 　　“行，回头再说。” 　　俩人回了后座，没挨着，一左一右把张鹏夹中间了。 　　张鹏：“？” 　　张鹏：“我不习惯坐中间……” 　　邱遇道：“老实坐你的。” 　　张鹏受气包似的闭嘴老实了。 　　邱遇心里有点闷，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憋气，一定要说的话，他觉得无力。 　　冯岚心里有事，不好跟他说的事，他已经是冯岚生活中最亲近的人了，但他帮不上冯岚的忙。 　　邱遇靠着车窗玻璃，深深吸气，又慢慢吐出。一口气刚吐完，手机震了一下，邱遇看了一眼，是条短信，发信人冯岚。 　　邱遇愣了两秒，转头去看冯岚。 　　冯岚低着头，摆弄他的按键手机。 　　邱遇把短信点开，内容是仨字母。 　　QAQ 　　邱遇一乐。 　　“什么意思？”他回，“冯哥，哭哭了？” 　　冯岚这次回了仨字母一标点。 　　OAO？ 　　“装傻充愣？” 　　冯岚回得飞快：OVO 　　“你真行。”邱遇打字，“总共教你仨，仨你都安排我身上了。” 　　冯岚：O.O 　　“还自学新的了？”邱遇笑出声，“行了，别逗我了。” 　　冯岚这才打了汉字。 　　“生气了？” 　　“没。”邱遇如实说，“就是觉得我好像帮不上你。” 　　冯岚没再回，邱遇侧头看冯岚神情，冯岚眉头很轻微地皱起来一点，似乎很为难。 　　邱遇继续发消息：“？” 　　冯岚这才慢慢回：“没有的事，瞎想什么？” 　　邱遇没再说什么。 　　到了小公园，果然人很多，两对四个篮筐都有主了。陈定诚和瘦猴几个都在，一点他们人数，陈定诚就道：“人多了啊。” 　　瘦猴怵冯岚，立刻道：“我不打了，你们——” 　　冯岚赶紧说：“我不会，你们玩，我给你们看包。” 　　他说完跟邱遇交代了一声，拎着几个人的书包到旁边找了个地方，拍拍土坐下了。 　　陈定诚有点惊讶：“这年头还有不会打球的？” 　　邱遇横他一眼：“不会打球怎么了，法律规定男的必须会打球？” 　　陈定诚忙道：“我就是惊讶，我见识少。” 　　邱遇没再说什么。 　　瘦猴多一下都不敢动，小心翼翼问邱遇：“那咱几个，开打？” 　　邱遇道：“开打什么开打，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跟我干一架。” 　　瘦猴道：“我哪儿敢啊。” 　　邱遇道：“来吧，比划比划？” 　　陈定诚把球扔向邱遇，几个人你一嗓子我一嗓子定好各自位置，热火朝天地开打。 　　冯岚挺安静地坐旁边看。 　　他对打球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江湾不是运动型的，但他小时候活泼好动，江湾就研究了一点，篮球足球都带着他试过，他小时候卧室里还有一个篮筐，房间铺了地毯，他可以没事丢着玩，不怕吵着左右邻居。 　　但更多的江湾也不会，冯岚去和别的小朋友一块玩，糊里糊涂的，初中一停手，很快就忘了。 　　或者只是因为跟江湾有关，所以他选择忘了。 　　要是没忘，现在是不是能跟邱遇一块打球？ 　　又有什么必要呢。 　　冯岚低头呼了口气，不再看邱遇，先给汪老板发了道谢并拒绝的短信，然后从书包里翻了个政治知识点的小册子开背。 　　生产决定消费，经济发展水平对消费水平的影响是根本性的，基础性的。 　　收入是消费的前提和基础，明天又回“主题”上工了，超市那边虽然已经拒绝了，但是不是要再请汪老板吃顿饭呢？ 　　勤俭节约，艰苦奋斗……这学期的学杂费都交完了，邱遇也没说要他出生活费和房租，那邱遇的钱是不是还够用啊？他算过了，只要不买什么笔记本电脑游戏机的，把邱遇的生活费一块包了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他再省吃俭用一点，他本来就很俭用了，生活上几乎不花什么钱…… 　　“看，那个就是邱遇！”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女生的声音。 　　“我靠，可以啊，这个脸，这个身材，值得咱倒追啊！” 　　另一个陌生女生的声音。 　　冯岚抬头一看，是两个穿着五中校服的女生。 　　先开口的那个女生激动得眼睛发亮，脸发烫，把书包塞给小姐妹，三两下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落肩T恤，理了理头发。 　　小姐妹给她鼓劲：“超漂亮，一定能给他留个深刻印象！” 　　女生道：“一会儿他们打完这场，我就去给他送水！” 　　冯岚看了看女生手里的水，一眼就认出是邱遇挺不喜欢的一个牌子。 　　“他不喝这个。”冯岚下意识开口，“说有股土腥味，不好喝。” 　　五中女生：“？” 　　【📢作者有话说】 　　“冯同学，你这是诚心背政治吗，你好意思说你是在背政治吗？” 　　冯同学捂着耳朵低着头，念叨着政治知识点走远了。 第49章 ☪ 别扭 　　◎邱遇。邱遇啊。◎ 　　邱遇打球不专心，传球，带球，投篮，有机会他就要看看冯岚在干什么。 　　一开始只是发呆，后来弄了会儿手机，然后开始看书，应该是在背知识点，现在……在和女生聊天？ 　　邱遇差点把球扣到张鹏脑袋上。 　　“你看着点啊！”张鹏惊恐地说，“干什么呢！” 　　他顺着邱遇的目光去看，“嚯”了一声，拍着球跑了。 　　之后邱遇打球显然凶悍了起来。 　　因为那个女生一！直！在！冯！岚！旁！边！ 　　“牛啊邱哥！”陈定诚仰头看着邱遇，“这手扣篮太牛逼了！” 　　邱遇稳稳落地，撩起衣服擦了把汗。 　　“歇会儿。” 　　说完，不等其他人回应，邱遇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冯岚走过去。 　　冯岚没注意到，他正被五中那两个女生缠着聊天。 　　要送水的女生叫徐萌，她以前来小公园玩过，当时就注意到邱遇，后来跑好几次小公园都是想和邱遇认识，但一直没成。这次趁着国庆放假，她又来赌运气，终于赌中一回，就想给邱遇留个好印象。 　　水是特意买的牌子货，五块钱一瓶，没想到还没递出去就被邱遇朋友发现，还好心告诉她邱遇不喜欢了。 　　徐萌觉得冯岚真的是个超级大好人，立刻就向冯岚打听起邱遇的个人喜好。 　　冯岚完全不知所措。 　　他搭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脱口而出才觉得大事不好，被徐萌缠着问更不知道该怎么办。邱遇的喜好，他不敢说自己完全知道，但就知道的那点他也不觉得该随便告诉别人，还是一个喜欢邱遇的人。 　　虽然觉得和邱遇不可能，但冯岚也有自己的私心。 　　徐萌并没意识到，笑盈盈地和冯岚打商量：“同学，你就随便告诉我一点好不好？邱遇不喜欢这个牌子的水，那喜欢什么牌子的，是只喜欢喝饮料吗？他爱喝汽水还是果汁，汽水喜欢可口还是百事……” 　　“冯岚。”邱遇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水呢？” 　　冯岚舒了口气。 　　“这。”他找到邱遇的书包，把水递过去，人也顺势站起来，“打完了？” 　　“歇会儿。”邱遇拿着水，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她们是？” 　　“来找你的。”冯岚说，“我去给二鹏送水，你们聊吧。” 　　他忙不迭地就要走，邱遇一把扽住他，心情好了很多。 　　“他俩没手？让他俩自己过来。” 　　邱遇问那两个女生：“找我有事？” 　　徐萌一点不扭捏，直截了当地说：“邱同学，你好，我叫徐萌，是五中的，想和你认识一下。” 　　她把一直攥着的水拿起来，这才有点不好意思。 　　“本来是给你带了水，但是这位同学说你不喜欢这个牌子……” 　　邱遇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不喜欢的。他又看冯岚，眼睛都亮了。 　　“你怎么知道的？” 　　冯岚道：“上次去超市你提过。” 　　邱遇自己都想不起来，大概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冯岚就这么记着，邱遇心里的高兴都要溢出来了。而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邱遇也终于找到了最好的试探方法。 　　邱遇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女生，礼貌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想没这个必要，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日暮降临之前，邱遇和冯岚先走了。 　　张鹏打得兴起，说再玩一会儿，完了一块吃饭。邱遇拒绝，说冯岚自己坐那儿没什么意思。 　　冯岚看起来确实特别没意思。 　　光线暗了以后他没在看知识点，玩了一会儿打地鼠机，有路过小孩好奇过来看，和家长说也想玩，冯岚就把打地鼠机也收了起来。 　　然后冯岚开始漫无目的地玩按键手机上的推箱子，贪吃蛇，推箱子他闭着眼睛都能过，贪吃蛇他一次次铺满屏幕，然后不知所措。 　　冯岚从没想过，邱遇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正如邱遇怎么也没想到，他话都递到冯岚嘴边了，冯岚就是不问一句“你喜欢的人是谁”，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 　　邱遇急得抓心挠肝，面上还要风平浪静，七百块小二快被他开成哈雷了。 　　终于冯岚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邱遇要闹了。 　　邱遇深吸口气。 　　邱遇平静道：“不知道啊，你往两边看，有想吃的就喊停吧。” 　　冯岚哪儿有什么想吃的，挑着邱遇喜欢的在一家川菜馆门口喊停了。 　　邱遇看了一眼门口招牌上贴的“今日推荐”，皱着眉头道：“这你能吃吗？” 　　冯岚说不知道。 　　邱遇终于把不高兴往脸上挂了点：“不知道你叫什么停，一会进去要一桌就我一人吃？” 　　他不给冯岚下车机会，驱使小电瓶继续往前跑，最后在一家烤肉饭停了。 　　邱遇喊冯岚：“下车。” 　　冯岚不动。 　　邱遇恶声恶气道：“怎么了？” 　　冯岚道：“你怎么了？” 　　邱遇心想我还能怎么，我喜欢你，你连我喜欢谁都不在意，我还能怎么？ 　　邱遇知道自己挺无理取闹的，冯岚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就是着急，冯岚今天和那小姑娘聊天，让他清清楚楚认识了一把冯岚是直男，这种感觉就像冯岚有事他帮不上一样，无力。 　　一天无力两回，邱遇都快自厌了，本来就闹心，冯岚还要哄他，在什么川菜馆门口叫停了。 　　冯岚到底什么意思啊？ 　　冯岚到底……到底有没有意思啊？ 　　邱遇正胡思乱想，冯岚突然从后面使劲推了一把。这一推邱遇清醒了，耳听着冯岚道：“我管你怎么了。” 　　相当不高兴了。 　　冯岚下车就走，看都没看那家烤肉饭。邱遇一急，也跟着下车走，都忘了自己骑车更快。 　　“你干什么去！”邱遇没两步就抓着了冯岚，“不吃饭了！” 　　“吃不下。”冯岚甩开邱遇，“你自己吃吧，我先回家。” 　　“靠。”邱遇又抓住冯岚，“咱俩不这样行不行，跟小情侣闹脾气似的。” 　　冯岚本想再甩开邱遇一回，听邱遇这么说就不动了。 　　邱遇心想冯岚是对自己特别没意思。 　　那冯岚干什么看他不高兴要哄他，要吃川菜啊？ 　　可能是冯岚就突然想吃川菜了，刚才那招牌上的麻婆豆腐看起来挺好吃的。 　　邱遇问：“吃川菜，走吧。” 　　冯岚低声道：“我不吃川菜。” 　　邱遇问：“那这烤肉饭？” 　　冯岚道：“我想喝酒。” 　　邱遇一愣，侧头看冯岚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冯岚今天大概也挺不高兴，但他一直琢磨自己心里那点事，都没发现冯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高兴。 　　邱遇犹豫了一下：“一定喝？” 　　冯岚也没坚持：“不喝也行。” 　　他顿了顿。 　　“不是特别想喝，就是……” 　　邱遇秒懂：“一种心情。” 　　冯岚默认了。 　　邱遇吐口气：“因为……因为要去看你妈？” 　　冯岚闷声道：“不打算去了。” 　　邱遇又说：“我不是冲你不高兴。” 　　冯岚“嗯”了一声。 　　邱遇想，岚不就我我就岚吧，自己主动说：“我就是想起我喜欢那个人，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呢。我一看有小姑娘找，我就想我要是小姑娘好了，我也直接去找他告白。” 　　冯岚又“嗯”了一声。 　　“我也不是冲你。”他说，“就是……撞一块了。” 　　“啊，我懂，心烦是不是。”邱遇说，“得亏是和你，我早些时候跟张鹏对着心烦，架都打过。” 　　“不跟我打架？” 　　“跟你打什么？你跟他们不一样。” 　　话又漏出去了。 　　邱遇找补：“跟他们我都一块打架过来的，动手也知道分寸。以前没和你打过啊，万一真伤着你了我不得自杀谢罪？” 　　冯岚踹了邱遇一脚。 　　“有机会打架。”冯岚硬邦邦地说，“吃饭。” 　　转身先往烤肉饭店里去，邱遇在他身后挪了电瓶车，知道这事算过去了。 　　但心里的念头过不去，云啊雨的，淋得邱遇湿漉漉的，当晚召开了第二次情感大会。 　　张鹏一个冷笑开场：“呵，我就是可以随便打的那个。人家都是对象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您这是反过来的。” 　　李绣哼了声：“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思想，跟你们说话真闹心。兄弟那么重要你们都去谈兄弟呗，还处什么对象？” 　　刘鹏道：“谈兄弟太难了，看邱遇不就知道了？” 　　张鹏道：“绣姐饶命，我只是想批判邱遇，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邱遇蔫巴的：“我反过来什么，对象如兄弟，衣服如手足？” 　　他叹气：“我想处的对象可不就跟兄弟似的吗。但你们说，二鹏，小钱，你们谁能像冯岚一样，捕捉我没露一点的情绪波动，还特自然地就想哄我，要陪我去吃川菜？” 　　钱成锦道：“可能人冯岚就是那种细心男孩呗。再说我们仨糙老爷们怎么不哄你了，深夜撸串喝酒陪你骂你爹谁缺席了？” 　　“看，深夜撸串喝酒，这才是兄弟的关心方式啊！”邱遇说，“冯岚绝对对我有点意思吧！” 　　李绣道：“有没有可能因为他饿了，正好路过，而且你俩那会儿也不是深夜啊？” 　　邱遇大口叹气。 　　“我要疯了。”他说，“要么我也别担心这操心那，我就直接怼他脸上告白，他能接受接受，不能接受算了。” 　　“不考虑朋友那茬事了？” 　　邱遇当然也做不到不考虑，不考虑今天吃饭前他抓着冯岚胳膊就不是说那些，而是直接告白了。 　　邱遇又叹一口气。 　　“我跟冯岚处得很不兄弟了吧？”他有点低落地说，“那个借物赛跑，简直天助我也，冯岚看到纸条上是‘男朋友’的时候一点不高兴都没有。” 　　李绣客观道：“他要是纯直肯定不会多想。” 　　邱遇继续叹气。 　　刘鹏道：“恋爱问题你自己再琢磨一下吧，需要助攻喊我们。国庆假后家长会那事你怎么办，你爸去吗？” 　　邱遇压根没想过这件事。 　　“我们班任应该会通知他，但他爱来不来，反正到时候我不在学校。” 　　张鹏道：“我这次考得不怎么样，那天得在学校装孙子。” 　　刘鹏成绩过得去，没这个困扰，李绣是班委，那天要留班里帮忙。 　　钱成锦道：“正好，邱哥，你到时候就和冯岚去奶茶店坐坐。那小情侣绝对一窝，你把他扯到那个暧昧的氛围里，看他能不能跟你暧昧起来。” 　　邱遇道：“那倒不用。” 　　钱成锦道：“别不用啊，什么都试一试！” 　　邱遇道：“我和冯岚国庆继续去咖啡厅干活，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了。” 　　李绣挺高兴：“我作业写完就去捧你俩的场。” 　　邱遇道：“那我谢谢您惠顾了。” 　　几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邱遇彻底安定了。挂点语音通话后他琢磨了一会儿，反思自己今天跟冯岚闹脾气的事，觉得自己错更多，就给冯岚发消息问要不要吃夜宵，他煮点疙瘩汤喝。 　　冯岚没回消息，邱遇从窗户探头看了眼，楼下窗户黑着，冯岚可能是睡了。 　　察觉到这一点，邱遇在屋里徘徊的脚步都放轻了。 　　最后一直到睡觉冯岚也没回消息，邱遇也没煮疙瘩汤，稀里糊涂地就也睡了。梦里他又出现在今天那家烤肉饭门口，冯岚站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邱遇招呼冯岚：“走啊，吃川菜啊？” 　　冯岚不说话，眼睛一眨，把他抵在电瓶车上。 　　邱遇特迷茫：“兄弟，干什么啊？” 　　冯岚什么也没干，只是说话。 　　“邱遇。”他的声音像被风吹来的，又远又轻，“邱遇啊。” 第50章 ☪ 火锅 　　◎邱遇被震撼了◎ 　　大概是受到梦的影响，邱遇一直觉得冯岚不高兴。 　　后来他发现不是他的错觉，回“主题”干了两天，客人反馈都说小冯特忧郁，还有人悄悄问邱遇，说冯岚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了。 　　邱遇想是因为没去看母亲冯岚才这么忧郁，但面对客人他当然只是点点头，说：“是啊，高三累死了，放完假还要更累呢。” 　　这话也不是没有佐证，国庆七天假，每科都留了至少七张卷子，邱遇冯岚稍有空闲就写作业，超话里风向都从“国庆嗑新糖”变成“看看饭搭子又在哪里写作业”了。 　　而且邱遇发现，冯岚这次写作业一点都不糊弄，就是数学卷子也抓着头发硬写了。 　　说起头发，冯岚的头发有点太长，刘海都挡眼睛了。韩姐说他造型不合格，冯岚又想等开学老师管发型，最后韩姐给了一把小发卡，让冯岚别上了。 　　“小冯同学今天用了什么发卡”，也是饭搭子超话的热门话题。 　　冯岚今天用的发卡是棕色系，深棕的大面浅棕的小花。冯岚不太习惯脑袋上有这个东西，经常一捋头发给自己吓一跳，瞪着眼睛往上看，好玩又好笑。 　　“诶诶，别看了。”李绣敲了敲桌子，“不说让我给你看看数学作业吗？” 　　她圈出一道题。 　　“我真是服了，谁家好客人来花钱还得给你讲题啊？你不倒贴我钱都说不过去吧！” 　　邱遇扯了个笑给李绣。 　　“这冯岚不会的。”邱遇说，“他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写作业特认真，每天至少抠两个小时数学题。昨天看见我这题做出来了，问我，那我会做不会讲啊，我都是凭感觉做的……” 　　“幸好你没给他讲，你这写的都是错的。”李绣无语，“辅助线抬手就不对，你能写出个结果来也是人才了。” 　　她按着邱遇，掰扯了十来分钟邱遇也没听懂。 　　“这辅助线为什么要这么连啊？”他根本想不明白，“你怎么一看就知道要画那儿啊？” 　　李绣长出一口气，喝了口果汁。 　　“我缓缓，我缓缓。”她说，“是我疏忽了，你的数学实力显然没到这一步，你能知道要画辅助线，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绣往旁边看了一眼，冯岚坐在隔壁桌，正专心致志抄英语单词。 　　李绣做贼一样放低声音：“给我点续命的，你自己琢磨的怎么样了？” 　　邱遇顿时来劲了：“我觉得冯岚肯定对我有好感，就友达以上那种。可能他直男不觉得，但你说我随口一提的不喜欢的牌子他都记得，就这种情分，不值得我努力一把吗？” 　　“那你准备努力吗？” 　　“不准备。”邱遇蔫了，“至少这几天都不，他心情不好。” 　　“为什么，因为数学题？” 　　邱遇摇摇头。 　　“唉，你别问了，我不好说。” 　　李绣也就贴心地没再问了。她又加了一个草莓蛋糕，花半小时给邱遇把那道题掰扯明白了。邱遇心满意足地走，李绣憔悴地掏出手机给小姐妹发消息。邱遇给冯岚讲题的时候瞥了李绣一眼，那边不知道聊什么，李绣是横眉竖目，杀气都溢出来了。 　　然后邱遇就听冯岚问：“这个辅助线……怎么连的？” 　　邱遇看冯岚，冯岚迷茫地看着那条线。 　　“你怎么知道要画这里的？” 　　邱遇被刹那的默契击中心脏，李绣给他讲的什么他都忘了，结结巴巴道：“李……李绣教的。” 　　正激情骂人的李绣：“？” 　　李绣暂时转移目标：“你大爷的邱遇，你对得起我吗？至少！你就不能小点声吗？！” 　　邱遇做了个讨饶的手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脑子卡了，我刚听懂了的……” 　　李绣放下手机，气冲冲地走过来，按着邱遇的脑袋又给他讲了一遍题。 　　七天假期一晃而过，大抵是因为认真写作业了，冯岚又开始憔悴。 　　十月七号下午住宿生返校，走读生还能浪一浪，钱成锦从五号开始喊要一起吃饭，一直喊到七号中午，说要去吃火锅，约在邱遇和冯岚的下班时间。 　　冯岚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邱遇磨了他几个回合，最后半开玩笑地问他：“你是不高兴见钱成锦吗？” 　　冯岚摇了下头。 　　“就是想早点回家。”他说，“去吃火锅也好，反正回家也要吃饭。” 　　“那我让他们晚上鸳鸯锅，或者找个小火锅的店，你想要哪个？” 　　冯岚不挑：“都行。” 　　“咱俩先把菜点了，我说群里，晚上下班过去直接开吃？” 　　冯岚点头：“可以。” 　　他吃烤串偏好牛肉，涮火锅却更喜欢羊肉一点。 　　邱遇问冯岚：“你是不是嫌烤的羊肉膻味大？” 　　冯岚说是。 　　邱遇就说有机会带冯岚去吃一家特牛逼的烤全羊，保证一点膻味都没有。还没来得及说要去哪里吃，小木发消息喊他俩，说有客人点他们出台。 　　邱遇一捋头发：“这词用的，越来越不正经了。” 　　冯岚抿着嘴笑，跟在他后头往外走。 　　今天是他俩国庆返场最后一天，来的客人不少，还都问他们寒假还会不会来，超话里也都是“最后一日打卡又要好久见不到两个弟弟”了之类的话。 　　邱遇礼貌回复每个人：“还来的话一定早早让韩姐告诉各位，到时候再见啦。” 　　是那种很阳光又有点乖的语气，从一开始有点生疏，到现在熟练自如。 　　冯岚每次听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邱林风错误的教育方法，邱遇不知道会是个多可爱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那他自己呢？ 　　冯岚试图看到一点过去的自己的影子，怎么看都是非常模糊的。他也去看自己的未来，模糊之余，还是形单影只的。 　　有客人很亲切地喊冯岚：“小冯要劳逸结合，学习也不要太辛苦了。” 　　冯岚很乖巧地点点头，浅笑道：“谢谢，会的。” 　　七天的返场是结工即结账，韩老板还顺手给了他们一个红包，是之前他们的制服同款卖出去了一些。 　　邱遇和冯岚不清楚模特这一行，不知道别家模特是不是拍完照走人了，商品卖出去还能拿分红。 　　冯岚跟韩老板推了两个回合，韩老板笑道：“就当预定你们寒假还来，又没几个钱，拿着赶紧走。” 　　邱遇和冯岚这才谢了韩老板，把钱揣进了口袋。带着大额现金不好直接去浪，俩人先回了趟家，才打车去火锅店。 　　到了一看，二鹏和钱又要了个包间。 　　邱遇怀疑这仨是怕他一会儿喝上头，什么都不管直接跟冯岚告白。 　　然后进包间一看，经典回放，墙上贴着一平板，平板上放着的照片是冯岚和邱遇跑五千米最后那一段。两个人都挺累了，衣服湿答答地还滴水，看着挺狼狈，但光影好看，只显出青春活力的劲。 　　邱遇当然还记得这一幕，冯岚闷头往前挪，他也往前跑，但怕冯岚摔了，一半注意力都在冯岚身上，所以头是侧向冯岚的。 　　“这哪儿来的？” 　　邱遇在一阵“运动健将来了”的起哄声里和冯岚坐下了。 　　“我们去贴吧扒的。”张鹏说，“小钱自己学校的贴吧不逛，都快扎咱们四中贴吧了。你俩现在有那个叫什么，专楼还是专帖啊，知道吗？” 　　“靠，什么专楼，五千米的底线啊？”邱遇拿起手机，好像是要翻贴吧，但实际是给钱成锦发消息，让他把照片和什么专帖还专楼的链接给自己发过来。 　　锅已经开了，热腾腾的，那仨都是吃辣的，邱遇怕冯岚不自在，一半时间和冯岚吃的菌汤锅，后来冯岚让他“吃辣的去，别和我抢了”，邱遇才去辣锅里跟二鹏和钱抢肉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钱成锦又嚷嚷喝酒。三中情况比较特殊，大部分学生是混毕业证，正经学习的就那么几个班，钱成锦是在那几个班里最顶尖的那个，明明都高三，二鹏和邱遇国庆后才紧张起来，钱成锦已经吃一个月的压力了。 　　那就陪着呗，一块喝。 　　扫码点餐，几瓶啤酒很快就上来了，跟着上来的还有一小瓶二锅头，刘鹏一看就给拿一边去了。 　　“你就那么点量。”刘鹏说，“啤的都喝倒你，你还想白的？” 　　他把白酒放到一边。 　　“走的时候让服务员退了。” 　　邱遇拿了两瓶啤酒，但只开了一瓶，给冯岚倒了一杯。 　　“你也少喝点。” 　　冯岚点点头，拿过啤酒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不怎么想喝的样子，专心吃肉下菜。 　　后来话题扯到了国庆后的分班和家长会，分班的事主要是钱成锦说：“总共就四个学习的班还要拉榜分班，真是大头不顶事就把我们往死里压……” 　　张鹏道：“你之前不还说你们学校好吗？” 　　“我的高中不是你们的初中？现在你们去五中了就不能跟我一起骂三中了是不是？” 　　连兄弟几个在什么学校都说错了，大概是《五三》做多了。 　　刘鹏把钱成锦旁边的酒挪了挪，换了杯茶。钱成锦已经迷糊了，端起杯子豪气云干，然后挺迷茫地问：“这啤酒怎么还热了呢？” 　　邱遇道：“别让他喝了，明天上学，他妈不能让他住我家。” 　　“知道。”刘鹏应了一声，“现在开始他就喝茶吧。” 　　钱成锦毫无所觉，又干了一杯茶。 　　邱遇又凑过去跟冯岚说：“你也少喝点。” 　　冯岚没说话。 　　邱遇转脸看冯岚，冯岚低着脑袋，筷子还抓在手里，但已经不动了。 　　邱遇一惊：“你怎么了，哪儿难受啊？” 　　冯岚晃了晃，抬起一张醉红的脸。 　　邱遇更惊：“大绿棒子背着我们改配方了？” 　　冯岚眨了眨眼，突然摸了几张钱塞给邱遇。 　　邱遇：“？” 　　二鹏：“？” 　　钱成锦：“你们的关系……它……它正当吗？！” 　　冯岚把那几张钱按在邱遇手里。 　　“酒……钱。” 　　“什么酒？” 　　冯岚眼神一飘，像做错了事似的。邱遇去看他面前那一摊，发现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那瓶小二，已经喝半瓶了。 　　邱遇茫然地问二鹏：“他什么时候喝的？” 　　二鹏不知道。 　　邱遇问另一个挨着冯岚的：“钱成锦，冯岚什么时候把这瓶白的开了？” 　　钱成锦自己都不清醒，哪儿还记得。 　　邱遇无奈地吐了口气。 　　“都怎么样了？”他问，“吃饱没？” 　　刘鹏明白他的意思：“结账吧，我请。” 　　邱遇说：“摊吧，纯让你请冯岚不能让。” 　　刘鹏道：“你编个差不多的，说你给了，让冯岚随便给你点就行了。” 　　这是坚持要请，怎么让冯岚顺心就全交给邱遇想办法，邱遇也只能接招。 　　“走吧走吧。”张鹏起身，“我搀着小钱，咱仨一块走，邱遇你和冯岚一块。” 　　邱遇说行，拉起冯岚，冯岚晃了晃，靠在邱遇身上，鼻尖从邱遇脖子上蹭过去，呼吸也打着，又热又痒。 　　冯岚脑子还能转，稳了一下说：“白酒不好喝。” 　　邱遇无奈：“那你还喝？” 　　冯岚眨眨眼，慢半拍才答：“我喝多了。” 　　邱遇叹气：“你明天还得难受呢。” 　　张鹏扯着钱成锦，邱遇拉着冯岚，几个人一块出去了。 　　十月初，风已经凉了，钱成锦醉得不厉害，出店门被风一吹就清醒许多，转着圈不敢回家，先跟二鹏拉扯，又说要和邱遇回家。 　　邱遇拒绝得毫不犹豫：“我得照顾冯岚。” 　　钱成锦哭喊着“重色轻友”，被刘鹏拽上车了。 　　又剩下邱遇和冯岚两个，场景像之前暑假结束时的复刻，但这次冯岚醉得更厉害，靠着电线杆两眼发直。 　　邱遇一边跟网约车司机沟通，一边看着冯岚，不让他倒。 　　“有没有人喝酒？有，喝的不多，不会吐的，吐了您洗车的钱我包行吗……不接喝酒的？不是，哥，我这等您多长时间呢，您……靠了。” 　　电话被挂断，邱遇点开软件退单，想点投诉又觉得人说话挺客气，最后没点。 　　晚高峰路上堵，邱遇重新下单，至少要等十分钟。 　　“还得一会儿。”邱遇站在冯岚下风口，拿了根烟咬着，“你怎么样，难受不难受？” 　　冯岚不回话。 　　邱遇还要再问，冯岚突然很使劲地扯了一下他的脸，跟他说：“笑一下。” 　　邱遇：“？” 　　邱遇咬着烟，呲出两排牙给冯岚看：“这样行不行啊？” 　　冯岚笑了。 　　邱遇摇摇头，想低头点烟，火还没打着，冯岚突然伸手，轻轻地拿走了他的烟。 　　冯岚的手指很细，骨节分明，有茧。冯岚指甲上的月牙很小，细细的，几乎只有一线。 　　冯岚还醉着，垂着眼不太清醒，他不熟练地拿着烟，嘴唇轻柔地覆盖了邱遇留下的牙印。 　　冯岚尝试吸烟，但只学了个样子，干烟草的味儿呛进他嘴里，他把烟拿出来，靠在邱遇肩膀上掩着嘴咳了两声。 　　邱遇全程看着，冯岚动作很慢，但他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完全被震撼了。 　　冯岚还嫌不满足，抬头把嘴唇凑到邱遇耳边，慢吞吞又神神秘秘地说：“还行。不好抽。我陪你？” 　　邱遇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还行”是冯岚对自己初次吸烟的评价，“不好抽”是冯岚对烟的评价，“我陪你”……邱遇想把他归类为冯岚的情话。 　　冯岚的眼睛被水洗过一样亮，映着满天的星光。 　　邱遇好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立刻吻他。 　　【📢作者有话说】 　　你给老娘实打实地亲啊啊啊 第51章 ☪ 出事 　　◎杜思瑜被家里关起来了◎ 　　冯岚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邱遇睡在一张床上。 　　这回是在他自己的房间。 　　他身上还是只有一条内裤。 　　邱遇枕着上回充当枕头的衣服，被子只在腰肚处盖了一角，大半都被冯岚压在身下，看起来有点可怜。 　　天光大亮。 　　邱遇身上的裤子是他自己的，应该是昨晚上楼换过，又特意下来的。 　　今天阳光不错。 　　阳光不错……？ 　　冯岚猛地掀被子坐起来。 　　“邱遇！”他急着喊，“快起，迟到了！” 　　邱遇闭着眼，身子都没转一下就伸手去摸冯岚那边，什么都没摸着，翻身继续摸，还是没摸着，这才睁开眼。 　　“几点了？” 　　邱遇含糊不清地问。 　　“不知道。”冯岚准备下床，“天都这么亮了，几点都迟到了……哎！” 　　邱遇一伸手，从后面搂住冯岚的腰，把人给拽回去了。 　　冯岚一动不敢动。 　　“我请过假了。”邱遇闭上眼睛说，“和于姐姐说你不舒服，中午吃了饭再去……” 　　冯岚僵着问：“我哪儿不舒服？” 　　“胃。”邱遇脑袋抵在冯岚后背上，“哼唧了半晚上，你下次再喝白的试试……” 　　邱遇的手往上摸，按到冯岚的肚子上。 　　“还疼吗？” 　　声音是含糊的，关心是真切的，冯岚的记忆是瞬间回笼的。 　　想喝酒，想喝白酒，白酒冲得很，一口进嘴强忍着才没咳嗽。 　　但适应了就还好，辛辣流过食道呛进胃里，烧得人意识不清。 　　然后他抢了邱遇已经放进嘴里的烟。 　　然后他们回家，邱遇给他拿药，倒水，脱衣服…… 　　他还让邱遇给他笑一下。 　　好消息，他喝多了真的一点不闹人。 　　坏消息，那他也折腾了邱遇半晚上。 　　原来话多只是他的啤酒形态，白酒下他会直接动手。 　　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喝一口白酒。 　　冯岚瞪着天花板，邱遇半搂着冯岚。 　　冯岚慢慢转移视线，看邱遇的睡脸，看了两秒，闭眼，闭眼五秒，睁眼。 　　他知道自己生活习惯很差劲，但他健康状况不错，他是个身体功能健全不久前还跑了五千米的十八岁男高。 　　冯岚为难地想拨开邱遇的手，邱遇迷迷糊糊地搂更紧，偏硬的头发刺着冯岚的背。 　　真是个刺头。 　　冯岚逼自己往所有不暧昧的方向想，但仍没能遏制生理反应。他忍无可忍，把被子一点点塞到邱遇手下，终于把自己挪出来，狼狈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喷头。 　　邱遇醒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冯岚穿戴整齐，坐在桌前抄英语单词。 　　邱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样？” 　　冯岚一顿。 　　“什么？” 　　“胃，还疼不疼？”邱遇说，“你真是太行了，你什么时候把那瓶小二开了的？” 　　“转到我面前的时候顺手拿了。”冯岚说，“没喝过，好奇。” 　　“所以胃还疼吗？” 　　“不疼。”冯岚顿了顿，“我没有胃疼的印象。” 　　“那是，您睡还挺好的。”邱遇起床了，伸伸胳膊动动腿，又打了个哈欠。 　　“你手上伤没事吧，就有没有觉得发痒啊什么的？” 　　一周多了，那么点口子结痂又退痂，愈合处的嫩肉都不明显了，还能有什么事，就邱遇关心。 　　冯岚道：“没。” 　　邱遇道：“昨晚让钱成锦闹得头大了，你伤刚好，不该让你喝酒的。” 　　他呼出口气。 　　“你吃饭没啊？” 　　“等你。”冯岚说，“换衣服出去吃吧。” 　　邱遇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行，正好吃完赶午休结束上学。那咱吃什么去？” 　　“都行。”冯岚随口说，“看你。” 　　“那等我换完衣服再说吧。”邱遇说，“我上楼冲个澡。” 　　他随手拍了下冯岚的肩膀。冯岚又是一顿，颇僵硬地点了下头。 　　邱遇刚醒，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对，穿鞋走了。门在身后关上，冯岚一下子没了支撑，趴在桌子上。 　　明明不久前才洗过冷水澡，被邱遇拍过的地方却像火烧了一样烫。 　　下午到了学校，邱遇和冯岚先一块去交了作业。午休刚结束，办公室里老师也是睡眼惺忪。邱遇和冯岚一人跑一个办公室，两趟把作业都交完，还顺手帮下午上第一节的王书才拿了上课要用的东西。 　　王书才慈祥地看着邱遇：“好孩子，最近学习不错。” 　　邱遇道：“是吧？我也觉得我很不错。老师，我这次历史多少分啊？” 　　王书才道：“现在着急了？着急也不行，上课一起说。” 　　邱遇手里拿的就是历史月考答题卡，听王书才这么说哪儿还忍得住，边走就边翻了。但他没先找自己的，先把冯岚的拿了出来。 　　“行啊冯同学。”邱遇说，“五十九，这对您来说是不是质的飞跃啊？” 　　冯岚拿着王书才的水杯和教材探头看。 　　“是。以前最多四十分。” 　　王书才还是很高兴：“进步很大，再努努力就及格了，要再接再厉啊。” 　　冯岚乖巧地应了。 　　进屋后邱遇顺手帮王书才发卷子，冯岚把水杯和教材放在讲台上，回了座位才想起没问邱遇到底多少分。他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卷子，上午已经过了数学、英语、政治、语文。四科里冯岚数学如常垫底，语文拔尖，英语没什么起伏，政治上了六十。 　　冯岚对着卷子琢磨了一会儿，张洋挠着肚子从外头回来了。 　　“哟，来了？”他拉开椅子坐下，“上午怎么了？于姐姐说你和邱遇请假了。不舒服？” 　　冯岚“嗯”了声。 　　“你不舒服邱遇不舒服啊？” 　　冯岚道：“我不舒服。” 　　“现在怎么样？” 　　冯岚把历史书拿出来，摇摇头道：“没事了。” 　　“没事就行。”张洋跟着拿书，“欸，我和你打听啊，邱遇怎么突然这么上进啊？” 　　冯岚看了张洋一眼。 　　“什么？” 　　“成绩啊！”张洋听起来特别佩服，“除了数学，上午三科老师都说他进步大。这就是高三吗，高三使人进步，使人不打架？” 　　冯岚问：“他……都考了多少分啊？” 　　“你直接问他啊，你俩关系好。” 　　冯岚抬头看了眼，邱遇正和李绣说话，说着说着把手里卷子塞给王明，让王明继续发。 　　李绣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点着急。 　　冯岚又问：“李绣怎么了？” 　　张洋显然是已经关切过了，有问有答。 　　“她没什么事，是杜思瑜，她今天也请假了。” 　　冯岚眼看着李绣那边，看见范欣萌也过去，摸着李绣的后背说了两句话。 　　班里嘈杂，冯岚什么都听不清，但范欣萌说话一直重复，他看了会儿，从口型分辨出范欣萌是在说什么“没事”。 　　什么没事？ 　　冯岚跟别人还没那么熟，一时想不到。恰好预备铃响，他也就不关心别的，专心等上课。 　　冯岚现在下午是不去上操的，阳城各高中跳操都是学校自己搞的韵律操，刚毕业那届高三跳的是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和Smile.DK的《Butterfly》，冯岚这届跳的是凤凰传奇的《绿旋风》和一首韩文歌，冯岚军训的时候跟着学了，但之后一直没做，早忘了。 　　于姐姐自然是不为难冯岚，让他上午跟着跑操，下午照旧在班里打扫卫生。又因为冯岚上午不舒服请假，邱遇这个下午就“自告奋勇”留下来和冯岚一块。 　　冯岚擦黑板，邱遇扫地。 　　冯岚擦讲台，邱遇擦窗台。 　　然后邱遇洗抹布换水一条龙，冯岚回座，邱遇坐冯岚旁边。 　　邱遇挺兴奋，把自己各科成绩给冯岚报了一遍。 　　“语文一零一，英语一百一，文综三科都及格，地理拿了八十九。” 　　邱遇的快乐显而易见。 　　“数学我也拿了七十，总分五零一。周五家长会一定气死邱林风，老子离了他就是能考这么好。” 　　冯岚笑了笑。 　　邱遇立刻问：“你总分怎么样？” 　　“不太差。”冯岚把卷子给邱遇看了眼，“比一般水平高一点。” 　　冯岚语文一三五，英语一百，文综三科加起来一百四，数学六十三。 　　邱遇高兴道：“下次月考你应该不用去旧楼挨冻了，再考十月底吧，去那边冻两天真不行。” 　　冯岚点点头：“应该能在新楼了。” 　　“我语文作文不行。”邱遇翻着冯岚的卷子说，“我不会解那个题，能把阅读理解写明白已经是我最大的本事了。英语还得看什么词语词组的积累，英语作文我也写不明白。政史地……地理我之前就不差。政治历史知识点我再巩固一下，有几个马虎错了。但那材料我分析不明白，政治踩点我踩不对，愁死了。” 　　邱遇直叹气。 　　“还有数学，数学可怎么办啊，我这条腿是瘸的。” 　　“慢慢来吧。”冯岚安抚，“你才学多久，往后起色更大。” 　　邱遇道：“开学这次月考题不是特别难，我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题再难点我就现原形了，今年高考还不知道难度怎么样。” 　　“去年题简单，今年可能要难。”冯岚说，“但难不难不都得考？想那些没用，把知识扎实学了比什么都强。” 　　邱遇点点头，把冯岚卷子理好放回去了。 　　“我想之后找李绣给我补数学。”他说，“你要不要一起？” 　　李绣数学一向好，这次考了十三班第一，年级第七，选文科是因为喜欢历史。这几年说要制度改革，以后不分文理改选课，李绣一直说自己生不逢时，往后挪几年才是正好。 　　冯岚道：“我基础太弱了，怕把李绣气死。” 　　虽然是拒绝，但邱遇一听就高兴。要是搁以前，冯岚这会儿说的绝对是“没用”而不是“基础弱”，这是不想学和想学的区别。 　　邱遇其实挺怕的，冯岚当时给他指了条明路，但自己是执意不往前走。后来邱遇把冯岚扯出来点，但冯岚毕竟不想努力的时间太久了，邱遇怕他小学一个月没用显著效果，立刻缩回去不学了。 　　但现在看来冯岚没有这个意思，还是想学一学的。 　　“那回头我问问李绣吧。”邱遇说，“范欣萌数学也不错，要是李绣跟我一对一，看能不能再跟范欣萌商量一下，让她帮你补基础。不然你自己学也抓瞎，是吧。” 　　确实如此，冯岚没拒绝。 　　“她方便就行。” 　　邱遇直接一个消息给李绣发过去了。 　　冯岚看着邱遇发消息，慢慢道：“要是范欣萌答应，你顺便问一下李绣范欣萌有什么喜欢吃的喝的……” 　　“那什么什么五分糖是吧？”邱遇哼了声，“知道，到时候咱俩一块请。” 　　窗外韵律操的音乐结束，学生按序回班。邱遇回了自己座，一见李绣就让她看手机。 　　李绣喝了口水：“干什么啊？” 　　邱遇道：“想麻烦你件事，我和冯岚的数学太差了，你要是能腾出点时间给我们补补课呗？” 　　“行啊。”李绣爽快答应，“不过你俩进度一样吗？” 　　“不一样，冯岚自己摸索着补一个月基础了，我感觉他进度一般。我是这么想的，你一个人不方便给我们俩讲的话，能不能麻烦范欣萌给冯岚讲讲基础？” 　　“那我得问问萌萌。”李绣坐下，把手机拿了出来，“萌萌这次考的不太好，恐怕没什么心情……” 　　她突然不说话了，沉默着翻手机。邱遇觉得不对劲，用笔戳了下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李绣手一抖，抬头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杜思瑜出事了。”她颤着声说，“她家里把她关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冯：我很狼狈。 　　作者：狼狈的是谁啊，是还没写到你们谈恋爱的我好吗？ 第52章 ☪ 行动 　　◎能演好吗？◎ 　　杜思瑜家里特别重男轻女，她从小就要学怎么洗衣做饭让哥哥好好读书，能住校后除了长假她都不回家。 　　之前还好，家里愿意让她出来读书涨身价，她想着等上大学就跑路，但最近她哥准备结婚，家里不想供她念大学了。 　　李绣知道这事，是有天在卫生间撞见杜思瑜哭，出于同学情谊关心了一下，之后就决定帮她。杜思瑜被家里打压得性格有些软弱畏缩，在班里是个真正的小透明，李绣带着她逛街打扮审判男人还嗑男人cp，拉着她融入班级女生群体，这次运动会让她举牌也是为了让她更有自信。 　　本来杜思瑜高三照常回来上学，家里学杂费也交齐了，大家都以为她能顺利念完高中上大学，但可能用劲太猛，杜思瑜这次回去因“高中毕业就结婚的事”跟家里吵了起来，她爸妈说她“书没读明白，性子学野了”，把她关家里不让上学，让她“赶紧嫁出去得了”。 　　就是想赶紧赚一笔彩礼，把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都赚回去，好养她哥哥。 　　李绣把这些都告诉了于莲，于莲和刘主任当天就不在学校，之后两天十三班的语文课都是别班老师轮着给上的。 　　李绣这几天都没法好好学习，上课都在和杜思瑜发消息，邱遇帮她看老师。 　　杜思瑜第二天告诉李绣，于莲和刘主任都过去了，但她爸妈不松口。 　　今天是第三天，杜思瑜说于莲和刘主任一大早就来了，她爸妈还是不松口，隔壁邻居也来掺和，说女娃念书没用，老师为她好就该让她早点嫁人，有个依靠。 　　杜思瑜还说，她爸妈已经给她找好婆家了。 　　李绣中午饭都没去吃，坐在教室里气得直哭。 　　“女孩念书怎么没用，哪儿没用了？都是垃圾男人掌控女人的借口和手段，自己烂在泥里就要拖着别人一块，基因里写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啊一定要往下传？” 　　邱遇和冯岚都赞同地点点头，觉得李绣骂得很好。 　　邱遇体贴地给李绣递了个冯岚去外面买回来的包子：“你稍微吃点东西，攒力气下午好继续骂。” 　　李绣恶狠狠地把包子吃了。 　　下午天开始阴沉，不多久便下起了雨。杜思瑜的事已经在班群里传开，弄得班级气氛相当沉闷。 　　等到晚自习的时候，杜思瑜再不回消息了，于是不止李绣，大部分女生都无心听课，不停地给杜思瑜发消息，甚至有人顾不得还在上课，直接给于莲发短信打听情况。 　　张老师的课是一点都讲不下去，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关心同学，但课也不能不听是不是？” 　　有个叫沈庆超的男生自以为挺安慰人地说话：“你们女生也不用担心成这样吧，杜思瑜回家而已，能出什么事啊？” 　　坐他后面的女生本来没太关心杜思瑜，听他说完当即踹了他凳子一脚。 　　“干你什么事？” 　　沈庆超自以为是好心，被这么一怼挺委屈，恼羞成怒道：“怎么不关我事？这班里现在还有一点学习氛围吗？” 　　张老师试图维护课堂秩序：“吵什么——” 　　但来不及了，十三班男女比例约近一比三，今天女生们本就情绪浮动，沈庆超一开口是把所有女生都得罪了。 　　“跟你没关系是吧！”范欣萌第二个骂出来，“你们这种男的就这样，巴不得所有女生都回家生孩子。你学不进去关学习氛围什么事，脑子不行怪社会！” 　　沈庆超脸色难看道：“你说谁——”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王明喊了一句，“不帮忙就算了瞎掺合什么啊！” 　　班长紧着劝：“别吵了，上课呢！” 　　沈庆超闭了两秒嘴，张老师那边开始写板书了，他还是忍不住道：“我没那个意思，我也给她发消息了，但事实吗，她毕竟是在家里头……” 　　“不是所有爸妈都当人的，你不了解没关系，别在这瞎叭叭。”邱遇慢悠悠说，“行了，要听课继续的听课，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他一开口比班长和老师讲话都好使，教室终于又安静了，但也彻底没人听课了。 　　张老师无奈，索性放下粉笔，不讲课了。 　　“这样吧，我给你们班任打电话，开免提，大家一起听听什么情况，听完了再踏实上课，行不行？” 　　大家都说行，热切地看着张老师，张老师电话打过去，开免提，但始终打不通，这下课堂更沉闷，有个小姑娘红着眼眶问：“不会于姐姐也出事了吧？” 　　下课铃响，整个班都嗡嗡起来，好像有几百个人说话。沈庆超在班里待不住，出去了。邱遇劝了李绣两句，李绣没什么说话的心情，邱遇就也站起来，走到后门，戳了一下冯岚肩膀。 　　冯岚问：“怎么？” 　　邱遇道：“走啊，后楼梯聊天。” 　　冯岚跟着去了。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刚洗过的天上挂着月亮。风很凉，冯岚一出门就拉上校服外套拉链，靠在外楼梯墙上。 　　邱遇手拍栏杆，拍一手水，甩了两下，在校服上擦干了。 　　邱遇道：“什么破事，想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忙。” 　　冯岚拍了拍他的肩膀。 　　邱遇又说：“不想回班，班里气氛太压抑了。” 　　冯岚道：“那回家？” 　　邱遇又有点犹豫，想留下跟进展，想帮李绣。 　　邱遇望着天：“我也不是多热心肠，就……可能落别人身上我也不会管吧，但李绣的朋友……我不是说过李绣是我初中同学吗？她真的太勇了，我初中的时候成绩还好，有一次邱林风来给我开家长会，在走廊上说了我几句，李绣横着就杀出来了。” 　　记忆里比现在青涩的女孩眼睛明亮，毫不畏惧地看着邱林风。 　　“叔叔，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刚才说邱遇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你知道他这次考了班级第一年级前十吗？会不会其实是你的理解能力不行呢？” 　　邱林风被堵得哑口无言，又不好跟小姑娘计较，憋着口气离开学校，路上又跟邱遇吵了一架，但最后没动手。 　　邱遇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我一味地想要满足邱林风对我的期望其实是行不通的。” 　　“然后你走向另一个极端？” 　　“是啊。”邱遇看向冯岚，“再然后就遇见你了。” 　　很短暂的一会儿，冯岚觉得世界很安静。风声，心跳声，甚至是天上的云滑动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他看着邱遇被月光映得相当柔和的脸，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上课铃响了，邱遇没动，冯岚也没急着进班。 　　风吹过来，云遮住月光。 　　风吹过去，冯岚沐浴在月光下面。 　　冯岚的睫毛真的好长，冯岚的眼睛比月亮还亮。 　　邱遇心口发热，忍不住道：“其实……” 　　半合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 　　“邱遇！”李绣吓了一跳，“我靠，你怎么在这？” 　　邱遇不自在地轻了下嗓子。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杜思瑜！”李绣坚定地说，“老娘不等了，我要去杜思瑜家把人抢出来！” 　　邱遇：“……” 　　邱遇：“你认真的？” 　　“我太认真了！”李绣目光灼灼，“一起吗？不一起别挡路！” 　　邱遇看看冯岚，冯岚看看邱遇。 　　冯岚道：“你知道杜思瑜家在哪儿？” 　　李绣点头。 　　邱遇道：“那走吧。” 　　仨人没说别的，立刻就开始下楼。走下两层后头追来个人，是他班班长赵飞鸿，就运动会第二天跟冯岚尬聊看冯岚伤口那个男生，挺文弱一个小眼镜。 　　赵飞鸿气喘吁吁：“你们去哪儿啊？” 　　李绣道：“你别管，你就当不知道！” 　　赵飞鸿扒在三楼扶手往下喊：“那怎么行，晚点巡查老师过来了，班里少三个人，我怎么办啊？” 　　冯岚跟邱遇道：“你们继续往下。” 　　然后他转身上楼，过一会儿追上邱遇李绣，手上扯着赵飞鸿。 　　邱遇：“？” 　　邱遇：“你带他干什么？” 　　冯岚道：“他不是怕挨骂吗？” 　　赵飞鸿：“跑慢点啊！” 　　冯岚道：“现在他不会挨骂了。” 　　赵飞鸿气喘吁吁：“靠……你们……你……跑慢点啊！” 　　四个人翻了通往操场的铁门，又翻了操场通往校外的铁门，在路上拦了车。等车的时候邱遇收到刘鹏和张鹏的消息，问刚才在楼下自由奔跑的是不是有他一个。 　　邱遇把来龙去脉简单一说。 　　张鹏道：“那你们人手够吗，我和刘也去吧？” 　　邱遇道：“没时间等你们。” 　　张鹏道：“刘说他没准更有经验。” 　　邱遇道：“一会儿给你地址，你们打车跟过来。” 　　车来了，四个人手忙脚乱上车，邱遇跟李绣说二鹏也要来。 　　李绣道了谢，又问：“我们要不要报警？” 　　赵飞鸿讷讷道：“这报警怎么说，这是家庭纠纷吧，警察能管吗？” 　　“多久联系不上杜思瑜了？”冯岚问，“杜思瑜最后说什么？” 　　“三四个小时了。”李绣说，“她最后说她爸妈给她找了个婆家，彩礼什么的都定了。” 　　冯岚道：“邱遇给老刘打电话。” 　　邱遇道：“操，把他忘了！” 　　他立刻给刘主任打电话，但回应他的只有“对方暂时无法接听”。 　　司机这时候插话：“你们这几个学生是要干什么去啊？” 　　李绣也顾不得别的，直言道：“我们有个同学被家里绑了不让念书，叔麻烦您开快点啊！” 　　“是女娃吧！”司机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一边加速一边道：“这你们不好管啊，报警也不好管。” 　　李绣道：“管不了也要管啊！” 　　邱遇安抚她：“你先别急。咱们这样，你继续联系杜思瑜，班长联系班任，我联系老刘。冯岚你……” 　　冯岚拿出他的按键手机。 　　“我报警。”他说，“我们班任和主任去找被拐女同学后失联了，我很担心，希望警方帮忙，找到我的班任和主任，能解救被拐女同学就更好了。” 　　如果只是杜思瑜被家里关起来，那确实属于纯粹的家庭纷争，警方就是插手也不好处理。但另有两个活人联系不上，事情就有点大了。刘鹏和张鹏从学校跑出来后，邱遇跟他们对了一下消息，刘鹏也说这么处理没有问题。 　　两辆车先后趁夜到达杜思瑜老家，车轮压过雨后泥泞的土路，一直颠簸到村庄。 　　夜更深了，看看时间晚自习也结束了。司机开了车前大灯，明晃晃地照着路两边的各色铁门。 　　冯岚问：“能具体找到杜思瑜家吗？” 　　李绣使劲点头：“她给我看过她家照片，院门是天蓝色的推拉门，我一看就能认出来！” 　　邱遇道：“大哥，麻烦您开慢点，我们好好找找。” 　　司机应了一声，放慢了速度。他们一条路一条路地找过去，终于让李绣找到了杜思瑜家。 　　出租车缓缓停下，杜思瑜家院子挺大，房子里亮着灯，拉门没关，门口还有鞭炮碎屑，像是刚庆祝过什么。 　　“操。”李绣眼都红了，“他们不会连夜把人给卖了吧？” 　　邱遇给二鹏发了个定位，又给司机转了两百块钱。 　　“麻烦您在这等我们，车门也别关。”他吩咐一声，“班长你在车上等？” 　　赵飞鸿道：“等什么，来都来了，我跟你们一块下去。” 　　“那咱们安排一下。”邱遇说，“李绣，你和班长进去要人，随便扯个理由，班委会慰问啊看同学啊，退学费都行。我和冯岚分两边在院子里摸一圈，你俩别动手，要是动手了就立刻喊，我俩马上到。” 　　李绣和赵飞鸿都OK，立刻就开了门准备下车。 　　刘鹏的短信在这时候杀过来，跟邱遇说要是上门要人别说什么同学慰问，不顶事的。 　　于是邱遇又一伸手，把赵飞鸿拽回来了。 　　“等等，不妥。”邱遇说，“我们换个法子。” 　　赵飞鸿问：“什么？” 　　“以你为核心，不分头行动了。”邱遇说，“你进去就说，你和杜思瑜已经私定终身，问她怎么要和别人结婚，让她家里把人给你交出来，能演好吗？” 第53章 ☪ 星星 　　◎银河很好看◎ 　　班长赵飞鸿，人不如其名，是个近视七百度，肩略能扛手略能提的文弱书生。 　　他年十八，性格老实，为人本分，文不如李绣，武不比邱遇，能当两年班长是因为高一分班时第一个进班，之后两年没人想当班长。 　　一般这样的班长镇不住学生，但于姐姐也有一手，说谁让班长管不住，谁就上台当班长。 　　刚说了，没人想当班长。 　　赵飞鸿就这么管住了一个班，自觉是一段很奇特的人生经历。 　　现在更奇特的来了，他为了阻止学习委员李绣，知名刺头邱遇，头两年在班里查无此人的冯岚三位同学翘晚自习无果，反被带着一起前往这个叫蚯蚓南的村子解救同学杜思瑜。 　　赵飞鸿推推眼镜，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小声地碎碎念起来。 　　“杜……杜思瑜人呢？你们把我女朋……咳，女朋友藏哪儿了？杜思瑜，你滚出来，把话和我说清楚……我必须要说‘滚出来’吗？” 　　邱遇翻了好大一白眼，猛地一脚踹到门上。 　　“杜思瑜！滚出来！”他嚷嚷，“谁给你的胆子骗我兄弟感情，你以为你躲在家里，我们就不知道你要和别人结婚了？滚出来！” 　　邱遇一边说一边踹，没几下就有人骂骂咧咧过来开门。邱遇不晓得这个门是往外推的，差点被撞地上。冯岚即时扶了邱遇一把，接上邱遇的戏道：“让杜思瑜滚出来，给我兄弟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啊？”开门的女人说，“你们是什么人，打哪儿来的？” 　　赵飞鸿被李绣推了一把，硬挺着上前道：“我是杜……思瑜的男朋友。她欺骗我感情，要和别人结婚，我都听说了！你让她出来给我说明白！” 　　女人上下扫了赵飞鸿一眼，不屑地笑了声。 　　“市里的学生哈？我闺女没空跟你玩早恋那一套，她是正经要结婚的。小孩伢子知道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赶紧滚。” 　　“我……不知道什么感情不感情，但我知道我比杜思瑜年纪大！”赵飞鸿胡扯，“照您这么说，我不知道感情，杜思瑜就知道什么是结婚了，像话吗？” 　　女人被噎了一下，但也不当回事，赶苍蝇似的挥手：“去去去，不点儿学生懂什么，回去上你的课。” 　　她说着就要关门，邱遇立刻上前扽住了门。 　　女人声音扬起来：“干什么你们！我男人马上就回来了我！” 　　“要人啊！”邱遇嗓门比她更大，“我兄弟和你闺女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让你闺女出来说话！” 　　女人还要再说，冯岚已经上前扯住她，把她从门口拽开。李绣瞅准时机，抓着赵飞鸿冲进去，进门就嚷嚷：“杜思瑜，杜思瑜！你在哪儿？！” 　　一直走到后屋，总算在小柴房听见动静。李绣忙不迭过去开门，赵飞鸿拦了她一下：“得留证。” 　　李绣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录像交给赵飞鸿，然后才去开门，一开就看见里面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杜思瑜。 　　“思瑜！”李绣眼都热了，扑上去扯出了杜思瑜嘴里的布。 　　杜思瑜哭得不像样：“他们都去村长家了，摆席，说回来就把我带走，送到婆家去……” 　　“带个屁，我们来了好几个人呢！”李绣说，“你这什么东西绑的……剪子什么的在哪儿？” 　　杜思瑜哭着说：“对面是厨房……” 　　李绣去厨房拿了把菜刀，三两下割开捆住杜思瑜的布条。 　　杜思瑜一把搂住李绣，泣不成声。 　　“我不要嫁人，我再也不回来了……” 　　“好，好，我们离开这再说。” 　　李绣丢下菜刀，扶着杜思瑜站起来，赵飞鸿收了手机，仨人一块往外走，刚出小柴房就听外面有男人呼喝。 　　“干什么的！” 　　杜思瑜一个哆嗦：“是我爸……” 　　“操。”李绣不敢带杜思瑜出去了，和赵飞鸿一块拉着人又回了小柴房，从里面把门锁了。 　　赵飞鸿哆哆嗦嗦地捡起菜刀：“怎么办啊，邱遇和冯岚能行吗？” 　　李绣道：“别急，别急，我先问张鹏和刘鹏到哪儿了……不是，我先报警！警察到哪儿了啊？” 　　“警察到哪儿了啊？” 　　杜妈在旁边一个劲哭天抢地，说邱遇和冯岚是“小流氓”，哭自己“养了个女儿净给家里找麻烦”，吵得人心烦意乱。 　　邱遇侧身躲过杜爸挥来的棍子，打得有点烦了。 　　这一架不比平时，对上的都是同龄小混混，杜爸有点年纪，邱遇动手都得受着劲，虽然很想打死这个老登，但也怕真打坏这个东西。 　　肩膀隐隐作痛，是邱遇刚躲避时一时不甚挨了一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余光看见冯岚好像也挨了杜大哥一下。 　　“警察来了也没用！”杜爸恶狠狠地说，“跑我家来抢别人媳妇儿……” 　　冯岚蹙眉道：“那是你女儿。” 　　他劈手从杜大哥手里抢过棍子，二话不说照着对方脑袋砸过去。杜大哥是念书的，打架本来就没有杜爸利索，又怕脑袋被碰着，立刻躲开了。 　　冯岚并不恋战，转身就去帮邱遇，杜爸以一敌二，左支右绌，邱遇瞅准机会踹了他膝弯一脚，可算是把人撂倒按住了。 　　杜大哥愤愤道：“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殴打无辜！你们这是犯法的！” 　　“你们拐卖妇女，你们先犯法的！”邱遇从冯岚手上拿过棍子，“进屋喊人，让他们出来。” 　　冯岚应了声，刚要进去，院子外突然嘈杂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抢媳妇啦！”杜爸立刻大喊，被邱遇往肩膀敲了一棍。 　　杜爸忍着疼，继续喊：“抢媳妇了！抢我闺女了！来人，快来人啊——” 　　刚散了席回来的村民听见动静，不多时便蜂拥而至，甚至有人路上就顺手抄了东西。 　　邱遇见势不妙，拉着冯岚一块进屋，从里面锁上了门。 　　“李绣！赵飞鸿！找着杜思瑜没有？” 　　听见熟悉的声音，那三个才出来了。 　　李绣惊道：“你俩怎么也进来了？” 　　邱遇道：“突然来了一大波人。” 　　李绣急道：“肯定是喝酒喝回来了！这怎么办，咱几个成鳖了！” 　　邱遇骂了声：“不知道有没有后门。” 　　冯岚道：“跑？司机在前门呢。” 　　邱遇一咬牙：“大不了跟他们拼了！靠，还真弄出拐卖人口的架势了。” 　　杜思瑜眼泪珠子断线一样掉。 　　“要不算了……” 　　“算个屁！”邱遇骂，“我来一趟你让我空手走啊？” 　　冯岚抄起电话道：“我再催催警察。” 　　“我刚问过了。”李绣说，“那边说已经派人来了，按道理早该到了。我也问了张鹏刘鹏，他们说已经到蚯蚓南，正找杜思瑜家呢。” 　　突然一下子，没人砸门了。 　　冯岚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贴门上听，一边听一边给他们复述。 　　“有人问怎么回事，说老杜不是回来打扮闺女的，怎么还有抢媳妇这一出。有人问老杜，说是双方自愿吗，你闺女不是还小吗……有个女的在哭……” 　　冯岚看了眼杜思瑜。 　　“是你妈。” 　　他没说杜妈哭了什么，但大家经了这一遭，猜也猜到了。赵飞鸿看看杜思瑜，李绣拍拍杜思瑜的后背，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外还是吵吵嚷嚷的。 　　村里人毕竟不都是封建愚昧的，一开始老杜家说要嫁女儿，大家都以为是杜思瑜自己书不念了想结婚，热热闹闹去吃酒庆祝随份子，但邱遇冯岚几个这么来一闹，立刻有人看出端倪，杜思瑜大概是不乐意的。 　　杜爸嚷嚷：“什么自愿不自愿，老子是他爹，我让她嫁她凭什么不嫁？你们也别装好人，今天的酒谁没吃，啊，谁没吃啊？” 　　“吃的喝的还你，给你折现！”有人嚷嚷，“但没你们家这么办事的啊，人姑娘还要念书呢怎么不让人念！” 　　杜妈抹泪道：“这不都是为她好吗？女娃念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嫁人——” 　　“你儿子念书有用？到现在也没见有个工作，不还是在这卖女儿啊？” 　　杜大哥脸上挂不住，扬声道：“谁卖她了——” 　　外面吵得乱七八糟，屋里邱遇给张鹏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什么情况啊？”张鹏说，“我靠我们到了，乌泱泱全是人，我们车都过不去。” 　　邱遇把情况一说。 　　“这怎么办？”张鹏惊了，“刘鹏，他们那儿打过一架，现在外头吵起来了！” 　　刘鹏道：“不太好办，虽然有人帮着说话，但乡里乡亲一般是不愿意撕破脸的。杜思瑜家没后门吗？” 　　“没有。”冯岚说，“但我看她家厨房的窗户是朝外的。” 　　刘鹏道：“膜撕了玻璃砸了，你们从后窗跑，我们这车绕过去接你们，我俩先躲起来，晚点坐你们来时候那车走。” 　　“好。” 　　冯岚应了一声，转头招呼赵飞鸿去厨房，步子刚迈出去两下，张鹏突然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看见警灯了！” 　　警笛骤响。 　　“警察来了！” 　　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于莲和刘主任。 　　原来到蚯蚓南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学校过来的，在蚯蚓南西边，一条是通隔壁有派出所的镇子的，在蚯蚓南东边。 　　于莲和刘主任来的第二天就要报警，被杜家砸了手机和车，人也挨了打。两个人没辙，步行到镇子上报警，但不防杜家有准备，怕他们报警，跟着他们在那边路上洒了钉子。 　　冯岚报警的时候，警察正在抢救轮胎，李绣催的时候，人家才是快到蚯蚓南。 　　警察驱散围观群众，于莲和刘主任看这多出来好几个学生都惊了，听邱遇和冯岚说动了手还挨了打更是吓得不行。 　　于莲先去安慰了杜思瑜，让李绣把录到的视频给警察，等说的差不多了，立刻过来把邱遇冯岚各推着转了一个圈，看他们都没大碍才松了口气。 　　“你们也太胡来了！”于莲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们家长交待？” 　　赵飞鸿猛地跳起来：“完了，我没和家里说！” 　　于莲立刻催他：“快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放心。” 　　赵飞鸿去一边打电话，于莲又叮嘱了邱遇冯岚几句，这才转回继续陪杜思瑜。 　　杜家人咬死是邱遇冯岚是土匪强盗，李绣出示杜思瑜被绑在柴房的录像说他们就是买卖人口，杜家人说女大当嫁嫁女儿有什么错，李绣据理力争说你们这是卖女儿。 　　杜思瑜哭道：“我没想嫁！我只是回家过国庆！你们不让我走，你们绑架——” 　　杜妈骂道：“小孩子懂什么？我们彩礼都收下了，你现在不嫁过去我们怎么办，你哥哥结婚的钱又怎么办？” 　　“我没要嫁！”杜思瑜说，“是你们要收彩礼，那你去嫁，让我哥去嫁！” 　　警察被吵得头大，他们在镇派出所平时管得最多的是给老乡找牛，调节“你家墙越我家地一厘米”这种小矛盾，蚯蚓南虽然是挺偏的村子，但以现在的文化普及程度也不落后，出过好几个大学生，绑着闺女嫁给隔壁村人这种事还是少的。 　　有经验的老警察知道这光靠什么批评教育都没有用，先借用了邱遇和刘鹏打的两辆出租车，一窝人挤巴地去往镇派出所。 　　邱遇在车上直叹气，他和冯岚现在是跟二鹏坐一车了。 　　“这下肯定得联系邱林风了。”邱遇不高兴地说，“好人不该有好报吗，为什么又让我见邱林风？” 　　冯岚难得没接话，上手按了下邱遇的肩膀。 　　邱遇呲牙咧嘴：“轻点……靠，庄稼人手劲儿就是大，我尊老他不爱幼，打死我了……” 　　“你受伤了？”张鹏一惊，“刚你们班任推拉你的时候你不没事人一样吗？” 　　“废话，杜思瑜看着呢。”邱遇说，“人小姑娘心里不好受，我还非得疼出来，让她再不好受一点啊？” 　　冯岚皱着眉把邱遇衣服扯下来一点，肩膀上果然有道三指宽的肿痕。 　　冯岚不敢碰，只看着问：“能动吗？骨头不会出问题吧？” 　　邱遇道：“不会，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把张鹏搡开一点，衣服理好，微微侧身看冯岚。 　　“你怎么样？我看她哥也打着你了。” 　　冯岚道：“她哥没多大力气。” 　　邱遇不依不饶：“打到哪儿了？你不说我上手摸了。” 　　张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噫～” 　　邱遇催促：“快点啊，是不是很严重？” 　　冯岚只得卷起裤腿，露出膝盖上面的一块青紫。 　　“不严重。” 　　邱遇小心地伸手，用食指中指在青紫上小心地按了下。 　　冯岚微微绷起肌肉。 　　邱遇问：“上次的药还有没有？” 　　“有。”冯岚笑了下，“本来上次也用不上。” 　　“那这次不就用上了？” 　　邱遇收回手。 　　“回家记得上药。” 　　冯岚应了声，把裤腿放下。他靠着车窗，往外看，车已经走了一半，远处有深黑的山。 　　邱遇又凑近了冯岚一点。 　　“这边星星很亮吧？”他说，“比市里亮。” 　　冯岚没有说自己在看山，顺着邱遇的话抬头看天。 　　“确实很亮。”他说，“那个是不是银河？” 　　他在窗户上点了一下，邱遇手撑在冯岚腿边，倾身凑近窗户。 　　“是吧，好清楚。” 　　车一直颠簸，邱遇有意把控距离，却还是不能避免指关节蹭到冯岚的裤子。 　　痒痒的。 　　冯岚干咽了一下。 　　“你的伤比我的需要上药吧？” 　　“没事。”邱遇无所谓地说，“欸，那个是不是北斗星？是吧，我看着像个勺。” 　　冯岚看不见山，也看不见星，只看得到邱遇的发旋。 　　邱遇的身体离他只有一指距离，邱遇挨着他裤子的手指又随着车身颠簸，不停地破坏这个距离。 　　冯岚心不在焉道：“是吧。” 　　“那那个就是北极星吧？” 　　冯岚道：“应该是。” 　　邱遇转过脸：“你是不是对星星不感兴趣？” 　　两人的鼻尖蹭了下。 　　冯岚不自然地往后让，邱遇怔了怔，赶忙回去端正坐好。 　　“不看了。”他说，“星星也没什么意思。” 　　张鹏翻了个白眼，低头发消息。 　　冯岚又咽了一下，邱遇人离远了，但他的温度好像没有，而是更密不透风地裹着冯岚。 　　“我看不懂。”冯岚说，“分不清。” 　　“我也分不清，就瞎说。”邱遇揪着裤子，“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处理好。” 　　“能吧。”冯岚说，“都这样了。” 　　邱遇点点头，看向另一边窗户。张鹏颇无语地看着他，对他摇摇头，用口型跟他说：“真怂。” 　　邱遇白了张鹏一眼，眼睛刚翻上去，冯岚就说：“回去后我给你上药？” 　　邱遇拧头看冯岚。 　　冯岚慢慢道：“你那伤有点长，感觉主要在后肩，你自己上药可能不方便。” 　　邱遇道：“行啊，那回了先去你家。我估计咱俩明天有假，至少得给个半天吧。” 　　“没假请假。”冯岚说，“我也累了，歇一天吧。” 　　“行啊，一块。”邱遇说，“在哪儿学不是学啊。” 　　冯岚点点头。 　　他还在看窗外，银河确实很清楚，很好看。 　　他分不清北斗星，认不出北极星，但他知道，他身边坐着一颗星，闪烁着，试图照亮他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试图和你谈个恋爱。”作者激动地走来走去，“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谈？” 　　邱同学和冯同学一起沉默地看向作者。 　　作者心虚离开。 第54章 ☪ 偷闲 　　◎和人一起看星星◎ 　　杜家人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在镇派出所就老实多了，从说话声音到肢体摆动幅度全小了，好像一下子明白自己没道理了似的。 　　杜妈哭天抢地的：“哎哟，这是什么事哦，我好不容易给我女儿求来的姻缘……” 　　老警察道：“求什么姻缘把闺女绑柴房里啊？咱们现在这年代不兴这个了，懂吗？” 　　杜妈继续哭：“人家彩礼都给过来了，这是打我们的脸……而且那几个学生，哪里是学生，土匪！冲进我们家又打又抢……” 　　老警察口干舌燥，喝了口茶。 　　“人小同学的行为确实不恰当，但怎么算那也是见义勇为。你们收了彩礼是吧？那我劝你们啊，尽快还回去。那我们还可以帮你们做工作，让今天去吃席的村民，是吧，把那个办席的钱摊一摊，算全村一起吃了顿饭。” 　　杜家人自然是不同意，杜妈一拍大腿就要继续哭。 　　老警察哼道：“要是还不乐意呢，我也没办法。小同学是冲进来又打又抢了，前面那俩老师没有吧？你们是不是把人打了，还弄坏人家手机？” 　　杜妈气势弱了点：“没呀，就搡了几把……” 　　杜爸这时候才开口了。 　　“哪个打他们？他们先来找事的！一进门就要带走我们女娃，凭什么让他们带走？这就叫……叫……恶人先告状！” 　　“你们才恶人先告状！”杜思瑜怒视她们，“于老师和刘主任都是好好来讲话的，是你们说不让我念了，他们劝你们就撵，就打……” 　　“哪儿轮到你个丫头片子说话！”杜爸两眼一瞪，“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就是要卖我，怎么跟我没关系！”杜思瑜抄起老警察的茶杯丢过去，扑到桌子上就去挠她爸。 　　于莲吓一跳，赶紧和刘主任上去拦着。场面一团乱，杜妈一个劲叫骂，说养了个白眼狼。 　　好容易把人都分开，杜爸脸上被挠出血来，气得要扇杜思瑜耳光。杜思瑜经了这一遭是彻底脱胎换骨，于莲还拽着她呢，她抬腿就给了她爸一脚。 　　“卖了我给你儿子娶媳妇是吧！你看看你们养的好儿子！”杜思瑜骂，“进屋开始说了一句话吗？我这么骂你，打你，他插手了吗！顶天立地男子汉，家里要拿你妹妹还钱了你屁放过一个吗！” 　　杜大哥脸色不好看，但也没说话。 　　老警察头疼道：“好了好了，先把人分开！分开！” 　　进来个女警察，劝着杜思瑜出去了。 　　老警察叹口气，看了看屋里这一群人。 　　刘主任清了清嗓子，突然道：“这样吧，警察同志，您看啊，我提个意见。” 　　老警察道：“啊，行，你说。” 　　杜妈嘀咕道：“提什么意见……” 　　刘主任也不在乎，直接道：“是这样，你们关杜思瑜，想把她嫁出去，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我们确实管不着。但你们砸了我和于老师的手机，打了我俩，还往路上洒钉子，破坏警车，这都不是你们家里的事。” 　　杜妈恼道：“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刘主任说，“你们按警察说的做，我和于老师不追究你们这个故意伤人和损坏私人财物的事。但你们不按警察说的做，我们绝对追究到底。” 　　老警察也这么琢磨，但这损害一方利益的事，不私下里沟通一把他也不敢说。此时听刘主任这么讲，立刻帮着添了把火。 　　“现在这个情况呢，我们是不可能让这个小杜同学和你们一起回去的。是听我们安排，还是什么都捞不着，你们自己也可以想一想，想好了咱们再说。” 　　杜思瑜一出去就又哭了。 　　李绣拉着她的手安慰：“再不回去了，今天就直接去我家住，我和我爸妈都说了，没事的……” 　　杜思瑜摇摇头，看向旁边的女警察。 　　“姐姐……能……能帮我联系我姑姑吗？” 　　李绣有点惊讶：“你还有姑姑啊？” 　　杜思瑜点了点头，忍着哭道：“我也是这两天听他们说的，我有个姑姑，当初就是考了大学，后来毕业就不和家里往来，给她安排的婚事也告吹了，所以他们才不想我考大学，念到高中毕业就行了。他们还说，我现在的名字就是姑姑起的，当初给他们打了一万块，他们才同意我叫这个名字的。” 　　杜思瑜擦了下眼睛。 　　“不知道姑姑愿不愿意帮我，但我不可能一直在你家躲着，也不能跟他们回去呀……” 　　女警察说可以试着找一找，联系一下，给杜思瑜倒了杯热水，又和李绣说“好好陪陪你朋友”，就暂时离开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赵飞鸿长这么大是一没熬过这么晚，二没经过这么猛的事，早瘫椅子上睡着了。 　　剩下哥四个不好旁听俩小姑娘说话，你捅咕我一下我回你个眼神，跑警察局门口蹲着去了。 　　镇上的星星也亮，二鹏和邱遇像什么小流氓一样手上夹着烟。 　　张鹏招呼靠站在一边的冯岚：“你不来根啊？” 　　冯岚摇头：“不会。” 　　张鹏问：“那能闻烟味吗？” 　　冯岚刚要说“能”，邱遇抬手按了下张鹏的脑袋。 　　“问屁问，要抽滚远点。” 　　“嘿！”张鹏瞪邱遇一眼，“你护祖宗呢？” 　　“啊，怎么了？”邱遇随手一指，“那儿，下风，去。” 　　“不抽了。”张鹏把烟别耳朵上，“我不抽了还不行吗？” 　　冯岚道：“我没事，你们随意。” 　　张鹏摆摆手。 　　“也没那么想抽，就心里堵挺，这都什么事……” 　　他抖了两下，更像二流子了。 　　邱遇道：“警察不说没你俩啥事吗？一会儿人司机歇好了你们就先走吧。路上看见超市开门什么的让人停停，给人买两罐红牛什么的。” 　　刘鹏道：“不急着回，我俩来这一趟手也没动嘴也没怎么长，但你不是动手还叫家长了吗？等你爸来了我俩再说。” 　　邱遇说不用。 　　张鹏道：“不用什么啊，你爹要是又不讲理，你看我板砖拍不拍他就完事了。” 　　邱遇咬住烟，看了冯岚一眼。 　　冯岚道：“想抽就抽。” 　　邱遇笑了下，也把烟别耳后，站起来了。 　　“抽什么抽，不好抽。” 　　他拿脚碰碰张鹏。 　　“回去吧，冯岚在呢，我爸打我他都拦一回了，能出什么事。” 　　张鹏骂了一声，用口型说了句“见色忘友”，让邱遇踹坐地上了。 　　刘鹏跟着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我俩也跟司机去歇会儿吧，现在走你也不怕我们路上出事。” 　　他把烟塞自己烟盒里。 　　“我先去跟杜思瑜说句话。” 　　张鹏扭头看他：“你说什么去？人姑娘现在看男的都烦吧，你还往前凑。” 　　“就说句话。”刘鹏说，“我有经验吗。” 　　他进去了。 　　张鹏叹口气，摸摸耳朵上的烟。 　　“真大爷的。” 　　冯岚有点想问是怎么回事，看了眼张鹏烦躁的后脑勺又没问。 　　邱遇瞥冯岚一眼，开口道：“他家里跟杜思瑜家差不多。” 　　冯岚犹豫道：“啊？跟我说？” 　　张鹏道：“没啥不能说的。老刘老家那小村子比这还破，小姑娘都没学上，有的甚至没成年就换牛换猪的送去结婚了。经济落后，上学的少，思想跟不上。老刘也差点没能念上书，家里穷。” 　　“那他是……” 　　“他爷爷有觉悟，说不念书没出路。砸锅卖铁的，先供他爸，他爸不是念书的料，两代人一块把他供出来，从山沟走到外头了。” 　　张鹏站起来拍了拍冯岚的肩膀。 　　“多骄傲一事，不怕提。你也不用太讲究，都兄弟，随便点。” 　　冯岚应了声。 　　“我抽根烟去。”张鹏呼口气，赶在邱遇开口前一把拍住了邱遇的嘴。 　　“下风，大哥，我知道，这就去。”他顺手从邱遇口袋里摸走打火机，“借我了。” 　　邱遇毫无反抗，但嘴不饶人：“你会还才叫借呢。” 　　张鹏摆摆手，走远去抽烟了，烟头火光明灭，像是地上的星星。 　　冯岚现在脑子里全是星星。 　　主要是那个看星星的时候凑近他的人。 　　冯岚清了下嗓子。 　　“不用那么……”他缓慢地说，“我不是不能闻烟味。” 　　“能就吸二手烟啊？什么好东西。”邱遇说，“唉，不知道邱林风什么时候来。警察局，邱林风，和我。这可不是好意头。” 　　邱遇两臂用力一展。 　　“我的头啊，立刻开始疼了。” 　　冯岚道：“给你找个东西把脑袋罩起来？” 　　“这么体贴？那怎么不直接护着我啊。” 　　“怕你把我脑袋也包起来。”冯岚说，“上次挨一下差点被你看成国家保护动物。” 　　邱遇笑了。 　　“确实，手上挨一下就够我舍不得了，要脑袋上也挨一下，我跟邱林风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仰头看看天。 　　“哎呀，这也能看见银河。真好，老了想住山里，每天看星星。我得录个视频。” 　　邱遇摸出手机打开摄像，镜头对着天。 　　“久违的星空，银河，不知道是不是的北斗星和北极星，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清。” 　　邱遇在镜头前晃了下手。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荷塘月色。和一位不出镜的朋友，一起看星星。不出镜的朋友？” 　　邱遇转脸看冯岚。 　　“说句话吗？” 　　冯岚默了两秒，语气平平地开口：“大家好，我是荷塘月色不出镜的朋友……何处不相逢。” 　　邱遇笑得像漏气了似的。 　　“听起来是一家的，都老何家的。” 　　何遇，何岚。 　　冯岚点点头：“也好听。” 　　邱遇自己咂摸了下，肯定点头。 　　“虽然观众不知道咱俩在说什么，但我要说确实是很好听。” 　　他尽量压着语气，但话里已经露出那么一点意思。 　　“‘冯遇’会不会也好听啊？” 　　冯岚没料到这么一句话，对上邱遇看过来的眼睛，心跳差点停了。 　　“好……听吧。”他的大脑艰难转动，“你就这么说……吗？透露个人信息？没问题？” 　　邱遇满不在乎，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没问题啊，这才说了什么，我粉丝不多，他们看了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再说我还能剪呢——‘邱岚’你觉得怎么样？” 　　冯岚摇头：“不好听。” 　　“为什么！”邱遇故作不满，“你不用说，肯定是我这个姓不好，都怪我爸！” 　　他说出了八百个不满意的动静，最后四个字每个字都拐着调。冯岚被逗笑了，抱着胳膊的手紧了紧，还抬起手挡嘴，假装是咳了一声。 　　“你还会剪视频？” 　　“会一点点。”邱遇说，“主要我没太大剪辑需求，顶多看看时长。像今天，我就放头一分钟，后面的都咔嚓掉，自己留着。” 　　邱遇暂停录制，保存视频，大概看了看。 　　“嗯，就卡在‘确实很好听’那块……或者全放也行，反正咱俩都不出镜，就聊天。” 　　冯岚说：“行。” 　　邱遇反手就把视频发了，发完还给冯岚看。 　　荷塘月色最新发布视频，标题：和人一起看星星。 　　“就这样咯？” 　　冯岚点点头：“挺行。” 　　邱遇把手机一收，顺势靠冯岚旁边，打了个大哈欠。 　　“真好啊。”他懒懒地说，“高三，这种时候，我们能出来打架，打完架，还能看个星星。” 　　邱遇叹气。 　　“要不是因为同班女生差点结婚这种事得的机会就更好了。” 　　冯岚道：“不知道杜思瑜怎么样了。” 　　邱遇道：“让刘鹏和李绣说吧。一个有经验，一个是同性朋友，都比咱俩强。我是不会安慰人，到时候再说错话，李绣非打我。” 　　“你不会安慰人？”冯岚看邱遇，“那谁带我去护城河的？” 　　邱遇一怔。 　　冯岚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我不是人。” 　　“嘿你——” 　　邱遇拿胳膊顶了冯岚一下。 　　“你这都谁给你带的，不会是本性如此吧？” 　　冯岚道：“可以是本性如此，也可以是邱哥带的。” 　　邱遇还要接话，一道光突然从远处投过来，正照着第二根烟快抽完的张鹏。 　　张鹏以前被老师开手电筒抓过抽烟，条件反射把烟藏嘴里了才想起自己没在学校。他呼口气，鼻子直冒烟，扭头去看是谁打这么大灯，一看吓一跳。 　　“我——呸！靠，操！” 　　张鹏被烟烫了，给烟吐地上后都顾不上疼，拧过头冲邱遇喊：“你爸！邱遇，你爸来了！” 第55章 ☪ 父子 　　◎他开车过来……夸我啊？◎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邱林风没再变着花样联系邱遇，也没让陈雅给带话什么的。邱遇本以为自己至少得毕业才能再见邱林风，没想着见义勇为一把还被叫家长。 　　这就是天地不仁吧。 　　不过天地不仁好像不是天地不仁慈的意思。 　　爱啥意思啥意思吧。 　　邱遇冷漠地看着邱林风：“你来干什么？” 　　邱林风瞥他一眼，根本不理，而是看向冯岚，开口语气特别和蔼。 　　“小同学，你的手……” 　　邱遇不给冯岚和邱林风搭话的机会，开口道：“早好了。等你关心，那他骨头都长歪了。” 　　“你个狗东西！”邱林风有点恼，“跟你爸会不会好好说话？” 　　邱遇更不客气：“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这用不着你，我又不是惹事的，哪儿来回哪儿去！” 　　邱林风使劲一吸气。 　　警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确实没要求他来，只是因为邱遇还是学生，又有赵飞鸿没跟家里打招呼在前，就也通知了一下其他孩子家长，让他们放心，孩子虽然也不归宿，但没啥事。 　　刘鹏和张鹏来的路上跟家里打过招呼，没什么事。邱林风属于半夜被惊醒，一点放心不了，差点穿着睡衣就来了。 　　邱遇这崽子还不领情。 　　不领情不领情吧。 　　邱林风把自己劝好了。 　　“我听人警察说，你是见义勇为，救了个差点被卖了的小姑娘？” 　　邱遇怔了下。 　　他不知道警察怎么跟邱林风说的，但这事从面上说不算买卖人口，警察要跟人讲，应该也只会讲他掺和别人家里事，解救了差点被逼着结婚的同学什么的。 　　邱林风怎么立刻就下定义，说人家是卖女儿啊？ 　　邱遇狐疑地看着邱林风。 　　邱林风笑了下：“行啊，有点样子，干得不错。” 　　邱遇又是一怔。他自从上高中就没听邱林风这么夸他一句了。 　　邱林风没再说别的，拍了下邱遇的肩进去了。邱遇不自在地使劲搓了两下肩膀，迷茫看冯岚。 　　“他什么意思啊？他开车过来……夸我啊？” 　　冯岚也拍了下邱遇肩膀。 　　“搞不懂你们父子俩。”他说，“但至少这次他不像来跟你打架的。” 　　邱遇嘀咕：“警局门口，他跟我打架，那也太癫了吧？” 　　邱遇探头往警局里面瞅。 　　“他那是干什么呢？他跟人说什么呢？他怎么往后去了？” 　　冯岚道：“你要是关心，不如就过去看看。” 　　“看个屁！”邱遇立刻拒绝，“谁关心了，他不请自来，有什么好关心的？” 　　但脑袋还是往里头探。 　　张鹏溜达过来：“你爸说什么了？” 　　邱遇道：“啥也没说。” 　　张鹏不信，问冯岚：“他爸说什么了？” 　　冯岚道：“夸他了。” 　　张鹏震惊：“啊？你爷俩这几年了，准备重修旧好啊？” 　　邱遇反手给了张鹏一下。 　　“行行，我不说了。”张鹏后撤一步，“既然你们不准备打，那我去司机大哥那屋睡会儿，困了。” 　　邱遇让他速度滚，张鹏说了个晚安，打着哈欠挠着肚子进去了。 　　二十分钟后，邱林风没露头，但刘鹏出来了。 　　邱遇立刻问：“他进去干什么去了？” 　　刘鹏眯着眼睛咬了根烟。 　　“遇啊。”他语气格外沉，“你知道你有个房子吗？” 　　邱遇：“？” 　　刘鹏道：“不过可能快不是你的了，得看杜思瑜能不能联系上她姑。” 　　邱遇：“？？” 　　邱遇：“什么房子，什么我的不我的，这跟杜思瑜又有什么关系？” 　　刘鹏吐了口烟。 　　“刚你爸去跟杜家人说，谁都别装，他们要嫁女儿就是要钱。他可以给钱，但只给一次，并且要把杜思瑜的户口迁出去，可以迁到原本给你买的房子，但杜家人拿钱办事，必须和杜思瑜断绝关系。” 　　这发展太离奇了，邱遇目瞪口呆：“啊？不是，啊？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刘鹏晃晃脑袋：“我都怀疑我做梦呢。” 　　冯岚问：“你爸会不会……也不对啊。” 　　邱遇迷茫地看向冯岚：“会什么？” 　　冯岚道：“我想说你爸会不会认识杜家人，但认识杜家人的话，处理方式不该这样。” 　　邱遇大声道：“我爸肯定不认识杜家人啊！” 　　他耐不住了，就要往里走，但脚抬起来又往回缩，一下子靠冯岚身上。 　　冯岚以为邱遇要摔，下意识去扶邱遇，手刚按在邱遇后腰上，邱遇自己就站直了。 　　“不行，我不能进去。”邱遇说，“现在进去算什么，他一准觉得我是去要房子的！房子算什么！” 　　邱遇扭头看冯岚：“岚岚你说，房子算什么！” 　　“房子算什么。”冯岚平静地复述，平静地把邱遇推开一点，但手收回去时手指还是颤了颤。 　　“不管怎样，你爸这次是来帮忙的。”冯岚说，“一会儿他要是出来找你说话，你好好跟他说？” 　　邱遇僵硬点头：“我抽根烟。” 　　他把烟咬嘴里：“他只要不对我扔词典，我可以跟他好好说。” 　　冯岚一抬下巴：“那边，下风，去。” 　　邱遇伸手摸打火机，四个口袋都摸一遍什么都没摸到，才想起让张鹏拿走了。幸好刘鹏还有，俩人咬着烟走到下风处，刘鹏先给邱遇点了烟。 　　“你爸这次给人感觉挺不一样。”刘鹏说，“上次不闹挺那什么的，还把冯岚给打了。” 　　“那次怪我，没来及关门，不算他主观要打冯岚。”邱遇抽口烟，“但他这次真给我惊着了，怎么回事啊他，以前没觉得他是这么通情达理，还抬手就借人家一房子落户的人。” 　　邱遇缓缓瞪大眼睛：“杜思瑜不会是我什么流落在外的姐妹吧？” 　　刘鹏客观评价：“你这脑洞有点大了，你俩长得不像，她也不像你爸。” 　　邱遇惊恐：“那是我妈失散在外的……” 　　刘鹏没看过邱遇妈妈照片，也不知道怎么说。幸好邱遇自己琢磨了一下：“也不对，杜思瑜也不像我妈。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邱遇头脑风暴得快把自己大脑榨汁了，连抽三根烟。刘鹏怕他把自己抽死在这，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最近都抽红双喜啊？以前不是不爱这个吗。” 　　“图个好意头。”邱遇说，“我这不追人呢吗。” 　　刘鹏笑：“哦，喜烟啊？” 　　邱遇白了刘鹏一眼。 　　“啊，怎么？” 　　“没怎么，早日成功。”刘鹏说，“你肩膀伤怎么样？” 　　邱遇活动了一下：“没多大事。” 　　刘鹏道：“车上给你俩暧昧的……” 　　邱遇叹气：“暧昧有屁用。冯岚好像根本没往那边想……也不能说完全没，车上我凑过去后觉得他好像有点不自在了。他是不是介意我一弯的跟他太近啊？但以前也没这样……” 　　“他会不会发现你喜欢他了，在拉开距离？” 　　“不会吧？”邱遇吐了口烟，脑袋都大了，“我虽然有所表现，但应该也没那么明显。至少今天他是第一次躲我……我靠，我靠！” 　　邱遇一拍大腿。 　　“国庆最后一天我和他一块睡的，他醒的比我早。是不是我说什么梦话了？” 　　“应该不会，你不说梦话。不过也没准，和喜欢的人睡一块，潜意识可能也比较激动吧。” 　　“我操……那我会说什么啊，我不会迷瞪地告白了吧……” 　　邱遇把烟头丢地上踩灭了，但心里的火没灭。他又拿出一根烟，转头去找冯岚，却发现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门口了。 　　邱遇两眼一瞪：“我对……咳，冯岚呢？” 　　“你对象啊？”刘鹏跟着往警局门口张望，“刚还在，是不是进去上厕所了？”又调侃邱遇：“还没谈上就一秒都离不开啊。” 　　“哎呀，是一回事吗？”邱遇皱着眉，“邱林风今天来了啊，上次我俩在家，我激情告白，冯岚英勇护我，邱林风没准以为我俩都在一块了呢！他要是直接给我说漏了……” 　　邱遇耐不住，直接往门口走。刘鹏紧跟着他：“那不就省了你试探了，你就直接看冯岚态度，他要是跳着脚否认，你就当没这回事。他要是含糊其辞，你就去告白。” 　　“那我还得谢谢邱林风了？”邱遇快把手里的烟揉烂了，“但邱林风要是跟冯岚动手呢？” 　　俩人一块走回警局门口，邱遇杀气腾腾，手心里捏的好像不是烂烟头而是板砖。 　　邱遇问前台值班的警察：“姐姐，请问刚站门口的我同学去哪儿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哦，刚往里面去了，应该是去厕所吧。” 　　邱遇顺着路就找过去了，一推门，就看见走廊尽头，邱林风正拉着冯岚说话。 　　冯岚是没想到邱林风会找自己的，但邱林风就是找了。 　　他好好地在门口站着，冷不防邱林风就在他身后清清嗓子，特和蔼地问他：“冯岚小同学是吧？刚那边警察告诉我你叫这个。” 　　冯岚想他毕竟是邱遇的爹，就礼貌性问了个好。 　　邱林风今天架了副眼镜，把遗传给邱遇的凌厉眉眼遮住了，显得温和不少。 　　邱林风道：“邱遇不肯跟我联系，我也没好问他，你的手怎么样了？” 　　冯岚如实回答：“已经没事了。” 　　邱林风认真道：“那天的事，叔叔得跟你道歉。是我的不是，误伤你了。” 　　冯岚顿了下，慢慢说：“那您还是先和邱遇道歉吧，毕竟您本来是要打他。” 　　不等邱林风开口，冯岚又说：“那个力道，我之前没挨过，但邱遇毕竟被打出过一回脑震荡，也许脑袋比我脆弱。” 　　邱林风有点尴尬。 　　“那次也是我的不是，气上头了，但之后我没跟他动过手了，不信你问他。” 　　“去年高考结束不久，您不是在办公室和他打起来了吗？” 　　“那能算打吗？”邱林风说，“就吓唬了他两下！” 　　冯岚没再说话，不卑不亢地看着邱林风。 　　邱林风叹口气：“是，我是做的不对，也想跟他再好好聊聊。但他现在是不肯和我说话了，小同学，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牵个线搭个桥，至少告诉我他在外面住哪儿，生活的怎么样，行不行？” 　　冯岚能听出邱林风言语中的懊悔和真诚，但他一不能冒昧地替邱遇做决定，二来也不敢赌邱林风作为一个父亲的懊悔时效和力度。 　　冯岚谨慎地回答：“抱歉，我很看重邱遇这个朋友。” 　　“嘿！”邱林风有点急了，“你帮他修复父子关系，怎么就影响你俩的友情了？” 　　冯岚道：“邱遇今天也在，您想跟他聊聊，不如直接去找他。” 　　冯岚顿了下，想起暑假里在“主题”后巷跟邱遇的谈话。 　　“毕竟有些家里的事，不止您和他父子之前，还有他妈妈跟您，你们对孩子的态度。这些事情，其实我一个外人没立场插手。” 　　邱林风有点不解：“这跟他妈妈有什么关系？” 　　冯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邱遇说过的话里，冯岚能感觉到邱林风是个传统粗人，会摔打儿子，会教导儿子一些片面阳刚的东西。而邱遇关于父母对子女态度的思考是非常细腻的部分，冯岚不知道邱林风能否接住那些细腻，更怕邱林风会直接把邱遇的柔软落到地上，粗心地踩进泥土里。 　　冯岚缓慢而隐晦地说：“当然有关系。就比如，您的教育方针，您伴侣也认可吗？” 　　邱林风不解冯岚的意思，但确实被这句话刺了一下。他叹气道：“要是他妈妈在，怕是早就和我闹了。” 　　冯岚快速道：“这句话您直接和他说就好。” 　　邱林风苦笑着说：“刚打照面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哪儿是能跟我好好说话的……” 　　冯岚不客气地指出：“那会儿您也没好好说话。” 　　“你这孩子，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邱遇和刘鹏就是这时候到的。 　　从刘鹏的角度看，邱林风平和慈爱，表情中带有一丝无奈。 　　从邱遇的角度看——他根本不看，隔着八百米就判定邱林风面目狰狞，觉得他是要对冯岚发难。 　　于是邱遇一个箭步蹿过去，自觉经典复刻地把冯岚护在了后面。 　　“把你的手离他远点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掏出采访话筒：“请问哪里来的八百米？” 　　邱同学严肃作答：“这是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表现我内心的急切与紧迫，突出事情严重性与刻不容缓，强调邱林风错误的教育手段给我留下了深黑的阴影，强调我特别关心爱护冯岚，特别怕邱林风又打着冯岚哪怕一下下……” 第56章 ☪ 珍珠 　　◎何处不相遇◎ 　　邱林风有日子没心平气和地好好看看儿子了，现在一瞧，儿子是高了也瘦了，跟记忆里的小孩对不上号了。 　　其实早就对不上号了，孩子从父母的血肉中诞生，但也仅仅是诞生。血脉是羁绊，却不该是束缚和掌控。 　　就是种树，修剪得不对也死了，何况育人呢？ 　　邱林风难得没跟邱遇顶着说话，示弱似的，彻底做出了无害的样子。 　　“我就是和他说两句话。” 　　邱遇质问：“说什么？” 　　“说他能不能帮忙，让我和你聊聊。” 　　邱遇看看冯岚，冯岚点头，邱遇看向邱林风，眉头紧皱。 　　“聊什么？” 　　邱林风道：“你房子让我一口借出去给人落户了，我不得跟你聊聊？” 　　“我不知道就算没有。”邱遇不客气地说，“你之前没跟我说过，我更没要过，你爱怎么怎么。” 　　邱林风叹气。 　　“那我和你说说你妈，行不行？咱爷俩聊聊家里事，成不成？” 　　语气让步到近似低声下气，抛出的话题更是让邱遇没法拒绝。 　　邱遇深吸一口气：“你这时候想起我妈了？” 　　邱林风道：“是我的错，我早该和你聊聊。你雅姨，还有你这小同学，都和我说了，你妈要是还在，不能让我打你一下。” 　　邱遇绷着唇角不说话。 　　冯岚的手很温暖地覆上来，在他肩膀按了一下。 　　冯岚低声道：“我和刘鹏去外头等你？” 　　邱遇点点头，冯岚抽手欲走，邱遇侧过脸来，不经意般在他手背上蹭了下。 　　冯岚动作一顿，呼吸都安静了点。 　　邱遇道：“问问哪儿有早点摊，我想吃油条。” 　　冯岚在邱遇脸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做出了朋友玩闹的样。 　　“行，带回来还是？” 　　邱遇道：“你先吃，然后等我消息。我还要……” 　　“豆浆加糖。”冯岚两手插兜，头也不回，“知道了，我和刘鹏一块去，你给他发消息，我手机没电了。” 　　邱遇应了一声。 　　小小的走廊安静很多，不远处房间里杜家人还在吵吵嚷嚷，是一次性卖掉女儿还是长久地压榨微薄利益，显然让她们难以抉择。 　　邱林风指着那个房间道：“听见吗？你姥姥姥爷就是这样的。” 　　邱遇错愕地问：“什么？” 　　“把你妈论斤称两，她才十四五岁，就想她嫁到隔壁村，那男的三十岁，老光棍了，给的彩礼特别厚，你妈哭了好几天，也改不了她爸妈的主意，她上头一个姐姐，早嫁了，养了一家子，下头还两个弟弟，就指着她给换媳妇了。我求了好久，下着雪跪在外头喊，说‘赵叔，求你了，让我娶二丫吧，我家里也有猪，有牛，也能打金首饰’……” 　　赵二丫是村里最普通，又不太普通的一个小姑娘。她长得很好看，是女娲娘娘认真捏的那批泥人。但好看的姑娘在落后的村子就像路边的花，如果不被移栽换钱，就没有一点用。 　　邱林风很喜欢赵二丫，赵二丫身上总是有特别清新的皂角味，长长的黑亮的头发用帕子包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赵二丫跳皮筋，邱林风就去当桩子，赵二丫跳绳，邱林风就去摇绳，赵二丫玩丢沙包，邱林风的沙包总打不到二丫身上，但回回跳着去接二丫丢出来的沙包。 　　二丫打中了，就会笑。 　　后来邱林风去上高中了，赵二丫没上。邱林风放寒假回家，就听说赵二丫要嫁人了。 　　李凤娟一边打毛衣一边跟邱建军念叨：“去年赵家就给二丫张罗婚事，张罗来张罗去，张罗了隔壁村的刘光棍，就是克死了两个老婆那个。三十多了，一个儿子没有，给好大一笔彩礼，赵家一听就心动了。可怜哟，二丫都哭好几天了……” 　　邱建军吧嗒着手卷烟：“刘光棍那两个老婆是叫他打死的，谁不知道？你也别打量别人家的事了，大林子也十六七了，该给他琢磨个媳妇……” 　　邱林风都没过脑，坐起来就道：“我要娶二丫！” 　　赵家人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他们已经差不多定了刘光棍，就等过明路。邱家能给出几个鸡蛋，就要换他们的“宝贝疙瘩”？ 　　邱建军和李凤娟提着米面上门好几次，都谈不下来，邱林风发了狠，到赵家门口跪着，跪晕了被抬回家，第二天醒了，再回来跪。 　　乡里乡亲的，不好闹得太难看，赵家人终于松口，问了邱家能给的彩礼条件，确实不如刘光棍家，但邱林风已经是个高中生，前途比刘光棍光明。 　　赵父就说：“那让二丫自己选吧。” 　　二丫又不傻，选了邱林风。两人摆了酒，过了明路，邱林风念了高中念大学，从赚小钱到赚大钱，赵二丫也不闲着，照顾家里，也出去打工，手上的钱，一半落在自己家里，一半要存给赵家。 　　就这么一点点的，等邱林风考到外地大学，终于痛快地跟赵家撕破脸，举家搬走，“买断”了赵二丫。 　　“到这边第一件事，我就央着你爷你奶，想办法去给你妈改了名字。后来等我俩都到年龄了，我才正经跟你妈领了结婚证，成了两口子。结婚那天我跟你妈说了，珍珠，就是宝贝，我这辈子都宝贝她。你妈因为这个，喜欢的首饰也都是珍珠的，烧成灰了，那盒子里放着的都是珍珠。” 　　邱林风笑着，眼眶却已经红了。 　　“要说我后悔什么，就是当初没坚持让你妈念书。她要是去念了书，当时有病就不能不告诉我，早治疗，早没事了。” 　　邱遇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想起邱林风对他扔字典那回，疼，气，但想到邱林风那么深重的感情被轻贱质疑，又似乎能理解，没那么气了。 　　邱林风吐了口烟，邱遇透过烟雾看他，发现他眼角的皱纹深了，头上的白发也多了。 　　“你妈走了，我没法面对，忽视你了，我的错。我怕教不好你，让你妈失望，过分要求你了，是我的错。动手打你……我没觉得我错。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邱林风在腰上按了一下。 　　“这皮带，看见吗，这么粗的藤条，你爷爷就拿出来抽我，家里的拖把柄都叫他打断一个。我觉得我做的还行吧，除了那次，是不是，我可没用这些玩意招呼你。” 　　邱遇低沉道：“那次……是我不对。” 　　“嗯，是你不对。但别的时候，是爸爸不对。” 　　邱林风抬手，拍了拍邱遇的肩膀。 　　“时代变了，都该进步了。你爷爷打老婆，我觉得不对，没动过你妈一根指头。但教儿子这块，我进步慢，没办法啊，你爸我就是被打出来的。爸爸错了。” 　　一直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东西，在这一刻不说烟消云散，但总算是松动了。 　　邱遇低着头，不自在地捏着衣角搓了搓。 　　“我妈……”他声音有些哽咽，忙清了下嗓子，“我妈她，喜欢我吗？” 　　“臭小子。”邱林风说，“你怀疑我都不能怀疑你妈啊！” 　　邱遇飞快地抹了下眼角，但没用，眼泪不停地滚出来，他越用力想把泪水擦干，就越无法控制泪水的奔涌。 　　邱遇把头扭开，骂了一句“操”。 　　“操个屁，还跟你老子说脏话！”邱林风温和地骂了一句，把邱遇搂住了。 　　父亲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儿子的脊背。 　　“多大了？一次哭够！” 　　门被轻轻关严，冯岚对刘鹏道：“抱头痛哭了。” 　　刘鹏道：“那没事了，咱俩买早餐去吧。” 　　冯岚道：“给他们几个都带点？” 　　刘鹏说：“行，多买几屉包子。你班那俩女生吃什么？还有你班任和老刘呢？” 　　冯岚哪儿知道，就说：“都包子配粥吧。” 　　刘鹏问：“咱们包子配粥，邱遇豆浆油条？” 　　“嗯，邱遇不点菜了吗？”冯岚不明所以，“对了，他爸吃什么，也豆浆油条？” 　　“包子配粥吧。”刘鹏一笑，“就邱遇豆浆油条，让他乐呵乐呵，毕竟哭了。” 　　这下冯岚听出刘鹏意有所指，但装没听懂，平静地应了声，和刘鹏一块出去了。 　　走廊里父子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邱遇十八了，跟爹这么黏糊地一搂浑身不自在，情绪一平复，立刻僵硬后撤。 　　邱林风也不挽留，另挑了个话题问：“喜欢男人这事，没商量了？” 　　“商量不了。”邱遇闷头说，“上次都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邱林风“哼”了声：“是那个冯岚吧？” 　　邱遇立刻警惕地看向邱林风：“你又要干什么？” 　　“干什么？嘲笑你！”邱林风说，“我刚和人家说话，人家可还说跟你是友情呢。一点进展没有，啧啧啧。” 　　邱遇又气又羞，耳朵都红了。 　　“他是直男！你不懂这有多不容易就别乱说！” 　　“我不说，你自己努力。” 　　“本来你也帮不上忙！”邱遇习惯性地顶了一句，又软了一点态度，“那你就……接受了？” 　　“不接受还能怎么办啊，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我舍得你也舍不得你妈啊。”邱林风说，“这一个来月，我又查又看，也跟你雅姨聊了。社会认同度不高，家里要是也不赞同，我儿子这日子得多难过。你妈费老大劲给你生出来，又不是叫你来渡劫的。” 　　邱遇没想到邱林风想通了能这么好说话，感动之余嘴还是硬的，心里压着的委屈都泛上来，忍不住就道：“那你还打我。” 　　“我第一次做爹，做得不对，不和你认错了吗？” 　　邱遇撇撇嘴：“你第一次做爹，以前做错的事我不和你计较。我也是第一次当儿子，你……对我要求别太高。” 　　“我不是对你要求高，是知道你优秀。”邱林风语重心长，“这几年，不管因为什么，我都觉得年级垫底不该是你的成绩。” 　　邱遇争辩：“我现在成绩上去了。” 　　邱林风道：“那看来是我影响你发挥了？” 　　邱遇反问：“怎么不是？” 　　邱林风像是气笑了，又像是挺欣慰，还带那么点儿大不由爹的遗憾。 　　“你大了，成年了，主意也正。学习的事自己努力，恋爱的事自己加油。甭管喜欢什么，别像我那天说的似的出去乱搞，知道没有？” 　　邱遇不乐意听这个，烦得要走。 　　“谁会乱搞？” 　　邱林风笑了下。 　　“我知道，我儿子，邱遇，不是那样的人。” 　　邱遇不自在地抓了下头发。 　　“你知道……就行。” 　　话都说尽了，这几年隔阂也不假，俩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邱林风道：“回家住吧。” 　　邱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回，我现在住挺好。” 　　“有多好？” 　　“就……”邱遇试图含糊过去，“和冯岚上下楼。” 　　邱林风还是听清了。 　　“哦，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邱遇瞪着眼睛：“啊，不行？” 　　“出息！”邱林风笑骂，“你房租多少，生活费还够不够，我一会儿给你转过去。别真让人家养你，冯岚领口都洗白了，一看就艰苦朴素，家庭条件不太好。” 　　邱遇婉拒：“我手上有钱。” 　　“这么说，你打工赚不少？” 　　“嗯，朋友帮忙找的工作……老板人好。” 　　“行啊，行。”邱林风感慨地看着邱遇，“确实是大了。” 　　当爹的没再说什么，做儿子的也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温馨氛围。邱遇又尴尬了一会儿，摸出手机转移话题：“我问问冯岚他们到哪儿了，用不用帮忙。” 　　手机点开，刘鹏已经给他发了消息，先头是个消息：“前线速报，你和你爸说话的时候冯岚扒门口看半天，怕你俩又动手。哥们儿觉得你有戏，至少我打算直接走来着。” 　　然后一堆包子粥里有独一份豆浆油条的照片。 　　“瞧瞧，独门待遇。” 　　最后是个截图，配文：“我说把照片发冯岚的时候看见的……他以前的昵称好像不是这个？” 　　邱遇知道冯岚平时不用Q，就没提出要加。但他知道冯岚Q名是什么，毕竟看星星的时候冯岚还和他说过，是“何处不相逢”。 　　邱遇心跳快得不行，他点开凌晨录的视频反复听好几遍，确定冯岚说的是“何处不相逢”。 　　但现在截图上冯岚的个人页面里，昵称显然变动了—— 　　“何处不相遇”。 　　一字之差…… 　　邱遇原地蹦了下，把邱林风吓一跳。 　　“你脚上扎钉子了？” 　　邱遇又蹦了两下，看起来要不是在警察局，他都能欢呼了。 　　明明含义一样，冯岚偏偏改了这么个昵称，其中的含义很难不让人深想。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信号在不知不觉中给足了，给到冯岚已经完成自我攻略，连他明着告白都不需要，就从直变弯了？ 　　冷静点，冷静点，可能冯岚还在挣扎，他可不能一个猛子扑上去，再把冯岚吓着了…… 　　邱遇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还是忍不住跟邱林风超前炫耀。 　　“你儿子要有对象了！” 　　【📢作者有话说】 　　快乐地搓搓手，邱林风和邱遇的父子矛盾到这里就解决了！ 　　邱林风从父母的相处中学习了不要打老婆，从村子的落后中知晓吃女人可耻，跟儿子碰撞后意识到棍棒教育的错误。 　　小邱一步到位，直接喜欢男人，这样也不会有孩子（？） 　　总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落后的思想观念和教育手法，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碰撞进步优化的！ 　　接下来解决小冯的问题，小冯，准备好了吗！ 第57章 ☪ 回程 　　◎都是男生，你懂的……◎ 　　冯岚买完早餐回来，感觉邱遇对他的态度更热切了，恨不得黏他身上那种。 　　这就是独一份豆浆油条的威力吗？ 　　但豆浆油条都进邱遇的嘴了，怎么看过来的眼神还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冯岚一晚没睡，根本想不到刘鹏给他发照片会看到他新改的昵称还会告诉邱遇，而邱遇一看昵称就明白他强压但根本按不住的心意。 　　冯岚打着哈欠，敲响调解室的门。杜家人嚷嚷一晚上，也是又累又困又饿，闻着包子味，杜爸睡眼惺忪地说：“我也要。” 　　冯岚根本不理。 　　“于老师，刘主任。”他和邱遇一块上前，“我们买了点早餐回来。” 　　冯岚一人给一袋包子，给完老师再给李绣和杜思瑜。 　　邱遇拎着一袋杯装粥，问李绣和杜思瑜都要什么，等她俩选完了再给于莲和刘主任。 　　于莲道：“一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邱遇说不要。 　　刘主任说：“一会儿什么？我这有现金。” 　　邱遇紧着往冯岚后头躲：“冯岚去买的，我做不了主，别给我塞。” 　　刘主任道：“那冯岚？” 　　冯岚说了句“不用”，拉着邱遇就要走。杜爸锤了下桌子：“我们的呢？” 　　冯岚平静地瞥过去：“你谁？” 　　“你——” 　　冯岚理都不理，拉着邱遇走了。 　　杜爸气得要炸，杜妈巴巴看着杜思瑜低头笑口吃包子，特温柔地说：“小瑜啊，你哥哥还饿着呢，你看……” 　　杜思瑜眼都不抬：“少吃一顿他能死？” 　　“你这孩子——” 　　“死，现在死。”杜思瑜瞪过去，“他现在倒地上，包子我立刻喂他嘴里！” 　　杜大哥一声不吭，确实跟死了没两样。无论家里要卖女儿给他娶媳妇，还是闹到了警局事态严峻，他都保持沉默，好像这样就显出自己无辜一样。 　　刘主任笑道：“孩子饿了？那就回去吃饭吧。哦，不过今天走了，今天说过的话下次也不一定算了。” 　　杜爸点了根烟，多沉思的样子。就这么一直拖到早上九点，杜思瑜裹着衣服靠着李绣睡着了，女警那边接到杜思瑜姑姑的电话。 　　杜姑姑似有所感，电话一通，就问是不是杜思瑜出事了。警察如实告知，杜姑姑只略想了一下，就让警察问杜思瑜愿不愿意去她那里念书，如果愿意，户口自然也挂到她那。 　　她也提出了和邱林风一样的解决方法：给一笔钱，但从此杜家人和杜思瑜没关系。 　　杜思瑜握着李绣的胳膊想了好一会儿，又哭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她舍不得自己生长的土地，舍不得这段时间熟起来的同学，认识的朋友，但金钱和距离是目前摆脱这种生活唯一的办法，她不离开，就会被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连皮带骨地吃光。 　　事情到此终于落下帷幕，走的时候刘鹏跟邱遇讲：“恭喜你。” 　　邱遇怕冯岚刚有苗头被吓回去，瞪着眼问：“恭喜什么？” 　　刘鹏笑笑：“恭喜你房子保住了？” 　　邱林风远远招呼邱遇：“上车！我送你和你同学回去！” 　　刘鹏又道：“还恭喜你和你爸重修旧好。” 　　邱遇踹了刘鹏一下。 　　杜思瑜平时住宿，这次就直接先跟于莲走，李绣一起。二鹏和睡得迷糊的赵飞鸿不是一边，但没别的车了，只能凑合。车上还搭一刘主任，说得把学生都送到家长手里。两辆出租的车费都是刘主任付的。 　　邱林风载着邱遇和冯岚，邱林风让邱遇坐前面，邱遇不干，和冯岚一块坐后座。车起步没多久，邱遇也昏昏欲睡，眼睛刚闭上手机就一震。 　　邱遇迷糊着睁开眼去看手机：“转刘主任……通知。放一天假，好好休息。” 　　邱遇哈欠连天地去戳冯岚：“听见了吗，放假，休息。我就说有假吧。” 　　脑袋顺势就歪在冯岚肩上了。 　　冯岚已经完全不清醒了，哼哼两声算回答，眼睛都没睁一下。 　　邱林风从车内后视镜看见了，没管。开了一段路再看，邱遇以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搂着冯岚，胳膊圈着冯岚的脖子，脑袋拱在冯岚胸口，冯岚在睡梦中艰难仰头，似乎呼吸有些不畅快。 　　邱林风：“……” 　　好没出息的儿子，睡觉都把人缠这么紧，不是没谈上吗？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冯岚靠着车窗，一条腿也抬到了座椅上。邱遇拧着身子趴在冯岚身上睡，脑袋枕在冯岚胸口，嘴巴微微张开，脸也有点变形。 　　邱林风等红灯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非常担心邱遇会把口水弄到冯岚身上。 　　再看一眼，又觉得还是不太能接受俩兄弟一样贴着的小伙子会有情侣关系。 　　再看，想起冯岚是直男，不一定会答应自家儿子。 　　再看，开始思考要是儿子初初出柜就恋爱失败，当爹的得怎么才能安抚儿子。 　　最后看一眼，要是这个谈失败了，邱遇能不能还是喜欢女生啊？虽然说能接受儿子喜欢男人，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做父亲的还是希望儿子不要走太难的路。 　　这是邱林风为人父母的复杂面，又想孩子耐摔打，甚至自己就动手打，但又不想孩子过得太辛苦。 　　但邱林风也知道邱遇是怎么一个犟种，父子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他也不会说这些话出来，让邱遇又横眉竖目地看他。 　　甚至于，邱林风也明白，在他无意疏忽了与儿子的相处时，邱遇早就长大，所谓世俗的眼光，未来的艰难，邱遇不会不懂。 　　那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别的好说。 　　绿灯亮，车继续往前开。快到市里前有辆不长眼的车加塞儿，邱林风骂骂咧咧地急刹车，后座俩人颠了个个儿摔到座椅下，在邱林风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睁眼，一个比一个茫然。 　　肢体交叠，呼吸纠缠，邱遇以为自己在做梦，冯岚则确信自己在做梦。 　　于是冯岚试图继续睡，他想翻身，也确实做到了，胳膊肘抵着邱遇的肩膀，猛地从趴着变成侧躺。 　　邱遇瞬间醒了。 　　疼的。 　　冯岚这一下正戳在他肩膀受伤的地方，他都来不及想，就条件反射地痛呼一声坐起来。冯岚猝不及防，混乱中被带着坐起来，被邱遇的额头撞到后脑。 　　“操。”冯岚条件反射地骂了一句，捂着脑袋想挣扎开，但触碰到真实的皮肤让他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而是真的不知怎么睡到了邱遇身上。更慌乱之余，还未完全苏醒的手脚与不算宽敞的空间束缚了他的行动，让他起身的动作彻底失败，不得已坐回邱遇怀里。 　　冯岚醒了，也不敢动了。他屁股下面压着邱遇身体健康的证明，这让他宁可自己是在做梦，这样还有第二次醒来的机会。 　　邱遇还在很小声地吸气，听起来很痛。 　　冯岚后知后觉，艰难地从脑子里找词，拼出一个完整的话。 　　“你没事吧？我睡糊涂了……” 　　“没……嘶，没多大事。”邱遇说，“就是有点突然。” 　　他的手从后面搭上冯岚的肩。 　　“咱俩这是怎么回事，滚下来了？” 　　冯岚僵硬道：“好像是。” 　　邱遇问：“你没事吧？有磕到哪儿吗？” 　　冯岚说“没有”，顿了顿，又很刻意似的说：“我要起来了。” 　　邱遇不明白冯岚为什么特意和自己打招呼，动了一下才意识到眼下的局面有多尴尬。他搭在冯岚肩头的手微微蜷起，掌心很快冒出一层薄汗。 　　邱遇尽可能正常地轻推了一下冯岚的肩膀，屈起的指节几乎碰到冯岚发红的耳朵。 　　邱遇声音发哑：“起，快点。” 　　冯岚抬手扶住了驾驶座的椅背，一使劲就让自己重新坐好。邱遇慢他一步，坐下的时候翘起一条腿，又把安全带也系上了。 　　“怎么回事啊？”邱遇想不出更好地解除尴尬的办法，只能和邱林风对话，“爸，你车技退步了？” 　　“遇见个马路杀手。”邱林风专注开车，并未留意后座小小的异动，“你俩没事吧？你磕哪儿了？” 　　邱遇说：“没事，就摔了一下。” 　　冯岚道：“他肩膀有伤，我碰着了。” 　　邱林风声音扬了起来：“伤了？” 　　邱遇咂舌：“就被敲了一下。” 　　“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回去上点药就行。冯岚那儿有药。”邱遇刻意说，“就你打到冯岚那次买的。” 　　冯岚怕邱遇因为这个事跟邱林风又吵起来，立刻接话道：“那次医生说不严重。” 　　邱遇道：“怎么不严重？” 　　邱林风道：“我跟你的小同学道过歉了，好吗？我们和解了。” 　　邱遇道：“我没跟你和解。” 　　冯岚道：“邱遇是……” 　　他想说是“瞎操心”，又不愿意说邱遇是瞎操心。 　　他想说是“过分担心”，但这种措辞又似乎有些暧昧，超出了一般的兄弟感情。 　　冯岚看着窗外，声音低了不少。 　　“邱遇是……乐于助人。” 　　邱林风从后视镜看见了邱遇威胁的目光才没笑出声。 　　“乐于助人啊？嗯，乐于助人，好。”邱林风说，“那儿子，我就不管了啊。你回去让冯岚帮你处理一下，不行去医院，去医院给我打电话。” 　　邱遇满口应下。 　　邱林风又问：“这都进市了，我给你俩送哪儿去？” 　　邱遇不太想告诉邱林风自己现在的住址，信任不足，怕再跟邱林风闹起来没出去。 　　邱林风也看出来了，没说什么，难得体贴道：“送你俩吃饭吧，累一晚上了。我公司还有事，一会儿你俩吃完饭自己回去？” 　　邱遇立刻答应了。 　　邱林风有意拉近跟儿子的距离，找了家快餐店把俩小孩放下了。 　　邱林风没下车，摇下副驾的车窗道：“你把我从那个黑名单放出来。” 　　邱遇闷声应了，在邱林风的注视下一通操作。 　　“放出来了，别没事骚扰我。” 　　邱林风当即转了五千块给邱遇。 　　邱遇皱眉：“我不要。” 　　“要不要的，给你就拿着！”邱林风习惯性地训了一句，又很快清嗓子转了态度，别扭道：“不乐意就算借的，以后都还我。” 　　邱遇不情愿地点了头，但没点接受转账，而是催着邱林风走。 　　邱林风冷哼：“都不知道留我一块吃饭？” 　　邱遇道：“你不是不吃快餐吗，垃圾食品，不健康，你吃啊？” 　　邱林风被以前自己训邱遇的话打到眉心，气得摇上车窗走了。 　　冯岚无奈道：“你气他干什么？” 　　“没事，这才哪儿到哪儿，他不带往心里去的。”邱遇瞥了冯岚一眼，“那什么，我刚在车上……” 　　冯岚问：“什么？” 　　“就……不是那什么了吗。”邱遇揪了下耳垂，“我不是故意的啊，都是男生，刚睡醒，你懂的……” 　　冯岚微垂着脑袋，目光落在地面的一片落叶上。 　　“懂。”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这家你来过吗？” 　　邱遇顺着他的话：“来过两回。” 　　“有什么推荐？” 　　“米汉堡！它家的米汉堡特好，但个儿小，我至少吃仨。还有coco虾，奥尔良烤翅，都好。” 　　邱遇殷勤地推开店门。 　　“请进！尊敬的冯先生，让我们先把肚子填饱。” 　　冯岚矜持点头，迈步进店。 　　邱遇殷勤关门，伏低做小。 　　“您想坐哪边？” 　　冯岚随意指了角落的位置。 　　“那小的去点餐？” 　　冯岚再次点头。 　　“米汉堡，奥尔良烤翅，还有抠抠虾。” 　　他试图看到菜单，好知道这个虾为什么叫“抠抠”，到底有多抠。但一眼没看到，冯岚就自如地收了视线，走向角落。 　　“喝的你看着办，去吧。” 　　邱遇拍拍不存在的袖子，领命去了。 　　【📢作者有话说】 　　也许有人知道也许有人不知道 　　但他们去的是派乐汉堡。 第58章 ☪ 胃疼 　　◎邱遇太好了◎ 　　邱遇发现冯岚有一个超能力，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他想，他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事没发生过。 　　比如昨天这人见证了他的生理健康，吃饭前还尴尬着，吃完饭就没事人一个，给他上药的时候都波澜不惊的。 　　不得不说，这相当令人敬佩。 　　因为邱遇自己回去琢磨了半晚上冯岚为什么能那么不在意，甚至怀疑到是自己不太行了。他揣着这个怀疑在洗澡的时候对镜自省，最后得出结论是冯岚的一部分还是很直的，直到不在乎这种男生间常见的小尴尬。 　　但冯岚只是比较会伪装自己，他用两个米堡的时间催眠自己不在乎车上的小插曲，做到饭后平静如初，给邱遇上药也云淡风轻，实际心里翻江倒海，几近彻夜难眠，正经晚饭都没吃。 　　米堡确实很好吃。 　　——他怎么会趴在邱遇身上。 　　夹层的肉饼又香又嫩还多汁。 　　——以那种姿势摔一块，他俩在座椅上得是什么样？ 　　抠抠虾真的很抠，虽然好吃但惊人的小。 　　——不能再想了。 　　奥尔良烤翅的焦边真棒。 　　——饿了。 　　冯岚懊恼地爬起来，在家里转了一圈，一个面包没找到。他又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吃东西好像也不太像话。正准备逼自己入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冯岚想了两秒，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邱遇。” 　　“我操！”邱遇猛一哆嗦脑子才反应过来喊他的是冯岚，“你吓我一跳。” 　　“我还怕不是你呢。”冯岚打量着邱遇，“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刚才，点了点吃的。”邱遇给他看了眼手上的塑料袋，“我还让外卖员别上来，怕他脚重吵到你，原来你没睡啊。” 　　冯岚点点头。 　　“饿了。” 　　“我就说两个米堡不够吧，你晚上还不起来吃饭，就睡觉。”邱遇说。 　　可能是因为夜晚，他的声音很轻，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整个人都被镀上了温暖与温柔。冯岚在温柔中晃神，一时没来得及想邱遇是从哪儿得了个他晚上睡觉没吃饭的结论。 　　但这个结论比他胡思乱想到现在不睡觉也不吃饭要强，冯岚就没否认。 　　“上我那？”邱遇邀请，“麻辣烫分你一半。” 　　“那你够吃吗？” 　　“大半夜的多吃什么。”邱遇也不往上了，直接下楼梯挤进冯岚家，“开灯拿碗筷。” 　　冯岚照做了。邱遇把冯岚桌上的书本往角落一堆，再把麻辣烫一放。 　　“我要的中辣重麻，双倍麻酱。”邱遇说，“也巧了，平时我吃重辣的，今天太晚怕胃不行。” 　　冯岚拿了碗筷过来：“我就要一小碗。” 　　邱遇看了眼：“给你捞点干的吧？你再弄碗水，要是太辣就过水再吃。哦，再拿个杯，可乐你自己倒点。” 　　冯岚再次照做。碳酸饮料的气泡在玻璃杯里欢快跳跃，邱遇打开外卖盖子，鲜辣的香气扑面而来。 　　邱遇挺满意：“今天给的麻酱挺多。” 　　他先挑了两筷子牛筋面给冯岚，又夹了两大片土豆两块午餐肉两块牛肉，最后分了一半鹌鹑蛋给冯岚，把冯岚的小碗堆满了。 　　“要汤吗？” 　　冯岚有点犹豫。 　　邱遇道：“给你两勺，你拌拌，有点味儿。” 　　冯岚说行。 　　邱遇小心翼翼地可着最上层的麻酱给冯岚，沾的辣油不算多。冯岚搅拌后先试了一根面，点点头：“还行。” 　　邱遇这才放心开吃了。 　　倒的水最后没用上，中辣重麻完全在冯岚舌头的接受范围。一小碗很快吃完，冯岚嘴唇辣红，满足地喝完剩下一点可乐，舔舔嘴巴。 　　“可怜的。”邱遇笑他，“那么点玩意儿你还省着喝啊？” 　　不等冯岚拒绝就又给他倒了一杯可乐。 　　其实已经饿过劲了，只是因为一直想中午那顿汉堡所以特别馋，现在已经很饱甚至困了的冯岚：“……” 　　冯岚硬着头皮把那杯可乐喝了，然后顽强地洗了碗筷杯，再次刷牙，不顾邱遇还在，直接平躺了。 　　还在嗦面的邱遇：“？” 　　邱遇咽下一口面：“你食困反应这么快吗？” 　　冯岚侧躺着，拉过被子把肚子盖住了。 　　“嗯。” 　　“你别直接躺啊，回头胃不舒服。” 　　冯岚直接闭眼：“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还让我走啊，不直接留我睡？”邱遇叼着片土豆，“我也困，我还没吃完就已经困了。” 　　冯岚后知后觉：“你每天晚上都吃夜宵吗？” 　　邱遇被呛了一下，惊天动地地咳起来，脸都涨红了。 　　冯岚被吓一跳，裹着被子往起坐：“怎么了？” 　　邱遇狂摆手，眨眼就灌进嘴里半瓶可乐。但辣劲还是追着他，烧着他的耳朵，刺激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我操。”邱遇痛苦捶胸，“辣油呛气管里了！” 　　冯岚无措地挪到床边看邱遇，邱遇“呜呜”地抹了把眼泪，还在咳。 　　冯岚抬手，在邱遇后背使劲凿了两下。 　　邱遇差点被凿吐了，缓过来后撑着膝盖喘气：“祸……祸不单行……” 　　冯岚尴尬道：“对不起啊……” 　　邱遇顽强地哭着把剩下一点麻辣烫吃完，把自己其实是对镜自省胡思乱想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饿了，所以被冯岚随口一问就呛了的事都和泪咽了。 　　场面有点好笑，不知道的以为这麻辣烫多好吃，把人都感动哭了。 　　冯岚忍着笑，压了下有点不舒服的胃。 　　“那行，我走了。”邱遇左手拎袋，右手抹眼睛，眼眶都红的，“你早点睡，我给你锁门，你别动了。” 　　“行，晚安。” 　　灯关了，邱遇锁门走了。今晚有月亮，冯岚拉开窗帘，就着月亮找到胃药，和水吃了。 　　第二天一早邱遇打着哈欠等在冯岚门口，冯岚打着哈欠出门。 　　邱遇努力睁着眼：“没睡好？” 　　冯岚转身锁门，闷声道：“嗯。” 　　邱遇道：“咱俩今天打车去打车回吧，我怕我翻车。” 　　冯岚没反对，俩人等于是两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打车还能在车上睡会儿。 　　披星戴月的时候，邱遇软件叫了车，说：“等两分钟，没人接单再我再上去抬小二。” 　　冯岚靠着门，疲惫地应了声。 　　他胃还是疼，可能是他的嘴受得了中辣，但胃受不了，连撑带辣下可劲闹脾气，折腾他小半晚上。 　　邱遇还在安排早餐：“我叫了包子和粥，让送到学校，咱俩到学校吃。” 　　冯岚困的眼都闭上了。 　　“行。” 　　邱遇这才觉出不对劲：“你不会又一晚上没睡吧？” 　　冯岚说不上来，他这一晚上是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始终能感受到来自胃部的轻微刺痛。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完全醒了，因为胃部的疼痛越来越清楚，几乎是在拧着疼了。 　　邱遇微微蹲身，被冯岚苍白的脸色吓一跳。 　　“你没事吧大哥？”邱遇上手摸冯岚脑门，“我操，你这都是冷汗，怎么了？” 　　冯岚含糊地说“疼”。 　　邱遇都不敢碰冯岚：“哪儿疼？” 　　冯岚捂着胃。 　　“胃疼。” 　　邱遇一下子慌了神：“昨晚那麻辣烫吃的？” 　　冯岚说不知道。 　　这还去什么学校，邱遇取消打车订单，扶冯岚回了屋，给冯岚烧热水，又改外卖地址，让送到冯岚家，备注别敲门。 　　邱遇拉了把椅子坐床边，特严肃地看着冯岚。 　　“疼多久了？” 　　冯岚没什么力气回答。 　　“困。” 　　邱遇挺无奈。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冯岚说话，从“我一会儿跟于姐姐请假”到“杜思瑜今天能不能回班上课”，硬聊到水烧好。邱遇起身倒了小半杯热水，加凉水兑成温的，扶着冯岚吃了药，又不由分说地给冯岚盖好被。 　　“睡吧，醒了还疼带你去医院。” 　　说来也怪，昨晚先是脑子不消停，然后胃不消停，冯岚虽然困，但先睡不着后睡不好。现在让脑子不消停的源头来了，冯岚被邱遇看着，从脑袋到胃反而都消停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困得不行。 　　冯岚指使邱遇：“关灯。” 　　邱遇起身关灯。 　　冯岚又指使邱遇：“你也躺。” 　　邱遇一愣：“啊？” 　　冯岚道：“不躺就回楼上。” 　　邱遇只得很熟练地去衣柜拿了当枕头用的厚衣服，在冯岚身边躺了。 　　冯岚这才闭上眼睛，含糊道：“安了。” 　　迷迷糊糊间，邱遇好像凑近了一点，也说了句“安”。 　　冯岚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没有做梦，仿佛只是晃了个神，一睁眼就看见邱遇又坐回床边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看地理知识点。 　　天已经亮了，邱遇看起来有点累，也可能只是学困了，冯岚看他的时候，瞧见他使劲睁了一下眼。 　　冯岚没出声，安静地看邱遇，还动了下手指。 　　邱遇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惊喜地扑上去说“你终于醒了”，而是看看手机，换了政治知识点。 　　冯岚看看天色，回忆了一下课表，确实是政治课时间。 　　冯岚忍不住笑，这下出了声，邱遇才抬眼看。 　　“还疼吗？”邱遇把政治册子塞回包里。 　　冯岚摇头。 　　“饿了。” 　　邱遇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直乐。 　　冯岚问：“笑什么？” 　　邱遇避而不答：“外卖的粥早凉了，我给你上锅热热。” 　　冯岚执着地问：“笑什么？不说我胃疼了。” 　　“拿这威胁人？”邱遇忍着笑，“真没什么，就我自己瞎脑补来着。” 　　“脑补什么？” 　　脑补他之前看的遇岚、逢丘、饭搭子同人作品，在一些狂野剧情之后，经常会出现一方躺在床上管另一方要饭的剧情。 　　想想就让人高兴。 　　但说是不能这么说的，邱遇道：“就是那种电视剧剧情，主人公从病床上醒来，虚弱地问‘什么时候了’。” 　　狂野剧情之后也有问“什么时候了”的剧情。 　　邱遇忍不住笑：“你说要是这时候病人说一句‘饿了’，整个剧情的氛围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冯岚完全不理解邱遇的笑点。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刚睡醒，但坐起来后发现还是不理解邱遇在笑什么，只能困惑地看着邱遇走进厨房。 　　冯岚这才想起来：“请假到什么时候？” 　　“明天。 ”邱遇扬声答，“于姐姐听你又胃疼让你去医院查查呢，说你胃也太脆了。怪我，昨晚不该给你那两勺汤，明知道你不能吃辣。” 　　冯岚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想吃。”顿了顿又说：“吃的时候我也没觉得辣。” 　　“嘴受得了胃受不了吧？”邱遇说，“以后能不吃还是别吃……哦对了，既然你醒了，一会儿自己没问题吧？” 　　“嗯，一会儿你就回去吧。”冯岚说，“坐多久了？那椅子也不舒服。” 　　“没事，要是去学校上课不也得坐一天，这半天都没到。” 　　“你肩膀怎么样？” 　　“不疼了，真小伤。” 　　邱遇关火了。外卖的粥就那么一点，用大火没一会儿就热透了。他把粥倒碗里，走出来道：“起来吃？” 　　冯岚掀被起了：“我去洗个脸。” 　　邱遇把粥放桌上：“回头给你买个小桌板。” 　　“买个什么？” 　　“就那种床上用桌，可折叠的，再胃疼你就坐床上吃饭。” 　　冯岚走到卫生间门口，打开门。 　　“能疼几回，再说坐床上吃饭我也得下床洗脸。” 　　冯岚推门进卫生间了，出来的时候看见邱遇在帮他搅粥散热。冯岚心里又暖又堵，走过去道：“我自己来吧。” 　　邱遇停了手：“啊，你吃吧，我出去一趟，包先放你这。” 　　冯岚刚坐下舀了勺粥，听了就问：“去哪儿？” 　　“菜市场。”邱遇说，“杜思瑜今天回学校念书了，老刘说我见义勇为，给我销了一个处分。反正大半天闲着，今天晚上我开火，你等吃，咱俩庆祝一下。对了，可以点菜，但点的我未必能做。” 　　冯岚沉思着喝了口粥，有点粘嘴。他舔了下唇：“都行，做什么吃什么。” 　　“那请好吧。”邱遇利落地穿上外套，“粥喝完碗放那儿啊，我回来收。” 　　邱遇出门了。 　　冯岚沉默地喝了小半碗粥，拿起手机又放下，再喝小半碗，再拿起手机再放下。 　　不知道邱遇到哪儿了。 　　邱遇是纯想庆祝吗？ 　　邱遇怎么这么好。 　　邱遇跟他爹和好了怎么不回家？ 　　邱遇太好了。 　　冯岚把粥喝完，想洗碗，想起邱遇的话，都走到厨房门口了，又转身回来把碗放桌上。 　　阳光透过窗户，明晃晃地照在碗上。 　　冯岚盯着碗愣了会儿神，深吸气去拿手机，一按，手机没亮。 　　他昨天太累，压根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第59章 ☪ 晚餐 　　◎我家那口子◎ 　　邱遇在菜市场杀了个七进七出，最后蹲鱼摊边儿上看人家杀了三条鱼，才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清干净。 　　今天早上是他第三次跟冯岚同床共枕，第一次他心无杂念，第二次他小小杂念，这一次他可是事先收到了冯岚确实对他有点意思的信号，满脑袋都是杂念。不然他也不会躺不住，爬起来背知识点。 　　也是奇了，冯岚不过是醒了，跟他随便说了句话，好不容易被知识压住的念头就又滚动起来。 　　邱遇叼着烟，很沧桑地想：这就是活力无限的十八岁高中生吧。 　　鱼摊摊主看他蹲半天，跟他热情推销：“小伙子，别光看不买啊，今天这鱼都好，你看这多活泼！” 　　邱遇婉拒：“哦，不了，我就看看，我家那口子不吃鱼。” 　　摊主一乐呵：“怎么个不吃鱼法，嫌有刺儿，嫌鱼腥？鱼腥怪你不会做，有刺儿你得给她挑啊！欸，不对，你多大啊？我看你这面相怎么这么年轻？” 　　其实是邱遇不会做鱼，但说肯定不能这么说。 　　邱遇哈哈一笑：“都这么说，我长得嫩！” 　　他拍拍裤子。 　　“那我走了啊哥，以后要买鱼我肯定来你这，你这手法，太利索了！漂亮！” 　　“急着走什么！”鱼摊大哥撂下刀，摸出一小袋处理好的手指长的小鱼，“这个拿着，好做，回家下了油锅，炸酥炸透，腥味没有，刺儿也能嚼！” 　　邱遇忙推：“欸，哥，不用，哥。” 　　“跟哥客气什么！”大哥爽快地把那小袋鱼塞给他，“拿着拿着，说好了啊，下次买鱼来我这！” 　　邱遇不好意思白拿，也不晓得行价，往案板上丢了十块钱，嚷了一句“谢谢大哥”，飞快地跑了。 　　邱遇拎着鱼摊大哥送的鱼和自己凑在买菜大妈后头跟着买的猪肉牛肉青菜，吹着口哨去找自己的电瓶车。上了车才想起怕冯岚不自在，赶紧找补，给冯岚发消息。 　　“起没？” 　　冯岚隔了几分钟才回：“起了。” 　　邱遇发：“菜有点多，咱俩可能吃不完，我把二鹏和钱都叫着？” 　　冯岚秒回：“行。” 　　邱遇便又给二鹏和钱成锦发消息，问他仨晚上来不来吃饭。 　　钱成锦回得最快：“能喝酒吗？” 　　邱遇回：“喝酒的滚蛋。” 　　钱成锦努力争取：“格瓦斯也不行吗？” 　　邱遇回：“不行，冯岚胃不舒服，今天桌上一点酒都不许有。” 　　群里整整齐齐三排省略号。 　　张鹏问：“我们去了以后，不会满桌只有小米粥和粗粮饼吧？” 　　邱遇拍了刚买的食材发群里，又说：“老子也不会做粗粮饼啊。” 　　刘鹏道：“对胃好。” 　　邱遇立刻说：“那我抽空学。” 　　“你的朋友李花”激情上线，连炸三个烟花表情，幸福满满地回：“这就是爱吗？” 　　张鹏和刘鹏顺势关心了一下杜思瑜的情况。 　　李绣答：“经此一役奋发图强，学习的劲头是以前的三倍。不过她姑姑说会尽快给她转户口和联系学校，可能过几天就走了。” 　　李绣感叹：“高三转学挺那什么的，不知道她去新学校能不能立刻适应，会不会影响高考。” 　　李绣又说：“不过她觉得无所谓，今年不行明年复读。我看也是，只要离开她那个破家，怎么都好。” 　　李绣艾特邱遇：“对了，她说要谢谢你和冯岚，但你俩今天都没来。有什么吃的喝的趁现在点，我告诉她。” 　　李绣明着提醒：“直接点啊，别和她客气。赵飞鸿已经点完了。” 　　李绣又艾特二鹏：“啊，你俩有什么想吃喝的也一样，都说，都别客气。” 　　二鹏都说不用了，没帮上什么忙。 　　李绣转达杜思瑜的意思：“来了就是有心，有心就得感谢，赶紧想。” 　　邱遇回：“我回去和冯岚商量商量。” 　　李绣又炸了个烟花。 　　“去吧去吧，等你们小两口回话。” 　　时间午自习，群里突然没了动静，应该是老师到班。邱遇也没再说，点开家超市外卖选购牛奶面包给冯岚当深夜储备粮，然后掐算着时间回了老街，在楼下小等三分钟，顺利拿到超市外卖，撕掉外卖单拎着上楼，先去冯岚那儿放下牛奶面包。 　　“李绣说杜思瑜要感谢咱俩，怎么说？” 　　冯岚从英语单词里抬头：“我随便。你买了什么？” 　　“一箱牛奶，一点面包。顺手买的，你一半我一半，省你晚上没得吃，我花钱点外卖。” 　　冯岚点点头：“多少钱？” 　　“亲兄弟明算帐是吧？”邱遇哼了声，“你敢给我就敢哭。” 　　冯岚脑袋都转回去了，听见这么一句又转回来。 　　邱遇一怔：“什么意思？” 　　冯岚试探道：“我坚持给钱？” 　　邱遇顿悟：“想我哭一个？” 　　冯岚不说话，但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期待。 　　邱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冯岚的性格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思考了两秒觉得可能是他家里出事前就这样的，那还思考什么了，怎么思都只剩下心疼。 　　于是邱遇嘴角下撇，准备假嚎。所谓古有彩衣娱亲，今有假哭逗还没开始谈的对象。 　　邱遇入戏开嗓：“呜——” 　　冯岚猛地蹿起来，一把捂住了邱遇的嘴。 　　“让你哭，没让你嚎！” 　　邱遇用眼神询问冯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冯岚一时也说不上来。他就是被关键词戳了一下，想到凌晨邱遇被呛得直哭，有点惨，又有点可爱，眼睛红通通水汪汪的，好看。 　　冯岚觉得自己一定是英语单词背疯了，理性喊了一万遍把握分寸，感性出来轻轻一拨，就把他踹到想和邱遇亲近的那一端。 　　想看邱遇哭，更想看邱遇笑，想让邱遇高高兴兴的，想和邱遇在一起，又过不去心里的坎。 　　邱遇还看着冯岚，眨巴了两下眼。 　　冯岚松了手。 　　“扰民。” 　　邱遇纳闷：“这楼里就咱俩，我扰哪个民，窗外的鸟吗？” 　　冯岚道：“扰我。” 　　“那你让我……行吧，你让我哭，没让我嚎。” 　　邱遇自己琢磨了下，越想越好笑，故意委屈道：“哭跟嚎那不一回事吗，哭得狠了就会嚎，我一步到位你不夸我还阻止我？” 　　冯岚左看看右看看，家里连块能哄人的糖都没有，只能拆了一个邱遇买的面包，塞进邱遇嘴里。 　　“我的错。” 　　邱遇胡乱唔唔。 　　冯岚又问：“多少钱？” 　　邱遇白眼翻翻。 　　冯岚无奈，拿出面包：“我不给了。” 　　邱遇咽下嘴里那一口面包，笑道：“好兄弟。” 　　他洗了冯岚喝粥用的勺和碗，顺手征用了冯岚家所有餐具，然后重新拎起买好的菜：“要不晚上吃饭把李绣和杜思瑜也叫着？然后让杜思瑜买奶茶，算她一起谢了。” 　　“行，你做饭你说了算。” 　　“那我先上楼了，买了小米给你熬粥，一会儿你先吃点垫着，不然等他们等多九点来钟，饿死事小，你胃又疼了事大了。” 　　冯岚想推拒，但邱遇一个眼神过来，映着光，他推拒的话就卡住了。 　　“行。”冯岚声音低了点，“好了喊我，我上去。” 　　“顺便给我帮厨。”邱遇说，“我也顺便让李绣他们把今天的作业带来？” 　　冯岚道：“都行。” 　　邱遇往外走了，走到门口又顿住，冯岚以为他不方便开门，刚走一步，邱遇就猛地折返回来，两手的袋子放在一个手提，空出的右手使劲揉了下冯岚的头。 　　冯岚吓一跳：“干什么？” 　　“总觉得你心情不好。”邱遇说，“我感觉你胃不好跟你情绪也有关，不都说胃是情绪器官。” 　　“啊。”冯岚晃开头，“没多大事，就是这个月……我不打算去看我妈。有点好笑，我早上想给那边打电话，发现手机从昨天开始就没充电。” 　　他语气平常，但声音中有一种疲惫的无力感。 　　邱遇不知道这件事具体影响了冯岚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冯岚的失落。 　　邱遇单手抱住冯岚，手中的塑料袋撞上冯岚的腿。 　　邱遇拍了拍冯岚的背。 　　“没事，没事啊。” 　　冯岚张了下嘴，含住一口空气，咽了下去。 　　“能有什么事？这个月不去下个月去呗。” 　　“嗯。” 　　邱遇又拍了拍冯岚的背，掌心碰着起球的布料，布料下藏着冯岚微凸的脊骨。 　　冯岚还是瘦，背总习惯地垮一点，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他肩上。 　　冯岚把那口气呼出来：“行了，你快上去吧。” 　　“成，等我消息。” 　　邱遇松手，要后退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了一下，他低头看，冯岚的手已经自然地落了下去。 　　“晚点见。” 　　邱遇很想去勾冯岚的手，但最终也只是点点头。 　　“晚点见。” 　　邱遇回到楼上后，先邀请了李绣和杜思瑜晚上一起吃饭，又单找李绣提了，让杜思瑜晚上买奶茶。 　　李绣说去问问，不一会儿就说杜思瑜同意，然后问了邱遇地址，到群里说她可以下第一节晚自习就请假，带作业过来。 　　二鹏也说可以，钱成锦更是早学疯了，第一节晚自习都不想上，说下午放学就来。 　　那吃饭时间就可以早一点了。 　　四点多的时候邱遇熬好了粥，没打电话，而是直接下楼，拎了冯岚的两把椅子。冯岚要跟着提一把，邱遇反手就是一个热水袋，让冯岚按着胃。 　　冯岚：“……” 　　冯岚挣扎道：“我是胃疼，不是来大姨妈。” 　　邱遇敏锐道：“你还知道大姨妈要用热的，你是不是谈过女朋友啊？” 　　冯岚：“……” 　　冯岚用热水袋按着胃：“咱班是没女生吗？” 　　邱遇声都尖了：“你谈过咱班的？！” 　　冯岚错愕地看着他。 　　邱遇清清嗓子找补：“你……你哪儿来的时间处对象啊？太令人惊讶了！” 　　冯岚无奈：“课间操有女生让我帮忙打热水，好吗，而且这不是有点生理知识就知道的事吗？我还知道现在小姑娘都不时兴说大姨妈，直接说经期呢。” 　　邱遇客观评价：“好，一个妇女之友。现在请妇女之友让一下，让我这个妇男之友把椅子抬上去。” 　　冯岚往旁边让了让，邱遇走上两个台阶，好像听见冯岚低声说了什么，他停下脚步扭头问冯岚，冯岚说自己没说话。 　　表情无辜，眼神真挚，邱遇觉得自己大概是真幻听了啥，没多问就上楼了。 　　七点多，二鹏和李杜四个拎着奶茶来了。钱成锦等候多时，已经偷了两块红烧排骨三条炸小鱼。张鹏进门的时候他叼着一小条猪耳朵，含糊地招呼：“来了？快快快进来，邱遇说不用换拖鞋。” 　　张鹏把手上帮李杜提的奶茶塞给钱成锦：“你这就吃上了，还给我们剩了吗？” 　　“量多着呢，他贼能做，味儿也都好。”钱成锦把猪耳朵咽了，凑近小声说，“我靠，凡是冯岚吃的都做了辣和不辣两份，我真服了。” 　　“别光服，学着点。”李绣笑着接了一句，把杜思瑜从身后拉出来，“喏，就你没见过，这我朋友杜思瑜。” 　　“这么正式，那我得握个手呗？”钱成锦恭恭敬敬地伸出一只手，“我是钱成锦，今天谢谢了，我赚一杯奶茶。” 　　杜思瑜笑着和他握了下。 　　“你好。” 　　冯岚从厨房探了个脑袋：“都到了？” 　　“到了。”刘鹏走过去，“有什么用帮忙的吗？” 　　“他不让。”冯岚走出来，还抱着那个热水袋，“大厨，不容别人插手，都坐吧。” 　　李绣故意问：“不让插手你在里头干什么呢，监工？” 　　钱成锦道：“他帮厨，给大厨擦汗呢。” 　　几个人都笑了。 　　刘鹏看了眼冯岚抱着的热水袋：“你这是怎么了？” 　　“他胃疼，我不群里说了吗。”邱遇说，“来了就端菜吧，我靠我中间还去买了趟盘子，都不够。” 　　“你弄多少菜啊？” 　　“挺多，但恐怕不够……也没准得剩。我没做过这么多人饭，也把握不好。”邱遇探了下头，“帮厨，擦汗。” 　　冯岚转身回去，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看起来已经用过两次的手帕纸，在邱遇脑门上按了按。 　　刘鹏没眼看，端了两盘菜出去了。 　　冯岚给邱遇擦完汗，也端了两盘菜：“我也出去了。” 　　“去吧，等吃饭。”邱遇说，“马上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菜够了饭没够，把邱遇给冯岚预留的粥都喝了。散场的时候几个人都帮着收拾，李绣凑近厨房，说要帮邱遇洗碗。 　　邱遇撵她：“你来干什么，你和杜思瑜都歇着吧。” 　　李绣往门口瞥了眼，拿出手机道：“手空一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她神神秘秘的，邱遇只得擦擦手交接工作，拿过李绣的手机。 　　“什么啊？” 　　“你这几天没看贴吧吧？”李绣小声说，“不知道谁干的。” 　　邱遇低头看了眼打开的帖子名—— 　　“五千米并列倒一有真gay，真的假的？” 　　【📢作者有话说】 　　冯同学低语解码：我也不会和女的谈恋爱。 第60章 ☪ 早读 　　◎收起小条本，听于姐姐讲两句◎ 　　刚看见帖子名的时候邱遇没太多想，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和二鹏说话不注意被别人听见了。但一看帖子内容就不对劲了，人家没聊他，在聊冯岚有多弯呢。 　　“操，怎么回事？” 　　邱遇转头去找自己手机，找来找去没在厨房看见，立刻对着外头喊：“谁看见我手机了？帮我拿过来！不对，我自己去拿！绣儿你帮我洗个碗。” 　　李绣顾不上擦手，扯了邱遇一把。 　　“你猴急什么，怕吓不着冯岚？” 　　“对对对。”邱遇缓了两秒，“我慢慢出去。” 　　“出个屁，你拿我手机不就完了？讲究什么。”李绣也对外面喊，“不用了！我的借他了！” 　　冯岚应了声，但没等邱遇看看贴吧里别的帖子，冯岚还是走了过来。 　　“钱成锦说想住一晚。”冯岚说，“跟他妈打过招呼了。” 　　邱遇无所谓：“随他便，他明天上学别迟到别让他妈找我谈话就行。” 　　“行。”冯岚看眼李绣，“二鹏说送你和杜思瑜回去，怕晚上不安全。你要么别忙了？” 　　“不安全什么，没事。邱遇之前不说让我给你们补数学吗？一会儿看你俩写完数学作业我再走。” 　　“那杜思瑜行吗，她不是住班任家？” 　　“和班任说一声她今晚去我那儿住呗，等她转学不一定什么时候见了，班任不会不同意的。” 　　冯岚又看邱遇：“肩膀疼吗？” 　　邱遇说不疼。 　　冯岚道：“晚上散了我再给你上次药。” 　　邱遇说行。 　　“那我先下楼拿药。” 　　冯岚溜达着走了，到客厅和几个人招呼了一声，下楼了。 　　这下邱遇不用怕吓着谁，匆匆浏览了一遍贴吧帖子，忍都不忍就骂出声了。 　　“狗日的王启轩！” 　　“啥玩意儿？我是不是听见某个垃圾的名字了？”张鹏在客厅问，“怎么了他又？” 　　李绣道：“你们兄弟几个说吧，不能给小杜听就让她进来帮我。” 　　“有什么不能听的？”邱遇掐着李绣的手机出去了，“你们看贴吧！” 　　“咱们贴吧？”刘鹏放下游戏机手柄，拿出手机，很快就明白了邱遇说的是什么。 　　张鹏骂：“操，这造谣传谣的傻逼样果然是狗日的王启轩！” 　　“什么事啊？”杜思瑜凑着看了一眼，“高三那个冯岚真是……靠，怎么回事？” 　　几个人凑一堆捋了捋。 　　五千米并列倒一后，不少人从知道邱遇这个人到认识了邱遇的脸，也发现了一直很低调的冯岚。俩人要颜值有颜值，要cp感有cp感，引起了不少小姑娘的兴趣，所以一开始有人在她们聊cp的时候说“五千米倒一有gay”，大家都以为是姐妹口嗨，不怎么在意。 　　但后来有人发了个帖子，大意是“女生瞎磕就算了，但有真同不恶心吗”，一下就把讨论度带起来，紧接着话题就歪了。 　　“这也有聊邱遇是不是的，但可能怕你揍人，聊的都不多。”刘鹏说，“但按一般讲也不该这么集中聊冯岚，你看这几个骂得最凶的跟定罪一样的帖子，开楼几层骂人的词都统一，我估计这几个号就是一个人的，前头奠好基调后头聚集的就是一类人，别的帖子里都至少一半帮说话的。” 　　“丫真是不长记性。”张鹏骂，“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杜思瑜一头雾水，试探着问：“有人和冯岚结过仇，然后造谣冯岚是同性恋？” 　　“可不是吗！”邱遇说，“冯岚直得不行！傻逼给他找事……” 　　邱遇恼火地坐不住，站起来走了两圈。 　　“明天找个机会给丫拎出校门揍一顿，这次老子非把他牙打掉！” 　　门突然开了，冯岚握着伤药站门口，看着邱遇。 　　“把谁牙打掉？” 　　再说是邱林风可不好使了。 　　邱遇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想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但冯岚也没多问，好像就是随口复述似的，走进房间，关好门。 　　“药在这了，李绣碗还没洗完？我去帮帮她。” 　　杜思瑜立刻站起来：“我去，你歇着吧。” 　　杜思瑜不由分说地进厨房了，不知道李绣和她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传来她喜悦的声音：“真的？” 　　估计是因为邱遇说杜思瑜没什么不能听的，李绣就把什么主题打工和邱遇暗恋的事都说了。 　　邱遇确实不在乎这些，眼下他更在意冯岚的事。他怎么想都是王启轩移花接木，把自己的事按到冯岚头上，这一波是自己把冯岚连累了。 　　邱遇知道冯岚的处事方法，琢磨着明天和二鹏去揍王启轩一顿了事，当即张罗道：“写作业吧，仨理科生在这不用白不用。” 　　李绣在厨房听见了，放下碗问：“谁要抢我工作？我这马上了，擦干完事。” 　　钱成锦溜进去：“我来我来，李老师去给他们上课吧。” 　　一群人又热闹了一阵，最后围着桌子写作业，一直到十点才散。 　　钱成锦最后没住，嫌邱遇家离三中太远，走的时候唉声叹气，提了三次“哥，以后住的离三中近点行吗哥”。 　　邱遇痛失第四次跟冯岚同床共枕的机会，自然说不行，把人撵走了。 　　等屋里彻底安静，冯岚让邱遇把他的椅子和碗碟都拿下去，抢到了地面清理权，等邱遇回来，只有坐床上看的份。 　　邱遇眼睛跟着冯岚转：“胃没不舒服吧？” 　　“没。” 　　邱遇提出申请：“我拖地吧，我真能干。” 　　冯岚道：“两件羽绒服一个行李箱。” 　　邱遇不干了：“我那天就是走太急了随便塞的，我平时不那样！” 　　冯岚不信，扫完地去换拖布。邱遇趁机跳下，扯着冯岚道：“你来！你看我叠羽绒服！” 　　冯岚：“？” 　　冯岚：“这才什么时候，你折腾羽绒服……” 　　邱遇一把抢过拖布，把冯岚推到床上坐着。冯岚要下床，邱遇一拖布杵冯岚脚边，先把冯岚面前那块地拖了。 　　“脚上去！不许踩！这我刚拖的地！” 　　冯岚无奈，只能盘腿坐床上。 　　“你肩膀是真不疼。” 　　邱遇满意道：“都跟你说了没事。” 　　哼着歌把地拖了。 　　一拖完就被冯岚拉到床边，上衣扒了。 　　邱遇捏着嗓子：“救命啊，耍流氓了……” 　　冯岚没好气地拍了下他完好那边肩膀。 　　“老实点。” 　　邱遇很听话地老实了。 　　“现在事都结了，家教那事你问了没？” 　　冯岚之前说国庆结束问，但先是喝酒闹了不舒服，后是跟着为杜思瑜的事操心，兜兜转转到今天，都有点要忘了这回事了。 　　“放假问。”冯岚说，“不然我找工作，人家给我发消息我回复不及时也不合适。” 　　邱遇揪着床单：“你说我要不要也再找个工作？” 　　冰凉的药膏落在他肩膀，浅淡的药香一下子漫开。 　　“不是跟你爸和好了吗？” 　　“但自己赚钱感觉更好啊！花自己赚的钱太带劲了，我觉得要不是我自己在外面过了小半年，邱林风也不能那么正眼看我，跟我谈心。这就叫经济基础决定父子关系。” 　　“考试的时候别这么写。我是觉得你现在经济有保障了，还是专心学习吧。” 　　冯岚往邱遇肩膀上吹了口长气，吹一半想起邱遇一会儿可以不穿上衣，不用担心药膏蹭哪儿都是，立刻闭了嘴。 　　“行了，我洗个手走了。” 　　邱遇被吹得半个人都热了，还得故作镇定：“啊，行。作业记得拿下去，别明天咱俩都忘了。” 　　冯岚应了一声，顺手把邱遇作业也收拾好放他包里了。 　　折腾两三天，冯岚是真累了，回楼下洗漱后倒头就睡。邱遇听着楼下动静，后知后觉这破楼不隔音。他琢磨了半天冯岚今天有没有听到他们几个说起贴吧的事，琢磨不出结果，躺床上扒拉了半天贴吧，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睡觉了。 　　高三生上课时间有更改，走读生也得上早读。邱遇和冯岚踩着点全班最晚到，一进班就觉得大事不好。 　　首先是张洋，这孙子大喊一声：“人来了！” 　　然后整个班的人都扭头往后门看，目光欻欻的，弄得邱遇都不敢动了。 　　邱遇甚至磕巴了一下：“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 　　赵家伟振臂高呼：“一！二！三！” 　　手和手，手和桌子，一起发出微微杂乱但还算整齐的动静。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邱遇骂了一声，猛地后退：“跑！” 　　但来不及了，十三班学生听从号令，张开了嘴。 　　“邱遇冯岚！绝不一般！文能清北！武上梁山！” 　　热闹的欢呼中，冯岚冷淡但微微绝望地问：“我现在能转班吗？” 　　邱遇道：“不准，你想留我一个人受苦吗？” 　　他毅然决然地拉着冯岚进了屋，重拾自己半个校霸的威严。 　　“闲出屁来了？马上早读，不学习在这瞎喊什么口号？” 　　屋里到处响起欢声笑语。 　　范欣萌喊：“怎么是瞎喊？这是英雄待遇！李绣和赵飞鸿都有！” 　　赵家伟附和：“对！而且跑五千米都喊了，这次把杜思瑜救出来不更得喊？” 　　这个发言受到热烈赞同，大家咚咚哐哐又乱敲了一遍桌子，毫无节奏地把口号喊了一遍。 　　邱遇喝道：“反了你们了！” 　　但没人怕他了，他这么喝也没用，越喝大家越喊口号，最后冯岚受不了了，怼了邱遇一把。 　　“闭嘴吧。” 　　邱遇愤怒地闭嘴了，瞪着眼睛泄露出几分杀气。 　　张洋嚷：“嘛呀邱哥，见义勇为还害羞啊？” 　　拳打出头鸟，邱遇重现经典，把张洋脑袋按桌子上了。 　　于莲进班正赶上这一幕，用教案敲了邱遇的头。 　　“一回来就欺负同学？回座去！” 　　班里安静不少，邱遇回座了，冯岚忍着笑坐下。 　　早读二十分钟，各科老师除非连课，都用这个时间进行小测。于莲一般也是用这个时间让大家默写古诗词，但今天没有，她走到黑板前，敲了敲讲台。 　　“好了，大家都安静点，今天不小测，小条本都收起来吧，我说点事。” 　　一双双眼睛看住了于莲。 　　“首先，恭喜咱班杜思瑜同学重回校园，继续学习生活。” 　　班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其次，表扬邱遇、冯岚、李绣和赵飞鸿。翘课打架这种行事风格我不多评价，但见义勇为是实打实的，提出特别表扬。邱遇。” 　　邱遇懒懒地举了下手。 　　“到。” 　　于莲笑道：“刘主任说，虽然给你销了一个处分，但你还有一个。这周来不及了，下周放假之前，必须交一份思想汇报。” 　　邱遇两指在太阳穴一点，潇洒地划了出去。 　　“必交。” 　　有人鼓掌，有人起哄吹口哨，于莲让他们闹了十秒，再次示意安静。 　　“接下来是校长的指令，之前也有同学打听到了，让咱们高三的学生统一发型。女生长发不许留刘海，马尾扎起来，短发不能过肩，男生统一板寸，男女都不许烫染。” 　　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充满不乐意的：“啊～” 　　于莲笑道：“刘主任知道你们不乐意，去跟校长谈判了。只要大家保持一个平稳向上的成绩，管理发型这个事就当没有过。” 　　这波欢呼比前面两次都强，范欣萌高兴地大喊：“刘主任救我波浪卷！刘主任万岁！” 　　于莲等大家都高兴完了，慢悠悠道：“还有个换座的事，咱班整体变动不大，这个月就不换了，有特殊要求的下课找我说。然后周六上午家长会，已经通知到你们家长了。到时候走读生不用来，住宿生开完会再跟家长回家。最后，我说一点题外话。” 　　五十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于莲。 　　“高三，是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每个老师都会对你们说，这个阶段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我也告诉过你们，考一个好大学，未来就会不一样，这可能给了你们一个错误的讯号，即眼下是无力的，不管有任何问题，等高考结束，考了大学，就都解决了。不是这样的。” 　　杜思瑜的眼睛微微红了。 　　“在教师对学生的教育中，我们被要求教导学生正确的知识，与关注学生生理及心理健康。别的学校我不敢说，但在四中，我们要升学率，更要健康的学生。你的任何问题，就算与学习无关，只要与你有关，就不是小事，就可以找老师帮忙。每个学生都是老师的孩子，这么说你们可能也不信，但我至少是你们家能上门，能说得上话，帮得了你的亲戚。所以，和家里闹矛盾了，找我。需要沟通的，我来沟通，不是沟通能解决的，我尽量摆平，我摆不平的，还有刘主任，有校长，有教育局，有警察。” 　　于莲笑了下。 　　“就是实在不愿意找老师，找咱班的热心群众也一样。是吧，我都知道你们群里热热闹闹，随便抓一个都是乐于助人的。” 　　杜思瑜突然站了起来。 　　“老师，我想说两句话。” 　　于莲点头：“你说吧。” 　　杜思瑜吸了下鼻子。 　　“大家也知道，我在四中不会待太久，我姑姑在南方，等和她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大家再见面。但是，我非常感谢大家，感谢李绣发现我的情况，帮我和大家成为朋友，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你们给我发的每条消息我都看了……” 　　杜思瑜哽咽起来。 　　“是你们让我知道我很优秀，很重要，以后不管去到哪里，过多久，我都会记得我是阳城四中十三班的学生，都会记得你们。” 　　她看着于莲。 　　“于姐姐，我也一定记得你，有机会就会回来看你。” 　　于莲走下讲台，给了杜思瑜一个温柔的拥抱。 　　一堂早读上得有笑有泪，正式上课的时候每个人都认真不少。下课的时候邱遇溜达到后门想找冯岚说话，却发现冯岚已经离了座了。 　　问张洋，张洋说冯岚下课就走了，也没说要干什么。 　　邱遇摸不着头脑，但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张鹏就冲了上来。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啊！”张鹏急吼吼的，“冯岚刚来我班把王启轩带走了，怎么回事，帖子的事他知道了？” 　　张洋笔掉地上了。 　　邱遇和张鹏都看他。 　　张洋哆哆嗦嗦地说：“是贴吧里说冯岚那啥的帖子吗？” 　　邱遇问：“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张洋说，“于姐姐开始讲话前，我当笑话跟冯岚说了……” 第61章 ☪ 告白 　　◎我也喜欢你◎ 　　老街的小破楼隔音真的不好，冯岚昨天走到门口听见他们在聊和自己有关的事，为避免突然出现使人尴尬，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听见屋里骂骂咧咧的几声，大概知道是王启轩又搞了什么事。他在邱遇发狠的时候走进去，轻飘飘截断邱遇的怒气，他也想好了，今天一天都盯着邱遇，不管他要去干什么都不给他一个人行动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这事跟邱遇也有关系。 　　于莲往台上走的时候，张洋悄悄给他看手机。 　　“那帮小姑娘在嗑你和遇哥的cp。” 　　冯岚注意到的却是顶在最上头的几个帖子，其中一个就是“五千米并列到一有真gay”。 　　“那几个是什么？” 　　“不知道谁出来瞎说的。”张洋无所谓道，“这帮人也挺有意思，小姑娘嗑着玩的，给他们弄应激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自己恐就恐呗，还非得嚷嚷让所有人都认同呢，以为自己是谁啊，好笑不好笑……” 　　于莲示意安静，张洋就闭嘴了。 　　但冯岚没太听于莲说了什么，满脑子都在想那几个帖子。 　　痕迹很明显，他认识的人里有这个“天分”的只有王启轩。初三对上那次冯岚就看出来了，王父王母几乎不听王启轩做错了什么，就抓着他打了王启轩不放，说是他招惹王启轩。这些行径里，对王启轩爱护是有的，但言辞间似乎更怕王启轩的履历上有什么污点。 　　王启轩大概也是害怕的，所以一个严重警告非但没警告住他，还让他变本加厉，拉邱遇下水。 　　下课铃一响，冯岚都没听于莲喊下课，直接就走了。于莲不知是没看到还是因为他的语文成绩好所以不在意，也没用喊他，让他顺利打出了一个时间差，在邱遇发现前下楼到三班，找到了王启轩。 　　王启轩是在自己座位上被拎起来的。在贴吧里发那种帖子，他当然也有被找上门的打算，但他以为找他的会是邱遇，没想到会是冯岚。 　　从某种角度说，王启轩更怕冯岚。 　　哪怕冯岚哥俩好地搭着他的肩膀，面目平静，说话也声音也没有透出丝毫怒意。 　　“别乱动，我不想在走廊揍你。” 　　王启轩就真的一动都不敢动，他经历过冯岚发疯，知道冯岚真被惹急了是什么样。高三了，他也不想在太公开的地方闹起来，冯岚不在乎，但他在乎自己的严重警告会变成记过。 　　王启轩只能抓着冯岚的胳膊，咬牙道：“你要干什么？” 　　冯岚一把将他推进了卫生间，里面有几个上厕所的男生在，冯岚干脆道：“出去。” 　　自然有人不服：“操，什么人啊？” 　　冯岚使劲砸了一下门，压着的戾气终于爆发。 　　“滚！” 　　那男生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人拽了下，匆匆地走了。 　　冯岚反手锁了卫生间的门。 　　“冯岚！”王启轩惊道，“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大是不是？” 　　“是谁要把事情闹大？”冯岚冷冷地问，“贴吧的帖子是怎么回事？” 　　王启轩立刻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好好想想吧。” 　　冯岚抄起角落的水桶，扣在王启轩头上。 　　邱遇赶到卫生间的时候，课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门口聚了几个人，像是趴在那儿听动静，看见邱遇来了，有认识的吆喝：“谁惹邱哥了？” 　　邱遇冷声道：“滚远点。” 　　聚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勾肩搭背地散了。 　　门外就站了张鹏和邱遇。 　　邱遇深吸口气，敲敲门：“冯岚？” 　　没人应。 　　真是糊涂了，打架的时候谁顾得上敲门的人。 　　邱遇对张鹏撇了下头，张鹏会意后退，邱遇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的门本来就很旧了，用的也是最简单的门栓，邱遇踹得轻而易举。 　　门打开后，一眼过去并没有人，地上倒着一个空水桶，凌乱的脚印往最离的隔间去。 　　王启轩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是我发的怎么样，我又没造谣！” 　　冯岚问：“你怎么知道的？” 　　顿了顿又道：“算了，不重要。” 　　一声闷哼，然后又是冯岚的声音。 　　“初三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一次，不耽误我学习别的都随意。现在我再和你说一次，想怎么冲我来，我不在意，把别人扯进来，你就是找死。” 　　王启轩竟然笑了。 　　“我就知道，你他妈喜欢邱遇是吧？恶心……” 　　冯岚用邱遇从未听过的粗暴态度回答：“干你屁事。” 　　邱遇在门口怔了两秒，张鹏怼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又去敲门。 　　王启轩大概以为是老师，想喊又被捂住嘴。冯岚倒是很平静，淡然道：“有人。” 　　邱遇说：“是我。” 　　王启轩又挣起来，被冯岚压制了。隔间里安静了几秒，门被打开一个缝，邱遇把手塞过去，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把门推开了。 　　冯岚拎着王启轩的衣领，苍白的手指扽着湿透的蓝色衣领，关节发红，暴戾与脆弱冲突又融洽。他脸上带了点伤，嘴角和额角，十分显眼，对比起来，王启轩脸上干干净净，不像挨了打。 　　邱遇看着冯岚，冯岚道：“你先出去。” 　　邱遇道：“你不太会打架啊。” 　　冯岚道：“我会打架。” 　　邱遇道：“你会打个屁，你看看你手，指关节红成这样，敲他骨头上了吧？晚上就得青，到时候你不疼？高三呢，手多重要啊。还有你这脸……” 　　他去碰冯岚，冯岚条件反射地躲，也松开了王启轩。王启轩落在地上，捂着脖子咳了几声。 　　冯岚顽强道：“我会打架。” 　　邱遇没来得及说话。 　　王启轩跌在地上，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狼狈地喘着气。 　　初三那次对上冯岚，他们多打一都没落着好，何况这次一对一。一开始王启轩打到冯岚两下，他还以为是自己变强了，但冯岚说：“谢了。” 　　谢了，在脸上留下明显的伤痕，足以证明这是互殴，而不是单方面殴打，王启轩的严重警告势必要变成记过，如果冯岚把那些帖子当证据亮出来，冯岚多半会没事。 　　王启轩知道自己不经查，他手机里贴吧上还登着其中一个号。 　　但王启轩自觉握住了冯岚的另一个命门——冯岚在意邱遇，冯岚喜欢邱遇，冯岚绝不敢让老师看到那些帖子，反而是他，可以用这个让冯岚不好受。 　　王启轩道：“他喜欢你，他是同性恋——” 　　“你他妈——” 　　冯岚要去按王启轩的头，邱遇伸手拦住了。 　　“让他说。” 　　王启轩有点得意，仰着头道：“你还不知道吧，他绝对是盯上你的屁股了——” 　　邱遇根本不看王启轩，只看冯岚。冯岚扭着脸，脸色不太好看，邱遇才冷冷打断王启轩的话。 　　“哦，那我求之不得。” 　　王启轩愣了。 　　“什么？” 　　邱遇朝着冯岚道：“我知道你Q名了。” 　　冯岚手指一颤。 　　“我随便改的。” 　　“太随便了。”邱遇说，“所以你不喜欢我？” 　　冯岚的嘴唇也颤抖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邱遇道：“那就是至少有点喜欢我。” 　　冯岚眼圈红了。 　　邱遇道：“你是不是怕别人知道？” 　　冯岚想点头，犹豫了一下，又使劲摇了一下头。他很轻地说：“我不怕别人知道。” 　　邱遇说：“好，那你等我一下。” 　　他弯下腰，从冯岚身边扯过错愕的王启轩，头也不回地走了。 　　邱遇一直有人横手狠不好惹的名头，但主要是在校外打出来的。他挺有分寸，问题一般校外解决，不会让学校老师逮着，被逮着那两回是他校外声名鹊起，校内有人不清楚具体情况，觉得都吹的，要“给他点教训”，于是惹了他，被他收拾了。 　　这次是邱遇第三次在学校动手，他扯着王启轩，拎狗一样拎到广播室，半个学校的人都看见了。 　　有人跑着去找老师，邱遇全不管，锁上广播室的门，把王启轩丢到一边。 　　王启轩怕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要干什么？” 　　邱遇研究着广播台上的按钮：“你没听吗？冯岚不怕别人知道。” 　　王启轩很快反应过来：“你也是……你疯了？你要和他一起出柜？” 　　“反应挺快。”邱遇说，“你在贴吧说那些屁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嗯？想我知道这件事觉得冯岚恶心，想那些人都去攻击冯岚？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冯岚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不过没关系，理解傻逼本来也不是我的义务。” 　　上课铃响了，邱遇听见脚步声。他按着控制台上贴的标签，顺利找到了全校广播的按钮，毫不犹豫地推开。 　　“喂喂，全校都能听见吧？” 　　窗外同步响起他的声音。 　　“我是高三十三班的邱遇，应该不少人认识我。” 　　冯岚敲门，声音有点急：“邱遇，老刘和于姐姐都来了，快到了！” 　　邱遇不紧不慢道：“应该有人在贴吧看见了八卦我和冯岚的帖子，在这里特别感谢王启轩同学，是他发布帖子，让我走出这一步。” 　　冯岚使劲拍门：“邱遇！” 　　“我在这里，请全校师生见证……哦，听证我的郑重告白。亲爱的冯岚同学，我喜欢你，想和你处对象，如果你不介意和男人交往，希望你首先考虑我，谢谢！” 　　王启轩的脸彻底白了，他喃喃不停：“你真他妈疯了……” 　　邱遇关掉广播，转身打开广播室的门。 　　冯岚站在门口，有两秒的时间还维持一个拍门的动作。 　　邱遇很轻松地笑：“要哭了？放心，全校都知道是我喜欢你，你想认就认，不想认不认就得了。” 　　冯岚颤着声骂：“傻逼。” 　　邱遇也笑：“欸，怎么还骂人？” 　　他凑近冯岚，完全不管后头还有个失魂落魄的王启轩，压低了声音问：“他说喜欢我，你没否认，我问你是不是，你也没否认。那我是不是可能挺大的？” 　　冯岚往后退了一步。 　　“翘课吗？” 　　俩人跟老刘和于莲兜了个圈子，从另一个门跑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在校园里穿行而过，回教室收拾书包。 　　这节课本来是于莲的，事出突然，赵飞鸿正组织大家自习，冷不防刚做了轰动告白的人出现在后门，大家像早上一样扭头看，原有的一点嘈杂动静都消失了。 　　冯岚无所谓，直接收书包。 　　邱遇也无所谓，还有心思问：“不喊口号了？” 　　班里还是安静。 　　邱遇对赵飞鸿说：“我和冯岚翘课了，于姐姐回来你和她说一声吧。” 　　赵飞鸿讷讷地问：“啊？你们要私奔吗？” 　　不知道谁小声地骂了一句“操”。 　　邱遇眼睛扫过去，没看出来是谁。但这不耽误他警告人：“有意见的都憋着，别惹我不高兴。” 　　冯岚收好书包抬头，催邱遇：“你还不去收拾？” 　　赵飞鸿登时急了：“你们还真要私奔啊？” 　　邱遇道：“注意你的措辞！奔个屁，我俩回家。刚打了人，不跑等于姐姐念啊？” 　　他没收自己的书包，也没再管别人，和冯岚一块走了。操场有人上体育课，他俩这次都不用翻铁门，溜达着就走了。路上邱遇一直看手机，李绣说于姐姐给气着了，老刘要再给他一处分，还说班里同学没人说闲话，就是有点惊着了。张鹏说他勇，刘鹏问他嘛去了，怎么样。 　　邱遇统一回复：“私奔勿扰。” 　　但其实也不知道去哪儿，俩人走的漫无目的，邱遇的小电瓶又在学校。 　　邱遇提议：“去护城河那？” 　　冯岚说好。 　　他们打车去了护城河，上午的护城河比晚上热闹，有人骑自行车，有人散步，有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和家长玩闹。 　　邱遇领着冯岚找了块安静的地方，他靠着树在下风的位置抽烟，看往来的自行车，冯岚坐在一块还算完整的道牙上，拿历史书托着卷子写，字都写扭了。 　　好半天邱遇抽完了烟，想直接丢地上踩灭，看了一眼冯岚，冯岚正好也看了他一眼，他便起身去找垃圾桶，好一会儿才回来。 　　这时，冯岚已经把卷子收起来了。 　　邱遇问：“写完了？” 　　冯岚道：“聊聊吧。” 　　邱遇问：“要拒绝我吗？” 　　冯岚说：“也许吧。” 　　邱遇叹了口气，左右看看，捡了块石头，蹲在在地上毫无意义地瞎画。冯岚盯了邱遇的后脑勺半天，跟着蹲过去，也捡了块石头，在邱遇瞎画的线条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邱遇委屈道：“为什么啊？” 　　冯岚在自己面前那块地上用石头画了个小小的叉。 　　“我喜欢男人。”他说，“初中就发现了。我也喜欢你，你……很好。” 　　冯岚又画了一个叉。 　　“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对不起我妈……我……” 　　邱遇已经隐隐猜到答案，石头被他抵在地上，画出歪曲的线。 　　冯岚垂着头，阳光温暖地照着他。 　　他很轻地说：“我喜欢男人，是随我爸。” 第62章 ☪ 抱歉 　　◎你特别好◎ 　　学校离家不远，几分钟的路，就是起晚了跑几步也赶趟。 　　不过冯岚从没迟到过，家里是父亲母亲轮流做早饭，一个做饭，另一个就负责把他叫起来。 　　这么想起来，他原本是贪睡的。 　　十五岁的冯岚进了小区，脚步轻快地往家走。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温声软语地给他放了水杯，问他晚上要不要吃带鱼。 　　腌制裹面，下锅油炸，外酥里嫩。 　　冯岚跳起来，试图去够一处低垂的树枝，人蹦起来，就看见自家楼下聚了一堆人。 　　他走过去，认出他的邻居怜悯地看着他。 　　“那家的小孩儿……” 　　“还在上初中吧？这校服颜色是初三吧？” 　　“哎哟，可怜……” 　　冯岚心里没来由地恐慌，他跑上楼，看到警戒线，也看到地上还没擦净的血。 　　警察撵他：“欸，那小孩儿，别在这看。” 　　冯岚茫然地看着他。 　　“我爸爸妈妈呢？叔叔，我爸妈呢？” 　　十八岁的冯岚坐在道牙上，声音很平静地讲完了这个故事，看着邱遇。 　　“我其实……之前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没有多想。但知道了我爸其实是……我就越来越不对劲，后来有一天突然就想明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我最怕我妈知道……” 　　邱遇艰难道：“对不起。” 　　冯岚摇摇头。 　　“我其实……” 　　他声音有些哽咽。 　　“你回家那天，我在门口都听见了，当时我就明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男的，带把儿，我高三他还要养着我呢……” 　　“我试着别喜欢你，但是你太好了，我做不到。我想……我想……跟自己赌一下。” 　　——“跑。我……有点想跑。” 　　“我想，如果能从头到尾跑完五千米，我就和你告白。” 　　——冯岚说“我要跑完”，冯岚抱住邱遇，带着哭腔骂了两声“操”。 　　“我后来又想，就昨天，我生病你照顾我。我想……我要去看我妈妈，我太痛苦了，我要和她说，要她审判我。但是，你知道的……” 　　——“啊。”冯岚晃开头，“没多大事，就是这个月……我不打算去看我妈。有点好笑，我早上想给那边打电话，发现手机从昨天开始就没充电。” 　　难怪冯岚当时那么疲惫，那么无力，那么失落。 　　——“我不怕别人知道。” 　　是了，他应该是只怕母亲知道。 　　邱遇低声道：“别说了。” 　　冯岚垂着头：“抱歉。” 　　邱遇安静地坐在冯岚旁边。他一直以为冯岚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此前从没想过这种可能。现在一切都明朗起来，邱遇只恨自己不管不顾地告白。 　　他是洒脱了，冯岚呢？虽然他话里话外把冯岚摘得干净，说是自己在追冯岚，给冯岚留足了空间，后路也想的明白，学校要计较他就讲是不乐意王启轩欺软怕硬地耍阴招故意而为，怎么都能一身轻。 　　但冯岚心里的煎熬落下了，伤口也扒开了。 　　邱遇闷声道：“你道什么歉啊？” 　　冯岚“嗯”了一声，这一声有点怪，邱遇扭头看，就看见冯岚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全是水光。 　　“你……你别哭啊！”邱遇手足无措，“我这……我靠我连张纸都没有，我用袖子给你擦……啧，什么时候弄脏了……” 　　冯岚不禁笑了下，眼泪就下来了。他自己抬袖子擦了，小声道：“我自己有。” 　　两个人又蹲了一会儿，冯岚突然指着不远处一块地说：“那块也被人画过。” 　　邱遇起身过去看了一眼，对他喊：“没咱俩画的好看！” 　　冯岚跟着起来，拍了下裤子，走过去低头看。 　　是小孩画的圈叉棋。 　　“确实。”冯岚的语气听起来特别认真，“还是我的叉比较好看。” 　　冯岚把人家的圈圈和叉叉都给叉掉了。 　　“我喜欢你的。”他声音很轻地说，“邱遇，我喜欢你的。” 　　邱遇的心里又酸又软。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一根烟也没摸出来，冯岚看了他一会儿，从包里翻出根棒棒糖递过去。邱遇凝视着那根棒棒糖，半天才接过来，拆开塞嘴里了。 　　“行吧，也行……这什么味儿，苹果？哪儿来的？” 　　“一直都有。”冯岚说，“我以前有低血糖的毛病。” 　　邱遇就要开口关心。 　　冯岚道：“认识你以后就没有了。” 　　青苹果味在嘴里漫开，酸甜的。邱遇试着把糖咬碎，差点硌了牙，沮丧地用舌头拨糖，换了一边含。 　　冯岚又说：“对不起。” 　　邱遇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喜欢我还要对不起我，也忒惯着我了。” 　　冯岚又在包里摸会儿：“烟你要吗？” 　　邱遇讶异地看了冯岚一眼。 　　“你哪儿来的烟？” 　　冯岚把烟摸出来，红双喜，没剩两根。 　　“你之前落我家的。” 　　冯岚把两根烟看了看，挑出没齿印的，往邱遇那边递。 　　“说这种事……棒棒糖不应景吧。” 　　邱遇骂了一声。 　　“操。”他看着烟，含着糖，有点无语，“应不应景的都没你这句话毁气氛……你恢复情绪的能力真的太强了。” 　　冯岚又道歉：“对不起。” 　　邱遇直叹气。 　　“那根怎么了，你刚挑什么呢？” 　　冯岚道：“咬过了。我……我之前不是……买了一百的网？我把你在B站的视频都看完了。我想着看完了，就算完了，不要再喜欢你了。然后……五千米。我还以为有希望呢。” 　　邱遇这下把糖咬碎了。他把没牙印的烟塞回去，有牙印的烟拿出来，问冯岚：“行吗？” 　　冯岚眼眶还红着：“真不行。我……对不起。我……” 　　冯岚许多次质问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晚上梦见邱遇，梦见母亲的刀穿过自己的胸膛。 　　如果没有梦见，习惯了压抑的他或许会一直压抑，懵懂，根本不往喜欢的方向想。 　　但没办法，在他有所察觉之前，他的潜意识就开始为朦胧中发芽的情感而害怕。 　　他喜欢邱遇，他怎么办啊。 　　邱遇也喜欢他，邱遇又该怎么办啊？ 　　邱遇说不出的心疼，恨不得把自己的告白吞吃回去。他想过被答应该怎么高兴，被拒绝该怎么缓解难过，他想过冯岚是直男，冯岚有双的可能，他没想过冯岚要是喜欢他又不敢喜欢该怎么办。 　　冯岚对他母亲的愧疚，冯岚因血缘存在而蔓延的罪恶感…… 　　这一切都太复杂了。 　　邱遇说：“问你我抽烟行不行。” 　　冯岚闷声说行。 　　邱遇头回在冯岚边上抽烟，心里乱，脑子里乱，他倒是还惦记着要在下风抽，但肩并肩的距离，下风又有什么用。 　　邱遇抽了小半根，就把烟按地上灭了，烟头被他当笔用，在被涂掉的圈叉棋边继续圈圈叉叉。 　　“你……不用喜欢我啊。”邱遇挺费劲儿地说，“你看我，我吧，学习成绩不好，总打架，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好，自己脾气也不好，除了长得帅吧，别的也没什么好……靠你笑什么啊？” 　　冯岚忙把嘴角压住了。 　　邱遇继续道：“喜欢就是喜欢，就是我们彼此喜欢，也不一定是要在一起的……操，我……我宁可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啊，你怎么就喜欢我了。你也太实在了，你骗骗我，说你不喜欢我，这事也就过去了……” 　　邱遇眼睛发热，也有点想哭了。 　　这都什么事啊。 　　邱遇蹲在那儿，脑袋垂着，手掐着烟头在地上乱画，跟受了委屈的小狗似的。 　　冯岚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委屈，因为他们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冯岚伸手，揉了下邱遇的头，声音很轻，很遗憾，很温柔。 　　“邱遇。” 　　邱遇抬头。 　　冯岚摸了邱遇的眼角，蹭掉一点湿润。 　　“更喜欢你了。” 　　邱遇骂了一声，脸埋到冯岚手心。 　　“你故意招我的。” 　　没一会儿就把冯岚的手哭湿了。 　　邱遇一边哭一边骂：“真是日了，这什么事儿啊。” 　　冯岚平静应和：“是啊。” 　　邱遇问：“那……那还一起回家吗？” 　　冯岚说：“回。” 　　“家钥匙还给我吗？” 　　“你拿着。” 　　“还让我和你一块睡吗？” 　　“今天不行。” 　　“明天一起上学吗？” 　　冯岚默了两秒，邱遇抬头催他：“你说话啊。” 　　冯岚看了邱遇一眼——鼻尖都哭红了。 　　冯岚道：“我……冷静冷静。” 　　邱遇也知道冯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 　　邱遇用袖子把脸擦脸，又擦冯岚的手心，然后握着冯岚的手腕问：“那明天也不一起回家？” 　　冯岚应：“嗯。” 　　“要冷静几天啊？” 　　“不知道。” 　　“你今晚睡不好吧？” 　　冯岚说：“大概吧。” 　　邱遇直起腰，倾身，使劲抱了冯岚一下。 　　他想起暑假还没开始的时候，那时他和冯岚刚定了在“主题”的工作。冯岚站在楼下，神游一样和他说了些以后找什么对象的话。他当时还不高兴，现在才明白，冯岚那是不安，是害怕。 　　邱遇在冯岚耳边说：“没事，没事的。你喜欢我，我已经捡了大便宜了。” 　　冯岚眨眨眼，还是那一句。 　　“对不起啊。” 　　俩人一块打车回了家，一路都没人说话。 　　邱遇沉默地看手机。 　　贴吧都炸了，所有人都在讨论今天的广播告白。 　　Q群里热闹得要死，不知道谁带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刷“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微信群里先头是跟远在三中的钱成锦通了消息，钱成锦震惊佩服了好一阵，然后每隔一会儿就有人艾特一下邱遇，问他什么情况，顺利不顺利。 　　邱遇沉默敲字：“他也喜欢我。” 　　几个人都等着他呢，立刻发出各种祝贺表情包，不约而同地“恭喜恭喜”。 　　邱遇又沉缓地回复：“我俩没在一起。” 　　群里安静了几秒，很快刷满了问号。 　　邱遇没再回复，抬头。俩人都坐了后排，他贴着左边这头，冯岚贴着右边那头。 　　邱遇心里还是堵得厉害，但奔也奔过，哭也哭过，眼下情绪都凝住了，动一下，不是疼的，就是空的。 　　邱遇忍着，知道冯岚心里比他更空，更难受。 　　喜欢这种事，不承认也就罢了，顶着自认深重的罪孽开了口，落了实，邱遇都不敢想冯岚有多喜欢他，怕一想就又要哭了。 　　邱林风阳刚教育，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母亲走后那段时间不算，脑袋被砸破了脑震荡的时候，跟邱林风对打的时候，邱遇连想都没想过要掉眼泪，全攒到今天了。 　　邱林风什么破教育。 　　生理性别一下生就定了，他今天要是哭出血泪了还不算大丈夫了？ 　　冯岚不和他在一起，他这辈子也当不成什么丈夫了。 　　邱遇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车慢慢停了。他和冯岚又一左一右地下了车，关了车门，停在那儿。 　　谁也没动，不知道在看什么，傻了吧唧的。 　　邱遇干巴地问：“走吗？” 　　冯岚点头：“晚上……别喊我吃饭。” 　　邱遇道：“那你自己吃？” 　　冯岚说行。 　　邱遇道：“你肯定不会吃。” 　　冯岚也没否认。 　　俩人转了身，一块往楼底下走，一步，两步，走在路两边，走得都比平时慢，冯岚走左，邱遇走右。 　　邱遇道：“牛奶面包吃一点。” 　　冯岚应了声好。 　　邱遇问：“胃药还有没有？” 　　冯岚说有。 　　邱遇说：“明天要不要请假？” 　　冯岚不解：“为什么？” 　　邱遇道：“你今天不好好吃饭，胃疼跑不了，晚上估计不睡了，脑袋又要疼，明天能起来吗？” 　　冯岚道：“明天早上我去敲你的门。” 　　像刚熟起来那时候一样。 　　俩人上楼，冯岚先走，没一会儿到了门口，开了门又不往里进。 　　邱遇催他：“快点啊，看你呢。” 　　冯岚看着邱遇：“我特别高兴遇见你。” 　　邱遇推他：“赶紧进去。” 　　冯岚毫不反抗地进了屋，眼睛还看着邱遇。 　　“你特别好。” 　　邱遇把冯岚塞进屋里，关了门。 　　他背靠着冯岚家的门板，浑噩的脑子把一天的事又过一遍，后知后觉接受了一切。 　　满是希望，又没有一点希望。 　　邱遇闭了下眼，在门上敲了两下。 　　“我上去了。” 　　他没再停，但迈步要上台阶的时候听得很清楚，冯岚也从里面敲门，很轻地回了两下。 第63章 ☪ 晨昏 　　◎要是没在一起，他这辈子忘不了冯岚。◎ 　　冯岚晚上确实没怎么睡，半个晚上打地鼠，半个晚上浑浑噩噩，睡了都不如没睡。 　　第二天起来他头疼欲裂，吃了药去敲邱遇的门，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冯岚没防备，差点给邱遇一下。 　　冯岚尴尬地收手：“早上好……你起了啊。” 　　邱遇其实是一晚没睡，看着冯岚的时候，眼底有淡淡的疲倦。 　　“脸上伤没上药？” 　　冯岚都忘了自己脸上还有伤了。 　　“不疼。” 　　嘴角那块还好，就是有点肿，额头那块看得出王启轩使劲了，青紫的。 　　邱遇道：“你那个活血化瘀的药膏，自己抹一抹。” 　　冯岚犹豫了一下才说：“上次放你家了。” 　　邱遇转身进去给冯岚找。他睡觉光膀子，冯岚以前没少看，但昨天把话说开了，再看总觉得不礼貌，扫了两眼后，就开始看地面。 　　地上有个打开的外卖袋子，里面放着半打啤酒，空气中也确实有股酒味，冯岚仔细地看了看，在客厅的垃圾桶里看到了捏扁的啤酒罐。 　　冯岚心里一疼，不敢再看。 　　“给你。” 　　药膏掉在床头和床垫的缝隙里，邱遇找了半天。他把药膏递给冯岚，叮嘱道：“早上别忘吃饭。” 　　冯岚点头：“我校门口买。” 　　邱遇又说：“昨天都没商量……今天老刘和于姐姐肯定要找咱们两个。你打人，我……那什么，他们都得问。” 　　“我知道。”冯岚说，“我如实说就是了，他在贴吧发帖恶意中伤你和我，我就把他打了。” 　　邱遇看着冯岚：“要是只中伤你，你是不是又要劝我别管，反正高三了？” 　　冯岚避而不答：“要是问你昨天广播的事，你……别说那么实。” 　　邱遇说：“我知道，他们要是问，我就说我给你出头，故意那么说的。” 　　邱遇想，我就要如实说，不能跟你谈，还不能说我喜欢你吗？ 　　但真到了于姐姐面前，邱遇还是按着冯岚的意思，没把话说死。 　　于姐姐无奈地看看冯岚再看看邱遇，叹气道：“早上刚和你们说了，有事情先找老师，转头就出去打架，乱用广播，是对我有意见？” 　　冯岚态度端正地道了歉。 　　于姐姐道：“刘主任挺生气的，这件事你们两个有心理准备。邱遇，家长会你爸来吗？” 　　邱遇也不知道。 　　“应该来吧？我回去问问他。” 　　于姐姐听出来点：“关系好了？” 　　邱遇笑了下，没回答。 　　于姐姐也没抓着这个，只道：“王启轩那边李老师会处理，目前来看，家长会那天是免不了让你们双方家长见个面的。到时候你们两个也得来。” 　　邱遇立刻道：“怎么说我和冯岚可都是受害者，王启轩先招惹我们的，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于莲道：“我还不清楚？谁让你把人扯着走了半个学校。弄出这么大阵势，还有人拍了照片。昨天王启轩家长电话都打到刘主任那儿去了，说你们这是校园霸凌。” 　　邱遇嗤笑：“他们儿子初中就校园霸凌别人，哪儿来的脸说我们？” 　　于莲闹心坏了，摆摆手让邱遇进教室。邱遇不走，靠着墙道：“我等冯岚。” 　　“等什么，他在走廊你在教室，我能把你兄弟吃了？”于莲赶人，“进去。” 　　冯岚也说：“你进去。” 　　邱遇这才进去了。 　　于莲道：“我一直怕邱遇又跟人打起来，你倒好。” 　　冯岚又道了个歉，他这两天好像一直在道歉。 　　于莲道：“算了，你独立久了，不习惯依赖长辈老师，有自己的处事风格，不能算坏事。但以后再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冯岚点头：“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 　　于莲问：“请家长的事，我和刘主任商量了一下。从高一请个脸生的老师，假装是你家长，你看行吗？” 　　冯岚没想着自己出手打人，于莲和刘主任还能关心他到这种地步。心中一暖的同时，也有些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心想王启轩把邱遇牵扯进来确实欠揍，但自己也该耐心点，早上看住邱遇，放学把人堵在学校外头揍。 　　还是架打少了，业务不熟练。 　　冯岚说：“谢谢您，也谢谢刘主任。但是不用了，王启轩爸妈见过我，对我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一些。” 　　“是初中的时候……” 　　“是，所以不用麻烦了。” 　　于莲也只能同意，放冯岚回班。 　　冯岚又困又难受，挺着精神跟于莲说了半天话，一回座就要往下趴。张洋没看出来，小声道：“兄弟你牛逼啊，你还会打架呢？我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冯岚想睡觉，眼睛都闭上了，没精打采地回复张洋：“就那样。” 　　张洋还要再说，邱遇突然弯着腰走了过来，蹲在地上扯了下张洋。 　　“坐我那儿去。” 　　张洋不明所以：“干什么？” 　　邱遇道：“让你去就去。” 　　张洋恍然大悟地跟邱遇开玩笑：“哦，来陪对象？” 　　邱遇还没说话，冯岚睁开眼，踹了张洋一下。 　　“得。”张洋顺着椅子滑到地上，“鹊桥走了，你俩自己玩吧。” 　　这节是历史，王书才写完板书回头，满屋都是低着的脑袋，叫人看不出张洋和邱遇换了座。张洋乐颠颠地坐在李绣后面，腰杆都挺直了。 　　邱遇趴张洋桌上给冯岚写纸条：“没睡好吧？” 　　冯岚勉强地睁着眼，抓了笔往纸上画，线条相当狂野。 　　“嗯。” 　　邱遇又写：“干什么了？” 　　冯岚写：“打地鼠。” 　　邱遇写：“这次跟自己赌什么？” 　　冯岚写：“你怎么知道我赌了？” 　　邱遇写：“我随便猜的。” 　　冯岚自觉被诈，没再回。他没收了那张纸条，从抽屉里拿出小喷壶，往脸上喷了两下。 　　邱遇没见过他这么干，小声问他：“保湿精华？” 　　冯岚道：“水。醒神的。” 　　邱遇“哦”了声。 　　“困就睡吧，我给你做笔记？” 　　冯岚摇摇头。 　　邱遇又问：“所以……赌什么了？” 　　冯岚沉默了一会儿，邱遇开始翻书了，冯岚才慢慢道：“如果有好结果，我再和你说。” 　　邱遇不知道冯岚做了什么，但从冯岚的语气中，他听得出冯岚不抱什么期望。 　　邱遇小声道：“咱来做朋友不做挺好的吗，你就当我没告过白。” 　　冯岚反问：“那你能当我不喜欢你吗？” 　　邱遇立刻摇头。 　　“我高兴死了，怎么当没有？” 　　冯岚道：“我也是。” 　　邱遇就不再劝了。 　　下课的时候二鹏杀上楼来，远看没看到邱遇，一低头却发现邱遇就在眼皮底下，和冯岚坐了同桌。 　　张鹏惊道：“你……” 　　邱遇站起来：“出去说。” 　　他叮嘱冯岚：“你睡吧，下节课咱俩还坐同桌。” 　　冯岚皱了下眉。 　　“我没事。” 　　邱遇揉冯岚脑袋：“我有事，我想和你坐同桌。” 　　刘鹏眼神询问什么情况，邱遇出门，勾住他脖子，刚要走，冯岚探出头，扯了一下邱遇的衣角。 　　邱遇转头问：“怎么了？” 　　冯岚像是有点犹豫，但还是坚定道：“你……随便说。” 　　邱遇了然。拍了下冯岚的手。 　　“知道。” 　　冯岚松手，看着邱遇和二鹏走远了。 　　邱遇路上遇到好几个认识他的，有关系比较近的，直接拍肩膀说他牛逼，只是面熟的，也忍不住意味深长地打招呼：“哟，遇哥！” 　　邱遇斟酌着，遇到那种贱不嗖嗖的就直接赏一脚。 　　一直走到教学楼外的男厕所后面，邱遇才停下脚步，拿出烟跟二鹏分了。 　　张鹏迫不及待地问：“不是没谈上吗？你俩到底玩什么，互相喜欢，但是不在一起？” 　　刘鹏冷静得多：“冯岚是深柜？” 　　邱遇都不知道什么是深柜。 　　刘鹏换了个说法：“冯岚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男人，或者害怕自己喜欢男人？” 　　邱遇一琢磨：“算是吧。” 　　刘鹏点了烟：“那有点麻烦。” 　　邱遇叹气：“也不是那种麻烦。” 　　他心里实在憋闷，冯岚又准他随便说，他想了想，还是跟二鹏说了。 　　张鹏破口大骂：“骗婚的都是垃圾，他爸是什么狗东西啊？” 　　刘鹏道：“这确实比他深柜麻烦多了。” 　　仨男生步调一致地吸了口烟。 　　刘鹏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邱遇闷闷不乐：“还能什么打算，什么打算都没了。我真是什么情况都想到了没想到这一种。” 　　张鹏特情圣地说：“我觉得越这样你俩越得谈，爱情，可以战胜万难。” 　　邱遇道：“那也得他想战胜再战胜啊，我让他战胜算什么，自私，只顾着谈恋爱让我自个儿高兴，不在乎他心里头有多难。这事落谁身上能好受？好受的都是没心肝的王八蛋。” 　　张鹏陪着叹气。 　　刘鹏安慰道：“慢慢来吧，可能天长日久的，冯岚自己过了这个坎，那最好了。” 　　邱遇问：“他要是过不去呢？” 　　“那时候你没准……是吧。”刘鹏意有所指，“才十八，日子还长。” 　　邱遇心里不是滋味。冯岚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十八岁的年纪，高中还没毕业，要说天长地久确实夸张，但让他想不喜欢冯岚，又根本没法想。 　　冯岚是裹着他心脏的野草，在他心里扎了根，如果在一起，他们一定地久天长，要是没在一起，他这辈子忘不了冯岚。 　　邱遇突然说：“我想见冯岚他妈。” 　　张鹏一惊：“啊？” 　　刘鹏问：“见他妈干什么，帮他出柜？” 　　“我有病啊？”邱遇咬着烟蒂，“就……见一见啊，刷刷好感度。这个事，冯岚说了瞒着都难受。而且，得做到什么样才能瞒一辈子，他妈早晚要催他结婚吧，到时候他怎么办？” 　　张鹏道：“你是怕冯岚以后也……” 　　邱遇踹了张鹏一下。 　　“冯岚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到了那一步，他怎么都得摊牌，我去刷刷好感度，没准他妈到时候一看，‘哟，邱遇’！就不跟冯岚生气了呢？” 　　这想法实在异想天开，也侧面印证了邱遇脑子里已经没别的法子，开始病急乱投医。 　　刘鹏叹气：“你别使那歪力了。” 　　邱遇也叹气。他抽完一根烟，决定干点别的换换脑子，就开始给邱林风发短信。 　　“家长会完了留一下，我班任要找你谈话。” 　　邱林风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邱遇一个“喂”还没出口，邱林风就嚷道：“兔崽子，你还知道跟我说？真有本事你，告完白就私奔谁教你的，啊？” 　　邱遇不耐烦道：“我没私奔，谁私奔还回学校啊？” 　　说完就把电话拿远，但毫不影响邱林风的声音传过来。 　　“没私奔你跑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没有点担当！” 　　邱遇翻了个白眼。 　　“行了我挂了！”他对电话那头喊，“你爱来不来！” 　　“我不去谁去！我不得见见冯岚家长？！”邱林风说，“呵，是不是人小冯没答应你啊？” 　　这下可是捅邱遇心窝子上了。 　　邱遇的情绪瞬间消沉下去：“别没话找话。” 　　邱林风在那头挑着眉头翻新买的教育书——“和你的孩子做朋友吧！” 　　邱林风清清嗓子：“啊，真没答应？那晚上咱哥……爷俩喝两盅？” 　　邱遇纳闷地看了看通话界面，狐疑道：“你谁啊？” 　　邱林风把书摔了。 　　“我是你老子！” 　　邱遇清了清嗓：“哦，老子啊……咳，不是。我上学呢，喝什么酒。然后那个……冯岚他爸妈不来啊，你到时候别跟冯岚瞎说话。” 　　“他爸妈怎么，在外地务工，不方便？” 　　邱遇含蓄道：“他是自己过的。” 　　邱林风悟了。 　　“对了，我听你们于老师说，他还因为什么什么帖子动手打人了。什么情况？” 　　邱遇把事情大概一说。 　　邱林风蹙眉骂道：“这小畜生，没有一点家教！” 　　邱遇道：“确实是没家教，冯岚初中就跟他爸妈打交道了，俩溺爱孩子不分是非的王八。” 　　邱林风道：“行，我知道了，你甭管了。” 　　电话挂了。 　　邱遇觉得邱林风特怪，抓抓脑袋摸不着头脑，也就随他的便，自己看看时间，又摸出根烟想冯岚。 　　那边，邱林风把书捡起来，又翻了翻—— 　　“做孩子的后盾，坚定不移地站在孩子身边！” 第64章 ☪ 子夜 　　◎好想和你谈恋爱◎ 　　家长会早上九点开，十点半结束。 　　邱遇好说歹说劝了冯岚坐他的小电瓶，说今天两人就是命运共同体，必须一起走。于是冯岚拢共冷静了一天零一夜，就又坐了邱遇的后座。 　　邱遇特满意：“你不在我后面，我都不习惯了。” 　　冯岚抓邱遇衣角。 　　邱遇大声叹气：“你不搂我腰，我都不习惯了。” 　　冯岚不为所动：“要么开车，要么我下车。” 　　邱遇乖巧地发动小电瓶，朝学校去了。 　　十点二十，俩人到学校，十点三十五，邱遇在班门口见了喜气洋洋出来的邱林风。 　　“好小子！”邱林风激动得狠劲拍邱遇，“我就说你不该是全年倒数吗，这个分肯定也没到顶，啊，再接再厉！” 　　邱遇被拍得直躲，嫌弃地给他爹泼冷水。 　　“你别太得意了，开学考就是让我们找感觉，题都不难。回头难度上来我分肯定要降。” 　　邱遇后半句含糊了点：“荒废的时间有点多……” 　　邱林风也没怪邱遇。 　　“这是咱俩的问题，啊，没事，你就往上赶！使劲赶，赶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邱林风说着说着还有点伤感了。 　　“哎，你们于老师说得对，做家长的该多和孩子文明沟通。都怪爸，爸耽误你了……” 　　邱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你你你一把年纪了别给我整出老泪纵横那一套啊！” 　　邱林风踹了邱遇一脚，没使劲。 　　“兔崽子！” 　　邱遇灵活地躲到冯岚身后，想想不对又跳出来：“老兔子！” 　　俩人你来我往，跟幼儿园没毕业似的骂了好几个回合，吵得冯岚头都疼了，才把被家长拦下说话的于莲等了出来。 　　邱林风笑呵地迎上去，和于莲握手。 　　“于老师！谢谢您，邱遇这小子进步不少啊，都是老师的功劳。” 　　于莲客气道：“是他自己争气，知道上进了。” 　　邱林风道：“我刚才听别的学生说，这次班里那个成绩的波动不大，所以不换座？” 　　于莲点头：“我是这样考虑的。” 　　邱林风道：“理解理解，但邱遇这成绩您看，突飞猛进！是不是能安排他往前坐坐，或者排给他一个同桌？” 　　邱遇立刻道：“那我要跟冯岚一桌。” 　　冯岚小声道：“闭嘴。” 　　邱林风眼睛一瞪：“跟冯岚一桌你是奔着学习去的吗？” 　　冯岚一怔，使劲拽了邱遇一把。邱遇忙道：“你说话注意点！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什么？” 　　邱林风这才想起于莲还在，又道：“不换了，不换了，听老师安排吧！” 　　于莲不知道这父子俩个打什么机锋，但感觉不是什么坏事，就笑笑道：“冯岚最近也上进了，和邱遇坐一桌也能有带动作用。但咱们今天先不谈这个，王启轩同学的家长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咱们现在过去？” 　　邱林风点点头：“啊，行，孩子也跟着去？” 　　于莲道：“是，最好孩子也在。” 　　邱林风客气道：“那麻烦您带路了。” 　　四个人移步到办公室，还没开门就听到王启轩妈妈在里面嚷：“那个什么邱遇，我都打听了，本来就不学好的学生，我们小轩说他都不是第一次跟着动手了！那个冯岚更是，初中就欺负我家孩子，像什么话？这件事情我们要求必须严肃处理，开除那两个学生！” 　　李明艳语气还是客气的：“王启轩妈妈，您先冷静一下。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是王启轩先造谣欺负同学，十三班的两个学生虽然处理方式不好，但也是您家孩子先……” 　　“李老师，话不能这么讲！您是小轩的班主任，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我们家小轩乖得很，只知道读书，不可能欺负同学。是，他初中的时候和冯岚处得不太愉快，那也是冯岚先有问题的，我们家孩子长大了，懂事了，都改了！冯岚家里的情况您可能不清楚，我还记得呢，他妈妈……” 　　“我妈怎么了？”冯岚没打招呼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静静看着王启轩妈妈。 　　王妈妈话卡在喉咙里，脸色也不好看：“没礼貌的东西，进办公室不知道敲门！” 　　“没礼貌的东西！”邱遇顶回去，“背后议论人，难怪生的孩子也是垃圾！”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邱林风很轻地拍了一下邱遇的脑袋：“小兔崽子，遭人骂了吧，后头去。” 　　他今天给儿子开家长话，是穿西装打领带戴名表，拿出了商场上的架势，挺唬人。王妈妈见了他的气场，本来三分心虚成了七分，理了下鬓发道：“您是？” 　　“我是邱遇的父亲。” 　　王妈妈又扫了冯岚一眼：“你妈呢？还在局子里？” 　　作为长辈用这种话说小辈实在过分，冯岚神色尚淡，邱遇觉得自己怒火已经上头了，但他爹按着他，挺平静道：“他妈来干什么，我不是在这？” 　　王妈妈有点错愕：“你也是冯岚的爸？他爸不是死了……” 　　邱林风皮笑肉不笑：“我儿子在和冯岚谈恋爱，这话还是你儿子去什么贴吧里说的。那我怎么不是冯岚家长？二儿子，叫爸！” 　　邱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目瞪口呆。 　　冯岚更没想到，惊得上嘴皮离开下嘴皮，看着邱林风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邱林风也没真想冯岚应，吓住了王启轩妈妈就行。王启轩妈妈也是没想到邱林风看着讲理张嘴却是全是歪理，但她反应也快，飞速抓住话头道：“好啊！所以你俩儿子都是同性恋！那我儿子不过是说了实情，欺负他们哪儿了？敢做不敢当——” 　　王启轩特难堪地张了嘴：“妈，你别说了。” 　　“我不说什么？你又乖又懂事，不就是聊了几句同学的八卦，怎么就欺负人了？他们有本事别当同性恋——” 　　“妈！”王启轩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你别说了！” 　　王妈妈横了对面仨人一眼，竟然真把嘴闭上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脾气，安静了两秒就嘀咕：“反正这事，必须给我家孩子一个说法！” 　　邱遇冷笑：“讨说法的是我们，你家孩子道德品行都败坏，成绩也就那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除了会在老师家长面前装乖还会干什么？你口口声声讨说法，还不是从初中就欺负冯岚这边没家长撑腰？以大欺小什么东西！” 　　王妈妈转身，不顾王启轩挣扎掀了他的上衣。 　　“谁以大欺小，瞧他给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邱林风淡淡扫过去一眼，“伤不是就你儿子有的，我二儿子脸上的伤不是伤吗？你儿子不懂规矩，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都要结仇的。你儿子先往人脸上招呼，哪儿来的面子怪人家还手？” 　　王启轩好容易把衣服扯下去，气急败坏道：“那是冯岚故意让我打的！” 　　邱遇嗤笑：“多稀奇，他站那儿让你打，那你身上那些也是故意的？” 　　“强词夺理——” 　　刘主任推门的时候正是听见这一句。屋里吵得热火朝天，于莲和李明艳是插不上一点话，只能打电话催主任来镇场子。刘主任笑面示人，一推门就说：“哎哟，吵着呢？” 　　给一屋人都整不会了。 　　刘主任晃晃手里的一叠文件：“我刚去弄这些了，耽误了一点时间。啊，这位是王启轩妈妈吧？呵呵，您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我跟您介绍一下。这里头吧，是你儿子先前一次造谣冯岚时，邱遇给整理的时间线，还有最近他在贴吧发的帖子。” 　　王启轩脸发白，刘主任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之前呢，王启轩可能没和您说，他已经因为这事挨了严重警告的处分了。这次的事情，邱遇和冯岚都有不对的地方，不该打同学，不该擅用广播室，这个该罚的我们自然会罚。但您的孩子呢，屡教不改。造谣传谣，故意绊人，现在还有意地引导对冯岚和邱遇同学的不利言论。” 　　刘主任不顾王妈妈，直视王启轩：“王同学，你可以说一说，这三件事，哪件冤枉了你？” 　　王启轩自是不敢说的。 　　刘主任又道：“高中生打架，我们常认为这是学生冲动，要罚，但可以理解。可是王启轩同学的所作所为，显然不是用‘冲动’能解释的。” 　　王妈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刘主任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成年人坐下来聊一聊，怎么样？” 　　王妈妈答应了。 　　三个学生退了出去，王启轩自有李明艳领走。于莲歉意地看着冯岚：“本来是想好好聊一聊，没想到王启轩妈妈对着你这么不像话。” 　　冯岚从前就领教过，并没觉得多意外，只道没关系。 　　于莲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邱遇，还是你要等等你爸爸？” 　　邱遇刚要说话，冯岚就抢道：“他等他爸。” 　　邱遇扬起眉毛看冯岚：“我等我爸？！” 　　冯岚避开邱遇的注视。邱林风那种话都说出来了，冯岚自然明白邱遇已经跟家里摊牌，还得到了至少父亲的认可。这让冯岚觉得无措，也无地自容，在喜欢这件事上，邱遇一往无前，还扫平了障碍，而他畏手畏脚，愧对邱遇。 　　邱遇瞧着冯岚的神情，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对于姐姐道：“不等，我俩先走。”然后抓起冯岚的手腕，大步往楼下去。 　　冯岚被拽得有点疼，但是也没说话。俩人一道走出了教学楼，校园安安静静，学生和家长都走得差不多了。 　　邱遇深吸口气：“我是和我爸说了，我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认你当儿子，你不用管他，他怎么想又不关咱俩的事。” 　　冯岚颔首：“我知道。” 　　邱遇问：“让你不自在了？” 　　冯岚犹豫了一下：“也不算。” 　　那一瞬间，他很惊讶，然后慌乱，到最后，其实是有一点高兴的。 　　惊讶邱林风竟然就这么认下了他和邱遇是一对，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高兴邱林风和邱遇关系改善后竟然是个挺开明的家长，那邱遇以后和谁在一起，应该都不会受到阻碍。 　　冯岚首先想到的，就是邱遇不会跟他在一起。 　　他没有告诉邱遇，打地鼠通关模式全过后，他给在监狱的冯婉写了一封短信，没有过多的言语赘述，没有祈求理解原谅或诉说自己的纠结痛苦，只是告诉冯婉自己喜欢男生，并说下个月一定会去探望。 　　冯岚很忐忑，批判自己的任性，但与邱遇的心意相通正是让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可能——未来的某一天，痛苦会将他击垮，他将无法隐瞒自己罪恶的秘密，把一切都暴露在母亲的目光下。与其在那时候让母亲的认知崩塌，还是早些坦白，然后勇敢面对最好。 　　但是这件事，冯岚不打算对邱遇说。他抱着非常微小的、又自认罪过的希望，祈祷母亲能给出理解，但他不能把这一点微妙的希望给到邱遇，让邱遇再一次失望。 　　冯岚道：“就是……我一会儿去剪头发。” 　　“剪头发。”邱遇复述了一遍。 　　“嗯……”冯岚点头。 　　之前学校说国庆后会管发型，因为杜思瑜的事，十三班没立刻把这事提上议程，之后邱遇和冯岚再回学校，老刘已经搞定了校长。所以冯岚的头发到现在也没修剪，又已经到了该修剪的长度。 　　邱遇伸手拨了下冯岚的头发。 　　“剪成什么样？” 　　“看看再说吧。”冯岚道，“随便剪剪。” 　　邱遇突然说：“想亲你一下。” 　　冯岚一怔。 　　邱遇叹息一样说：“好想和你谈恋爱啊。” 　　冯岚讷讷张口：“我……” 　　“但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给你带去压力，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对象。” 　　冯岚立刻道：“我的压力又不是你给我的。” 　　邱遇又拨了下冯岚的头发。 　　“下周一还是各走各的？可能咱俩冷静的时间不够长。” 　　冯岚闷闷地“嗯”了声。 　　邱遇又道：“总不能咱俩啵嘴的时候你一直想着多对不起阿姨，那我多罪过！” 　　他突然耍了个小流氓，故意给冯岚胡思乱想的脑子打岔。冯岚果然求救般抓住他的话头，毫不反抗地被他带跑思绪。 　　“谁要跟你……” 　　邱遇笑着打断他：“去剪头吧。” 　　冯岚没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邱遇一眼，离开了。邱林风终于跟上头开完会后，下来只捡到一个亲生儿子。他不客气地问邱遇：“我二儿子呢？” 　　邱遇闷闷不乐：“让你给热情跑了。” 　　邱林风道：“你没追成，怪我干什么？我今天可给足你面子了！” 　　邱遇叹气。 　　邱林风问：“那个王启轩家长说的，冯岚家里的事，什么情况？” 　　邱遇道：“反正跟冯岚没关系。” 　　邱林风挺认同：“父母的恩怨，当然跟孩子没关系。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跟我去吃饭，还是你回家？” 　　“我自己回家。”邱遇说，“我骑车来的。” 　　邱林风说行，并给邱遇塞了一沓子现金。 　　邱遇立刻就推：“我不要！” 　　邱林风抬头就走：“不要扔地上！上次给你转账你竟然不收……有时间记得给你奶打电话！不知道惦记人的小兔崽子，考这么好还是我告诉你奶的……” 　　邱遇近来忙着学习，喜欢人，伸张正义，确实忘了和奶奶及时沟通，听了这话也就不再追邱林风，把钱塞进口袋。邱林风走出去挺远了，邱遇才想起来，追过去问：“王启轩怎么处理了？” 　　邱林风道：“哦，忘和你说了。我听他妈那意思，是要给他转学。” 　　父子俩个说着话走远了。 　　那头，冯岚随便找了家理发店走进去，跟人家说要剪头。 　　理发师拿了发型册问他：“看看想剪什么？” 　　冯岚从兜里拿出张叠了好几折的纸，打开了给理发师看。 　　“剪这个。” 　　理发师探头，看见是俩男生跑步的照片。 　　“哟，这个是你吧？”他指了下右边那个，“你要剪回这样？” 　　冯岚说不是。他动作很轻地点了下左边的男生，垂着眼睫轻声道：“剪他这个样。”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走来走去：“咱俩到底在冷静什么？” 　　冯同学回答：“炽热的爱情，以免一个冲动咱俩就谈了。” 　　邱同学继续走来走去：“咱俩现在这样算什么？！” 　　冯同学想了想：“没有名分，但是互相喜欢……可能，偷情？” 第65章 ☪ 黎明 　　◎遇见你，也真是幸好◎ 　　又一个星期一，二鹏一早就给邱遇发消息，说王启轩没来。 　　邱遇回：“爱来不来。” 　　他现在无心思考王启轩，心里眼里都只有冯岚。 　　冯岚换了新发型，是他的同款。 　　邱遇心头火热，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就揉自己的头发，李绣回头翻书包扫到一眼，小声吐槽：“瞧你那傻乐的不值钱的样。” 　　邱遇笑着问：“是吗？我笑了吗？” 　　快笑出花了。 　　一下课，邱遇就去找冯岚，按着冯岚的肩膀，跟冯岚说话。 　　张洋忍不住道：“邱哥，要么我还去你那儿坐？” 　　“你是想坐我那儿吗，你是想挨着李绣。”邱遇一按张洋脑袋，“坐着。” 　　张洋忍辱负重：“那我走行吗？我去趟小卖部。” 　　邱遇奇怪地看着张洋：“走你的啊，谁不让你走了？” 　　张洋看了看邱遇的手，邱遇“哦”了一声，很随意地拍了下。 　　“你走吧，我坐会儿。” 　　张洋嘀咕着“就知道要坐”，走了。 　　邱遇立刻坐在冯岚身边，手搭住冯岚的肩膀，半搂着冯岚。 　　“新发型好看。” 　　冯岚盯着英语单词本，点了点头。 　　“嗯。” 　　邱遇问：“昨天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 　　冯岚道：“在工作。” 　　“郑晓东？” 　　“嗯。” 　　“几点回家的，下午去敲门你也没开。” 　　冯岚避而不答：“有事找我？” 　　“啊，王启轩的事。”邱遇把声放低了点，“他们谈完我爸跟我说了，你不知道，王启轩也是个弯的。” 　　冯岚有点惊讶：“什么？” 　　原来那天邱遇和冯岚下楼后，王启轩又折返回去，不放心他妈。刘主任打印的证据摆在桌面，王妈妈已经明显理亏，但无论如何也不松口，一定要说王启轩没错，到最后又开始人身攻击，说邱遇和冯岚两个同性恋凭什么留校念书，会把她的好儿子带坏。 　　王启轩就是听到这里，突然冲进去，对他妈大喊：“谁带坏我？我就是！我就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王妈妈立刻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王启轩情绪激动地摔了老刘的茶杯。 　　“帖子就是我发的，事情就是我干的，我就是看冯岚不顺眼！他什么情况我什么情况，他爸死了，他妈是凶手，他是同性恋，他跟他奶奶生活，他奶奶，一个老东西！他奶奶对他什么态度，你们对我什么态度？送我去矫正中心，要不是有人举报，我可能至今都在那里头！” 　　王妈妈脸色难看：“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提起来干什么？” 　　王启轩冷笑一声。 　　“你看了没有，现在全校都知道冯岚是，邱遇是，我那么引导，骂他们的才几个人，邱遇爸爸，老师，都是什么态度？你再看看你！你到现在都觉得这是问题，是错误，你要么还是把我送回去矫正，让他们直接打死我，电死我！” 　　王妈妈气得说不出话。 　　王启轩瞪着眼睛，状若癫狂。 　　“初中也是我故意招惹冯岚的，是我先动手的！我们情况一样，他家里还烂糟成那样，凭什么过的比我好？我当时宁可没你们这对爸妈！” 　　后面话题就彻底跑偏了，刘主任把邱林风请出办公室，说之后会再联系他，邱林风下楼，见着了邱遇。 　　邱遇哼唧着：“我可听话了，老实儿地等我爸来着。” 　　冯岚转了两下笔。 　　“我奶奶不知道我是。我没敢跟她说。” 　　邱遇道：“我爸说王启轩他妈要给他转学，二鹏也说他今天没来，估计是要转了。” 　　冯岚道：“他挺怪的。按他说的，他初中就知道我是……初中那个环境，他要直接拿这事出来说，我的处境不是更糟？他怎么想的？” 　　邱遇道：“我猜他是被他爸妈送去矫正后，精神有点出问题了。我爸说王启轩他妈在办公室哭得不行，一直喊‘造孽啊，造孽啊’。” 　　冯岚停止转笔，在单词本上戳了下。 　　“不知道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还会不会觉得嫉妒我。” 　　“也不是嫉妒吧，他就是不平衡。‘凭什么冯岚不像我一样惨啊，凭什么冯岚没去过矫正中心？’估计是这么想的。” 　　冯岚道：“算了，以后应该也不会见面了。” 　　邱遇道：“再见也是陌生人了。” 　　他没多留：“我回座了。” 　　冯岚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坐下，才继续看单词本了。 　　俩人都没想到升旗的时候，刘主任竟然会上台，特意说了这件事。 　　他当然没提具体的情况，就从贴吧里最近的帖子入手，说到邱遇广播告白，最后总结陈词。 　　“最近在贴吧里有个事，吵得有点沸沸扬扬。具体是什么，我不说，你们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知道的告诉一下。总之这件事的结果呢，是咱们的一位同学仗义出手，抢了广播站，英勇地告白，把这个矛头啊，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少人吹口哨起哄。 　　刘主任笑眯眯道：“这个事，我们校方已经差不多了解了，都是没有的事，就是有，其实也不关别人的事。这里必须强调啊，无论你是想发展什么性别的恋爱关系，咱们学校都不支持早恋，尤其高三的学生，想谈恋爱的时候，就看看自己的成绩，想想自己的未来，你现在考多少分，啊，你怎么好意思谈恋爱？” 　　又是一阵哄笑。 　　刘主任的声音严肃了一点。 　　“最后啊，我要跟你们说一下，这个喜欢谁的问题。在普世的、广泛的认知中，男人和女人才是天生一对。那同性恋是什么呢？在老师还年轻的时候，这个叫流氓罪。但是后来，这个罪名不见了，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了解到，哦，原来同性和同性之间，是可以像男人和女人一样，谈恋爱的。” 　　刘主任翻了一页稿。 　　“但后来这个群体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是这个周末呀，特意去找的。网络上对此的评价非常多，有支持的，不支持的，甚至有辱骂的。那可能就要有同学问了：老师，你说这个，是不是支持大家去搞同性对象啊？” 　　有调皮的学生直接就嚷：“老师！你说这个！是不是支持大家去搞同性对象啊！” 　　刘主任一乐。 　　“我啊，我不支持学生搞任何性别的对象！不要早恋，不是刚说过吗？” 　　似乎每个人都是善意的，但冯岚还是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问“老刘是什么意思，在搞什么”之类的。 　　刘主任继续道：“继续说啊。我做了一些调查，就是那样，有的人喜欢异性，有的人喜欢同性，有人都喜欢。心理学上说，人在这方面本来就不固定，可能要通过很多尝试，才能最终明朗起来。所以我今天要在这里说的是：无论你喜欢什么人，要做到专一，忠诚。如果这个让你困扰，你不确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和家长说，咱们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是一直为大家开放的。而其他同学，作为咱们这个主流的取向的同学，尊重他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课。像这一次的情况，造谣、嘲弄、攻击他人的取向，我希望在你们身上，永远不再发生。” 　　安静。 　　然后有一个人鼓掌。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掌声连片，欢呼渐响，不知道是谁先喊的：“老刘牛逼！” 　　好像是个女生，喊起来声音很尖，几乎破音了。 　　刘主任笑眯眯道：“最后再强调一遍，不管什么情况，禁止早恋啊。” 　　升旗仪式结束了，“老刘怎么这么牛逼”“咱们学校怎么这么牛逼”“有无同性交友”“所以邱遇和冯岚真的是一对吗”“漂亮姐姐进”“异性恋早恋那么好抓，同都能说是兄弟姐妹，这不公平啊”等帖子几乎瞬间铺满贴吧。 　　王明冲进教室：“报——办公室最新消息！今天的班会内容，连线心理咨询师，从科学！心理！客观的角度！认识并了解你的取向！尊重！友爱！消除歧视！异同不该成为攻击点！” 　　邱遇的目光跃过欢呼的人群，落在安静坐着，低头不语的冯岚身上。 　　有老刘早上的讲话，贴吧也好，学校的整个氛围也好，都十足温馨又宽容。 　　回班的路上，邱遇就见好几个男生手拉手，不论真假，大大方方和旁人嬉笑，说俩人是一对。 　　也有人跟邱遇开玩笑，问他：“哥，你对象去哪儿了？” 　　邱遇笑着喊他们滚，说自己的对象在未来呢。 　　只是这么说。冯岚究竟能迈过心里那个坎吗，冯岚的妈妈到底能接受儿子和欺骗自己的东西是一类人吗，邱遇心里是完全没数的。 　　两人彻底恢复了刚熟起来的相处模式，冯岚早上喊邱遇上学，听见应声就走，不打照面，晚上邱遇先回家，竖着耳朵听好一会儿，才能听见冯岚回来。 　　万幸的是，冯岚不是跟那时候一样后半夜才回来，只是稍微晚一点，就正常骑车回家的速度。 　　但学校里两人还是如常相处，最多是没以前那么黏糊。经验最丰富的李绣慢慢也看不懂了：“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邱遇也不知道该怎么清楚明白地表达。他和冯岚算小心翼翼地把持着友情到爱情的最后一点距离，都渴望，但都无法越过那条线。 　　就这样到十月底，月考后，一直没出现的王启轩突然回到了校园。邱遇和冯岚是在教学楼底下看见的他，他瘦了不少，面目憔悴，抱着一个书包。 　　邱遇跟他打招呼：“走了啊？” 　　王启轩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邱遇笑：“有话就说。” 　　王启轩看向冯岚。 　　“你赢了。” 　　冯岚纳闷：“我和你比过什么？” 　　王启轩道：“你样样不如我，但所有人都站在你那一边，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过的是那种日子，你却能……” 　　邱遇嗤道：“什么时候你俩日子换了，你再说他过的是好日子。” 　　冯岚扯了邱遇一下。 　　“两件事。”他说，“第一，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的情况。第二，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王启轩默了两秒才道：“时间胶囊。” 　　冯岚恍然。他重读初三的时候班主任搞了个活动，让大家写一个毕业目标装进信封交给他，等毕业了再拿出来看有没有实现。 　　冯岚写的是“做个异性恋”。 　　后来丢了这张，又改了一个“顺利毕业”。 　　丢掉的纸条被王启轩无意捡到，刚离开矫正中心不久的人默默观察了冯岚一段时间，极度的不平衡让他扭曲，对冯岚伸出了魔爪。 　　冯岚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在初三其实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只是太久远，已经模糊了。 　　原来一切的根源在这里，冯岚一点都理解不了。 　　冯岚平静地告诉王启轩：“你这种……针对。和攀比？都是很没道理的。” 　　王启轩哪里不知道呢，他只是觉得为什么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他的父母粉饰太平，他的同类生活平静，只有他，连觉都睡不安生，没处伤疤都在深夜发疼。 　　王启轩道：“你不会懂的。” 　　冯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去的那个矫正中心，是不是叫‘康泰’？” 　　王启轩面色一变：“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冯岚说，“我只是推算了一下时间，那个时间被关闭的矫正中心应该只有那一家——我举报的。” 　　王启轩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岚。 　　冯岚道：“我确实是，而且有段时间接受不了，我试着报名矫正中心，但留了个心眼，假装自己是要送人进去，参观后发现不对跳墙跑了，找警察说那儿有非法囚禁和滥用私刑。” 　　邱遇一把抓住了冯岚的手腕。 　　冯岚继续道：“我爸是同，我的家是因为这个毁掉的，我是喜欢邱遇，但因为这个，我也没法坦然地和他在一起，知道这些，你觉得好一点吗？” 　　王启轩落荒而逃。 　　邱遇看着他的背影，啧道：“他是挺怪的，他是不是暗恋你啊？” 　　冯岚道：“暗恋你。” 　　邱遇笑：“你是明恋我，我知道。” 　　冯岚瞥他一眼，径自走了。 　　邱遇追上他：“我也明恋你啊，大家都知道！” 　　冯岚走得更快。邱遇大步追上他，声音轻了很多。 　　“你对自己真狠啊。” 　　冯岚道：“那会儿……太害怕了。” 　　邱遇道：“幸好。”他劫后余生般感叹：“幸好。” 　　他没说得很明白，但冯岚能听懂，对他笑了笑。 　　“是。幸好。” 　　遇见你，也真是幸好。 　　【📢作者有话说】 　　邱同学咔吧咔吧捏拳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谈恋爱？！” 　　作者哆哆嗦嗦敲键盘：“下一章！下一章一定让你们谈恋爱！” 第66章 ☪ 日出 　　◎咱俩谈吧。◎ 　　王启轩离校在高三范围造成了一定轰动，毕竟已经熬到高三了，甭管成绩好坏都想博一把，很少有中途不念的。 　　最后传来传去，不知道怎么说的，传出一个王启轩极度恐同，受不了四中现在这么开明和谐，宁可不念也要转学。 　　张鹏翘着二郎腿：“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吧。王启轩是不是才老刘那天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词，什么柜那个。” 　　刘鹏不紧不慢道：“深柜。” 　　张鹏点头：“对，深柜。” 　　邱遇咬着烟没说话，呼出的气在寒冷的室外被染成白色。 　　他心情不太好，主要是担心冯岚，冯岚今早敲门的时候等了他一会儿，和他碰了个面，说今天去看冯婉。 　　邱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多想，他总觉得冯岚有那么点视死如归。 　　邱遇怕冯岚直接跟他妈摊牌，还特意拉了冯岚的手腕，倍儿认真地说：“别着急，慢慢来。” 　　冯岚对他笑，然后还抱了他一下。 　　就那么一下，差点把邱遇吓死，但冯岚没给他机会，不等他回神就走了。 　　邱遇点了烟。 　　现在是体育课，四中说注重学生身心健康发展不是胡说的，阳城三所高中，就四中体育课多，而且到了高三还能保证每班每周一节。 　　体育老师抓的也不严，开头让学生慢跑两圈，然后就不管了，只要不顺后门出去爱干什么干什么，下课偶尔叫集合点人，但经常是体委喊一嗓子就让都走了。 　　大部分学生是拿体育当自习，进体育馆篮球场一坐，继续背知识点刷题。邱遇本来也这么干，但今天实在闹心，就和二鹏凑一块，找了个角落抽烟。 　　刘鹏正这时候关心了一下：“你和冯岚怎么样了？” 　　邱遇含糊道：“就那样。” 　　张鹏问：“哪样，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但就不在一起？” 　　邱遇踹张鹏：“我没喜欢你，自己个儿玩去。” 　　张鹏没蹲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大爷的！” 　　“你说你招他干什么。”刘鹏说，“他心烦着呢。” 　　张鹏拍拍屁股重新蹲好。 　　“理解不了一点。”他说，“高中啊，早恋的大好时机，人家看对眼了，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喜欢就在一块。你倒好，要告白的时候想破天，现在两情相悦还不在一块儿。你俩剧本怎么都和别人那么不一样？” 　　邱遇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嘴上回答张鹏：“我俩有一个是女孩儿现在就谈。”手上给冯岚发短信：“见到阿姨没有？” 　　冯岚不回消息。 　　邱遇抓心挠肝，想打电话又不敢——一条短信回慢了而已，立刻打电话也太黏糊了。冯岚先前早上敲门就走也是为这个，非等着见一面再走，那就太黏糊，太不兄弟了。 　　兄弟，兄弟，朋友，情侣。 　　是都不容易，还是就他俩这么难呢？ 　　邱遇越想心里越酸，烟抽完了，人也坐不住了。 　　邱遇把脸往左转：“刘鹏你别背单词了。” 　　刘鹏抬头，推眼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邱遇道：“单词给我背，你背你那个物理什么玩意儿。” 　　刘鹏一乐：“恋人未满使你学习，牛的。” 　　张鹏没听明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着刘鹏把单词本给邱遇，胡嚷嚷道：“欸，你俩都学习，把我孤立了？” 　　刘鹏口袋里摸出个化学知识点的册子递过去。 　　“你看这个。” 　　张鹏骂了声，咬着烟，翻了两页，打了个喷嚏。 　　刘鹏和邱遇一块看他。 　　张鹏哆哆嗦嗦地申请：“咱能不在外头背吗？体育馆里是不暖和还是怎么？” 　　刘鹏笑他：“谁让你非把脚脖子露外头？” 　　仨人里就刘鹏穿了校服棉裤，保暖到位，邱遇秋季校服裤里头加绒棉裤，也不冷，但张鹏要风度不要温度，仗着年轻人火力旺，是秋季校服加保暖秋裤，还改了裤子收裤脚，特特地显出脚踝。 　　“你懂个屁，这是潮流，是帅！” 　　邱遇眼都不抬：“那你帅着，别进体育馆。” 　　张鹏一跺脚：“帅也不能冻死啊，走走走，体育馆！” 　　邱遇把单词本揣口袋，两手插兜进了体育馆。里头有人打球，第三声球落地的声响里，邱遇特别慢地意识到一点—— 　　这段时间为了把持友情距离，冯岚早上的叫醒服务，都是隔着门确认他醒了就走。 　　那今天早上冯岚特意等了，和他见面了，还抱他了…… 　　“操！”邱遇骂了一声。 　　刘鹏转头问邱遇怎么了，邱遇嘴上说没怎么，心里都要怄死了—— 　　冯岚早上短暂地越线，想和他像情侣那样相处一会儿，他竟然没接到讯号，就看着冯岚走了。 　　门一响，冯岚立刻抬头，却没见到冯婉。 　　看守对冯岚摇摇头，冯岚便明白，冯婉不想跟他见面。 　　冯岚的心沉下去，离开后在监狱外站了好半天，人都有点冻麻了，才将将止住思绪的漫游。 　　他想不出别的母亲不肯见自己的理由，理所当然地认为冯婉是无法接受。 　　意料之中，但不妨碍冯岚此时心如刀割，他迈开僵硬的双腿，准备去打车。 　　身后监狱的门却又开了个缝，一个看守走出来，问他：“是冯岚吗？” 　　冯岚一愣，认出这是刚对他摇头的看守。 　　看守道：“你妈妈给你写了封信。” 　　一封本来没想给，但还是给了的信。 　　冯岚迟疑着，把信接过来。 　　“谢谢。” 　　看守笑了笑：“听她说你是高三？” 　　冯岚点头。 　　看守道：“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冯岚道谢。 　　信封不厚，很快就被风吹透，冯岚犹豫再三，没有立刻拆开看。他有点怕，想再躲一阵，至少……再好好地和邱遇相处半天。 　　回到班级的时候，椅子上放着邱遇的冬季校服。冯岚不明所以，以为邱遇怕他冷，就要拎了送回去。张洋赶紧阻止他：“你打开看！” 　　打开看了，里面是温热的包子和杯装牛奶。邱遇还留了字条，说是中午外面买的，让冯岚对付吃一点。 　　张洋啧啧赞叹：“你对象真好。” 　　冯岚坐下：“我俩没谈。” 　　“嗯嗯嗯，我开玩笑。”张洋趴在桌上，“不过说真的，遇哥这对兄弟都这么到位，真处对象那得多疼人？啧，不敢想。” 　　冯岚往邱遇位置看了眼，邱遇没在。他闷头把包子吃了，牛奶喝完，离上课还三分钟，邱遇才从外头回来。 　　冯岚一直留意着后门，见了邱遇，就把他的冬季校服递过去。 　　“谢了。” 　　邱遇接了，看着张洋。张洋心领神会，拿了下节课要用的书：“得，又该我退场，小的告退。” 　　邱遇心满意足地坐了，评价张洋：“得了便宜还卖乖。” 　　冯岚看他一眼：“你书拿了吗？” 　　邱遇道：“我跟你看。” 　　冯岚道：“回去拿书。” 　　邱遇道：“在你抽桌呢。” 　　冯岚低头去找，果然找到，拿出来给了邱遇。 　　邱遇问：“聊的怎么样？” 　　冯岚摇头：“她不见我。” 　　邱遇搓了冯岚脑袋一把，声音放低了。他一安慰人，声音就放低，又轻又柔，挠人耳朵。 　　邱遇道：“别难过。” 　　冯岚道：“不难过。” 　　习惯了。一开始的时候，冯婉是根本不见他的。这一次虽然没见，但是给他带了信，确实叫人无法难过。只是想到信中的内容…… 　　那情绪也不能算难过。早有预料，不过是更死心一点罢了。 　　冯岚突然想起那天办公室里王启轩狰狞又疯狂的表现，手不自觉摩挲起口袋里的信封。 　　邱遇突然在冯岚眼前打了个响指。 　　“回神！” 　　冯岚回神，看到邱遇打完响指，特自然地拇指食指交叠，给他比着心。 　　冯岚把这颗手指心攥住了推回去：“幼稚。” 　　邱遇道：“不幼稚怎么逗你开心？你就是难过了，我一眼看透你。” 　　冯岚心想你看透了个什么，但又觉得，邱遇可能是看透了他的底色。 　　无论用什么旁的词语伪装，冯岚也许必须承认，从初中家庭破碎后他的世界就阴雨连绵，直到邱遇出现，才拨开厚重云朵，给了他一线阳光可以窥见春天。 　　他就是难过。 　　从那个放学回家看到满地鲜血的下午一直难过到今天，说不准还有之后的每一天。 　　放学后，两个人在车棚道别。 　　冯岚慢悠悠地骑车回家，没想到半路见到邱遇。邱遇蹲在道边，对着电瓶车这鼓捣两下那儿鼓捣两下。 　　冯岚骑过去：“怎么了？” 　　“我靠！”邱遇专注折腾车，没留神有人来了，“吓我一跳！” 　　冯岚下了车。 　　“坏了？” 　　“是啊，这小二！”邱遇一拍龙头，“大半电呢，怎么就不动了！” 　　冯岚道：“我看看。” 　　他围着车，蹲下起来，起来蹲下。 　　邱遇道：“外壳我都看一遍了，轮胎什么的也没问题。我估计是里头坏了，可能我得去一趟修车那儿。” 　　冯岚晃了两下龙头，凑近了，又晃两下。 　　“不用。” 　　他试着拧了一下转把，发现能拧动，于是干脆利落地拧起来。 　　邱遇惊了：“我操，这是个装饰壳啊？” 　　冯岚“嗯”了声。 　　小二手电瓶被卖了显然是有理由的，没准就是因为这个转把外头有层装饰壳，前阵子下了雪，落到车上，雪化融水，都进了装饰壳。 　　冯岚把装饰壳里的水倒掉，又掏出纸里外擦一遍，拧回去，拍了拍。 　　“试试。” 　　邱遇一试，果然发动了。 　　“牛啊！”邱遇夸，“怎么发现的？” 　　“刚有水声。”冯岚说，“我走了。” 　　邱遇没道别，但冯岚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追上并超过了冯岚。 　　“回家见！” 　　冯岚骑车的速度一慢。 　　那封信，一定代表了母亲对他喜欢男生的态度，也许……他是该和邱遇一块看。 　　十一点半，邱遇洗完澡，听见了敲门声。 　　这个点会来找他的，自然只有冯岚。而且这个点找过来，多半是有急事。 　　邱遇围着浴巾就去开门，扑面的冷风差点给他打回去。 　　他哆嗦了一下问：“怎么了？” 　　冯岚脸上有种破釜沉舟的坚毅。 　　“我妈今天没见我，但是给了我一封信，咱俩一块看？” 　　邱遇立刻明白了。 　　“你跟你妈……” 　　冯岚点头。 　　邱遇道：“操，等等，等等啊，你先坐，我冷静冷静。” 　　他顾不上穿衣服，打开窗户，迎着寒风点了根烟。 　　冯岚道：“你别感冒了。” 　　邱遇摆手：“我钢筋铁骨，没事，没事。” 　　他顽强地抽完了一根烟，终于转头看向冯岚。 　　“来！看信！” 　　冯岚道：“先把窗户关上。” 　　邱遇吸吸鼻子，听话地把窗户关了，坐到冯岚旁边。冯岚把邱遇放一边的校服棉袄拿过来给他披上，俩人并肩坐到邱遇床边。 　　冯岚道：“我开了？” 　　邱遇道：“开！” 　　冯岚的手指有点抖，邱遇手伸过去，帮他开了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纸。 　　邱遇问：“看？” 　　冯岚深吸一口气：“看。” 　　俩人的头撞到一块，又各自往后挪了一点。 　　没人说话，邱遇有几次想张口，看到冯岚的表情，又默默地闭紧了嘴。 　　信不长，但俩人看了半小时，看完后冯岚安静异常，邱遇把信叠起来，担忧地看着冯岚。 　　“你……还好吗？” 　　冯岚很轻地笑了下，像是自嘲。 　　“我一直以来……我那么害怕……” 　　邱遇不能完全共情冯岚复杂的心情，但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默默握住了冯岚的手。 　　“我在。” 　　冯岚别开脸，深呼吸了好几下。 　　邱遇又说：“冯岚。” 　　冯岚看向邱遇，扯了下嘴角。 　　“遇哥。” 　　冯岚眼眶发红，泪盈于睫。 　　“咱俩谈吧。” 　　【📢作者有话说】 　　非专业修电瓶车人员，欢乐退场（鞠躬） 第67章 ☪ 破茧 　　◎冯岚又亲了邱遇一下。◎ 　　在知道被母亲杀死的父亲的真面目前，冯岚其实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在他看来，女生有女生的漂亮，男生也有男生的英俊，他平等地欣赏每一个性别，或许更青睐男性，那也是因为作为兄弟、朋友，同性之间更聊得来，玩得开。 　　直到江湾死了，江湾的秘密也被揭露出来。 　　冯岚开始想，自己其实是跟江湾一样的人，他很害怕，日后和异性在一起的话，他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喜欢男人，重演家庭悲剧。 　　到最后，冯岚也弄不明白自己是天生的，还是因为惧怕伤害而走上了这条路。正如他写下又丢掉的纸条，“做个异性恋”，但还是算了吧。 　　不要去赌那个伤害别人的可能，他自己的一切，不该拉一个无辜的人作陪，这是他从父母血淋淋的婚姻中学到的，无比重要的一件事情。 　　但是现在。 　　冯婉在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她并非是被蒙骗进入与江湾的婚姻，而是完全知情，仍愿意与江湾结婚。甚至是她主动，才有了冯岚。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冯婉怔怔看着窗外，回想自己写的那封信，回想自己和江湾的故事。 　　那时她刚到结婚年龄，接受了家里的相亲安排，第三次相亲时遇到了江湾。江湾非常坦诚，告知她自己喜欢男人，还对她道歉。 　　“我家里无法接受，但我也不打算结婚，麻烦你跑这一趟。” 　　冯婉觉得江湾很坦诚，也很有担当，她那顿饭和江湾相谈甚欢，回家后又见了两个相亲对象，比来比去，还是觉得江湾最好。 　　冯婉就去找江湾，问他：“你家里还是不接受你喜欢男人吗？” 　　江湾苦笑。 　　冯婉道：“要不要和我结婚？我觉得你很好。” 　　江湾很惊讶。他明白地告诉冯婉，自己对女人完全不行，冯婉并不在意，甚至还劝说他。 　　“我也是被家里催着结婚，他们的思想太老旧，觉得一个女人一定要有一段婚姻，而且一定要趁着年轻嫁了，不然就会贬值。我们结婚可以各取所需，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其实不论那个年代还是现在，冯婉的取舍在外人看来还是吃亏的，甚至糊涂的。但冯婉不在乎，她对江湾很有好感，觉得就算没有感情，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一辈子也够了——婚姻吗，形式而已，在家里的催逼下，冯婉觉得这更像是找个合适的搭伙过日子。如果有感情，那固然很好，如果没感情，相敬如宾也非常不错。 　　冯婉甚至认为——当时的主流也同样这样认为，喜欢同性是一种病，也许江湾和自己相处久了，慢慢就会好。 　　江湾没有立刻回复，又过了一阵子，被催逼到实在不行，才联系冯婉，郑重道：“冯婉女士，请你和我结婚。我们不要有事实婚姻，你想离婚改嫁随时都可以，到时，尽管把问题推到我的头上。” 　　两个人就这样去领了证。 　　江湾儒雅温和，会做家务也会做饭，跟冯婉做什么都有商有量。两人各有各的小生意，江湾一开始开了书店，可能是位置选的不好，入不敷出，后来卖了书店在学校附近开报刊亭，生意顿时好起来，是家里的主要进项。冯婉起先是去广场摆小摊，卖奶茶，攒了些本钱后，就在报刊亭附近开了奶茶店。 　　他们是别人嘴里的模范夫妻，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孩子。 　　这时，经年累月的相处已经让冯婉明白，江湾这种情况不是什么病，她也欣然接受，保持着平和的生活状况，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和你爸爸相处，不像夫妻，更像朋友。这样的婚姻也很难得，渐渐的，我就放弃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情。” 　　但江湾的父母不满意，他们不接受江湾的取向，很大程度是因为那样无法传承香火，但江湾和女人结婚也不生孩子，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他们怀疑过冯婉有问题，拐弯抹角让冯婉去医院检查，看过结果，又让江湾去检查，确认两个人都没问题，总算猜到是江湾对女人不行。 　　江湾的父母去求神拜佛，最后不知从哪儿弄来些不正经的药，偷偷放进江湾和冯婉的饭菜中，然后等他二人回屋，把门堵死了。 　　两人本是分房睡，只在父母来时勉强同床，就让江湾父母得了逞。 　　江湾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怕自己对冯婉做出什么，央冯婉绑住自己，没想冯婉先烧红了眼，按住了江湾。 　　冯婉甚至还记得自己怎样安抚江湾，怎样擦掉江湾的眼泪，和他说“别怕”。江湾也渐渐没了理智，次日清醒时红着眼眶，羞愧难当，难得发火，把他爸妈撵出了门。 　　但只那一次，就有了冯岚。 　　拿到验孕单那天，冯婉相当纠结，他们原本都做好了准备，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但现在一个小生命就这样到了冯婉腹中。 　　冯婉犹疑道：“要不……我去打了。” 　　江湾不同意。 　　“那样对身体不好，我会对你和孩子负责。” 　　江湾说到做到。他与冯婉越发像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江湾父母为此得意非常，说是他们治好了江湾。江湾没有说什么，计划之外的孩子更新了这个家庭的氛围和模式，可能是血脉天性模糊了江湾，让他和冯婉都以为他们拥有的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但幸福美满只是这个家庭的幻梦，在冯岚初三那年，江湾偶遇了自己的前男友汪海，一个江湾原本想共度一生的男人。 　　汪海仍是单身，他不知道江湾与冯婉之间的故事，得知江湾结婚生子非常愤慨，指责他蒙骗了一个无辜的女人。这正是江湾内心深处一直认为的，无论冯婉多不在乎，事实婚姻发生的那一天起，江湾就认定自己违背了诺言，背弃了良心。此时被汪海点出来，更让江湾无地自容。 　　当天回家后，江湾提出离婚，他净身出户。 　　冯婉不理解，更不同意，问江湾为什么。 　　江湾开始哭诉，说他的痛苦，来自婚姻，来自孩子。他怕冯岚会和自己一样不被世俗所容，又怕自己的恐惧给冯岚错误的教育。他不停地说他一开始就不该结婚，不停地道歉，说自己愧对冯婉，到最后，江湾试图抢冯婉手中没来得及放下的切菜刀。 　　冯婉很是惊惧。温和美好的生活表象让她忽视了江湾的内心挣扎，此时江湾的每句话都激发她的愧疚，她一直认为那天晚上其实是她的错误。 　　恍惚间，刀被江湾抢走了，冯婉去抢回来，之后不知怎么，江湾就流血了。 　　血越流越多，江湾逐渐失神。他空茫的眼睛落在冯婉的脸上，手艰难地动了一下，像是要给冯婉擦眼泪。 　　但他已经做不到这样简单的动作了。 　　生命的最后，江湾只是说：“锅里的排骨，让……小岚……多吃两块。他爱吃。” 　　那锅排骨冯岚没有吃到。 　　他当天就被姥姥带走了，之后再回那个家，家里的一切都被爷爷奶奶收拾过，能拿走的都没给他剩下，他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和姥姥说算了，有什么也不要了。 　　那天的带鱼也没吃到。 　　冯岚心里百味陈杂，细品，不是苦就是酸涩。 　　冯婉的信很简洁，主要两点，一个是江湾没有骗婚，一个是她和江湾都爱冯岚，希望冯岚好。 　　但冯岚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压抑和痛苦都不是假的，比起读到那些正向直接的信息，冯岚更先领悟到的，是原来他的父母没有期待过他。 　　他不是一个人，是一缕香火，一味药。但没能如爷奶所愿“治愈”这个家庭，甚至促成了它的破碎，让它血淋淋地消失在一个普通的午后。 　　明明是阳光那么好的一天。 　　冯岚带着哭腔，很轻地催问邱遇：“同意不同意？” 　　“我巴不得。”邱遇说，“但你先冷静点。” 　　冯岚道：“我挺冷静的。” 　　甚至心都有点冷了。 　　邱遇明白，冯岚这么久以来的自我苛责，不外乎是觉得愧对母亲，但他的愧疚在事实面前似乎变成了一个笑话，这加剧冯岚的痛苦，甚至让冯岚觉得难堪。 　　整个故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冯岚。 　　邱遇拿过信纸，轻声细语道：“旁的都别管，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我记得我妈妈的温柔，所以她对我的爱一定不是假的。” 　　冯岚没反应。 　　邱遇做阅读理解一样给冯岚分析：“你看，你妈妈在信里，把你第一次胎动，第一次说话，长牙后喝奶不咬人这种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再看你爸，你爸……他那什么之前，别的都没说，只惦记让你多吃两块排骨。宝贝儿，或许你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个意外，但他们爱你，这一点绝不作假。” 　　冯岚一眨眼，一滴泪就滚下来。 　　他像是要最后抓住什么般，很轻地唤：“邱遇。” 　　“我在。” 　　邱遇把手放在冯岚腿上，哄小孩似的轻拍着。 　　“没事啊，我在。” 　　冯岚最后的防线就在这样温柔的声音里一溃千里。他偏过头，紧紧抱住邱遇，从无声的哭泣，到最后完全收不住声音。 　　“为什么？”冯岚都不知道自己在质问谁，只是不停地重复，“为什么啊？” 　　邱遇做的全部就是拥着冯岚，让他把所有的情绪都丢出来。 　　到最后冯岚累了，脸埋在邱遇颈窝一动不动。邱遇反复地抚摸他的脊背，感到温热的泪水仍在自己皮肤上流淌。 　　邱遇轻声道：“明天眼睛要肿了。” 　　冯岚蹭了下眼睛，后知后觉邱遇没穿上衣，忙往后撤了一点，露出一张湿漉漉的、哭红了的脸。 　　邱遇用手给冯岚抹脸两下，擦不干净，冯岚要自己用袖子，邱遇不让，起身拿了湿巾给冯岚。 　　冯岚道：“谢谢。” 　　邱遇问：“冷静了？” 　　冯岚“嗯”了声，目光在邱遇的颈窝打转。 　　“我给你擦擦？” 　　邱遇道：“别，我现在还心潮澎湃呢。” 　　他自己抽了张湿巾，随便擦了擦，反复又迟缓，像是想把冯岚留下的温度也擦掉。 　　冯岚看了他一会儿，认真道：“我刚才不是一时冲动的。” 　　邱遇倒吸一口气，指甲在肩膀上划了下。 　　“祖宗！” 　　邱遇夸张地喊了一声，把冯岚逗笑了。 　　“没事吧？” 　　邱遇作出忍哭的表情：“男子汉，大丈夫！” 　　冯岚问：“那……谈吗？” 　　邱遇原地转了一圈。 　　“认真的？” 　　冯岚点头。 　　邱遇深吸气：“我这……我总觉得趁人之危。” 　　冯岚道：“本来就……我之前就告诉我妈我喜欢男人了。我本来是想，她一定不会同意，那……也算我给你的交代，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靠。”邱遇骂，“这毛病早晚给你改了。” 　　冯岚笑。他的习惯还是没有变，能很快地把情绪收拾好。 　　“但是现在这样……这么看来，其实很多事，像是我妈对我爸的仇恨，都是我自己想的。我姥姥……她大概也不是很清楚我爸妈之间的具体情况。只是知道了那些事，心疼女儿。” 　　冯岚坦然地看着邱遇：“我家里的事是我家里的事，但是我和你之间，邱遇，如果你还想……” 　　邱遇道：“你对象我做梦都想！” 　　他一把抱住冯岚，就想亲冯岚一下，但看着冯岚湿润发红的眼睛，又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最后是冯岚凑近，蜻蜓点水般，碰了邱遇的唇。 　　柔软的，带着一点泪水的咸。 　　邱遇瞬间红透了脸。 　　“我我我……你你你……” 　　他想往后退，又舍不得，手搂着冯岚，脖子却扯着脑袋往后仰。 　　邱遇结巴着：“吃……吃饭吧……吃什么？我叫外卖……” 　　冯岚又亲了邱遇一下。 　　邱遇弹开了。 　　“我做饭！疙瘩汤！” 　　他一头窜进厨房，心慌意乱，欣喜若狂，拿食材的动作都带风。 　　“就西红柿鸡蛋疙瘩汤，行不行？加把青菜！” 　　冯岚说行。 　　邱遇在厨房洗了把脸，冷静了一点又想起冯岚那个牛逼的情绪控制能力，当即冲出去道：“今晚在我这睡吧？” 　　冯岚一怔：“今晚？” 　　邱遇理直气壮道：“啊，我估计你今晚是睡不着了，咱俩一块，睡不着你拉我说话。” 　　冯岚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啊，行。” 　　邱遇又缩回厨房。疙瘩汤做起来不费劲，热腾腾暖呼呼，俩人各吃一大碗，冯岚回了自己那儿洗漱，穿了睡衣抱着被子上来。 　　半旧的跨栏背心，松松垮垮，动作大点就什么都遮不住。 　　邱遇有点后悔，但还是怕冯岚生熬夜，让出半边床道：“来！” 　　冯岚照做，邱遇关灯。 　　刚确定关系，正热乎新鲜激动的时候，但冯岚今天情绪波动太大，邱遇也不好意思怎么样，就悄悄地往冯岚那边凑了凑。倒是冯岚，猛一转身面朝邱遇，来了个脸对脸。 　　邱遇道：“怎……怎么？” 　　冯岚道：“有点新奇。” 　　“啊？” 　　“我对象。”冯岚轻声说，“多看一眼。” 　　邱遇被撩拨得脑袋都要炸了。但冯岚毫无所觉，他最近脑子没闲过，心理负担也与日俱增，这一下都放下了，虽然精神上有些亢奋，心里绕着一股想不睡的劲儿，但看着邱遇，听着邱遇的呼吸声，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就都平复了。 　　说看一眼，就是看一眼，看完一眼，冯岚闭上眼，几乎是秒睡的。 　　邱遇小声说：“我操，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这有点太顶了。” 　　冯岚的意识滑向酣睡一端。 　　邱遇小声爆炸：“我操，你就睡了，睡了，睡了？” 　　冯岚平稳地呼吸着，睡得还挺好。 　　邱遇小心地撑起来一点，低头看冯岚。冯岚的睫毛好长，冯岚的嘴唇好软，冯岚前头亲了他，两下。 　　邱遇轻声喊：“岚岚。” 　　邱遇想起第一次和冯岚同床共枕的时候，当时他脑子岔了喊出这么一声，把自己给恶心了一下。 　　但现在，只是普通地念出冯岚的名字，都觉得温柔缱绻，欢喜莫名。 　　邱遇低下脑袋，小心地亲吻了冯岚的额头。 　　“晚安。” 　　【📢作者有话说】 　　作者：“采访一下，为什么你们刚谈就这么腻？” 　　邱同学红着脸弹来弹去。 　　作者：“知不知道我兴奋得在床上对空气打拳！” 　　冯同学扯扯被子，安然睡去。 第68章 ☪ 恋爱 　　◎怀民亦未寝，怀民怒起义◎ 　　俩人躺下的时间是一点半，冯岚睡着的时间是一点三十一，邱遇两点睁眼，调低手机亮度，开始发微信。 　　-Q：@全体成员 睡了吗 　　-Q：@全体成员 有没睡的吗 　　-Q：@全体成员 我和冯岚在一起了 　　无人应答。 　　邱遇放下手机，闭眼两分钟，还是睡不着，又点进微信。 　　先找这个时间有几率还在看书的刘鹏：“睡了吗？” 　　再找这个时间应该在玩游戏的张鹏：“没睡吧？” 　　最后找谁知道这个时间在干什么的李绣：“起来，你cp结婚了。” 　　还是无人应答。 　　又五分钟，邱遇抓心挠肝，既想去饭搭子超话实名大喊，又想把邱林风深夜叫醒，告诉他自己有一个对象。 　　哦不对，他和邱林风的关系好多了，没必要半夜把人气死，也没必要白天气，现在就没必要气。 　　邱遇翻了个身，手机突然震了下。他立刻打开手机，竟然是他唯一没找的钱成锦跳了出来。 　　-3：啊？ 　　邱遇飞速打字。 　　-Q：你没睡啊？ 　　-Q：我和冯岚在一起了。 　　-Q：不是说高三睡眠也重要绝不熬夜吗？ 　　-Q：就晚上，刚才，他说要在一起。现在他就睡我旁边呢。 　　-3：？ 　　-3：@全体成员 不会只有我一个醒人吧？？？ 　　邱遇手指都翻出花了。 　　-Q：我说真的我之前以为没戏了绝对没戏了，冯岚心理负担太重了我这辈子可能都要跟他保持一个友情的距离怀揣着我的爱情默默死去 　　-Q：但是峰回路转家人们，谁能想到我对象他爸其实不是骗婚！ 　　-你的朋友李花：？ 　　-Q：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所以我就不细说了但是我和冯岚在一起了他现在睡我旁边他现在睡我旁边他现在睡我旁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是我对象他是我对象他是我对象啊啊啊说三遍好像也不够！ 　　-Z：他是不是高兴疯了？要给他叫救护车吗？ 　　-你的朋友李花：谁给冯岚打电话，让他把邱遇手机拿了吧…… 　　-Q：打什么电话给冯岚打电话，他今晚睡觉不容易，谁都不准吵他！ 　　沾枕头没一分钟就睡着了的冯岚睡梦中翻了个身，和邱遇背靠背。 　　-Q：啊！他翻身了！他的后背贴着我的后背！ 　　-你的朋友李花：操，原来你这么纯情啊…… 　　-L：不然他琢磨个告白也不至于想那么久 　　-你的朋友李花：也是，纯情男高，有点美味 　　-你的朋友李花：[分享链接：小道消息，饭搭子真的在一起了] 　　-你的朋友李花：满足你的分享欲，不谢。 　　邱遇瞬秒点进链接，还没人回复。他又弹回微信，继续分享自己的喜悦。 　　-Q：我和冯岚在一起了啊！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的朋友李花：（清清嗓子）（拿出麦克风）（推眼镜）（声音甜美）（彬彬有礼）（把麦克风送到被采访人面前）那么请问这位邱遇先生，和冯岚先生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有什么想说的吗？关于他爸其实没有骗婚这件事，具体情况又是什么呢？ 　　-L：……别给他机会 　　-Z：？ 　　-3：我错了，我今晚该早睡的…… 　　-Q：（清清嗓子）（凑近麦克风）谢谢李记者的采访，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是特别高兴啊，我靠我想亲他但是犹豫了以为亲不成了但是他很快亲我了！我太高兴了给他做了热腾腾的疙瘩汤，他也太高兴了说我疙瘩汤做得不错！ 　　-你的朋友李花：然后你们睡了？ 　　-Q：对我们睡了！ 　　-Q：呸，我们只是睡了不是睡了！ 　　-Q：不是，朋友们，我和冯岚在一起了，你们就一点都不激动吗！ 　　-你的朋友李花：啊，我一直觉得你们早晚会在一起啊，你们一天天的，不就差个亲密接触和名份吗？ 　　-3：我倒是想激动，实在是一上来叫你给我打懵了……恭喜恭喜啊。 　　-Z：主要前阵子不是恭喜过了吗，我一下子提不上来劲啊，这做梦似的。 　　-L：要做梦也是邱在做。 　　-L：@Q 恭喜恭喜，回头一起吃饭？给你俩庆祝。 　　邱遇没回。 　　正如他突然地出现，现在他突然地消失。 　　冯岚是睡了，一开始也睡挺好，但做了个梦后意识就有点清醒，朦胧中感觉屋里有亮。他潜意识觉得在自己家里，以为自己忘了关灯，睁眼一看，又反应了一阵，才想起自己是在邱遇家，翻了个身，发现眼前的光是邱遇在看手机。 　　冯岚睡得迷糊，直接伸手去搭邱遇。 　　“还不睡？” 　　邱遇手机都掉了。 　　“吵着你了？” 　　冯岚凑近了，没吭声。 　　邱遇道：“马上睡。” 　　冯岚又睡了。 　　被这么一打岔，邱遇的分享欲就淡不少，他翻身看冯岚，很想再亲冯岚一下，又怕把冯岚弄醒了，就那么一直看着，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了。 　　次日闹铃响的时候，邱遇动都没动。但冯岚的生物钟由来已久，眼睛还闭着就开始找闹钟。他先往自己惯常放闹钟的地方伸手，什么都没摸到，再往另一边伸手，找来找去找到了邱遇的脑袋。 　　邱遇醒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把手机塞给冯岚。 　　冯岚迷迷糊糊：“什么？” 　　邱遇也迷迷糊糊：“我手机。” 　　“哦。”冯岚眼中满是迷茫，“它在响。” 　　“嗯，闹铃。”邱遇虾米似的卷着被子，打了个哈欠，“上滑关……关了。” 　　冯岚关了闹铃，心安理得的继续睡。 　　闹铃被好好地关闭，邱遇也心安理得的继续睡。 　　手机静音的，谁打都不通。冯岚是心里石头放了一大半，睡得十分沉醉，九点来钟邱遇被憋醒，放水回来发现不对。 　　“咱俩迟到了！”邱遇伸手拍冯岚，“还去学校不？” 　　冯岚没反应。 　　邱遇去拽冯岚的被：“同志，男朋友，宝贝？快起来。” 　　冯岚难受地哼了一声。 　　邱遇这才发现不对，拉开被子一看，冯岚脸红得不正常，再伸手一摸，滚烫。 　　“我操？”邱遇惊了，“冯岚？岚？你发烧了岚！” 　　冯岚勉强睁开眼，后知后觉身体上的不适。他烧得厉害，脑袋和嗓子都疼不说，眼睛一睁泪就流出来，怎么看怎么可怜。 　　“怎么回事啊？”邱遇蹲在床边，“踹被了？屋里挺暖和啊……昨晚我睡着后你出去跑圈了？” 　　冯岚反应了两秒，迟缓地摇摇头。 　　邱遇道：“行，是不用去上学了。正好明天周末，你睡着，我给于姐姐回个电话请假。” 　　冯岚哑声道：“你去上课。” 　　邱遇道：“我上什么课？哦，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对象发烧，我把对象撇家里去上课，什么渣男行径，像话吗？” 　　冯岚扯了下嘴角。 　　“我没事。” 　　邱遇道：“没事个屁。睡你的，睡得着吗？” 　　冯岚闭上眼，困，但又不是太睡得着。 　　邱遇就说：“那我先给你拿点吃的垫垫肚子，你把药吃了再睡？” 　　冯岚点头。 　　邱遇站起来去桌子那儿翻了会儿，退烧药没找到，自己倒是打了个喷嚏。 　　“我操？”邱遇一下子想起来，“不会是我昨晚开窗户弄的吧？” 　　冯岚想了想：“应该不……全是。” 　　毕竟他们俩昨晚，邱遇是光膀子吹风，感冒还说得过去，冯岚可是衣衫完整，就是体弱一点也不至于发烧。 　　可能是一直以来心里负担太重，生活上也因为那些事变得粗糙马虎，现下受了点冷风，曾经忍过的不适就全面反扑。 　　邱遇脑子一转，也大概想了明白。他有点发愁，但面上没显，翻了一遍没找到药，就说去买一点。 　　最近的药店面积不大，但基本的感冒药什么的都有，步行往返不超过十分钟，骑车更快。 　　冯岚说不用，他家里有。邱遇立刻披上衣服下去一趟，没一会儿拿了药回来：“兄弟，你这都过期了。” 　　冯岚特无辜地眨眨眼——他都不记得这俩药什么时候买的，他这几年用得上这俩药的机会太少了。 　　邱遇道：“我还是去一趟。” 　　冯岚道：“叫外卖吧，你不是也不舒服吗？” 　　邱遇道：“等外卖至少半小时，我去一趟就十分钟。放心，我保证裹得严严实实。哦，要不顺便买早餐？” 　　冯岚道：“上次的面包牛奶还有。” 　　邱遇想了想：“吃点热的，我稍微拐一下去那个煎饼摊，它家还卖豆浆，行吗？” 　　冯岚说了这么几句就又难受了，含糊地应下，就想闭眼。 　　邱遇柔声道：“你睡吧，吃的买回来我喊你。” 　　冯岚回了个鼻音。 　　邱遇不放心，投了个凉毛巾，叠好了放在冯岚脑门上，又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走了。门关上的时候，冯岚隐隐约约听见邱遇打电话请假，但还没听清，就睡着了。 　　冯岚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冯婉，微笑地垂着眼，认真写信，一会儿是邱遇打的喷嚏，打完后揉揉鼻子，特别震惊。然后是姥姥，坐在摇椅上唉声叹气，老泪纵横。最后是许久没见的江湾，儒雅的男人从梦里或狰狞或没有生气的样子，慢慢变回曾经的温柔。 　　“小岚。” 　　冯岚拍着篮球跑过去，快乐地抱住男人的腿。 　　“爸爸！我今天投中了，厉害不厉害！” 　　江湾弯下腰，摸了摸小冯岚的头。 　　“厉害！走，爸爸去给你买冰淇淋，还要上次那个巧克力脆皮的，好不好？” 　　冯岚欢呼：“火炬！” 　　“对，就是火炬。球给爸爸，走。” 　　冯岚把球扔给江湾，欢快地笑着往前跑。 　　江湾在身后叫他：“小岚！” 　　冯岚回头去看，江湾站在光里，离他很远。 　　江湾笑着：“今天要不要吃排骨？” 　　冯岚大声回答：“要！” 　　邱遇纳闷地看着熟睡的冯岚：“要什么？” 　　冯岚含糊地回答：“炖……” 　　邱遇凑近：“炖？” 　　冯岚翻了个身：“排骨……” 　　邱遇心软得不像话。 　　“先起来把药吃了，好不好？我叫外卖，晚上给你炖排骨。” 　　“排骨……” 　　冯岚慢慢睁开眼，已经彻底迷糊了，张嘴说话，吐出的字都是热的。 　　“什么……排骨……？” 　　“晚上炖排骨。”邱遇说，“来，豆浆，煎饼。稍微吃一点，好不好？” 　　冯岚被邱遇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就着邱遇的手咬了两口煎饼，喝了半杯豆浆。邱遇去给他拿药，他也有力气按住邱遇的手，问邱遇：“你呢？” 　　“你睡了我再吃，吃完也睡觉。”邱遇说，“别担心我，我小感冒。” 　　冯岚还是不太放心，但他现在实在较不过邱遇，被邱遇按着肩膀，轻巧地往被子里塞了塞。 　　冯岚道：“药。” 　　“哦对，还没吃药。”邱遇松了手，转身拿了药和水回来，“感冒的消炎的退烧的，都是按常规买的。你先吃，就拿豆浆送吧。下午要是还烧，咱俩去医院。” 　　冯岚应了，吃完药躺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邱遇。 　　邱遇笑：“这么不放心我？” 　　冯岚也不扭捏：“嗯。” 　　邱遇道：“明天跟郑先生那儿也请假吧？” 　　冯岚点点头：“好。” 　　邱遇在桌边坐下：“我饿了，我得吃饭，你看吧，看累了睡啊。” 　　冯岚“嗯”了声，真就开始看邱遇吃饭。 　　邱遇咬一口煎饼，冯岚在看。 　　邱遇喝一口豆浆，冯岚还在看。 　　煎饼吃完大半，豆浆喝完一半，再看冯岚，冯岚才是睡了。 　　邱遇舒口气，起身给冯岚掖了下被角，然后拿出手机，打开群聊。 　　-Q：@全体成员 下课了吗 　　-Q：@全体成员 有玩手机的吗？ 　　-Q：@全体成员 不会吧，都在听课？ 　　-Q：@Z 张鹏，我不信你在听课 　　-Q：@L @3 @你的朋友李花 你们还用听课？ 　　-Z：你大爷的你什么意思啊？ 　　-Q：我就说吗！ 　　-Q：记录一下，今天是我和冯岚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发烧了，我照顾他，但是我也有点感冒，嚯，你们不知道他多担心我，我吃饭都要盯着我，生怕我只顾着他自己不吃药 　　-Q：你们说别人谈恋爱也这样吗？就第一天也有这样的经历吗？就一在一起就这么恩爱吗？ 　　-你的朋友李花：你们这个群是谁建的？ 　　-3：我懂你，交给我。 　　两秒后，邱遇收到提示—— 　　“你被 ‘钱成锦’ 移出了群聊” 第69章 ☪ 初愈 　　◎我想换个手机◎ 　　冯岚是下午两点醒的，出了一身汗，体温趋近正常，脑袋晕乎乎的，嗓子没那么疼了，但也隐隐作痛。 　　他有点恍惚，觉得从昨晚到现在都在做梦，但这把邱遇顺利拿捏偶像剧，他脑袋刚动一下，立刻转过身来摸他额头。 　　“不那么烫了。” 　　冯岚眨眨眼。 　　“没量体温。” 　　“什么？” 　　冯岚缓缓道：“吃药的时候，没量，体温。” 　　邱遇一眨眼。 　　“啊？摸着都烫手还用量，至少三十八度啊。” 　　冯岚笑了下。 　　“幸好只是感冒发烧……” 　　“你是不是笑我不会照顾人？” 　　“两件羽绒服一个行李箱……” 　　邱遇坐了起来。 　　“你躺着——你坐起来！我今天非叠羽绒服给你看！” 　　冯岚从被子里伸出手，在邱遇的被子上拍了下。 　　“我还有点难受。” 　　邱遇气哼哼：“是吗？我觉得你挺精神了。” 　　冯岚问：“你怎么样？” 　　“我睡一觉已经没事了。”邱遇说，“行了，不和你贫，嗓子哑的，起来喝水，我去你家找体温计。” 　　冯岚道：“没有。” 　　“没体温计？” 　　“没有。”冯岚说，“我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以他以前苛求自己的程度，发烧也就是吃药，喝热水，闷汗，第二天脑袋清醒就算没事。 　　邱遇瞅着冯岚，似乎也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叹口气道：“行吧，你不会照顾自己，那我怎么办，我得会照顾你。但这方面别给我太多练的机会，行吗？” 　　冯岚道：“我身体没差到那程度。” 　　邱遇道：“我记住了。” 　　听着像以后冯岚再生病，他就要跟冯岚算账。 　　有点暖，又有点好笑。 　　冯岚咳了两声：“水……” 　　“哦，对，水，水。” 　　水是早备好放旁边的，烧好了放温，倒在保温杯里。杯是冯岚那个旧保温杯，不太好用了，邱遇中间起来给换过一次水，冯岚现在喝是正好的。 　　邱遇在旁边撑着下巴看冯岚喝水。 　　“我送你个保温杯吧。” 　　冯岚瞥邱遇一眼：“为什么？” 　　“没为什么啊，就……谈恋爱了吗。” 　　邱遇也有点不自在。他这个恋爱谈得挺神奇，别人家第一天告白，答应了就谈，不答应不谈。他告白了，告白对象也喜欢他，但心里有坎没法答应他，两个月过去了俩人在一块了，好吗，对象病了，他也病了，恋爱第一天，双双病了。 　　这叫什么事啊？ 　　邱遇没谈过恋爱，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去百度搜了，百度说他俩生肖相冲，不适合在一块，但他俩都属龙，一个属相的不该特合吗？ 　　继续搜，百度还真敢说俩属龙的不适合在一块，给邱遇气的，要不是冯岚还睡着，他高低把手机砸了。 　　邱遇不敢看冯岚，手指尖在被面上蹭来蹭去。 　　“咱俩……我和你告白的时候挺突然的，没准备。没送花，也没吃饭。那咱俩……在一块了，不得有点什么……” 　　“定情信物？” 　　“对……对啊。”邱遇快把被面蹭着火了，“定情信物。” 　　冯岚慢慢道：“我以为那个打地鼠机是定情信物。” 　　邱遇想说什么。 　　冯岚继续道：“我挺喜欢那个打地鼠机。” 　　“啊，那……” 　　“你想送我什么？”冯岚看向邱遇，“让我挑，还是给我个惊喜？” 　　邱遇抓过枕头埋进去，闷声闷气道：“你绝对谈过，你这什么经验，你是天生直球圣体吗，你不许再撩我了？” 　　冯岚莫名其妙。 　　“我没谈过。” 　　邱遇感叹：“那真是便宜我了。” 　　他掀被下床，去厨房端了碗小米粥，让冯岚先喝一点，喝完再躺会儿。 　　冯岚不想躺了，他浑身是汗，黏糊糊的，被也不想盖，忍着喝碗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要洗澡。” 　　邱遇如临大敌：“你等等，我搜一下。” 　　邱遇把手机竖给冯岚看：“百度说不行，刚退烧不能洗澡，而且你还没完全退烧呢。” 　　冯岚：“……” 　　冯岚试图争取：“这点生活经验我还是有的……” 　　邱遇坚决不同意：“你忍病的经验确实是挺丰富。” 　　冯岚无言以对，但还是要说：“出汗不舒服，你再搜搜，肯定不是完全不能洗。” 　　邱遇道：“你就说你现在还难受不难受？” 　　冯岚诚实回答：“难受。” 　　“是不是脑袋晕？” 　　冯岚谨慎道：“一点。” 　　“那就得了，不许洗澡。一会儿我给你拿毛巾，你擦擦。”邱遇一边说一边就红了脸，“我给你擦也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冯岚看着邱遇。 　　邱遇尽他所能，坦荡地、心无杂念地看着冯岚。 　　冯岚道：“我确实……可以不介意。” 　　邱遇又不干：“你介意一下啊，咱俩刚交往！” 　　邱遇实在有点抓狂，之前只是朋友的时候，暗恋冯岚的时候，告白了但不能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能自然地跟冯岚亲近相处。现在一下子有名有份了，多高兴的事，邱遇却觉得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和冯岚相处。 　　走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牵手吗？ 　　想亲近的时候，可以拥抱吗？ 　　怎么冯岚就那么猛，上来就直接啵嘴呢？ 　　邱遇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抓着快要冒气的脑袋，都不敢多看冯岚一下。 　　帮冯岚擦身啊……行吗？会不会进展太快了？但一般俩人刚谈恋爱，应该也不会唰一下就同床共枕吧？他该去哪里找些前人经验学习，超话，论坛，行吗，行吧？ 　　冯岚完全没想到邱遇谈恋爱会是这样，一戳就脸红，毛头小子似的。 　　冯岚对邱遇张开胳膊：“遇哥。” 　　遇哥红着脸看他，色厉内荏地凶道：“干什么？” 　　冯岚道：“抱一个。” 　　邱遇：“？” 　　邱遇起身，探身，去摸冯岚的额头。 　　“你是不是又烧起来了，你不是在说胡话吧，你……” 　　冯岚拼尽全力，扯了邱遇一把。邱遇猝不及防，得亏运动神经出色才没砸冯岚身上，只把脑袋枕在冯岚胸口。 　　邱遇闷声道：“兄弟，你真的又发烧了。” 　　冯岚觉得也是。他更热了，行动和思想都不太受控，有点兴奋过头了。明明很难受，但精神却特别亢奋。 　　邱遇担忧道：“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 　　冯岚勉强找出一点理智：“可能吃的药，让我有点亢奋。” 　　邱遇被牢牢抱着脑袋，觉得冯岚未免太亢奋了。但邱遇也没挣，小心翼翼地问冯岚：“你是不是有点后反劲啊？我是说，就……呃，你妈妈给你写的那个信。你是不是有点……嗯……就……悲伤过度？” 　　冯岚顺着邱遇的话往下想，顺手撸猫一样摸着邱遇的脑袋。 　　“可能吧。”冯岚声音有点飘，“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邱遇哄他：“吃点药，再睡会儿？” 　　冯岚问：“你陪我吗？” 　　“直球仙人。”邱遇说，“陪。” 　　冯岚又问：“那我醒了能洗澡吗？” 　　邱遇道：“只要脑袋不晕，能。” 　　冯岚半迷糊了：“晕也能，你陪我洗。” 　　“祖宗。”邱遇的声音又轻又柔，“别磨我了，我第一次谈恋爱，我受得了这个吗？” 　　冯岚手上松了力道，让邱遇起身拿药。他这次都没起身，歪了个脑袋，就着邱遇的手含住药片，喝水，邱遇抬他下巴，抬一下他咽一下，药吃完了，人也睡着了。 　　邱遇立刻下单体温计，还嘱咐外卖员上楼别敲门。水银的他看不太明白，电子的听说不很准，于是买了两种，到手后挨个给冯岚试。冯岚乖的很，睡梦中怎么摆弄都不醒，估计也是病的，平时楼上有点动静都醒的主呢。 　　一通量下来，也不知道早上多少度，但现在是三十七度五。 　　邱遇琢磨了一圈，给陈雅发消息，说冯岚发烧了，现在三十七度五，吃了药，还用不用去医院，怎么照顾一下比较好。 　　短信发出去五分钟，陈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邱遇怕吵着冯岚，去厨房接。 　　“喂，雅姨？” 　　陈雅没说话。 　　邱遇纳闷地看了眼手机，又喊：“雅姨？” 　　陈雅的声音有点哑。 　　“啊，小遇。”她顿了顿，“冯岚……你爸爸刚和我说，你俩谈啦？” 　　邱遇这才想起他一直没和陈雅说。 　　“是，雅姨，我俩谈了，昨天才谈的。那什么，这个咱回头再说呗，你先告诉我，我这怎么照顾一下……” 　　陈雅像是倒吸了一口气，有点埋怨道：“你这孩子，刚谈怎么就……” 　　她放低了声音：“要是一般着凉感冒，发发汗，好好照顾一下就行了。你这个情况，你是不是得带冯岚去医院看看啊？” 　　她声音更低，邱遇得很仔细才能听清每一个字。 　　“你也真是的，刚谈上，怎么就……你这也太粗鲁了，是不是那什么……没……没准备好什么的？” 　　邱遇脑子都热了。 　　“雅姨！”他压着声喊，“我俩没……就是着凉了，昨晚吹了风！你也知道我俩刚谈……” 　　陈雅闹了个乌龙，尴尬道：“哦，哦，那没什么事的，没什么事……三十七度五，量准了吧？还吃了药，那就没事了，没事了，你好好照顾人家啊。” 　　陈雅挂了电话，留邱遇抓着手机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又无语又不好意思。 　　之后冯岚一直睡得很沉，天擦黑的时候迷迷糊糊起来上了个厕所，邱遇跟他搭话，问他吃不吃饭，他梦游着应了，倒头就继续睡。 　　邱遇又咔咔一阵百度，论坛，超话，病急乱投医，还发帖求助了，说对象近来放下了心头重担，先病后睡，几乎睡了一天，合不合理？ 　　有人疑惑这种生活求助怎么会发到特定cp超话和耽美论坛，也有人好心回答，说据她的看文经验，这必是伤神太过，睡够了就好啦！ 　　邱遇勉强放下心，守着灯看着蜷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冯岚，还是觉得很奇妙。 　　就这么在一起了。 　　真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的第一天乱七八糟，但冯岚凌晨亲他嘴了。 　　啊。 　　邱遇关灯，满足地守着冯岚睡了。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冯岚的眼皮上，冯岚就睁开了双眼。他睡了几乎一天，刚醒的时候脑子有点胀，看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昨天的事在脑子里捋清楚。 　　母亲的信，关于父亲的梦，自己的询问，自己给邱遇的吻。 　　确实是有点病傻逼了，还向邱遇索抱了。 　　冯岚揉了把脸，看了看还在睡的邱遇。 　　邱遇昨儿照顾了他大半天，还被他闹了好一阵，只看睡脸看不出憔悴，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冯岚很安静地看了邱遇一会儿，觉得脑袋不晕，就爬起来，想去洗澡。 　　他倒是还记得迷糊睡过去前邱遇说的话，要头不晕才能洗澡。 　　冯岚想换身衣服，就没在邱遇那儿洗，抱着被子下楼，顺手把被罩也洗了。再上楼的时候邱遇在床上发呆，人懵懵的。 　　冯岚喊他：“醒了？” 　　邱遇看向冯岚，慢慢瞪大眼睛：“你洗澡了？” 　　冯岚道：“我头不晕了，一点都不难受了。” 　　“睡一天，不难受？” 　　冯岚说不难受。 　　邱遇又懵了一会儿，张开双臂道：“岚哥，抱一下。” 　　冯岚觉得这是调侃，是报复，但他还是走过去，半跪在床沿弯下身，让邱遇抱了下。 　　邱遇抱了就不松手。 　　冯岚撑得久了有点累，只好轻轻拍着邱遇的背。 　　“怎么了？” 　　邱遇道：“你躺下来呗，我这么有点累。” 　　冯岚躺了，邱遇一转身就搂住他。 　　明明昨天还亲也不敢亲，碰也不敢碰的。 　　冯岚又问：“怎么啦？” 　　这回声音刻意放得很软，差不多是跟郑晓东说话的调了。 　　邱遇道：“我想明白了。” 　　“什么？” 　　“怎么处对象。”邱遇说，“我要想抱你就抱你，想亲你就亲你，想你抱我，你亲我，就大声说出来。” 　　冯岚好笑地揉着邱遇的头发：“真了不起，交往第二天就想明白了。” 　　“你才了不起，一下子就明白了，弄得我多纯情似的……” 　　“你不纯情？” 　　邱遇在冯岚脖子上咬了下，力气不重，很浅地留了一点印子。 　　冯岚都没觉得疼，只是体贴地配合：“啊，好痛，你怎么，这么不纯情？” 　　邱遇脑门抵在冯岚颈窝，吭哧吭哧地笑。 　　“真没事了吧？” 　　“没事了。” 　　“病好了，心里也不难受了？” 　　冯岚“嗯”了声。 　　“心里……差不多吧。” 　　邱遇伸手揉冯岚的背。 　　“你昨儿都给我弄迷惑了，说看一眼就看一眼……我都没反应过来你是病了。” 　　“是不太好反应过来，我也没反应过来，我以为我太累了。”冯岚说，“你知道……我是挺累的。” 　　他呼出口气，没再说话，邱遇也安静地陪着他。俩人隔着床棉被，热乎乎地抱着对方。 　　片刻后，冯岚问：“起吗？” 　　邱遇翻身，面朝天花板。 　　“起吧。得去找刘鹏拿一趟作业，李绣说给他拿着了。这帮玩意儿，昨儿把我从群里踢了，后来要说事才拉我回去。我不就是秀了几句恩爱，至于吗？” 　　他拿出手机，给冯岚看昨天的聊天记录。 　　冯岚边看边笑：“能理解。” 　　“理解什么？他们就是嫉妒。”邱遇说，“你往下滑，老刘说一块吃饭，给咱们庆祝。正好今天有假……要不今天吃？” 　　冯岚想了想。 　　“看看吧。” 　　“嗯？” 　　“今天陪我出去一趟？我想……换个手机。” 　　邱遇眼睛一亮。 　　“换什么样的？” 　　“你那样的。”冯岚拍了下邱遇的肩膀，“起了，出去吃饭。” 　　邱遇腾跃而起，跃到卫生间门口又闪现回来，使劲亲了冯岚一下。 第70章 ☪ 约会 　　◎牵手成功◎ 　　说要出去吃饭，但冯岚对外面的餐馆是一点不熟，这段时间在外面吃也都是邱遇领着的。 　　所以最后还是邱遇挑的地方。 　　俩人在早餐店挑了个靠暖气的位置，香脆的油条掰成小段浸透甜豆浆，一口下去满足得能原地飞升。 　　冯岚没让邱遇沾手，趁着人去端馄饨就把油条掰了。这么点小事给邱遇高兴的，对着豆浆泡油条拍了三张照片发群里，差点又被踢了。 　　吃完早餐，冯岚给郑先生发短信，说自己感冒了，今天得请假。 　　郑先生竟然回得挺快，让冯岚好好休息。 　　邱遇问冯岚：“你现在每周教那小孩儿什么啊？” 　　冯岚道：“他正式上课了，我没什么能教的，主要就是看着他写作业，等他写完了给他对一下答案，时长和工资都往下降了。干一分活赚一分钱吗。” 　　邱遇鼓掌：“好良心的冯老师！” 　　冯岚颔首。 　　邱遇试探：“那咱今天顺便再买两身新衣服新鞋？” 　　冯岚犹豫。 　　邱遇装委屈：“我第二天谈恋爱，我对象不让我送礼物，自个儿也不买衣服……” 　　冯岚心里软软的，一口应下来。 　　“买。” 　　俩人瘫坐了一会儿，邱遇查了最近的商场位置，和冯岚溜达着去了。 　　首先是买鞋。 　　天冷了，冯岚穿得还是双老款雪地靴。款式不重要，主要是旧了，邱遇先前留意过，里面的绒都斑驳了，虽然冯岚说不冷，但邱遇怎么看那鞋也不保暖。 　　终于等到冯岚要大开买戒，邱遇赶紧先圈着人买了两双新鞋，旧的不要了。 　　冯岚有点舍不得，他是开始花钱了，但这几年养成的习惯还没变，挺舍不得地看着自己的旧鞋。 　　“还能穿呢。” 　　邱遇道：“不能穿了。” 　　冯岚道：“你也不想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吧？” 　　邱遇：“？” 　　邱遇去捏冯岚的脸：“让我看看这张嘴，这好像不是我对象的嘴，我对象嘴没这么皮的……” 　　导购员拿着他俩选好的鞋走过来让他们确认，冯岚立刻往旁边躲了下。邱遇不给他躲，勾着他脖子，脑袋往他肩上一搭。 　　“对，是这俩。那双黑的我们穿走，鞋盒不要了，另一双包起来。旧的直接帮我们扔了，谢谢。前台结账吗？” 　　导购说是。 　　邱遇一拍冯岚：“那走了。” 　　冯岚不太自在地跟着起身：“在外面还是……” 　　“没事。”邱遇说，“一般人就看俩小伙子走得近啊，谁会往那边想？会想的都是嗑cp的小姑娘。” 　　他到前台，手机一伸让收银员扫了码，冯岚的现金都没来得及掏，就又被邱遇勾住脖子往外走。 　　“该买衣服了，把你那脱线的毛衣换了，买点别的。” 　　冯岚从头到脚都半新不旧的，邱遇是恨不得给他全换一遍。但毕竟冯岚自己出钱，最让邱遇惦记的那双破鞋也扔了，邱遇就没再磨冯岚。 　　于是冯岚就穿梭到打折货架，拿了两件过季的衣服。一个是半袖，另一个是条薄长裤。 　　邱遇：“？” 　　邱遇：“现在十一月，兄弟。” 　　冯岚：“它打折啊。” 　　邱遇拐着冯岚去了冬装区。 　　“你给我买！” 　　冯岚道：“啊，行，你要哪件？” 　　邱遇道：“怎么回事，语文一百三四听话不听重音？不是你给我买，是你！给我买！你给我对象买新衣服，快点，你不给我对象买，我给我对象买！” 　　旁边的导购震惊地看着他俩，但仍十分体贴道：“这边都是男装，女装在那边呢。” 　　冯岚抓着一件夹绒卫衣笑，笑完了一看尺码正好，顺手拿下来道：“这件要了，给你对象买。” 　　他还跟导购解释：“他对象喜欢穿男装。” 　　导购微笑着走了，估计今天男生A让男生B给自己对象买新衣服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商场，大家会讨论男生B和男生A对象的关系，也会讨论男生B怎么那么抠门，自己对象的衣服让别人买，也没准会有人讨论，会不会男生AB就是一对。 　　但这都跟邱遇和冯岚没关系了。 　　两个人在商场速战速决，以冯岚买了一双打折运动鞋作为结束的号角，雄赳赳气昂昂——主要是邱遇不知道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去柜台结了账。 　　脱线毛衣换下来了，但是没扔，邱遇拎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几个地方脱线脱得很奇妙，怀揣着奇特的心思，红着脸给留下来了。 　　冯岚不知道他的心思，夸他艰苦朴素，有对象之风，还说刚才那双鞋也不该扔，鞋底都没补过。 　　邱遇立刻道：“我去把这毛衣也扔了。” 　　被冯岚按下了。 　　两个人拎着衣服袋子鞋袋子，拐去了手机专卖店。 　　冯岚想买邱遇同款，邱遇听完脚步轻快得像能跳起来，冯岚眼疾手快，抢了他的手机说要研究，没让他往群里发消息。 　　邱遇的注意力自然地被冯岚拽走，没有察觉冯岚的真实意图是阻止他被好友再次踢出群聊，高高兴兴地，比导购还积极地给他介绍自己的手机。 　　“要不咱俩直接买俩最新款吧？”邱遇提议，“我这手机也用好一阵子了，咱直接买俩新的，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冯岚觉得没必要买最新款，手机是新的就行。冯岚还觉得邱遇的手机没必要换，但邱遇特别想有点什么跟冯岚一样的玩意儿，手机就挺好，时时刻刻都有用，根本不听。 　　最后俩人从最新款往前数了一代，买了两个新手机。 　　冯岚首先就不理解双卡双待这个功能，他只有一个手机号，也只用得到一个手机号。他拿出自己的老电话卡递给导购，看着导购帮忙把卡剪小，小声问邱遇：“就这么剪啊？” 　　邱遇都没见过这么大张的电话卡，有点迷茫道：“应该是。” 　　“不会剪坏吗？” 　　“不会吧？” 　　俩人一起看电话卡被剪，看得导购手都有点抖。 　　导购用强大的职业素养对邱遇和冯岚微笑：“请放心，我是专业的。” 　　冯岚不好意思地对也对导购笑。 　　手机卡剪完，放好，新手机启动。邱遇原来的手机东西不多，数据迁移都不用等，直接把冯岚扯到个咖啡厅，要了两杯喝的，就开始教冯岚用智能手机。 　　主要是下载各式各样的app。 　　冯岚虽然脱节，但毕竟年轻，认识邱遇后还时常摆弄邱遇的手机，该会的都差不多会。他听从邱遇指示，先往手机里添了个熟悉的企鹅，然后依次下了微信、微博、哔哩哔哩。 　　“来，微信也加个好友。”邱遇特高兴，“我要做你列表第一个好友。” 　　冯岚听话，跟邱遇扫码加好友，邱遇让他往申请那里填爱心，他老老实实填了三颗心。邱遇秒通过好友申请，秒回复同样的三颗心，截图发朋友圈。 　　-你的朋友李花：[链接分享：小道消息，今天饭搭子官宣]不谢 　　这个回复提醒了邱遇。他点开昨天李绣发的“饭搭子真的在一起了”的微博，心满意足地看到下面有新评论。 　　“谢谢梦姐，这个梦我做了” 　　“梦姐说的必是真的，饭搭子就是官宣了”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饭搭子的消息了……想他们。” 　　“有人问到了吗？他俩寒假会不会回主题赚钱啊？” 　　“想花钱都花不出去，这样应该吗？” 　　“两个弟弟都没有微博太让人难过了” 　　“小邱有吧？” 　　“求求了，去个人告诉小邱，他和小冯的恩爱日常是可以发上微博的，姐姐姨姨都嗷嗷待哺啊” 　　“梦姐最新微博，说饭搭子真的官宣了” 　　“喜欢，梦了” 　　其实邱遇发了。 　　但是他的微博号太泯然于众，也没打上什么可供识别身份的关键词，自然没人能找得到他。 　　邱遇退出微博，回了李绣一个大拇指，然后美滋滋地又看了一遍冯岚的微信，设为置顶，再点击小企鹅图标，找到“何处不相遇”，设为特别关心。 　　这一设不得了，冯岚的头像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看起来是一堆包子和杯装粥，中间围着油条豆浆。 　　一堆包子杯装粥，中间围着油条豆浆。 　　一堆包子杯装粥…… 　　这不是去救杜思瑜那回，冯岚买的早餐吗？别人都是包子粥，就他邱遇独得恩宠，拿到了心仪的油条豆浆。 　　好像刘鹏当时是说发照片给冯岚了。 　　冯岚竟然拿来当头像！ 　　邱遇转头就想亲冯岚一口，头转过去，却看见冯岚已经自学成才，注册完账号在刷B站。 　　邱遇伸手就要去抢冯岚手机：“等等——” 　　冯岚已经点开了邱遇最新的视频。 　　冯岚瞥邱遇：“不给看？” 　　邱遇舔舔虎牙：“小……小点声看。” 　　冯岚插了耳机看。 　　镜头一开始对着一只伸出被的手，不算特别健康的白，形状好看，有茧，不是学生常见的握笔茧，是干活留下的茧。 　　邱遇在镜头后得意地用气声说：“我对象。” 　　然后另一只颜色深些的手入了镜，轻轻握住颜色略浅的手几秒，接着小心翼翼地十指相扣，在镜头前轻晃。 　　“牵手成功。” 　　视频不长，冯岚看了两遍，第一遍没开弹幕，第二遍开了。 　　邱遇不好意思地凑近冯岚，摘了他一边耳机和他说话。 　　“我录着纪念，没露脸，我以前的视频也没露脸。” 　　冯岚说：“我知道。” 　　邱遇想起这人悄没声地彻夜看他视频，心里酸软得不像话。 　　邱遇小小声地，几乎是往冯岚耳朵里吐气那么说话。 　　“你要是不高兴……” 　　冯岚道：“没不高兴。” 　　他第三遍播放视频，给邱遇看弹幕。 　　“就是觉得……如果我爸那个时候，也有这么多包容的人，可能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弹幕密密麻麻地飞过去。 　　“好好看的两只手” 　　“是我的问题还是两只都是男孩子的手” 　　“打水漂博主转型成为恋爱博主？” 　　“恭喜恋爱成功！” 　　“以我多年画画的经验这绝对是两个男孩的手” 　　“这什么，嗑一口” 　　“路过嗑一口” 　　“百！年！好！合！” 　　“无意路过留下祝福” 　　“会带对象打水漂吗” 　　“妈妈我关注的打水漂博主靠有对象大火特火” 　　“好旺夫的对象，我能有一个吗” 　　…… 　　邱遇草草地看了几条弹幕，就去看冯岚。冯岚垂着头，眼睛微微发亮。 　　邱遇道：“但要是那些都不发生，你也不会出生，我要怎么遇见你啊。有一条时间线里的我没有冯岚做对象？哇，他也太可怜了吧！” 　　冯岚笑了下，突然说：“我昨天梦见他了。” 　　“谁？” 　　“我爸。”冯岚注视着屏幕，仍试图看清每一条评论，“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他？自从出事以后，我一直恨他，觉得是他欺骗了我妈妈。现在……” 　　邱遇道：“想看就去看，我陪你？” 　　冯岚道：“好。” 　　视频又一次放完了，冯岚有点放空。 　　“梦里我在打球，然后他来接我。今天早上醒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即便是梦里，我也已经很久没好好看他了。” 　　邱遇道：“那就去看。” 　　冯岚又道：“我还得去看看我妈妈。我先写信给她，等她回信再去看她，还是直接让她下次不要躲我？” 　　邱遇道：“回信给她吧，直接见面，她可能也不敢见你。” 　　“那我带着信去，就像这次一样，她不见我，我再请看守把信给她？” 　　邱遇很温柔地说：“好，到时候我在外面等你。” 　　“可能会很久，现在太冷了。” 　　“那我到时候带着这个。” 　　邱遇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暖手宝，蓝色的外壳，上面有代表风的线条，卷着云朵，吹过一座小小的山。 　　邱遇指着那个图案：“你看，有岚有邱，我挑了好半天。” 　　他把暖手宝塞到冯岚的手心：“早买好了，本来上个月考就想给你用，怕你觉得太暧昧不收。” 　　冯岚把暖手宝握紧了。 　　“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邱遇一怔。 　　“什么时候？” 　　“你去卫生间的时候。” 　　冯岚拿起装衣服的袋子，翻了翻，从最底下拿出俩钥匙扣。情侣钥匙扣，一个是蓝色小山，一个是粉色小山。 　　冯岚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情侣的都是蓝色和粉色。” 　　他把蓝色的递给邱遇：“你拿这个？” 　　邱遇心潮澎湃：“可以吗？你不是说不用粉的吗？” 　　冯岚如实道：“那会儿是觉得你对我有点……我就想把持一下距离。” 　　邱遇假哭：“呜呜？” 　　冯岚道：“现在不是谈了吗？你拿着这个。” 　　他像邱遇给他塞暖手宝一样，把蓝色小山钥匙扣塞过去。 　　“挂咱俩的家门钥匙。” 　　冯岚的耳朵有点红。 　　“而且这个是……” 　　邱遇若有所悟。 　　果然就听冯岚道：“是岚山。” 　　邱遇快乐得要找不到北了。 　　他当场拍摄钥匙扣，发送朋友圈，发送微信群，想了想，又把冯岚也拉进群里。 　　-Q：@全体成员 这是冯岚 　　-Q：@全体成员 我们今天一早就起来吃饭，逛商场，买了新衣服，新鞋，和新手机，都给我开心，这是冯岚的新时代 　　-山风：？ 　　-山风：…… 　　-山风：可以退群吗？ 　　-3：微笑了 　　-3：你别走，让我们走吧 第71章 ☪ 谈情 　　◎别人恋爱也这么亲吗◎ 　　到最后是谁也没走的。 　　在邱遇试图把冯岚的钥匙扣也拿来拍个合照继续让大家鼓掌的时候，冯岚英勇出击，劈手抢走了邱遇的手机。 　　邱遇不满：“怎么谈了恋爱不让人说？” 　　冯岚道：“约会的时候不要一直看手机。” 　　邱遇立刻不管手机了。 　　约会是事实，但之前没人提。 　　冯岚说去买东西，邱遇说好，看起来只是约了个没得感情的逛街，但作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双人出行，他们确实是在约会。 　　不然邱遇不会兴奋成这样，冯岚也不会因为邱遇想有一样的东西，就送邱遇个谐音钥匙扣。 　　明明都有一对的新手机了，还非得弄个情侣的小玩意儿，幼稚，冯岚初中起就不这么幼稚了。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明白地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邱遇一高兴，收了炫耀的心思，反复看他那个钥匙扣，晃荡着上面的两把钥匙，晃了几下，又生出一点担忧。 　　“行吗，你用粉的？”他说，“要么咱俩再去买一对，你也用蓝的。” 　　冯岚嫌浪费，又强调：“我上次真是糊弄你的。” 　　邱遇把钥匙晃得叮当响。 　　“不是颜色的事，就，你不是……你是想低调点吧？” 　　冯岚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他从前自然是想低调的，甚至是怕被人知道的，正是怕得狠了，才被邱遇的坦荡勾住，一点点挣出来。 　　现在呢？ 　　母亲那里已经说明白了，心里的阴影也差不多散了，学校里更是遇上好老师。四中在阳城论教学成绩不拔尖，但学校里氛围一贯很好，是学习最优秀的不在他们这，惹事最厉害的也不在他们这。前阵子刘主任国旗下讲话后，四中的人文教育更上一层，校园里早恋也更难抓了。 　　抓早恋是老师该头疼的事情，据王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听来的老师聊天，最近老师们都挺愁，说以前关注男女生就行了，现在看着玩的好的俩小姑娘俩小伙也觉得不对劲。 　　恋爱本来就是防不住，也藏不住的事情。 　　喜欢的人在身边，要怎么忍着一点端倪不露。要是都谈上了，更是忍不住就想往一块挨。 　　当事人从冯岚自个儿身上看，他但凡能完全忍住，心里就不至于那么痛苦。 　　旁观者就拿老刘来说，执教多年，他都不记得站外楼梯上看过多少学生亲嘴了。 　　没准老刘就看过俩男生啵嘴。 　　不能让邱遇知道，不然以邱遇现在的炫耀劲，估计得抓着对象去老刘面前啵嘴。 　　这都想哪儿去了？ 　　冯岚把漫游的思绪往回扯。 　　低调…… 　　冯岚笑了下。 　　“低调的起来吗？”他话里没有任何埋怨，一双眼睛里也是带着笑的，“遇哥勇闯广播室跟我告白，我想低调也不行吧。” 　　“那我可就一点不藏着掖着了？” 　　冯岚点头：“顺其自然吧。你别……别太刺激老师就行。” 　　邱遇凑近了就往冯岚脸上亲，半开放的卡座，冯岚没躲，挨完亲，有点无奈地看着邱遇。 　　“也不用立刻测试我吧？” 　　邱遇的嘴角就往上扬，扬到一半，眼看着冯岚把手机点开。 　　“我忘下贴吧了。你贴吧叫什么？” 　　贴吧是没有改名功能的。 　　邱遇现在在贴吧也是从不发言的。 　　邱遇是，惧怕，被人知道贴吧昵称的。 　　邱遇笑不出来了。 　　他抹了把脸，看着冯岚下好贴吧，蚊子似的嗡嗡了两声。 　　冯岚自然是听不清的：“什么？” 　　邱遇板着一张酷哥脸：“折翼的恶魔……火星文的。” 　　冯岚：“？” 　　冯岚握着手机：“火星上……有人？” 　　邱遇道：“有非主流。” 　　邱遇为自己辩解：“我那个时候刚和我爸折腾完……就……比较……比较……你懂的。” 　　冯岚在自己的记忆里翻找了一下。 　　“非主流不是……那样的吗？” 　　他在自己脑袋上比划。 　　“头发这样，还五颜六色……我能看你那时候的照片吗？” 　　冯岚迷惑：“而且，一般说非主流不都是九零后吗？” 　　冯岚持续迷惑：“咱俩不是同龄吗？” 　　邱遇道：“咱俩离九零后也没多远啊，我也就赶了个尾巴，觉得那个字好玩，发明之人有如仓颉转世，令人敬服……” 　　冯岚：“所以我能看你那时候的照片吗？” 　　邱遇咬牙：“我没照片！不是，我没那么打扮过！” 　　冯岚点头，进入登录界面，选择手机验证码登录，然后尬住。 　　邱遇看他神色不对，立刻问：“你叫什么？” 　　冯岚道：“这个账号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暑假建的。” 　　邱遇追问：“你叫什么？” 　　冯岚道：“那个时候，我刚过十岁，还是个小孩。” 　　邱遇伸手：“我看看。” 　　冯岚抿着唇，躲了一下，想着邱遇都告诉自己了，还是把手机递过去了。 　　邱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酷，酷，的，大，男，孩。” 　　邱遇脑补了一下刚过十岁的小冯岚，又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大冯岚。 　　都是可爱挂的。 　　但这名字没什么不好见人的，最多是有点幼稚，比“折翼的恶魔”强多了——折翼恶魔的个人简介还是“你折我翅膀，我毁你整个天堂”呢。 　　邱遇看了下酷酷大男孩的个人简介——“从天堂到地狱，我路过人间”。 　　这块俩人打平了。 　　邱遇问：“你简介什么时候改的？” 　　冯岚闷声道：“初中。初三。” 　　“啊。” 　　邱遇一下子就懂冯岚当时的心境了。 　　邱遇安慰冯岚：“结合各方面来看，你这哪儿都能见人啊，比我那个正常多了。” 　　冯岚道：“头像。” 　　“头像怎么了？” 　　邱遇去看头像。 　　一个鼓着脸，撅着嘴，五官皱在一块的，戴着小花头套的，挺小一小孩。 　　邱遇：“……” 　　邱遇：“？！” 　　邱遇惊道：“这是你啊？！” 　　冯岚缓缓点头：“应该是我幼儿园的一张照片……我立刻换了。” 　　“等等等等。”邱遇挡住冯岚伸过去的手，“我能……我能存吗？我可以也用我幼儿园的照片交换！” 　　冯岚拒绝：“不行。” 　　邱遇一把抓住冯岚的手，瞪大眼睛，很可怜地看着他：“求求了，我真的很想要一张男朋友幼儿园的照片。” 　　冯岚被看得没辙，只好道：“那个不清楚了……我回头……回头把清楚的给你。” 　　“那时候的照片现在电子版都不清楚吧？” 　　“我有洗出来的。”冯岚有点不好意思，“就……相册。” 　　“一言为定！” 　　邱遇把手机还给冯岚。 　　“现在让我们修改各自的黑历史！” 　　名字改不了，只能改头像和个人简介。 　　邱遇把备注全删了，留个句号，头像原本是个特装逼的背影，叫他改成了个微笑小太阳。 　　折翼恶魔瞬间充满阳光。 　　再去看酷酷大男孩，头像还是用了那张包子粥围困豆浆油条，但个人简介没变。 　　邱遇以为冯岚是还有点放不下，但细一看，又发现了差别。 　　昵称：酷酷的大男孩 　　个人简介：从地狱到天堂，我重回人间。 　　邱遇去看冯岚。 　　冯岚道：“有点中二……这个词是这么用吧？” 　　邱遇说是。 　　冯岚道：“嗯……总之，还算合适。” 　　他坦荡地看向邱遇。 　　“遇见你，至少让我这个心结提前十年解开。” 　　半开放的卡座。 　　左右无人。 　　邱遇倾身向前，在交往第二天，无声地、轻柔地，主动碰了对象的唇。 　　不知名的钢琴曲在咖啡厅回荡，悦耳的浪漫音符，让本就粉红的氛围更加膨胀。 　　邱遇不自觉地就把手按在冯岚腿上。 　　这是一种亲近本能，简单的触碰不够，要更深入，更疯狂。 　　冯岚没有拒绝，甚至微微分开嘴唇，战栗着等待。 　　然后一条微信消息杀进了邱遇的手机。 　　这是在外面，在一个公共场所，冯岚不介意，邱遇不在乎，但俩人毕竟是新手，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邱遇和冯岚同时往后躲，邱遇捂着差点没控制住的嘴，冯岚用手背抵着发烫的唇。 　　邱遇闷声闷气：“我看看是谁。” 　　冯岚缓了两秒才“嗯” 的一声。 　　邱遇抓过手机，看到发信人是邱林风。 　　邱林风问：“今天放假吧，回不回家？” 　　邱遇虽然害羞，但还惦记自己想深入亲人被打断了，没好气地敲键盘：“不回。” 　　圆润普通的句号被打出了冷漠的感觉。 　　邱林风没有领会道，回复邱遇说：“不回，不回你干什么去？学习，追人？你追到冯岚了吗你？” 　　邱遇还没来得及回，邱林风的第二条消息已经到了。 　　“昨天你雅姨问我，我可和她说你跟上次替你挡一下那小孩谈了。你也争点气，别过年了人家还当你是兄弟，情感状态都不更新。” 　　第三条：“你过年回家过吧？带着你那小同学一块。他不是自己过吗，你给人领家来。” 　　最后这句说得好，邱遇心里刚被挑起的一点火瞬间熄了。他跟冯岚说了句是邱林风，手上噼啪回复。 　　“过年再议，对象谈了。” 　　邱林风迅速发起语音通话。 　　邱遇拒绝。 　　邱林风迅速发第四条消息：“兔崽子，我让你谈恋爱，我让你早恋了吗，你现在谈恋爱，那不影响学习吗？！” 　　邱遇回：“我十八了，再不早恋就晚了，看得见谈不着我才影响学习呢。” 　　邱林风再次发起语音通话，邱遇再次拒绝，并熟练地把人拉黑了。 　　“让他冷静冷静。”邱遇顺手把邱林风的电话号码也送进黑名单，“不然一会儿又吵了。” 　　冯岚有小小的担忧。 　　“你爸说什么了？” 　　“让我别早恋。”邱遇无所谓地回答，“甭担心，他知道我喜欢你，杜思瑜那事的时候他就跟我聊了。” 　　冯岚不觉坐直了。 　　邱遇笑：“担心他对你印象不好？” 　　冯岚点头。 　　“不会，你看，还让我带你回家过年呢。”邱遇把手机给冯岚看，冯岚跟读什么圣旨似的，特认真，一个字能看两遍。 　　邱遇有心不让冯岚太担心，干脆把昨天陈雅打电话的事也告诉冯岚。 　　“真的，我雅姨也特接受你，昨天你发烧，给我吓坏了，我打电话问雅姨怎么照顾人，她以为我把你怎么了，这家伙给我一顿说。” 　　冯岚抬眼，没太明白：“以为你打我？” 　　“不是。”邱遇贴着冯岚耳朵，“是以为我把你……” 　　冯岚耳朵一热。 　　邱遇见好就收，但话到这了又忍不住，悄声问道：“之前都没聊过……你是……那什么还是那什么？” 　　冯岚捂着自己刚被邱遇贴过的耳朵，也悄声道：“什么什么？” 　　“就……上还是下啊。”邱遇越说越小声，身子也跟着低，说到最后，是胳膊瘫在桌子上，脑袋瘫在胳膊上，眼睛看着桌子上小小的坑。 　　冯岚紧靠着沙发背：“我哪儿知道啊。” 　　邱遇开始抠桌子上的坑：“你琢磨呢？” 　　耳朵上的热已经蔓延到脑子了。 　　“我琢磨？那……你……你上？” 　　“啊？不是，我也不清楚……” 　　“我觉得应该是你上。”冯岚面红耳赤，但语气和表情都很正经，“你体能比我好，性格也比我主动……” 　　“这都不算决定因素吧？” 　　“你爱吃辣。” 　　“我……什么？”邱遇一怔。 　　“你爱吃辣。”冯岚重复，“所以，呃，从身体方面，应该是，不太方便，在，下吧。” 　　邱遇看透了冯岚正经下的羞涩。 　　因为这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邱遇自己现在也挺羞涩，甚至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邱遇用额头撞击手臂，无声地嚎叫。 　　冯岚都快看到邱遇脑袋上的蒸汽了。 　　冯岚清清嗓子：“不聊了吧？” 　　邱遇一个字拐八个弯：“不——聊——了——再聊我今天死这了。” 　　冯岚道：“那回家放东西，然后去找刘鹏他们，吃饭，拿作业？” 　　邱遇半死不活地抬起脑袋，露出眼睛，给刘鹏发消息。 　　“好……的……大……哥……” 　　冯岚看着邱遇发完消息，突然也趴到桌子上，胳膊贴着邱遇的手腕，下巴抵着自己的胳膊。 　　邱遇问：“你要现在亲我吗？” 　　冯岚道：“我是想说，我妈妈那里，她既然不介意我喜欢男生，一定也会接受你的。” 　　邱遇转脸看向冯岚。 　　“我现在可以亲你吗？就简单亲一个。” 　　冯岚想了想。 　　“别人刚谈到第二天也会亲这么多吗？” 　　邱遇道：“管别人呢。” 　　冯岚坐近了一点，就那么凑着跟邱遇接了个吻，然后特平静地站起来：“走了。” 　　邱遇跟着站起来，也特正经。 　　“今天还住我那儿吗？” 　　冯岚脚下一晃。 　　邱遇继续正经道：“或者，我可以住你那儿吗？” 　　冯岚脚下二晃。 　　“还有，跟我回家过年的事——” 　　冯岚加快脚步冲到前台，拍下几张纸币。 　　“找零给他。” 　　他指着强忍笑意，慢慢走来的邱遇。 　　“要是不够，就把他扣在这洗盘子吧。” 第72章 ☪ 未来 　　◎在一起第三天了◎ 　　盘子是没让邱遇洗的。 　　俩人回家放了东西，直接去找刘鹏。本来想拿了作业顺便约饭，一看作业的份量，邱遇和冯岚默契地放弃了约饭。 　　写不完，这要再去吃个饭，根本写不完。 　　俩人叫了外卖，踩着点到家，到二楼的时候冯岚脚步放慢，被邱遇扯了一把。 　　冯岚犹豫道：“写作业不用在一起吧？” 　　邱遇道：“你不在我那儿还有心思写作业啊。” 　　冯岚问：“我在你就有心思写了？” 　　谁说都有理，都有理就没结果，邱遇和邱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 　　“各写各的吧。”冯岚说，“这样下去真是没法学了。” 　　刚热恋呢，哪儿舍得。 　　邱遇捏着作业，看着冯岚，眼神都要拉丝了。 　　冯岚受不了这个，他是习惯压抑克制的，邱遇这么无辜地、难舍地看着他，让他也迈不动步了。 　　冯岚忍不住道：“你就上个楼。” 　　邱遇道：“那你就和我上个楼呗？” 　　还是一块上楼了。 　　人刚进门，邱遇手机开震，拿出来一看，是邱林风让陈雅发来消息，细数了早恋的十大危害。 　　邱遇翻翻白眼，一句“没有冯岚我现在年级倒数”，给邱林风堵了个严严实实，邱林风顿时没声了。 　　邱遇大获全胜，把邱林风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打顿棒子给个枣地保证：“我成绩肯定不会跟以前那样了，放心吧。” 　　邱林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闹了这么多年，儿子是离家了，也长大了，父子俩个现在关系缓和了，但错过的温情时光也是补不回来了。 　　最后邱林风斟酌很久，只跟邱遇道：“爸爸相信你，加油。” 　　邱遇心里也百味陈杂，撂下手机后说到做到，任是冯岚坐在自己对面，也静下心里把作业一字不落地写完。 　　倒是冯岚有点走神了。 　　邱遇上次考试进步神速，这把考完估分也不错，似乎还有上升空间。 　　但冯岚自觉已经到头，眼看着邱遇做卷子第二面的几何，冯岚还在算卷子第一面的导数。邱遇下笔如有神，冯岚看题两眼一抹黑。 　　比起邱遇，冯岚耽误的学习时间实在太多了，现在想要努力追赶，但终究是有些乏力。 　　邱遇写完数学，拍下来发给李绣，请她有空帮帮忙，看看自己哪儿对哪儿错。一抬头，冯岚正看着自己发呆。 　　邱遇不禁调笑：“还说我呢，谁没心思学了？” 　　冯岚怔怔回神，把卷子往前推了推。 　　“这题不会。” 　　邱遇探头看了眼。 　　“你先写别的，一会儿李绣给我回消息，我哪个题对了给你讲哪个。” 　　冯岚说好，拉过另一张英语卷子，埋头专心写了。 　　邱遇毕竟做过好学生，虽然生疏，但现在也理出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他的优点是背东西快，记得牢，缺点是知识点记住了但不会用，因此抄写作业是老师留三遍他就抄一遍巩固，剩下的时间都拿来做题，学校留的题做完了，还要磨两小时练习册。 　　等邱遇终于学完了，冯岚已经换了衣服，靠着床头玩手机。 　　邱遇伸个懒腰看看时间：“咱晚饭吃什么？” 　　冯岚抬头：“写完了？” 　　“写完了。”邱遇起身走过去，“你看什么呢？” 　　冯岚一笑：“你微博。” 　　邱遇惊了。他微博名就单一个Q，头像也是随便找的网图，不是怕被冯岚看，就他自己单搜也搜不到的。 　　“这怎么找到的？” 　　冯岚道：“去饭搭子超话找的。” 　　单找邱遇的微博名冯岚指定找不到，但他知道邱遇会逛超话，甚至互动，就在超话里到处找叫Q的，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 　　邱遇微博用的不多，原创内容都是照片，照片里不是护城河就是选到的好看石头，配文都是冷冰冰的“分享图片”。转发的就丰富多了，都是从cp超话扒拉的。最近转的两条是一个昵称为“梦有锦绣”的人发的，内容分别是“饭搭子在一起了”和“饭搭子官宣了”。 　　邱遇还发了那张包子粥包围豆浆油条的照片，配文是一串小红心。 　　邱遇往冯岚旁边一躺：“我底裤都被你扒掉了。” 　　冯岚问：“这个梦什么是李绣吗？” 　　邱遇道：“是。前阵子咱俩那什么的时候，她也挺着慌，嗑cp吗，还是想咱俩在一起，就有事没事往超话丢两句。有粉丝说她是饭搭子恋爱直播官，她还有点火……哦，她没说真认识咱俩，粉丝都当那什么，同人段子看的。” 　　冯岚又指那张照片：“刘鹏发你的？” 　　“是啊。”邱遇说，“我超感动的。” 　　冯岚把照片保存，设为自己的几个软件的新头像。 　　邱遇不解：“这不一个图？” 　　冯岚把图片点开，放大给邱遇看。 　　微博自带水印，邱遇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设置的，一个“@Q”位居正中。 　　冯岚道：“有你名了。” 　　语气清清淡淡的，一下子就撩动了邱遇，把邱遇弄得心跳加速。 　　邱遇道：“你那个照片，还给我吗？” 　　冯岚没吭声。他其实不太想给，不是觉得自己小时候怎么样不好意思，而是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差别未免太大。但就像邱遇想要他照片一样，他其实也想看看邱遇小时候的照片，看看刺头小时候什么样。 　　邱遇趁着冯岚思考，迅速翻身，把手搂到冯岚腰上。 　　恋爱第二天。 　　说是这么说，但前头那段“我们彼此喜欢但不能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们像是先试过了百般不舍又剪不断理还乱的分手阶段。 　　邱遇其实更愿意说，从他们袒露彼此心声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坠入情网，只是阴雨连绵，这会儿才有光照进来。 　　就是不那么算，今天也是正儿八经的恋爱第二天。 　　热恋中的人，想要亲近恋人。 　　邱遇想起咖啡厅里那个被微信消息打断的吻，右手食指在冯岚腰侧画了一个圈。 　　冯岚一个激灵，握住了邱遇的手。 　　“干什么？”他声音发哑，“明天上课。” 　　“能干什么，这什么都没有。”邱遇撑起身子，半圈着冯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咱俩先上个劳动课，做个手工吗？” 　　他声音里有非常明显的信号，紧张，期待，青涩，不好意思，又向往，热情。 　　冯岚小声道：“没洗澡。” 　　邱遇亲过去，呼出的气都是热切的。 　　“等完事的，一块洗了。” 　　第二天。 　　冯岚进班，冯岚拉开椅子，冯岚入座。三个动作，张洋看了他三眼。 　　冯岚问：“怎么？” 　　张洋道：“咱是高三吧？” 　　冯岚不解：“你学习学傻了？” 　　张洋啧啧称奇，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看看我，大哥，你看我这黑眼圈。同是高三，你精气神怎么越来越好，我就开始长痘了啊？” 　　冯岚很难说清这码子事，想了想，干脆半开玩笑道：“邱遇会疼人。” 　　张洋一拍桌子。 　　“靠，说起遇哥，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 　　冯岚首先想到邱遇也去找张洋秀恩爱了，但看张洋的反应又觉得不像。 　　“干什么了？” 　　张洋凑近了，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他昨晚给我发消息，问我想不想坐李绣后面，要不要和他换座！简直了，我表现那么明显吗，那李绣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冯岚有些怜悯张洋，没告诉他李绣更可能在嗑他和某个男同学的cp。 　　张洋道：“我说可以换，但还得问问你的意见。你怎么说？” 　　冯岚道：“你同意就行。” 　　他顿了顿：“去那边别光顾着看李绣，也别影响李绣学习。” 　　“我哪儿敢啊！”张洋美滋滋地收拾书包，“其实我一猜你就答应，毕竟你俩……是吧？小情侣上课也要格外注意，别拉手说小话什么的被抓了。” 　　冯岚看着他道：“你别收拾书包了，直接把桌子换了吧。” 　　“对对对！”张洋站起来，“我直接换桌子！” 　　冯岚也站起来：“我帮你，我去把邱遇的桌子抬过来。” 　　邱遇人还在办公室。 　　他之前进步飞快，要不是班里其他人都没什么变动，早该换座了。这次月考后对过答案，邱遇自觉考得也不错，昨晚手工劳动结束后就热血上头，先把张洋和李绣搞定，今天一早说要交思想报告让冯岚先回班，自己跑来搞定于莲了。 　　“于姐姐，我说真的，别看冯岚现在成绩不如我，我的成绩可都是他劝学劝来的。做人吗，都要感恩的，现在自然轮到我劝劝冯岚，让冯岚也更上一层楼了！” 　　于莲被磨得没办法。 　　“你和他俩说过了吗？他俩要是都同意，想换就换吧。” 　　邱遇喜上眉梢：“当然同意！来之前我就把他们都说服了，我把李绣那桌都搞定了，就等您拍板了！” 　　于莲不吃这一套，板了脸道：“先前广播室那事还没过去呢，你别光顾着兄弟不管学习，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好好学习有多重要，你心底得明白。再有一次，我可真不管你了。” 　　邱遇道：“明白明白，您放心，我就是真和他谈也不影响学习，绝对的，我保证了！” 　　于莲叹气：“你还是别和我保证了。你最近思想报告写的怎么样？刘主任那天又找我说了，说你都上网抄的，还就可着那么两三篇抄，能不能上点心？” 　　邱遇道：“这次的可上心了，没准刘主任还得夸我，我一会儿就去交！” 　　于莲不放心：“你给我吧，我先检查检查。” 　　邱遇高高兴兴地交了，高高兴兴谢过老师，一路跑回班，刚要拍张洋让他和自己换座，就见自己的书包已经在冯岚旁边。 　　邱遇有点惊讶：“他这么笃定我能办成吗？” 　　冯岚抬头看他：“是我想。” 　　邱遇眼睛发亮：“你给我挪的啊？” 　　“嗯，连桌子搬的。”冯岚说，“先坐下。” 　　邱遇喜不自胜，往下哐当一坐。 　　“以后咱俩就是名正言顺的同桌了，这感觉，倍儿爽。” 　　冯岚一笑。 　　邱遇摸出手机：“我能……录个视频纪念吗？” 　　“想怎么录？” 　　“就跟我上一条似的。” 　　邱遇打开摄像功能，镜头对准冯岚的手。 　　“我对象。” 　　他小声说完，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冯岚的手。 　　“同桌成功。” 　　冯岚拇指动动，在邱遇的小指上擦过，低头凑近手机。 　　“他对象。” 　　他说。 　　“在一起第三天了。” 　　邱遇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一结束录制就握着冯岚的手亲了一口。 　　“行吗？” 　　“行啊。”冯岚不在意，“反正也没露脸，怕什么。而且这是你的号——你行吗？” 　　邱遇看看冯岚的脸，看看冯岚的手，然后温柔专注地托起冯岚的手。 　　“宝贝，我行吗？”他问冯岚的手，“你最有发言权了。” 　　冯岚立刻要把手抽回去，刚动一丝，就被邱遇牢牢抓住。 　　“咱俩考一个大学吧？”邱遇特认真地说，“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啊？” 　　冯岚不知道，他之前都放弃正经考大学了，哪儿还会想什么专业。 　　冯岚如实说，邱遇扣着冯岚的手，怜爱地摸他手上的茧。 　　“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想。” 　　冯岚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也未必能和你上一个大学。” 　　邱遇立刻就要说话。 　　冯岚手上使劲，没有挣开邱遇，而是反握住邱遇的手。 　　邱遇的手心和昨晚一样炽热。 　　“别说什么你来我学校，你现在这么努力，能去个挺好的学校。” 　　“那——” 　　“我也会好好学习，争取和你去一个城市，好不容易在一块的，能多近就多近。” 　　冯岚的手是温暖的，粗糙的，紧紧地握着，很容易就勾起邱遇关于昨晚的回忆。 　　冯岚的眼睛发亮，说话的样子很温柔，很坚定，最重要的是，他言语中有对未来的期待，并真切认为会一片光明。 　　邱遇喉结一动，嗓子发干。 　　“冯岚。”他说，“我太想亲你了。” 　　教室里呢。 　　冯岚想了想，把手抽出来，拇指、食指、中指掐一块，在邱遇手上轻轻一啄。 　　“亲了。”他压低声，“别的放学再补。” 　　邱遇整个人都被啄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第73章 ☪ 留宿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八卦｜高三】是我的错觉还是广播那对…… 　　1L（楼主）他们最近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之前一起上学放学有人扒过了，住一个小区而已。但最近有点怪吧？告白的那个还好，一如既往恨不得挂被造谣的那个身上走。被造谣的那个不太对吧？他发型换了告白的同款！ 　　2L 不是错觉，他们最近真的更形影不离了，之前我觉得他们怎么不上厕所都一起，现在我觉得他们上厕所应该也是一起的…… 　　3L 那他们是一个隔间还是一个隔间还是一个隔间呢？ 　　4L 造谣，他们从一个隔间出来过，我看着的 　　5L 造谣，他们在食堂吃饭都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腻死了 　　6L 辟谣，他俩中午是跟三班二鹏去超市二楼吃的，楼上不可能目击到 　　7L 实锤，他俩最近坐同桌了，总脑袋抵脑袋说小话，到底说什么呢 　　8L 他俩之前不是有段时间都不一起回家了吗？ 　　9L 小别胜新婚，小分更腻乎…… 　　10L 造谣，他俩就是谈了又分了又谈了，广播站告白就为了帮哥们抗火力啊啊啊谁信啊，不是百分之百真，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真的！ 　　…… 　　被热议的主人公尚且不知道自己被热议了。 　　邱遇是沉迷学习和谈恋爱，每天最多去超话转转看看有没有新粮给自己做恋爱参考，别的都不管。 　　顶着个“折翼的恶魔”的羞耻ID，邱遇对贴吧是非必要不看，不然之前也不会让王启轩蹦跶成那样。 　　冯岚虽然按着邱遇的习惯下了一堆软件，但本身并没有常看的习惯，而且他最近也是忙于学习和谈恋爱。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两周了。 　　两周，十四天，短得眨眼就过，又长得让人回首恍惚，甚至有点难以置信。 　　刘鹏几个想请吃饭没请成，后来也就放弃了，在群里一人发了一个红包，邱遇和冯岚一人拿了俩。 　　冯岚比较客气，说谢谢大家，有空请大家吃饭。 　　邱遇比较不客气，嫌他们就知道给钱，都不说两句吉祥话。 　　李绣无语，发了条微博，“饭搭子今天见亲友了，问大家要吉祥话”，然后刷出不错的评论就往群里发，发了五条烦了，让邱遇自己去刷。 　　张鹏骂了一串：“狗东西见天的秀恩爱现在还要吉祥话我祝你俩锁死钥匙丢海里这辈子都捆着省得去祸害别人了！！！” 　　怨气冲天，令人害怕。 　　邱遇为冯岚打抱不平：“你骂人能不能瞄准了，冯岚秀过恩爱吗，你凭什么连他一起骂？” 　　张鹏怨气更盛：“他要吉祥话了吗？我骂得就是你！” 　　张鹏怒圈冯岚：“你看看你对象！” 　　冯岚从研究微信钱包的空隙进去，迷茫地打了一个问号。 　　刘鹏道：“甭理他，他寡疯了。” 　　刘鹏跟个大家长似的：“你们要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共度难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鹏发的确实是大家长说的话，有点抱歉道：“我不会说吉祥话，问的我爸怎么祝福一对新人，你们凑合听吧。” 　　冯岚道了谢，谢刘鹏也谢刘鹏他爸。 　　对比之下，钱成锦是最正经的一个，祝他俩“恋爱顺利，学业顺利，高中在一起，大学也在一起”。 　　钱成锦祝完就叹气：“真好啊，还有精力谈恋爱，我都要学疯了。” 　　确实很有精力，对比从前。 　　只是对于邱遇来说，他是把跟他爹做对的精力收回来了，对于冯岚来说，他以前活着都费劲，触底反弹，现在干什么都很有精力。 　　但仍然不会数学题，数学实在是人生难题。 　　冯岚吐出口气，略显暴躁地把卷子一推。 　　邱遇立刻抬眼：“写烦了？” 　　冯岚道：“数学。” 　　邱遇探头：“哪个题？” 　　冯岚想死：“全部。” 　　邱遇拖着椅子坐到冯岚旁边，揉了揉冯岚的头，揉完了也不收手，胳膊顺势一滑，向下揽住冯岚的肩。 　　“不该啊，有几个题是你会的。” 　　冯岚叹气：“烦。” 　　邱遇顿悟：“想见阿姨的事呢？” 　　十一月就要结束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要到了。 　　冯岚很闷地应了一声。 　　他心里的结已经解开了，但和母亲面谈还是有点可怕，不想就算了，想一想还是烦。 　　冯岚必须不停地告诉自己——即便诞生于爷奶对父母的伤害，没有被父母期待过，但你是被爱的。你的父母没有放弃你，他们接纳你，养大你，给了你很好的教育，很好的家庭。 　　但冯岚很钻牛角尖，以为江湾骗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江湾骗婚的罪证，知道过往真相后，他又认为自己是江湾父母的罪证，怎么都不敢跳到受害者面前。 　　邱遇看着冯岚的表情，知道得让冯岚歇一会儿别学了。邱遇心里很清楚，冯岚各方面的压力都比他要大，无论是乱七八糟的家，还是落后太多的学习进度，再加上冯岚这几年被生活磨出来的压抑性格，冯岚现在愿意在他面前露出“烦”这个情绪，已经是爱情万岁。 　　邱遇揉着冯岚的后背：“一下班就学，早该累了，一个月考还不至于让咱俩这么拼。你去躺会儿，我把晚饭做了？” 　　冯岚道：“不用管我，你学你的，我也不饿。” 　　他拿了历史大事年表，踢了鞋躺在床上。 　　“我背会儿这个。” 　　没背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开头是等公交车，一辆又一辆过去，没一辆是冯岚要坐的。他漫无目的地等，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大雨。雨一直不停，但场景突然就变成了探视室。雨从天花板落下来，冯岚伸手在玻璃上抹了两下，看到里面有一张餐桌，餐桌的两端坐着江湾和冯婉。 　　雨越来越大，江湾和冯婉有说有笑地吃饭，没人看到冯岚，也没人和冯岚说话。 　　就像不曾有人期待他。 　　冯岚能闻到食物的香气，他渐渐饥肠辘辘，也想一起吃饭。他伸出手，手穿过玻璃，雨突然停了，冯婉用筷子敲他的手。 　　“先洗手再吃饭。” 　　好温柔。 　　好香。 　　好…… 　　冯岚睁开眼睛，历史大事年表盖在他脸上。他把那几张纸拿下来，有些迷茫地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循着味道看向厨房。 　　房间很黑，但厨房灯亮着。 　　冯岚爬起来，下床，光着脚走过去。 　　邱遇很小声地在打电话：“汤做好了……冯岚？他还没醒。这个排骨还要炖多久啊？我怕里面豆角炖烂了……行，我看看……哦，应该是好了……我操！” 　　邱遇一转头看见门口躲个人，吓得一哆嗦。 　　“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冯岚按着额角：“不太好。” 　　“做噩梦了？脑袋疼？” 　　冯岚摇摇头，怔怔地看着邱遇。 　　邱遇挂了电话走过去：“哪儿不舒服啊？欸，你怎么不穿鞋？” 　　冯岚呼出口气，脑袋往前一磕，在邱遇鼻尖碰了碰。 　　“怎么这么高啊……”冯岚有点迷茫，“我想撞你怀里。” 　　邱遇不解又好笑：“你没睡醒吧？” 　　“啊。做了梦。”冯岚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看到你了。见到你真好。” 　　邱遇心里软得不像话。 　　“洗把脸清醒一下？饭马上好了，给你做了炖排骨。” 　　“用土豆和豆角？” 　　“啊，放了土豆和豆角。” 　　冯岚晃悠着去卫生间洗脸，洗完清醒许多，脑子也不那么胀了。他走出去打开客厅灯，又帮邱遇端菜盛饭，俩人忙了几分钟，在桌子边坐了。 　　冯岚夹了一块排骨，喷香软烂，味道似乎也与遥远的过去相似。 　　冯岚把排骨咽了：“好吃。” 　　邱遇得意地给冯岚盛了碗汤。 　　“好吃就行，我现跟雅姨学的，吃完了不许烦了，然后……今晚住不住啊？” 　　冯岚一顿。 　　恋爱第二天就意乱情迷做手工，冯岚觉得太超速，恋爱第三天就回自己那儿住了。但毕竟楼上楼下这么近的距离，基本邱遇留一留，冯岚就站不稳立场，周六放学更是直接被扣下，邱遇恨不得蹲地上搂着冯岚的腿不让冯岚走。 　　那冯岚还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是刚谈，看一眼都血热的时候，他也不是不想跟邱遇亲近。 　　两个精力旺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屋里暖气那么足也不嫌热，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再不知怎么就要一触即发了。 　　万幸因为高三俩人都学得要疯累得要死，生理上难以控制理智上没得兴致时间上没有余地，不然早不知道把车开上哪条高速了。 　　冯岚一开始还只是不好意思，现在是真的几乎每天都有困惑：“别人谈恋爱是这样吗？” 　　邱遇回回掷地有声：“管别人呢！” 　　坦荡一如既往，惹得冯岚想一直亲他。 　　现在邱遇又问冯岚晚上住不住。 　　虽然冯岚猜到邱遇是看他心情不好，怕他晚上又偷摸熬夜，但也许是因为心情太差，就特别想在恋人这找找安慰。 　　冯岚又夹了块排骨，放邱遇碗里。 　　“行，我洗个澡就上来。” 　　邱遇道：“麻烦什么，在我这洗不就行了吗？我给你买浴巾了，跟我那同款的。” 　　邱遇跟冯岚商量：“其实我想着……咱俩要不要直接同居啊？” 　　同居。 　　冯岚看了看邱遇的小房间。 　　“我不觉得这个地方能容纳你和我两个人的东西。” 　　“这肯定是费劲的。”邱遇说，“咱俩可以再租个房啊，租个离学校更近的，到时候早上还能再多睡会儿。” 　　很有吸引力，但又太麻烦。 　　“住不了多久吧。”冯岚说，“十一月快到底了，离高考还有六个月，不到两百天，折腾一趟没必要。” 　　邱遇想想也是。而且等高考完，他和冯岚都走了，俩人都一堆东西，还得折腾第二趟。 　　要是让冯岚带着常用的东西上来，或者自己拿着常用的东西下去，行是可行，但空出一个屋是干什么，当仓库，会不会太浪费钱了？ 　　邱遇垮下肩膀，有点失落。 　　“算了。” 　　冯岚瞧着邱遇，开口道：“大学可以试试。” 　　邱遇眼睛一亮。 　　“我尽可能报离你近的学校，要是成了，咱俩在外面租房，一起住。” 　　邱遇开始畅想美好未来，并往冯岚碗里堆排骨。 　　“那今晚住我这洗澡的事……” 　　冯岚夹住了邱遇的筷子，阻止他继续用排骨埋住自己的饭，并回敬了两条豆角。 　　“想和我一起洗就直说。” 　　邱遇被轻松戳穿，也不尴尬，就是耳朵发热，眼睛更亮了。 　　“行吗？” 　　冯岚低头在排骨里找米饭，最上一层被排骨带出来的汤汁浸透了，香得让人吞舌头。 　　也不知道邱遇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做了多久。 　　冯岚咽了饭，去捞汤里的青菜叶。 　　“行。”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故事绝不执着于两字标题…… 第74章 ☪ 烟消 　　◎特别好！◎ 　　【八卦｜高三】广播那对……是我疯了还是…… 　　1L（楼主）今天在车棚看到了，他们用的钥匙扣好像是一对……而且一个蓝色一个粉的，来两个男的告诉我兄弟情是这样吗？ 　　2L 刘备张飞不这样…… 　　3L 刘备关羽不这样…… 　　4L 关羽张飞不这样…… 　　5L 那是你们看的少了，来人，上我的三国同人！ 　　6L 我也看到了，真的在谈吧…… 　　7L 老刘不是说问过了没有吗？ 　　8L 老刘问的时候没敢认吧？ 　　9L 开玩笑，邱遇敢广播告白邱遇会不敢认？ 　　10L 他俩敢用情侣钥匙扣他俩不敢认？ 　　11L 老刘说的也不是没有，是有也轮不到别人管吧…… 　　12L 老师们快来看啊！这里有人早恋！管一管啊！ 　　13L 老师也不好管吧，我高三的我知道，这俩成绩都往上爬了，这要是真恋了被打散没准影响成绩，高三这种时候一般老师是不会管谈恋爱的，甚至盼着他们别分手耽误高考 　　14L 妈的狗同性恋，好嫉妒啊，我和我女朋友那天挨着说话都被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15L 哎呀我和我女朋友也挨骂了啦，真是的，我说我们就是好闺蜜，我班任说都要亲嘴了算什么闺蜜呀，好闺蜜怎么就不能亲嘴啦！ 　　16L 就是啊，我们好兄弟偶尔也会啵一下对方，情难自禁啊，我真的不是同，老师看看我，我真不是！我女神最近对我的笑都不对劲了啊啊啊啊啊 　　17L 这一对还一起请假了，我今天路过他班看到他俩都不在，真是令人遐想 　　18L 遐想+1 　　19L 遐想+一篇校园文 　　20L 楼上的交文不杀！ 　　…… 　　冯岚给邱遇紧了紧围巾，退后一步，想了想又把手套摘下来给他，再想想，暖手宝也给他。 　　邱遇被裹得严严实实：“手套你自己戴着，里面冷不冷啊？” 　　冯岚的手是有点问题的，以前冬天打临时工，冷水洗盘子，落下点不轻不重的病，九月的时候去旧楼考试还好，十一月去旧楼考试就被冻得手疼，指关节发痒，摸起来还倍儿凉。 　　邱遇当机立断给买了副手套，还勒令冯岚每天晚上抽出十分钟拿热水泡手，泡手的时候邱遇在旁边考他各科知识点，养生学习两不误。 　　冯岚觉得邱遇小题大做，邱遇就开始展望未来，说冯岚老了都要坐病。 　　“你也心疼心疼我，到时候我也是个小老头，小老头何苦为难小老头，呵护自己，关爱小老头。” 　　冯岚顿时没话，邱遇让干什么干什么，专心关爱未来小老头。 　　现在未来小老头执意自己独立冷风中，让冯岚全副武装去探视室。冯岚保证里面不会冷，就差竖手指头发誓了，邱遇才让冯岚进去。 　　进去前，邱遇还拥抱冯岚，拍着他的背道：“我就在外面。” 　　让人特别安心。 　　冯岚深吸口气，使劲勒了一下邱遇，松手的时候带起静电，噼里啪啦。 　　邱遇乐，在冯岚胳膊上拍了两下。 　　“你跟我来电，这是爱的电火花。算buff加持了，你今天必顺利！” 　　冯岚明知这是冬天常见的事，心里还是松了一块，转身进了铁门。 　　干冷的空气充盈肺腑，冯岚的羽绒服里面穿了两件，贴身的是自己的旧线衣，羽绒服和线衣之间，是邱遇早上非让他穿的羊毛衫，说他现在不便露面，让这件衣服先替他去见丈母娘。 　　冯岚进了探视室，犹豫了一下，把羽绒服拉链往下拉，露出了里面的羊毛衫。 　　冯婉这次来的很快，母亲俩隔着玻璃看对方，有一分钟没说话。 　　一分钟后，还是冯岚先垂下眼，喊了一声“妈”，又说：“信我收到了，也看完了。” 　　冯婉嘴唇颤抖。她起先只认为，冯岚是知道江湾的事后，认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连儿子一起憎恶，看到那封信，才恍然明白真正的根源在哪里。 　　她不知道冯岚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异于常人，也不知道冯岚心里经历过怎样的折磨，但她看到那几个字时，心疼与愧疚就将她彻底击中了。 　　因为她还记得江湾临死前的崩溃，记得他说的那些话，记得他的恐惧。而冯岚，从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陷入那种恐惧之中。 　　而冯婉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如她曾经没能发现江湾的不对劲，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冯岚。甚至于，她一直以来的态度都给了冯岚错误信号，让他觉得自己被憎恨厌恶，冯婉不知道那封信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冯岚的想法。 　　她脑海里闪过那把菜刀，在江湾的鲜血流出来前，她准备用那把刀处理带鱼，准备给冯岚的晚饭。 　　旁边的锅里炖着江湾做的排骨，江湾做排骨的时候就有点走神，冯婉怕他切了手，把他从厨房撵出去。 　　江湾就说：“那你帮我看一下排骨。” 　　冯婉还记得，自己走出厨房的时候有把排骨的火关掉。她拿着刀走出去，本来就是想和江湾说：“排骨好了，我关火了，现在盛出来吗？” 　　冯婉闭了下眼，很轻柔地问：“多久啦？” 　　冯岚第一时间没能接上话：“什么？” 　　“你……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多久啦？” 　　冯岚绕着电话线，不自然地回答：“就……那件事前后吧。” 　　冯婉深吸口气，声音更温柔了。 　　“是不是吓到啦？” 　　冯岚眼眶发热。 　　“那妈妈信里都说清楚了，就不怕了啊。” 　　时光似乎在倒转，冯婉温柔的声音，亲切的语气，一切都像冯岚小时候做了噩梦哭着醒来的夜晚。 　　“吓到啦？那是噩梦，噩梦都是假的，醒了就不怕啦。” 　　“妈。”冯岚止不住哽咽，“妈……” 　　几年前在心里扎根生长的无助，终于有了枯萎衰败的迹象。 　　“对不起，妈……” 　　冯岚红着眼睛，从铁门里走了出来。邱遇不在门口，而是蹲在路对面。见了冯岚出来，他立刻扬手招呼：“岚！这儿！” 　　冯岚走过去。 　　“怎么跑这来了？” 　　“别踩了。”邱遇拦他一下，“看！” 　　冯岚低头，邱遇在雪地里写了俩人名字，名字中间画了两个被箭头串住的带翅膀的心。 　　冯岚笑：“幼不幼稚？” 　　邱遇不满：“幼稚什么？浪漫！在雪地上写字是咱北方人的浪漫！” 　　冯岚道：“你让开点，我拍个照留念。” 　　邱遇满意了：“把我手一块拍进去，就我右手这根食指。” 　　冯岚说行，手机举起来了又觉得那儿不对。 　　“咱俩的名字为什么在外头，还是两边啊？” 　　邱遇一怔：“啊？” 　　冯岚放下手机：“我记得别人画，是不是一个大心，俩人名字在里面？” 　　“操？”邱遇低头，“我画错了？” 　　“名字得在心里吧？”冯岚蹲下去，伸出手指头画，“应该这样吧……” 　　他画了一颗大心，想写名字发现不够大，最后左边写Q右边写F，抬头看邱遇。 　　“这样吧？” 　　邱遇迅速收起手机。 　　冯岚：“？” 　　冯岚：“拍什么了？” 　　邱遇道：“没什么啊。” 　　冯岚手悬在邱遇画那一串心上：“不说我撕票了。” 　　邱遇只好再次蹲下，把手机给冯岚看。 　　“拍你呗，还能拍什么？” 　　照片里冯岚蹲在地上，俯拍的角度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毛茸茸的发定。他冻红的手指刚从雪地上拿起来，指尖下是一颗漂亮的心。 　　冯岚笑：“这你怕我看？” 　　“怕你让我删。”邱遇攥住冯岚的冻红的食指，“我想设壁纸。” 　　“又不是什么……”冯岚话一顿，用左手拍下邱遇画的心，“我用这个，其实也有这么画的，我就是想也给你画一个。” 　　邱遇转头就在冯岚脸上亲了下。 　　“又不是什么？” 　　冯岚站起身：“拍完了，走？” 　　邱遇把手套摘下来给冯岚戴上，俩人拉着手，冯岚在马路上，邱遇在马路牙子上。 　　邱遇又问：“又不是什么？” 　　冯岚横了邱遇一眼。 　　邱遇道：“让拍吗？交换。” 　　冯岚自然是不让的，说怕哪天手机丢了。 　　邱遇也不遗憾：“那你之前贴吧头像的照片……” 　　上次冯岚说会给，但邱遇做手工前提了一句，完事了再问冯岚要，冯岚就说抵了。 　　邱遇也没时间回家去拿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引诱冯岚，这事就有点不了了之的意思。 　　现在邱遇又提起来，是确实很想要冯岚小时候照片。 　　冯岚也想要，但他上次开玩笑说“抵了”之后，邱遇大概是以为他特不愿意，竟然真的没再提。 　　现在聊都聊到这了…… 　　冯岚道：“回家就给你拿。” 　　邱遇一喜：“真的？” 　　“真的。”冯岚勾了下邱遇的手，“打车，走？” 　　“走走走。”邱遇喜滋滋地开始打车，“你手给揣兜里去。” 　　冯岚揣了一只，另一只还在外头。邱遇扬起眉毛：“怎么个意思？” 　　冯岚道：“牵手。” 　　“操。”邱遇下了马路牙子，牵住冯岚的手，“我没手套，大哥，我冷。” 　　冯岚便握着邱遇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邱遇这时才问：“聊挺好吧？” 　　冯岚点头，声音里都是解脱。 　　“特别好。” 　　这件事本就不是他一个被动出生的孩子的错，一直以来他心负愧疚，是觉得江湾骗婚，而自己跟那个骗子一样，会让母亲更痛苦。 　　了解往事后这种情绪仍影响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的出生或许是个错误，让他的负罪感更上一层，在母亲的旁边加上了父亲的名字。 　　邱遇有开导他，他也听得进去，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理性接受，但感性无法认同。 　　当刚刚在探视室里，冯婉言辞恳切地告诉他：“你爸是那个样子，本该命中无子，我和他结婚，又没有离的打算，自然也做好了一辈子不要孩子的准备。一开始有了你，我们有意外，有对你爷爷奶奶的不满和愤怒，但那都是我们和他们的事。你来了，我们高兴。岚岚，你爷爷奶奶是用了阴谋诡计，但什么厉害的药能用一次就见效……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意外之喜。” 　　“但是，我爸他……” 　　“你爸他心里揣着事。”冯婉一叹，“他爸妈那个样子，他一直怕你会和他一样，他到时保护不好你。后来遇到了你汪叔叔……你汪叔叔跟你姥姥来见过我两次，知道了我和你爸的事后不知道有多后悔，一直觉得是他害了你爸，他不和你爸说那些话就好了。但他为什么说那些话，你爸又为什么那么煎熬？他们都是有良心的人。有些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妈妈在监狱里这么久，没怨过他俩任何一个，更没有怨过你。是你爷奶，追求香火追求的病态了，把咱们一家子害成这样……” 　　是这个道理。 　　如果只是不接受儿子喜欢男人，到江湾结婚，江湾爸妈就该消停了。但他们眼里只有香火，即便江湾也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才终究造成了这样一桩祸事。 　　探视的最后，冯岚提出要去看江湾。江湾的墓不在阳城，当年他爸妈带着他的骨灰盒回了老家。 　　这次冯婉没有反对，只是反复叮嘱，让冯岚小心，不要被江湾爸妈缠上了。 　　邱遇听到这里，当即道：“借他们仨胆！写信让丈母娘尽管放心，我肯定护住了你！” 　　冯岚一笑：“我还和她提你了。” 　　邱遇脚下一滑，幸好冯岚早有预见，牢牢抓着他。 　　“这就提我了？”他满口袋找烟，“提我什……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 　　该说的说完了，哭也哭过了。冯婉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突然就和我说这个事了？” 　　话已至此，冯岚也没有瞒着，如实说：“有喜欢的人了。” 　　冯婉一笑。 　　“这样呀？那等妈妈出去了，一定要见见。你要注意，不能耽误学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被欺负了，知道吗？要是有人背后议论你，你问他们你爸妈都同意，他们算什么东西！” 　　邱遇捋了一把头发。 　　“丈母娘真好啊。” 　　冯岚笑：“你瞎喊什么？” 　　“不能喊丈母娘吗？那咱俩这都不知道怎么着的情况，我喊你妈婆婆，你喊我爸公公？” 　　邱遇眼睛里亮着两颗星。 　　“婆婆都认可我了，冯同学，过年和我走，咱跟你公公一块过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冯岚也跟着乱七八糟。 　　“寒假先跟我去看你公公吧。”他说，“然后再去我公公那儿过年，怎么样？” 　　邱遇想手舞足蹈，又舍不得冯岚的口袋，最后踢了一脚雪，高兴道：“特别好！” 第75章 ☪ 云散 　　◎有我跟你一起抗了◎ 　　冯岚一开始的习惯是月底去见冯婉，正好放假的时候，不碍什么事。后来变成上学的时候挑一天请假，他其实也可以看完冯婉就回家，但每每选择回学校坐着，不得不说是有想多跟邱遇待会儿的意思。 　　现在邱遇就在身边，而且邱遇太兴奋了，说想立刻回家拿冯岚的照片。 　　邱遇这段时间是发狠了学的，一天天游戏都不打了，偶尔学烦了累狠了打一局，也是输了不骂赢了不狂，纯放松脑子的。 　　两个人里本来也是邱遇学习比较辛苦，现在邱遇说下午不想回学校，冯岚自然没有二话，让邱遇在打车软件上把地址改了。 　　两个人先去冯岚那儿翻照片。 　　以前的东西大多被江湾爸妈拿走了，留给冯岚的只有几本相册和一些玩具。冯岚把这些都规整在一个箱子里，很轻松地就翻出来。 　　打开相册前，冯岚看了邱遇一眼。 　　“你的呢？” 　　“我的在家。”邱遇眼巴巴看着冯岚手上的相册，“我们可以下午就去拿，中间顺路吃午饭。” 　　冯岚道：“不着急。” 　　“那过年你跟我回家的时候我拿给你。”邱遇眼巴巴地看向冯岚，“可以看了吗？” 　　冯岚打开相册，找到了邱遇要的那张照片。 　　照片已经有点旧了，但上面小冯岚可爱的样子还很鲜亮，邱遇如获至宝，看了好几遍，看了正面，还要看背面。 　　冯岚好笑道：“背面没图。” 　　邱遇道：“有字啊。” 　　冯岚一怔。 　　16开的相册，一页正反都算上能放四张照片，放了两本多半本，到冯岚手里后，多看一眼都让他觉得难受，更别提单张地拿出来看。 　　邱遇把照片递过去：“你看。” 　　上面的字是江湾的，即便过了这么久，冯岚还是一眼认出来。 　　“爱子冯岚两岁纪，你如鲜花，骄傲盛开。父江湾” 　　冯岚一不小心，把照片捏出了小小的褶皱。 　　“帮我找找。”他说，“找找别的……” 　　邱遇往床上一坐，立刻进入了寻找状态。 　　一张又一张背面写了字的照片被挑出来。 　　“爱子冯岚，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父江湾 母冯婉” 　　“爱子冯岚一岁纪，宝贝，你要健康长大。母冯婉” 　　“岚岚今天上幼儿园啦，没有哭，真棒！ 母冯婉” 　　“爱子冯岚打篮球纪念 父江湾” 　　“岚岚第一次吃排骨，眼睛都瞪大了，真可爱 母冯婉” 　　…… 　　一百多张照片全翻了一遍，理出来写了字的有三十一张，从冯岚在襁褓之中，到冯岚初中最后一次去海边。 　　有一张冯岚吃辣椒被辣哭的照片后面，江湾和冯婉还聊了起来。 　　不知道聊些什么，字都被草草划去，邱遇和冯岚辨认了半天。 　　冯婉写：“我想问很久了，你不是那什么吗……这么能吃辣没问题吗？” 　　江湾大概无语又崩溃，字都跟别的照片上不一样。 　　“这事怎么在孩子的照片后面聊，你面对面和我说不行吗？” 　　这两句被划掉后，冯婉还学着江湾的留言语气补了一句清晰的：“爱子冯岚不喜辣，无他爹之风。母冯婉” 　　冯岚攥着这张照片久久没有说话。 　　好半天还是邱遇打破了沉默：“没想到我公公是零。” 　　冯岚目光如刀，看向邱遇。 　　邱遇不怕死道：“公公经验在前，吃辣的是零，我是零。” 　　“你婆婆不同意。”冯岚指着冯婉那句说，“她很担忧，你老实当一吧。” 　　从照片背面到真人对谈，任何一句话传出这个家都会是炸裂的。 　　冯岚和邱遇对视一眼，没绷住，都笑了。 　　“服了。”邱遇往后一倒，“这真是……不敢想你爸妈本来日子过得多好，这种事都这么随意地聊。” 　　冯岚摸着照片，非常认可。 　　“要是我爷爷奶奶没有……或者我爸那时候没遇到他前男友，我可能会有个很特别的家庭。” 　　邱遇放飞想象：“可能会有三个爸，多出来那两个分别是你爸的对象和你妈的对象。我的天啊，冯同学，那样我想和你谈恋爱要被四个家长拷问，好可怕啊。” 　　冯岚在邱遇肚子上拍了下。 　　“现在没有家长拷问你，开心吗？” 　　“开心。”邱遇点头，“但还是希望冯同学幸福快乐。” 　　冯同学在邱同学肚子上用食指画了个圈。 　　“快乐得很，但你要不快乐了。”他拿出那张戴花朵头套的照片，“这个……不能给你了。他们写字的，我想留着。” 　　又感叹：“我要是早翻翻，没准早就不纠结什么了。” 　　“完全理解！”邱遇盘腿坐起来，“那我能自己选吗，可以我选什么就给我什么吗？” 　　冯岚狐疑地看着邱遇：“你要选什么？” 　　邱遇早瞄好了，迅速扒拉出来一张冯岚抱着篮球，身上脏兮兮，笑得傻兮兮的照片。 　　“我要这个！” 　　冯岚一僵，不为别的，他照片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实在是太傻了。 　　“不行吗？”邱遇眼睛一眨，“这张照片很棒，特别棒，我太想要了！” 　　冯岚僵硬地问：“棒在哪儿？” 　　“棒就棒在这是我没赶上的我对象的欢乐儿童时光啊！”邱遇说，“看看我对象现在高冷的样子，再看看照片上这个笑得二不呵呵的小玩意儿，除了我，还有几人能触碰到高冷少年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故意耍宝的，冯岚知道。 　　但他耍宝的语气太嘚瑟了，让冯岚忍不住就要去把照片抢回来。 　　床就那么大，抢着抢着，俩人姿势就有点近了，邱遇也不客气，瞅准机会搂住冯岚，又往后一躺。 　　冯岚落在邱遇身上，怕给他砸个好歹，赶忙伸手撑住床。 　　“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邱遇膝盖一弯，顶住冯岚，“哥哥，真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冯岚蹙眉道：“别闹。” 　　邱遇不闹就怪了，他甚至想趁这个机会闹个大的，狠狠挫一把冯岚的习惯性压抑。 　　冯岚就像座冻上的火山，冻得太久了，忘了自己也会喷发，得好好地来个板块运动，颠他一下。 　　邱遇不轻不重地用膝盖磨着冯岚，给冯岚磨得进退不得。 　　“我在网上搜的时候，人家不这样啊，有的都得打架争上游，你怎么跟我这么谦让，我邀请你都不行？” 　　冯岚吐着热气，闭眼道：“随我爸。” 　　点火就着的气氛，谈情说爱的时候。 　　邱遇一怔：“啊？这也随？” 　　冯岚就势滚开，去抓落在一边的照片。 　　“起来，去吃饭——” 　　邱遇伸手把冯岚拽回去了。 　　“别啊哥哥。” 　　邱遇抓着冯岚的手往下放，话里的标点都带着勾引。 　　“我哥都喊了，你疼疼我。” 　　冯岚强忍着，闭着眼，颤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邱遇偏还没完，贴到他耳朵边上：“我想，不行吗？” 　　冯岚猛地转身，按住了邱遇。 　　邱遇眼底含笑，看着冯岚。 　　“老实点。”冯岚压着躁动，“我的床没你的结实。” 　　他低头吻下去。 　　床确实不结实，没什么大动作也嘎吱嘎吱响，明明他俩刚踩油门，动静却像上高速一样。 　　冯岚还是矜持，主动一次比被动一晚上都累。 　　邱遇精力十足，半哄半逗的不让冯岚结束，又闹了冯岚两次。 　　冯岚两眼发直，把枕头捞过来扣在脸上。 　　邱遇扒拉枕头，掀开一边，看到冯岚通红的耳朵。 　　“哥，这以后怎么办啊？”他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冯岚揭了枕头，瞪着邱遇。 　　“你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邱遇把脸一板，也瞪着冯岚。 　　“你才是哪儿学的一堆坏习惯，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你要一辈子都压着自己跟我过？” 　　冯岚微怔，嘴硬道：“我什么时候……” 　　邱遇道：“看不出来我还配做你对象？” 　　他在冯岚旁边躺了，认真地看着冯岚。 　　“事都解决了，哥，你什么都不背着了。现在就是你和我，咱俩好好谈，好好过，好好地把高三完事了，把大学给上了。就是还有什么事，哥，也有我跟你一起抗了。” 　　从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到一个人背着沉重的心理枷锁踽踽独行，再到今天，有一个人这么专注地看着他，告诉他：“你什么都不背着了，就是有，也有我跟你一起抗了。” 　　冯岚心里发热，眼底发酸。 　　“还总说我谈过……我才该翻翻你谈过几个。” 　　“初恋，保真。”邱遇笑着凑近，“满意吗？满意就亲我。” 　　冯岚把枕头甩开，伸手搂住邱遇的脖子，按住邱遇的脑袋。 　　结束的时候轮到邱遇两眼发花了。 　　确实如他所想，冯岚其实是座火山，喷发后格外吓人，邱遇一时准备不足，主要是还没吃饭，有些招架不住。 　　邱遇推冯岚胳膊：“不行……你当我没说过……这以后，我靠，你不得弄死我……” 　　冯岚在邱遇肩膀上咬了下。 　　“那你就少乱叫。” 　　邱遇茫然：“我乱叫什么了？” 　　“哥。”冯岚整理衣服，下床，“你大我两个月，心里没数吗？” 　　冯岚走进浴室，邱遇听着水声才反应过来。 　　“爱听这个？”他来了劲儿，对着浴室大喊，“冯哥！岚哥！哥！哥！” 　　冯岚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扔了下门，“哐”一声，然后从里面喊他：“进来洗澡，衣服先穿我的。” 　　邱遇趴床上又乐了一会儿，才提好裤子，往浴室去了。 　　洗过澡，吃过饭，俩人把房间收拾了，冯岚带着照片上楼，邱遇发消息给李绣问作业。 　　刚结束月考，各科作业都不多，邱遇问完估算了一下，扭头问收拾照片的冯岚：“晚上写完作业，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冯岚随口问：“玩什么？” 　　邱遇问：“你玩过什么？” 　　冯岚认真地想了想。 　　他玩电脑游戏的经验很少，认知还在农场偷菜，抢车位，企鹅Q宠。 　　他如实告诉邱遇，邱遇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把自己的笔记本打开，登录空间给冯岚看。 　　于是冯岚发现，车位没了，农场也没了，他曾经不小心养死，从江湾报刊亭拿点卡充值复活的Q宠甚至都停运了。 　　冯岚抓着照片，有点自闭了。 　　“我的企鹅……我落后时代这么多吗？” 　　邱遇缓缓点头：“你要是想玩个摩尔庄园赛尔号，我还能陪陪你。但你想偷菜抢车位，我实在是……实在是……嘶，也不是不行？” 　　邱遇把李绣发来的作业同步给冯岚。 　　“都是抄写，巩固知识点，这几天都得讲月考卷，没什么难的。咱俩速速写，写完玩游戏。” 　　冯岚怀揣着好奇，抄写的态度都端正不少，抄写完毕跟邱遇对着抽考，也都顺顺利利。 　　俩人收了作业，邱遇要了冯岚的手机不知干些什么，随后把他的游戏机连上电脑，又变戏法似的摸出另一个游戏机，塞给冯岚。 　　冯岚茫然地拿着那个游戏机：“你不是只有一个吗？” 　　“这个是张鹏的，他暑假完事那回来落下了，一直没拿走。”邱遇说，“我刚给你注册账号了，准备好步入新时代的空间农场了吗？” 第76章 ☪ 湍流 　　◎同桌蝉联成功！请和我结婚！◎ 　　十一月月考成绩出来，邱遇站稳中上游，冯岚也终于从旧楼考场爬到了新楼最末一个考场。 　　成绩单排出来当天，于莲特意把他俩点出来表扬，说是这学期进步最大的两个学生。同样收到表扬的还有杜思瑜，她出了家里那事后，更加地意识到学习是出路，睡得比以前晚，起得比以前早，这次月考总分接近六百，名次挺进年级前一百五。 　　于莲笑盈盈道：“大家要像这三位同学学习，不要觉得现在努力太晚，也不要满足于现有的成绩。但成绩没有进步，或者有退步的，也不要着急，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波动只是一时的，要放松，劳逸结合，调整好心态。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学习上的压力，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知道了吗？” 　　五十来个学生拉长了声音回“知道”。 　　于莲又根据这次的成绩变动调了几个座位，然后一摆手：“行了，自习吧。” 　　邱遇得令低头，用尺子比着撕了块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弄完后从桌上推过去。 　　是用蓝色和黄色的荧光笔打弯转圈，一个颜色勾一遍，中间还叠出绿色，极大地利用有限条件丰富了色彩。圈中间先用黑笔写了一行“同桌蝉联”，又另起一行，用红笔写了“成功！！” 　　冯岚正专心写作业，冷不防看见这么个东西，先愣了一下，仔细看了邱遇写了点啥，才顺手也拿过红笔，往右上角添了两笔，画了个心。 　　邱遇很满意冯岚的配合，试图往冯岚那颗心边上再添一个自己的，冯岚却突然压下嘴角的笑，迅速拿走那张纸，同时给卷子翻面，把邱遇随手画的“同桌蝉联”贺卡盖住了。 　　邱遇立刻就要问冯岚为什么，嘴还没张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于莲板着脸道：“刚夸了你就得意忘形，跟冯岚坐一块你安分不了是不是？” 　　邱遇乖巧：“不是。” 　　于莲道：“安分不了就回你之前那位置去，把张洋换回来！” 　　张洋和邱遇异口同声：“别呀！” 　　于莲转头看张洋。 　　张洋这阵子坐李绣后面不知道有多开心，猛地听见自己被邱遇殃及，抗拒的话是脱口而出，抗拒的理由是于莲看他才想出。 　　张洋道：“老师，我的成绩不也是往上波动的吗，说明一个人坐才有利于我学习啊！” 　　有人低笑。 　　“我和冯岚也是啊老师！”邱遇接话，“成绩作证，我俩在一块只会进步不会退步，可不能把我俩分开啊！” 　　有人大声笑。 　　毕竟广播告白那事别说四中，就是三中五中知道的人也不少。绯闻情侣坐一桌，这算校园生活里学生第二喜欢的乐子，第一喜欢的乐子是真情侣坐一桌。 　　于莲也是忍俊不禁：“行吧，你俩在一块吧。” 　　邱遇得寸进尺，立刻往冯岚身上倒。 　　“亲爱的，老师答应了，来，嘴儿一个。” 　　冯岚想躲，但左边是邱遇右边是墙还能往哪儿躲，一侧身，正好叫邱遇躺他怀里了。 　　邱遇也没想到，眼睛一眨挺茫然：“我操？这有点不合适了。” 　　冯岚在一阵口哨哄笑里把邱遇推开了。 　　于莲又训了邱遇两句，让他好好学习，别飘。邱遇全乖巧地点了头，于莲这才让赵飞鸿看自习，自个儿走了。 　　邱遇小声嘀咕：“她今天怎么没穿那个带跟儿的靴子啊？” 　　冯岚也小声道：“今天路滑。” 　　邱遇道：“大意了。”又撞冯岚膝盖，“再给我看看。” 　　“自己画的还要再看一遍？” 　　“谁看自己画的，看你那颗心。” 　　冯岚把卷子掀开，让邱遇把那张纸拿到俩人桌子中间。 　　其实于莲就不是爱折腾学生换座的班主任，除了成绩变动，视力下降，关系恶劣，或者好到上课没法专心听讲这几种情况，轻易是不管的。 　　所以冯岚不理解邱遇为本就不会变动的同桌关系画贺卡这件事，但那张简陋的贺卡递到他面前了，他又无法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像邱遇那么开心。 　　但为什么不开心？就算于莲本就不会拆了他俩，但能继续坐同桌难道不值得高兴？ 　　开心才是对的。 　　冯岚扯了下嘴角。 　　“回头给你裱起来。” 　　“我这个吗？”邱遇指着那张纸，“行啊，裱了挂咱俩床头好不好？” 　　“挂床对面，一睁眼就看着。” 　　邱遇觉得冯岚的提议更好，立刻答应。他又欣赏了自己的艺术品一分钟，然后郑重地把它交给冯岚。 　　“留好。” 　　冯岚接了，比划了一下大小，照例夹进词典。 　　十分钟后邱遇又把三张作文纸推给冯岚，是他这周要交的思想汇报。 　　邱遇道：“请对象检查。” 　　时间掐得很精妙，正是冯岚想撕数学卷子的时候。 　　冯岚舒口气：“我看看。” 　　邱遇现在的字好看许多，思想汇报也是真有东西写了。没考试的时候先列学习进度，这里查漏了那里补缺了，这周出成绩，邱遇开头先写成绩分析，除了数学都上升，前途一片光明，然后写之后的学习计划：“巩固知识点记忆，加强知识点运用，英语多练完形填空和作文，语文多练文言文阅读和作文。” 　　再后头一段，邱遇忏悔过去：“年轻的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与学习无关的事上，时至今日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实属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在往后的校园生活中，我会时刻提醒自己，我的同桌冯岚也会时刻监督我，不再将暴力当作解决问题的第一手段，而是灵活使用告老师，告家长，告警察，等不合人设但合校规的手段……” 　　最后一段，邱遇殷切而真挚地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邱遇留意着冯岚的动静，看他眼睛往最后一行落就凑过去，觉得他看完了就问：“你说是不是？” 　　冯岚点头，拿2B涂卡笔给邱遇批了个作文满分。 　　邱遇笑：“谢谢冯老师。” 　　冯老师拿起丢到一边的数学卷子，心平气和了八个度。 　　“不谢，再接再厉。” 　　四中高三晚自习有四节，第一节老师讲课，二三节学生写作业，第四节只要不离开教室并且在学习，不拘到底干什么。 　　这个时间就被邱遇和冯岚拿来恶补数学，俩人一个找李绣一个找范欣萌，李绣和范欣萌都解决不了的，就探头出去看看值班的是哪位老师。 　　要是数学老师，不拘文理，直接问了，要是别科老师，问一句哪层有数学老师，能不能去问题，一般也都让去。 　　邱遇在十一月月考中数学迈入八十大关，已近及格，冯岚运气爆棚，选择题连做带蒙对了九个，拼拼凑凑也上了七十分，但真会的其实不多。 　　范欣萌特别头疼冯岚的数学成绩，李绣那儿跟邱遇名师一对一，范欣萌把杜思瑜也抓着，试图让冯岚的榆木脑袋发芽。 　　冯岚痛苦地汲取数学知识，希望自己能够发芽。 　　还没发动，旁边李绣突然“操”了一声，随即惊呼道：“邱遇，你怎么回事啊？” 　　冯岚以为邱遇是犯了什么离谱错误让李绣怒了，转头过去，却看见李绣举着手机给邱遇看。 　　“你这下是真火了，他们找到你B站账号了！” 　　冯岚立刻丢了笔凑过去看—— 　　“@我开花了：姐妹们是我出幻觉了还是这个声音真的就是饭搭子的，世界上不会有这样声音相似名字也一样的两对人吧？？？[链接分享：和对象一起欢乐农场/心]” 　　“@我开花了：姐妹们应该不是我的幻觉，这个手肯定是饭搭子的，他俩牵手照片我还有存啊！[链接分享：和对象牵手成功]” 　　冯岚和邱遇都懵了。 　　他们最近沉迷学习，游戏视频发的当天凑一块看过，之后就谁也没管，更不知道怎么会被超话里的人翻出来。 　　如果只是游戏那个视频还好，人类玩起游戏什么都说，但那两个牵手视频邱遇没遮冯岚没掩，直接就叫上对象，上次看弹幕评论见到一溜“嗑到了”“祝99”，邱遇和冯岚商量后，还单发动态感谢了。 　　现在…… 　　邱遇和冯岚对视一眼，邱遇摸出自己的手机点进B站，消息提醒处的三个点瞬间明晃晃地刺着他的眼。 　　“宝……”邱遇抓住冯岚的校服袖子，一副有气无力要死了的样子，“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冯岚单手搂着邱遇，顾不得范欣萌和杜思瑜都凑过来看，调低音量后，点开了邱遇最新发布的视频。 　　邱遇发视频是直接发，没做任何剪辑，连名字都没打码。 　　用冯岚从邱遇那儿学来的话说：“他们又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认不出来的。” 　　现在他们要直面自己轻视互联网带来的后果——他们被认出来了。 　　视频一开头就是邱遇的声音：“这个蓝人是你，土人是我。” 　　画面上的两个像素小人随着邱遇的介绍蹦跶。 　　邱遇又道：“先创建形象——” 　　冯岚不挑：“就这个吧。” 　　邱遇道：“好吧，那就这个，反正之后也能换衣服什么的。” 　　两个人正式进入游戏，跳过前情提要，面对空荡荡的小小的房间，和荒芜的、遍地杂草树木的农场。 　　邱遇道：“第一步，分工合作。我拿着基础资金去买种子，你来割草，砍树，OK吗？” 　　冯岚问：“怎么割草砍树？” 　　“割草用镰刀，对，这个是镰刀，按Y就用了。它旁边的就是斧子，按ZR键，你右手柄上头后头那个键就能切过去。一会儿我回来锄地。” 　　冯岚说好，邱遇的小土人围着他转了两个圈，才离开画面走了。 　　录屏视角就是跟着邱遇走的，邱遇走到种子店，买好种子，随口念了个数，等回农场一看，冯岚已经顺利地清出一片地，并自学成才地锄完了。 　　邱遇不住夸赞：“牛逼啊！太厉害了！” 　　邱遇开始种菜，冯岚就跟在后面浇水，没一会儿就把菜种完了。 　　冯岚操控着小蓝人围着菜地转圈：“接下来干什么，继续清地？” 　　邱遇道：“完全可以，也可以去外面转转。” 　　冯岚问：“外面有什么？” 　　邱遇道：“种子店，医院，能探险的山洞，探险者的小卖部，还有很多镇民可以认识。亲爱的新镇民冯小岚，您可以暂时离开您的男朋友，看看能不能搞个像素对象回来。” 　　冯岚认真道：“好的，那我出轨去了。” 　　小蓝人转身就走，小土人赶忙拦住他。 　　“玩玩可以，不要忘记回家啊！” 　　冯岚忍不住笑，到底没走，跟邱遇一块先把农场清完了。 　　两人联机，农场面积也比单人玩要大，但两人专注清地不闲逛，游戏天数一天半就快搞定了。这个时候，邱遇突然一边割草一边说：“按照一般做视频的，咱俩好像得说点儿话，不然这个视频太没意思了。” 　　冯岚忙着砍树，闻言漫不经心道：“说什么？这个视频不是你留着自己纪念的吗？” 　　“我自己纪念，到时候也得知道纪念什么啊。”邱遇想了想，“有了……这个视频是，纪念我和我对象第一次一起玩游戏，之所以能达成这个成就，是因为我对象远互联网而亲现实生活，今天突然发现以前玩的游戏，什么农场偷菜，抢车位，甚至Q宠都没了。” 　　冯岚叹口气：“我的企鹅……” 　　邱遇严肃道：“是的，他很心疼他的企鹅，他甚至没能见到企鹅宝宝的最后一面，更没能截图留念，为了帮他走出悲伤——” 　　冯岚道：“我没悲伤。” 　　邱遇道：“总之，我打开了这款老牌模拟经营游戏，决定摒弃单人过往，和对象书写一段新的故事！” 　　“满分作文。”冯岚先夸后问，“你之前和谁谈恋爱了？” 　　“啊？我和你初恋啊？” 　　“我是你的人类初恋，你的像素初恋是哪个？” 　　邱遇不太记得了，他其实也挺长时间没玩这个游戏了，想了好长时间才道：“应该是爱丽丝，她的原型是美人鱼爱丽儿，攒够珍珠送给她，她会在告白剧情变成美人鱼，对你唱歌。” 　　冯岚道：“好，她将成为我的像素对象。” 　　邱遇：“嗯？” 　　邱遇为自己争取：“其实——联机的话——你可以和我结婚！请和我结婚！” 　　邱遇反应过来：“等等，不对，岚岚，你在吃醋吗？” 　　冯岚平静道：“滚。” 　　邱遇更来劲：“哥，你真的啊，你吃像素小人的醋啊？” 　　冯岚恼羞成怒道：“滚！” 　　视频很长，两个人勤勤恳恳清地开垦种菜卖菜，有邱遇经验在前，农场很快就有样子了。 　　玩到这个时候，冯岚突然想起两人为什么打开了这个游戏，问邱遇道：“这个游戏为什么不能偷菜啊？” 　　邱遇：“嗯？” 　　冯岚绕着颗白菜转圈圈：“我们只能这么种地吗？” 　　邱遇想了想：“你去认识几个人吧，晚上记得回家。” 　　冯岚不明所以：“我不是真想谈像素对象。” 　　邱遇道：“谁让你谈了？你谈个试试呢？” 　　冯岚这才出发去认识像素朋友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邱遇在镜头前忙碌，冯岚不时和他讲话。 　　“邱遇，我接到一个任务，要一条锦鲤，我要在哪里找锦鲤？” 　　邱遇道：“森林深处的神湖，咱俩还没开。” 　　冯岚又说：“有个像素……小孩？他要棒棒糖。” 　　邱遇道：“不要给他，他家长会来找麻烦，说他蛀牙，要我们出医药费……哦，咱们现在还没有棒棒糖。你逃过一劫了。” 　　冯岚就这么逛到游戏里的晚上，按邱遇要求抹黑踩点直接回家，第二天早上出家门一看，看到菜地被一分为二。 　　邱遇得意道：“以栅栏为界，左边是我的地，右边是你的地，你拿左边的菜，就算你偷菜。” 　　冯岚很满意，也很有原则，每块地都给邱遇留一颗菜，说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 　　邱遇无语又好笑，鼓励教育道：“我对象真棒！政治学得太好了！” 　　冯岚犹豫了一下，特自我怀疑地问：“政治？这不是人文地理那一块的知识点吗？” 　　视频就到这里，因为冯岚怀疑自己背串知识点，匆匆去翻书了。 　　邱遇最后说：“好吧，今天的游戏时光就到这里，苦逼高三情侣存档下线，下次大概要寒假见，寒假计划带对象回家过年，祝我顺利，我必顺利！” 　　视频结束。 　　弹幕爆炸。 　　评论爆炸。 　　“恋爱视频就说恋爱视频，什么游戏视频你们骗狗进来杀？” 　　“好青涩好纯爱，跟像素小人吃醋是什么啊我真的服了嗑死我了……” 　　“不得了，在B站看到真情侣了” 　　“提问，我现在嗑这个算嗑rps吗？” 　　“靠，自制偷菜农场，要不要这么爱……” 　　“高中情侣？？？” 　　“高三情侣？？？” 　　“高中就见家长了？？？” 　　“救命领先八个我……” 　　“天王老子来了这个声音也是饭搭子” 　　“名字都叫出来了必是饭搭子！” 　　“什么饭搭子？” 　　“对比了前面两个视频，那个手绝对是饭搭子！照片对比超话见！” 　　“什么超话？” 　　“我关注的打水漂博主突然火了，还自带cp超话？” 　　“救命，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手也是那只手，但我关注的不是打水漂博主吗？？？” 　　“饭搭子真的在一起了？？？？” 　　…… 　　超话已经炸了。 　　去过线下的证明声音对得上，有照片的恨不得把所有手都截出来逐个对比，甚至已经有人比照第一个牵手视频的发布时间扒到了李绣的微博，问李绣是不是三次认识饭搭子。 　　邱遇的B站私信也爆炸了，他不敢挨个点开，但一眼扫过去，跟弹幕上的内容也差不多了。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饭搭子吧，我没找错吧？” 　　“小冯，小邱？” 　　“你认识梦有锦绣吗？” 　　“梦姐一直念叨的小段子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啊啊啊速回主题上班让姐姐问问你啊！！！” 　　邱遇把手机丢开了。 　　邱遇把数学卷子拿起来。 　　邱遇殷切地看向冯岚。 　　“互联网是个坏东西，我们不要看它了！” 　　邱遇更殷切地看向李绣，范欣萌，杜思瑜。 　　“好同学，让我们继续学习吧！” 　　冯岚求之不得，但三个女生显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李绣一马当先，握着手机看向邱遇。 　　“现在怎么办？” 　　邱遇压着嗓子喊：“当然是学习，学习啊！” 　　“这是在干什么啊？” 　　刘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了十三班，走到了俩人握着手机，凑一块热火朝天的五个人旁边。 　　刘主任板着脸：“自习时间，聚众玩手机？” 　　邱遇转头看向刘主任，几乎要眼含热泪了。 　　“刘主任，数学好难啊，我高考的时候数学会不会还不及格啊！” 　　【📢作者有话说】 　　游戏机参考Switch，农场游戏参考星露谷。 　　微博见简陋贺卡。 第77章 ☪ 昭昭 　　◎就咱俩，过一辈子◎ 　　“@被选召的二次元：列表有人去过说好嗑，我就顺便那么一关注超话，谁知道让我嗑到真的了，救命，谁知道他们下次去咖啡厅的打工时间？他们还会去打工吗？” 　　“@胡二饼：我真傻，真的，我以为这对会像以前所有的假期限定一样没有售后，现在真是，救命，我上次去怎么没多拍两张照片……” 　　“@蓬松枕头：他俩本名登场我当兄弟坦荡荡，他俩视频里看星星牵手成功坐同桌都要发视频纪念还小情侣打游戏啊啊啊我和我哥不这样！” 　　“@羊毛养猫：大家冷静一点，怎么还有搜名字摸到他们学校贴吧的！不要打扰他们上学，他们高三生！不对，就不要打扰三次生活！等等，我就是三次遇见他们的，他们本来就是三次的……彻底混乱！总之不要打扰他们的小日子啊啊啊！” 　　“@咸豆腐脑：我看到贴吧了我可以把相关内容搬运过来，但大家千万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们ok吗？有摸到贴吧看到过往帖的应该也发现他们之前出了点事吧，虽然看起来他们学校氛围特别好但毕竟还是在学校，真闹起来让他们背处分什么的就不好了（不过小冯！你因为有人叽歪小邱去揍人？小邱！你特么全校广播告白给小冯吸引火力？我到底在嗑什么啊救命 　　[截图：五千米并列倒一有真gay] 　　[截图：五千米倒一图楼] 　　[截图：五千米倒一感情线梳理] 　　[截图：老刘的发言真是帅爆了，在四中念书是我的福气] 　　[截图：是我的错觉还是广播那对……] 　　[截图：揭秘冯岚，高三十三班不知名小透明] 　　[截图：邱遇被数学逼疯了抓着刘主任大哭什么情况？]” 　　微信语音里张鹏也在问：“邱遇，你被数学逼疯了抓着老刘哭，你什么情况？” 　　邱遇有气无力地说：“别说了，不堪回首……” 　　李绣道：“你回一下吧，王明放学的时候听见老刘跟另一个值班老师聊天，说要开个会讨论如何缓解高三学生学习压力。叫你一声邱哥真是叫对了。” 　　邱遇想死。 　　李绣继续道：“反正……目前看你俩不用太担心什么。B站的人在涌入超话，但能去咖啡厅消费的成年人居多，已经迅速把场面控制住了。有人一时脑热在贴吧找你俩，问你们在不在这个学校，现在也删帖了，我看咱们学校的人讨论，以为是外校来告白的，问题不大。我再让欣萌和思瑜去发两个帖子，‘外校的姐妹别忙了，你现在看到的是四中第一cp’，把风向引一引，主打一个超话里嗑糖，贴吧里闹着玩……” 　　邱遇一个哆嗦，滚进冯岚怀里，语气严肃。 　　“李绣好可怕一女的。” 　　李绣扬声骂他：“老娘能听见！赶紧着，我这个处理方式行不行？快点完事我还要做两套卷子！” 　　冯岚拍拍邱遇的腰：“坐起来。” 　　邱遇听话地坐了：“冯同学有何指示？” 　　冯岚问：“李绣，找到你那边的人怎么样？” 　　李绣道：“没什么，都同好，就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我之前发的是不是都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装预言家糊弄过去说‘天呐竟然这么巧’，也可以直接这个号不要。” 　　邱遇立刻道：“不好吧？” 　　李绣道：“有什么不好的？一个号而已。” 　　邱遇道：“那是记录了我和冯岚甜蜜日常的号啊！” 　　李绣：“……” 　　李绣：“你大爷的邱遇，我他妈立刻注销账号！” 　　张鹏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我早说他不是人，你就是对他有cp滤镜，绣姐，速速删号！” 　　“别呀！”邱遇嚷嚷，“芝士莓莓——几分糖来着冯岚？” 　　“五分。” 　　“芝士莓莓五分糖！包圆！包到毕业！” 　　刘鹏适时地敲了敲桌子。 　　“说正事。”他道，“现在的情况是，你俩的粉丝接受良好——” 　　张鹏啧啧称奇：“俩人谈恋爱还谈出粉丝来了。” 　　李绣道：“不是谈恋爱谈出来的，人在他俩没谈的时候就嗑了好吗？” 　　张鹏更奇：“还有粉别人谈恋爱的——” 　　刘鹏又敲了敲桌子。 　　“反正是，你俩现在也算小网红了？” 　　邱遇一琢磨：“靠，好像还真是。” 　　“而现在你俩的主要目标是，好好学习，好好高考，现实生活不被影响。但你俩之前工作营业用的是本名，现在B站被扒出来不说，学校也被找到了。”刘鹏认真想了下，“说可怕有点可怕，但看你俩粉丝的态度，又没有那种会狂热到来学校堵你们的……” 　　邱遇颇有自知之明道：“这都担心到那儿去了，小的不能再小的俩小网红，超话里五百个人都没有……” 　　“一千五百了。”李绣说，“本来就咖啡厅客人热闹一下，然后吸引了一点路人，现在B站的粉丝也涌过来了。没看出来啊邱遇，你发那视频我也看了，之前不都在打水漂吗，打水漂是怎么吸引到这么多粉丝的……” 　　冯岚把那些视频看过好几遍，还记得弹幕上夸邱遇的点，想都没想就说：“邱遇声音好听，手好看，偶尔唱歌也不错，他打水漂又不枯燥，自言自语挺有意思……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邱遇感动得不得了：“你怎么这么爱我……” 　　冯岚如实道：“这是你粉丝说的。” 　　邱遇还是很感动，感动中还带了点心疼。 　　“你到底把我的视频看了多少遍……” 　　冯岚专注地看着手机，清了清嗓子。 　　“李绣的法子很好，但是……已经这样了。” 　　钱成锦刚刚学完上线看到截图，杀进语音就听见这么一句。 　　“什么这样了？那截图都是啥？你俩这是咋了？” 　　冯岚道：“没什么好遮掩的。” 　　语音通话里一静。 　　邱遇握住冯岚的手。 　　钱成锦问：“什么？我靠，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刘鹏缓缓道：“你想清楚了？事确实不算大事……但也只是目前来看。甚至到大学，这可能都不算什么。但以后入了社会，更广阔的世界，可能也意味着更多的歧视和不理解，没准还会影响你俩找工作什么的……” 　　李绣也道：“我不是没嗑过真的，但是，我嗑过的也没有坦荡到这份上的。就……我能刷到，咱们学校肯定也有别人刷到。之前广播告白确实闹太大了，甚至传到三中五中那边，本来大家就不是全信的。现在让欣萌和思瑜去发帖子引导风向还来得及，至少让学校里大家都当你俩闹着玩的……” 　　邱遇哼一声：“我广播告白，我闹着玩？” 　　“你当时不也想好后路——” 　　“后路是给冯岚留的。”邱遇说，“他不用，这条路就没用。” 　　张鹏道：“操，兄弟，太酷了。但是……你俩这……” 　　刘鹏冷静地指出：“你俩以后可能会后悔。” 　　“以后的事谁都保不准。”邱遇揽着冯岚，有点后悔今天开的不是视频，“但现在我俩就是不想后悔啊，我俩就是在一起了，都被知道了，那就认呗。高三，我俩成绩都往上走，老师也不会逼我俩分手什么的。” 　　语音通话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李绣突然说：“他们找到你微博，对上照片跟视频里的护城河了。还通过你发的照片，找到你列表里的冯岚了……” 　　李绣劝道：“其实……你们仔细看弹幕了吗？甚至评论……就……也不全是支持和理解的。超话里也有几个，都被临时上任的小主持删掉了。我是觉得不要真就认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邱遇看向冯岚。 　　理智告诉他冯岚现在是“发疯”的状态，理智还告诉他该劝住冯岚，让冯岚冷静一下。 　　但邱遇想到很多事情，冯岚的父亲是怎样不得不结婚，冯岚是怎么无辜又身负罪孽地出生在这个世界。冯岚的压抑，冯岚的痛苦，冯岚被他握在手心的，同样温热的手。 　　十八岁，未来刚起步的时候。 　　疯一场又怎么样，冯岚还没疯过这么大的。 　　在本该肆意成长的年纪背上枷锁，没了枷锁后，就该疯场大的。 　　邱遇道：“我爸和我雅姨都可支持我了。” 　　冯岚道：“我妈让我问问议论我的人，她和我爸都同意，不同意的算什么东西？” 　　邱遇又道：“更广阔的世界会有更多的歧视和不理解，确实有道理。但我觉得，这同样也也意味着我们会遇到更多能理解甚至平常心看待我们的人，你们说是吗？”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钱成锦特佩服的声音：“我操，你俩这……是要对全世界说你们是一对吗？” 　　“你先补补前头的事吧。”邱遇拿起手机，“不过你说得对，我们是要告诉世界我们是一对了。” 　　邱遇拿起手机，把B站的昵称改了。 　　“@我开花了：姐妹们……姐妹们……我不说了，你们自己看……小邱是不是太勇了，他B站昵称直接改了，一点都不和咱们藏着掖着……” 　　“荷塘月色”成了“风过山丘”。 　　带着少年人的英勇无畏。 　　“@熬夜仙人：刚找到的那个Q也改名了，也叫风过山丘。那个疑似小冯的也改名了，叫此处相遇。谁去B站翻小邱列表看有没有这个人……这俩……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路人甲过路：谁去告诉他们不用这么勇，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我好怕会出事什么的……” 　　“@羊毛养猫：梦姐认了，说拦不住这俩……我嗑对了吗？小冯的性格不是有点闷吗，那么闷的小冯，拉不住吗？” 　　——“@梦有锦绣：拦不住根本拦不住……事已至此，我三次确实认识这两个人，之前发的他们相关的内容也都是真的。我有看到大家通过姓名搜索到了学校贴吧，大家也该知道我们目前都还是高三生，希望大家理性嗑cp！有机会我还是会直播这俩人动态给大家看！小梦出糖，保真保甜！” 　　“@我开花了：救命，我今天到底喊了多少声救命，今天这个超话里到底有多少人需要被救命？小邱他，脱掉营业面具，其实是这种性格吗？救命！！！” 　　——“@风过山丘：欢迎大家来见证我和冯同学的爱情。[配图：两只交握的手]” 　　超话里又一次炸了。 　　这个小小的，本来没有多少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守着陈年老饭等过年的超话，在今天迎来了最丰富的一餐。 　　而做了饭的人发完微博，接受了朋友的表情包烟花，略过了终于补完整个故事的钱成锦收不住的“我操”，潇洒退出语音，琢磨着还要发点什么。 　　B站个签改了，改成跟微博最新一条同步，邱遇想想把微博个签也改成了这句，总之就是到处都充满了秀恩爱的气息。 　　两个小时后，主题那帮人都收到了消息，以韩老板为首，在工作群里把人圈了出来，问他俩怎么回事。 　　邱遇都不管，圈着冯岚坐在床上，把玩游戏的视频看了一遍还不够，又把看星星和俩牵手视频都看了一遍。 　　邱遇问冯岚：“开心吗？” 　　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顾忌，坦荡荡地面对这个世界，原来是这种感觉。 　　如果没有沾着血的前尘往事，冯岚或许就会在父母的教养下长成这个样子，不畏惧，不遮掩，更不会压抑着过这几年。 　　冯岚左手拿手机，右手拇指一下下刮着邱遇的手腕。 　　“开心的。” 　　冯岚主动道：“录个视频吗？” 　　原打水漂博主，现恋爱博主，又更新了。 　　视频里还是两只手，一只颜色深一点，一只颜色浅一点，两只手一块在镜头前挥了挥，然后握一块了。 　　“我是邱遇。”深色手竖起拇指，“另只手是我对象冯岚。” 　　浅色手竖起拇指。 　　“很突然，我俩火了，在这之前，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水漂博主，我记得我上次看，我的粉丝只有一千，但冯岚刚刚告诉我，他上次看的时候，我的粉丝已经有五千一百二十八。” 　　两个拇指碰了碰。 　　邱遇继续道：“我想不通，一个视频内容百分之九十重复的博主怎么会有这么多粉丝，然后冯岚给我数了一下你们在弹幕里留下的我的优点，我以前没有留意过这些，在这里，先谢谢大家的喜欢。” 　　浅色拇指弯了两下：“谢谢。” 　　深色拇指跟着弯两下：“这是什么意思，鞠躬？” 　　“手语，谢谢的意思。”浅色拇指又弯了两下，“好久以前跟电视剧学的。” 　　深色拇指勾住了浅色拇指，夹了它两下。 　　“好的，谢谢。” 　　浅色手离开镜头，浅色手被深色手抓回镜头。 　　“不闹了。”邱遇笑着说，“总之，我俩突然火了，截至我录这个视频的时间，粉丝数是一万四千多少来着？” 　　冯岚道：“零七十二。” 　　“一万四千零七十二。”邱遇重复，“我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发现这件事的，本来我在解数学题……现在是凌晨一点，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我万万没想到，但总之，我们决定录一个视频。” 　　深色拇指追着浅色拇指碰了下。 　　“应该已经有人弄明白了，就是，我俩是住上下楼的同班同学，之前在一个咖啡厅打工，当时出于工作需求，我们组了个cp，有了一些喜欢我们在一起的客人，然后中间经历了一些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说的事情，最后，我们在一起了。” 　　邱遇笑得特开心：“我之前有看那种论坛体的文，不是写咱俩的，写那几个的，结尾都得‘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冯岚拇指弯弯：“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邱遇继续道：“我们两个人的家长都知道并接受了我们的情况，所以……我们感谢支持并理解的人，也无所谓一些反对或者不赞同的声音。生活是我们的，不跟其他人有关。” 　　冯岚道：“我们会好好在一起，考一个城市的大学。” 　　邱遇道：“之后应该还会不定期更新一些内容，我很想记录更多和冯同学在一起的事，我觉得我俩在一起特别不容易。” 　　冯岚道：“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念书。” 　　邱遇道：“是的，我们都觉得数学很难，这也是我们特别相配的一点。” 　　浅色拇指反夹了深色拇指一下。 　　邱遇笑：“对了，还有人问我们寒假会不会继续打工……我们是想的，但目前还不好说。我们寒假事很多，要去见他家长，也要去见我家长。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已经高三了，高三比我们想象中更辛苦，到时候不一定有力气或时间。” 　　冯岚道：“你只是想炫耀见家长。” 　　“不值得炫耀吗？”邱遇摆摆手，“事情说清楚了，再次感谢喜欢，以及，欢迎大家来见证我和冯同学的爱情，耶！” 　　视频结束。 　　李绣率先转发至超话，配文单一个字：“勇！” 　　转发和评论重复最多的就是这个字：“勇！” 　　甚至超话里很快铺满了各种拇指表情包，单个的，碰碰的，深夹浅浅夹深的，勾勾缠缠的。上头的字跟商量好了一样，字体不同，大小不一，内容不是“欢迎大家来见证我们的爱情”，就还是那个字：“勇！” 　　邱遇丢开手机，手脚并用地搂着冯岚倒在床上。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他说，“以后咱俩可不能分手，分手都是要惊天动地的。” 　　“哪儿那么夸张。”冯岚笑，“而且……我可没想过和你分手。” 　　邱遇看着冯岚。 　　冯岚道：“这个事，我也随我爸妈。在一起，就是要一辈子。” 　　“操。”邱遇笑骂，“别啊，我公公婆婆那是按朋友处的，咱俩是处对象，能参考他们吗？” 　　冯岚也笑：“啊，好像是。那不参考了，就咱俩。” 　　他勾住邱遇的手，和邱遇拇指贴贴。 　　“过一辈子。” 第78章 ☪ 扬帆 　　◎下个视频见吧◎ 　　无论网上有什么风雨，邱遇和冯岚发完那个只有手出镜的公开视频后就不管了，继续早起贪黑，勤奋苦学。 　　两人一个远互联网久矣，一个亲互联网但不了解那些，都不知道自己在网上掀了什么浪。 　　等三天后李绣往群里丢了个视频，并艾特邱遇，恭喜他真的火了，邱遇才发现这次陪冯岚疯得确实很大，他们不过出声出手，粉丝就跟坐了火箭一样蹭蹭爬。 　　李绣感叹：“长这么大头一回，网红竟在我身边。” 　　邱遇点开视频看。 　　视频是模仿了他和冯岚的录制视角，出镜的是一张桌子，和一双涂了蓝色和土黄色指甲油的手。 　　手的主人是位女性，她模仿邱遇在镜头前挥手，然后做了个拇指贴贴，语气沉重地开口。 　　“大家好，这里是你的cp风向领嗑员阿姗姗。话不多说直奔主题，做这个视频我很意外，就像我那天突然发现我悄摸嗑的cp官宣了一样意外。” 　　阿姗姗叹了口气。 　　“为了他们，我甚至涂了这么丑的指甲油，因为他俩在其中一个视频里随意地选择了代表蓝天大地的小蓝人和小土人。这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难看的美甲，你俩有为粉丝考虑过吗？” 　　阿姗姗再次叹气。 　　“我知道，没有，他俩纯素人，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有粉丝。哦，邱同学应该知道，毕竟这个人潜伏在超话里，他上个视频还说他会吃粮，说都在看别人的论坛体，搞得最近甭管怎么嗑的，只要嗑他俩的都在写论坛体，我真是谢谢他了。” 　　阿姗姗狠狠地挠了一下桌子。 　　“我请问有多少姐妹和我一样，这几天都过得云里雾里，每次打开微博都去看那个风过山丘，看他到底是真的在还是我一直在做梦。我到底在嗑什么cp啊？我记得很清楚，我一开始只是看到有人打卡‘主题’，说他们有个暑假特供，招临时工，会见到平时没有的小帅哥，嗑到平时没有的cp，从此展开了我和‘主题’的缘分。” 　　视频上正经展示了“主题”咖啡厅的主页截图。 　　“咖啡厅cp我不是第一次推，可以翻我的往期视频。我在这里真的请问一句韩老板，什么时候勇闯娱乐圈开经纪公司，你怎么这么会挑男人，这么会推cp——尤其这回，你到底是从哪儿把饭搭子挖出来的，他们真的会自己找上门吗，就你坐在办公室，他们自己推开门，说‘老板，你的营业额来了’吗？总之真的太离谱了，要不是我去过店里，我真会怀疑他俩是什么包装好的小明星，就等明年艺考上岸立刻通稿铺天盖地就出道了。” 　　主页截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邱遇在超话里发的求助微博。 　　“就风过山丘你还偷摸在超话里发‘对象放下心头重担睡一天合不合理’——合理啊！现在是我整晚睡不着，你告诉我这合理吗？而且你还不止在超话发了吧，你自己知道你还在哪个论坛里发了，我的cp老早就开始给我喂饭我竟然没能察觉，你好可怕啊！顺便你对象放下的心头重担是什么，是决定突破一切和你在一起这种吗？那我还真是嗑到了，辗转反侧八百年，终于决定冲破世俗在一起，然后在爱人的怀抱里安然入睡，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一口，学习的间隙也要记得上线给姐姐吃饭好吗，吃过大餐我很难再忍受饥饿了！” 　　阿姗姗激情攥拳。 　　“如果有人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将指路B站up主最新视频‘欢迎见证我们的爱情’，视频链接我会放在评论区。这段时间我也看到很多朋友担心，说他们这样很不给自己留后路，他们以后可能会后悔，他们分手了该多尴尬。怎么说，都合理，但也真的都是被社会折磨过才会有的思考。这些问题，我不知道饭搭子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那么少年热忱，无惧一切，如果有，那我的天啊，少年热忱，无惧一切！嗑死我啦！” 　　在阿姗姗激情拍桌子的声音中，画面就此全黑，几行白字逐渐出现。 　　“小明星什么的都是开玩笑的，千万别进娱乐圈，娱乐圈容不下真cp，我已经含泪be八百对” 　　“但确实希望两位同学有空经营一下自己的B站账号，多给我点真糖吃” 　　“最后小邱同学看私信！一份高中数学知识点总汇已就位，祝，高考顺利，恋爱永恒！” 　　最后一幕是up主在镜头前挥手：“嗑cp不迷路，关注阿姗姗，一起吃！好！饭！” 　　视频到这里结束。 　　标题叫“家人们这次嗑到真男高了”，视频简介是：“我的天我到底在嗑什么cp啊，他们会住上下楼会一起打工当营业cp，是同班同学同桌会一块上学放学一起运动会跑五千米倒数第一（什么高中运动会竟然有五千米），要我的命直说，只要你们敢甜死我！” 　　李绣给他们科普：“阿姗姗据说在业内有点人脉，什么都嗑，嗑cp把自己嗑出名的，算大up。真关系好还是真营业她一眼鉴，算是个嗑cp的风向标。之前有明星要组cp特意买她闭嘴不要讲是营业，她觉得人家营业得太邪乎，直接上阵开骂，凶得不行。” 　　李绣给他们看相关新闻：“喏，这几个，营业cp都要敲‘阿姗姗认证’。” 　　又给他们看阿姗姗以前的视频风格，几乎各个露脸，明眸善睐大美女。少有的几个不露脸的都是她主嗑甚至力推的cp，比如邱遇和冯岚这一对。 　　邱遇再看自己的粉丝数，已经破五万了。 　　邱遇缓缓道：“这个人，好眼熟。” 　　冯岚道：“来过‘主题’，点过咱俩，三次。” 　　邱遇抹了把脸。 　　在主题营业的时候两人都有心理准备，在网上有了一小批粉丝他们也没当回事，甚至发公开视频的时候，两人也觉得谈恋爱是自己的事，被发现就认，坦荡无愧天地自己。 　　但现在事情不太对了。 　　就是说怎么这么多人对别人谈恋爱有兴趣啊？ 　　韩老板的消息又一次在列表里爬上来，这回不是群里看热闹的架势，是私聊，认真地问了他和冯岚寒假安排，问他俩有没有可能腾点时间去主题站台，说不少人找她打听“饭搭子”什么时候再营业，想他俩去拉一拉营业额。 　　韩老板玩笑道：“这次来都不能算工资，得算你俩出场费了。” 　　十八岁少年几乎要迷失在爆红暴富的路上了。 　　邱遇拉着冯岚的手按在自己胳膊上：“你掐我一把，我不是做梦吧？” 　　邱遇往外面看：“啊，今天的月亮，还挺大！” 　　今天根本没月亮。 　　冯岚如邱遇所愿，但没掐他的胳膊，而是掐了他腰一把。 　　邱遇“哟呵”一声：“怎么个意思，激动到想上劳动课？” 　　冯岚把话题扯开一点：“我之前就想问，‘饭搭子’不是被我否了吗，怎么又传开的？” 　　邱遇道：“你否了架不住客人喜欢啊，聊天的时候都提过，就被谁记住了呗。” 　　邱遇在冯岚背上顺毛捋了两把。 　　“紧张啊？” 　　冯岚不否认。 　　“太高调了。” 　　“后悔了？” 　　“后悔了。”冯岚呼出口气，“我那天怎么就……” 　　坦荡是一回事，闹到这么高调就是另一回事了。事态从各方面都超出了冯岚的认知，让冯岚觉得特不安定。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发毛。” 　　邱遇圈着冯岚说。 　　“操，真的，咱俩这样直接辍学都行了，到时候热度更上一层楼。” 　　冯岚皱着眉给了邱遇一手肘。 　　“瞎说什么？” 　　“可不是瞎说吗。”邱遇笑，“行了，事已至此，那就顺其自然呗。再怎么样它现在也没影响咱俩生活，就是能影响到什么，咱俩这会儿不还是得埋头高考吗？” 　　邱遇就那么搂着冯岚，把和阿姗姗的私信界面开了。 　　“先让我看看这姐姐给咱俩整理的数学知识点……嗯？” 　　邱遇把手机往上举：“你瞧。” 　　阿姗给出的不止是数学知识点。 　　大概是真喜欢他们这对cp，阿姗姗给发了不少私信。 　　一开始是数学知识点，知识点里头附了练习题，标注得还特清楚，“零基础实用，小幅度拔高”，并祝福他俩好好学习，为考到一个城市而努力。 　　然后一天前，阿姗姗又发了好几条，这次跟学习没有关系。 　　“小邱小冯，我刚看到你俩的粉丝涨势，这波势头有点太猛了，怪我，我一时上头。但你俩别紧张，也别慌。现在这个数据肯定是虚高的，不知道多少人就是来看个热闹，慢慢就会平复。喜欢美好的事物在一起是人之共性，喜欢看别人谈恋爱也是，不然韩老板的咖啡厅怎么开起来的？现在B站有不少做恋爱视频的情侣，你俩并不算多特殊，只是一下子火起来了，显得有点吓人，过阵子就好了。” 　　“不过……你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考虑一下。我看小邱创作激励和充电计划都开了，是不是也考虑过当up主赚点钱？如果是的话，可以趁着这波势头直接经营一下账号。不过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你们现在能有的热度是一时的，好好学习才是正经，千万不要丢了西瓜捡芝麻。” 　　关切之情从字里行间溢出来，是真正正正为他们打算的。 　　冯岚心里被戳了一下。 　　之前邱遇好奇去找客人反馈告诉冯岚，冯岚对这些认知还不深刻，但最近李绣时不时转发一些超话动态，冯岚就有比较深切的认知，知道有一些人在隔着网络喜欢他和邱遇在一起。 　　冯岚尊重也感谢，但并不能理解，甚至不能共情，非要说一个感受，他觉得特玄幻。 　　现在那层玄幻的纱在他面前被揭开了，一个只有过短暂接触的人，因为喜欢他和邱遇在一块，这么认真细致，面面俱到地为他俩考虑。 　　邱遇也被触动了，手指悬在键盘上好半天，认真打道：“谢谢姗姐。” 　　阿姗姗就等他俩呢，立刻回：“小邱吧？接受还良好吗，小冯有没有被吓到，他性子闷，我真怕他以后出门都不打主题门口过。” 　　邱遇和冯岚的日常活动范围本来也不到“主题”那边，看到这句话都知道阿姗姗是开玩笑，故意逗他们的。 　　冯岚道：“说我没事。” 　　邱遇照做。 　　阿姗姗紧着就道：“我也不跟你俩打马虎眼，视频是看你俩真在一起了一激动做的，但现在数据特别好，真让我删我也舍不得。现在局面很双赢，我之前一直做娱乐圈cp盘点，咖啡厅那几期，陈林他们毕竟是打这份工的，都算营业。你俩是我推的第一对纯素人，你们粉丝涨了，我这也迎来一波新高。从赚钱的角度考虑，你俩这个时候顺势经营账号最好，高中就出来打工赚钱，我猜你们的生活状况不会特别好。但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思，如果影响到你们了，我这边可以立刻删视频。” 　　这话算得上掏心掏肺了。 　　邱遇问冯岚：“怎么说？” 　　冯岚道：“能怎么说？你刚说的，咱俩现在怎么都得学习。” 　　他问邱遇：“那个什么激励计划，你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啊。”邱遇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可能就顺手？” 　　想了想，很快地敲了一段字。 　　“您那边视频不用删，我们两个暂时没受到什么影响，真有什么再说吧。账号的话，我不会刻意经营它，还是就随便记录一下生活什么的。毕竟我一开始发视频也不是为了赚钱，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有这个机遇的话，我和冯岚也不想错过。” 　　邱遇写完了，没有立刻发，先问冯岚：“这样行吗？” 　　冯岚认真看了：“行，发吧。” 　　阿姗姗过了足足五分钟才回复，先是一个哭哭的表情，再是一个闪亮的大拇指。 　　“好孩子，不被一时的名声迷惑，踏实认学，目光长远，不骄不躁。不愧是我嗑的cp，好啊，好。” 　　邱遇吸着气感叹：“好像有什么母性光辉在闪耀。” 　　阿姗姗很快又道：“既然如此，这事你们就不用太管了，照常生活，当一切都不存在。给你们的数学资料要用啊，加油，努力！” 　　邱遇又谢了一次阿姗姗，退回主页，看着已经到了六万的粉丝数。 　　“这辈子没想过这个事。”他说，“不过没想过的事情也太多了。” 　　“比如？” 　　“比如小时候没想过我妈会死，初中没想过后来会跟邱林风闹成那样，没想过会出柜，更没想过高中就能谈恋爱，还遇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邱遇的手摸到冯岚腿上。 　　“还有，虽然日子是咱俩过，跟别人没关系，但有这么多人支持，理解……我心里觉得……特别暖，真的。” 　　冯岚按住邱遇的手：“我知道。” 　　冯岚的手指滑入邱遇的指缝。 　　“我也是。” 　　邱遇看了一会儿两人叠握的手。 　　“感谢一下？”他说，“感谢支持和喜欢我们的人。” 　　冯岚点头：“好。” 　　五分钟后，阿姗姗最新动态：“绝美爱情，真诚小孩，前程似锦，一路繁花。我这辈子都是饭搭子粉头。” 　　配图是邱遇说“不会刻意经营但也不会停发生活记录有机会也不会错过”的截图。 　　四小时后，邱遇更新了一则短视频，视频内容是他和冯岚写数学卷子，卷子是从阿姗姗给的资料里抽出来印的。 　　镜头只对准他们的书桌，出镜的仍只有他们的手。 　　邱遇点点卷子：“感谢阿姗姗给我和冯岚的数学知识点汇总，很有用，我们迫不及待地就投入了知识的海洋。” 　　邱遇感叹：“这个互联网，有人关心你帅不帅，有人关心你谈恋爱，而我和冯岚的……粉丝？这么叫还是有点怪……总之，你们关心我俩的数学会不会及格，学习够不够好，有没有大学上，太感动了。” 　　冯岚伸出手，在镜头前找角度一样转了几下。邱遇看笑了，伸手帮冯岚摆好：“这样，指尖朝下，拇指再抬起来一点，好。” 　　俩人你一半我一半，比了个心。 　　冯岚道：“会好好学习，也会好好谈恋爱，谢谢大家，下个视频见吧。” 第79章 ☪ 班群 　　◎祝福这对新人◎ 　　邱遇收到艾特提示打开班级群，一进去就被劈头盖脸的问号刷了屏。 　　十三班班群自杜思瑜被救成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问作业，问题，邱遇广播告白那事据李绣说他们自己拉了小群大聊特聊没敢让邱遇知道，但总之，这个群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现在它热闹了。 　　因为有人分享了邱遇的B站主页，也因为有人分享了阿姗姗的视频和动态截图。 　　邱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们都不学习了？” 　　张洋狠狠打出一个叹号：“这是谈恋爱的人在说的话吗？” 　　整个四中最信邱遇冯岚不是一对的可能就是十三班同学，毕竟这俩人太坦荡，什么都不遮掩，一点在早恋的自觉都没有。 　　现在视频摆到眼前，给所有相信他们只是好兄弟的人一耳光，大家才恍然回神——邱遇个广播告白的主，他到底有什么好不坦荡的，他都昭告全校他爱冯岚了！ 　　而冯岚呢？这人在班里是不声不响，但五千米跑完转头就搂着邱遇不撒手的是谁，目击的人是不多不是没有，一个看着那么内向的人，突然有了那么外向的肢体动作，还能是为什么，为了爱啊！ 　　范欣萌发了个点烟表情包。 　　“李绣，你招不招？” 　　李绣回了个点烟表情包。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明拱手抱拳：“臣乃十三班小打听，不识情报女王真身，望陛下赎罪！” 　　赵佳伟满头问号：“不是他俩谈恋爱吗，和李绣有什么关系？” 　　王明叹气：“我跟不上网的人真没什么好说的。” 　　邱遇直觉不妙：“你们只找到了我B站账号吗？” 　　王明反问：“是必须把您的微博和其他一些相关内容也放上来给大家看吗？” 　　邱遇铁骨铮铮，戎马不到半生，在十三班说一不二，说话比班长和科任老师好使—— 　　“别发。” 　　“求求。” 　　冯岚一下把脸埋在邱遇肩头。 　　邱遇抿着嘴角：“想笑就笑。” 　　冯岚笑得邱遇跟着一块震动。 　　邱遇在群里的一片哈哈哈中抽地方为自己辩解：“我的微博你们随便，超话里的什么就别了。” 　　王明：“私密马赛风过山丘，瓦达西瓦只认识前半句。” 　　他反手甩进群里一个微博截图，内容大概是有人想起暑假里邱遇冯岚最后一次营业有壁咚，当时大家以为俩小孩即兴演绎了一个误亲，热热闹闹就过去了，但最近这俩甜蜜公开，有人回翻录像，发现他们好像确实碰了很轻很轻的一下。 　　博主挺保护人隐私，视频做了剪辑，半张脸打码，但给嘴那儿画了个圈，在旁边无限放大。 　　昵称“鹊桥”突然出现，发了无限放大最后一秒的截图，引起跟发，并询问冯岚在哪儿。 　　赵飞鸿作为群主，潜水至今才冒泡，不参与八卦而是艾特鹊桥：“群内禁用昵称，你改回去。” 　　范欣萌：“这谁？” 　　鹊桥两眼含泪：“我是谁？我是饭搭子的鹊桥，遇岚逢丘的红线。别人不清楚我最清楚，那件事之前邱遇哪儿跟冯岚说过话，啊？我的天啊，不谢谢我，还一而再再而三按我脑袋，还在打牌的时候伤害我，不许我赢，拉着我输？” 　　赵飞鸿一板一眼地催促：“把昵称改回本名。” 　　鹊桥顽强道：“我不，我要让这俩人时刻记住对我的伤害！” 　　赵飞鸿：“你到底是谁？” 　　鹊桥：“红线鹊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赵飞鸿：“群内禁用昵称。” 　　鹊桥：“班长你有没有心啊！我aka张洋行了吧？/猛男落泪.jpg” 　　赵飞鸿修改鹊桥昵称为张洋，然后很板正道：“各位同学谨言慎行，学校不让早恋。” 　　范欣萌道：“只要李绣或当事小情侣任意一方坦白饭搭子爱情故事，我们将做到守口如瓶，不对老师言，志愿成为饭搭子的爱情保安！” 　　要有人想问这个，那邱遇可就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邱遇坐直，冯岚贴着他肩膀的脑袋也被迫抬起。 　　邱遇目光灼灼地看着冯岚：“我能说吗？” 　　冯岚道：“想说就说。” 　　曾经盼着李绣嘴松一点好把他和冯岚打cp工的事告诉全班的少年，摩拳擦掌，开始秀他的恩爱了。 　　邱遇缓缓打字：“事情的最初，是还高二的时候，我和我爸在办公室打起来了，你们都知道吧？” 　　以前那么烦人提，现在自己说，根本不在乎了。 　　张洋第一个回：“知道，你就因为这个才按我脑袋的！” 　　邱遇继续道：“然后我就不在家里住了，搬出来了，好巧，冯岚就住我楼下！” 　　王明道：“这一趴我在超话看过了。” 　　邱遇：“远亲不如近邻，我和冯岚距离近了，关系就也近了，打工也一块去了。他心情不好，我带他散心，我心情不好，他一句话就安慰到我心坎” 　　这句没发出去。 　　李绣作为管理员，眼疾手快，把邱遇踢了。 　　邱遇瞪着眼：“她什么意思？” 　　冯岚笑：“她在微信群受够了吧？” 　　邱遇申请加群，被李绣拒绝加群，邱遇再次申请加群，被赵飞鸿通过加群。 　　赵飞鸿严肃道：“怎么能随便把同学踢出群呢？” 　　李绣道：“我这是在救你们。” 　　赵飞鸿道：“那也不能随便踢同学出群！” 　　范欣萌问：“你是不是也想听啊？” 　　赵飞鸿道：“我作为班长，要了解班里每一位同学的动向。” 　　杜思瑜笑道：“冠冕堂皇，想听八卦就直说啊！” 　　杜思瑜艾特邱遇：“怎么一直是你在说，冯岚呢？” 　　邱遇看向冯岚。 　　冯岚道：“我没加群。” 　　邱遇如实在群里说，杜思瑜立刻又喊赵飞鸿：“冯岚不在群里你知道吗？你关注到咱们这位同学了吗？还说不是只想听八卦？” 　　赵飞鸿被戳个底掉，笑着认了，别的同学跟着起哄，乱糟糟地已经偏离了逼问邱遇冯岚恋爱故事的初衷，甚至过了五分钟才有人喊邱遇拉冯岚进群。 　　邱遇在旁边装酸：“哎哟，好受欢迎哟。” 　　冯岚听得直笑：“这又是哪儿的口音？” 　　“不晓得，随便说的噻。”邱遇凑过去看冯岚屏幕，“快，同意，看他们还说什么。” 　　冯岚按了同意。 　　李绣三个商量好了一样，先刷了一通“祝福这对新人”。 　　然后赵佳伟代表发言：“那天邱遇非要和冯岚一块去医务室我就该觉得不对劲。” 　　张洋代表发言：“你这样显得我很蠢。” 　　王明代表发言：“我这里有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 　　冯岚回复：“想听。” 　　邱遇去抢冯岚手机。 　　“就是王启轩造谣你那个事——” 　　冯岚道：“我知道，但我想再听听别人说……” 　　——说你是怎么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就为我考虑，给我出头，是怎么悄悄喜欢我的。 　　后面的话冯岚没说出口，邱遇也没给他说的机会，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按住了。 　　也许有些话，就是不用说出口的。 　　邱遇被冯岚的未竟之言在心尖上点了把火，任由冯岚看完了王明甩进群里的截图，然后拿过冯岚手机放旁边了。 　　冯岚这次一点抗拒没有，手机几乎是他递给邱遇，让邱遇拿走的。 　　灯光落在冯岚眼睛里，照得他眼波流转，他自己不知道，还笑着问邱遇：“来吗？” 　　邱遇哑着反问：“我像不想吗？” 　　窗外风雪初歇的时候，冯岚洗完了澡。 　　先出来的邱遇趴在床上：“我今天不上去了。” 　　冯岚不反对，开着浴室门吹干头发，掀被子躺到了邱遇身边。 　　邱遇瞥了冯岚一眼，看见他脖子上的印就笑。 　　“明天你穿高领毛衣吧。”邱遇说，“班群里今晚热闹死了，你这让他们看见，咱班天花板都能被他们掀了。” 　　冯岚问：“还在聊？” 　　“嗯，这帮人，头回见活的同性恋。”邱遇笑，“那个沈庆超你记得吗？说杜思瑜回了家能有什么不安全那个。这傻逼，偷摸加我问咱俩谁是老公谁是老婆，又怂又好奇。” 　　“我看看？” 　　邱遇把手机递他，屏幕上明晃晃亮着邱遇的回复：“谢谢你帮我俩步入婚姻，到时候你来婚礼上看，记得随份子。” 　　一句话沈庆超就不敢再问了，发了恭贺新婚的表情包，邱遇也没理他。 　　冯岚道：“再有人问你就说你是。” 　　“是什么？” 　　“老公。” 　　邱遇亮着眼睛往冯岚身上贴：“什么？” 　　冯岚垂眼看邱遇：“想听？” 　　邱遇点头。 　　“听什么？” 　　邱遇秒懂，搂着冯岚的腰就喊：“老公——哥，这个也喜欢吗？” 　　冯岚把邱遇往旁边扒拉：“刚洗了澡。” 　　邱遇笑着：“我又没想怎么样。” 　　冯岚道：“你最好是。” 　　“看破不说破。”邱遇松了手，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笑道：“又来一个问的。” 　　“谁？” 　　“孙雪，问我这个cp该怎么站。应该是李绣的小姐妹，不然不会放着你不找敢来找我。” 　　邱遇回了个“随你便”。 　　“嗑cp的要分一分我还能理解，沈庆超这样的……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俩男的在一块做老婆的丢脸，想在我这找笑话听？傻逼，算他还有脑子跑得快……” 　　邱遇说到这，自己反应过来，被子下蹬了冯岚一脚。 　　“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叫再有人问就说我是？自认丢脸，给我面子？我和你说你这个想法不行啊！” 　　冯岚无奈：“沈庆超问这个是找笑话，我听不出来？他不来找我偏去找你，想看的肯定不是我的笑话。” 　　邱遇骂了一声：“靠，我没反应过来这一层。” 　　他把脑袋往冯岚怀里靠，还故意夹下嗓子：“老公真好。” 　　冯岚起一胳膊鸡皮疙瘩，把他推开点道：“睡吧？我去把灯关了。” 　　邱遇说行，等冯岚关了灯就开了手电筒给他照着，等冯岚回了床上，邱遇晃着手电筒，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 　　冯岚问：“什么不对？” 　　邱遇道：“你不认识沈庆超，我特么知道这孙子啊。他哪是敢因为好奇来找我的人，肯定是好几个在后面蛐蛐，丫没准是扔骰子扔输了来问我的！” 　　冯岚也没想到这个，眯着眼睛说：“你先把手电关了。” 　　邱遇咬着牙照做：“这帮孙子，幸好我没按你说的回，不然他们现在就蛐蛐你了！” 　　冯岚无所谓：“背后蛐蛐而已……” 　　“借他们仨胆他们敢来我面前！”邱遇一拍被子，“咱俩得说好，要是蛐蛐到你面前了你得告诉我，看我不把他们揍成蛐蛐！” 　　“他们有那个胆子就在群里问了。”冯岚勾着邱遇的衣角，把人勾躺下，“不想了，手机放一边，睡了。” 　　邱遇闭了眼睛，还是心气不平。他自信没人敢嘀咕他，但一想到有人嘀咕冯岚，冯岚性格使然多半当耳旁风就闹心。 　　邱遇忍不住，翻了两次身，冯岚一叹气，把手机按亮。 　　邱遇支棱着耳朵：“吵着你了？我不翻了。” 　　冯岚道：“没，我回个消息。” 　　邱遇有点好奇，爬起来看，就见冯岚敲着九键，往班群里甩了条消息。 　　“背后议人的都小心点，除非你也想当王启轩。” 　　邱遇揪紧了冯岚的跨栏背心。 　　“我操，哥，你还会放狠话呢？” 　　冯岚道：“等着。” 　　他又给李绣去了条消息，李绣很快响应，在群里道：“怎么，我和我小姐妹聊聊不行？” 　　是个玩笑的语气。 　　接着沈庆超就被诈了出来，趁着机会表无辜：“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就是好奇吗。” 　　后头又出来几个人，都说就是好奇聊了聊。 　　冯岚道：“估计就是他们几个，而且他们这下肯定不敢来我面前胡说八道了。还气吗？” 　　气个屁了。 　　邱遇伸手圈冯岚：“你太爱我了。” 　　冯岚拍拍他：“爱死你了，快睡吧。” 第80章 ☪ 隐患 　　◎听说邱遇跟男的谈了？◎ 　　【广播｜高三】你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邱遇冯岚谈恋爱的 　　同学们咱们学校真的有在谈真gay，老刘那天说话的时候想到这个了吗？[链接分享：欢迎见证我们的爱情] 　　【广播｜高三】你肯定不是最后一个认识冯岚的 　　我真的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头两年真在咱们学校吗，怎么会没人认识他！ 　　【广播｜高三】前邱遇暗恋者，他谈恋爱怎么这样，酷哥滤镜碎了…… 　　想说的话都在标题，自从刷到那个视频后我久久不能冷静，第一次爱的人竟然是这种感觉…… 　　【广播｜高三】格式没错吧？ 　　听说邱遇跟男的谈了？打架的时候拽得一批，结果是个变态啊？ 　　【广播｜高三】失恋了，早知道邱遇是gay我就上了 　　曾经有多少机会放在我的面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啊？妈的冯岚到底是谁，我怎么会输给一个没听过名字的人啊！ 　　【广播｜高三】我在念书他们在谈恋爱这合理吗？ 　　饭搭子最全视频总结来了——也没什么好总结的，风过山丘主页我放这了，进去后按时间从看星星到写数学卷子那五个。 　　【广播｜高三】来找茬还守格式给爷看笑了 　　你哪个学校的，报上名来，骂邱遇就骂邱遇地图炮是几个意思，我告诉你你找错地方了，我们学校搞基是合校规的！ 　　…… 　　邱遇抽了烟从外头回来，在外楼梯见着了刘主任。老刘在寒风中倚着生锈的铁栏杆，端着水杯，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晒太阳。 　　邱遇一时被震慑了，站在台阶上不是下不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刘主任好。” 　　刘主任撇他一眼，吸溜一口茶。 　　“邱遇啊，正好，来，别走了。” 　　邱遇：“？” 　　邱遇走过去：“您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啊，还得拉个学生陪？” 　　刘主任给邱遇往下面指：“你看那块，旧礼堂后面那儿。” 　　邱遇探头看了，看完惊了。 　　“我操，这是……啃嘴呢？” 　　刘主任乐了。 　　“你这个形容精准啊，我就说那看着不像亲吗。” 　　刘主任又喝一口茶。 　　“哎呀，这个校服显然是高三的，什么时候了，这学期都要结束了，怎么还有心情谈恋爱呢？” 　　从前邱遇应和一声也就过去了，但现在他自己就谈着恋爱，一听就要为自己的同胞辩解两句。 　　“学烦了调剂一下心情呗，那好的爱情能让人突飞猛进，北大清华。你们老师到高三，轻易不也不拆小情侣吗？” 　　刘主任一乐：“说得头头是道，正义凌然。怎么，你最近成绩越来越好，是谈恋爱了？” 　　邱遇听不得这话，会立刻认下来，暴露自己确实在谈恋爱的事实。 　　偏巧冯岚看快上课了同桌还没回出来找，刚掀开后门的棉帘子就看见在外楼梯吹风的一对师生。 　　冯岚是迷惑的：“刘主任好……您找邱遇，谈话呢？” 　　邱遇眉开眼笑：“我对象来了！” 　　冯岚：“？” 　　邱遇喊冯岚：“对象，来啊！” 　　刘主任笑呵看着，冯岚满头雾水，但还是走出去了。 　　“怎么……” 　　邱遇抓着人，照冯岚脸上就吧唧一口。 　　冯岚：“？！” 　　冯岚：“你——” 　　邱遇手捏着冯岚的下巴，给刘主任展示：“喏，您瞧着了，我对象。” 　　冯岚把邱遇手拍开：“你发癫？” 　　邱遇乐：“你冲浪都学了点什么？” 　　刘主任也笑：“看来我那国旗下讲话讲挺好，是给你打出提前量了。” 　　邱遇攥着冯岚的手：“是啊，本来他还不答应我。回头请你喝喜酒，让你当证婚人。” 　　刘主任对他俩摆摆手：“行了，别在这吹着了，进去吧。” 　　又指了下邱遇：“冯岚你得防着他，别你拿他当兄弟，他拿你当契兄弟！” 　　冯岚心想这关心可是来的晚了，正准备糊弄过去，就听邱遇故作严肃道：“不能这么说啊，契兄弟是什么，封建糟粕，俩男的自己谈不行还要传宗接代纳妾生孩子的。老刘，你身为堂堂人民教师，怎们能支持这种压榨女性的东西？” 　　又攥着冯岚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拍：“我和冯岚是新时代的好少年，我们俩就能过一辈子！” 　　冯岚把手往外抽：“你当着老师的面胡说什么？” 　　刘主任也直乐：“行了，知道你现在成绩上去了底气足，我随口一句话你八百句等着我，还跟我上纲上线是不是？” 　　邱遇松了冯岚的手，乐呵呵道：“哪儿呀，知道您跟我说着玩的。” 　　刘主任赶他俩：“回去吧，一会儿上课了。” 　　“得嘞！” 　　邱遇应一声，转身勾着冯岚的脖子就走。 　　“那我和我对象就撤了，老师拜拜！” 　　回了座，冯岚才问邱遇怎么回事。 　　邱遇道：“老刘在那儿抓早恋呢，瞅旧礼堂后面一对儿半天，还抓我一块看。” 　　“啊？” 　　“估计是想让我帮忙认人吧。”邱遇说，“一男一女，高三的时候，谈谈恋爱没什么，搞出个孩子来可离谱了。” 　　预备铃响了，邱遇拿出这节课要用的书，啧啧道：“但搞不出孩子的也没上高速，哎，高三，高三……” 　　冯岚不应声，但上课铃响的时候邱遇突然感觉到冯岚的手指点在他大腿，只是点还不够，食指中指轮换着，一点点往他腿间走。 　　邱遇猛地夹住了冯岚的手腕，咬着牙压着声地问：“干什么？” 　　冯岚小声道：“找高速。” 　　台上英语老师领读单词，台下小情侣烈火烹油。 　　邱遇道：“我要清心寡欲，好好学习。” 　　冯岚道：“是吗？你听听你说话的动静。” 　　表面平静，但稍微往下一挖，甚至只轻轻一碰，就能触及浓烈翻滚的情绪。 　　邱遇问：“怪谁？” 　　冯岚不说话，一使劲把手抽出来，什么事都没干一样跟老师读单词了。 　　邱遇咬牙切齿，在椅子上拧了好几下都不舒坦，最后用手挡着戴了只耳机，听了半节课的《大悲咒》。 　　下了课邱遇是要找冯岚算账的，冯岚不走也不躲，就坐椅子上看着邱遇，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差开口问邱遇“你要怎么样”了。 　　邱遇能怎么样，反正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他想把冯岚按桌上亲。 　　但真在教室动手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让多少人起哄——毕竟是在班里，在学校里头。 　　邱遇只能道：“回家你等着！” 　　冯岚点点头，慢悠悠地找了下节课要用的书出来。 　　“我等着了。” 　　晚饭的时候几个人收到了钱成锦的消息，问邱遇还记不记得一个特中二的叫黑虎的人。 　　钱成锦发的语音，饭馆里人又多，邱遇一开始没听清，以为什么黑户，特肯定地说：“不认识啊，什么黑户？” 　　钱成锦又打字说了一遍才讲明白了。 　　但邱遇还是不记得。 　　“谁记得手下败将叫什么啊？我们开打前也没有报名号那个环节啊。” 　　今天有道炸酥肉很好吃，冯岚看邱遇只顾着聊天不吃饭，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两块过去。 　　张鹏唉声叹气：“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他抬头看刘鹏：“刘大哥，我的哥，你的酥肉给我两块。” 　　刘鹏给了他两小片白菜。 　　“你的同类，吃吧。” 　　张鹏假哭得更伤心了。 　　邱遇还在跟钱成锦聊天，但不在群里，而是改了私聊。他越聊眉头皱得越紧，冯岚只好敲了敲他的盘子。 　　“吃饭。” 　　邱遇收了手机：“吃。” 　　他立刻闷头吃了几口，吃到酥肉的时候觉得不错，夹起两块放进冯岚的盘子。 　　“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张鹏哀嚎一声扑在桌子上。 　　“没天理啊——” 　　邱遇给吓一跳：“他怎么了？” 　　刘鹏道：“冯岚刚给你夹两块你就给还回去了。” 　　邱遇瞅瞅冯岚，瞅瞅自己的盘子，再瞅瞅冯岚的盘子，再瞅瞅冯岚。 　　冯岚道：“确实好吃。” 　　“我操？”邱遇忍不住笑，“我对象跟我这么恩爱，我得发条微博纪念一下。” 　　他给炸酥肉拍了照片，配文一串小红心，点击发送。 　　张鹏在桌子底下踹他：“你行不行啊，一天天有点什么都秀，没完没了是吧？” 　　邱遇道：“你没谈恋爱，不懂我想秀给全世界的心情。” 　　张鹏道：“人冯岚怎么就不秀？” 　　邱遇道：“我家岚岚是内秀，我就说你不懂。” 　　冯岚点点头：“嗯，我俩里头有一个会秀的就行了。” 　　张鹏一个也说不过，还被秀一脸，怒扒两口饭。 　　刘鹏怜悯地分了他一块小酥肉：“你说你招他俩干什么？” 　　张鹏含泪：“我也不想的，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被动发酸的柠檬精吧。” 　　吃完饭二鹏说要买点喝的去，跟邱遇和冯岚分开了。回学校的路上，邱遇一直挂在冯岚身上翻手机，看微博评论。 　　在他最新发的那条炸酥肉的照片下，粉丝纷纷猜测甚至编造起了跟酥肉有关的故事。邱遇给问“是不是小冯给你的”几条点了赞，在冯岚耳边赞叹道：“网友的眼睛真亮啊，猜这么快。” 　　冯岚没接话，反而问：“钱成锦跟你说什么了？” 　　邱遇一顿，想抽手从冯岚身上起来，被冯岚抓着手腕，继续挂冯岚身上。 　　邱遇挣了下，没挣动，故意逗冯岚：“怎么这是，离不开我一点？” 　　冯岚瞥他一眼：“是啊，所以钱成锦跟你说什么了？” 　　邱遇叹气：“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在群里说，跟你私聊？”冯岚松了手，“不想说就不说吧。” 　　“哎！”邱遇赶紧继续勾着冯岚脖子，“我说我说！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问的那个黑户还是黑虎的，三中的，说最近要来找我麻烦。” 　　邱遇小声嘀咕：“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钱成锦给我发照片看了才有点想起来，三中不学那帮是真可怕，我当是无业小混混呢……” 　　他戳冯岚锁骨：“你没生气吧？我不是不告诉你，是觉得不太有必要……” 　　冯岚本来没生气，听这么一句突然有点冒火。 　　“什么叫没必要？”他问，“你的事对我来说没必要？” 　　邱遇一怔。 　　俩人已经走到了停车棚，冯岚深吸口气，认真道：“邱遇。” 　　邱遇乖巧应声：“到！” 　　冯岚看着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都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邱遇捧哏一样接话：“应该的。” 　　“我性格也比较闷，可能……也没你那么会表达。” 　　“谁说的？” 　　冯岚被逗得笑了一下，又很快压住嘴角。 　　“但这不意味着我是只受你照顾的。” 　　邱遇这才明白冯岚在气什么。 　　“你……看出我不高兴了？” 　　冯岚蹙眉：“我是傻子吗？” 　　邱遇怔怔道：“二鹏就没看出来啊。” 　　冯岚能给气笑了：“你意思是我比他们认识你时间短，更不该看出来？” 　　“不是不是！”邱遇甩甩脑袋，“冯老师，请停止进攻，听一听我方观点！” 　　冯岚忍着气：“说！” 　　邱遇立刻拉住冯岚的手：“怪我，首先这个事要怪我，或者怪邱林风。那邱林风养得我遇到事要自己扛着，封建落后传统的大男子主义——” 　　冯岚火气更盛：“所以你之前和我说我的事你和我一起抗，意思是你的事我不用管？” 　　“不是！不是！” 　　邱遇难得这么笨嘴拙舌。 　　“你是我对象，我当然得跟你一块担着。就……我这不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也有人跟我一块担事了吗？也不是没反应过来，就一时想岔了，有点闹心，你看，你问我我就告诉你了，我不是要瞒着你自己担……” 　　冯岚的气消下去一点。 　　邱遇又道：“我绝对没觉得你不能和我一起抗事啊，不然那邱林风打我谁给我挡的，我要帮李绣谁二话不说和我一起的，王启轩背后蛐蛐我，哪个想安稳念完高中的人过去就把人揍了？” 　　冯岚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行了。” 　　邱遇一笑：“我的事肯定得喊你和我一块抗，不然叫什么两口子呢。” 　　冯岚瞥邱遇一眼。 　　“所以你闹心什么？” 　　“闹心我前头两年不该到处打架啊。”邱遇叹气，“这他大爷的，不就谈恋爱动静大了点，还有仇家找上门。钱成锦说都到贴吧发帖去了，特好笑，来找茬的还遵守贴吧格式发帖，被嘲了。” 　　冯岚摸出手机就要看，邱遇拦了一下：“不用，我这有截图。你现在看不着什么，都被贴吧管理删了。” 　　冯岚就拿了邱遇的手机看，边看边问他：“这么点事，有什么不能在群里说的？” 　　邱遇果断道：“怪邱林风！虽然钱成锦说这人我不认识，但一听就是私人恩怨，私人恩怨必不牵连兄弟啊，我就让钱成锦跟我私聊了。” 　　冯岚道：“等二鹏跟你翻脸吧。” 　　“你要和他俩说？” 　　“不然？打起来就咱们两个去？”冯岚叹气，“而且你们几个认识多久了，钱成锦现在偷摸告诉你，转脸也会偷摸告诉他们。” 　　“那倒是，要么说我一时想岔了呢。不过也没事，他仨知道我有这毛病，回头骂我一顿就完了。到时候你护着我吗？” 　　冯岚看他一眼，点点头。 　　“嗯。” 　　邱遇笑。 　　“我都交代清楚了，你要不气了，咱现在回班？” 　　俩人一块往教学楼走，刚上楼梯，邱遇就不知怎么乐起来。 　　冯岚不禁问：“笑什么呢？” 　　“你说二鹏怎么就没注意到我不高兴啊！”邱遇特快乐地说，“不是兄弟不好，但肯定是我对象瞅我时间比他们长，不然怎么能如此精准地就发现我不对劲……” 　　冯岚道：“刘鹏应该也发现了，刚他要去买奶茶前看你好几眼，你就顾着挂我身上，他才没说什么。” 　　邱遇“哎呀”一声：“不是发现不发现的事，是我对象吃饭都抓紧时间瞅我，懂吗，我甜到了！” 　　他往冯岚肩上一考：“我对象怎么这么甜呢？” 　　冯岚把他耸开：“还说我压着，自己也一身破毛病。” 　　“你还气呢吧？”邱遇又贴回去，“别气了，一块治病，往后你不压着，我遇事不先想自己扛着……给我看看你的手，刚在外面站半天，别又冻着了……” 　　两人黏黏糊糊地上了台阶，冯岚任由邱遇捧着手，冷不防撞着一人。 　　“你们俩个！”于莲斥了一句，“好好走路！” 　　“于老师。”冯岚飞快道歉，“不好意思……” 　　于莲摆摆手：“回去准备晚自习，快走两步！” 　　邱遇应了声，拉着冯岚飞快地走，边走边小声而快速地说：“我给你讲讲我和黑户虎的爱恨……没有爱。我和黑户虎的恨情仇……哦也没有情……” 　　于莲有点无奈地叹气，而后笑了下。 　　“半大小子，胡闹没够……” 　　她摇摇头，回办公室了。 第81章 ☪ 相求 　　◎谨记对象原则◎ 　　【广播｜高三】合理探讨对象的心头重担是什么 　　我猜这是一个直掰弯的故事，我甚至猜王启轩是他们的红娘…… 　　【广播｜高三】还有人没看过这个视频吗？ 　　B站UP主阿姗姗！都给我去看！[链接分享：家人们这次嗑到真男高了] 　　【先礼后兵】给脸不要是吧，遵守格式还被嘲笑？ 　　邱遇怎么不说话，谈个恋爱成软蛋了，还是谈了男的就牛逼到不理人了？ 　　【灌水｜高三】一直来闹的到底是谁啊 　　吧主，吧主，快来删帖禁言啊！ 　　【广播｜高三】家人们饭搭子车棚吵架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路过听到两句，他俩吵架都得搂着吵我真是服了，这就是小情侣？ 　　【灌水｜高三】早恋被主任抓了 　　我真服了，主任给我上健康课，还让我下次亲嘴别在旧礼堂后面了…… 　　【广播｜高三】他俩上楼撞他们班主任了 　　笑死我了我就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俩走着走着邱遇开始给冯岚看手相，一头撞在于莲身上 　　…… 　　跟黑户虎的故事其实很简单，那天邱遇跟邱林风吵了一架，动了手，心情很差，去游戏厅打发时间，撞着了黑户虎。 　　冯岚纠正他：“黑虎。” 　　邱遇“哦”了声：“不重要，反正那个黑乎乎太傻逼了，我在那儿投篮投得好好的，他走过来说我玩太久了让我去玩别的。不知道跟我面前逞什么威风，我就问他啊——” 　　邱遇一个球扔出去，正中篮筐。他冷冷地看着黑虎：“凭什么，你算老几？” 　　黑虎狂道：“我算你老爹！” 　　邱遇正烦他爹呢，下一个球就扣在黑虎脸上，宣告开战。黑虎带了几个兄弟来，几个人一块也没打过邱遇，被邱遇用球扔得满地蹿，狠狠地掉了一把面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我不记仇。”邱遇说，“我可乖了，当时打完架觉得爽，主动把扔一地的球收拾了。” 　　冯岚道：“你揍得他们还不了手，当然不记仇了。” 　　邱遇道：“是吧，这几年打架我还没输过！” 　　“那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告警察啊，我思想汇报都写了。”邱遇显然不怎么在乎，“他除非说这段日子去特种兵训练了，不然该打不过我还是打不过我。也就贴吧上闹腾两下吧，那都随便了。” 　　冯岚点点头，他上下学都跟邱遇一块，邱遇又能打又不会落单，也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邱遇又靠过去：“谨记对象原则，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我可乖了。” 　　这句没收声，让路过的张洋听个正着，夸张地扭头看了他俩一眼。 　　邱遇扬眉：“怎么？” 　　张洋玩笑道：“邱哥，你妻管严啊？” 　　邱遇训他：“眼睛有问题就去看。” 　　张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啊？” 　　邱遇道：“你厕所里没见过冯岚？硬件条件摆着呢，这是我的夫！” 　　张洋一声“我操”，看看冯岚平静的样子，再看看邱遇要吃人的脸。 　　“您是妻啊？” 　　他没什么看笑话的意思，就纯开玩笑纯打听纯震惊。 　　邱遇也没和他生气的意思，嗤笑道：“这都不懂，还想追李绣？” 　　张洋立刻在邱遇前面坐下了。 　　“你小点声哥！”他压着声音，“说到这个我都来气，当时你找我换座——还有你！” 　　张洋瞪冯岚。 　　“我当时一和你说，你积极得直接帮我搬桌子，我当是你俩要为我的爱情做出贡献，我甚至想过李绣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才让邱遇跟我换座。结果好吗，把我调走是为了成全你俩的爱情，你们是不是对得起我！” 　　邱遇奇怪地看着张洋：“我俩谈恋爱为什么要对得起你？” 　　冯岚静静地看张洋：“我的爱情不值得我积极？” 　　张洋以头抢桌：“我恨啊，我恨啊！” 　　邱遇嫌弃地把桌子往后拽：“别死我桌上。” 　　“什么人啊！”张洋弹坐起来，蔫巴巴地虚心求教，“不懂这个不能追李绣什么意思？” 　　邱遇问：“你去超话补课了吗？” 　　张洋点头：“补了。” 　　“只找到了我的微博？” 　　“哦，你说她微博？找到了。但有什么关系啊？” 　　邱遇直叹气：“她在嗑我俩cp，这你还不懂？你要从爱好上理解她接近她啊。不是我说你，你喜欢……你暗恋她，多长时间了，每天能跟她说几句话，付诸过任何行动吗？” 　　张洋更蔫了：“我怎么能拿这些事去打扰李绣学习？” 　　“谁让你打扰她学习了？”邱遇恨铁不成钢，“你至少要有存在感，至少要让她觉得你是个不一样的男同学吧？就比如我和冯岚，我俩还没谈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我的时候，我就开始刷好感度了！” 　　“怎么刷的？” 　　“日常刷啊！天冷暖手，吃饭暖手，上厕所一块——” 　　冯岚道：“没一块。” 　　“那就上厕所不一块，你这也确实不好一块。”邱遇道，“总之你得刷啊，你现在对李绣来说是什么，她后桌，那你跟之前的我有什么区别？你比之前的我还不如呢，我和她初中认识，铁哥们……铁姐妹……铁朋友了！” 　　张洋醍醐灌顶：“是啊！” 　　冯岚提醒他：“李绣没准还嗑你和班里谁的cp呢。” 　　张洋道：“那这个需要我怎么办，她嗑我和谁我就多和谁互动，让她嗑得开心点？” 　　冯岚看着他。 　　“那李绣可能会先觉得你也是gay。” 　　张洋眼中流出求知的光芒：“那我要怎样又让她嗑到又让她不觉得我是gay？” 　　邱遇无语：“你在问两个gay？” 　　张洋拍桌：“错问了！” 　　他继续虚心求教：“这个我自己琢磨，那你俩夫妻这个关系，我该懂什么？” 　　邱遇吐气：“懂不是所有恋爱和婚姻关系都用夫妻界定的，至少我和冯岚不是。” 　　张洋一点就透：“你俩互为老公，互为老婆？” 　　邱遇满意点头：“对咯，这个在李绣她们嗑cp的范畴叫互攻。要是听见谁犯傻逼背后蛐蛐我俩，替我俩声明一下，好处大大滴！” 　　“比如？” 　　“比如我们要和李绣一起出去玩的话，可以叫上你。”邱遇说，“更多的管不了了，你加油，努力！” 　　“Yes，sir！” 　　张洋一个敬礼，高高兴兴地走了。 　　邱遇和冯岚目送张洋，等他落座后，邱遇转头，看着冯岚。 　　“多积极？” 　　冯岚一时间没接上邱遇的脑回路。 　　邱遇凑近了又问：“帮我搬桌子的时候，有多积极？” 　　冯岚这才明白了。 　　“没多积极，他比较积极。” 　　“我不信。” 　　“那你搬回去，我再给你演一遍？” 　　“我哪儿舍得？”邱遇去勾冯岚的手，“但某人今晚可以住我那儿，让我体会一下你多爱我。” 　　冯岚持正当理由婉拒。 　　“明天周日，我得早起去郑晓东那儿。” 　　邱遇无话可说，唉声叹气，叹了两声又想起个事，压低声道：“我给你新买的内裤到了。” 　　“什么？” 　　“内裤。”邱遇小声说，“回头把你那脱线的都扔了。” 　　“你给我买……” 　　冯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不会买了什么奇怪的……” 　　“哎呀，就普通内裤！那回给你拿的时候我扫了一眼，都按你衣柜里颜色来的。”邱遇说，“我给对象买内裤怎么了？” 　　冯岚耳朵发热：“你别在教室里跟我聊这个。” 　　邱遇乐：“你脸皮薄的。” 　　冯岚道：“是没你脸皮厚。” 　　邱遇道：“我脸皮也薄啊，我不小声说了吗？” 　　最后俩字被预备铃淹了，邱遇安静下来，上课铃响的时候，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推给冯岚看， 　　“想看我穿奇怪的内裤吗？” 　　冯岚手一抖，在本上画出一条长长的黑线，恨不能把邱遇的笔记本撕了。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二鹏果然上楼兴师问罪，让邱遇把跟黑虎的事交代了。 　　张鹏就差指着邱遇的鼻子骂：“担事担事！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还瞒着不告诉我们？得亏小钱懂事不跟着你胡闹，不然回头老子们直接给你收尸去？” 　　邱遇拍开张鹏的手：“瞒着你们是我不对，但那玩意儿伤了我都是小概率事件，哪儿那么严重啊。” 　　刘鹏一推眼镜就要开口，邱遇摆摆手，特骄傲道：“我知道我错了，冯岚训过我了，我以后肯定改！” 　　刘鹏看向冯岚。 　　冯岚点头。 　　“训过了。” 　　张鹏一乐：“我知道了，是不是中午那会儿？我听小钱说了以后去贴吧看了，找茬的帖子没看到，但看到一个中午发的帖子，说你俩吵架了。你俩现在还真是名人，吵架都有狗仔盯着。” 　　邱遇探头：“哦，是吗，让我也看看？” 　　张鹏把他脑袋扒拉回去：“回头自己看，用我手机干什么？今天我们班任值班，一会儿巡到这儿再把我手机没收了。” 　　邱遇顺势往墙上一靠，装出个柔弱样子就要往冯岚肩上倒。 　　张鹏看着邱遇就闹心，不让他得逞，把他提溜正了。 　　“别腻乎了，那个黑虎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刘鹏道：“这事其实有点怪，你跟他对上得是一年前了吧，他怎么突然想着要折腾你一把？” 　　邱遇道：“谁知道他，我从来都理解不了傻逼啊。” 　　冯岚道：“邱遇的意思是，找上门来再说，不找上来就不管了。” 　　邱遇立刻附和：“对对，高三呢，谁有空啊？” 　　刘鹏略一思考：“也行。三中那帮不学习的是真混，拍砖动刀的什么都有。虽然打架不怵他们，但能不对上还是不对上。” 　　邱遇道：“我知道，放心吧，我现在好学生，你们邱哥已经金盆洗手了。” 　　“你就立flag吧，金盆洗手是最倒霉的时候，多少人想退出武林就死在这一会儿啊？”张鹏说，“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那我和刘先回班了，一会儿上课了。” 　　邱遇跟他挥手：“嗯，快去吧，甭担心我。” 　　刘鹏走之前对冯岚道：“你看着他点儿。” 　　冯岚点头：“知道，放心。” 　　邱遇一伸胳膊，左手张鹏右手刘鹏，把人推外楼梯去了。 　　凌烈的寒风吹进来，冯岚当即打了个哆嗦。邱遇也被吹够呛：“嚯，这风比去吃饭那会儿大了。” 　　“晚上说有暴雪。”冯岚道。 　　“不知道会不会放雪假啊？”邱遇往外面看了眼。 　　“别期待了，高三，放雪假就得占平时假补回来。” 　　“也是。”邱遇关了后门，“回屋回屋，冷死了。” 　　靠后门这块是没暖气的，邱遇进屋直奔靠窗那排。他把手指顺着暖气片的凹凸往里按，确保每根手指都被温暖到，眼睛瞅着窗外飘雪，渐渐诗兴大发。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冯岚本来在他旁边一块暖手，听他开始念诗掉头就要走。 　　邱遇伸腿拦住冯岚：“上课再回去，把你手暖透了。” 　　冯岚把手往邱遇后脖颈塞：“没冻着。” 　　邱遇眯着眼感受了一下：“合格，那你回去吧，我再暖一暖。” 　　冯岚抬脚要走，一转身，和李绣对个正着。 　　“有事？” 　　李绣点点头，看向邱遇。 　　“他干什么呢？” 　　“吟诗。”冯岚让了一步，“找他？” 　　“找你俩。”李绣扥了邱遇一下，“转过来，听我说话。” 　　“啊？” 　　邱遇迷茫回头。 　　李绣神色郑重。 　　“是杜思瑜的事，她下个周六就走，中午走。” 　　邱遇应了声：“哦，怕她家里来找麻烦，让我和冯岚做保镖？” 　　“不是。”李绣道，“是这样，她算你俩cp粉，看到你俩壁咚的视频了。就想问问……” 　　李绣双手合十，朝他俩晃晃。 　　“你们能借到那天的衣服，下周六穿了送她吗？” 第82章 ☪ 筹备 　　◎我对象进步真大◎ 　　和杜思瑜的交集是非常奇异的。 　　无论是冯岚还是邱遇，都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奋勇下乡解救女同学的经验。 　　现在杜思瑜走了，提出想他们两个送一送，他们都不太想拒绝。 　　但邱遇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告诉李绣他们会再想想。毕竟他们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借到衣服，而且要是因为借衣服欠了韩老板人情，寒假就免不得要去“主题”露面。 　　高三寒假短，他们要写作业，冯岚要开工，两个人还要一块去给江湾扫墓，真的未必有时间。 　　李绣也都理解，邱遇和冯岚愿意考虑她就很感谢了，谢过他们离开，只留了句：“那等你们回复啦！” 　　邱遇和冯岚目送李绣回到座位，对视一眼，也回自己座位了。 　　冯岚问邱遇：“给韩姐发消息问问？” 　　邱遇道：“那得问问啊，晚点问。” 　　就晚到放学时间。 　　邱遇开车，冯岚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拿手机，发短信问韩老板。 　　上次韩老板邀请他俩寒假有空到“主题”，他俩婉拒了，这次要麻烦人家办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冯岚客客气气地把事情说了，韩老板没有立刻回复，等两人到家了，回复的短信才姗姗来迟。 　　韩老板答应得很爽快，让他俩有空去拿衣服，但同时提出要求，希望他俩穿着提供的衣服出一期视频，视频内容不限。 　　韩老板直言：“寒假你们没空来就算了，有空来另说。这次借衣服呢，算我借个人情出去，你们俩得帮我打个广告。作为回报，广告费我就不付了，但我会给你俩单开一个链接，到时候按照单数给你俩提成，怎么样？” 　　简直太好了，划算得不行。 　　韩老板这人，别的邱遇和冯岚不了解，但在他俩身上一直给钱大方，跟做慈善一样。 　　邱遇跟冯岚商量了一下，觉得再推脱显得拿乔，便答应下来，问要打广告的是什么衣服。 　　韩老板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个塑料模特背靠背，一个穿着黑色卫衣，一个穿着白色卫衣。 　　韩老板道：“都是夹绒的，不会冻着你们，拍完衣服也不用还给我——哦，西服得还给我，但卫衣你们自己留着。” 　　韩老板又发一条：“既然说定了，抽空来我这签合同？咱们都走正规的。” 　　邱遇看冯岚：“周末你下班咱们去？” 　　冯岚应了。 　　邱遇道：“那明天我接你，然后在外面吃饭。有想吃的没？” 　　冯岚想了想：“炸酱面。” 　　“行。”邱遇低头回消息：“那我俩明天就去，方便吗？” 　　韩老板回复：“没问题，什么时候？” 　　“下午五点。” 　　“OK！” 　　邱遇放下手机，手撑在床上看冯岚。 　　“说起寒假……郑晓东那个家教，你怎么打算？” 　　冯岚知道他的意思，平静道：“寒假完事，下学期不干了。” 　　“那下学期周末怎么安排？” 　　“按以往的高三下学期安排，我们到时候应该只有周末下午有假。” 　　邱遇之前没关注过这个，闻言人都坐直了：“真的假的？” 　　“真的。这个假还是为了让住宿生能去外面澡堂洗澡才有的，庆幸咱们学校没澡堂吧，不然这个假也没有。” 　　“我——操！” 　　邱遇拉长了声音骂，往后一倒。 　　“下学期还怎么活啊？” 　　冯岚的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冯岚无奈道：“坏了要赔的。” 　　“我……赔……” 　　邱遇发出游魂一样的声音，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你的床没那么脆弱，上次咱俩那么折腾它也没碎……” 　　冯岚一橡皮扔了过去，正中邱遇。 　　邱遇捡了橡皮：“这什么意思？” 　　冯岚道：“不小心的。” 　　“你看我信吗？” 　　“爱信不信。”冯岚顿了顿，“橡皮还我。” 　　邱遇起身，把橡皮放到了冯岚桌上，撑在桌边不走。 　　冯岚看他：“干什么？” 　　邱遇道：“看对象。” 　　这招冯岚用过的。他索性丢开笔，转身，大大方方给邱遇看，同时大大方方看邱遇。 　　邱遇问：“这是不是有点……幼稚啊？” 　　冯岚反问：“怕输？” 　　邱遇眼睛瞪得像铜铃：“我！必！赢！” 　　他俩不说话，也不动，如同两尊凝固的蜡像，连喘气都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邱遇两眼发酸，几乎要掉眼泪，于是当机立断，做了个斗鸡眼。 　　冯岚“噗嗤”一声笑了，眼睛先弯后眨，输得一败涂地。 　　“耍赖是吧？” 　　“兵不厌诈！” 　　邱遇一敲桌子。 　　“赢家有奖励没啊？” 　　“没。”冯岚捡起笔，转回去继续看卷子。 　　邱遇哪儿能容忍这种事，威胁道：“那我自取了？” 　　“你自取什——邱遇！” 　　邱遇抢了冯岚的卷子丢在桌角，还把人抱到桌子上坐着，掐着人家的腰。 　　冯岚按着邱遇的肩膀：“干什么？” 　　邱遇道：“要奖励啊。” 　　“这能拿什么——” 　　邱遇指了下自己的嘴。 　　“给不给啊？” 　　冯岚推拒的动作一顿。 　　“你……” 　　邱遇笑着看冯岚。 　　“嗯？” 　　“你……会吗？” 　　完全不会，就瞎碰，火被点得到处都是，牙磕着冯岚好几回。 　　冯岚很快就受不了了，揪起邱遇的领子，低头和邱遇接吻。 　　邱遇含糊着：“漱口……” 　　冯岚也含糊着：“没空。” 　　笔掉地上了，卷子揉皱了，放桌上的几本书也跟着掉下去了。结束后邱遇拿了抽纸过来，冯岚把他拍开，声音还哑着。 　　“洗澡。” 　　“一起洗？” 　　冯岚懒洋洋地拿脚碰了邱遇一下。 　　“嗯，一起吧。” 　　又碰了第二下。 　　“再练练。” 　　冯岚跳下桌子，挺潇洒地往浴室走。 　　“下次我练，一言为定。” 　　第二天邱遇接冯岚下班，在小区对面等着的时候，远远看着两个人走了出来。矮一点的是冯岚，高他半个头的是郑先生，郑先生把手搭在冯岚肩膀上。 　　邱遇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没一会儿郑先生就和冯岚到了小区门口，冯岚停下脚步，礼貌地跟郑先生说：“我朋友来接我了，您别送了。” 　　郑先生笑道：“不要紧，我也是要出门的。” 　　他捏了下冯岚的肩膀，往旁边一指：“地下停车场在那边，我顺路。” 　　“那您慢走。” 　　郑先生亲切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 　　邱遇按了下喇叭，喊道：“冯岚！” 　　郑先生拍了拍冯岚的后背：“去吧，别让你朋友等急了。” 　　冯岚微微欠身，扯了下包带，转身走向邱遇。 　　“催什么？” 　　“天冷，他拉你在那儿冻着，一点都不爱幼。”邱遇说，“他平时对你也那样吗？” 　　“什么？” 　　“搭着你，捏你肩膀，还拍你后背。” 　　“是啊。我觉得太……反正不怎么适应。但他对郑晓东也这样，我不好说什么。” 　　邱遇拧着的眉头松了。 　　“拿你当儿子啊？” 　　“可能吧。”冯岚叹口气，“你跟他接触不多不知道，他气质跟我爸还有点像。” 　　邱遇在冯岚手背上拍了两下。 　　“别想了，一会儿给自己想难过了。” 　　冯岚在邱遇背后躲着风：“不会，你好好开车。” 　　邱遇听话地把手放回车把上了。 　　到“主题”后，两人想照旧从后门走，但在门口就被小木看见了。 　　小木热情地一推门：“饭搭子来啦？” 　　邱遇和冯岚只好从正门进了。 　　“来了。”邱遇说，“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小木笑道，“韩姐跟我说了，你俩来拿衣服是吧？放休息室了。合同也在那，你们看了ok就直接签字，有什么问题微信跟韩姐说，我直接给你们改。” 　　邱遇道：“那我们自己过去拿，你别招待了。” 　　小木道：“谁要招待你们？我是出于好奇围观一下红人。” 　　他看看邱遇，看看冯岚。 　　“你俩这是情侣装？” 　　冯岚摇头：“不算。” 　　邱遇笑道：“就是买了件像的。” 　　“什么时候穿情侣装回来营业啊？” 　　“再说吧，我们是想寒假再干一段时间，但实在不知道有没有空。” 　　几句话的工夫，已经有客人探头往外看，甚至有人拿举起手机拍照。邱遇眼角余光看见了，侧头看过去，笑了笑。 　　“非营业时间！”邱遇把手搭在冯岚肩上，“超话见？” 　　那桌客人笑着招了招手。 　　“好好学习，好好恋爱！” 　　冯岚也招了招手。 　　其他人都在忙，邱遇和冯岚就没挨个打招呼，和小木说了声，就去后面休息室拿衣服签合同，然后给韩姐发了条消息，从后门走了。 　　差不多到家的时候，韩姐给发了包括布料材质图案意义等相关资料，让他俩能用就用上，又给他俩发了个两百的红包。 　　邱遇道：“姐，不是说好这是人情单，不算广告费吗？” 　　韩姐道：“跟广告没关系，这是给你俩的恋爱红包，结婚还有。别跟我推啊，我不是第一次给，别人都收，你俩也别客气，就当我提前打好关系。饭搭子现在势头这么猛，以后保不准多少人找你们打广告，到时候可要给我留个位置。” 　　话说到这个份上，邱遇也就笑笑道谢收红包，保证以后永远给韩姐留个广告位。 　　跟冯岚说，冯岚也很感动，想了想道：“要么寒假还是去‘主题’吧。” 　　“那去看咱爸的事呢？” 　　冯岚琢磨了一下：“你元旦回家吗？” 　　“嗯，我们家是元旦我和我爸过去，帮着收拾一下东西，把人接过来，一直到过年，年后老两口想什么时候走再走。” 　　冯岚微怔：“那过年的时候……你爷爷奶奶也在你家？” 　　“是啊，到时候你来，正好给你体验一下我奶奶的温暖。” 　　冯岚有些犹豫了。 　　他本来是觉得，邱遇的爸爸和阿姨都接受了邱遇喜欢男生，也知道自己这个对象在，那过年的时候他登门拜访理所应当，不登门才是不礼貌。 　　但邱遇的爷爷奶奶…… 　　也不好说就不去了。 　　“那到时候在你家，你……咱俩。收敛点。” 　　“不用。”邱遇说，“咱俩只要不直接亲起来，我爷我奶不会怎么样的。最多我爷说两句，讲咱俩腻乎，娘炮，甭搭理他，他八百年前老落后思想。说我无所谓，说你你告诉我，我骂回去。” 　　“不了吧，说我两句也没事。” 　　“我有事啊，我对象能给他说吗？”邱遇往冯岚胳膊上一拍，“就这么定了！” 　　邱遇直笑。 　　“我对象进步真大，我真怕你一听我爷奶去就说算了，这次不去了。哎呀，真好，做对象的与有荣焉！” 　　冯岚一想还真是，要是以前的他，不用太前，就刚谈那会儿，他也绝对会找个借口不去，甚至劝邱遇慢慢来。 　　而现在，不知不觉，他已经变了这么多。 　　邱遇道：“那你怎么想？寒假去‘主题’，元旦去看你爸？” 　　冯岚应了声：“我查一下车票。” 　　“我来，我这有下好的买票app。”邱遇打开手机，“到哪儿？” 　　“河林。” 　　俩人凑一块研究了下，发现从阳城到河林坐火车只要一个半小时，出火车站后打车三十分钟，就能到江湾长眠的墓地，早点出发，完全可以一天来回。 　　冯岚道：“我自己去吧。” 　　邱遇问：“你之前回过那头没？” 　　冯岚答：“没。” 　　邱遇立刻说：“那你自己回去我怎么放心，我得帮婆婆看着你，不让你爷奶缠上你啊！” 　　邱遇当机立断：“我这就和我爸说，元旦我不跟他回去了。” 　　“这……行吗？” 　　“行得很。”邱遇分析得头头是道，“见公公这么大的事，我是肯定要和你一块去的。既然我必去，那元旦出发，一天来回，还能歇歇，不然元旦第二天我再去撵你，第三天回，那咱俩可没时间歇了，还一堆作业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 　　冯岚妥协：“那你爷奶那儿，真没事？” 　　“没事，大不了就告诉他们我谈了个男朋友，给他们一点文化冲击！你放心，他们身子骨都硬朗，心脏也没问题。” 　　邱遇开始给邱林风发短信，说自己元旦要去见对象家长。 　　邱林风非常震惊，都有点恍惚了，拿户口本确认过邱遇没到结婚年龄，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邱遇怕邱林风说什么离谱的，走到窗户边接电话。 　　回应的第一句就显出那边邱林风确实特别离谱。 　　“喂？靠，我没被拐卖，手机也没被偷，短信是我自己发的！对啊，见冯岚家长。啊，都见，先去看我婆婆，再去见我公公……婆婆怎么了，我妈也是冯岚婆婆，你也是冯岚公公啊！不是，这话跑哪儿去……对，我和岚去给他爹扫墓。你不用来，你来干什么？对了，我过年带冯岚回家，嗯嗯，行，收拾吧……我当然跟他一块住，你这废话……冯岚？我问问……” 　　邱遇转头：“冯岚，要不要和我爸说话？” 　　冯岚震惊地指了指自己，邱遇点头。 　　冯岚边走过去边用口型问：“什么事？” 　　邱遇摇头，点了免提，对那边道：“你说吧。” 　　“啊，冯岚？” 　　冯岚应了声：“邱叔。” 　　“嗯。”邱林风听着挺沉稳，“过年到家里来吧？” 　　“啊。”冯岚有点局促，“是，到时候要打扰您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邱林风说，“别紧张啊，就问问你这个，衣食住行有没有什么要求，有呢，你就让邱遇告诉我，或者直接跟我说也行。” 　　冯岚道：“谢谢叔。” 　　邱林风笑：“你看，你还客气。那行，我也没有别的事。啊，对了，咱俩也加个微信吧？你让邱遇把你推给我，或者把我推给你，都行。” 　　冯岚应下：“我加您吧，就搜您这个手机号。” 　　“那也行。去河林就麻烦你照顾邱遇了，该使唤使唤，随便用。好了，你把手机给邱遇吧。” 　　“我跟你没什么话说。”邱遇没好气道，“我要给冯岚当骡子做马去了！” 　　“你小子！”邱林风骂了一句，“我不就那么一说？” 　　“嗯嗯嗯。”邱遇敷衍，“快挂！” 　　邱林风把电话挂了。 　　邱遇问冯岚：“真想加？不想加也没事，不用理他。” 　　冯岚道：“加。” 　　他闷头把人加上，还琢磨怎么打招呼呢，邱林风一个红包就发过来了。 　　“给亲家公烧点纸。” 　　冯岚有些为难：“你爸他……” 　　“他说啥了？” 　　邱遇探头过来，见是个红包，立刻帮忙点了。 　　“别跟他客气，那么见外呢。”邱遇说，“给我公公的是吧，回头换了纸币烧下去，我公公不要再托梦退给他。” 　　冯岚看看邱遇，再低头看看手机，叹了口气。 　　“恐怕我以后无法融入你们家。” 　　“有什么融入的，咱俩过自己的，也不和他一起过啊。”邱遇把冯岚手机拿了，“你融入我就行了，今晚练吗？” 　　冯岚看着邱遇，目光渐渐往下。 　　“等我先跟你爸道谢的。”他说，“拿钱就跑，你爸该觉得我没礼貌了。” 第83章 ☪ 别离 　　◎远行顺利，前路可期◎ 　　@小小路人：今天在“主题”见到饭搭子啦！我以为是回来上班的呜呜当场拿起手机，但他们实际是在非营业时间T T不过小邱也没有阻止我拍照，还和小冯一起对我招手了！露脸照片你们知道去哪里取，微博上介于他们都没露脸就先这样！[照片][照片] 　　回复：我立刻杀进论坛！ 　　回复：意念去除挡脸贴纸！ 　　回复：在线求一个论坛邀请码T T 　　@饭搭子今天营业了吗：可靠消息来自@小小路人 饭搭子今天出现在“主题”咖啡厅，期待他们寒假会营业噫呜呜噫[截图] 　　回复：啊啊啊有机会吗？ 　　回复：他们学校贴吧最近好像一直有人找事？ 　　回复：我的天我八百年不上贴吧，返老还童…… 　　回复：小孩子吵架吧？ 　　回复：那么惊天动地的公开我都忘了他们还在念书。 　　回复：有对比才有伤害，我们小孩真乖…… 　　回复：没那么乖吧？看那几个帖子的意思，小邱也动手了？ 　　回复：一般青少年矛盾吧…… 　　回复：一般青少年矛盾会逼走同学？ 　　回复：什么逼走同学？ 　　…… 　　邱遇半跪在地上，折腾冯岚的腰带。 　　从暑假结束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韩老板给搭的那条腰带就不适合冯岚的腰了。 　　但幸好邱遇自己也有几条腰带，他挑了颜色一样的，比着冯岚的腰重新打孔。 　　“情景再现。” 　　邱遇屈肘搭着膝盖，抬头看向冯岚。 　　“我，你，一条不合适的腰带——但这次我们有打孔器。” 　　“之前那条……咳。”冯岚揉了下脖子，“那条腰带哪里不合适？” 　　“我觉得不合适，你这件西装也觉得不合适。” 　　冯岚对邱遇伸手，让他扶着自己站起来。 　　邱遇上下看了看冯岚：“其实是我觉得这条腰带适合你。” 　　他凑近冯岚的耳朵：“想看你只穿腰带。” 　　明明是同龄人，冯岚实在不知道邱遇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往后退了一步：“我的头发说不觉得好看。” 　　邱遇立刻伸手去揉冯岚的后脑勺。 　　“我的错。” 　　冯岚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 　　“这也是我的错。”邱遇伸手去碰，“还疼吗？下次你练习我保证不这样了。” 　　冯岚道：“你练习的时候我可没这么激动。” 　　“那我的领子是谁揪起来的？” 　　“没激动到弄伤你的喉咙。” 　　“真伤着了？”邱遇紧张起来，“昨晚上看的时候不是只有一点……我停得挺快吧……” 　　“逗你的。”冯岚拍开邱遇的手，“别掰我的嘴。” 　　邱遇讪讪收手。 　　“买点润喉糖？” 　　“有用？” 　　“我得查查……”邱遇拿出手机，“会不会发炎了，是不是该吃消炎药？” 　　冯岚摸着脖子感受了一下。 　　“没那么严重。” 　　“真的？” 　　“试试？” 　　“什么？” 　　冯岚揪住邱遇的领子，再次亲了他。 　　骑车去学校的路上邱遇都用被咬出个口子来的嘴抱怨：“你太凶了，一会儿我怎么见人？” 　　“你不喜欢？” 　　“喜欢，下次可以再凶一点！”邱遇迎着风笑，“但一会儿怎么办？” 　　“天冷，干裂。”冯岚说，“给你买唇膏，你喜欢什么味道？” 　　“薄荷。”邱遇说，“你那牙膏是薄荷味的。” 　　冯岚又清了下嗓子，被邱遇说得脸有点热了。 　　两人到了学校，放下车后没回十三班，而是去了一楼厕所。 　　张洋在这等着接应，他一见邱遇就问：“你这个嘴……” 　　冯岚道：“天冷，干裂。” 　　邱遇道：“冯岚咬的。” 　　冯岚踹了邱遇一脚。 　　邱遇改口：“天冷，干裂。” 　　张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满脸写着“你们真是够了”，催促道：“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邱遇只穿了校服外套，里面就是西装西裤。冯岚倒是穿得齐全，脱了外套脱裤子，被风一吹还打个哆嗦。 　　邱遇从张洋拿着的校服外套里摸出暖手宝给冯岚：“行吗？会不会太冷了。” 　　冯岚道：“没事，反正就一会儿。王明呢？不说女生还买了花吗？” 　　邱遇发了个消息催促，没一会儿王明拎了两个纸袋下楼，也钻进卫生间，给他俩一人分了一个。 　　张洋看着他俩啧啧赞叹：“真是人模狗样。” 　　邱遇拿了花在手里：“找死是不是？” 　　“哎，这可是班费买的花，你悠着点！”张洋立刻后撤一步，“虽然是假花但也不经摔打啊，挺贵呢。” 　　冯岚拿了另一束看：“是挺好看，这都是什么花？” 　　王明道：“你这个是向日葵，绣球，和……哦，满天星！邱遇那个是玫瑰和百合。” 　　“玫瑰？”邱遇刚才没看，听了这话才低头，“还真是，让我当着我的对象的面去给人女生送玫瑰？” 　　“我靠，好像是不太合适。”王明一怔，“那怎么办……抽出来这花就不好看了吧？” 　　冯岚道：“我无所谓。” 　　邱遇盯着冯岚：“为什么无所谓？” 　　冯岚想了想：“因为你从来不送我花？” 　　张洋吹了个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大。 　　“感情危机咯！” 　　邱遇看着冯岚，嘴角往下一撇，做了个特可怜的表情。 　　“我操？” 　　张洋和王明异口同声，显然被从未见过的邱遇的一面震惊了。 　　而邱遇的表演还在继续，捏着嗓子道：“我给哥哥送玫瑰，哥哥要吗？” 　　“我操！” 　　张洋抱着衣服转头出去了。 　　“我受不了了，拜拜。” 　　冯岚有点想和张洋一起走，但看邱遇故作可怜的模样又觉得他像被淋湿的小狗小猫，可爱。 　　冯岚忍不住伸手，想挠挠邱遇的下巴，看他是不是会舒服得把眼睛眯起来。他把手伸出去，手指刚碰到邱遇的下巴，旁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邱遇和冯岚一块转头，看着王明。 　　“抱歉？”王明抓着手机瑟瑟发抖，“我没忍住……” 　　邱遇伸手：“交手机不杀。” 　　王明两手捧着手机交过去。 　　邱遇和冯岚是站在厕所窗户前，王明取景很好，镜头里冯岚伸手去碰邱遇下巴，一点都看不出是在厕所拍的。 　　“大摄影师啊。”邱遇夸了一句，“拍得不错。” 　　王明拍拍袖子：“谢皇上！” 　　邱遇把手机递还：“再帮我俩拍几张？我发微博。” 　　王明得了许可，兴致勃勃道：“怎么拍，按结婚照？” 　　邱遇看看自己，看看冯岚。 　　“想怎么拍？” 　　冯岚哪儿知道，他看着邱遇期待的目光，抬手比了个“耶”。 　　“这样？” 　　邱遇乐：“那就这么拍吧，就拍一张。” 　　他也比了个“耶”，紧挨着冯岚的手，俩人一块看镜头让王明拍了一张。 　　拍完邱遇觉得不够，想了想又用自己那束花去挑冯岚的下巴，让王明再拍一张。 　　三张拍完，有人进厕所，看见这阵仗愣在门口，结巴道：“这……厕所结婚？” 　　冯岚赶紧把邱遇的手拍开，解释了一句：“没，班级活动。” 　　“哦，哈哈。”那人干巴巴地笑了，“那这厕所……算了，我去外面那个厕所，你们忙，你们忙！” 　　不等冯岚再说什么，他一转身出去了。 　　邱遇忍着笑：“怪我，在厕所拍什么照片。王明，你问问李绣我俩能出去了不。” 　　王明麻溜照做，给李绣发完消息想想也没别的事了，就道：“要么我先回去了？” 　　邱遇道：“行啊，别忘了照片发我。” 　　王明却没立刻走，一眼又一眼地看邱遇。邱遇被看烦了，问：“怎么了？” 　　王明道：“就……你嘴上……” 　　邱遇道：“天冷，干裂。” 　　“那不用p掉吧？” 　　“你还会p图？”邱遇一愣，先去看冯岚，“p吗？” 　　王明顿时明白：“原图给你一份p图给你一份，好了我走了！” 　　他闪现消失，动作比张洋跑路还快，邱遇根本来不及阻止。 　　俩人看着微颤的门发了会儿愣，邱遇道：“他肯定要回去说了。” 　　冯岚道：“呵呵，随便了。” 　　邱遇咂舌：“你又在网上学了什么？你以前不这么笑的！” 　　冯岚避而不谈：“照片发来了吗？” 　　王明速度挺快，已经发来了。 　　俩人靠着暖气片看了照片，都拍得不错，p过的那三张都看不出邱遇嘴上有口。 　　邱遇把俩人挨手比耶的原图设成锁屏壁纸，冯岚挑他下巴的原图设成桌面，弄完了屈肘撞撞冯岚：“你也设。” 　　冯岚道：“弄好了。” 　　他跟邱遇挺默契，也用了挨手比耶原图做锁屏，但桌面用的是邱遇用花挑他下巴那张原图。 　　邱遇一看就笑：“回头把三张照片都放上去，再把咱俩锁屏桌面怎么选的也放上去，超话得疯。” 　　冯岚听着邱遇说，眼前几乎有那个场面了。 　　“你要发哪几张？” 　　邱遇挺纠结：“都发了，给他们找不同？” 　　“那太明显了吧？” 　　“不明显我怎么秀？” 　　冯岚笑着：“行吧。” 　　邱遇开始琢磨怎么给九张图排序，最后定下p过的三张放上面，锁屏桌面放中间，原图放下面。中间那排还得把找人帮忙拍一下俩人锁屏同时亮，到时候放最中间，然后各自的桌面截图，放个一左一右。 　　冯岚听了邱遇絮叨，把桌面截屏给他发过去，随口道：“这么弄的话，韩姐那广告也要露脸吧？” 　　“要吧？露脸效果应该能更好？咱俩虽然不算那种顶帅的，但这颜值又不是不能打。这几张照片就算……呃……预热！广告前的广告！” 　　邱遇打了个响指。 　　“不过这只是我暂时的想法，你要是不想露脸我再看看不露脸的办法。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论坛里不是没咱俩露脸照片，那个你可都不介意的。” 　　冯岚道：“随便问的，广告露脸我也不介意。” 　　“行，今天这事完了咱俩去找找别人的广告视频，看看怎么搞。” 　　“还要和韩姐说一声咱俩寒假能腾时间去她那儿干活。” 　　“行，晚点……”邱遇手机一震，他翻出来看了一眼，“她们出班下楼了，咱俩准备。” 　　冯岚站直了，把邱遇的领带正了一下，又理了理自己的领子。 　　邱遇盯着手机：“下楼了，出教学楼了……张洋说外面特冷，祝咱俩好运。这幸灾乐祸的，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怕我了。” 　　冯岚道：“随他吧。” 　　“我的威信……”邱遇嘀咕了一句，“李绣消息，让咱俩出发，走吧。” 　　他在冯岚腰侧拍了下。 　　“清冷慢热高中生，阳光开朗小狼狗，校外初营业，行动了！” 　　室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 　　杜思瑜情况特殊，不是简单地转校，而是逃离原生家庭，虽然有姑姑一起生活，但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说是背井离乡也不为过。 　　整个十三班的学生都聚在校门口，七嘴八舌地跟杜思瑜告别。 　　范欣萌哭着搂住杜思瑜的肩膀，一直和她说常联系，好好的。 　　就这时，李绣扬声道：“特邀嘉宾来了！” 　　杜思瑜抽泣着松开手，而后人群像商量好一样让开，露出手捧鲜花，踏着风雪而来的一对西装少年。 　　杜思瑜眼睛睁大了。 　　“……为了我？”她先是惊讶，然后惊喜，眼睛都亮了，“那天超话里说他俩回主题了，是为了送我去借衣服的？” 　　李绣拿出手机，应景地播放《结婚进行曲》。 　　这个环节没跟邱遇和冯岚说过，两人动作齐齐一僵，又同时顽强前进，在能吵翻天的起哄鼓掌声中把花送到杜思瑜手上。 　　邱遇脸上挂着营业的微笑：“新生愉快，远行顺利！李绣说您是我们两个的cp粉，希望这次服务令您满意。” 　　冯岚脸上是同款营业微笑：“否极泰来，前路可期。” 　　“我操。”张洋说话都打颤，“我再也不敢直视他俩了……” 　　“救命。”范欣萌啜泣着说，“我都想转学了。” 　　邱遇笑道：“这是杜思瑜给我俩讲数学的学费，范老师，您打算给我俩讲哪科？” 　　范欣萌抹抹眼睛：“我语文最好，但语文第一是冯岚，看来没缘分了……” 　　她看着邱遇：“你这嘴是……” 　　邱遇笑道：“天冷，干裂。” 　　范欣萌：“你看我信吗？” 　　邱遇持续微笑：“那客人您说呢？” 　　范欣萌往旁边瞧：“冯岚，这该我说吗？” 　　悲伤的氛围被冲淡，一群人都笑开了。 　　李绣道：“毕业的时候让他俩再穿一次，让冯岚再咬一次！” 　　她看着邱遇和冯岚：“到时候给不给我们这个面子？” 　　“不是我咬的。”冯岚为自己辩解，“毕业没办法，毕业照都要穿校服。” 　　“是我自己咬的。”邱遇帮冯岚辩解，“回头结婚请你们，到时候是你们给我俩面子，都来。” 　　又是一阵热闹的起哄声，杜思瑜笑着笑着，眼泪突然落下来。 　　所有人都在这个瞬间安静了。 　　杜思瑜抹了下眼泪，看着眼前相伴了两年多的同学。 　　“我……” 　　她张口，还没理明白手机就震了两下，范欣萌离得近，看到是有人和她说：“该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范欣萌柔声道：“去吧。” 　　杜思瑜又抹了下眼泪。 　　“我……我该走了。” 　　李绣上前，轻轻拥抱杜思瑜。 　　“不要难过。”李绣说，“思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像是安抚，也像是承诺。 　　杜思瑜紧紧搂住李绣，声音颤抖，但异常坚定。 　　“嗯！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第84章 ☪ 约见 　　◎周末下午三点小公园，黑虎。◎ 　　【广播｜高三】他俩西装到学校是干什么，校园婚礼？ 　　1L（楼主）谁懂我从窗户往外看瞧见他俩穿着西装拿着捧花跑过去的心情？ 　　2L 谁懂我在厕所看见他俩的心情！我以为他们要厕所结婚…… 　　3L 什么西装？？？ 　　4L 什么捧花？ 　　5L 谁结婚？？？ 　　6L 厕所结婚？？？ 　　…… 　　17L 我打听到他俩是送一个女同学才那么穿的 　　18L 啊？难道他俩的爱情是从追同一个女生开始的？ 　　19L 那女生转学是受不了两个追她的男生在一起了吗？ 　　20L 那这女的也太离谱了吧，两个都钓着不答应，两个在一起了她又不乐意了？ 　　21L 这还让人穿西装拿花的送她，太过分了吧？ 　　22L 打的什么主意，虽然他俩是一对，但他俩结婚穿西装都会想到她？ 　　…… 　　32L 上面几层发癫啊，见到男女关系好就先造谣是吧？ 　　33L 还拿人家跟已经明确公开的一对gay造谣，真是服了，一点道德都没有是吧 　　34L 指路B站风过山丘视频[链接分享：欢迎见证我们的爱情] 到底要老娘说多少次啊 　　35L 造谣的你高考必落榜 　　36L 我们只是合理推测，有什么证据说我们造谣啊 　　37L 那你们这么说有什么依据，没有依据瞎逼逼不就是造谣？ 　　38L 都这么狡辩了还说不是造谣？ 　　39L 真你妈的会瞎扯。我也去打听了，明明是人家小姑娘得绝症了，遗愿就是看饭搭子结婚 　　40L 楼上你玩梗还是说真的？？？ 　　…… 　　【辟谣｜高三】我好好的同学怎么被你们埋了 　　1L 小杜确实是饭搭子cp粉，她因为家庭原因要转学，我们女生商量后去拜托饭搭子找老板借衣服送她，花都是我们班费出的。隔壁帖造谣的别他妈让我知道你们是谁，姑奶奶打得你们脑袋开花！ 　　2L 呜呜，饭搭子人好好哦 　　3L 这个时候因为家庭原因转学肯定是出了很大的事…… 　　4L 造谣的高考落榜造谣的高考落榜造谣的高考落榜……诅咒一万遍 　　…… 　　【给脸不要】邱遇冯岚有本事欺负人没胆子认？ 　　1L RT RT RT RT 　　2L 外校的烦不烦啊，就你妈在贴吧嚷嚷，有本事直接去找邱遇冯岚打架，妈的不会又是之前那个什么王启轩吧？ 　　3L 兄弟你被禁言几个号了，还在这里嚷嚷，事情真相贴吧里就有，你是一点不看是吧？ 　　…… 　　【辟谣｜高三】饭搭子没有欺负过任何人！[只看楼主] 　　1L 一楼严肃敬度娘 　　2L 有些事情越传越离谱了，这里整理一下我知道的真相。 　　6L 一开始是运动会，王启轩假摔绊倒邱遇，整个操场有目共睹，事后王启轩吃了处分不服气，在贴吧揭人隐私，引导大家攻击邱遇和冯岚的性取向，惹火了冯岚，又直接导致邱遇广播告白。后经学校调查，明确王启轩造谣，甚至从初中就开始欺负同学。 　　9L 总之王启轩转学管邱遇和冯岚什么事啊？家长会那天我去给老师送东西路过那个办公室门口听得清清楚楚，王启轩老早就开始找冯岚麻烦！ 　　14L 总之，这是一个王启轩自己恐同，找事又造谣，最后闹得自己不得不转学的故事，校园霸凌全是无稽之谈！来找麻烦的大哥，你开麦前弄清楚事情真相了吗？王启轩就特么会颠倒是非那一手，别是你被人骗了！ 　　…… 　　下午上课时班上的气氛有点沉重。 　　范欣萌听几分钟就要抹一下眼泪，李绣隔十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 　　邱遇和冯岚中午没吃饭，在最后一排借着课本遮掩，喝热水吃面包。 　　不是靠门最后一排，而是靠窗有暖气的最后一排。 　　从送杜思瑜到回班，冬雪飘逸吹透邱遇和冯岚，俩人回了教室都哆哆嗦嗦，冯岚穿了棉裤后要把棉袄给邱遇盖腿，邱遇不要，管赵家伟借了外套。 　　但还是冷，俩人跟于莲说了一声，张洋就被发配回原来的座位。邱遇想让冯岚靠暖气，冯岚直接按着邱遇坐到里头，自己坐了外面。 　　幸好这节课是于莲的语文，于莲体谅他们刚送走同学心思浮动，只在邱遇吃噎了狂喝水的时候警告了一句，让他们收敛一点。 　　下了课于莲也没立刻走，敲敲讲台道：“知道大家今天心情不好，我这节课也给你们平复情绪了。之后的课不能再这样，把你们的手机面包都收起来，要是有科任老师来找我告状，我可不留情面。” 　　一屋学生没精打采地应了。 　　于莲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杜思瑜这次月考多少分你们还记不记得？想和人家以后再见，首先分数得追上人家吧？不然到时候她上大学，你们在她校门口摆摊？” 　　有好几个人被逗笑了。 　　孙雪道：“那我得摆个板面摊，杜思瑜爱吃板面！” 　　“她要上南方的大学吧？” 　　“南方有板面卖吗？” 　　“要是没有孙雪不是独一家，那就发财啦！” 　　于莲见愁眉苦脸的人少了，就下了讲台，走的时候特意从后门走，路过了邱遇和冯岚。 　　“你俩怎么样？” 　　冯岚道：“挺好的。” 　　于莲点点头：“不要感冒了，回家喝点冲剂预防一下，知道吗？” 　　冯岚点头：“知道了，谢谢老师。” 　　于莲敲了敲桌子：“邱遇，听见了吗？” 　　邱遇抱着热水杯点头：“听见了……” 　　于莲蹙眉道：“怎么这么蔫啊，不是已经感冒了吧？冯岚你摸摸他脑袋，看他发烧没。”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 　　“没有。”他说，“就是刚吃饱，又暖和过来，困了。” 　　“是吗？”于莲不放心，要自己上手摸，邱遇灵活躲过，抓着冯岚的手按在自己额头。 　　于莲笑了：“还不让碰！” 　　邱遇哼哼唧唧地，眼皮直打架。 　　“我对象在这呢，只能我对象碰。” 　　于莲敲了下邱遇的脑袋。 　　“一天天的，没完了是不是？下节课前去洗把脸，知道吗？” 　　“下节什么——” 　　“地理。”冯岚说，“可以睡。” 　　于莲又敲了冯岚脑袋一下。 　　“你说了算啊？跟邱遇学的，不把老师放眼里是吧？我看你俩都暖和过来了，下节课让张洋回来坐。” 　　邱遇和冯岚一块应了。 　　于莲又说了两句成绩相关的，出门正好遇见提前来的地理老师。邱遇和冯岚回到位置的时候，正听见于莲说：“是啊，中午他们把杜思瑜送走了，情绪都不太好。哦，还有我班邱遇，他最近地理成绩都还行，一会儿没准睡觉，就让他睡会儿吧，中午累着了……” 　　地理老师笑道：“让他睡会儿行，但他要是打呼噜，我可把他叫起来。” 　　于莲道：“不用，他同桌看着他……” 　　邱遇叹了口气，本来趴在桌上，这会儿坐直了。 　　冯岚问：“不睡了？” 　　邱遇道：“于姐姐都这么帮我说话了，我怎么也不能睡了啊。” 　　他打了个哈欠：“你那个醒神小喷壶呢？喷喷我。” 　　冯岚想了想道：“有更醒神的，要试吗？” 　　邱遇半闭着眼睛：“什么？” 　　冯岚往前看看，往左看看，往后看看，突然伸手掰过邱遇下巴，在他唇上叨了一下。 　　柔软的，带着紫米面包的甜。 　　唇上的伤有点痛，但更热，热得人神清气爽，半点不困了。 　　邱遇瞪着眼睛看冯岚：“这是在教室！” 　　冯岚无所谓道：“醒神了没？” 　　邱遇伸手去掐冯岚的脸：“我现在郑重怀疑你不是我对象——” 　　冯岚躲了下：“我用我的喉咙痛来证明我是。”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喉咙痛是因为你昨晚一激动，抓着我的头发就……” 　　邱遇捂住冯岚的嘴。 　　“对象，别说了。”他道，“你解除封印后怎么这么可怕，我有点怀念不善言辞的你了。” 　　冯岚含糊道：“我该把头发剪短点吧？” 　　“不善言辞的你！”邱遇满脸通红，“求求了！” 　　“哦。”冯岚应声，变回不善言辞的他，连表情都跟着淡了。 　　但邱遇还是燥得厉害，他炯炯有神地瞪着黑板，把擦黑板的同学都给吓着了，小小板擦被舞得虎虎生风，粉笔灰跟雪似的扑簌簌下。 　　邱遇道：“不行，不能这样！” 　　他打开手机：“我要把今天的照片发了！” 　　冯岚礼貌发问：“你现在争的是什么？” 　　邱遇红着耳朵：“气！” 　　“你的目的是什么？” 　　能是什么，他脑子热，想让整个世界跟着一起燥起来。 　　邱遇点进微博，还指挥冯岚：“你！我一发你就转！” 　　…… 　　@饭搭子今天营业了吗：营业了！指路微博最新照片！小冯也转发了！ 　　回复：呜呜呜今天吵架气得我肝疼，到底哪儿来的什么神经病非说小邱小冯欺负同学！妈的证据都拿不出一个就瞎嚷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回复：怎么没有证据？人家说了，光被堵厕所挨打就你家俩人一人干了一次，校园霸凌懂不懂啊！ 　　回复：操，欺负我们小孩高三上网不频繁是吧？ 　　回复：有时间营业没时间上网？ 　　回复：辟谣来了来了来了！[链接分享：饭搭子没有欺负过任何人]进帖点只看楼主！我是小邱小冯的同级同学，事情根本不是贴吧里说的那样，详细我都整理了。邱同学确实有打架的前科，就一般打架，学校都有处分的，但校园霸凌什么的完全没有，是wqx自己恐同，又找事又造谣…… 　　…… 　　@此处相遇：他让我转//@风过山丘：营业九图（道具花对我俩不具备特殊含义） 　　回复：各自比耶这张好可爱，小冯略显局促，小邱笑容灿烂，啊，还是双西装，什么婚礼现场T T 　　回复：道具花？是为了拍照特意弄的花？ 　　回复：我知道！指路[链接分享：我好好的同学怎么被你们埋了] 　　回复：欺负人的事不回应一下？ 　　回复：没人夸脸我来夸！两位帅哥！看我！你在！害怕！什么！ 　　回复：一直没能进论坛看露脸照片，今日一见惊为天人，果然能在那种咖啡厅打工的人脸怎么会差！ 　　回复：无畏少年谈恋爱，喜欢，无畏帅哥谈恋爱，更！喜！欢！ 　　回复：我就说一样的图为什么发两遍——找不同是吧！上面三张p过下面三张小邱嘴上有伤，大家注！意！了！ 　　回复：欺负人的别在这里问了，人家自己同学辟谣都不管用是吧，没完没了，别打扰我们小两口日常生活，滚滚滚！ 　　…… 　　在邱遇和冯岚发现之前，李绣开始在微信群疯狂弹消息。 　　-你的朋友李花：王启轩又来找事了？ 　　-你的朋友李花：[图片][图片][图片][长截图] 　　-你的朋友李花：这次不止在学校贴吧，还闹到超话了。 　　-你的朋友李花：虽然总体还好，这点事咱们学校门清，贴吧那边几个说你俩欺负人的已经被删帖，也有人给你俩澄清，但你俩要不要再说一下？ 　　-Z：？ 　　-Z：操，不会吧，王启轩怎么没完没了的 　　-L：他转到哪个学校了，还在阳城？ 　　-L：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啊，就……黑虎突然说要找邱麻烦，和这次这个事，会不会有关系？ 　　-3：？又出什么事了我邱哥，好多灾多难，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啊。 　　邱遇和冯岚下课才看见群里的“热闹”。 　　两人一个开贴吧一个开微博，在密集的嗑cp言论中，找到了逼问的和辟谣的。 　　“嘶……”邱遇若有所思，“还真有点像王启轩会干的事。” 　　冯岚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翻看评论和私信。邱遇不看他都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忙伸手捋了捋他后背。 　　“也不一定就是王启轩，你——” 　　“王明！” 　　冯岚突然抬头喊了一嗓子。 　　整个班都安静了，只有王明一个原地起立：“到！大哥请吩咐！” 　　冯岚喊：“看消息！” 　　王明手忙脚乱翻手机：“是！” 　　邱遇挨近冯岚：“怎么了，问他什么？” 　　他低头去看冯岚屏幕：“知不知道王启轩的联系方式……你也觉得是他？” 　　“至少是跟他有关系的人。” 　　冯岚又发出去一句：“王启轩现在在哪个学校，能不能打听到？” 　　邱遇按着冯岚的后颈捏了捏。 　　“宝贝，看看我。”他小声说，“我特开心你会为我进入战斗状态，但你这次可不能自己去揍人啊。” 　　群里也叮叮咚咚，李绣一个劲让冯岚冷静点，说都邱遇给他传染了，处事都暴躁了。 　　冯岚拧着眉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道：“我是不是得把你跟我绑一块啊？” 　　他也拿出手机，当着冯岚的面给王明发消息：“告诉冯岚的都告诉我一份，我查他手机的，你要是敢隐瞒不报……” 　　邱遇的留白成功恐吓了王明，他不知道这对小情侣在玩什么，但他显然不敢违背邱遇的指令，当场立下军令状，发誓不瞒报。 　　冯岚问：“谁的前科比较多？” 　　邱遇道：“肯定不是我。” 　　“难道是我？” 　　邱遇看着天花板想了想：“那好像是我。” 　　他用膝盖碰冯岚的膝盖，一下一下碰。 　　冯岚正闹心着，很快被碰烦了，瞪了邱遇一眼。 　　邱遇搓搓腿：“哎，好冷啊！” 　　冯岚伸手去摸邱遇的腿，摸不出来冷，但还是道：“要么找个住宿生借条裤子吧。” 　　邱遇道：“哦，那倒不用，我对象和我保证不单枪匹马去找王启轩就行。” 　　冯岚动作一顿：“我打得过。” 　　邱遇道：“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事，咱俩不说好了吗？有事得一起担，你前几天才说过我。” 　　冯岚盯着地理书，邱遇还是一下下撞他的腿。说来也怪，心里那股躁动的气就这么散了，冯岚闭了闭眼：“我有点生气。” 　　“你是有点吗，你太生气了。刘鹏还让你看着我……”邱遇笑，“你遇见我的事比我急，我太开心了。” 　　他把椅子往冯岚那边挪：“西装回头送洗吧？一下午我都不怎么敢动，还是有褶。” 　　冯岚“嗯”了声。 　　“晚上商量一下那广告怎么拍，你有想法没？” 　　“不算有……穿着去逛街算吗？” 　　“可以啊，韩姐那意思也就让咱俩穿着拍个视频，然后分享一下链接。回头咱们……” 　　预备铃响了，邱遇的手机也震了一下。他随意点开看，瞧了一眼后，皱着眉歪向冯岚。 　　“你瞧。” 　　冯岚瞧了。 　　一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申请备注：“周末下午三点小公园，黑虎。” 第85章 ☪ 赴约 　　◎我找你，是因为王启轩喜欢你！◎ 　　冯岚搬了椅子坐在厨房门口，守着里面的电热水壶。 　　邱遇裹着被子缩在床上，打了个喷嚏。 　　刘鹏问：“感冒了？” 　　邱遇道：“有点着凉。” 　　冯岚道：“出门前就说你只穿那点不行。” 　　邱遇道：“但那样帅啊！” 　　滚水声停了，冯岚起身进厨房，很快充好一包感冒冲剂。 　　先用一半热水把颗粒化开，再加凉水兑温，拿出去给邱遇，正好能喝。 　　张鹏在视频通话里严肃道：“这是阴谋，到时候你孤身前往，黑虎摔杯为号，立刻出现百八十个刀斧手将你团团围住……” 　　邱遇一口闷了感冒药：“你拍电视剧呢？” 　　他把杯子递给冯岚，冯岚用凉水把杯底的一点药沫晃开，又递给邱遇：“喝完。” 　　邱遇吸吸鼻子，只张嘴不动手。冯岚会意，把杯口凑近邱遇，让他就着自己的手把那点药喝了。 　　李绣被秀得不行：“干什么呢，能不能谈正事了？” 　　邱遇理直气壮：“我谈恋爱不是正事？” 　　刘鹏道：“甭说他了，黑虎在他看来都算不上事。” 　　邱遇得意道：“那可不，他算什么东西？” 　　冯岚道：“也没什么好聊的，反正就明天，我陪他去看看。” 　　张鹏道：“那我们也得去啊，万一他们有百八十个刀斧手——” 　　刘鹏无奈：“你脑子里剧本收收。” 　　张鹏不服：“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吧！” 　　李绣直笑：“还百八十个刀斧手，就是百八十个菜刀手这片都拿不出来。你当现在什么年代啊，张导？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想象力这么丰富。” 　　张鹏嘀咕：“那也是危险啊，怎么也不能就让他俩去……” 　　刘鹏道：“那就都去。” 　　邱遇道：“都去什么都去，冯岚四点才下班……” 　　“我和郑先生说一声提前下班就是了。”冯岚摸了下邱遇脑袋，“少收两个小时的钱而已。” 　　“岚现在还打工啊？”姗姗来迟的钱成锦说，“你俩这高三过得可真是……我只学习都感觉不够用。” 　　“你成绩好，我们几个里也就刘鹏和李绣能和你比。”冯岚说，“不过……我这个工确实不准备打了。下学期就不打了。” 　　钱成锦点点头：“是不能打了，下学期得是地狱。我一想到下学期就觉得呼吸困难，我压力太大了这一天天的。我爸妈，还有我爷奶，见天念叨我说我考清华北大。我真服了，清华北大什么水准，我什么水准？他们能不能对我有一个清楚认知……哎。” 　　钱成锦揉了把脸：“不说这个了，黑虎的事聊怎么样了？” 　　邱遇道：“明天一块去看看，到时候我先露面，你们埋伏着，省得黑虎那边有百八十个刀斧手。” 　　张鹏拍桌：“我就说吗！” 　　钱成锦惊恐：“要动百八十把刀？他不就外号带黑吗，命里也带黑啊？” 　　“带个屁。”邱遇说，“我看是命里没什么外号里才叫什么……也没准，你给我看那照片，他是有点又黑又虎的。” 　　邱遇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行了不聊了，明天直接小公园见吧。” 　　刘鹏道：“稍微早点，别踩点。”又补充：“李绣你就别来了。” 　　李绣道：“谁要和你们一起胡闹啊？我还有补课班呢。完事了报个平安，十二点没消息姐姐帮你们报警不谢。我睡了，晚安。” 　　她直接退出视频通话了。 　　剩下五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钱成锦道：“那行，我做卷子了，明天见。” 　　“明天见。” 　　“拜。” 　　“我也再做套卷子。” 　　视频通话结束了。 　　冯岚起身去洗杯子，回来的时候邱遇裹在被子里看着他，眼睛要睁不睁的。 　　“困了？” 　　邱遇掀开被子：“抱一下。” 　　冯岚走过去，伸手把人拎起来。 　　“刷完牙再睡。” 　　邱遇靠着冯岚，打了个哈欠道：“不困，就是累。” 　　这一天是挺折腾人的。 　　披着星星起来，中午没吃饭还折腾一来回，在教室的时候有暖气，有赵家伟借的衣服，晚上顶着星星回家，邱遇还在前面顶着寒风。 　　一进家门被暖气应头一激邱遇就有点困了，群里急着聊黑虎的事，冯岚也怕邱遇直接睡感冒才没让邱遇睡。 　　结果刚开聊邱遇就打喷嚏，还真让冯岚料对了。 　　邱遇伸手摸冯岚腰：“你怎么不累啊？” 　　自然是以前好多天都过得比今天累，今天这点折腾不算什么。 　　冯岚也没说，架着邱遇洗脸刷牙，拿毛巾往邱遇脸上招呼。 　　邱遇假哭：“有对象真好。” 　　冯岚把人弄回床上，用被子裹严。 　　“对象，睡吧。” 　　邱遇左挣右挪，伸出一只手，扯住冯岚衣角。 　　“在我这睡？” 　　冯岚道：“我下楼洗了澡上来。” 　　“然后你在楼道里着凉，明天我好了你病了？” 　　也是这么个道理。 　　冯岚拍了邱遇两下：“你先睡。” 　　冯岚洗澡不慢，但出来的时候邱遇还是睡着了。他怕吵着邱遇，没用吹风机，坐在床边椅子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邱遇。 　　其实邱遇不只是今天累，自从开始好好学习，邱遇都挺累。 　　冯岚现在也累，这种累跟以前不一样，不是没尽头的疲惫，压得人喘不过气，而是有指望，有奔头。 　　头发擦到半干，冯岚把毛巾挂回去，关灯上床。他没立刻躺，拿了手机靠在床头，邱遇迷糊中察觉到他上来了，伸手抱他，胳膊搂上他的腿，脑袋蹭在他肚子。 　　冯岚伸手，轻轻摸着邱遇的脊背。 　　邱遇很短暂地醒了一下：“冯岚？” 　　冯岚应了声：“嗯，睡吧。” 　　邱遇就抱着冯岚的腿，特安心地睡熟了。 　　冯岚听着邱遇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复习了一遍最闹心的政治知识点。 　　第二天邱遇按说好的，提前去接冯岚。郑先生这次没有送冯岚，冯岚自己出来，走到邱遇旁边。 　　“中午的药吃了吗？” 　　“吃了。”邱遇说，“我身体状况比你强，你放心吧。” 　　冯岚摸了下邱遇今天穿的裤子，确认够厚才上了车。 　　邱遇笑：“我裤子不够厚你怎么办，不上我的车，打发我先回家换裤子？” 　　冯岚道：“拐去商场买新裤子。” 　　这种处事方法让人很难想象他不到半年前把日子过得多清苦。 　　邱遇感叹：“真好。” 　　冯岚没听清：“什么？” 　　“真好！”邱遇一脚油门把电瓶车开了出去，“真好！” 　　一直到小公园，邱遇都特别开心。冯岚不知道他高兴的点在哪儿，但情绪也被带动着飞扬起来。 　　下车后，冯岚拍了拍小二道：“我得学学。” 　　“学啊。”邱遇说，“不难学，你会自行车就会这个。不过你学它干什么，让我下岗？” 　　“找个机会给你挡风。”冯岚说着，在邱遇背上拍了一下，“去吧，我旁边等你。” 　　二鹏和钱已经到一会儿了。 　　邱遇站到篮球架下，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群里不停有消息跳出来。 　　-Z：我带篮球来了 　　-你的朋友李花：你们不是去打架的吗？ 　　-Z：来小公园不带篮球总觉得不是回事啊 　　-L：@3 把黑虎照片发群里，我在路口这边 　　-3：[图片] 　　-L：1 　　-你的朋友李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放这里一道数学题你们算吧？ 　　-山风：？ 　　-Q：文科生和理科生比数学？ 　　-你的朋友李花：做人得有梦想啊，你邱遇岂会认输？ 　　-Q：别的不认数学我认 　　-山风：出题 　　[Q撤回一条消息] 　　-Q：绝不认输！你出题！ 　　黑虎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两分钟才到，到的时候，邱遇坐在篮球架的底座上，抓着手机发语音。 　　“角AOB凭什么等于角AOC，辅助线凭什么连DE，你再讲！” 　　黑虎一时犹豫，没有迈步向前。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邱遇。 　　堂堂四中一霸，怎么会是这种热爱学习的东西。 　　但邱遇已经在群里收到了刘鹏发的消息，甚至于刘鹏就是跟在黑虎后面过来的，确认了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单枪匹马。 　　“行了，我要等的人来了，你们聊完一会儿留个人给我讲。” 　　邱遇站起来，收了手机，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 　　“你就是黑虎？” 　　黑虎道：“你不认识我？装什么装。” 　　邱遇笑着拿出根烟咬在嘴里：“抱歉，我是不记你这种小人物。” 　　“你！” 　　黑虎一咬牙，瞪着眼睛似乎就要动手。 　　冯岚藏在树后，握着从雪里捡出来的一截断枝做好了准备。 　　黑虎却瞪着邱遇，深吸几口气后，冷笑道：“你带人来了没有？” 　　邱遇坦然：“带了。” 　　黑虎道：“我可没带。” 　　邱遇道：“我带人是老大的排面，你没带……怎么，无人可带？” 　　他笑了下。 　　“不过放心，你没带人，我的人自然也不会出来。哦，对象除外。我对象凶得很，你敢动我一下，他动你肯定不止一下。” 　　黑虎骂了一声。 　　“操，得意什么，就你有对象？” 　　邱遇摆摆手：“说正事，谁在乎你对象。你约我出来到底干什么？最近一直在贴吧里逼逼赖赖的就是你吧？” 　　黑虎道：“不错，是我。” 　　“果然，蠢得要死的做法，不像有脑子的人做的。”邱遇目光一冷，“不过……这种又恶心人又没什么用的颠倒是非的做法，道让我想起一个人。他叫王启轩，以前是我朋友的同班同学，你认识吗？” 　　“认识。”黑虎说，“我就是要替他出头，怎么了？” 　　一阵风从两人中间刮过去，冯岚丢了树枝，空着手从树后走出去。 　　“你要替王启轩出头，不该约见我吗？”他对黑虎点了下头，“我是冯岚。” 　　邱遇一拍巴掌：“我知道！他想报复的人是你，但他报复的手段是毁掉你最珍爱的东西，也就是我！” 　　冯岚转身：“当我没来过。” 　　邱遇一把扯住冯岚：“别走别走，你不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黑虎被刺得眼睛疼：“屁！我找你，是因为王启轩喜欢你！” 　　冯岚：“？” 　　邱遇：“？” 　　邱遇错愕地看向冯岚：“怎么还被你说对了？” 　　黑虎破口大骂：“你个渣男，不喜欢轩哥就不喜欢，为什么要中伤他，逼走他，他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的心意就不值得珍视吗？！” 　　这剧本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你等等。” 　　邱遇把冯岚往后扒拉了一下，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了，狠吸一口。 　　他抬头望望天，万里无云，低头看看地，白雪皑皑。 　　邱遇又吸了一口烟。 　　“冒昧地问一句。”他的语气变得非常客气，“您跟王启轩的关系是……” 　　黑虎特骄傲：“对象。” 　　他抬着下巴：“都说了，别以为就你有对象。” 　　邱遇转头看着冯岚：“我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你听我解释，我跟王启轩真的没什么？” 　　冯岚把邱遇的脸推回去：“跟他说。” 　　他戴了手套，因为刚碰过雪，指尖的位置又湿又冷。邱遇把冯岚的手握住攥着，诚恳地看向黑虎道：“你听我解释，我跟王启轩真的没什么，他跟我也没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他对我的情感，那应该就是仇恨了。” 　　黑虎想都没想就反驳：“放你的屁，轩哥人可好了，怎么会恨你！” 　　根本讲不通。黑虎认识的王启轩和邱遇、冯岚认识的似乎不是一个人，三人继续说下去也只有鸡同鸭讲。 　　邱遇挽起袖子道：“这样吧，我高三，没空跟你在这闲聊，咱俩直接打一架，你服了以后就别来烦我，行不行？” 　　冯岚道：“等等……” 　　邱遇道：“没事宝，我保证不会伤到自己。” 　　“不是。”冯岚说，“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来了？” 　　邱遇看过去。 　　确实有个人，走得很慢，目标很明确，是要来小公园。他看着很单薄，留着长头发，走到刘鹏旁边时停下脚步，好像和刘鹏说了两句话。 　　邱遇道：“我发消息问问。” 　　拿出手机还没点开群，刘鹏就发来一条新消息。 　　-L：王启轩来了。 第86章 ☪ 向阳 　　◎直面自己过去的一切，反叛过去顺从的自己◎ 　　近两个月没见，王启轩变化很大，下巴尖了，人瘦了，头发留长了，打了耳洞，左耳处戴着一枚黑色的耳钉。 　　邱遇对他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道：“又想折腾什么？” 　　王启轩倒是很平静。 　　“别在外面冻着了，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请客。” 　　在场众人：“？” 　　王启轩转向黑虎：“我没吃饭就出来了，早饭就没吃。” 　　黑虎立刻道：“走，找个地方吃饭！” 　　在场众人：“？？？” 　　事态的发展变得有些邪门了。 　　预计中的雪地肉搏没有发生，一群人浩浩荡荡，向最近的快餐店出发。 　　为表立场不同，两拨人走了道两边，但这边路不宽，王启轩跟黑虎的说话声一直传过来。 　　黑虎问：“你怎么来了？” 　　王启轩说：“从关联账号看到的。” 　　“是有人找你告密吧？” 　　“知道还问？” 　　“这帮不服管的孙子……” 　　邱遇推着电瓶车，和冯岚走在最后，眼睁睁看黑虎和王启轩说话，越说越近，最后王启轩把胳膊挂黑虎胳膊上了。 　　邱遇道：“上车。” 　　冯岚道：“没多远。” 　　邱遇道：“不是路程的问题！” 　　他一拉冯岚手腕：“你看那俩处对象的，挽着手走！咱俩现在骑车，把你的手按上我的腰！” 　　冯岚这才注意到那边的对象在干什么。他不理解邱遇的攀比心，觉得幼稚，太幼稚了—— 　　十五秒后，邱遇骑电瓶车带冯岚，冯岚搂着邱遇的腰，从王启轩和黑虎旁边经过。 　　邱遇还按了喇叭。 　　“操。”钱成锦往二鹏后头缩，“他谈恋爱怎么这样啊！” 　　张鹏也往刘鹏后面缩：“咱不去了吧，感觉也打不起来，咱回家吧。” 　　刘鹏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们两个也可以挽手啊。” 　　钱成锦和张鹏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挽住了刘鹏。 　　“说得对啊！”张鹏赞叹，“朕绝不是没出息的东西，爱卿，走！” 　　刘鹏被夹在中间挣扎不过，终于体会到张鹏和钱觉得丢脸的心情，使劲低头，把脸埋进了羽绒服的毛领。 　　邱遇和冯岚先到，没在外面吹风，直接进屋找了地方等。 　　紧跟着他俩的是二鹏和钱，王启轩和黑虎最后才进来。 　　“走得也太慢了。”邱遇漫不经心地发难，“我当你要跑呢。” 　　黑虎的眼睛又瞪起来：“你他妈的——” 　　王启轩攥着黑虎的胳膊轻捏了一下。 　　“没事。”他对邱遇点了下头，“抱歉，腿上有伤，走得慢了点。” 　　“哦。”邱遇没想到这个，眨眨眼，坐姿都端正了一点，“那……那你坐吧。” 　　他不打弱的，特别烦的除外；不打女的，这是人生铁律；不打残的，被他打残的也算。 　　因此一听王启轩腿上有伤，一边琢磨这人怎么伤的可惜不是被自己伤的，一边就把针对的意图收敛了一点。 　　只能一点，到不抓着这人走得慢的事计较的程度，别的不能再多了。 　　王启轩走到桌边，黑虎满脸心疼地扶着他坐下，拿出手机扫码，让王启轩先点餐。 　　王启轩摇头：“他们先点。” 　　“行啊。”张鹏半点不客气，“有请客的样子。” 　　王启轩还笑了下。 　　“不客气。” 　　手机到了刘鹏手里。 　　他漫不经心地刷着菜单，边刷边打量王启轩。 　　“你……变化还挺大的。” 　　王启轩不太在意的样子：“是吗，我以前什么样？” 　　张鹏一个个给他数：“装乖，绊人，造谣……” 　　黑虎一拍桌子：“胡说八道！” 　　手机到了钱成锦手里。 　　钱成锦道：“我在三中都知道的事，谁有功夫跟你胡说八道？” 　　邱遇道：“你少说两句，回头他要在学校打你我们管不到。” 　　钱成锦嗤道：“我怕他？我武力值只比你们差好不好？” 　　“你们——” 　　王启轩又扯了黑虎一把。黑虎气得不行，王启轩又不让他发火，只能坐在椅子上岔着腿生闷气。 　　钱成锦把手机丢给邱遇，邱遇大概看了看，问冯岚：“还要上次那几样吗？米堡，coco虾，奥尔良鸡翅……” 　　“嗯。”冯岚凑过去一起看，“往下滑，再滑……要个苹果派。” 　　“行。”邱遇连自己的一块选完了，把手机还回去，“到你俩了，赶紧点赶紧说，争取上餐前咱们把该聊的都聊完了，省得一会儿在这打起来。” 　　这句话声有点大，不远处的服务员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 　　黑虎没好气地拿起手机，一转脸对上王启轩瞬间柔情，几乎是轻言细语地跟王启轩商量着把餐点了。 　　冯岚一直挺安静地看着他们，见黑虎放下手机，满脸不快地又瞪过来，才心平气和地问王启轩：“你爸妈接受了？” 　　王启轩淡淡地看着他：“我离家出走了。” 　　冯岚往下瞥：“腿是他们打的？” 　　王启轩道：“是我跳楼的时候摔的。” 　　桌上静了一下。 　　钱成锦特别小声地说了句“我操”。 　　王启轩平静道：“三层楼，还被树拦了一下，没摔死，不好意思了。” 　　黑虎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瞎说什么？” 　　王启轩安抚地拍了他两下。 　　邱遇皱眉道：“我不是想漠视生命，但你跳楼跟冯岚有什么关系？” 　　王启轩笑：“你说话真客气。” 　　冯岚道：“他实话实话，我确实不至于……到想你跳楼的程度。” 　　王启轩还是笑：“我知道，我只是故意说出来膈应你。” 　　是开玩笑的口吻，把邱遇气得倒吸气。 　　“行了。”刘鹏主持了一下局面，“一码归一码，黑虎在贴吧里颠倒黑白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是。”黑虎沮丧地说，“我……拿错手机，看了他小号空间，自己以为……” 　　他低下头，蚊子似的嗡嗡：“刚才启轩和我说了，是我误会你们了。” 　　王启轩道：“我自己做的事我认。冯岚，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今天在这也跟你正式地道一次歉，你想怎么算我都认了。” 　　张鹏小声嘀咕：“这就是生死走一回之后的觉悟吗？” 　　刘鹏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王启轩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和胡虎现在在谈恋爱，他的事，你们也尽可算在我头上。本来我在空间写那些玩意儿，纯发泄的，让他误会了，也确实怪我。” 　　黑虎当即不同意，大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找他们麻烦的，跟你没关系！” 　　服务员轻轻地走过来，轻轻地放下托盘，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们。 　　“你们的餐好了。”她说，“请慢用。” 　　邱遇用可乐杯子挡住脸：“虎兄弟你想演戏能打个招呼吗，太丢脸了。” 　　黑虎在桌子底下踹他：“谁他妈是你兄弟了？” 　　冯岚和王启轩没参战，刘鹏嫌幼稚还躲了，张鹏跟钱成锦齐心协力帮着踹黑虎，因为位置问题没踹明白，给了邱遇好几下，气得邱遇不肯再踹了。 　　一群人这么闹完，去看那仨没动脚的，发现刘鹏给王启轩分了支烟，冯岚旁听，仨人已经开始聊王启轩为什么跳楼了。 　　满裤腿鞋印的四个人：“……” 　　张鹏道：“给根烟，我也听听。” 　　邱遇道：“屁的烟，都给我掐了，冯岚不抽烟。” 　　冯岚摆摆手：“不要紧。” 　　“不要紧个屁。”邱遇伸手拿了刘鹏的烟，又对王启轩说：“你！掐烟！” 　　黑虎道：“你算老几？” 　　邱遇可是等着这句话了，君子报仇一年不晚，想都没想就道：“算你老爹！” 　　一年前的恩怨就在眼前，双方人员就位，战争一触即发—— 　　王启轩把没点的烟放黑虎嘴里：“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天我来学校收拾东西，其实不是转学，是我家里不让我念了……” 　　家长会结束后，王启轩妈妈在家哭了好几天，反反复复说她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后来不哭了也一直念，每天都念。每念一次，王启轩就回想一遍自己在矫正中心的经历。 　　王启轩爸爸更是气得冒烟，时不时就要骂王启轩，说他让自己丢脸，要再把他送去矫正中心。 　　这些话，王启轩初中的时候都听过一遍，已经麻木了。他麻木到十月底去学校拿东西，遇见冯岚，得知康泰矫正中心是冯岚举报没的。 　　很好笑。 　　他的骨肉至亲要把他推进地狱，让他离开地狱的却是被他中伤欺负的冯岚。 　　又一次母亲哭，父亲骂的时候，王启轩心平气和地走上家里阳台，打开窗户，打开防盗铁栅栏的内置锁，跳了下去。 　　王启轩喝了口可乐。 　　“后面就是爱情故事了。”他说，“我想你们不太愿意听。” 　　他也不太想交代。 　　但邱遇说：“想听，爱听，你对象说你喜欢我。” 　　王启轩诧异地看了黑虎一眼。 　　黑虎尴尬道：“你空间里写的……你羡慕冯岚，想成为冯岚什么的……” 　　王启轩这次自打露面就一直很静，现在终于也尴尬起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你听我解释……” 　　从医院醒来，命还在，但摔断条腿，父亲还是骂，母亲还是哭，王启轩醒了不到两分钟，就想再跳一回楼。 　　但他的腿被固定着，一时半会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的时候，王启轩就在父亲的怒骂和母亲的哭声中放空，回想，想自己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阴暗卑劣的小人，试图让无辜的同类也品尝自己的痛苦，成为自己真正的同类。 　　手段百出，毫无用处，他一边针对冯岚一边不敢说出冯岚最深的秘密，想拉他入地狱又怕他进入和自己一样的地狱。 　　——冯岚就是不入地狱。 　　到最后王启轩终于疯了，底线也抛弃不要，但还是没有用。家长会那天他终于认清一件事，孤立无援的是他，恶心的是他，冯岚在此前对他的一切招数都不在意不理会，因为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这样的认知让王启轩更加痛苦。 　　之后，经历过一次死亡，王启轩终于大彻大悟，找到了他扭曲崩坏的根源——不是冯岚，他不曾受难的同类，而是他的父母。 　　王启轩就这样在一个雪夜瘸着腿离开家，遇到了爷爷去世，在路边抹眼泪的黑虎。黑虎是留守儿童，被爷爷带大的。王启轩支着断腿在雪地里跟黑虎聊了半小时，被没了家人的黑虎捡回了家。王启轩状态不是很好，做噩梦，整晚睡不着，对着窗户发呆，突然就开始哭……都是黑虎陪着他。 　　黑虎状态也不怎么样，时不时在家里喊爷爷，回了神就蹲地上蜷着嚎，这时候就轮到王启轩陪黑虎，黑虎嚎一会儿就抱着王启轩哭，喊王启轩哥——他比王启轩小。 　　两个人相互陪伴了一段时间，谈天说地，也交心交底。黑虎不算弯，但也跟王启轩日久生情。王启轩定时给他妈发消息报平安以免家里报警——其实他都不太觉得他爸会报警，毕竟他爸第一次收到他消息时问都没问他的腿，而是骂了他一顿。 　　也是那天王启轩突然很想谈恋爱，他迫不及待想要离从前的生活远一点，做所有他爸妈觉得丢面子造孽不让他做的事情。 　　他直面自己过去的一切，反叛过去顺从的自己。 　　王启轩对冯岚举起可乐。 　　“你们的视频我看到了，我羡慕你，想成为你，是因为你不怕事，你比我光明磊落，做人更比我强。”他说，“话说开了，胡虎不会再找你们麻烦，我也不会再纠缠你们。以前的事是我傻逼，你不必原谅我，我永远欠你的，你想什么时候讨回去我都奉陪。” 　　没人说话，邱遇也只是安静地看。 　　这是冯岚和王启轩的事，别人都不该插手。 　　冯岚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王启轩，没有说话。 　　王启轩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就准备把手收回去。 　　冯岚这才拿起自己的可乐杯，也跟王启轩碰了一下。 　　冯岚平静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从前就没把你当回事。” 　　王启轩苦笑了一下：“是，你说过，是我脑子有病，单方面和你过不去……你只在乎邱遇。” 　　“那些都不必说了。”冯岚点点头，“关键的你记得就好。” 　　邱遇悄悄地碰了下冯岚的手。 　　气氛沉重，饭是吃不下去了，张鹏去前台要了打包袋，把他们几个的打包带走了。 　　王启轩和黑虎把人送到门口，走的时候，王启轩看着冯岚，没再说话，但略略欠身。 　　冯岚呼出口气，停在王启轩面前。 　　“加个微信。” 　　王启轩一怔。 　　“你现在和黑虎两个人生活，靠他家的钱，还是你爸妈以前给的零花？” 　　王启轩一时接不上话，冯岚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让他扫码。 　　“给你推荐几个打工的地方。” 　　王启轩张了张嘴，眼圈突然红了。 　　邱遇抬手搭住冯岚肩膀，淡淡道：“想跟家里分开不是住在外面不回去就行的，要自己赚钱。而且你腿看着不也没好透吗？加吧，谅你也不敢再怎么样。” 　　王启轩仓促地擦掉眼角滑落的泪水，哑声道谢，把冯岚的微信加了。 　　几个人沿着来时路，慢慢慢慢地走。 　　张鹏好一会儿才吐出口气：“真是没想到……可能咱几个都不在意这些，真不敢相信身边就有这种……这他大爷的。” 　　刘鹏道：“什么环境养什么样人吧，以前看他都闹心，今天瞧见是真跟那会儿不一样了。” 　　“毕竟死过一次的人。”钱成锦说，“还是挺吓人的，他说的时候，我操，我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邱遇和冯岚走在他们后头一点，把前面仨聊的话听了个全。 　　邱遇跟冯岚道：“你心真软，还帮他一把。” 　　冯岚道：“算不上心软吧，本来也没放心上的事。最多……兔死狐悲吧，我爷奶没比他爸妈强哪儿去，而且要是让我去矫正中心走一趟，我不一定比他强。” 　　“你去走一趟不是把那糟心玩意儿举报了吗？”邱遇说，“王启轩……算了，谁知道他在里面待多久，他爸妈又那个德行。” 　　邱遇伸了个懒腰：“人各有命，这把跟他的事该算是彻底结了，以后什么恩怨都没有了。哎，之前就觉得他精神有点问题，谁想还真是……也是，矫正中心那地方哪儿是人待的。” 　　冯岚“嗯”了声。 　　这个话题挺沉重的，旁边三个都插不上话。好容易等他俩都安静了，钱成锦道：“咱找个地方把王启轩请这汉堡吃了？” 　　“吃。”邱遇说，“岚别吃了，都凉了，回头你胃又不舒服。” 　　冯岚道：“张鹏不是带球了吗？找个室内篮球馆吧。我知道有个室内篮球馆冬天可以用微波炉。” 　　邱遇乐：“这么想吃这口啊？” 　　冯岚道：“啊，我想吃那个苹果派。” 　　“行。”邱遇说，“打个车吧，分两辆走。哦对了，群里那题你们谁给我讲一下？赶紧着，什么事都别耽误了。” 　　“我给你讲！”钱成锦自告奋勇，“你把图点开。” 　　五个人站路边等车，冯岚跟着听了一会儿题，忍不住走神，往快餐店那边看。看了一会儿，黑虎和王启轩出来了。大概是累了，王启轩一瘸一拐的特别明显，黑虎扶着他，两人慢慢慢慢地走，成为两个小点，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第87章 ☪ 更新 　　◎在去河林的路上◎ 　　风过山丘更新了一条新视频——“在雪地里走走走走”。 　　视频一改对着两人手的风格，这次对着两人的脚，或者说鞋更准确。 　　一黑一棕两双棉靴，在雪地里踩出令人放松的沙沙声。 　　“这块雪刚下不久，还很蓬松，很新。”邱遇说，“要是被踩实的雪，现在应该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被踩实的雪也不好看，不拍了。” 　　“还好吧。”冯岚说，“这边没什么人来。” 　　“冯岚这样说。”邱遇把镜头偏向棕色的棉靴，“冯岚去踩一踩？” 　　冯岚过去踩了两脚，咯吱咯吱。 　　邱遇道：“好，冯岚小朋友做得很棒！” 　　冯岚笑：“你有病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 　　邱遇道：“可能有人奇怪我俩现在在干什么，我就直说了，我们正在回家。” 　　冯岚道：“我需要给你捧哏吗？” 　　邱遇吭哧吭哧地笑：“不用，我没要讲相声。”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回到了最开始留下脚印的地方。 　　邱遇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俩看到了，谢谢帮我们说话和辟谣的人。其实没掀起什么风浪，但今天录这个视频……因为我俩线下找到始作俑者了。” 　　“这次没打架。”冯岚说，“我看着他，不让他打。” 　　“是的，我洗心革面，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问题儿童了。” 　　邱遇开玩笑说的，但冯岚不乐意听。 　　“他以前也不是问题儿童。”冯岚说，“他不主动惹事，校园霸凌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具体的辟谣帖都讲清楚了。” 　　邱遇快乐道：“真好，被罩了。” 　　他愉快地哼了两句歌，然后把手机递给冯岚。 　　“我要堆个雪人。” 　　冯岚不接手机：“不了吧，你没带手套。” 　　邱遇道：“我就堆个小的，很小的。” 　　冯岚把手机接过去了。 　　邱遇蹲在地上，很快地团了两个雪球，但没堆雪人，而是反手丢向微微弯腰，专注看他捏雪球的冯岚。 　　猝不及防被丢了一脸雪的冯岚：“？” 　　冯岚抹抹脸上的雪：“邱遇，你死了！” 　　邱遇迅速弹开，没被冯岚按进雪里。 　　镜头一转，俩人不知道在哪儿坐下了，镜头又对着两双棉靴。 　　黑色棉靴动动：“我刚被冯岚按雪里了。” 　　棕色棉靴道：“再胡说？” 　　黑色棉靴上多了个委屈的表情：“好吧，是我脚下一滑自己摔雪里了。” 　　棕色棉靴动动，挨着黑色棉靴蹭了下。 　　“说正事。” 　　“说正事。”黑色棉靴在雪地里跺了两下，“正事就是最近那个事已经解决了，本来就是已经过去的事，因为个……误会被翻出来的。现在我们跟始作俑者达成了……和解？这算和解吗？咱这边一直没想怎么样，那点破事早翻篇了，他们——” 　　“算吧。”冯岚截了他的话，“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词了。” 　　“那就算。”邱遇说，“一顿快餐泯恩仇，我们和解了，故事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欢迎见证我和冯岚的爱情，再见！” 　　镜头黑了，但隐隐的，还有两人说话的声音。 　　“能走不能？” 　　“我真没事，没摔着。” 　　“那自己走。” 　　“哎，再让我挂一会儿……” 　　视频在一串脚步声中结束。 　　审核通过的消息弹出来，邱遇点开B站先看了私信。有安慰他俩的，也有零星几个上来就骂的，邱遇怀疑其中必有黑虎。 　　阿姗姗的头像在最上头，点开一看，自从黑虎开始找事，阿姗姗就时不时会发条消息来。 　　“虽然你俩没红到那个程度，但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及时回应，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要留下赛博案底” 　　“贴吧的辟谣我看到了，一直不上线是不是三次生活被影响了，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要是有人私信骂你俩什么的，别往心里去，互联网广了什么人都有。” 　　“看你同学说你以前总打架，这什么坏毛病，现在改了没有？” 　　“小冯怎么样？我看你们贴吧里说那意思怎么是你俩都被欺负了……暴力不好但该出手时就出手也没毛病。” 　　“最近怎么样？” 　　邱遇回了一条：“姗姐操心了，我俩都没事。” 　　姗姐秒回：“勿扰，在看你俩新视频。” 　　“真行。”邱遇嘀咕了一句，返回视频页，扫了眼评论。 　　饭搭子已经很久没营业了，之前疯狂的粉丝涨势已经停滞，甚至不少人见这对久久不更新选择取关，但一有新饭，评论区还是立刻热闹了起来。 　　热评第一就是带着一串感叹号的：“来了！来见证了！我的天啊你俩还知道更新呢！！！！！！！！” 　　热评第二：“所以你再也不打水漂了吗？” 　　热评第三：“孩子大了，知道做剪辑了” 　　热评第四：“学生素人都有人造谣现在的小孩好可怕，我看你俩是真的要火了” 　　热评第五：“西装！西装！把你们的西装给我发出来！NOW！！！” 　　这一条的楼中楼都是“给我上去”“你为什么只在第五”。 　　邱遇点着桌子想了会儿，给李绣发消息。 　　“送杜思瑜那天是不是有人录像？” 　　李绣回了一个问号。 　　邱遇又问：“有多少拍到我和冯岚的镜头？” 　　李绣恍然大悟：“要做粉丝福利？” 　　“算吧。”邱遇回，“有吗？” 　　李绣：“肯定有啊，帮你剪出来？” 　　邱遇发了个软萌萌的兔子表情包：“谢啦。” 　　李绣：“yue” 　　冯岚从办公室问了数学题回来，邱遇正利用课间十分钟练英语完形填空。 　　冯岚拉开椅子坐下，邱遇瞥他一眼：“怎么样？” 　　“不怎么样。”冯岚头疼至极，“刘老师讲题三分钟骂我两小时。” 　　邱遇乐：“挺好，你这课间多俩小时。” 　　冯岚叹气：“数学太难了。” 　　“英语也不简单啊。”邱遇跟着叹气，“来，让我看看我又对了几个。” 　　冯岚从抽桌里翻了邱遇撕下来的答案。 　　“拿来，我给你对。” 　　邱遇把练习册推过去，并附赠一支红笔。 　　“请，冯老师！” 　　冯老师的阅卷结果是十三个题对五个，邱遇闻听噩耗，一头栽在桌子上，然后迅速地看了眼时间。 　　“来不及了。”冯岚说，“但今天晚自习是英语，你到时候问。” 　　“行——吧——”邱遇拉长音，“爱妃，扶朕一把。” 　　冯岚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揪住邱遇的领子，把人提直了。 　　几天后十二月月考在一种“天杀的终于有假放了”的状态里结束，所有学生离开考场后几乎都是奔跑着回自己教室把桌椅复位，班主任还没进门，书包就已经收好了。 　　李绣和张洋一人拿了厚厚一沓作业回来，各科课代表自卷认领自己那一沓，一张张卷子发下去，一行行粉笔字被写到黑板上。 　　“大家把作业都记一下。”李绣说，“转各科老师指示，所有抄写可以不做或者抄不够数，但开学回来都要考，不合格的到时候都要补上。数学最后一张提高卷大家试着做一做，不强求。历史卷子第二张倒数第二题划掉……” 　　李绣确认了自己没有疏漏，转头对于莲道：“老师，我说完了。” 　　于莲走上讲台，戳了下李绣的脑袋。 　　“直接就拿手机看是吧，装都不装一下了？” 　　李绣一笑：“这不是放假了吗？” 　　她迅速下了讲台，想整理试卷，却发现张洋已经帮她理好了。 　　李绣轻快道：“谢谢啊。” 　　张洋嘿嘿笑：“客气什么。” 　　于莲开始在讲台上说元旦假期注意事项，邱遇和冯岚在下面确认购票信息和火车出发时间。 　　俩人野得很，早上打车来的，书包里鼓鼓囊囊没一本书，现在一个装书和作业，一个装换洗衣服，计划是放学直奔火车站，到那边找旅馆休整一下，做半天作业，正元旦再精神饱满地去见江湾，回来后去看冯婉，中间能找到机会，就把韩老板交代的广告拍一拍。 　　“抄写作业都不写这作业直接少一半。”邱遇跟冯岚说，“我除了英语都不打算抄……不行，政治和历史得挑一点抄。你怎么说？” 　　冯岚斟酌了下：“我英语不抄了，其他的各抄两遍。数学提高卷我不写了，把前面的吃透。” 　　邱遇道：“提高卷我做前两小问……” 　　“邱遇！冯岚！”于莲喊了一声，“聊什么呢？上来聊！” 　　邱遇猛地坐直：“报告！情侣的——啊！” 　　冯岚用膝盖使劲撞了邱遇一下，邱遇面目狰狞，冯岚表情平静。 　　平静的冯岚在一阵偷笑声中平静地回答：“在聊作业。” 　　于莲问：“我刚说的都听见了吗？” 　　邱遇嘀咕：“听见了，从小学到现在不都是那几样？” 　　冯岚大声道：“听见了，不要冬泳，不要冰嬉，注意安全，按时返校。” 　　于莲点了一下邱遇：“你看看你，你再看看冯岚！” 　　邱遇也在兴奋头上，是非要作一下的。他把身子往旁边一偏，再次大声道：“看了！挺好看的！” 　　偷笑的都开始明笑，教室内外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冯岚用卷子挡了半边脸，靠着墙叹气。 　　邱遇笑盈盈地看向冯岚，冯岚表面无奈，但心里是快乐的，被这么一看，就在卷子的遮掩下笑起来。 　　于莲也笑了，说回假期安全的问题：“行啦，虽然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你们都听烦了，但每年多少人出事，你们心里也有数，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于莲看了眼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两分钟。她再看看躁动不安的学生，宣布道：“值日生值日，其他人……小点声，脚步也轻点，放学吧。” 　　谁还能控制住自己小声。 　　十三班学生的欢呼声能把房顶掀了，邱遇冯岚瞬秒跑路，跑到二楼撞见同样提前放学的五班学生，邱遇直接从楼梯扶手滑下去，转头喊冯岚：“宝贝！来！” 　　“操。”有学生认出这对校知名广播情侣，“兄弟姐妹们让一让，这有小情侣私奔！” 　　冯岚感觉自己刚要抬腿前面就闹哄哄地分开一条路，他来不及反应，就被从后面涌来的人推挤向前，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一头栽进邱遇怀里。 　　“小心点！”有人从上头喊，“赶紧走都别停，前面干什么呢！” 　　让让路那个大声回：“谈恋爱呢！” 　　“操，出校门谈啊，先让我回家！” 　　邱遇笑着扯住冯岚，俩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四十分钟后，风过山丘更新微博，内容为两张打码火车票。 　　评论很懂地问：“什么意思，是去见家长吗？” 　　又七十分钟后，风过山丘更新B站视频。 　　一开始对着桌面，邱遇拍拍自己的小桌板，再拍拍冯岚的小桌板，上面都是卷子。 　　邱遇小声道：“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勤奋刻苦高三生，坐火车不忘写作业。冯岚不在，去泡面了，我俩走得急，放学就跑，都没吃饭。” 　　镜头往上一抬，一片打码的陌生路人中，冯岚左手红烧牛肉，右手鲜虾鱼板，向邱遇走来。 　　“他回来了。” 　　邱遇说着，单手把两人的卷子收了，感叹：“我太贤惠了。” 　　“麻烦让让。” 　　冯岚的声音传进话筒。 　　“小心，泡了的……谢谢。” 　　两桶泡面被放下，冯岚问：“录什么呢？” 　　“随便录录。”邱遇说，“我有点紧张。” 　　他在座椅上弹了一下。 　　“哎我发现，你是不是喜欢吃鱼啊？” 　　不知道谁家小孩突然哭了，邱遇秒闭嘴，冯岚也扭头去看。 　　小孩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我不要……” 　　也不知道是不要啥。 　　俩人看了十几秒，邱遇伸手勾冯岚衣服：“是不是啊？” 　　“吃鱼？”冯岚转回头来，“以前喜欢。” 　　邱遇回想着：“上次做炸小鱼你吃不少吧？” 　　冯岚跟着回想：“好像……是吧。” 　　邱遇打了个响指。 　　“那就是喜欢。”他说，“完了，我不怎么会做鱼。” 　　冯岚笑：“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就随便问啊。”邱遇说，“看你拿的鲜虾鱼板面。” 　　他自个儿乐了，在小孩哭闹的背景音里小声道：“上次去菜市场买菜，我和卖鱼那大哥说你不爱吃鱼呢。” 　　“那他还送你一袋小鱼？” 　　“啊，他说什么来着……哦。”邱遇咳了一下，粗着嗓子重复，“鱼腥是你不会做，有刺你得给她挑——大概这么说的。” 　　冯岚笑：“上次炸小鱼做挺好吃的。” 　　“我再精进一下厨艺。”邱遇说，“这泡面到时间没？” 　　冯岚看了眼：“我的到了。” 　　他泡面喜欢吃硬一点，泡四分钟就揭盖。 　　冯岚打开盖子，转头对邱遇道：“我吃饭，别录了。” 　　“哦。”邱遇说把镜头对准自己的红烧牛肉面，“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再次为你们介绍冯岚给我泡的面，欢迎来见证我和冯岚的爱情，顺便一提你们在微博猜对了，我是要去见家长，拜！” 　　视频结束。 　　视频的标题是“鲜虾鱼板面也挺好吃”。 　　观众朋友们先夸赞饭搭子最近一周俩视频营业态度甚佳，然后激情热议了一阵饭搭子小小年纪就见家长好甜好甜，最后赞许邱遇小小年纪会做饭喂对象冯岚吃饭的也不扫兴，好半天才有人发现一个盲点。 　　“鲜虾鱼板面也挺好吃？”该网友细细分析，“从这个‘也’我们可以知道邱同学不爱吃鲜虾鱼板面，那我请问邱同学，是什么给了鲜虾鱼板面加成，让你觉得它好吃了？” 　　邱同学吃面结束又写半面卷子，休息时一看评论区，理直气壮地艾特了冯岚，掀起“邱同学到底是亲了冯同学嘴巴还是被冯同学喂了一口”的新讨论热潮。 　　丢了垃圾后洗手并给邱同学买水的冯同学半路收到艾特提示，回想起邱同学握着他的手嫌弃地尝了一根面还把嘴上油亲他手上的幼稚举动，缓缓回复一个问号。 第88章 ☪ 扫墓 　　◎您和我父亲江湾是什么关系？◎ 　　河林比阳城还要北一点，偏一点，邱遇和冯岚出了火车站才发现打车软件没普及到这一块。 　　所幸物价也便宜，俩人又没什么行李，跟门口拼了辆黑车。 　　司机交代他俩：“你们就学生，走得也不远，一人十块，行吧？别跟其他人说。” 　　邱遇满口应了，和冯岚坐车上听司机拉客，开口就是“三十一位，走不走”。 　　邱遇跟冯岚咬耳朵：“穿校服真有用。” 　　冯岚脑子转了两下才想起自己去“主题”面试前给邱遇传送的经验，不禁笑了。 　　“你记性是真好。” 　　“那是。”邱遇得意道，“来，我给你背一遍《琵琶行》。” 　　后头客人上车的时候，邱遇一边在冯岚腿上拨弦，一边背“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新客人犹豫了一下，以为这是什么通往补课班的学生专车，差点开后备箱拿行李走了。 　　后来上了车，等司机拉最后一位客的时候，这位新客人还和他们唠嗑，说现在的学生学习真刻苦。 　　邱遇和人家唠得有来有回：“我俩高三了，可不刻苦吗！” 　　“我说呢！元旦放假是吧？” 　　“是啊是啊。” 　　“那你这是来玩还是回家？” 　　“来看我爸，他在……” 　　邱遇转头看了冯岚一眼。 　　冯岚道：“北山公墓。” 　　邱遇看向新客人：“在北山公墓。” 　　“啊……这样，是在那边工作？” 　　冯岚道：“没，在那埋着。” 　　新客人一哽。他从副驾驶扭头，看看微笑的邱遇，再看看平静的冯岚，有点琢磨不明白北山公墓里埋的到底是谁爸。 　　最后一个客人司机拉了五分钟，人齐车开。邱遇坐在后排中间，本来和冯岚一块往左拧着头看窗外风景，冷不防被最后上来的客人戳了下腿。 　　邱遇转头看了眼，客人左手五右手零，给他比了个数。 　　邱遇往前看了一眼，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于是拿出手机，调出备忘录，用最大字号写：“二十，我俩近。” 　　最后的客人拍了下大腿。 　　邱遇又敲了一行：“我俩还是学生，拿了个学生价。” 　　想了想又改正：“我俩是高三学生，拿了个学生价。” 　　他给最后一客人看了手机，又扯了下自己身上的校服给人家看。 　　客人给他竖了个拇指，又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低头看手机了。 　　邱遇笑了下，也低头看手机，给冯岚发消息。 　　“旁边的大哥跟我问价呢。” 　　手机震动，冯岚点开看，发现是邱遇，瞥了邱遇一眼。 　　“怎么……” 　　邱遇用胳膊肘撞了邱遇一下。 　　“悄悄话，看。” 　　冯岚看了，敲字回：“说了？” 　　“说了，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司机敲他五十。我没说咱俩一人十块，就说了个二十，怕一会儿他们干起来。” 　　邱遇继续敲字：“我还说咱俩是高三生，学生价，他给咱俩加油。” 　　冯岚笑了下。 　　“人挺好。那加油吧，默一下《蜀道难》？” 　　邱遇大声叹气。 　　“噫吁嚱！” 　　副驾驶的客人又扭了下头。 　　司机道：“怎么了？” 　　“我背课文呢。”邱遇说，“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冯岚胳膊搭在窗框上，捂着半边脸，忍着笑看向窗外。 　　河林路边的积雪比阳城要厚，天半阴不阴，阳光从云层缝隙投向大地，照出一片剔透晶莹。 　　冯岚突然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 　　“嗯，是，咱校服外套够厚，冻不着。” 　　冯岚没头没脑地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瑞雪兆丰年。” 　　邱遇没明白冯岚的意思，倒是坐副驾的客人接了句：“那可不是这个年，是农历新年。” 　　冯岚笑笑，说了句“是吗”，也没解释。 　　俩人很快到了旅馆，下车去后备箱拎了各自的包。邱遇的包被不知道哪个客人的行李箱轮子蹭了，留下一道污痕，他蹙眉看了看，没计较什么，扣下后备箱盖子拍了拍。 　　“好了！” 　　邱遇朝前面喊。 　　“谢谢大哥啊，麻烦了。” 　　司机按了下喇叭，车开走了。 　　两人一块进了旅馆，拿了房卡。房间里挺暖和，冯岚脱了全套冬季校服，坐下歇了几分钟，问邱遇：“晚上出去吃饭吗？” 　　邱遇瘫在床上：“不去了吧，叫外卖？河林也没什么特色值得咱特意出门，都一片地方。” 　　“那我换睡衣了。” 　　“行吗？你那背心短裤，脱了还是冷吧。” 　　冯岚道：“带的不是背心短裤。” 　　“啊？”邱遇抻着脖子看了眼，“那你带的什么，你还有别的睡衣？” 　　冯岚从包里抽出两件衣服，对邱遇晃了晃。 　　“我操。”邱遇坐起来了，“这不是我买那套吗？ 　　冯岚道：“你的我也带了。” 　　邱遇站起来了。 　　“换换换，立刻换——不对，洗澡，洗澡吗？” 　　冯岚脱了毛衣。 　　“洗，我先进去。” 　　新睡衣上是冯岚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邱遇吹干头发把睡衣穿好，美滋滋地趴到冯岚旁边。 　　“你怎么翻出来的？”他问，“我想过年给你的。” 　　冯岚道：“找你内裤的时候看见的。” 　　邱遇顿时想起来：“你现在穿的内裤是不是……” 　　冯岚“嗯”了一声。 　　“是你买的。” 　　邱遇往旁边打滚，又滚回来。 　　冯岚靠着床头，一条腿屈着，用书垫了写作业，一条腿平放，被邱遇滚回来的时候抱住了。 　　邱遇贴着冯岚的腿说：“我不是很好，我有点躁动。” 　　冯岚向下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下次我穿你睡衣。” 　　“啊——” 　　邱遇被撩拨得不行，脑袋抵在冯岚腿上，一声喊转了八个调。 　　“哥。”他说，“你是要我的命吧。” 　　冯岚按住他的脑袋，拍了拍。 　　邱遇道：“要不是明天得去看公公……” 　　冯岚来回地揉着邱遇的头发。 　　“怎么样？” 　　邱遇在冯岚腰间掐了一把，然后迅速滚到了床边。 　　冯岚忍俊不禁：“就这样？” 　　“啊。”邱遇抱着枕头闷声闷气，“不然呢？万一我公公明天对我有意见怎么办。” 　　冯岚把作业放到床头柜上，从后面凑了过去。他在邱遇的耳朵上亲了下，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引诱。 　　“那也有我喜欢你。” 　　邱遇忍着，忍着，忍不住了。 　　“新睡衣。” 　　他捏着拳头说了一句，像是最后警告。冯岚浑然不惧，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邱遇丢开抱枕，猛地转身去解冯岚的扣子。 　　“你别喊停你！” 　　说得凶，但没这么折腾，弄得也小心，睡衣和床都没脏。 　　冯岚轻踹了邱遇一下：“开窗。” 　　“一身汗，再感冒了。” 　　邱遇把被往冯岚身上一扔，先把地上的纸收拾了才去开窗。 　　窗外夕阳西下，冯岚披着被子下床，跟邱遇一块往外面看。 　　邱遇道：“别看了，我要抽烟。” 　　“别抽了，对肺不好。”冯岚说，“我听说抽多了还影响味道。” 　　邱遇刚拿手上的烟掉窗户外头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岚：“哪个味道？我嘴的还是……” 　　冯岚往下看。 　　邱遇骂了声：“我操。” 　　他顽强地又拿了根烟。 　　“不可能，等下次练到全套的……” 　　他话一顿，把打火机拨弄得咔咔响，但没有点烟。 　　冯岚侧脸看他，他眼下一阵燥热，压了声音含糊地问：“吃什么味道好？” 　　冯岚低低地笑。 　　邱遇回过神来：“你查这个干什么？” 　　“菠萝。”冯岚避而不答，“菠萝味道好。” 　　邱遇对冯岚龇牙。 　　“你现在真是不正经你。” 　　“近邱者遇。”冯岚摆出正经的样子，“意思是和你在一起以后越来越像你。” 　　“我不自恋。”邱遇说，“写你的历史卷子去！” 　　冯岚几年没去见江湾，挑贡品格外认真。南果梨要圆润好看的，桔子要金黄讨喜的，糖葫芦要一支去核山楂的，再要一支草莓和葡萄混着的。路过道边的雪糕摊，冯岚又拿了三支火炬，最后在墓园附近买了酒和花圈。 　　江湾墓碑前堆着雪，邱遇默不吭声地摸出新买的扫帚装好，三两下给扫了干净。 　　冯岚放下花圈水果糖葫芦，三个火炬只拆一个放下，剩下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邱遇。 　　冯岚有点生涩地喊：“爸。” 　　他顿了顿：“我带男朋友来看你。” 　　本来以为有很多话可说的。 　　我知道你和妈的事了，之前一直没来看你对不起，谢谢你当时的决定，无论如何有你才有我，我和你一样，我不怪你，我被教的挺好的，我妈也没怪你…… 　　但到了这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湾想听什么呢？ 　　冯岚盯着黑白照片上温和微笑的男人。 　　“火炬小了。”他说，“也可能是我以前太小，一直以为它很大……” 　　冯岚顿了下。 　　“反正它小了，缩水了，卖得还贵了，我吃着和小时候味道也不太一样了。” 　　这些是一个父亲想听的吗，是江湾想知道的吗？ 　　“我男朋友，邱遇。”冯岚说，“我是……你走之后，发现。” 　　他斟酌着措辞。 　　“——确定我和你一样的。然后高二，我遇到邱遇，他和他爸吵架，离家出走，住我楼上。” 　　冯岚侧头看邱遇，眼里有一点无措。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邱遇鼓励地看着他，对他道：“我公公肯定想知道。” 　　冯岚舔了下唇。 　　“嗯，就在一起了，我妈已经知道了，也同意了……我们很好。他会给我炖排骨，带我玩游戏。他特别喜欢秀恩爱，我们都秀到网上去了，好多人知道我们，支持我们……现在的人，没那么排斥……” 　　冯岚吸了下鼻子，声音有点哑了。 　　“他家里也接受，我今年去他家过年。他家里……” 　　“爷爷奶奶健在，父母走了一个只剩爸爸，还有个特别亲的阿姨，是我妈的姐妹。”邱遇把话接了过去，“我爸和我姨都接受，爷奶不知道，没和他们说，但也不怕他们知道，我想和您儿子过一辈子，特认真的，我但凡哪里做得不好，您随时托梦来教训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人微博和B站的账号网址。 　　“你这……” 　　“我还买了这个。”邱遇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碗，并一个纸手机一个纸路由器。 　　冯岚有点错愕：“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对比那三个花圈的时候。”邱遇弯腰，放下铁碗，把东西烧了。 　　“纸上是我和冯岚恋爱日记的网址。”他郑重地说，“保证纯恋爱无剧本，欢迎您的监督。” 　　心中的伤感被冲淡了。 　　冯岚看着邱遇，眨眨眼，问：“下头有网吗？” 　　邱遇道：“海蒂玛拉两千年去了，乔布斯一一年去了，我相信地府已经实现Wi-Fi自由了。叔叔——爸，还缺什么就给我俩托梦啊，我俩加管理员微信了，有事您说话。” 　　铁碗放得离火炬有点紧，烧干净后雪糕也化了一块。 　　冯岚垂眸道：“爸吃了。” 　　邱遇轻轻地：“啊，那爸应该也听见了。” 　　冯岚道：“嗯，咱俩也吃吧。” 　　他拆了包装袋。 　　俩人沉默地在江湾墓前吃完雪糕，冯岚掏出塑料袋收了垃圾，把桔子剥开两个，一个跟邱遇分吃了，一个留给江湾。 　　邱遇吃了桔子道：“叔叔，我妈也在下面，我回头跟她打招呼，您俩在下面认一认。” 　　冯岚问：“你什么时候去看阿姨？” 　　邱遇转头看着冯岚。 　　冯岚顿了顿，改口道：“咱妈。” 　　邱遇眉开眼笑。 　　“墓那边清明去一次，她忌日去一次。平时天天见，家里有她牌位，过年你给她上柱香。” 　　冯岚点头说好。 　　邱遇道：“姥姥那边呢？” 　　“清明去。”冯岚说，“她生前交代的，让我别记着她去的日子，也不让我带东西，说吃的都让人拿了，花花草草的没用。” 　　“那就什么都不带？” 　　“带我成绩单。”冯岚说，“还有我对象。” 　　“得嘞。”邱遇说，“那我也带我成绩单，给咱姥看看我是一个多棒的对象。” 　　俩人又在墓前站了会儿，冯岚把江湾的墓碑擦了擦。走的时候糖葫芦和酒没动，南果梨和柿子各留两个，火炬还放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彻底融化。 　　两人沿着来时路慢慢往回走，每走一步冯岚的心里就更轻快一点。 　　邱遇问他：“我今天表现还行吧？” 　　冯岚道：“特别行。” 　　邱遇问：“阿姨那边，你去看我能进吗？” 　　冯岚道：“能，但是……” 　　他露出一点犹豫，邱遇立刻道：“我懂我懂，监狱里碰面太不正式了。你拿我照片给阿姨看，让阿姨先认认我的脸。” 　　冯岚笑：“这你怎么不喊妈了？” 　　“你一开始也没喊啊。” 　　“你喊了三声阿姨，我就喊了一声。” 　　邱遇拿过冯岚的手机，点开录音，对着话筒喊了两声“妈”，并交代冯岚：“一定要放给咱妈。” 　　冯岚应了。 　　两个人走到墓园门口，有人拾阶而上。 　　天寒地冻的，这人穿黑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胸前也别了一朵。 　　这装束不像来扫墓的，如果是，那大概是扫爱人的墓。 　　冯岚不禁多看了一眼，顿时惊讶起来。 　　“汪老板？” 　　汪老板也很惊讶。 　　“冯岚？你是……” 　　冯岚礼貌道：“我来看我爸爸。” 　　汪老板略一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又看向邱遇。 　　虽然算恩人，但冯岚不打算对汪老板那么交心，只介绍道：“这是我同学邱遇。” 　　邱遇也没说什么，跟汪老板问了好。 　　“好。”汪老板笑笑，“元旦快乐，你们快去吧，别在这里冻着。” 　　他略一点头，迈步从冯岚旁边过去，边走边理了一下袖口。 　　冯岚一把抓住了汪老板的手腕。 　　邱遇吓一跳，汪老板也满脸震惊。 　　而冯岚都不在乎，只看着汪老板腕上的手链。 　　很普通的红绳，上面固定着一枚金戒指。 　　汪老板问：“怎么了？” 　　惊讶的语气，紧张的情绪。 　　冯岚紧紧盯着那枚戒指，在上面看到熟悉的齿痕。 　　那是他小学留下的痕迹，是他听人说金子是能咬动的，回家和冯婉说，冯婉笑着摘下婚戒，让他咬了试试。 　　就这么留下了痕迹。 　　冯婉的戒指怎么会在汪老板手上，还做成这样的…… 　　冯岚想起汪老板那莫名亲近的、长辈的态度。 　　“请问……”他看向汪老板，“您和我父亲江湾是什么关系？” 第89章 ☪ 汪海 　　◎元旦快乐，过年我再来◎ 　　汪海是常来看江湾的，节日必来，其他日子随意，看梦见和思念的频率。 　　但清明和忌日是不能来的，第一年不熟练试过两次，两次都撞见江湾父母，双方争吵甚至动手，非常难看。汪海看见那两张老脸就想起冯婉告诉自己的事，压不住心里的杀意。 　　当然，不是说他就没错。 　　是他被一时的愤怒干扰了理智，没有问清情况就指责江湾，把江湾往死路上逼了一步。 　　他无数次回到那次见面，梦里他没有指责江湾，而是问他发生了什么，或者他也指责江湾，看着江湾把餐刀捅进喉咙。 　　冯婉隔着玻璃告诉他，她和江湾争抢一把刀，江湾在混乱中死了。 　　汪海想，他是那把刀，他是混乱，江湾从前明明说过他是个急性子，为什么他当时忘了江湾让他遇事多想一厘。 　　江湾当时究竟有多煎熬，是不是想从他这个前男友口中得到一丝安慰。 　　都没有答案了。 　　汪海在江湾墓前放下玫瑰，小心地没有碰到冯岚留下的贡品。 　　汪海的手已经冻红了，他哈出口气，把手搓热，去碰江湾的墓碑。 　　“湾啊。”他说，“元旦快乐，过年我再来。” 　　邱遇和冯岚站在一棵树后——汪海和他们说，既然都见面了，等他看过江湾，不如一起坐坐，请他们等一等。 　　话说得非常客气，还有点怕冯岚拒绝的样子。 　　冯岚答应的时候，汪海几乎是松了口气，喜悦的情绪也完全压不住。 　　如果没有当初的很多事，比如他的出生，也许汪海会和江湾在未来的某天破镜重圆也说不定。到时候冯婉可能会高高兴兴地离婚，或者不离婚也无所谓，反正她和江湾只是一张结婚证上的朋友，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她什么，能和心中所爱重归于好，冯婉没准还会替江湾高兴呢。 　　“这是什么缘啊。” 　　邱遇抻着脖子往外头看。 　　“真是你爸前男友？你怎么认出来的？” 　　冯岚的思绪被打断，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邱遇在问什么，回答道：“那个戒指，上头有我小时候咬的牙印。” 　　“嚯。”邱遇眼睛一亮，“汪老板可能把那戒指转让给我吗？” 　　冯岚道：“不用汪老板，你去买戒指，我给你咬个新的。” 　　邱遇把左手无名指翘起来：“你先咬，回头我照着打戒指。” 　　冯岚看着邱遇的手，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咬到指根，于是在指关节轻咬了一口。 　　邱遇不依不饶：“都没留印。” 　　冯岚道：“回去再咬。” 　　“行吧。”邱遇给自己的手指头拍了张照发微博。 　　元旦早上的评论来得不那么快，两分钟过去才有人问这张照片的意义是什么，是小冯要求婚吗。 　　邱遇给冯岚看，问冯岚：“哥，要和我求婚吗？” 　　冯岚看了看四周沉默的墓碑。 　　“在这里吗？” 　　邱遇向左右挥手：“欢迎，欢迎大家见证冯岚向我求婚。” 　　冯岚笑了下。 　　两人没等多久，就看见汪海摸了江湾的墓碑，然后转过身来。 　　邱遇瞧见道：“这就聊完了？” 　　冯岚道：“他常来吧，不然不会我来一次就撞见了。” 　　汪海很快走到了他们面前。 　　冯岚点头道：“汪老板。” 　　汪海试探道：“你都知道了，就喊我一声汪叔叔吧，怎么样？” 　　冯岚有些犹豫，他叫汪海老板习惯了。 　　但汪海以为他是不愿意，忙道：“我和你父亲当年也不能算分手，只是分开。” 　　这话说得不太好，惹得冯岚蹙眉。 　　汪海赶紧补充：“但我们断得很干净，不然我也不会在你初中都要毕业的时候才知道他结婚生孩子了。” 　　冯岚到没有怀疑这个，但汪海提起，他还是问：“早知道能怎么样呢？” 　　汪海叹了口气。 　　“是啊，能怎么样呢。他那样的人，难道还抛妻弃子和我走？” 　　如果是结婚前知道，汪海有把握带走江湾。 　　如果是结婚后知道，汪海自信能带走江湾，并把冯婉也安置好。 　　但是在江湾儿子都念初三了的情况下知道，汪海什么办法也没有。 　　更何况他当时根本没问江湾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斥责他祸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做了压垮江湾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压垮了冯岚的家。 　　汪海期待地看着冯岚，目光深处是难以自抑又不易察觉的愧疚。 　　冯岚终于对汪老板点了下头，喊了一声“汪叔”。 　　汪海顿时笑起来：“好，好，好孩子。” 　　他搓了搓手，像是不知道怎么办好，看到旁边别人的墓碑才回过神，招呼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去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地方。” 　　三人一块离开墓园，坐了汪海的车。 　　冯岚对车不敏感，从前的生活让他根本不会关注这些，但邱遇是懂的，用手机搜了给冯岚看。 　　二手都要近五十万。 　　买得起这样的车，汪海不可能是阳城这种小地方一个普通超市的老板。 　　汪海开了暖风，拿了烟，想了想又放回去，对冯岚道：“你不抽烟吧？” 　　冯岚道：“不抽。” 　　“嗯，没什么好抽的。”汪海调了下车内后视镜，弄到正好能看着冯岚的角度，“你爸以前也不爱抽，但是他会，偶尔烦会抽两根。” 　　冯岚道：“我没见他抽过。” 　　“小孩肺子嫩，他怎么可能在你面前抽。我俩谈那会儿，旁边路过个小孩他都得让我把烟掐了。哦，也没准你妈怀你的时候他就戒了，对孕妇也不好。当然，我都不清楚，我那么多年没见他……” 　　汪海笑着叹了口气，眼睛有点湿润。 　　他搜了最近的一家奶茶店，问邱遇和冯岚：“就这个吧？我看评价不错。” 　　邱遇和冯岚都说行。 　　奶茶店店面不大，但也不只买奶茶，汉堡披萨果汁冰淇淋都有，近中午的时间坐了半屋子小孩。 　　汪海一身西装进去显得格格不入，入座后，店员不知道有什么kpi，还试图给他推荐儿童套餐，说赠送的玩具很多人喜欢。 　　邱遇和冯岚两个十八岁大儿童看了眼菜单，不知道那个毛毛虫一样的东西哪里受人喜欢。 　　汪海见他俩在看，就问：“要吗？儿童套餐。” 　　冯岚忙说不必，要了杯原味珍珠奶茶。把菜单给邱遇，邱遇要了个爱琴海，好奇什么味道那么蓝汪汪的。 　　点得太少，太客气，汪海做主又要了几个小食，薯条鸡块三明治，要不是冯岚说“够了”，汪海小食拼盘都要点三个。 　　汪海看不够似的瞧着冯岚的脸。 　　“你和你爸长得很像。” 　　冯岚道：“都这么说。” 　　又问：“您要和我聊什么？” 　　自然是什么都想聊的，但这么好好地坐下了，看着眼前和江湾相似的脸，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还是冯岚先开了口：“之前在那边的工作就是您给我的吗？” 　　“怎么会。”汪海说，“要是一开始知道你，哪儿会让你去搬货。” 　　倒也是。 　　冯岚道：“工作的事不管怎样都要谢谢您。” 　　汪海笑了笑，看不够似的盯着冯岚的脸。 　　“都是小事。其实……” 　　他略犹豫了一下。 　　“当年你爸走了以后，我和冯婉小姐提过把你接到我身边生活，但是……” 　　汪海不是立刻知道江湾出事的。 　　当年和江湾偶遇后，汪海带着愤怒回了自己的城市，几日酗酒，痛惜爱人变了模样，有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跌进沟里摔断腿，住了几个月院。 　　那几个月里，他的愤怒沉寂了，他开始想江湾不是那样的人，是什么迫使江湾做出了那样的事，腿以后，他就再次回到阳城，想和江湾见面。 　　但他根本不知道江湾住哪里，兜兜转转找到关门的报刊亭和奶茶店，问了左右商家，才得知江湾的死讯。 　　晴天霹雳。 　　更霹雳的是他辗转找到冯婉所在监狱，写了好几封信给冯婉，千求万求获准见面后从冯婉口中得知的事情。 　　婚姻的真相，孩子的来历，江湾的死亡。 　　那天汪海在冯婉面前哭得泣不成声，不知道说了多少遍“都怪我”“全是我的错”“我为什么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呢”。 　　冯婉和江湾一块生活了十几年，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死水般平静道：“他肯定也不想解释了，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汪海失魂落魄地走了，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提出想把冯岚接到身边。 　　那时候冯岚姥姥还健在，不可能让汪海一个外人带冯岚。而且冯婉虽然只是和江湾占了夫妻的名头，但把两人的孩子给江湾的前男友带算什么，这事她做不出来。 　　之后汪海再申请见面，冯婉更是直接拒绝，只叫人把婚戒寄给汪海，说上面有江湾的名字，让汪海收着。 　　汪海拿了戒指，但不知要到哪里去找江湾的孩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汪海道：“幸好我在阳城开了这家超市，不然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 　　汪海又很怀念地说：“其实开超市算你爸的愿望，虽然他只是随口提过……他想开的东西很多。嫌去健身房费钱又麻烦，就说想开健身房。觉得饭店的食物不合胃口，就说要自己开饭店。去超市没买到喜欢的零食，就说要自己开超市……” 　　冯岚很难想象记忆中温和儒雅的父亲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汪海又问：“你母亲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快出狱了？” 　　冯岚颔首：“还有两年。” 　　汪海道：“冯婉小姐不愿意见我，但我个人的意愿是要把你们母子照顾好。你可以和她说说吗？” 　　冯岚斟酌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和她说您想见她一面。” 　　“这样也好。”汪海道，“那就麻烦你了，要是她同意，你和我打电话，发短信也行，反正告诉我一声，好吗？” 　　冯岚应下了。 　　“当然。” 　　汪海似是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又捡着生活学习的事关心了冯岚两句，然后看向邱遇。 　　这个少年在整个他和冯岚说话的过程中都很安静，喝饮料都不怎么出声，乖巧又懂事。 　　但他时不时拿起手机，喝两口饮料要拿，吃薯条要拿，吃鸡块也拿，干什么都拿。 　　每拿一次，冯岚的手机就震一下。 　　汪海眼里带了笑意，问冯岚：“这是你男朋友吧？” 　　邱遇坐直了点：“嗯？到我了吗？” 　　他一下子笑起来：“叔叔好，我是冯岚男朋友邱遇。” 　　汪海道：“刚在墓园门口还和我说是同学。” 　　邱遇道：“是同学呀，还是同桌，我俩还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在他楼上。” 　　汪海问：“也是旧街那片？” 　　邱遇和冯岚都挺惊讶，冯岚问：“您怎么……” 　　汪海道：“你别怪我，那天你喝了酒回去，我怕你路上出事，远远地跟了你一段。” 　　那天冯岚喝得多了，完全没察觉有人跟着。 　　他骑车摔倒的时候，汪海几乎要上前了，但还没接近，冯岚就自己站了起来，之后也没再骑车，只是推着车慢慢走。 　　汪海道：“你酒量和你爸也像，他喝不了多少酒。” 　　他看向邱遇：“得看着他，知道吗，你不在别让他喝酒。” 　　邱遇也是领教过冯岚酒量的，立刻应下道：“叔叔放心，我肯定照顾好他。” 　　言语中是拿汪海当亲近的长辈的。 　　这种态度慢热的冯岚很难立刻给出来，但邱遇没问题。 　　汪海仍笑着，但语气严肃不少。 　　“哦，你可以吗？”他问，“冯婉小姐我自然是不担心的，你家里对这件事的态度呢？” 　　他摆出过来人的样子。 　　“我和冯岚父亲也是在校园认识的，那时我们都以为家里的阻碍不算什么，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说到这里，已经近乎严厉了。 　　“汪叔。”冯岚微皱着眉，“邱遇家里已经……” 　　“别。”邱遇拍了下冯岚的背，“叔叔是给我训话呢，我来。” 　　冯岚不赞同地看着汪海——邱林风作为邱遇的父亲，和他这个儿子男友说话时也不曾用过这样的语气。 　　但比起邱林风，汪海对这件事有更深刻惨痛的认知，态度更严厉些似乎又情有可原。 　　冯岚皱着眉喝了口奶茶。 　　旁边邱遇迎着汪海审视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把在江湾墓前那些话又说一遍，然后道：“叔叔担心我俩扛不住压力分手，担心我对不起冯岚，我都能理解，但下次请叔叔私下跟我说，你瞧，我对象喝奶茶都不香了。” 　　冯岚差点被呛着。 　　汪海听邱遇说他爸和阿姨都接受了，态度就重又缓和起来，现在听到这么一句，不禁笑了。 　　“好啊，你这样的和冯岚谈恋爱，我就勉强放心吧！” 　　他拿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道：“我差不多该走了。冯岚，你之前说不来打工了，是不需要了还是……” 　　冯岚道：“不需要了，谢谢汪叔关心。” 　　汪海又道：“你和江湾爸妈那边还有联系吗？” 　　“没有。” 　　“那想来是不知道他们的近况。”汪海说，“我告诉你一声，你可以告诉你妈妈，你们都高兴一下。” 　　冯岚本不是很关心，听汪海这么说，又提起了兴致。 　　汪海眼中闪过一抹快意，缓缓道：“他们两个不甘心就这么没了香火，过继了同村一户的小儿子，那小子不如你爸老实，更没你爸会读书，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撒谎无赖什么事都做，把他们的棺材本都要骗进去，就拍拍屁股跑了。” 　　汪海又叮嘱冯岚：“那边闹成这个样子，你又成年了，没准会打你的注意，你要小心，知道吗，有事一定要联系我。” 　　冯岚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个消息，只是应下了。 　　汪海没再多留，和他们加了微信，然后留下两百现金让他们打车。下楼后，又给邱遇转了一千见面礼，给冯岚转了一万八，说是他这十八年的压岁钱。 　　冯岚自然不收。 　　汪海说不收就转十八万，再不收再往上加，拉黑他他就提着钱找去冯岚家。 　　冯岚没辙，只好把钱收了。 　　邱遇哼笑：“好可怕，汪叔是个霸道总裁啊。” 　　冯岚也觉得好笑，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被人逼着收钱的经历。 　　“你都给我发什么了？” 　　他点开和邱遇的聊天框。 　　“刚才就一直发……” 　　细细碎碎的一串消息。 　　“这算什么爱琴海，谁能在这样的海里爱起来” 　　“搜了一下，爱琴海不是谈恋爱的海，原谅它了，但它太难喝了” 　　“这个薯条还可以，但凉了估计没法吃了。” 　　“这个鸡块，我操，烫着我了救命，啊！啊！啊！” 　　“爱琴海太难喝了，太难喝了，我想喝你奶茶了” 　　“我喝你奶茶了，你都没发现，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呜呜？” 　　“再喝你一口，这个珍珠好” 　　冯岚放下手机去掰邱遇的嘴：“烫哪儿了？” 　　“没事。”邱遇含糊地说，“我立刻含了块冰，做贼一样含的，怕汪老板看见太失礼。” 　　“汪老板看见也不会说什么的。” 　　冯岚不放心，想了想干脆亲过去，看邱遇会不会疼。 　　他们在角落的位置，不怕被人看见，甚至有种隐秘的偷情感。 　　邱遇还疼个什么，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冯岚。他护住冯岚的脑袋，将冯岚抵在玻璃上亲吻，手摸到玻璃是凉的，身体感到冯岚是热的。 　　亲吻结束的时候，冯岚很突然地说：“我们两个不会分开。” 　　邱遇想他是被汪海说的那些话触动到了。 　　但冯岚还没说完，他继续道：“也不会有一个人突然就死了。” 　　原来是被汪海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只能不停地去爱人坟前说话吓到了。 　　邱遇目光闪烁，又去亲冯岚。 　　他安抚冯岚，也对冯岚保证。 　　“绝对不会的。” 第90章 ☪ 语音 　　◎有叔叔给你们保驾护航◎ 　　当天回了酒店俩人都有点没心思写作业，冯岚一道早会了的题算了三遍三个答案，邱遇怕他把卷子撕了，暂时没收了他的数学卷子。 　　冯岚道：“考前心态真的很重要。” 　　邱遇道：“未来半年我必保证你心情愉快。” 　　然后自己完形填空十五个题全错，哀嚎着把笔摔了。 　　邱遇道：“考前心态太重要了！” 　　冯岚道：“过来，亲一下。” 　　邱遇哼哼唧唧地朝冯岚侧过脸。 　　冯岚的嘴唇还有点肿，今天在奶茶店亲得太凶，走的时候冯岚竖起领子遮了半边脸。 　　邱遇伸手碰：“这会不会疼啊？” 　　冯岚道：“你自己感受一下，你以为你嘴没肿？” 　　邱遇道：“哦，那就是不会疼了。” 　　邱遇把手缩回来，摸着自己的嘴唇傻笑了一下。 　　“还亲不亲啊？” 　　冯岚亲了他。 　　他把练习册翻过一页：“我心态超好！” 　　两人勉强又写了一个小时作业，终于什么都写不下去了，步调一致的把作业往前一推笔一丢。 　　邱遇提议：“把韩老板要的广告拍了吧！” 　　冯岚秒同意：“走吧。” 　　两人都不用特意换衣服，早上去看江湾的时候，校服外套里面穿的就是广告卫衣。 　　他们都没有拍广告的经验，搜了别人的视频看，是专业的做不来，太花活的没条件。最终决定坚守一贯风格，指当日常拍，拍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拍完还不算晚，邱遇拉着冯岚找了个网吧，要了包间，把视频剪了剪，有模有样地给韩老板发了成片。 　　韩老板：“可以啊，比我想象的好” 　　韩老板：“直接发吧，元旦假期里，时间也刚刚好～” 　　风过山丘发布了一条新视频：家人们我俩接到广了！ 　　开头是昏暗的旅店房间，冯岚正在提鞋。邱遇在旁边道：“大家好，我和冯岚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支广告，但我俩不会拍。” 　　冯岚直起身。 　　“大家看到了吗，就是冯岚身上穿的卫衣，我身上也有一件，这个视频之后，岚会更新他视角的视频。意思是，一会儿街上会有人看见两个人路不好好走，举着手机互相拍。” 　　“我不会拍。”冯岚说，“好傻。” 　　“他这么说。”邱遇道，“但我很帅，所以他可能还是会忍不住拍一点。” 　　冯岚打开门：“走了。” 　　“OK.”邱遇应了一声，镜头切换。 　　两人走在大街上，镜头对着道边的橱窗。 　　“只穿了卫衣。”冯岚说，“很厚，很暖和，夹绒的，不会冷。” 　　“这是一个硬广，我搜过了，我俩着还是特别硬的广。”邱遇说，“走到这里的时候，冯同学突然问是不是该说广告词，但我们实际上也没有规定广告词，所以……” 　　镜头晃了下。 　　“冯同学，请继续。” 　　“纯棉的。”冯同学把手伸到镜头前，“我穿了白的，邱遇穿了黑的，但还有很多别的颜色。” 　　“我不能穿白的。”邱遇说，“我没有冯岚白，穿白的太显黑了。” 　　镜头对准冯岚，冯岚不自然地愣了下，邱遇让他继续说，他才扯了一下衣角道：“很宽松，下摆是松紧的，还有口袋，可以放手机……” 　　冯岚把手机拿出来：“我拍你吗？” 　　邱遇得意道：“我说什么了，我很帅，你会忍不住拍一点的。” 　　他把手机递给冯岚：“用我的拍。” 　　镜头倾斜，旋转，竖起，对准邱遇。 　　所有的观众朋友也跟着转了一圈。 　　邱遇伸伸胳膊伸伸腿：“好看！舒服！暖和！买！” 　　冯岚道：“别动。” 　　邱遇保持着一个两臂侧平举的姿势看着冯岚。 　　冯岚走过去，拍掉了他肩膀上的雪。 　　屏幕一黑。 　　“这个位置应该可以了。” 　　遮挡屏幕的黑暗原来是邱遇的手，他往后退，对镜头挥了挥手，然后直接装进冯岚怀里，被冯岚扶着肩膀稳住。 　　冯岚道：“我还是觉得这太尴尬了……” 　　邱遇道：“试一下呗。” 　　冯岚道：“好吧。” 　　他走出镜头，又走回来，指着邱遇的衣服说：“哇，你这件黑卫衣……” 　　冯岚忍笑。 　　“你这件黑卫衣是不是，纯棉，夹绒，冬季款，男女同款…… 　　邱遇忍笑。 　　“是的！我看你的白卫衣也是纯棉，夹绒，冬季款，男女同款……” 　　冯岚摆摆手，笑出声了。 　　“太尴尬了，什么东西。” 　　“不拍了不拍了。”邱遇笑着关录制，“按原计划来吧，走了，遛弯去了。” 　　视频结束。 　　这是元旦以来风过山丘的第三个视频，所谓事不过三，今天的热评特担忧，觉得他俩之后几个月都不会营业了。 　　除了担忧的，都是“露脸视频！是露脸视频！以后也露脸吗！”“在大量的广告里发现少量cp”“厉害啊崽崽这就接到广告了”“笑死这不是韩老板的衣服吗，好，不忘初心，积极营业”“西装视频还会有吗？”“买了三箱，孩子爱吃”…… 　　冯岚翻评论的时候纳闷道：“这个说给孩子买了吃的，是什么梗？” 　　“什么孩子吃的？”邱遇过去看了眼，“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常有人刷。” 　　他揉了冯岚一把。 　　“可以啊，跟上时代了，知道是梗。这搁以前你不得问我‘他们是不是没看视频内容’啊。” 　　冯岚道：“你对以前的我有什么误解，我只会问是不是评论错位了。” 　　邱遇乐了下，给担心他俩之后几个月都不营业那条点了个赞。 　　比起鬼哭狼号的粉丝，冯岚第一个不信。 　　“过年你能忍住？” 　　邱遇道：“逗逗他们吗。心情是不是好了？” 　　冯岚道：“不是你逗粉丝给我逗好的。” 　　邱遇把数学卷子还给冯岚。 　　“心情好了继续写作业吧？来，再算一遍。” 　　冯岚接过卷子拍了邱遇一下，把全错的完形填空翻到邱遇面前。 　　“请吧。” 　　第二天上午两个人从床上爬起来，冯岚脑子里是数学公式，邱遇脑子里是英语单词。 　　B站那边有人看出最后那段像在旅馆，超话里尖叫“你们还是孩子妈妈不允许”和开车的各占半壁江山。邱遇一边刷牙一边杀进超话辟谣，说和冯岚写了两天作业，好像刚入住的时候那卫生纸都白扫了一样。 　　当然也没人信他，哪怕他秀出了自己和冯岚这段时间写的作业，大家还是坚信他们干了点什么。 　　邱遇也就躺平摆烂，给猜他俩做了啥的网友点赞。 　　冯岚吹完头发出来就看见邱遇死鱼一样瘫着，问他怎么了，他说粉丝好可怕。 　　冯岚不解，看了眼微博。 　　“@我开花了：呵呵，成年小伙情侣旅馆开房纯聊天，你干脆说你俩都不行算了” 　　冯岚：“……” 　　冯岚把手机放到一边：“是挺可怕的。” 　　冯岚看邱遇还瘫着，安抚他：“反正也没说错。” 　　邱遇弹起来，红着耳朵把作业都收拾好塞包里了。 　　这次两人吃了饭才赶火车，到车上时假期沉睡的小伙伴都醒了。先热闹起来的是班群，激情艾特邱遇冯岚，旁敲侧击的开门见山的，是个人就想知道他俩放假干什么了。 　　冯岚不搭理，邱遇不直接回，只是问：“啊？你们假期都没有对象一起吗，这还要问呢？” 　　言下之意你和你对象干了什么我就干了什么别和我逼逼，你没对象你不反思自己，怎么还好意思来跟我逼逼。 　　一下子就把热闹的群浇冷静了。 　　但之后微信群关系近的朋友问就不能这么糊弄了，李绣往群里丢截图，其他人负责打问号。 　　这回是冯岚回的：“来看我爸。” 　　他家里的事大家都清楚，这么一说便不再开玩笑了，倍儿生硬地转换话题，问作业进度复习进度。 　　冯岚顺着把昨天没做出来的题问了——那道做三遍三个答案的题，在他算第四遍的时候出现了第四个答案。他完全服了，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用情绪差来解释的，比如做数学题，做数学题，和他大爷的做数学题。 　　李绣细细地给冯岚讲了一遍，还要了他四遍的过程，把他错的地方都圈出来，给他分析了都怎么错的。 　　冯岚回程没干别的，就琢磨这个题，到下车的时候算是彻底吃透了。 　　邱遇也趁这功夫写完了抄写作业，两人揉着发酸的眼睛下火车，在出租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饱满地回家，洗澡，换衣服，继续写作业。 　　写到吃晚饭的时候邱遇有点迷茫了：“我本来想明天就再更个视频的，现在我觉得粉丝说得对，一直到高考结束我可能都不更了。” 　　冯岚问：“明天想更什么？” 　　“游戏视频啊。”邱遇说，“偷菜农场，之前不就玩了一会儿吗，你要背知识点就没玩了。还记得怎么操作吗？” 　　记得倒是记得，不过冯岚对游戏并没有那么热衷，农场类游戏他初初兴起，被知识点一岔就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可能是习惯还没改过来，他还是喜欢贪吃蛇打地鼠。 　　但是和邱遇一起玩，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冯岚道：“你作业还差多少？” 　　“没多少了，数学最后一张卷前两小题。我琢磨一下，琢磨不出也不强求。” 　　冯岚还差一张英语报纸。 　　“今晚写完，明天去看我妈，回来了玩游戏？” 　　“行啊，那一下午呢，到时候……” 　　冯岚的手机突然震起来，不是一下，不是两下，而是一连串。 　　很少有人这么找冯岚，他纳闷地把手机拿起来。 　　邱遇问：“谁啊？” 　　冯岚道：“汪叔。” 　　他滑开锁屏看：“呃……都是语音。他还拉了个咱仨的群……” 　　“啊？” 　　邱遇也把手机拿起来，发现汪海也给他但发了好多消息。 　　邱遇和冯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下吃到一半的晚饭，开始点语音。 　　汪海应该是喝多了，说话含糊不清，颠三倒四，说到后面还哭了。 　　他给冯岚发： 　　“你和你爸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这么多年，我就后悔啊，你爸当年教训我多少次，我怎么就不往脑子里去呢” 　　“你爸走了以后我活着没意思，就赚钱啊，赚钱。我早赚那么多钱，早带你爸私奔，他怎么会死，都他妈怪我……” 　　“这是你爸想开的健身房，这是你爸想开的超市，这是你爸想开的健身房，这是你爸想开的饭店……嗯？我图片呢，图片在哪里……” 　　图片在邱遇那里。 　　汪海大概是发完照片才发现自己发错了人，但也没准备悔改，直接开始训导邱遇。 　　“我告诉你小子，别以为话说得漂亮，我就完全放心了！你知道怎么和男生谈恋爱吗，啊？我告诉你……” 　　邱遇后面没敢外放，只敢转文字。汪老板醉酒不忘健康教育，而且显然认为冯岚和他爸是一个属性，教导邱遇从事前准备到事后呵护事无巨细，给邱遇说得都不敢看了，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给冯岚。 　　“你也学。” 　　冯岚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简直不敢想这些经验是怎么来的，毫不犹豫地把邱遇手机甩床上去了。 　　汪海还在说，但是在拉的那个群里说了。 　　无论从时间还是微信的无法识别语音提醒来看，汪海这会儿都是完全喝懵了，冯岚和邱遇听了半天，才从十几条语音里勉强听出“有叔叔给你们保驾护航，好好谈，谈他一辈子”“看见你俩穿校服，就想起我和湾当年……” 　　说到后面已经不是跟邱遇冯岚说话，只是反反复复喊江湾的名字，其他听不清的地方也都是在哭了。 　　冯岚攥了手机好一会儿，邱遇轻轻把手机从他手里拿出来，先退群，再给汪海设免打扰。 　　邱遇道：“明天叔酒醒了不知道多尴尬，咱俩就当不知道？” 　　冯岚心情低落地点头：“有点难吧，聊天记录都在呢。” 　　“成年人的体面吗，叔要是想聊，咱俩陪着聊就是了。但现在这些……” 　　那是汪海这么多年心里攒下来的话，是他的悔恨和痛苦。 　　太沉重了，邱遇和冯岚接不住也无从安慰，只能听听罢了。 　　但健康教育那一块还是有用的。 　　晚上关了灯躺下的时候，冯岚特清楚地感觉到邱遇靠近，伸手，搂。 　　邱遇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有点不好意思，特小声地跟冯岚说话。 　　“哥，咱俩什么时候上个高速啊？” 　　【📢作者有话说】 　　江湾：我真是死对了你个汪海，你跟孩子说什么呢？？？ 第91章 ☪ 闲日 　　◎你爱我就够了◎ 　　“咱俩什么时候上个高速啊？” 　　短短一句话，让冯岚做了至少三小时不正经的梦。 　　更可恶的是，邱遇完全是故意的，这人一向起得比冯岚晚，只有冯岚见证他清晨悸动的份，他老看不见冯岚的。这下好了，邱遇睡前撩拨了人，特意定了震动闹钟放脑袋下面把自己震醒，然后在冯岚起床的时候缩被窝里眯眼装睡，看冯岚是不是有反应。 　　本来是有的。 　　但邱遇快乐跳起并大喊“你爱我”给冯岚吓一跳还扑下床亲冯岚，冯岚八百个反应也只有惊吓反应了。 　　对此冯岚表示：“你总起得比我晚，这是我的错吗？” 　　邱遇得了便宜从不卖乖，特殷勤地给冯岚倒水挤牙膏备毛巾，黏着哄着让冯岚和他上了节手工劳动课。 　　劳动得冯岚现在都手热。 　　冯岚不自觉地摸了摸手心，想到邱遇在外面等，不自觉露出微笑。 　　正好被冯婉看到。 　　比起上一次见面，冯婉的气色好了不少，冯岚的心境也是大有变化，母子两个见面，可能是因为冯岚嘴角带笑，冯婉也回了个笑。 　　气氛是从没有过的轻松。 　　冯岚简单说了自己这一个月的学校生活，然后提起自己去看了江湾，在墓园撞见了汪海。 　　冯婉有些惊讶冯岚认得出汪海。 　　冯岚如实道：“我之前有在他的超市打工，他又一次来巡查认出我了。而且他戴了你的婚戒……” 　　“戴了？我的手指尺寸和他不一样吧？” 　　“用红绳编了戴在手腕上的，上面不是有我的牙印吗，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这样……”冯婉若有所思。 　　冯岚继续道：“汪叔说想见你一面。” 　　冯婉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毕竟汪海想和她说的事也只可能有那一件。 　　如果是从前，冯婉大概不会同意，那会儿她以为冯岚生活无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汪海的出现只能是打扰。 　　但现在，知道了冯岚这几年生活的冯婉，迫切地想要补偿冯岚，让冯岚过得更好，也需要有个人帮自己照顾冯岚。 　　冯婉道：“好，你让他走流程。” 　　冯岚道：“嗯，他也确实不能直接冲进来。” 　　冯婉笑：“贫嘴。” 　　母子俩很久没有这种其乐融融的时候了。 　　冯岚完全放松，丢了以前面对母亲的小心，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想谈什么啊？” 　　冯婉道：“总不能是和我一起回忆你爸吧，那是不是太可怕了？” 　　冯岚道：“他跟我聊了。” 　　“聊你爸？” 　　“嗯。” 　　“都说什么了？” 　　“说我爸以前买东西买不着喜欢的就要自己开超市。” 　　冯婉“哟”了声：“和我过日子的时候也是啊，你以为他为什么开书店。” 　　冯岚：“嗯？” 　　冯岚：“他不是说为了我看书方便吗？” 　　冯婉哼了声：“是为了你看书也方便。他跟我结婚后——哦，不是说我俩日子过得不好，但一开始肯定生疏吗，他就看书，有一回一本书看了上册没有下册，他找好久也找不到，就开书店了。” 　　冯岚：“……” 　　冯岚对自己的父亲有了全新的认识。 　　冯婉：“看来你汪叔来我还是能和他聊聊你爸的。” 　　冯岚虚弱道：“不说这个了。”太怪了。 　　冯婉直笑。 　　“那说点别的，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怎么样啦？” 　　冯岚道：“他在外面等我呢。” 　　“他知道我坐牢呀？” 　　“嗯……我和他说了，上次他也陪我过来了。” 　　“这孩子，挺有心的。”冯婉温和地注视着冯岚，“等妈妈出去了，好好和他见一面。” 　　这次探视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 　　要结束的时候，冯岚说了江湾爸妈现在的处境。 　　冯婉眼中露出几分冷意：“老不死的东西，活他们的该。” 　　又跟汪海一样叮嘱冯岚：“小心他们来找你。” 　　冯岚应下了，想起邱遇上次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护住他。 　　冯岚笑道：“你放心，没事的。” 　　探视时间到了。 　　冯岚跟冯婉道别，在监狱铁门外之前画心的地方，捕捉到一只正在和奶奶打电话的邱遇。 　　元旦当天邱遇是跟李凤娟发了消息，和她说自己这次元旦不回家，老人家今天是到邱林风那儿了，看邱遇还没回家，立刻电话就打过来了。 　　冯岚安静地站在邱遇旁边，听邱遇和奶奶打电话。 　　“真的没有再闹矛盾了，我已经不和他生气了，不回家纯是因为我在外面住惯了。” 　　邱遇指了下冯岚的手，要检查他有没有好好戴手套。 　　冯岚无奈地举起手给邱遇看，邱遇确认后，抓过冯岚的一只手拇指贴贴。 　　“嗯，过年我肯定回去。我爸的钱？他给我发红包了吗？行，行，我收，你让他再给我发。好，过年我一定回去……我这周……这周调休没周末假。我下周日回去看你好不好？” 　　李凤娟说不用，不差那一天两天。 　　邱遇道：“我想你了不行吗？” 　　他看向冯岚，冯岚点头。 　　邱遇道：“我周末一般都放假，在家也是休息，不耽误学习。” 　　李凤娟高兴道：“好，我大孙子真惦记我！” 　　邱遇道：“嗯，奶奶拜拜，下个周末见。” 　　电话挂了。 　　邱遇看向冯岚：“那下周末……上午吧。上午我回家看看，可能要在家里吃午饭。” 　　“行，下周六我回家睡。” 　　现在两人晚上怎么睡，要看一天下来有多累。 　　有时候放学冯岚多一层楼都懒得走，那今天冯岚就自己睡，邱遇要是也懒得走，就和冯岚一起睡。 　　不懒的时候都一起睡。 　　周六晚上必一起睡。 　　周末大概率一起睡。 　　哦，还要看洗澡的需求会不会碰撞，碰撞又不想一起洗的话，那也要分开睡。 　　但有时候躺着，如果不是秒睡，邱遇偷偷摸下楼找冯岚的情况比较多，冯岚目前，也找过那么三四七八回。 　　李绣辣评说他俩这是非常先进高端的同居模式，又给足对方私人空间，又保证双方亲密相处。 　　邱遇觉得李绣说得对，毕竟整个楼只有他和冯岚俩人，这怎么不算同居？ 　　但邱遇还是跟想跟冯岚一个房间那么同居，他相信冯岚也不反感，不然冯岚怎么会有找他那三四七八回。 　　邱遇没头没尾地问冯岚：“这个楼我来之前，一只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啊。”冯岚说，“之前一楼有一户，我来的第一年搬了。你对门是有人的，一个老太太，那年过年前被她孩子接走了，今年过年前你应该能看见她和她儿子儿媳回来大扫除。楼上不知道哪两层住过一对夫妻一个高中生，夫妻两个是有了孩子搬走了，高中生是前年高考后搬走的。” 　　冯岚不是会关心邻居生活的人，唯一的例外邱遇非常确定。 　　所以邱遇很震惊：“知道这么清楚？” 　　“隔音不好啊。”冯岚说，“不想清楚也清楚了。” 　　毕竟他这几年睡不好的日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邱遇有点心疼冯岚。 　　但还没来得及把心疼说出口或付诸行动，冯岚就看着他说：“不过隔音不好也有好处，不然那天我肯定不上楼。” 　　心疼变成心动，邱遇在冯岚的手套上亲了亲，然后勾着冯岚的手，高高兴兴打车吃饭，再打车回家，准备继续偷菜农场。 　　游戏还没打开，汪海的信息先来了。 　　给冯岚的消息是温和长辈版：“叔叔昨天喝多了，说胡话，你别介意。” 　　给邱遇的消息是不客气长辈版：“你没给冯岚看我和你的聊天记录吧？” 　　当然给了，但不能这么说。 　　邱遇礼貌回复：“没有。” 　　汪海立刻挑剔起来：“你小子都不给对象查记录，你手机有什么秘密不能给他看，啊？” 　　邱遇：“……” 　　邱遇礼貌回复：“对不起叔叔，您昨天发来的消息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我立刻给他看。” 　　汪海秒转千元封口费。 　　邱遇笑倒在冯岚身上，压住了冯岚的一条腿。 　　“我收吗？” 　　“什么？” 　　“汪叔给我转账，让我别给他看和我的聊天记录。” 　　冯岚道：“不收了吧。” 　　邱遇道：“我也这么想——” 　　“你毕竟给我看了。”冯岚说，“收了多亏心啊。” 　　邱遇哈哈大笑，回复汪海道：“我不拿了叔，总拿您的钱我怎么好意思。而且我也不能不给冯岚看，他也得学。” 　　冯岚用膝盖撞击邱遇的后脑勺。 　　邱遇委屈：“我也没说错啊，咱俩不都得学吗？” 　　冯岚道：“你别和长辈聊这个。” 　　邱遇这才后知后觉：“操，他和我说的不会是和你爸……” 　　冯岚又撞了一次邱遇的后脑勺。 　　“起来，我膝盖不硌着你吗？” 　　“是有点，这样就好了。” 　　邱遇往冯岚大腿上挪，仍舒舒服服地躺着。 　　汪海特震惊地回复：“啊？冯岚和江湾不一样？！” 　　这条被迅速撤回。 　　汪海平静地回复：“哦，这样啊，那应该是随了冯婉小姐。也好，那你俩都好好学。” 　　汪海含糊地叮嘱：“一开始那什么都是正常的，你对人细致一点，也宽容一点。” 　　邱遇笑骂了一声：“汪叔也太双标了，跟我就耳提面命，生怕我让你不舒服一点，轮到你就让我宽容。他这话什么意思，不舒服是正常的，会疼的是正常的，不契合是正常的……” 　　冯岚耳朵都热了，用胳膊肘敲邱遇脑袋。 　　“别聊了，还玩不玩？” 　　“玩玩玩。” 　　邱遇回汪海一个“知道了叔”，坐起来拿过手柄。 　　“来吧，镇民冯小岚！” 　　风过山丘更新视频：过年前，这是我们最后的…… 　　视频开始是熟悉的小蓝人和小土人。 　　上一次游戏结束时，他们已经建了四个鱼塘，搭了鸡棚牛棚羊圈，还养了两匹马，一只猫。 　　两个人播种，收鱼籽，鸡蛋，牛奶羊奶，剪羊毛，充实而快乐。 　　只有马很寂寞。 　　邱遇鼓励冯岚：“你骑马出去转转，钓钓鱼什么的，能触发新东西。” 　　冯岚问邱遇：“你不去吗？” 　　邱遇道：“这是我走过的土地啊，现在轮到你了。” 　　他笑道：“这个游戏有个特别惊喜的小设计，之前我们跳开场动画了你没注意到，你去和别人聊聊天，会发现的。” 　　他在冯岚的心里栽种好奇，让冯岚兴致勃勃地出发。 　　镜头从这里开始分屏，左边是邱遇辛勤劳作，右边是冯岚看山看水看人。 　　冯岚道：“我之前觉得这游戏不算有意思。” 　　“嗯？”邱遇说，“没意思咱俩换一个。” 　　冯岚强调：“我说之前。” 　　“那现在？” 　　冯岚结束了跟一个NPC的对话，拿着人家送的猫铃铛想回家。 　　“现在好像挺有趣的。” 　　他之前只触碰到这个游戏刚开始的一点点，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在他和邱遇的农场之外。 　　是邱遇让他去发现。 　　就好像他之前的世界只有一点点，是邱遇引领着他，让他走出来。 　　冯岚道：“我拿到一个猫铃铛，可以给我们的猫用吗？” 　　“可以啊，但要先加工一下。”邱遇说，“去找铁匠，让她把铃舌去了。” 　　冯岚操控小人去找铁匠，边走边问：“为什么？” 　　“因为猫不能带会响的铃铛。”邱遇说，“如果直接给我们的猫戴会影响它的情绪，它会特别暴躁，袭击咱们俩。” 　　冯岚恍然大悟：“做得这么真啊？” 　　“是啊。”邱遇说，“还不能让它喝牛奶，所以牛棚的闸门一定要关好不让它进，等后期拿到驱逐药剂才能让牛自由出入。” 　　铁匠伊芙琳动作很快，收了冯岚五十金币，帮他弄好了铃铛。冯岚随手把路边采的花送给她，刷了一下好感度。 　　伊芙琳说：“哦，多漂亮的花呀，我太喜欢了！” 　　系统提示：伊芙琳和对玩家LAN的好感上升了。 　　邱遇“嗯？”了一声。 　　“一心了？你什么时候和伊芙琳那么亲近了？” 　　“嗯？”冯岚也很奇怪，“我不记得，我应该是第一次送她礼物。” 　　邱遇问：“你送了她什么？” 　　冯岚道：“在山脉那边捡的花，还挺好看的，我看叫什么琉璃五色花。” 　　邱遇猛地把墙敲碎一块。 　　“五——色——花——” 　　他哀泣地说。 　　“我操，难怪……” 　　冯岚问：“怎么了？” 　　邱遇道：“那个是练武器的稀有道具，一年只刷新一朵……” 　　冯岚紧张起来：“啊，那怎么办？” 　　邱遇道抹了把脸：“没事，没事，还有别的渠道获得……” 　　冯岚问：“我能把送的礼物拿回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 　　冯岚飞速和伊芙琳对话，问她能把送的花换回来吗。 　　伊芙琳问他为什么，他耿直地选择“送错了”，气得伊芙琳把花摔地上。 　　系统提示：伊芙琳对玩家LAN的好感已冻结 　　邱遇惊道：“我操，你手怎么这么快，还直接选最差的选项？” 　　“我实话实说啊。”冯岚把花从地上捡起来，“现在是怎样，她不会再爱我了？” 　　“是的，还会多收你工费。”邱遇说，“你这也……” 　　“那需要找她的事情就你来吧。”冯岚轻松地说，“反正我也不需要她爱我，你爱我就够了。” 　　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邱遇的小人在原地疯狂跳舞。 　　冯岚好笑道：“怎么了？” 　　邱遇激动道：“直球仙人，我太爱你了！” 第92章 ☪ 可爱 　　◎我不在就这么想我？◎ 　　@饭搭子今天营业了吗：营业了！这波是游戏视频，小蓝人和小土人的爱情正在继续！饭搭子年前最后一次营业，且看且珍惜！[链接分享：过年前，这是我们最后的……] 　　评论： 　　“最后是不是有个很含糊的声音，那特么是不是亲了？？？” 　　“服了你俩了真情侣怕什么亲给我看啊！” 　　“我买一百件卫衣可以换来一期更新吗？” 　　“卫衣人在线反馈，已经买了，还没收到” 　　“呜呜呜过年前真的都不会再更新了吗” 　　“这个人的视频简介得意地写着他会去见家长” 　　“岚岚怎么都不更新啊，主页点进去空空荡荡只有上次转遇遇的那个，给点微博互动糖求求” 　　“岚好像不太爱用这些，蹲邱同学吧，唉” 　　“见家长真的可以吗，我一直觉得接受只是缓兵之计，他俩一去就会被大棒子打出来……” 　　“岚家里不是没给打出来吗？” 　　“担心+1” 　　“信女愿一生吃肉求佛祖庇佑他俩” 　　“这次有分屏好惊喜，该说不说邱同学做视频是有点天赋的，认真做起来进步好快” 　　“哎哟不要担心啦，公开视频不是说两边家里都同意了吗？” 　　“感动得要死，终于知道邱同学主视角的时候冯同学在做什么了，得寸进尺求个下次玩游戏直播可以吗？” 　　“日常送祝福高三顺利考上心仪大学！” 　　“家里不同意肯定不敢网上露脸的，老一辈只是上网少又不是不上网” 　　“主题咖啡厅寒！假！营！业！还有可能吗去一天也好给我看看活的T T” 　　…… 　　邱遇带着买好的礼物回了家。 　　开门的时候邱林风不在，邱建军在睡觉，只有李凤娟坐在客厅，正等着他的宝贝孙子。 　　邱遇见了李凤娟就笑：“老太太！” 　　李凤娟乐呵地站起来：“一天天没大没小！过来，让奶奶看看！” 　　邱遇脱了羽绒服走过去，绷起肌肉给李凤娟看。 　　“这次可别再说我瘦了啊，你看看我这个肌肉。” 　　李凤娟在邱遇胳膊上拍了一下。 　　“高三哪儿有不瘦的，学习都累死了，你还非要在外面住。跟你爸和好了怎么不回家来，啊？” 　　“我在外面野惯了啊。” 　　“你个野小子！外面有什么那么吸引你，啊？家不要了，奶奶也不要了？” 　　“哪儿的话啊。”邱遇从羽绒服口袋里翻出个小盒子，“我给你带礼物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这孩子！”李凤娟接过那个小盒，爱不释手，“净瞎花钱！” 　　“给你买东西怎么是瞎花钱呢。”邱遇扶着老太太坐回沙发上，“不过现在送了过年就不送了——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是一条蓝绿色的丝巾。 　　“当下老太太广场舞必备时尚单品。”邱遇说，“戴上试试。” 　　“哎哟！”李凤娟摸着丝巾，“我说你乱买东西吧，这颜色哪儿适合我，太年轻了。” 　　“年轻什么啊。”邱遇接过丝巾，系在李凤娟脖子上，“我提前考察过的啊，你别以为我不懂，戴粉色的黄色的都老多了，蓝绿色怎么了？” 　　李凤娟道：“我又不跳广场舞。” 　　“去跳呀。”邱遇说，“干脆这次过完年也别回去，就在这边吧？” 　　李凤娟嗔道：“你又不回家住，我在这待着有什么意思？” 　　“我常回来看你还不行吗？”邱遇说，“在这边让我爸给你请个住家阿姨，每天陪你唠嗑，带你去跳广场舞，省得回去伺候那老头！” 　　邱老头咳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从楼上下来。 　　邱遇瞪着他：“咳什么，说错你了？你现在会洗碗还是会做饭了？” 　　“你个臭小子！” 　　邱建军骂了一句，但也没说什么别的，自己倒了杯冷茶。 　　李凤娟说：“会了，他会了，你爷爷就是学得慢。” 　　话是实话，邱家上下都是往好了改的人，不然不会从吃女人的村子一直走出来到这里，邱林风也不会接受了儿子喜欢男人。 　　邱建军冷哼：“跟他说这个？” 　　邱遇又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盒茶叶，走过去道：“给你也带礼物了！起来吧老头，我给你泡茶。” 　　邱建军又哼一声：“谁稀罕你的东西？” 　　却已经把残茶倒了。 　　邱遇也不再恶声恶气，给邱建军烧水泡茶，还陪老爷子下了两盘棋。 　　中午邱林风回来，开了车带他们出去吃饭，吃过饭邱遇本想直接就走，想起跟冯岚交换照片的事，就又回去了一趟。 　　老两口到家就犯了食困，邱遇陪着说了会儿话，才去书房找相册。 　　找到了就要翻看，翻看起来，就有点沉进去了。 　　邱林风打完一个电话回来，找爹妈，爹妈睡了，找儿子，找来找去找到书房里，儿子正抱着相册坐在地上，把照片一张张抽出来看。 　　邱林风问：“干什么呢？有椅子不坐。” 　　邱遇道：“你和我妈怎么不在照片后面写字啊？” 　　邱林风莫名其妙：“写什么字？” 　　他走过去。 　　“就字啊。”邱遇对邱林风举起一张照片，“冯岚家长都在后面写字。” 　　“哦，你说这个纪念那个纪念的是吧？”邱林风明白了，“写过，写了的都给你妈烧下去了。” 　　他在邱林风对面坐了，摸了两张照片看。 　　“给她身上带点东西，免得喝了孟婆汤一点儿都不记得咱爷俩。” 　　邱遇“哦”了一声，翻着照片，不再问了。 　　邱林风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脸，轻叹道：“还不回家住？” 　　“我和冯岚如胶似漆呢。”邱遇说，“你总想着拆开我俩干什么？” 　　邱林风道：“你和冯岚的事，我想着不告诉你爷爷奶奶，你怎么说？” 　　他现在跟邱遇说正经事，几乎都是这样商量的语气了。 　　邱遇道：“当然啊，冯岚也说我了，让我到时候收敛点。” 　　邱林风道：“嘿，你就听冯岚的吧！娶了……不对，你们两个是谁娶谁啊？” 　　邱遇道：“我们都俩小伙子了还论这个，我娶他他也娶我。” 　　“行吧。”邱林风说，“那你就是有了老公忘了爹！” 　　邱遇嗤笑，声音里却没有以前的挑衅和不满，像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没忘，忘不了，我一看见你就脑袋疼！”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邱林风瞪着眼睛，一副要生气的模样。邱遇凛然不惧地直视邱林风，邱林风很快便软化了。 　　“行了，在这碍你老子的眼。”邱林风说，“哪儿来回哪儿去，滚。” 　　“立刻马上。”邱遇捡了一张只有自己的照片，“这个我拿走了。” 　　邱林风撵他：“滚滚滚！不到过年别回来了！” 　　邱遇没有丝毫停留地滚了。 　　邱林风听着邱遇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摸照片的手也越来越温柔。 　　“儿子长大了。”他说，“跟咱俩想得都不太一样，但长得挺好。过年的时候他带对象回家，你要是不满意，回头和我说道，到时候我让那孩子给你上香，你别不要。” 　　阳光照进书房，落在照片上，点亮女人明媚的笑。 　　邱遇回了老街先去敲冯岚的门，没人开。 　　他又上楼去开自家的门，门没锁。 　　邱遇高兴地推门：“我不在就这么想我？” 　　冯岚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安静点。 　　邱遇乖乖地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凑到冯岚旁边，抱着冯岚的腰听他打电话。 　　冯岚给他看了眼通话界面，是韩老板，邱遇便一伸手按了免提。 　　“……的时间都好安排，主要还是看你们俩什么时候方便。我这官博下也有不少人问呢，到时候你俩可有的忙。怎么样，要不要直接搞成粉丝见面会？” 　　“不了吧姐。”邱遇说，“不至于。” 　　“哟，小邱回来啦？”韩老板说，“小冯说不至于我还信，你一天天秀恩爱秀到飞起，你不至于？” 　　“当然不至于。”邱遇说，“在网上秀是在网上，线下不得累死我和冯岚啊？” 　　冯岚道：“就和之前一样就好了，我们寒假多久就干多久。我到时候还是有个家教的工要打，得麻烦您……” 　　韩老板道：“有什么麻烦的，那我就还按之前那么给你钱呗。行了，回头给我你们的寒假放假时间，我看着安排再通知你们。还有……哦，作为预告，你俩大概，寒假前一周吧，关注一下咱们官博。” 　　俩人应了。 　　韩老板又问：“见家长那个事，你俩来真的？” 　　邱遇道：“是啊，我都去见过冯岚家长了。” 　　韩老板道：“网友不清楚情况，姐姐我还不清楚吗？一个自己生活，一个和家里吵架出来的。要不是你俩那会儿一看就是没谈的，我肯定觉得你俩是出柜逃跑小情侣。” 　　邱遇笑：“您还有这么一双慧眼呢？” 　　“经的事多而已。”韩老板说，“不说了吗，红包你俩不是第一个拿的，前面还有好多人呢。” 　　冯岚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现在的店员……不会都是吧？” 　　“真敢猜啊！”韩老板笑，“你们慢慢猜吧，我还有事忙呢！哦对了，目前卫衣销量不错，等着我按月给你们打钱，拜啦，寒假见！” 　　挂掉电话后，冯岚算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这段时间下来，原本卡里的钱他分文没动，手头也越来越富裕，前几年的苦日子跟做梦似的。 　　邱遇也差不多，还了邱林风电脑和游戏机的钱他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山穷水尽靠冯岚养，结果软饭没吃一口兜里就有钱了，令人扼腕。 　　冯岚靠在椅子上，有点感慨。 　　“遇见你以后我的生活一直在走上坡。” 　　邱遇并不否认自己的功劳，但强调：“也得你要走才行啊，不然光靠我推，我先掉下去了。” 　　冯岚看着邱遇，两人相视一笑。 　　“郑先生那儿说过了吗？下学期不干了。” 　　“嗯，他今天问我是不是要期末了，会不会影响复习，我顺口说了。” 　　“怎么样？” 　　冯岚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郑晓东哭了，我哄半天。” 　　“那小孩也太喜欢你了。”邱遇说，“他一哭郑先生不乐意你不干吧？” 　　“嗯，又送我出小区了，跟我聊一路，我说实在没时间。” 　　邱遇进厨房翻冰箱，冯岚跟着他，靠在厨房门口。 　　“晚上你做饭？” 　　“嗯。”邱遇说，“过来帮我拿个东西。” 　　冯岚不疑有他，走过去伸手，邱遇猛一转身，把一张照片怼到他眼前。 　　“大帅哥来了！” 　　冯岚吓一跳。 　　“什么啊？” 　　他定睛去看，照片上戴着棒球帽的小孩红着眼睛，像是刚哭过，他倔强地噘着嘴，抱着一个女人的胳膊不撒手。 　　冯岚惊喜道：“是你？” 　　“是啊。”邱遇说，“幼儿园时候的。” 　　冯岚拿过照片，仔细地看。 　　“这是哭什么呢？”他看着那个女人，“这是阿……咱妈吗？” 　　“不是，是我幼儿园老师。”邱遇说，“我也不知道我哭什么呢，回来的路上现问的雅姨，说什么什么汇演，人家老师要上台，我非不让。” 　　冯岚戳了下照片里小邱遇的脸蛋。 　　“不像大帅哥。” 　　邱遇把脸一鼓，人工婴儿肥。 　　“不像？” 　　“不像。” 　　冯岚把照片举起来，比在邱遇脸边，严肃道：“像大可爱。” 　　大可爱漏气变成大帅哥，想给对象一个公主抱。 　　这事在冯岚喝多的时候是成功过的，但这次冯岚清醒，且猝不及防，俩人差点都摔地上。 　　万幸冯岚及时撑了一把灶台达成平衡，才没让狼狈的一幕发生。 　　邱遇吓得气喘吁吁：“这下确实不帅了。” 　　冯岚忍着笑，搂着邱遇的脖子问：“所以今天不做饭？” 　　“不做。”邱遇抱着人往外走，“中午去饭店了，我爸给打包了点菜，晚上热热。还是你有想吃的？报上来，我会就给你做。” 　　这周只讲卷子，任务还轻，下周要备战期末考，之后过年要和邱遇家里人一起，不在一起的时候要打工，紧接着就是高三下学期开学，更繁重的学习。 　　现在不放纵，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冯岚看了眼时间。 　　“想吃鸡。” 　　邱遇问是鸡翅鸡腿还是整鸡。 　　冯岚道：“练习鸡。” 　　邱遇脑子一热，冯岚倒是还气定神闲，指挥邱遇往浴室走。 　　邱遇干咽了一下：“青天白日……” 　　“一人一次。”冯岚说，“我先你先？” 　　“我先。”邱遇说，“我容易激动，一会儿弄得你嗓子疼，吃不下饭。” 　　冯岚的手指在邱遇的后颈点了两下，眼底都是笑。 　　“合理，开练。” 第93章 ☪ 寒假 　　◎快跑！邱遇冯岚都下去了！◎ 　　十二月月考邱遇的成绩没再提高，数学日常栽跟头，英语这次听力大崴脚，政治有道大题写得密密麻麻但是一个点都没踩到，班级排名和年纪排名都有下滑。 　　政治老师上课的时候都忍不住说邱遇：“不学的时候操心你不学，你这学了有分拿不到，怎么让人更闹心了，啊？” 　　邱遇也没辙，只能多写题，多问老师，到期末已经快跟政治老师处成哥俩了。 　　冯岚的成绩倒是又往上走了，整体包括数学都有提升。刘伯言平时总恨铁不成钢地训他，有进步也夸，说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是挺光明，有这个劲头，一直到毕业应该不必再回旧楼考场冻着了。 　　旧楼考场，学生奋发向上的第一动力。 　　到一月底期末考结束的时候，邱遇彻底理解了冯岚那天为什么突然热情。 　　累，太累了，写政治写得他四大皆空，每天看着冯岚脑子里都只有如何降低家庭恩格尔系数这种东西。 　　冯岚也没好哪儿去，有天晚上累懵了说梦话喊了一声邱遇，邱遇迷迷糊糊起来侧耳聆听，听见他说辅助线要连AE. 　　最离谱的是邱遇反应过来那是哪道题了，拍拍冯岚说明天做，第二天到了学校找到对应题连了AE，和冯岚说这么做不行，做不出来。 　　冯岚满脸迷茫，根本不记得自己昨晚梦里做了这道题。 　　这才只是高三上学期期末考，真不知道下学期还怎么活。 　　考完等老师来留作业说寒假注意事项的时候，班里没有元旦放假前那种兴奋劲，反而弥漫着一种疲惫。 　　于莲作为班主任最后进来，看这一屋子没精打采的，笑道：“累啦？” 　　王明蔫巴地说：“老师，这次题好难啊。” 　　于莲道：“挫挫你们的锐气，让你们寒假里也老实学习。” 　　范欣萌哀叹：“本来这次寒假就短，还要挫我们呀？” 　　于莲道：“最后半年了，再熬一熬吧！好了，我快点说快点完事。作业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 　　“那我就不多说了。”于莲说，“元旦回来的知识点考核都不错，过年回来还是要考，不要以为寒假也随你们想抄抄不想抄不抄就松懈了。” 　　“知——道——” 　　广播起了一阵杂音，于莲道：“先听主任说话。” 　　刘主任老生常谈了假期安全问题，早恋问题和高三寒假也要学习的重要性，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张洋在下面吐槽得毫不留情：“作业摞起来有我脑袋厚，很难快乐。” 　　王明道：“考试也考砸了，无法快乐。” 　　班里终于有笑声，像个要放假的样子了。 　　于莲道：“行啦，作业你们是无法不面对的，但已经考完的试就暂时别想了，过完年回来再面对吧。” 　　有人问：“老师，这次回来开学考吗？” 　　于莲道：“考啊，考知识点。” 　　一片哀嚎。 　　于莲笑：“心知肚明的事还问我，侥幸心理是不是？回来的考试我格外注意你成绩啊，你自己注意。” 　　欢声笑语中只有提问的人在哀嚎。 　　高一二早放假了，现在留在学校的只有高三而已。 　　教室后面的空地堆放着住宿生回家的行李，临近放学，考试结束的疲惫终于散去，人传人地躁动起来。 　　于莲知道这时候按不住学生，也根本不管，学生们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也跟前排的几个学生聊，问感觉这次考的怎么样，过年去哪儿过。 　　聊到后面于莲还游走起来，问留守儿童和父母团聚吗，问女生都怎么回家，有没有结伴的，再住得远的男生怎么回家，叮嘱他们过年放炮都小心点别把自己崩着。 　　最后游走到后门，问邱遇：“你过年也不回家？” 　　邱遇道：“回。” 　　“行。冯岚呢？” 　　邱遇自然道：“去我家。” 　　“见家长啊？”于莲也习惯邱遇这么说话了，统一当是青少年开玩笑，“那行，我看你爸挺喜欢他的。” 　　邱遇看向冯岚，笑盈盈道：“是啊，我也觉得我爸挺喜欢他。” 　　楼下已经有学生往外走了，坐在窗边的学生一阵躁动，赵家伟直接喊道：“老师！一班的都走了！” 　　他起了个头，有人举着手机道：“三班的也走了！” 　　于莲道：“听见了，但你们不能走。谨防踩踏事件，等下面的都走了咱们再走。” 　　一阵不约而同的不满声，不止是十三班，还有隔壁十二班，没准还有楼下。 　　于莲刚进班时学生们的那种被考试蹂躏透彻的疲惫已经全不见了，一楼的学生有出教学楼还不走的，在楼下大喊：“我们放假了！新年快乐！” 　　“上面的同学还不走吗！” 　　“一楼撤光了！有请二楼的同学！” 　　“第一个出来的是三年六班王瑶！” 　　“三楼的准备好了吗——” 　　十二班有人指着楼下喊：“有本事我们下去的时候别走！” 　　张洋从窗户探出头：“我们邱老大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谁都跑不了！” 　　邱遇立刻道：“我可没说！” 　　张洋警惕地捂着脑袋：“邱老大即将携男友冯岚下去揍你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整个高三的老师都在听这些对话，但只有学生知道邱遇和冯岚真的是一对。 　　这种当着老师面搞事的感觉太爽了，下面更热闹地喊着：“给大嫂问好！” 　　“冯大哥好！” 　　“冯哥下来教训我们吗？” 　　“邱遇冯岚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范欣萌往下嚷：“喊早了！给他俩结婚留点词！” 　　哄堂大笑。 　　明目张胆嗑cp的，纯看热闹添乱的，第一排赵一齐还踹了几脚讲台，咣咣咣的。 　　邱遇转脸看冯岚，冯岚也在笑，一双眼睛笑弯了，流光溢彩的。 　　楼下有人高声道：“三楼的撤退完毕——” 　　“四楼的——” 　　“三楼的都撤了——” 　　邱遇左手拎包，右手拽冯岚，椅子都翻在地上，擦着于莲的肩膀跑了。 　　百忙之中，冯岚记得跟于莲说再见，张洋记得给楼下报信。 　　“快跑！邱遇冯岚都下去了！” 　　远远地好像还听见于莲喊“值日生留下来值日”。 　　到处都是奔跑的脚步声，凌乱欢喜。 　　冬风刮过耳畔，阳光明亮温暖，邱遇紧紧握着冯岚的手，跑到楼下，看到好些逃跑的。 　　也有没跑的，举着手机就对他俩拍，还问他俩：“能发帖吧超话吗？” 　　邱遇笑道：“平时发拦过你们吗？” 　　他拉着冯岚，风一样往车棚跑。 　　“随便了！” 　　那人的摄像头跟着他俩转，声音也从风里追着他俩跑。 　　“新年快乐——” 　　高三假放的紧，二月一放假，二月四就过年，元宵过完就开学。 　　四中这样算假多了，可怕如五中除夕前一天放假，元宵当天开学。 　　当然，更没法比的是钱成锦，一月下旬就在群里说放假无聊。但如此无聊的钱成锦怎么也是高三生，被他妈揉巴揉巴送去补习班，没两天就不喊无聊改喊烦了。 　　邱遇一开始提议今天也带换洗衣服来学校，和元旦的时候一样，放了学就去他家。 　　但冯岚没同意，想先回家把校服脱了，穿日常衣服，再买点礼物。 　　邱遇说不用那么客气，冯岚说这是基本的礼仪。 　　要正式见邱遇的家人，这让冯岚比第一次和二鹏他们吃串那天紧张多了。 　　到家后冯岚让邱遇自己上楼去收拾要用衣服，等邱遇收拾好了琢磨看看冯岚的有多少能不能装一箱，下楼一看，冯岚几乎把所有衣服都掏出来摆床上了。 　　不过冯岚的“几乎所有”也没太多，至少没邱遇的衣服多。 　　邱遇走过去，跟着低头一块看了会儿，然后把几件明显太旧的抓在手里。 　　“这些。”他说，“我建议扔了。” 　　冯岚看了眼：“裤子扔了，那件T恤留着，能当抹布。” 　　邱遇把裤子挂椅背上，T恤放桌上，低头再看，又谨慎地挑了几件出来。 　　“这些不要穿。”他说，“会跟我爷爷撞衫。” 　　冯岚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纯配合，不带一点感情。 　　但邱遇看见冯岚的肩膀放松了，显然精神已经没那么紧绷。 　　冯岚说：“和你爷爷撞衫不好吗，他可能会觉得我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那你会下棋就够了，不用和他撞衫。”邱遇说，“也可以跟他喝茶，但跟他喝茶其实很无聊，他会突然问你十将军都是谁，我是不爱和他聊。” 　　冯岚问：“那奶奶喜欢什么？” 　　“喜欢你多吃她做的饭，跟她一块看那种特别苦情的电视剧，就一个女人生活婚姻样样不顺，但特别坚强，特别善良，历经磨难最后被所有人尊重爱戴那种。”邱遇说，“但也不一定是，主要还是看电视上播什么。” 　　“看的时候要陪奶奶聊天吗？” 　　“想聊就聊，不想聊不聊，她和你聊你陪她两句，不知道说什么就……嗯。嗯？啊。啊？哦。哦？” 　　冯岚被逗笑了。 　　邱遇跟着笑：“反正你随机组合，自如应对！” 　　“行。”冯岚捡了两件衣服出来，“你爸我见过了，雅姨呢？” 　　“雅姨你不用担心，她挺喜欢你，真的。” 　　“她不和自己家人过年吗？” 　　“嗯，我们就是她家人。”邱遇说，“我以前不知道，但听我爸说了他和我妈的事才想明白，估计雅姨爸妈也是那个卖女儿的德行。雅姨……她谈没谈过恋爱我不清楚，但反正没结婚，没孩子。做点小本生意，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日子过得挺舒服的。” 　　冯岚把称心的衣服都挑出来了，先捡了明天要穿的放枕头边，再让邱遇帮着选了选。最后俩人一块把冯岚折腾出来的衣服叠好放回衣柜。 　　一开始冯岚还不让邱遇动手，但邱遇说要洗去自己两件羽绒服一个行李箱的污名，非跟着一块，而且恨不得每叠一件就给冯岚看看，以证明自己真的不是生活白痴。 　　“看我这T恤，叠得好吗？你说说你，过冬呢，怎么把T恤翻出来了？” 　　“岚，瞧我这外套叠的，漂亮！” 　　“这个裤子不能折啊，得挂着，你看这褶，回头给你熨一下。” 　　“你怎么还有脱线内裤啊？你为什么把内裤也拿出来选啊？” 　　冯岚把内裤拿过来丢进垃圾桶。 　　“应该是拿袜子的时候带出来了。” 　　邱遇“啧啧”两声：“袜子都要细心搭配，给我家的会面规格也太高了。” 　　冯岚把他推出门，让他把该带的都塞行李箱下楼。 　　邱遇心知肚明，但是非得问：“今晚睡你这吗？” 　　冯岚板着脸：“你睡我这，我睡你那。” 　　把门关了。 　　邱遇在冯岚门口乐了好一会儿，一边上楼一边给冯岚发消息。 　　“你的紧张我带走了，为了显得我有用，看到这条短信的那一刻你就不许紧张了” 　　冯岚回复省略号。 　　冯岚撤回省略号。 　　冯岚回复：“嗯，不紧张了。” 　　邱遇乐得不行，三步并两步，哼着歌回自己屋了。 第94章 ☪ 安家 　　◎家是让心安定生根的地方◎ 　　-你的朋友李花：闷声干大事是吧？ 　　-你的朋友李花：我这几天没上微博，一上微博你俩寒假主题营业？ 　　-你的朋友李花：日日相见的情谊啊！竟如此狠心都不和我说！ 　　-你的朋友李花：邱遇？人呢？@Q 　　-你的朋友李花：冯岚？@山风 　　-你的朋友李花：不会放假第一天就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吧？不应当，你们还是高中生，真颠了是不能过审的 　　-L：他和冯岚回家路上呢吧 　　-Z：谁人一放假先关注别人谈恋爱？？？ 　　-你的朋友李花：谢邀，没放假的时候也有关注，但最后一周冲刺期末阶段性退网，现在只是继续关注 　　-3：家人们你们终于放假了，这意味着快过年了我的补课班也终于上到头了 　　-3：整顿补课的风什么时候吹到阳城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讨厌化学讨厌物理讨厌生物讨厌语数英 　　-Z：你最该来四中的一集，我们假期短到没时间补课 　　-你的朋友李花：有时间啊，你需要吗？我补课的时候可以带你一个。 　　-Z：@Q @山风 恩爱暂停，救救兄弟！ 　　…… 　　邱遇是救不了张鹏了。 　　他和冯岚收拾完东西睡了一觉，休息在期末消耗太多的大脑，再睁眼天已经擦黑了。 　　冯岚有点懊恼地靠坐在床头醒神，含糊道：“晚上还睡不睡了？” 　　邱遇打了个哈欠：“晚上的事晚上再说，我们先……先想想晚上吃什么。” 　　他揉了下眼睛。 　　“我做饭吧？把冰箱里的食材消耗一下。” 　　冯岚没精打采地点头，整个人都往下滑。 　　“我再……” 　　“不许睡了。”邱遇拎了一下冯岚的后领，“晚上还睡不睡了？” 　　冯岚像被揪了后脖子的猫一样，睁大眼茫然地看着邱遇。 　　邱遇被看得心软，手一松，冯岚就继续往下滑。 　　这次邱遇不揪冯岚了，等冯岚滑躺下去，就要倾身去亲冯岚。 　　冯岚往被子里缩，没叫邱遇亲着。 　　邱遇扒拉被子。 　　冯岚继续往被子里缩。 　　邱遇把被子掀开一点，直接钻进被子。 　　冯岚没法睡了，手推了邱遇两把没推动，从被子另一边出去了。 　　“我想睡觉。” 　　邱遇裹着被子坐起来，仰脸看着冯岚。 　　“不睡了，睡多了脑袋疼。” 　　冯岚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手背抵着嘴打了个哈欠。 　　困倦的眼泪挂在他的睫毛，被他随手抹掉。 　　“那我去洗个脸。” 　　“没问题。”邱遇从从床上蹭下去，绕床半圈找到自己的拖鞋，“我去看冰箱里有什么。” 　　卫生间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邱遇在冰箱里左扒拉扒拉右扒拉扒拉，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这能做什么啊……有肉没豆角，芹菜，白菜，都没有……辣椒。辣椒炒肉？” 　　邱遇喊：“冯岚！辣椒炒肉行不行！能吃一点吗！” 　　冯岚关了水：“辣椒炒什么？” 　　“肉！”邱遇说，“还有块猪肉！我少放点辣椒你试试吗？！” 　　冯岚擦着脸走过来。 　　“行啊。”他说，“听出家里实在没菜了。” 　　邱遇道：“可不吗，我这一翻都不知道做什么，过年回去得和雅姨再学两道菜。” 　　冯岚道：“我学吧。” 　　邱遇看冯岚。 　　“抢我岗？” 　　冯岚扒拉了一下辣椒：“算吗？我只是怕以后你不在家没人给我做饭。” 　　邱遇听见爱情鸟在啾啾叫。 　　冯岚看向邱遇：“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也想给你做饭。” 　　邱遇心里的小鹿在胡乱地跳。 　　冯岚特真挚地问邱遇：“你不想吃我做的饭？” 　　邱遇在冯岚的注视中缓缓下蹲，抱着头无声尖叫。 　　冯岚好笑地跟着蹲下，戳了戳邱遇的脑袋。 　　“怎么了？” 　　“家啊。”邱遇没头没尾地喊了这么一声。 　　冯岚一怔：“什么？” 　　邱遇抬起脸，下巴戳在小臂上看着冯岚。 　　四目相对，冯岚的睫毛还有一点湿，偏棕的瞳仁里清清楚楚地映着邱遇。 　　邱遇缓缓道：“直球仙人，你收了神通吧。” 　　冯岚心跳如鼓。 　　不仅仅是为爱情心动，更为邱遇莫名其妙喊得那么一声，最下意识的反应，最发自内心的表达。 　　家。 　　漂泊的心脏本就在邱遇身上扎根，这下连灵魂都彻底安定下来。 　　冯岚道：“不收。” 　　邱遇捂着心脏，夸张道：“啊？你还要怎么样啊？” 　　冯岚道：“你也是。” 　　“是什么？” 　　冯岚认真道：“我的家。” 　　邱遇这才缓缓地，弄清楚自己刚才脑子浑热时喊了什么。那是他最心底的东西，从母亲去世开始，从餐桌边永远找不到父亲的影子开始，从丢到脑袋上的词典开始。 　　漫长的时光中，无数个开始，一点点撕扯着一个孩子，不再把家当家。 　　即便现在跟邱林风的父子感情得到了修复，邱遇也已经长大，不再是个眷恋家的孩子。 　　但人这一生怎么会不需要家呢？ 　　家是让心安定生根的地方，冯岚是邱遇的家。 　　冯岚也是一样。 　　从家庭破碎起冻结的时光，重复的噩梦，自囚的心灵，他游离在人群外，身心如浮萍。 　　邱遇让他落地了，唤醒他的生活，让他重新扎根生长，重新有了家。 　　冯岚曾经平静如死水的永远刻着疲惫的眼睛，现在即便是看书做题到睁不开的时候，也在深处亮着两颗星。 　　邱遇讷讷道：“我还以为我喊得是你名字……” 　　冯岚把邱遇从地上扯起来。 　　“今天就给你露一手。”他说，“给你做个鸡蛋羹。” 　　冯岚是确实会做那么一点点点点菜的。 　　太点了，仅限于鸡蛋为主的几个变形。 　　煮的，摊的，打散了加葱花蒸的，让他加西红柿炒他都不太行。 　　邱遇看着冯岚低头打蛋，越看越想炫耀。 　　邱遇暗搓搓地摸出手机。 　　“宝……我录个像？” 　　冯岚轻轻地望了他一眼。 　　“别发B站，发微博。” 　　冯岚说。 　　“上个游戏视频，你和人家说过年见了。” 　　风过山丘发了一条新微博。 　　三十秒的视频，内容冯岚打蛋，全程头都不抬。 　　风过山丘给这个视频配了文案，简洁明了的三个字：“我对象。” 　　所有粉丝都感受到邱遇想秀的心了。 　　“？你谁，说好的过年见呢？” 　　“在嗑，但你秀得有点太秀了” 　　“我记得你俩确实都成年了那我直说了这个蛋有点黄” 　　“这个光打下来真好看真是好温柔人夫的小哥哥一枚” 　　“今天岚岚做饭？” 　　“好老公怎么能让老婆做饭……！” 　　“谁做饭谁老公？那今天逢丘大旗舞起来！” 　　“操那个说蛋黄的完了我思想也黄了……” 　　“放寒假了吧！寒假快乐吗！” 　　“你俩飞奔出学校的视频我们已经看到了！” 　　“寒假快乐！说！为什么关注主题官博！” 　　“等一个见家长进度！！！” 　　“直播吗直播吗直播吗” 　　“西装视频会！放！吗！” 　　“我充电了我很高贵，给老娘更新！” 　　邱遇挑了两条回，一个是问关注主题官博那个，回的“等官博消息”，一个是问直播吗那个，回的“可以考虑”。 　　然后邱遇又去超话看了女同学发的“饭搭子飞奔离校”的视频，美滋滋地保存下来往群里丢了一份。 　　-Q：[视频] 　　-Q：看我和冯岚的爱情片段 　　-Q：[视频] 　　-Q：看冯岚为我打鸡蛋 　　几个问号排着队出现在下头。 　　-Z：兄弟喊你你不来，现在跟兄弟秀对象？ 　　-Z：@山风 别打鸡蛋了打他啊！ 　　-你的朋友李花：所以寒假确定主题营业了？ 　　-Q：确认了，但具体时间还没定，等韩老板通知我俩 　　-你的朋友李花：预定你俩一场 　　-3：不是吧绣姐，在班里还没看够？ 　　-你的朋友李花：那感觉不一样 　　邱遇物理逃跑，等冯岚淘米上蒸屉把鸡蛋羹架上后，就把人弄出去，开了排风扇做他的辣椒炒肉。 　　虽然是微辣，但把控得仍然不是特别好，冯岚吃两口就辣得吸气，邱遇让他别吃了他又不干，一顿饭喝了四杯水。 　　吃了饭，洗了碗，开窗通了风，冯岚先下楼，邱遇洗了澡把卫生间打扫一遍，睡衣外头套羽绒服，抱了明天要穿的衣服锁门下楼。 　　冯岚已经勤勤恳恳地开始写作业了。 　　邱遇简直是愣在门口：“咱是不是有点太刻苦了？” 　　冯岚抬眼看他：“头发吹干了？” 　　“嗯。”邱遇进屋，想直接往里走，看出冯岚拖过地，换了拖鞋，踢踢踏踏往里走。 　　“写哪科呢？” 　　“语文抄写。”冯岚说，“现在抄一遍，中间过一遍，返校前再抄一遍巩固。” 　　“哦。”邱遇脱了羽绒服，和冯岚的放一块，“我还说晚上玩游戏呢。” 　　“偷菜农场？” 　　“是啊，你上次都没偷菜。”邱遇往床上一坐，“写作业还是玩游戏？” 　　冯岚想了想和邱遇一块玩游戏的快乐，又想了想自己和邱遇的分数差距。 　　冯岚理智道：“写作业。” 　　邱遇被自己成绩并不美丽但气势非常学霸的男友折服了。 　　他当然知道冯岚现在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当下也不再耍贫嘴，起来从包里摸了作业，跟冯岚对着写起来了。 　　下午那一觉确实管事。 　　也可能是最近越学越疯魔，两个人都习惯了凌晨一两点再睡。 　　但这次早上六点没起，第二天两人在床上纠缠着醒来时，已经近中午了。 　　邱遇的腿压着冯岚的腿，冯岚侧着身半搂邱遇，睡得相当沉。 　　邱遇看着天花板醒了一会儿神，也不叫冯岚，摸了手机看。 　　邱林风上午打了两个电话，发了好几条微信，李凤娟也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邱遇先紧着李凤娟回复，说下午和朋友一起回去。 　　这事邱林风已经和李凤娟说过了，还提醒李凤娟冯岚是自己生活，让老太太到时候别拉着小孩可劲唠家庭情况的嗑。 　　冯岚现在在李凤娟眼里就是个小可怜，一听邱遇下午和人家一起回来，连连叮嘱，说不着急，刚放假多歇会儿，还让邱遇照顾好冯岚。 　　冯岚是被邱遇震醒的，他迷茫地在邱遇身上摸了两把，含糊不清地问：“笑什么呢？” 　　“醒了？”邱遇按住冯岚的手，“没什么，就高兴，不知道我爸跟我奶说什么了，这让我照顾好你呢。” 　　冯岚闭着眼睛道：“不想也知道，是说我自己一个人过吧。奶奶可能以为我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跟奶奶解释一下？” 　　冯岚当然还记得邱遇昨天的介绍，回答道：“奶奶问我就说。几点了？” 　　“十一点四十八。”邱遇说，“起床？外面吃饭，买点东西然后去爸那边。” 　　“东西我来买。”冯岚睁开眼，“你别出钱。” 　　“啊？那我送什么？” 　　“你元旦不是送过了？” 　　“一码归一码。”邱遇想了想，“超市买俩红包吧，我给他们一人发个两百的红包。起吗？” 　　他用脚后跟轻轻地撞着冯岚的小腿。 　　“该给我的对象也发一个红包吗？5201314那种。” 　　“个十百千万……”冯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五十二万零一千三百一十四元？为什么？” 　　邱遇拿不住地看了冯岚一眼。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 　　冯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起床。现在这个时间可能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我之前查过就是买水果牛奶保健品什么的。” 　　“我家里可能有很多水果牛奶保健品。”邱遇说，“你逗我。” 　　“我现在冲浪。”冯岚说，“我确实清楚而且也记住了，你以后要给我五十二万零一千三百一十四，我会记在备忘录里，我只要现金不要支付宝转账。” 　　邱遇抓着被子一角坐起来，呜呜两声，用被角擦擦眼睛。 　　“冯小岚，你把我的爱当成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 　　“符合剧情的回答是提款机。”冯岚思考了一下，“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这个是不是叫……角色扮演？” 　　邱遇：“我很抱歉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脑子里闪过一条小狗尾巴内裤。有没有可能某一天——” 　　冯岚坚定道：“不可能，小狗。” 　　小狗一跃而起，扑棱着曾有一条小狗尾巴内裤的人进了浴室。 第95章 ☪ 群聊 　　◎踢他出群是为了你们好◎ 　　探讨完小狗和小狗内裤已经是下午，两人收拾好自己拎了行李箱出门，隐约听见楼上有人说话。 　　冯岚道：“是你对门。” 　　邱遇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有些年轻的女声说：“妈，你坐下歇着，我和东子动手就行了。” 　　特别苍老的女声说：“唉，那可不行，这都是有用的，你们收拾，就都给我扔了！” 　　语气有点抱怨，随之而来的是纸壳被拖动的摩擦声。 　　冯岚道：“在收拾门口堆的那些东西吧？” 　　邱遇家门口那堆破烂，这么久了还是破在那儿。他俩不知道能不能动，对门又一直没人管。 　　邱遇道：“那太好了，希望还我一个干净的出门景观。” 　　冯岚道：“不太可能，听老太太这动静是舍不得收拾，能规整一下就不错了。” 　　邱遇大口叹气。 　　俩人勾肩搭背下了楼，打了辆车去买年货。 　　冯岚几年没有过年经验，更没有去对象家拜年这种经验，按网上查的攻略买了烟酒茶糖，果篮和坚果礼包。 　　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还很热闹。路边店铺的劣质音响大声放着《恭喜发财》，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邱遇和冯岚俩人的行李装了一个行李箱，冯岚在前面不紧不慢地看，邱遇兜里揣着刚买的红包，拖着行李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看到烤地瓜的，买一个，和冯岚分着吃。 　　看到烤鸡翅的，买一对，和冯岚比翼双飞。 　　看到卖康乐果的，买一袋，拿回家当零食。 　　看到现炒的瓜子花生，买一包，拿回家摆桌子上闲磕牙。 　　看到…… 　　冯岚被塞了一嘴刚出炉的爆米花，热腾腾的，焦甜。 　　冯岚含糊不清地说：“吃饱了。” 　　邱遇停止投喂，反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被一颗没爆开的玉米粒硌了牙。 　　邱遇“哎哟”一声，可怜巴巴地看着冯岚。 　　冯岚知道邱遇的意思。 　　但人来人往的，这毕竟是在大街上…… 　　冯岚只能伸手，碰了一下邱遇的脸。 　　“坏爆米花。”冯岚哄小孩儿一样说，“我们不吃了，乖啊。” 　　邱遇抓着冯岚的手，在冯岚手心上很轻很迅速地亲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握着冯岚的手，继续走。 　　冯岚是想挣的，但念头一转，又没挣了。 　　挨着的手心太暖和了。 　　幸好今天不冷，没戴手套，不然就不能这么手心贴手心了。 　　冯岚眉眼舒展，露出几分愉快。 　　邱遇很满意，轻笑道：“就是，怕什么，玩得好的小姑娘都牵手呢，再说得是什么人才盯人家牵手啊？” 　　冯岚想了想：“王明。” 　　邱遇扑哧一声笑了。 　　俩人沿着街又走了一会儿，冯岚瞧见一个卖对联的路边摊，走过去弯腰打量那些吉祥话。 　　手还牵着，没松开，买的东西都挂在行李箱拉杆上，小小的行李箱承受了许多不该它承受的重担。 　　邱遇突然道：“是该感谢一下张洋。” 　　“为什么？” 　　邱遇捏捏冯岚的手：“幸好他那天嘴贱，他脑袋确实是个鹊桥。” 　　“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 　　“就突然想起来的吗。” 　　“那过年给他发个红包，当……叫什么来着，谢媒礼。”冯岚说，“这个对联你看怎么样？‘人逢盛世情无限，猪拱华门岁有余’。这个字写得也挺漂亮吧？” 　　邱遇看着冯岚的脸说漂亮。 　　“那就要这个了。”冯岚对摊主说，“有配套的福字吧？” 　　摊主说有。 　　冯岚暂时松了邱遇的手拿钱，手进口袋了突然皱眉，转脸看向邱遇。 　　邱遇问：“怎么了？没带现金？” 　　“不是。”冯岚把钱拿出来，数了给摊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冯岚眉毛还皱着，不怎么高兴道：“家里没贴。” 　　以前过年的时候，冯岚会跟长辈一块贴春联，但这几年已经丢了这个习惯。 　　他自己过年都不叫过年，到处找地方干活赚钱，哪儿还在乎什么习俗不习俗的。 　　但今年不一样，虽然不在家里过，但旧楼那两间小屋子已经算是家了。 　　家怎么能一点年味儿都没有呢？ 　　冯岚有点懊恼。 　　他提议：“要不再回家一趟？” 　　邱遇一圈冯岚的脖子，把人从对联摊子前拐走。 　　冯岚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等……” 　　“你的家在这呢。”邱遇把人脑袋往自己怀里按，“跟着你走的，你想贴就买了贴我身上。” 　　冯岚半天没吭声。 　　邱遇揉了一下他脑袋：“说话，行不行？” 　　冯岚很缓慢地动了一下脑袋。 　　“怎么贴？”他问，“左右腿各缠一个？” 　　邱遇扯了下嘴角：“那叫贴？” 　　“正面贴上联背面贴下联？”冯岚想象了一下，“那你就是个僵尸了。” 　　邱遇把手撒开了。 　　而冯岚也做出了决定。 　　“上联贴手腕，两个手腕并一块贴一圈，下联贴脚腕——贴小腿。贴一边就行，这样你肚子上还能放个福字。” 　　冯岚空出手，往邱遇肚子上一拍。 　　“说起来，你是不是说过你有八块腹肌？” 　　邱遇已经被撩拨得跟对联一样红了，闻听此言下意识用力，把腹肌绷了出来。 　　“昂。” 　　冯岚变拍为点，隔着羽绒服，凭记忆在邱遇肚子上戳。 　　“一，二，三，四，五，六。” 　　他抬眼看邱遇。 　　“你的七八呢？” 　　邱遇信口胡诌：“冬眠了。” 　　冯岚学着邱遇挑眉毛。 　　邱遇道：“那不是，那个时候才说上几句话，不熟吗，八块……顺嘴。” 　　冯岚若有所思：“跟不熟的才说几句话的陌生同学，开口就是你有八块腹肌。” 　　他看着邱遇，直球不要命，也不顾邱遇血条有多长，对着邱遇的脸扔。 　　“邱同学，我怀疑你那个时候就对我有好感，所以试图用这种谎报腹肌数量的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 　　冯岚说得认真，邱遇被他看着，自己都要信当初是故意的。 　　健美的肌肉谁不喜欢，好看的八块腹肌又有几个男人会拒绝，按照正常交友发展，当他说出自己有八块腹肌的时候，冯岚就应该震惊，“真的？”然后让他掀开衣服看看，最后再问他怎么练的。 　　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一对健身房好友。 　　走向不是特别对了。 　　邱遇道：“毕业了我再练练肯定很快就有了。” 　　邱遇放低声音：“宝贝是特别喜欢八块腹肌吗？” 　　也不能说是特别喜欢。 　　冯岚自己没有特别练过，但他常年打工，又瘦，腹肌也有，但不明显。 　　冯岚自认平时对健美肌肉也没有特别偏好，不管是自己身上还是别人身上。 　　但邱遇不一样，邱遇不是别人。 　　冯岚又是一记直球，砸邱遇脑门上。 　　“在你身上的喜欢。” 　　邱遇不敢再聊了，他怕再聊下去自己直接拉着冯岚去宾馆。这条街走到头就有一家，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了。 　　两人软件打了车，上车后冯岚不自觉深呼吸，又有点紧张。 　　这就不是脑子里想法的事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谁去拜见对象家长都紧张。 　　而且前几次和邱林风见面也不是特别家常的场合，现在是直接到人家家里住，一下子太过家常。 　　邱遇看得出冯岚的紧张，也知道这时候劝说什么没有用，不是想得开想不开的事了。 　　他打开手机，拉了个小群，给几个同学发消息。 　　不一会儿，班群突然热闹起来，叮叮咚咚地吸引了冯岚的注意力。 　　-赵飞鸿：过年愉快，也别忘记写作业 　　-张洋：？操，说这个？ 　　-孙雪：我们不是刚放假吗？？？ 　　-沈庆超：你怎么跟我家长似的 　　-李绣：这不是我的活吗？ 　　-王明：逃跑了，就当这个群我没来过 　　-杜思瑜：你们已经放假啦？ 　　这倒是意外收获。 　　杜思瑜到她姑姑那边后一开始还和大家有联系，但适应新学校有些难度。教材不同，高考考点也不同，杜思瑜在阳城四中已经稳定在六百分，到了那边第一次考试五百五，备受打击。 　　杜姑姑就提议，让杜思瑜先去高二待半个学期，但杜思瑜要强不肯，报了一堆补习班，每天都在连轴转，私下里和小姐妹能聊上但一次不超过五分钟，群里更是一点不冒头。 　　-范欣萌：宝贝瑜瑜—— 　　-范欣萌：你终于冒泡啦！最近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我 　　-李绣：你们还没放假吗？ 　　-孙雪：太辛苦了吧 　　-杜思瑜：放了是放了，但这边有学校组织的补习班，跟没放也差不多 　　-杜思瑜：也没办法，我要跟教学进度，必须来上 　　-杜思瑜：这次期末考我的成绩接近六百了，我状态慢慢回来啦！ 　　一排恭喜的表情包，冯岚也发了一个，邱遇瞧见了，紧跟着发了一个。 　　-杜思瑜：猴王出世.jpg 　　-杜思瑜：天啊这不是我震惊全校的饭搭子cp，呜呜，新学校没有你们这么好嗑的cp 　　-王明：想要好嗑的cp？我有啊。 　　-李绣：说来听听？ 　　-王明：我今天和我表哥去买几件过年衣服，中间聊到他女朋友，说要送他女朋友衣服，然后那个导购就一直看我俩 　　-范欣萌：你说的好嗑cp不会是你和你表哥吧？ 　　-孙雪：不行啊，我们国家是不许近亲结婚的 　　-杜思瑜：发张照片看看表哥，好看我可以小嗑 　　-王明：晕.jpg 　　-王明：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jpg 　　-王明：只是我敏锐地觉得这其中必有故事，结完账我就拉着我表哥躲垃圾桶后头没走，听她和同事聊天 　　-王明：说是之前有俩男生来买衣服，A男说要给B男给自己对象买衣服，B男不买衣服，A男就说你不给我对象买我给我对象买。她还去说了，这边都是男装，然后那个B男说，A男对象就喜欢男装。 　　-王明：导购越想越不对劲，后来经点拨，才发现那俩男的是一对 　　-王明：啧啧啧，就当着人家的面，卿卿我我 　　-李绣：嚯，小打听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张洋：虚心求教，这不是两个男生在追一个女生吗？ 　　-李绣：当然不是呀！ 如果是，B男最后怎么会说A男对象就喜欢男装 　　-孙雪：小糖小嗑，有监控录像另当别论 　　原来更意外的喜在这呢。 　　邱遇往冯岚肩膀上一靠：“这说的是咱俩吧？还真成那商场传说了。” 　　邱遇啧啧不已：“给他们加把火。” 　　-邱遇：一句话让小糖变大糖，饭搭子cp更好嗑 　　-邱遇：导购说的应该是我和冯岚没错 　　群里瞬间爆炸，一连串的震惊卧槽，表情包没几秒就刷没了邱遇的话。 　　-杜思瑜：我要说出那句超话人尽皆知的话…… 　　-范欣萌：我到底在嗑什么cp啊？ 　　-孙雪：一定是因为阳城太小…… 　　-王明：也许我不是八卦专员，而是爱情小报专员 　　-赵飞鸿：嗑cp虽好，也别忘记写作业 　　-沈庆超：连我都觉得你有点扫兴了班长 　　-赵一齐：你真的有点扫兴了班长 　　-李绣：呵呵，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踢他出群是为了你们好，是为了你们好！ 　　【📢作者有话说】 　　对联内容引用自网络。 第96章 ☪ 登门 　　◎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邱遇抛下纷扰的班级群，和门卫刷脸进小区。 　　营造节日气氛，小区里做了些装饰，绿植上都挂着红灯笼。 　　司机不住感叹：“嚯，住这地方出门不得配司机吗，还用打车啊？” 　　邱遇道：“这不是我自己没车吗，过年司机放假了。唉，您往左拐，对，不去带花园那边。” 　　熟悉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冯岚刚松懈不久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邱遇握了一下冯岚的手，小声道：“我家就没司机。” 　　冯岚笑了笑。 　　两人下了车，从后备箱拿东西的时候，冯岚不禁开始推算自己在家境上和邱遇的差距。 　　肯定是相当大的，反正他无论如何买不起这样的别墅。 　　之前陪邱遇回家的时候他哪里注意了这些，现在却忍不住地想。 　　让他来过年可能不是接纳，而是想他知难而退。 　　邱遇他爸不会一会儿叫他去书房谈话然后给他甩支票吧？ 　　不会不会…… 　　那邱遇他爷爷呢？他爷爷会甩支票吗？ 　　邱遇用胳膊肘撞了冯岚一下。 　　“怎么了？”他问，“你摸那个果篮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这个小破果篮在小别墅面前未免太粗糙了。 　　冯岚道：“有点紧张。” 　　他把果篮拎出后备箱，看着邱遇把后备箱扣上。 　　“上次来没注意，你家挺大的。” 　　“我爸毕竟是个小老板吗。”邱遇说，“但能住这还是因为他和开发商是朋友，盖的时候就说给他留个房子。再说阳城的房价本来就便宜。” 　　“嗯……” 　　邱遇一把勾住冯岚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按了按。 　　“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冯同学？” 　　邱遇阴测测地吓唬冯岚：“我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按照一般剧情，我这种二世祖最会胡天胡地强制爱，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冯岚拍开邱遇的手：“又是从谁的文里看来的？咱俩粉丝不像会写这种类型的。” 　　“你就说让不让我关！” 　　“不让。”冯岚一本正经，“我还得高考。” 　　邱遇虚掐住冯岚的脖子，凶道：“高考重要还是我重要？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高考！” 　　“还有一模二模三模，每个考试都很重要。” 　　“冯小岚，你不要敬酒不吃——” 　　一声重咳从两人侧前方传来。 　　邱遇和冯岚一块看过去，就见邱林风面色阴沉，瞪着他们。 　　主要是瞪着邱遇。 　　“你拉着人冯岚在门口胡闹什么呢？”邱林风说，“还不赶紧滚进来！” 　　虽然语气差，但毕竟是向着冯岚，邱遇没挑理，领着冯岚到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冯岚把买的东西从行李箱拉杆上拿下来，自己拎着。 　　邱林风很快开了门，见到邱遇就冷哼，看向冯岚就给笑脸。 　　“来了？” 　　“叔叔好。”冯岚有点拘谨，把买的东西往前递，“我随便买了点……” 　　邱林风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但一点没客气地接了。 　　“快进来。” 　　邱遇跟着往里走：“我爷我奶呢？” 　　“二楼看电视呢。” 　　邱林风帮着拿了拖鞋。 　　“冯岚啊，你穿这双。” 　　冯岚低头看了眼，和邱遇的同款不同色。 　　邱遇也注意到了，夸他爹道：“很好，接受度很高。” 　　邱林风“哼”了声。 　　“家钥匙被你丢哪儿去了？” 　　“在身上啊。” 　　“那你敲什么门？” 　　“你看都看见了，给我俩开个门怎么了？” 　　“小兔崽子……” 　　“哎，我劝你谨言慎行。”邱遇说，“你今天说我兔崽子可不光是咱俩的事了，我爷奶都在楼上，我去把人喊下来评评理，说清楚咱家到底谁是兔子！” 　　冯岚换好拖鞋，特安静地站旁边听邱遇和邱林风聊天。 　　从一开始剑拔弩张，邱林风动不动就用父亲的身份压人，到现在没大没小地胡闹玩笑，邱林风虽然吹胡子瞪眼，但看得出并没有真的不高兴。 　　冯岚为邱遇高兴，也有点羡慕。 　　毕竟江湾不可能扒开坟墓给他做个炖排骨了。 　　邱林风现在说不过邱遇，对了几句就转脸招呼冯岚。 　　“外套脱了吧，屋里暖和。” 　　冯岚回过神，听话地脱了外套。 　　邱林风领着他往屋里走，邱遇在后面晃晃悠悠地跟着。 　　“家里是有阿姨的，但不住家，之前弄回来给邱遇做饭的，结果这小子跑了……” 　　“别就赖我。”邱遇说，“阿姨只管做饭吗？衣服不洗，卫生不打扫？还专门给我做饭的了。” 　　“怎么不是为了你？特意找了个做饭最合你口味的，你就说是不是！” 　　“是那人家也管洗衣服打扫啊，洗的是咱俩衣服吧？怎么也不是给我一个人请的。” 　　邱林风深吸气，继续跟冯岚道：“住到开学吧？” 　　三个人在沙发坐了。 　　“我应该过完年就走，但具体还不清楚。”冯岚说，“寒假还要打工，要看那边通知的工作时间。” 　　“什么叫你过完年就走，咱俩过完年走。”邱遇摸了下茶壶，热的，拿起来先给冯岚倒了一杯，再给邱林风倒。 　　邱林风瞅了邱遇一眼，眼睛里滚动字幕一样过去一行“有了对象不要爹”。 　　邱遇嘚瑟地回看邱林风，用眼神回敬一句“不用夸我，呵护对象是我应该做的”。 　　那邱林风还能说什么，呵护对象这个基因是他改了改给邱遇的。 　　“过完年就走那能待几天。”邱林风和邱遇说，“你爷奶一年就来一趟，听我的待到开学，我找人接送你俩。” 　　“找谁，刘叔，他不过年吗？” 　　“这点事还用你刘叔？我去公司群里喊一声，找两个本地的住得近的员工，用我车，给够奖金，再算加班费。你俩都几点上班？” 　　“你这合《劳动法》吗？”邱遇说，“行了真不用，我俩作业可多了，得早起贪黑地写，还要打工。冯岚一天两份工，从租房那边走近一点。” 　　“高三还要打工可不是一般的辛苦。”邱林风说完，看看邱遇，“你打几份工？” 　　邱遇道：“一份啊。” 　　“怎么你打一份让冯岚打两份？” 　　冯岚道：“他一份工顶我两份。” 　　邱林风震惊地看着儿子：“你有好工作自己干不带着冯岚？” 　　邱遇无语地给了他爹一个白眼。 　　冯岚解释：“是一起干的，他干全天我干半天。” 　　“哦，这样，那还行。”邱林风喝了口茶，“房间我让阿姨收拾过了，你和邱遇住一间没问题吧？” 　　冯岚觉得是有点问题的。 　　第一次正式登门就睡一块应该不是那么回事。 　　他正想推拒，就听邱林风缓缓道：“我问邱遇，他说你俩现在就是一块睡的。” 　　冯岚耳朵都要烧起来：“没……偶尔。有时候学太累了……” 　　他用膝盖碰了下邱遇，意思是你怎么什么都说。又碰一下，这次的意思是你说句话。 　　邱遇不能精准理解，但能感受到冯岚的紧张和僵硬，当即英勇无畏地站了起来。 　　“行了，你留点话过年唠，我先带冯岚去给我妈上柱香，然后把东西收拾下。” 　　冯岚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行，去吧。”邱林风跟着站，“冯岚啊，有个事我得和你说。” 　　语气有点严肃，冯岚忙道：“您说。” 　　邱林风语重心长：“你和邱遇这个……恋爱关系，我是接受了，他雅姨也接受了，但是他爷爷奶奶，老人家，未必能接受。” 　　冯岚道：“叔叔放心，我明白的。” 　　邱遇道：“说这个干什么，冯岚都知道，人主动和我说收敛点呢。” 　　“你是得收敛点！在门口就跟人胡闹！”邱林风训了邱遇一句，又清清嗓子跟冯岚温和，“叔不是要说这个，就是到时候，老人家吗，唠家常说什么结婚生孩子的话，你担待一点。” 　　冯岚以前也去同学家玩过，叔叔阿姨会亲切地招呼他看电视吃水果。 　　但来邱遇家肯定没这么简单。 　　来之前，冯岚也在网上查了很多东西，除了过年送什么礼物比较好，还查了第一次去对象家里该怎么应对。 　　先搜出来的答案都是男女的，什么男方家长让洗碗擦地干家务考验服从性我摔门就走，笑眯眯地做完出门就分手，女方家长与我推杯换盏幸好我先吃了解酒药，三句话让老丈人信任你是个可靠之人…… 　　冯岚没看出任何可以参考的地方。 　　甚至有些故事还是编的，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绝望。 　　但再绝望他今天也忐忑地来了，乖巧的，守礼的，拘谨的，想多捞一点印象分。 　　毕竟第一次见面他挡了邱林风打邱遇那一下，第二次见面他就点邱林风动手的时候想想邱遇的妈促成父子和解，第三次见面是王启轩家长找事，怎么看邱林风都该对他这个邱遇对象知根知底。 　　他家庭环境很差，他成绩很差，他与人交际的能力也很差。他算一个很好的对象吗，邱林风能接受他和邱遇谈恋爱，但能接受他和邱遇永远在一起吗？ 　　冯岚不知道。 　　焦虑紧张之中，他甚至忘了这些问题本该出现在他大学毕业二十多岁的时候，而不是十八岁。 　　他也忘了，家庭环境不是他能左右的，与人交际的能力是慢慢衰退的，成绩更不是优秀的唯一评判标准。 　　甚至于，用高中的考试成绩来判断他是不是配得上邱遇，这个句子说出来都蒙着童稚荒谬的色彩。 　　这些凌乱的思绪完全是不受控的，是邱遇给他按了一次两次也只是杯水车薪，不正经过了这一关就挥之不去的。 　　而现在，正式地进了邱遇家门，正式地跟邱林风见面——邱林风的态度比冯岚能想到的最好的还要好。 　　冯岚垂下眼皮，遮住眼中的情绪。 　　“谢谢叔叔，我没事的，肯定理解。” 　　他不自然地搓了下衣角。 　　“那我……我和邱遇去看看阿姨。” 　　邱林风道：“行，去吧，吃饭喊你们。” 　　赵珍珠的牌位在二楼向阳的落日窗旁，邱遇放了行李就要带冯岚过去，冯岚庄重仔细地洗了手，才跟着邱遇去给赵珍珠上香。 　　“阿姨好。”他自我介绍，“我是冯岚。” 　　邱遇接话：“我男朋友。” 　　冯岚点头：“对，我们在……谈恋爱。是很认真地，过一辈子。” 　　他说得有点慢，心还在邱林风刚才给他的触动中没有平静下来。 　　“我现在不是很优秀，但以后一定会更好，不会对不起邱遇，请您放心。” 　　邱遇不乐意地皱起眉毛。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什么不够好？” 　　冯岚道：“嘘，我表诚意呢。” 　　“表诚意也不能瞎说话啊。” 　　邱遇对着赵珍珠的牌位道：“妈，你别听他的，他厉害死了，养活自己好几年，要不是他，你儿子我现在还摆烂跟你老公较劲呢。” 　　邱遇又转头冲着冯岚问：“什么叫不会对不起我，谁担心你对不起我？” 　　冯岚道：“不这么说吗？一般不都是要保证一下，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好吗？” 　　邱遇不禁脸热，声音也低下去。 　　“当着妈的面，说什么呢？” 　　冯岚笑起来：“不然说什么？我总不能说‘阿姨，你儿子特别爱我，不会对不起我’吧？” 　　邱遇道：“那倒是行。” 　　他又看向赵珍珠的牌位：“妈，我特别爱他，不——” 　　冯岚捂住了邱遇的嘴。 　　“我知道就行了。” 　　邱遇弯着眼睛，在冯岚手心亲了下，含糊地说了一句话。 　　冯岚没听清，只能松开手：“什么？” 　　“感觉你有点变化啊。”邱遇说，“你刚才是不是又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了？” 　　冯岚并不瞒着：“没胡思乱想，就是紧张来着。” 　　“这我知道，一下车你就又绷起来了。”邱遇往冯岚身上一瘫，“实不相瞒，弄得我都挺害怕的。” 　　他捏了个兰花指：“嘤嘤，丑媳妇不敢见婆婆。” 　　一个熟悉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人也是熟悉的，是邱林风。 　　邱林风端着盘水果，神色复杂地看着邱遇。 　　冯岚赶忙喊了声“叔叔”，就要把邱遇扒拉下去。 　　邱遇靠得更紧，问邱林风：“咋了？” 　　邱林风艰难开口道：“要闹回房间去闹，万一让你爷爷奶奶看见像什么样？” 　　邱遇这才站直了：“哦。” 　　邱林风又把水果往前递：“给你俩的，进屋吃。” 　　冯岚伸手接过：“我来拿。” 　　邱林风“嗯”了声，看着邱遇的眼神快把邱遇钻出洞了。 　　邱遇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怎么。”邱林风说，“你爷奶睡了，先不用打招呼，晚上再说。行……你们玩吧，我下去了。” 　　他转身离开，留给俩孩子一个背影。 　　不知怎么的，那背影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沧桑。 　　邱遇目送邱林风，然后迷茫看冯岚。 　　“他怎么了？” 　　冯岚已经反应过来了，顿时小声道：“丑媳妇。” 　　邱遇：“？” 　　冯岚道：“你爸之前可能以为你是……现在大概颠覆了认知，有点不能接受。” 　　邱遇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操。”他批判邱林风，“学也不学全，咱俩也不是那么分明的情况。” 　　冯岚道：“已经很进步了，你要求别那么高。” 　　邱遇咂摸了一下冯岚的发言，勾着冯岚的脖子往卧室走。 　　“岚啊。”他说，“虽然，但是，邱林风是我的爹。” 　　冯岚莫名：“不然呢？” 　　“所以，你刚才怎么那么慈爱啊，说的他像我儿子。”邱遇说，“不行啊，差辈了，爷孙恋我是不太能接受的。” 　　现在轮到冯岚哭笑不得了。 　　“说什么呢？” 　　他一矮身，从邱遇手中逃出，然后后退一步，在邱遇屁股上踹了一脚。 　　“速度进屋写作业。”冯老师这个学渣摆出了他的学霸气势，“今天的任务是把英语外的各科选择都做完，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想吃饭吗？” 　　“想——” 　　邱遇顺势开了卧室门，握着门把手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现在，欢迎入住我的卧室。冯同学，请？” 　　冯同学轻轻颔首颔首，端着水果盘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停在这里总觉得他们进屋搞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并没有！ 　　除非数学填空题也算不得了。 　　（嚯，相当不得了） 第97章 ☪ 除夕 　　◎哥哥好不好◎ 　　@梦有锦绣（高三冲刺版）：快过年了，给我亲爱的同好们一颗鲜为人知的糖[班群聊天截图] 　　@梦有锦绣（高三冲刺版）：再报复一下大秀恩爱的某人，偷偷揭他老底：邱某人今天突然拉群，说和冯某人回家过年，冯某人超绝紧张，让我们去群里闲聊两句帮冯某人分散一下注意力。（本条已屏蔽某人和某人）[截图] 　　评论： 　　“乖乖隆地咚，年夜饭现在就开始了吗？” 　　“恩爱得让我害怕” 　　“梦姐可以告诉我们见家长的结果吗” 　　“这就去叫我在循环视频的姐妹” 　　“哪个视频，岚说送错了伊芙琳说呸那个？” 　　“梦姐可以帮忙问问他们寒假营业的事吗QAQ” 　　“梦姐可以帮我们说一说，让他们游戏直播吗/拜托拜托” 　　“看看我嗑的cp，再看看我的对象，失望地分手了” 　　“梦姐人如表情包/伊芙琳呸” 　　“小邱这个年纪能把对象的情绪照顾得这么周到真的好难得，这种情况要么是家庭特别幸福要么就是家庭特别破碎，梦姐速速告诉我到底是哪一种/拜托拜托” 　　“其实两边家庭都不是很好吧，不然怎么会假期打工啊？” 　　“不是有家庭会锻炼小孩让他们勤工俭学吗？” 　　“平时也就罢了，高三诶，谁会让小孩高三还出门打工啊？” 　　“我家里条件不错的，但我也有打工，就是想自己赚零花钱，很爽！” 　　“我记得岚岚不是只打一份工吧，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差” 　　“点我祈愿祝他们见家长顺利不要大过年被打一顿丢出门” 　　“怜爱之情油然而生所以他们能不能开个直播让我刷到榜一” 　　“讲真我一开始还担心是营业情侣毕竟本来就是咖啡厅营业出身，但想着好嗑也行不是很care他们借这个东风赚钱只要以后和平拆伙+各自成家别告诉我就行。但现在看下来真的是真得不能再真，什么想赚钱的营业情侣一个月到头不营几次业！我的意思就是不是放寒假了吗！出来营业啊！见家长这种事姓邱的你怎么不录视频了，你该录全程秀死我们呀！” 　　…… 　　邱遇和冯岚头昏脑胀地从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出来。 　　计划的作业内容还差一些没写完，但邱林风已经在敲门喊他们吃饭。 　　邱遇丢下算了一半的题，揉着额角叹气。 　　“数学，我的一生之敌……先去吃饭？” 　　“嗯。”冯岚应，“我先洗把脸。” 　　洗了脸，精神多了，才下楼去见邱遇的爷爷奶奶。 　　有先前在知情人邱林风面前的经验，面对以为他和邱遇是纯兄弟的爷爷奶奶，冯岚就要自然得多，一个照面就给李凤娟留下个乖巧懂事的好印象。 　　吃饭的时候李凤娟直接让冯岚坐她旁边，给冯岚倒饮料，还一个劲地给冯岚夹菜。 　　邱建军招呼：“小冯不一块喝点？” 　　邱遇道：“我俩得留一个清醒的吧，来，我陪你喝！” 　　那边爷仨推杯换盏，这边冯岚被李凤娟不住手地投喂。 　　冯岚的碗里就没空过，一顿饭下来，学校啊成绩啊籍贯的问题都答过，但说的最多的还是“谢谢奶奶”和“奶奶您也吃，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邱林风事先问过邱遇，也和阿姨交代过，没做什么冯岚不爱吃不能吃的。但冯岚的饭量跟邱遇不一样，很快被李凤娟喂饱了。 　　但李凤娟还在给冯岚夹，在奶奶心里，健康健壮的小伙子，饭量都是跟孙子一样的。 　　“再吃块排骨。”李凤娟说，“你照小遇也瘦太多了。” 　　“谢谢奶奶。” 　　李凤娟不住嘴地夸：“看看人小岚，多有礼貌！” 　　邱遇夸张道：“我听这话怎么不对劲，是不是点我呢？” 　　“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邱林风举杯，“喝酒！” 　　冯岚是不好意思拒绝李凤娟的，正准备硬着头皮往肚子里塞，邱遇放下酒杯，一筷子把他送到嘴边的肉抢走了。 　　“奶奶。”邱遇故意道，“你给冯岚夹了全场了，一点都不理我。” 　　李凤娟呵呵笑：“哟，这么大人了，还跟同学吃醋呀？” 　　邱遇摆出个吃味小孙子的样：“嗯！不行吗？” 　　李凤娟到：“人小岚第一次来，奶奶不得多照顾一点？” 　　她开始给邱遇夹菜：“吃，你也吃，也要这个排骨好不好？” 　　邱遇也顺势从冯岚碗里夹了两筷子走。 　　冯岚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吃着碗里剩下的东西。 　　邱建军道：“怎么还抢人家碗里的东西！” 　　邱遇理直气壮：“抢来的香啊，你碗里那块肉也给我。” 　　邱建军没好气地给他夹了一块肉。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邱建军没使唤李凤娟，邱遇也没和邱林风吵架，还主动给邱林风添饭。 　　这么和谐，算老邱家开天辟地头一回，吃到最后李凤娟也高兴，喝了半杯啤酒，冯岚饮料喝空了，也陪了两杯。 　　结束的时候邱林风撑着桌子，看着邱遇，眼底似有一点湿润。 　　“好，好啊。”他说，“咱们这个家，终于又有个年是像样的。” 　　李凤娟把脸一板，眼睛里却带着笑。 　　“说的什么话，这个家什么时候不像样了？” 　　她说着就起身要收拾碗筷，冯岚赶紧扶住她的胳膊。 　　“我和邱遇来。”他说，“奶奶，您去歇着。” 　　李凤娟拍拍冯岚的手背：“不用不用，奶奶还没那么老！” 　　“你年轻是你年轻，我俩想尽孝是我俩的事。”邱遇也站起来，“冯岚，扶着咱奶去沙发上坐。” 　　又指挥邱建军和邱林风：“你俩别闲着，愣着干嘛，冯岚第一次登门，就看着人家干活啊？” 　　邱林风骂了一句“兔崽子”，又说：“盘子端下去放洗碗机。” 　　邱遇无所谓地扬声答：“我知道——” 　　那边冯岚已经搀着老太太走到沙发边了。 　　“您坐，我去帮邱遇。” 　　“帮他什么，有手有脚的。”李凤娟拉了冯岚一把，“坐着，和奶奶聊聊天。” 　　邱建军盘着俩核桃走过来：“有什么好和你这老太婆聊的！” 　　李凤娟眼睛一瞪：“那不和我聊和谁聊，你？你能和人家聊出什么！” 　　“我能聊得多着呢。”邱建军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小冯啊，会不会下象棋？” 　　冯岚如实说不会。 　　邱建军立刻道：“你瞧，这不就有得聊了？来，我教你下象棋！” 　　“谁乐意跟你这个臭棋篓子学。”李凤娟说，“小岚，甭理他！你想学棋牌，奶奶教你打麻将！”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挣抢起来了。 　　邱建军说李凤娟打麻将把把输，只能教冯岚摆王八算命， 　　李凤娟说那也比邱建军象棋下成五子棋强，输了儿子输孙子，一点不像样。 　　等邱遇两个擦了桌子洗了手过来，冯岚坐在邱建军和李凤娟中间，左耳朵是爷爷讲太极的窍门，右耳朵是李凤娟说唱歌的诀窍。 　　冯岚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邱遇，邱遇忍笑道：“差不多了没？我和冯岚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李凤娟暂停演唱《小城故事多》，笑着看向邱遇，夸赞道：“我大孙子现在真是长大了，不一样了，都知道做作业了。” 　　邱遇道：“我怎么听着不是夸我呢？” 　　邱建军也停了他的将军大法，绷着眼皮说：“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再不长大像话吗？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考出什么本事了？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不识一个？” 　　“我要是大字不识一个，林风能上大学？” 　　“那是儿子自己努力！” 　　语气越来越激情澎湃，听着马上就要吵起来。 　　冯岚试图劝两句，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在中间更无助了。 　　邱遇伸手去拉他：“现在这样算聊天，不用管。” 　　又往厨房喊：“邱林风！管管你爸妈！吵吵呢！” 　　邱林风正擦灶台呢，听了这声先骂邱遇：“没大没小！” 　　然后洗了抹布，走出来习以为常地劝道：“行了行了，再说两句你俩真吵起来了！妈我给你找个电视剧看，邱建军你别瞪眼睛了，下棋，我陪你下，快点！” 　　邱遇抓着机会跟冯岚上了楼，在楼梯上就跟冯岚嘀咕：“听见没，没大没小，就跟他学的！” 　　冯岚低低地笑了。 　　除夕一早，冯岚套了件邱遇网购的红毛衣，喜庆地起了床。 　　邱遇睡得好好的，怀里人突然没了，迷茫地睁开眼睛找人。 　　“干什么去？” 　　“下楼帮忙。”冯岚说，“你爸昨晚说今天要扫尘，贴对联。” 　　“阿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有什么尘要扫……” 　　邱遇打了个哈欠。 　　“而且多大个对联啊，还得你也起来，一会儿我……” 　　“雅姨也来。”冯岚说，“总不能雅姨来的时候我还睡着，多不礼貌。” 　　邱遇拍拍脸，精神了。 　　“我这就起。”他说，“你等我一下。” 　　冯岚笑道：“没事，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你还困就再睡会儿。” 　　在邱遇家待了两天，爷爷脸臭但对孙辈不错，奶奶更是慈爱温和，冯岚虽然还有些生疏，但也找到点从前一大家子过年的感觉，没那么拘谨了。 　　具体表现为，刚学会下棋就连着赢了邱建军三局，还迎着邱建军的目光，特诚恳地说：“爷爷太让着我了。” 　　把邱建军气得吹胡子瞪眼。 　　事后邱遇告诉冯岚：“他下棋就是那么差劲。” 　　冯岚不禁感叹老爷子的心脏果然康健，不然肯定被他气得当场撅过去。 　　但即便这么说，邱遇还是把自己从床上弹起来了。 　　“让雅姨看见你下去我睡着不是更不得了了。”邱遇说，“虽然我不care，但我爸那脑回路，是吧，得编排不老少少儿不宜的玩意儿。” 　　冯岚想想也是。 　　这几天下来，他经常能捕捉到邱林风脸上出现那种难以接受、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大概也能理解，两人从外形上是他更清秀，从性格上是邱遇更霸道活泼，邱林风之前看他大概都当他是儿媳妇，猛一发现他好像是个女婿，多少有点崩溃。 　　冯岚道：“不行就演一演。” 　　邱遇刚想说不用，脑子一转，又兴冲冲道：“那你跟我撒个娇？” 　　冯岚：“？” 　　邱遇道：“他们老一辈地就用这些判断，一会儿咱俩贴对联，你就当他们面跟我说：‘哥哥，帮我一下好不好？’” 　　邱遇指导：“这个‘好’字一定要打着弯说，也一定不能喊单字的‘哥’，必须得是叠词词，他们才会觉得你小娇娇……” 　　冯岚：“……” 　　冯岚道：“你再演示一下。” 　　邱遇捏了下嗓子：“哥哥～帮我一下好不好～” 　　冯岚开口：“哥……” 　　邱遇眼睛一亮。 　　冯岚立刻蹙眉：“学不来，太娇了。” 　　邱遇道：“那你别那么娇，就软一点。你就‘哥哥’。” 　　“哥……”冯岚持续蹙眉，很为难的样子，“还是娇。” 　　邱遇疑惑道：“不能啊，我也不是那么娇的人啊？” 　　他自己换了好几个调：“哥哥，哥哥，哥哥？哪个好？” 　　一抬头，冯岚抿着唇，眼睛发亮，显然是在忍笑。 　　邱遇反应过来了：“好啊你，故意的……” 　　他下了床，要来扑冯岚，冯岚灵活闪过，站到门口，放软了声音。 　　“哥哥。”冯岚说，“帮我一下，快点起床下楼陪我，好不好？” 第98章 ☪ 祝福 　　◎一对佳偶，冯岚邱遇◎ 　　对联用的是冯岚在路边摊买的那一副，“人逢盛世情无限，猪拱华门岁有余”。 　　邱建军夸了三次选得好。 　　冯岚不知道邱遇家以前过年是买什么用什么，但这次他来，他买的东西都用上了，老太太晚上看电视剧闲磕牙的瓜子水果都吃冯岚买的，弄得冯岚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买的好，还是邱遇的家人给他面子。 　　应该是给他面子，毕竟他买的茶叶没有邱建军之前喝的好，但这两天下棋的时候，邱建军是一天喝邱遇买的茶，一天喝冯岚买的茶，邱林风给弄得什么银针、碧螺春碰都不碰。 　　搞得冯岚的情绪从紧张一路狂奔到愧疚，这两天出了卧室对邱遇也碰都不碰，生怕被看出端倪，叫老两口发现自己在和人家孙子互拱。 　　邱遇对此抱怨颇多，总嘀咕普通兄弟也没这么处的…… 　　冯岚心不在焉地把对联贴好了。 　　他爬下梯子，邱遇伸手护着他，手里还端着个碗，等他两脚落地，就从里面舀了一勺。 　　“张嘴。” 　　冯岚：“？” 　　冯岚举起刷子：“我刚用它贴了对联。” 　　“我当然是拿了碗新的，你就是看这样也不是用过的啊。” 　　冯岚仔细一看，果然颜色不对。 　　“这怎么了？” 　　邱遇道：“加了蜂蜜红糖，撒了花生芝麻。这可是我的独门吃法，还热乎呢，啊——” 　　冯岚有点新奇地张嘴吃了。 　　邱遇瞅着冯岚的表情：“你以前没吃过？” 　　冯岚道：“我都不知道这个能吃。” 　　“那我给你你还吃？” 　　“你加了蜂蜜红糖，撒了花生芝麻。”冯岚说，“我觉得你要这么糟蹋东西，奶奶不能放过你。” 　　邱遇把碗往回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冯岚一把抓住邱遇的手腕：“嗯嗯，哥哥不会害我。” 　　他把碗拿到手里：“这个给我，你可以走了。” 　　邱遇指责：“过河拆桥！” 　　冯岚舀了一勺喂邱遇：“啊——” 　　邱遇吃了，还咬住勺子不撒口，冯岚拽了两下没拽动，笑骂：“狗吧你？” 　　邱遇特配合地喊了一声“汪”，冯岚趁机收回勺子，真有点训狗的感觉了。 　　冯岚看看勺子，看看邱遇，试探着问：“我把这个扔出去你能捡回来吗？” 　　邱遇道：“你把碗端住了。” 　　冯岚：“？” 　　邱遇伸手就去挠冯岚的痒，冯岚立刻向屋内逃窜，直接去找李凤娟。 　　邱遇大为震撼：“你怎么能用这招！” 　　李凤娟笑呵呵地看着俩小孩：“对联贴完了？” 　　“贴完了。”冯岚特乖巧地在李凤娟旁边坐下，“还有什么要干的吗？” 　　“哪还有什么要干的？现在生活好，你叔都雇人打扫卫生。以前没这条件的时候才是从早忙到晚，哪像现在，我都不知道做什么。” 　　“享福，老太太。”邱遇坐在冯岚旁边，非跟他挤那一点地方，“邱建军不是会做饭洗碗了吗，你现在就是享福，使唤他，你不会我教你！” 　　“净胡说！”李凤娟说，“有什么好争的，你爸这么有出息，你也懂事了，奶奶已经熬出头了。” 　　她微微笑着，眼底是沉淀的岁月，不知道子女不是全部，不知道生活可以煎熬，但不该是熬老公开眼反思进步，不再对她动辄打骂。 　　邱遇缓缓呼气，面带微笑。 　　“那都熬出头了就更该好好享福，对不对？” 　　李凤娟道：“好，享福。现在就盼着你考个好大学，毕业，成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孩，趁我这个老太婆还能动给你带带孩子！” 　　这个话题没到年夜饭的桌上就被提出来了。 　　邱遇说：“我才十八呢。” 　　“十八岁不小了，小岚是不是也十八啊？” 　　冯岚应是。 　　李凤娟问：“小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这……我没想过。” 　　“人冯岚好好学习呢。”邱遇说，“你问我。” 　　“那我们小遇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邱遇半真半假道：“我呀，我不喜欢姑娘，我们男孩就爱跟男孩玩。” 　　“去你的！”李凤娟说，“满嘴跑火车，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邱遇笑呵呵地端起加料浆糊。 　　“我和冯岚上楼写作业了，雅姨来了喊我俩啊。” 　　“你就学去吧，小陈来了我也不叫你。”李凤娟说，“我们到时候包饺子做年夜饭，你又帮不上忙。” 　　又问跟着站起来的冯岚：“小岚会不会包饺子？” 　　冯岚犹豫道：“可能不太会了……” 　　“比小遇强。”李凤娟笑，“行啦，上楼学习去吧，等吃饭吧！” 　　两人端着一碗浆糊上楼了。 　　一进卧室门冯岚就说：“你跟奶奶说话也太直接了。” 　　邱遇道：“没事，我太懂老太太了，她根本不会往那边想。就是我爸，不是我直接跟他说了，他也不会往那边想的。” 　　他吃了口浆糊：“有点凉了，还吃吗？” 　　“吃啊，我刚都没吃几口。” 　　冯岚接过碗。 　　清淡的浆糊被邱遇弄得有滋有味，冯岚吃着新鲜，不一会儿就吃了半碗。 　　冯岚夸邱遇：“你是个美食家。” 　　邱遇很得意：“再喂我一口。” 　　冯岚动勺子去舀，邱遇却抓住他的手腕，直接亲了他。 　　香甜的，难舍难分，浆糊原来黏在这里。 　　“我的独家秘方就是好。” 　　邱遇有点得意地用拇指擦过冯岚嘴角。 　　“刚才是不是电了好几下？” 　　俩人都穿的毛衣，缠一块的时候好一阵噼里啪啦。 　　冯岚气喘吁吁：“听见了你还不停？” 　　“电着了？”邱遇笑着摸冯岚的毛衣，“爱的火花。” 　　冯岚把邱遇扒拉开了。 　　“还写不写作业？掐时间把英语写了，按考试标准来。” 　　邱遇意犹未尽：“冯老师，再亲一下。” 　　冯老师把不听话的邱学生按到椅子上，用手机找到了英语报纸的官方网站，打开线上听力。 　　“写不写？” 　　邱遇可怜巴巴地看着冯岚。 　　冯岚道：“写完再亲。” 　　“十分钟打底那种？” 　　冯岚在邱遇旁边坐下，笔尖在报纸上点了点。 　　“你行我就行。” 　　“我行得不行！”邱遇坐直了，“冯老师，请！放听力！” 　　豪言壮语放得爽快，做题的时候还是抓耳挠腮。 　　最气人的是一份报纸写完，正好邱林风来敲门喊吃饭。 　　没时间亲了。 　　那怎么行！ 　　邱遇把笔一放：“等一下，我俩对个答案，你们先吃！” 　　邱林风又敲了两下门：“快点啊，你雅姨来了。” 　　邱遇含糊地应着，已经在叨冯岚的嘴。 　　冯岚小幅度地推他，心虚得不行。 　　“你爸在外面呢！” 　　“他往下走了。”邱遇咬了下冯岚的下巴，“十分钟，说好的。” 　　冯岚还想说话，但立刻被邱遇堵住了。 　　言犹在耳，“你行我就行。” 　　自己挖的坑自己不埋不行。 　　三分钟的时候李凤娟在楼下喊了一声，让他俩晚点再学，邱遇喊说你们先吃，我们马上。 　　五分钟的时候楼下开吃了，陈雅来敲门的时候英语听力正作为遮掩外放，邱遇嘴上说着很快很快，手却不规矩。 　　冯岚挣扎：“你是不是……你有点太兴奋了吧？你的癖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遇瞄着冯岚的脖子：“想磨牙。” 　　“狗。”冯岚用膝盖顶他，“别闹了……你起……你先起开，欠着……” 　　“那吃完饭干什么？” 　　“写作业啊。”冯岚说，“还有一张英语报纸呢。” 　　邱遇又在冯岚嘴上亲了个响的，这才把人放开了。 　　冯岚整理衣服，感觉到嘴唇发烫心道不好，用手机前置摄像头一看，果然有点肿。 　　冯岚不禁蹙眉：“我怎么下去？” 　　邱遇凑过去也看了眼自己的嘴。 　　“我也有点肿。” 　　冯岚发愁：“咱俩怎么下去？” 　　七分钟了，邱林风的消息应景地弹到邱遇手机上。 　　邱遇点开一看，首先是来自老父亲的质问：“干什么还不下来？” 　　紧接着是老父亲的忧愁：“是不是冯岚拉着你……那什么？” 　　最后是老父亲的殷殷叮嘱：“不管你怎么谈恋爱，不能太顺着另一半，知道吗？” 　　邱遇问：“你当年对我妈不是千依百顺？” 　　又给冯岚正名：“是我拉着他胡闹，你对你儿子真的有误解。” 　　邱林风无法反驳第一条，然后被第二条吓一跳，手机掉在桌子边又摔地上。 　　李凤娟“哎呀”一声：“怎么了，这么大人了，吃个饭玩手机，还把手机摔了！” 　　邱林风有口难言，干笑两声：“我去看看兔崽子怎么还不下来。” 　　“急什么，孩子学习呢。”李凤娟说，“晚吃一会儿就晚吃一会儿，又不碍事的。” 　　邱林风心想你孙子没准都要吃人了，我能不着急吗？ 　　九分钟，邱遇推开卧室门，冯岚先他一步往外走，被他拽回去咬了下耳垂。 　　冯岚捂着耳朵瞪邱遇，小声道：“非要你爷奶看见？” 　　“不会，这边是死角，能看见他俩得有透视眼。”邱遇勾了下冯岚另一只手的小手指，潮湿微凉。 　　邱遇皱眉，就那么勾着冯岚往楼下走：“你用凉水洗的手？” 　　“不然呢？”冯岚说，“紧身的棉裤能遮住什么？” 　　邱遇一直到刚才都特别上头，知道家里认可是一回事，真的把人领回家是另一回事，真到过年了又是另一回事，在有自己成长痕迹的卧室里和冯岚亲近又是一回事，不然他也不会一时脑热，不顾楼下还有人等吃饭就想着搞东搞西。 　　这会儿邱遇才是真冷静了，摸着冯岚微凉的手指，甚至有些懊恼。 　　“我上头了。” 　　冯岚瞥邱遇：“没怪你，别那么可怜。” 　　冯岚不怎么好意思地小声说：“挺刺激的。” 　　他挣开邱遇的小指头，不顾邱遇脸红心跳脑袋冒气，脚步轻快地下楼进了餐厅。 　　陈雅的手艺没话说，邱林风其实也会做菜，今年甚至邱建军都知道帮忙。 　　邱建军特别得意，在饭桌上数落邱遇：“你看看你，就知道吃，这样还在外面住什么，趁早搬回来，让你爸请的阿姨照顾你。” 　　邱遇道：“我不喜欢陌生人照顾。” 　　邱建军道：“晚上包饺子，谁包谁吃，不包的没份！” 　　邱遇无所谓道：“随便你，我蹭冯岚的，冯岚肯定给我一口吃。” 　　邱建军对冯岚道：“不准给他！” 　　冯岚道：“要不咱俩下棋吧？您赢了我就听您的。” 　　一桌子人除了谁都下不过的邱建军都笑了。 　　正式开饭，李凤娟给儿子辈孙子辈的四个一人夹了一个猪蹄，让他们新的一年挠钱挠分，发大财的发大财，考大学的考大学。 　　邱林风又跟邱建军“整两盅”，这次邱遇没喝，说下午还要做作业，晚上再陪他们喝。 　　冯岚就也没喝。 　　一顿饭吃完，没有一盘菜是吃光的，年年有余，这些菜要吃个好几天。 　　陈雅没让孩子沾手，撵了他俩回楼上学习，跟邱林风两个利落地把饭桌清空，桌面擦干净。 　　冯岚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听见陈雅吩咐邱林风：“把肉都拿出来化了，问冯岚喜欢吃什么馅的没有？” 　　冯岚进了卧室，在邱遇床上舒服地坐下了。 　　邱遇也趁着功夫休息一会儿，反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群里怪热闹的，晒饭呢。”他说，“杜思瑜到底去的哪儿啊，一桌子海鲜！” 　　冯岚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从前无人问津的手机，现在从聊天软件到短信都挤着祝福信息。 　　而他也有了可以祝福的人。 　　邱遇开始回消息了，一边回一边说：“除夕，除夕，夕是夜！这帮人大下午就发什么祝福，每年都从这时候开始发，一直发到大年初一，元宵再来一回，想词都想的人头秃……” 　　冯岚有点惊奇：“你还专门想词？” 　　“是啊。”邱遇说，“我们几个里头，不算李绣，我们兄弟四个就我一个文科的，每年指着我想的词去群发呢。” 　　冯岚问：“今年也给我抄抄？” 　　“行啊……不是，今年跟往年不一样啊！”邱遇说，“今年我的词谁都抄不了！” 　　他开始飞快地打字：“你就给汪叔和郑先生说一声就行了，还有你之前那个什么，仓管和工厂的负责人你看看需要不需要。我很快，你等着看我的词……” 　　冯岚被勾起了好奇，给邱遇说的那几个人发了消息后，又找李绣要了所有任课老师包括刘主任的手机号发了祝福信息，才去看邱遇的词。 　　邱遇敲敲打打，斟酌词句，正文没写完一句，落款倒是写好了。 　　“贤伉俪冯岚、邱遇” 　　冯岚心跳得很快。 　　从谈上那一刻起邱遇就奔着两人的一辈子使劲，冯岚因为过去的经历本是敏感多思的性格，但被邱遇挽着手，就坚定地认为两个人是不会分开的。 　　邱遇问：“怎么样，用‘贤伉俪’行不行？” 　　冯岚道：“不好吧，‘伉俪’是说夫妻的。” 　　邱遇有些郁闷：“那说夫夫的得用什么词？总不能我自己造一个。” 　　冯岚想了想：“佳偶？” 　　邱遇欣喜道：“好！佳偶好！” 　　冯岚忍俊不禁。 　　“好像不太规范。” 　　“论规范咱俩没和女人结婚都不规范。”邱遇说，“我看这个好，正经词也不用想了。群发助手……这。” 　　复制，粘贴，勾选所有朋友同学。 　　“等一下。”冯岚说，“你把名字位置改一改。” 　　“为什么？我想你在前面。” 　　“冯岚邱遇，邱遇冯岚。”冯岚说，“你读着觉得怎么更顺口？” 　　邱遇念叨了两遍。 　　“不是顺口不顺口的事。”他说，“但我这个遇放在你名字前面意头好像更吉利一点。” 　　冯岚邱遇，谐音上好像是冯拦着邱没能遇，但是邱遇冯岚，就很像秋天遇见冯岚，邱遇见了冯岚，反正是爱侣相遇。 　　“不行！”邱遇一晃头，“就按名字首字母来，而且偶和遇有一部分一样，都放在最后整齐好看。再说咱俩也不是秋天见的，有个寓意不成立——而且！而且！‘岚’不是雾的意思吗？恰逢大雾，你我相遇，这不是也很好吗！” 　　甚至连两人当时的心境都贴合了。 　　冯岚眼中漫出温和：“除夕，春节，初一，元宵，四次呢，今天先这样，之后轮着来。” 　　邱遇高兴地按下发送。 　　“成了！” 　　一分钟后，梦有锦绣更新了一条文字内容为“我杀了这对狗男男！”的微博，该微博配图是截取的来自邱遇的除夕祝福—— 　　“除夕快乐，群发勿回，春节还有。 　　一对佳偶，冯岚 邱遇” 第99章 ☪ 面团 　　◎爱情让人面目全非◎ 　　讨伐情侣的声势从班群到空间，微信群，朋友圈，微博，B站。 　　但暂时跟邱遇和冯岚没关系。 　　两人掀起波澜，便将之抛在脑后，挥一挥衣袖，打开第二张英语报纸。 　　一群人滴滴了他们半天，他们都不理，报纸写完并严格检查了才冒头，慢悠悠地说：“你们都不写作业吗？我和冯岚写作业呢。” 　　同学们：“……” 　　邱遇又轻飘飘道：“还是没有对象就没有学习动力，这可不行。你学习难道是为了更好的谈恋爱吗？不，学习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成绩比他俩好的比他俩差的凡是在一个班的都沉默了。 　　张洋举手发问：“这是今年最新的高考斗争手段吗？” 　　王明眼泪汪汪：“秀你们的恩爱，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你们在偷偷学习？” 　　李绣截图，为同学打码，发微博，配文。 　　“有人表面秀恩爱，实则在偷偷卷死我们。” 　　邱遇上微博给李绣点了个赞。 　　“但我是为了谈恋爱。”他快乐地说，“更好的我才会有更好的明天，才能给你更好的未来！” 　　他侧头看冯岚：“我听力对几个？” 　　冯岚怜悯地看着他。 　　邱遇捂住心口，面露哀戚：“救……你说吧，我扛得住！” 　　冯岚道：“比第一张报纸还多错一个。但你后面的题对的比第一张报纸多。” 　　邱遇大叹气。 　　“我的英语听力，英语作文，语文作文，政治大题，数学。” 　　处处薄弱，全科漏洞。 　　冯岚把自己的报纸给他看：“比我强，别灰心。” 　　邱遇摇摇头：“你耽误的时间比我多，要是跟我之前一个混法，现在成绩未必比我差。” 　　只是当年冯岚根本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奔着光辉的未来使劲，现如今纵然要拼命追赶，也终究是追赶不上。 　　邱遇有点后悔：“寒假该报个班的，打什么工啊。” 　　冯岚道：“想报也能挤出时间来，主要不是寒假补习班时间太短，收费又高，实在不划算吗。咱俩进度跟那些人又不一样，到时候去吊一个寒假的车尾，只是给他们送钱，还影响下学期的学习状态。” 　　这话有邱遇说的，也有俩人放假前问老师，老师说的。 　　冯岚继续道：“而且听力只能磨耳朵多听，报班也不能给你换一对耳朵。” 　　这话是冯岚自己说的了。 　　冯岚还揉邱遇的耳朵：“我就喜欢这对耳朵。” 　　他还怕给邱遇上的劲不够，又道：“别丧气，一张报纸而已，我是为了你……因为你才学习的，一起努力。” 　　邱遇差点滑到椅子下头去。 　　他确实是沮丧的，英语方面单词量上去了，总体水平上升，但听力和作文都瘸着腿，这可就是六十分。 　　英语老师说他语感太差。 　　但他恋爱感强，这也算弥补了英语差的天赋吧。 　　邱遇被冯岚拎着领子坐直，重燃了对学习的信念。 　　“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他振臂高呼，把屡战屡败的英语放到旁边，拿过一张数学卷子。 　　“只要写了数学，我就会发现我英语很棒！” 　　冯岚忍着笑，把自己的英语报纸答案对了，陪着邱遇写数学。 　　邱遇在数学上是能钻一钻的，但冯岚很快不行了。厚厚一沓卷子，邱遇做一张，冯岚已经把三张上自己会的做了。 　　比以前强，以前的他估计这会儿能把一摞都写完——只写选择，别的不管。 　　实在是进步了。 　　冯岚心里有些高兴，他看看时间，问邱遇：“我下去转一圈，你还写一会儿？” 　　邱遇正死抠一道题，头都不抬地应：“嗯，你自己行？” 　　“都几天了，有什么不行的。” 　　“也是，你都敢找奶奶护着你了。” 　　邱遇往旁边伸手，冯岚会意，抓住亲了一口。 　　冯岚揉着邱遇的指尖：“我下去了。” 　　“去吧。”邱遇眼睛盯着卷子，“把浆糊碗拿下去。” 　　开门关门，邱遇活动了一下肩膀，摸着冯岚揉过的指尖，继续算题。 　　楼下已经开始包饺子了。 　　邱建军揪面剂子，擀皮，剩下三人负责包饺子，一人负责一个馅。 　　猪肉大葱，猪肉芹菜，猪肉酸菜。 　　已经有一帘包好的饺子在旁边放着，各个白胖可爱。 　　“爷爷奶奶。”冯岚洗过手走过去，“邱叔，雅姨。” 　　“下来啦？”李凤娟问，“小遇呢？” 　　“还在抠数学题。”冯岚答。 　　“还在学呀！”李凤娟说，“真刻苦！” 　　陈雅笑：“冯岚不刻苦吗，也学到这会儿才下来呢！” 　　李凤娟也笑：“是我说话不小心了，你也刻苦！” 　　她拿了一枚洗干净的硬币，包了个小耗子饺子，在饺子边上掐了个记号。 　　“奶奶给你赔罪，这个是给你的。你到时候看准了吃，吃的时候小心点，别硌了牙。” 　　冯岚乖巧地谢过奶奶，又说：“我也来帮忙。” 　　他是真心实意想帮忙。 　　家里的破事还没起来的时候，冯岚也是包饺子的一份子，觉得自己就算包不那么好看，应该也能有点用。 　　然后他捧着一个漏馅的饺子开始怀疑自己。 　　他以前包饺子都干什么来着？特别小的时候是爸爸妈妈捧着他的手教他捏褶，再后来他帮忙擀皮，最后他被安排和饺子馅。 　　饺子馅也是调好的，他只负责搅拌，姥姥还在旁边盯着喊停，是个人有手就能干。 　　冯岚羞愧地捧着他的漏馅饺子：“对不起……我好像不会。” 　　陈雅笑道：“我给你补救一下，这个给小遇吃。” 　　什么意思很明显，冯岚红着耳朵把饺子给了陈雅，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学……” 　　“学什么，你现在唯一要学的就是习。”李凤娟从邱建军那儿拿了两个面剂子，“去，跟小遇玩去，让他也歇歇。” 　　冯岚：“？” 　　冯岚凝视着手里的面剂子，对自己的年龄都有了怀疑。 　　李凤娟还问他：“是不是不够玩？” 　　邱林风道：“妈，他大小伙子了……” 　　冯岚把面剂子轻轻握住。 　　“没……够了。我上楼去找邱遇……玩。” 　　冯岚捧着面剂子上楼了。 　　邱遇还在算数学题。 　　冯岚也不吵他，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揉面团。 　　邱遇终于把题写出来了，发给李绣，李绣说他做对了，他振臂欢呼，然后看到冯岚在旁边玩面团。 　　邱遇：“？” 　　邱遇震惊地看着冯岚：“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冯岚道：“奶奶给的，有你一个。” 　　邱遇那个被冯岚放纸巾上摆着，冯岚指了一下，示意邱遇自己拿。 　　邱遇迷茫地捏起小面团：“你不是下楼包饺子吗？” 　　“我高估了我的能力。”冯岚说，“并且发现了面团很好玩。” 　　“操。” 　　邱遇笑骂了一声，面团被他揪成两个，再揉成一个，捏成长方体，再揉成圆柱。 　　“这比写数学题放松多了。”邱遇说，“是挺好玩的。” 　　昔日校霸的冷酷面具又碎了一点。 　　放在以前，没人会想到邱遇谈恋爱是现在这个德行，他人不至其他学校，但每个学校的学生都来四中贴吧参观过，去微博超话围观过，去B站视频打卡过。 　　不知名小混混曾与三两兄弟点烟感叹：“邱老大可能是金盆洗手了，我就说吗，爱情，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现在被爱情改变了的邱老大在自个儿的卧室里和对象排排坐，捏面团。 　　爱情已经让人面目全非了。 　　邱遇把面团捏成一颗心，给冯岚看。 　　“怎么样！” 　　冯岚点评：“看得出你爱我。” 　　邱遇笑道：“你那块也给我。” 　　冯岚递过去，用邱遇刚说过的话问邱遇：“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邱遇把嗓子一夹，嗲声嗲气道：“人家今年三岁啦。” 　　冯岚也把声音放柔：“那三岁的邱遇小朋友要做什么呢？” 　　邱遇哼哼两声：“哥哥可以把我的笔拿来吗？” 　　“要哪根？” 　　“黑笔和红笔都要，谢谢哥哥。” 　　冯岚拿了笔回来，靠着邱遇的肩膀看他操作。 　　邱遇手指灵活地揉捏面团，很快捏好一个小狗脑袋，用黑笔戳了眼睛，又用红笔小心翼翼地画了舌头。 　　“面粉留不久，发挥空间也小。”邱遇用回正常声音，“太丑了，回头买那个超轻粘土，我给你做一排好看的。” 　　他把面团小狗给冯岚，冯岚用左手托着，右手戳了下。 　　“是挺丑的。” 　　邱遇往后一倒，在床上左扭右扭，露出一小节腰。 　　“楼下饺子包的怎么样了？” 　　“我下去的时候包了这么大一帘子了。” 　　冯岚比划了一下。 　　“都什么馅的？” 　　“猪肉大葱，芹菜，酸菜。奶奶给我包了个有硬币的小耗子，分你一半。” 　　“你的就是我的。”邱遇随口说，“我肯定还能吃到别的，我的也是你的。” 　　冯岚笑：“说定了。” 　　邱遇翻了个身：“几点了？” 　　“四点多。”冯岚说，“饺子是零点吃吧？你们家晚上还有一顿吗？” 　　“饿了？” 　　“没。”冯岚说，“我记得要守岁吧，晚上要是没一顿了，我现在就睡会儿。” 　　邱遇道：“你猜怎么样，我问你时间也是这个意思。” 　　邱遇抻抻腿。 　　“你以前过年怎么过的？你过年吗，自己的时候。” 　　“不过。”冯岚说，“自己一个人过也没意思。” 　　“不去看阿姨？” 　　“去，但隔着玻璃……也不是那么回事。” 　　冯岚捏捏邱遇的小腿。 　　“喜欢在你家过年。” 　　邱遇拽着冯岚，让冯岚也躺下了。 　　“还有一顿，吃完再睡，你现在睡不顶事的，四点多啊。” 　　邱遇慢慢顺着冯岚的头发。 　　“大概五点多吧，吃完消消食，然后一块睡会儿。看春晚吗？” 　　冯岚道：“这几年都没看。” 　　“我觉得现在春晚没什么意思。”邱遇说，“我看过以前的春晚，以前的好玩点。” 　　“赵本山？” 　　“嗯，那一批人现在都不怎么上了。” 　　“今年都有谁？” 　　“不知道啊……微博上找找节目单。” 　　邱遇看着冯岚，冯岚没拿手机，而是勾了下邱遇的裤腰。 　　邱遇眼底藏笑：“嗯？” 　　冯岚道：“陪我看春晚。” 　　“得嘞。”邱遇拿过冯岚的手机定闹钟，“八点开场，开场词不看了吧？咱俩八点醒，下楼开电视。” 　　冯岚笑道：“行。” 　　邱遇又问：“你想放烟花吗？” 　　到处都在烟花管制了，但阳城地方小，管得还不严，早上吃饭前，就邱遇按着冯岚亲那会儿邱林风还去放了一串挂鞭。 　　冯岚以前过年也能看见别人放的烟花，但自己放是很久没有了。 　　冯岚眼睛微微发亮：“想。” 　　“那一会儿吃饭前咱俩去放挂鞭，吃完了睡觉，起来看春晚，选没兴趣的节目出门放烟花。” 　　冯岚点头：“好。” 　　又勾了下邱遇的裤腰。 　　邱遇问：“我现在可以继续那十分钟了？” 　　冯岚道：“也可以选择继续写你的数学卷子。” 　　那肯定还是继续十分钟更好。 　　楼下都在包饺子，一直到吃饭之前都不会有人打扰。 　　邱遇严肃道：“我选数学卷子。” 　　冯岚：“？” 　　冯岚：“你谁？” 　　邱遇还是非常严肃道：“我是你的亲亲对象邱遇，我现在邀请你和我一起做数学题。” 　　冯岚挣扎着要走。 　　邱遇按着他：“你下楼的时候我看了你的卷子，把你空着的题过了一遍，我对的直接给你讲，我错的也问过李绣弄明白了。亲爱的冯小岚同学，放弃挣扎！在晚饭来临前，让我们共同进步，一起遨游在知识的海洋吧！” 第100章 ☪ 春晚 　　◎是我房间差个电视◎ 　　冯岚八百年不动一次的微博终于在除夕这天下午多了新内容。 　　配图：数学卷子，草稿纸。 　　配文：/黄豆微笑 　　太难得了。 　　一直以来，冯岚虽然和邱遇一样注册了微博，B站，但一天天的粉丝也不知道他都在干什么，到现在主页都只有转发邱遇那条营业九图，还是邱遇让他转的。 　　此处相遇什么都不发，什么都不点赞，关注列表里拢共两个账号，一个邱遇，一个放假前一周刚关注的主题官博，连cp粉里的一姐李绣他都没关注。 　　寂寞的粉丝要不是看他是个活人，都想自己开号玩语C了。 　　而现在，冯岚终于更新微博了。 　　就是内容看起来不太像过年。 　　配文也不像。 　　评论数迅速上涨。 　　“这个黄豆微笑是普遍含义吧？” 　　“崽崽除夕还在写作业吗，崽崽好乖” 　　“岚知道邱又秀恩爱了吗，他给你的同学们群发的消息太会秀了！[图片]” 　　“是我疯了还是你是冯岚？” 　　“@风过山丘 你男朋友账号被盗了！速来！” 　　“嚯，这个草稿纸，研究一下有惊喜……” 　　“这是惊喜吗，这是惊吓，同学你的数学也太差了……” 　　“惊喜！有惊喜啊！两个字迹，是不是小邱在给你讲题？” 　　“小邱数学也不怎么样吧？” 　　“@梦有锦绣 梦姐求解！小邱最近数学怎么样，到给小冯讲题的程度了吗？” 　　…… 　　冯岚从知识的海洋里游出来，昏头昏脑地吃了饭。 　　这一顿把猪蹄吃完了，但陈雅早有准备，多炸了一盘春卷，猪蹄吃光了就拿上来，看着还是十全十美。 　　春卷是豆沙馅的，外酥里糯香甜可口，放了一会儿也不烫口，冯岚多吃了两个算收尾，邱遇就站起来说“我俩先上楼了”。 　　那一刻邱林风看冯岚的眼神痛心疾首，看邱遇的眼神锐利如刀。 　　冯岚觉得奇怪，回到房间躺下后摊在枕头上问：“我怎么觉得你爸那眼神不对劲啊？” 　　邱遇问：“什么？” 　　“你爸，看我的眼神。”冯岚说，“一下子变得……特别柔情？反正有点怪。” 　　邱遇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跟邱林风的聊天框给他看。 　　“因为他现在又觉得你是白菜我是猪了。”邱遇打了个哈欠，“你现在在他眼里是被我欺压的儿媳妇，你没发现他瞅我那眼神，就差直接跟我说‘消停点别浪’了。”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邱林风发来一条新消息。 　　“冯岚第一次来，一块睡就算了你还拉着人胡闹，你要点脸！” 　　冯岚抱着被子坐起来：“我去睡客房。” 　　“客房什么呀。”邱遇单手把人按下了，“你去睡客房我爸更得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邱遇啧啧两声：“成年人的世界，太肮脏……不对，我也成年了。” 　　冯岚把邱遇的手扒拉开：“你也很肮脏。” 　　邱遇可怜地看着冯岚。 　　冯岚：“……我也不干净。” 　　邱遇使劲贴了冯岚一下。 　　“睡吧！八点见！” 　　刚吃完饭，饭前又一直在动脑。邱遇关了灯，屋里漆黑一片，冯岚平躺，能清楚地听见邱遇的呼吸。 　　门外传来很轻的杂音，跟在旧街的感觉完全不同，一切都是模糊的，但让人特别安定。 　　要是邱林风的育儿思想不是通过把儿子打急了这种方式进步的就好了，那样邱遇现在的成绩不知道会有多好，估摸着至少不用为英语听力和作文抓头发。 　　下学期是更硬的仗，去年一本线是542，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邱遇咬牙发狠，总有希望，但是自己…… 　　冯岚翻了个身，背对邱遇，有点想起来再战一套数学卷子，但刚有一个想起的意图，邱遇的手就从后面搂了过来。 　　邱遇含糊道：“哪儿去啊？” 　　冯岚：“喝水。” 　　邱遇已经差不多进入睡眠状态了，听见这俩字含糊随意地应了一声，手挪动了一下，松松地搭在冯岚腰上。 　　冯岚可以很轻松地把邱遇的手拿开，但到底没舍得，甚至把邱遇的手轻轻握住了。 　　邱遇的呼吸，邱遇的心跳，邱遇的脉搏。 　　冯岚睡着了，在梦里攀山。 　　起步是语文的小土丘，冯岚顺利地过去，被历史绊了一下，但仍然前进。 　　然后被刘伯言挥舞教鞭撵着爬了数学的陡坡。 　　梦里的刘伯言身高十八尺，面目狰狞，明明可以一口吃了冯岚，却只是挥舞教鞭进行恐吓，冯岚感动得差点就要醒了。 　　他拼命攀爬数学山，越过一道道看不懂的公式，做了五条辅助线三条没用一条差点把他摔死。 　　刘伯言在后面冷笑：“你看数学有没有用！不会数学你只有死路一条！” 　　石块变成了卷子，按一下哗啦啦响。攀爬的方式从单纯的运动变成了做题，天外飞来疑似邱遇的声音，念咒一样说着什么：“答对向上一米，答错下滑三米，冯小岚同学每做对两道题就错一道题，山有一百二十米，问冯小岚同学多久会落到地心，依次经过的地球内部结构又是……” 　　冯岚也胡乱地回答：“Everybody now listen to me， I have 啊哦咦呜呃 want to talk the why 这道题选ABDC地壳地幔地核……” 　　邱遇盘腿看着冯岚。 　　冯岚闭着眼睛还在喃喃：“Why……ABDC……地壳，地幔，地核……” 　　邱遇抓抓头发：“睡前学的不是数学吗？” 　　已经八点零八分了。 　　闹钟响了两次，第一次邱遇按了，让五分钟后再喊，第二次邱遇起了，听见冯岚在说梦话。 　　然后邱遇打个哈欠坐旁边，聆听冯岚的梦话。 　　并且录音。 　　八点十分，闹铃又响，冯岚梦里的卷子山塌了，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眼看着就要掉进刘伯言的茶缸。千钧一发之际，冯岚左右手各抓一张卷子，左手是语文，带着他往上飞，右手是数学，拉着他往下坠。 　　冯岚觉得这样自己就要被扯成两半了，就想把数学扔了，但数学黏在他手上，被丢掉的反而是语文。 　　冯岚开始飞速下坠，强烈的失重感伴随着一声呼喊。 　　“冯岚！” 　　冯岚抬头，看到站在山顶的邱遇。 　　纷扬的卷子在他眼前来了又去，邱遇的身影坚定不移。 　　“冯岚！”邱遇大喊，“快背《蜀道难》！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 　　冯岚猛地坐了起来。 　　“您背的是高中必读古诗词之《蜀道难》，作者李白。”邱遇用手机助手的声音说，“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浪漫主义诗人……” 　　冯岚揉了揉额角。 　　“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您的下一句是‘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邱遇顽强地说完，播放录音，“听得出您做的是噩梦，还有您的英语也需要进步。” 　　乱七八糟的英语混韵母带选项和地理杀进冯岚的耳朵。 　　“操。”冯岚骂了一句，并发出邱遇的同款疑问，“睡前咱俩做的不是数学卷子吗？” 　　邱遇暂停播放。 　　“梦见啥了？” 　　冯岚拧着眉回忆了几秒，零散的片段从脑子里跑过去。 　　“卷子。”他后怕地说，“一大堆卷子，你还给我出题，害得我差点被刘伯言泡茶……” 　　邱遇给冯岚按脑袋：“我错了。” 　　冯岚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你错哪儿了？” 　　邱遇道：“我不该在梦里给你出题，害得你差点被刘伯言泡茶……我给你出什么题了？你答的那个也没有一道数学题啊。” 　　冯岚记不太清了，问了时间，出门洗脸，回来再看到邱遇，才一下子想起来，一巴掌甩在邱遇胳膊上。 　　邱遇莫名：“怎么了突然？” 　　“答对上一米，答错下三米，每两个题错一道，求我多久到地心！”冯岚咬牙说。 　　“操？”邱遇捂着胳膊，“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损的人吗？” 　　冯岚：“？” 　　冯岚：“反将我？” 　　邱遇改捂心口：“我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沉痛！” 　　邱建军和李凤娟的房间里有隐约的声音，门缝也隐隐透出光亮，大概是醒了，已经在屋里看春晚。 　　邱遇和冯岚不敢闹得太过，谨慎地过了两个回合下楼，一个开电视一个开灯。 　　正在播放的是相声节目。 　　茶几上放着一盘瓜子花生，一盘松子夏威夷果，邱遇又拿了水果饮料。 　　冯岚道：“喊爷爷奶奶下来一块看？” 　　邱遇道：“躺着不比坐着舒服，喊他们下来干什么。” 　　冯岚道：“那我拍张照片。” 　　两个人挨着坐，冯岚拍完照片发微博，配文“一起看春晚”。 　　邱遇点评：“你这个文案不好。” 　　“哪里不好？” 　　“知道的是你和我一起看春晚，不知道是你喊粉丝一起看春晚。” 　　“主语不明确是吧。” 　　冯岚看了眼微博，已经有评论了，删掉重发有点怪。他研究了一下，买了个微博会员，把刚发的微博编辑了一下。 　　“和某人一起看春晚。” 　　邱遇念。 　　“为什么我是某人，我不能拥有一个姓名吗？” 　　邱遇质问。 　　冯岚静静地看着邱遇，平静的表象下是藏不住的澎湃情感。 　　“谁看见这个某人不知道是你？”冯岚说，“我生活里的某人只有一个你。” 　　遮遮掩掩，又指向明确，隐晦，又众人皆知。 　　邱遇抓过抱枕，把脸埋了进去。 　　“救……命……” 　　他说。 　　“看你的春晚，我缓一缓。” 　　冯岚笑笑，继续看相声，没一会儿，就感觉邱遇在碰自己的手。 　　冯岚没有转头，但手心朝上摊开，让邱遇握住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没注意到楼上的门开了一扇，邱林风走了出来。 　　一楼的门也开了一扇，陈雅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看客厅沙发上的两个小孩。 　　微博的显微镜粉丝从电视倒影看到邱遇冯岚贴贴，微博之外邱林风和陈雅真的在看。 　　他们都接受了自家孩子喜欢男人，也不芥蒂甚至欢迎孩子带对象回来过年。 　　但是。 　　但是！ 　　邱林风对陈雅举起手机，陈雅会意点头，不一会儿就收到邱林风的消息。 　　“怎么就是情侣啊！”邱林风言辞之间颇有崩溃之感，“怎么看都是兄弟！” 　　消息刚发出去，邱遇突然侧头，亲了冯岚一下。 　　邱林风紧紧抓着手机，虚弱地继续给陈雅发消息。 　　“救命……” 　　相声结束了，主持人出来串场，邱遇抓着机会，把冯岚按在沙发扶手上亲。 　　冯岚推了邱遇一下：“爷爷奶奶醒着的。” 　　邱遇道：“出来肯定有脚步声，你……” 　　冯岚一把推开了邱遇，尴尬地看了眼楼梯方向。 　　邱遇心里一惊，匆匆扭头：“怎么了，他俩出……” 　　和只穿着袜子站在楼梯旁的陈雅对视了。 　　邱遇默默，记得冯岚刚才是抬头看的，于是又往楼梯上面瞧，瞧到了光着脚站在扶手边，左手紧攥手机，右手紧攥栏杆的邱林风。 　　邱遇：“……” 　　冯岚：“……” 　　邱遇清清嗓子，故作镇定：“爸，姨，把我爷奶也叫出来，咱们一块看春晚吧！” 　　邱林风凶狠地指了下邱遇。 　　“你小子！” 　　邱遇无辜：“不能怪我，是我房间差个电视。” 　　邱林风转身回屋。 　　邱遇又看陈雅：“姨？” 　　陈雅：“噫！” 　　陈雅转身回屋。 　　冯岚揉揉脸，把邱遇往旁边推。 　　邱遇：“他俩故意的，不能怪我。” 　　冯岚知道。 　　冯岚害臊。 　　冯岚在喜庆的歌声里道：“让爷奶下来一块看电视，我发现了，只有这样能限制你。” 　　邱遇一噘嘴，瞄准机会在冯岚脸上叨了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了。 　　“看春晚了！”他一路走一路喊，“爷爷奶奶爸爸阿姨，合家团圆的时候到了，快出来看春晚了！” 第101章 ☪ 跨年 　　◎在他心里已经和冯岚结婚了◎ 　　零点，邱遇的祝福信息钻进朋友同学的手机，又把大家秀个半死。 　　梦有锦绣不负众望，恨恨截图发微博：“大家自己看吧。” 　　简单的截图上是不简单的恩爱：“春节快乐，岁岁平安。一对佳偶，邱遇 冯岚” 　　梦有锦绣很快更新第二条微博：“顺便透露一个大家都关注的消息，他俩确认寒假主题营业了！具体消息请关注@主题咖啡” 　　主题咖啡相当给力，也是掐着零点放出饭搭子营业时间，定在初六到元宵。 　　风过山丘秒转，此处相遇秒转风过山丘的秒转。 　　微博内外都有cp粉在狂欢，说自己是“双重意义的过年”。 　　又晚一点时间，有人发现风过山丘在B站更新了视频：“和某人一起放烟花跨年” 　　镜头一开始有点晃。 　　“屋里饺子下锅了。”邱遇说，“我和冯岚出来放个烟花。本来说吃晚饭之前让他放串挂鞭，结果拉着他学数学，俩人都头昏脑胀的给忘了，现在补上。” 　　冯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言而无信。” 　　“都怪数学！”邱遇飞速甩锅，“我是无辜的，好心的，想和对象上一个城市的大学的……” 　　邱遇停下了。 　　“就这，往年都是这块放的。那边带花园的都得出院子找空地，我爸选这个房还是不错的，就那边一棵树，夏天个给荫凉，放烟花什么的没有易燃风险……” 　　他把镜头往地上一照：“这还有点痕迹，应该有人在这放过……” 　　冯岚道：“来吧。” 　　邱遇道：“我支一下手机。” 　　画面一转，镜头对着两个人和地上的一串挂鞭并几个烟花。 　　背景里已经有烟花腾空。 　　“能听清我们说话吗！”邱遇喊，“希望能听清，听不清我配字幕！” 　　“我录音了。”冯岚说，“你可以拿去对口型，合成音轨。” 　　“我对象太聪明了！”邱遇说，“来，请大家看这些鞭炮，从左往右，这是挂鞭，没记错是一千响的。这个是火树银花，不知道什么样。这个小盒的是摔炮，这个是二踢脚，这个是步步高，这个是窜天猴，这个是……这个是什么……” 　　邱遇摆弄了一下那个圆锥体。 　　“哦，叫‘勿忘我’。最后这个，仙女棒。” 　　冯岚道：“我不放仙女棒。” 　　“别呀，陪陪我。”邱遇说，“不然我自己一个，没有伴，多孤单啊。” 　　邱遇举起两根仙女棒：“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它，它不可爱吗？” 　　邱遇恶魔低语：“玩一次吧，哥哥，就一次，你一定会爱上它。” 　　冯岚：“……” 　　冯岚：“我觉得你这个话特别不正经。” 　　邱遇立刻反思了三秒：“操，好像真的不正经。” 　　他用仙女棒指着冯岚：“呔！我看是你不正经！” 　　画面一转，邱遇给冯岚点了根烟。 　　“接下来，是冯小岚同学的点挂鞭时间。”邱遇严肃地说，“冯小岚同学，请！” 　　镜头推进，对着冯岚的侧脸，再下移，到他指尖的烟。 　　挂鞭引线与明灭烟头近在咫尺，冯岚指尖发红，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烟。 　　邱遇道：“点火！” 　　引线点燃。 　　邱遇拉着冯岚后撤几步，没几秒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响起来。 　　然后，前后也就差几秒的功夫，邱遇便挑了个大个儿的烟花点燃。 　　蓝色的烟花穿过挂鞭的烟雾，在群星闪烁的夜空绽开，而后一朵接一朵，金色的，红色的，橙色的，耀眼璀璨。 　　冯岚捂着耳朵，大笑着对邱遇喊：“好吵啊！” 　　邱遇也捂着耳朵，大声问：“什么？！” 　　“好吵！”冯岚说，“好吵啊——” 　　“过年吗！”邱遇喊，“喜庆！热闹！” 　　他准准地算着烟花发数，一个要结束了就去点另一个，缤纷的色彩不断升空，一刻也不停歇。 　　三年。 　　冯岚看了三年与自己无关的烟火，只嗅到一切冷寂后的刺鼻硝烟，他穿梭在那些热闹里，心头坠着沉甸甸的铅。 　　想不到三年后，有人和他一起放烟花，陪着他，给他连绵不绝的热闹看。 　　“冯岚！”邱遇拿着最后一个烟花，“来点啊！” 　　冯岚走过去。 　　手里捏着一盒摔炮。 　　邱遇毫无防备，瞧见冯岚抬手还想着要牵人，冷不防脚边传来一阵炸响，惊得他往前窜，正撞进冯岚怀里。 　　“什么玩意儿？”邱遇惊道，“摔炮？你——” 　　冯岚把邱遇扯到了镜头外。 　　邱遇道：“等下，还最后一个烟花，那个‘勿忘我’——” 　　冯岚道：“忘不了。” 　　烟花声掩盖了一切。 　　画面渐暗，只余一行鲜亮的“新年快乐”。弹幕在这里铺上祝福，而后看到了视频彩蛋。 　　邱遇拿着仙女棒：“我在车库翻半天没瞧见，就是以前那种甩鞭，也好看，但我爸没买，那估计是没了。” 　　冯岚也拿了一根仙女棒：“应该是没了，我记得小时候就听大人说有小孩儿玩那个把眼睛甩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唬我们的。” 　　“嘶……那没就没吧。”邱遇说，“我点了啊？” 　　两人肩挨着肩站了，仙女棒头对头放着。 　　邱遇按动打火机，冯岚帮忙护着火。 　　金色的火星跳出来。 　　“好了。” 　　邱遇收起打火机，推开一点，开始晃动仙女棒。 　　“看我这是什么！” 　　他画了一颗心。 　　冯岚道：“我也会。” 　　冯岚画了一颗更大的心。 　　邱遇再画一颗更更大的心。 　　冯岚又画一颗更更更大的心…… 　　“幼稚不幼稚！”邱遇说，“再点！” 　　冯岚已经拿了仙女棒递过去。 　　“点。” 　　画面定格在一片新的璀璨。 　　两行字互相呼应，一点点浮现。 　　“邱遇” 　　“冯岚” 　　“往后的每一天” 　　“从今以后的每个年” 　　“爱你比今天多一点” 　　“都有我在你身边” 　　视频结束。 　　“小邱家这是独栋别墅带院子吗好牛” 　　“天啊八百年没见过这么多烟花” 　　“邱哥，我叫你一声邱哥，你是什么神速剪刀手？” 　　“其实还好吧小邱的视频都很生活没花活多一个角度的镜头都没有，素材不多剪辑难度不大” 　　“呜呜仙女棒，我的童年，仙女棒！” 　　“年夜饭！这才是年夜饭！” 　　“我猜小邱连废镜头都没有他肯定是拍到多少用多少” 　　“耳朵炸了！新年快乐！” 　　“有烟花才是年啊呜呜呜” 　　“先是自有微博以来就一条不发的冯同学更新两条，现在又有视频看！我圆满T T” 　　“隔着屏幕闻到味道了私密马赛烟花很漂亮但享受不了这样的年T T” 　　“岚岚的眼神感觉有很多故事，小邱就……阳光开朗小狼狗/doge” 　　“烟花璀璨大男孩！” 　　“邱遇你是什么掌管热闹的神我看冯岚想亲你！” 　　“啊啊啊啊嗑得我踹了对象一脚骂他连高中生都比不了！” 　　“离开镜头干什么！亲啊，亲给我看！” 　　诸如此类的弹幕一直持续到最后两行字的出现，热闹喜庆的画风猛然一转，成了眼泪的汪洋一片。 　　邱遇还嫌不够似的，在动态发了张聊天记录截图。 　　配文用的就是视频最后两句他的那句“从今以后的每一个年都有我在你身边”。 　　聊天内容不长，就三句话。 　　“哥，我发现一个事……春节就是初一。我记错了。” 　　“只能昨天一次，今天一次，元宵一次了。” 　　“要么……第四次在情人节？” 　　大家叽叽喳喳猜测了好一会儿，终于结合梦有锦绣这两天发的微博，推断出冯岚是在说给朋友同学送祝福的名字先后顺序。 　　一群刚被视频感动哭的人到这里哈哈笑，说他俩怎么这也能秀，而且情人节给人家发什么祝福，祝福单身狗找到对象？太损了。 　　笑着笑着有人发现盲点：“岚岚是不是很少过年，怎么春节=初一都会记错？” 　　那句“从今以后的每一个年都有我在你身边”，顺便变得耐人寻味又捅人泪腺。 　　李绣发了几张截图到群里，刷掉了几百条从“早上我家七点就喊我起床放假都不让我睡懒觉”到“今年这春晚也什么玩意”的吐槽。 　　-你的朋友李花：邱遇，真有你的。 　　第一张截图就是稳占热评第一的cp风向领嗑员阿姗姗的发言。 　　“不清楚你们的现实经历，但喜欢你们在一起的无畏热忱。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故事，但希望你们永如今日，珍重，爱护，拥有彼此。by 羡慕你们感情，觉得你们很美好的小小粉丝。” 　　不明真相的三兄弟纷纷发来问号。 　　-L：他发新年福利了？ 　　-Z：我劝邱遇别秀了，群里还有单身狗T T 　　-3：这些截图这个阵势……他跟冯岚求婚了？ 　　-你的朋友李花：[链接分享：和某人一起放烟花跨年] 　　-Z：？今天的，现剪现发吗？ 　　-你的朋友李花：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剪辑，但是信息量重大……别忘了看他的B站动态。 　　不明真相三兄弟想着这个不秀会死星人还能搞出什么东西的心态去看了。 　　一个视频的时间后，又打着省略号出现在群里。 　　钱成锦在三排整整齐齐的省略号后代表发问：“他什么意思，他真的不是在求婚吗？他知道我国男性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他知道我国法律没说不让，但也没有同性结婚这一条吗？” 　　李绣一语道破：“你看他在乎吗？” 　　在乎个屁，恩爱已经秀到这份上了，就是以后他俩入土为安，只要B站不倒——就是倒了也没事，肯定有人下载录屏。 　　反正往后千秋万代都有机会知道二十一世纪有这么一对小情侣。 　　张鹏喃喃：“他在乎个屁……我估计在他心里已经和冯岚结婚了。” 　　刘鹏十分认同，并点了一个赞。 　　同一片星空下，为了贯彻守岁到天亮而努力熬夜的小情侣，在被无数人羡慕祝福的时刻，默默地回到卧室开定时，写政治卷子。 　　学习精神，恐怖如斯。 　　而差不多同一时刻，于莲撑不住了，决定睡了，她站起身，问埋头玩手机的侄女：“还不睡？” 　　“嗯。”侄女低着头应，“我再玩会儿。” 　　侄女刚念高一，学习任务还不算重，再说过年呢，玩就玩了。 　　“那我进屋了。”于莲说，“劳逸结合啊。” 　　侄女笑：“我又没在学习。” 　　“说你的眼睛。”于莲也笑，“守着手机那么个小屏幕看你不嫌累得慌，你爸给你买了电脑你怎么不……” 　　她随便一扫，看清了侄女的手机在放什么，顿时一怔。 　　“你这……看的是什么？” 　　于莲虽然是老师，但从不会抓着所有机会叨叨侄女学习，偶尔在兄嫂念叨侄女的时候还会帮着说话，支持侄女看小说追星这些喜好，很受侄女喜欢。 　　因此，于莲一问，侄女就把手机举起来给于莲看。 　　“这是我最近嗑的cp，也是高中生……高三呢！学习成绩不算特别好但是都挺努力吧，过年还天天写卷子，烦得小冯学长都发微博了……” 　　于莲恍惚道：“CP？我记得你说过，就是你们看着合适的，像一对的，但未必是真的……” 　　“对对！”侄女笑盈盈的，“但这对不是那种，他俩是真情侣！” 　　侄女退出看了一半的视频，给于莲看了眼博主首页。 　　“你看，毫无遮掩，特别甜，见过家长了，还一块过年！他们今年还有咖啡厅营业，我挺想去的……哦对了，那个咖啡厅就在阳城，就是老姑你上班那个地方。” 　　于莲看着首页几个视频封面里熟悉的脸，再看看那个无比明显的名为“风过山丘”的ID，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第102章 ☪ 春节 　　◎原来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凌晨吃饺子喝了两杯酒，之后为了守岁做了张政治卷子，冯岚醒的时候头昏脑胀，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冯岚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有个被叫吃饭的印象又不很确定，低头拍拍搂着自己的邱遇，邱遇嘟囔两声，也不醒。 　　冯岚就也不起了，脑子里糊着的事也暂时不去思考。他揉揉脸拿起手机，先删了备忘录里准备年初一发的祝福短信。 　　想想挺好笑的，三载不过年，春节就是初一这种基本常识都能忘。亏他当时说的认真，邱遇都没怀疑，也幸好昨天反应过来及时纠正，不然得害邱遇闹个大笑话。 　　冯岚用手轻轻地抚着邱遇的头发，迷糊着把一些同学的祝福调侃回了。 　　群发的私信，指名道姓的私信，群聊里一窝蜂的祝福，无数个待领的红包，许许多多的热闹。 　　有人问冯岚怎么现在才出来，又问邱遇在哪儿，冯岚如实回复，邱遇在睡觉，这么晚出来是因为守岁的时候在写作业，惊起一片我操。 　　仓管老李、工厂刘姐和房东都回了短信，祝他新年快乐。几位老师也回了新年快乐，还祝他高考顺利。 　　冯岚都回了“谢谢”， 　　主题的工作群里热热闹闹，韩老板发了红包让大家拿，没拿的都艾特到，艾特了他和邱遇两遍他俩没理，小木开玩笑说是不是在忙没空，韩老板说不应该，在邱遇家里呢怎么会胡来。 　　冯岚想着差点走火的十分钟，领了红包后附和韩老板，说韩老板说得对。 　　郑先生祝他新年快乐，说郑晓东也祝他新年快乐，并和他定家教时间。 　　汪海已经等了冯岚有一阵，在微信上催他收转账，又问他什么时候去看冯婉。 　　看冯婉的时间冯岚回复了，初六上午，但转账冯岚没收。 　　汪海给他转了一万，按照之前给的，是他十年的压岁钱。 　　汪海道：“你妈妈同意见我，这个好消息价值万金。你去查查现在的金价，我只给你一万人民币是给少了。” 　　冯岚跟他推拉了好几个回合，推拉到脑子都清醒了，汪海才撤回转账，又发了个一千。 　　“这次可得拿了吧？” 　　冯岚说了谢谢，把钱拿了。 　　汪老板又问冯岚在邱遇家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说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刻找他，他马上赶到给冯岚撑腰。 　　冯岚心里一暖，如实回复邱遇家人对他都很好，然后手往枕头下面摸，想把凌晨收到的红包和饺子里吃出来的硬币拍照片给汪海看。 　　零点的时候，电视里刚敲钟，邱遇就跳起来喊“新年快乐”，并把准备好的红包一人一个发了。 　　李凤娟乐得合不拢嘴，邱林风也特骄傲的样子，说“行啊，都能给你老子发压岁钱了！” 　　邱遇哈哈笑：“冯岚也给你们准备礼物了！” 　　初次上门，冯岚觉得直接给钱不合适，挨个给挑了礼物，在行李箱里放着，这时候才往外拿。 　　他现在手头富裕，礼物也在邱遇的帮助下精挑细选，符合各人喜好。邱建军的是一套新茶具，李凤娟的是一个玉镯子，邱林风一条腰带，陈雅一条项链。 　　没买很贵重的，毕竟贵重的一买不起，而买了邱遇家人看他一个学生买那样的东西也不会要。 　　总之都在范围内让邱遇把关选了最好的，是按对象上门见家长的规格来的。 　　邱林风拿了以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有心了。” 　　看得冯岚面红耳赤，才给冯岚也发了个红包。 　　“岁岁平安，幸福美满。” 　　又给板着脸邱遇发：“学有所成，老实做人！” 　　邱遇接完，朝他爹做了个鬼脸就拉着冯岚跑了。 　　冯岚想起这一幕仍觉得好笑，他把枕头下的红包拿出来看了，一看，发现多了一个。 　　冯岚有点奇怪，揉着太阳穴想了想，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凌晨带着醉意写完卷子后，又熬了一会儿天才亮。 　　日出东方，邱遇从衣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玩了一把小浪漫。 　　冯岚问邱遇：“这酒是哪儿来的？” 　　邱遇道：“从邱林风酒柜摸的。” 　　冯岚看着邱遇开酒，又问：“你爸不会生气吧？大年初一……” 　　“啵”的一声，酒香四溢。 　　邱遇把开塞器往桌上一放。 　　“不会，我给他留纸条了，说了要跟对象喝。不过我没拿醒酒器，对付喝吧，我也不太会喝这个东西，醒不醒的我喝不出来。” 　　邱遇给冯岚倒酒。 　　“就是那什么这么品那么品的，反正我是不会品，酒吗，喝就完了。” 　　邱遇放下酒瓶，举起杯子。 　　“干杯？” 　　冯岚也拿起酒杯，跟邱遇碰了下。 　　“干杯。” 　　他们迎着初升的太阳喝酒，冯岚心情好，很快把自己喝迷糊了。 　　但是他喝多了的表现只看表面实在看不出来，很正常地跟邱遇说话。 　　如果是以前，邱遇在冯岚话多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但是交往到现在，冯岚平时的话也变多了，邱遇便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冯岚甚至还平稳地走进卫生间，先邱遇一步洗漱，等邱遇洗漱出来，冯岚就端坐在床上，双腿岔开，手肘弯曲支在膝盖上，以一副特别深沉的模样对邱遇说：“你过哎。” 　　邱遇：“？” 　　冯岚也：“？” 　　冯岚伸了下舌头，像是要把上面的肌肉舒展开，然后重新说：“你过来。” 　　邱遇这才知道冯岚喝多了。 　　冯岚喝多了的时候是会做出些神奇的事情的，比如从邱遇嘴里拿烟，再比如让邱遇笑一个。 　　但冯岚喝多了好像是不记事的。 　　今天这是机会。 　　邱遇舔舔嘴唇，把手机录像打开，随手支在桌上。 　　“这就是证据。” 　　邱遇指着手机对冯岚说。 　　“你不记着，它给你记着。” 　　冯岚歪着头，看起来没听懂。 　　邱遇走向冯岚，在冯岚面前站定，等待冯岚的表演。 　　“我来了。” 　　冯岚抬起头，猫一样看着邱遇。 　　“今天是过年！”他用比一般说话微微高一点的声音说，“我要给你压岁钱！” 　　邱遇忍着笑：“压岁钱不是长辈给小孩儿发的吗？咱俩是平辈啊。” 　　冯岚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合理性，然后他严肃地强调：“我要给你压岁钱。” 　　邱遇拒绝，冯岚不容他拒绝，左手一伸扯开邱遇裤腰，右手就把红包丢了进去。 　　“我靠！”邱遇惊了，“大哥你别往我内裤里扔啊！” 　　冯岚死死地捂着邱遇的裤腰，不让他把红包拿出来，到最后甚至两手搂着邱遇的腰。 　　邱遇哭笑不得：“对象，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打过什么鸭子工，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冯岚抬头看邱遇，缓缓眨眼，缓缓张嘴，字正腔圆地说：“嘎。” 　　邱遇：“操？” 　　冯岚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思考，然后他跟邱遇说：“主题，鸭子工。” 　　这话还是之前邱遇说过类似的。 　　后来也没怎么样，冯岚喝得太多，搂着邱遇的腰，脑袋抵着邱遇的肚子陷入半睡眠。 　　邱遇往冯岚枕头下放了一个红包。 　　冯岚问是什么，邱遇说：“给小鸭子的新年礼物。” 　　然后把人扶着躺下，盖好被子，关了录像。 　　这就是冯岚最后的印象，他躺在床上，醉醺醺地看着邱遇，问邱遇：“在干什么？” 　　邱遇道：“没干什么，睡吧，我马上来。” 　　那时候的冯岚睡了，梦境香甜。 　　现在的冯岚醒了，想起这件事……他想不明白。 　　他其实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喝多，喝多了是怎么样，一直给邱遇留下喝多了不记事的印象，主要是俩人在一起后沉迷学习，而且高三，跟二鹏和钱一起吃饭也不怎么会喝酒，喝也就是过过嘴。 　　没有契机，冯岚就不会主动跟邱遇聊他喝多了的事，邱遇也不会突然拿出一瓶酒灌冯岚就为了看冯岚醉酒。 　　但他他为什么要把邱遇的裤腰扯开往里面丢钱，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原来他不是什么正经人吗？ 　　冯岚对自己的认知都有点崩塌了。 　　然后他想起邱遇昨天录像，怕这人一个上头发了B站或者微博，也忘了给汪海拍照片，而是忙把两个软件点开看。 　　微博挺热闹，他发的看春晚那条的评论区，有人问他和邱遇是不是在贴贴，有人从照片上画出他俩的贴贴轮廓，有人祝他和邱遇新年快乐百年好合，也有人聚众吐槽春晚。 　　还有人说“有人陪着过年真好”，配上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冯岚有点被戳到，又想着人可能是远行的游子什么的，给点了个赞。 　　然后冯岚打开B站，才明白了这类评论的真意。 　　他看到了邱遇发的动态，也看到了邱遇发的视频。 　　视频结尾，冯岚记得很清楚，邱遇给他看的时候，那里属于邱遇的那一句不长这样。 　　什么时候改的？ 　　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念头，要给他这样一个惊喜，要把他孤寂的新年都弥补起来？ 　　冯岚眼眶发热，再看熟睡的邱遇，心里软得不像话。 　　“我爱你。”他很轻地，重复邱遇原本放在视频后的那一句话，“我永远爱你，邱遇，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邱遇醒的时候冯岚还没起床。 　　这个挺少见的。 　　邱遇打个哈欠，手在冯岚腰侧点了点。 　　“起多久了？” 　　“比你早半个小时。”冯岚说。 　　邱遇眯着眼，慢慢说：“老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叫你吗？” 　　冯岚假作思考，然后问：“因为我把红包丢进你内裤里？” 　　“你记事啊！”邱遇胳膊一撑，一仰头，“我一直当你不记事呢，你第一次喝醉，就和汪叔喝多了那次……” 　　冯岚如实告知：“当时觉得尴尬，装的。” 　　“演技派啊！”邱遇拍了冯岚一下，“行，糊弄我挺久。” 　　冯岚笑：“我把早上那顿算着，和你一块才只喝了三回。” 　　邱遇又拍了冯岚一下，被冯岚握住了手。 　　“而且那时候话说的也不对。”冯岚说，“我当时觉得，说什么跟你当一辈子朋友，太幼稚了。现在……” 　　冯岚搓了搓邱遇的指尖。 　　“现在幼稚就幼稚了，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爱人，幼稚吗？” 　　邱遇笑：“幼稚，小孩儿才总说爱呢，我们成年人合葬了才往墓碑上刻这个。” 　　“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说啊，我也幼稚。”邱遇往冯岚身上赖，“我是幼稚的成年人。” 　　冯岚捧着邱遇的脸，低头亲了他一口。 　　邱遇没躲，等冯岚亲完了，笑眯眯问他：“看到B站视频了？” 　　“嗯。”冯岚理了理邱遇的头发，“什么时候弄的？” 　　“安塞腰鼓那个节目的时候，前面都弄好了，换个字幕的事。” 　　“没问过你怎么会剪辑。” 　　“这有什么特意问的，我厉害呗！”邱遇哼笑着，盘腿坐了起来，“那会儿跟邱林风闹呢，不想学习，但不学点什么又难受，我初中成绩毕竟那么好呢。就什么都学一点，但也没学多精。前面打水漂也就把控一下时长，就是凌晨那个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跟正经剪视频的比不了——几点了，你吃东西没有？” 　　邱遇拿手机看时间：“我靠，这么晚了，今天晚上还睡不睡了。” 　　“吃过了，刚出去转了一圈。”冯岚指着桌子上一个保温饭盒，“雅姨好像回去了，爷奶又睡了，你爸也不在家，这个不知道是谁留的。” 　　邱遇道：“中午好像喊咱俩吃饭来着，太困了，我说我要睡觉。” 　　邱遇伸了个懒腰：“啊——以后不这么熬了，我不是精力旺盛的十八岁高中生吗，怎么熬个夜这么累？” 　　冯岚道：“可能因为咱俩写政治卷子了。” 　　“对，看看那政治卷子怎么样，凌晨那会儿感觉脑子都糊的，怎么有胆写政治卷子。”邱遇下床，“我洗漱去……下午写会儿作业，晚上打游戏。对了，你哪天去看阿姨？” 　　“初六，上午去。”冯岚说，“跟郑先生说了初七开始家教，周六上午看过我妈，下午去咖啡厅那边，什么事都不耽误。” 　　“那我到时候不能在外面陪你了？” 　　“你老实去上班吧。”冯岚笑，“对了，我洗过澡了。” 　　邱遇人都走到房门口了，听到这话，扭头看冯岚。 　　冯岚问：“天时地利人和。要不要续上那十分钟？” 　　邱遇动作都快了。 　　“我马上回来！”他奔出去，“马上啊！很快！” 第103章 ☪ 初一 　　◎就还是春节◎ 　　喝酒后熬夜这个时间不适合动脑，尤其是动脑写作业。 　　邱遇和冯岚续完除夕的十分钟，温存片刻，爬起来吃了饺子，再一看凌晨的卷子，什么意乱情迷都被知识点敲散了。 　　大半都是乱的，不用找人对答案，不用翻书看，就知道是错的。 　　冯岚的大题里甚至还有“天为什么还不亮我好想睡觉”这样的话。 　　字迹十分模糊，如果不是邱遇爱他根本认不出来。 　　“幸好那会儿还记得用铅笔写。”邱遇一边擦一边说，“咱俩凌晨就上头了吧，怎么会想到写政治卷子啊？” 　　冯岚还记得，边擦边答：“你说闲着也是闲着，张鹏喊你打游戏你都说不去——哦，他跟我发消息控诉你了，挑拨离间的，说在你心里我已经不如学习了。” 　　“这孙子。你怎么回的？” 　　“我说别打扰我学习。”冯岚道，“你睡着的时候我回他的，他把截图发空间了，我看评论那个劲头，咱班同学今天有条件的都在写作业。” 　　冯岚失笑。 　　“挺有意思，一般来说不都是学习好的能带动学习吗？咱班……你现在也中上游了，我中下游，竟然也能让他们鼓起劲来学习。” 　　“人格魅力吧。”邱遇说，“在这个班里压抑两年突然崭露头角，此前不为人知负重前行的冯小岚同学……” 　　邱遇把橡皮屑一吹。 　　“终于绽放了他应有的光芒！” 　　冯岚摇头：“开学考试我能摸到五百的边再说吧。” 　　两人没再说别的，把手上擦完的卷子还回去——刚才两人是交换了作业，都帮着对方擦的。 　　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邱遇拿起手机，想着问问一觉起来就没看着的陈雅和邱林风都去哪儿了。 　　然后在一堆控诉他真能秀的消息中，找到了陈雅说回去和朋友聚会，留了饺子记得吃的消息，和邱林风的跟生意伙伴吃饭的消息。 　　邱林风还给拍了菜单，说这家菜不错，问有没有想吃的，他打包带回家。 　　邱遇问了冯岚，冯岚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去楼下厨房看了一圈，回来说鱼还有一点，肘子还有半个，皮冻不老少，别的就是饺子了。 　　邱遇和邱林风说：“你按着晚饭安排吧，年夜饭吃差不多了。” 　　邱林风说行，又问邱遇下午要干什么。 　　邱遇如实说了，要写作业。 　　邱林风这类家长是有点怪的，孩子不上进的时候他气得看孩子一眼都烦，孩子稍微一上进他就担心孩子会把自己弄垮了。 　　尤其邱遇还不是一般的上进。 　　邱林风就怂恿邱遇：“你带冯岚出去玩玩啊，天天在家里待着干什么？” 　　邱林风苦口婆心地教邱遇：“感情不是在一块写作业就能维系的，你也得有点别的东西，你带人家去看个电影逛逛公园什么的，过两天不又要去打工吗，更没时间了。” 　　邱林风劝邱遇：“要么就别打工了，多缺钱啊，高三还去打工，那能学好习吗？” 　　邱遇问冯岚：“想出去玩不？” 　　冯岚已经开始写卷子了，迷茫地看了邱遇一眼。 　　“你背着我把作业写完了？” 　　邱遇笑：“我爸让咱俩出去约会。” 　　冯岚有点诧异：“你和他说你写作业呢吗？” 　　邱遇就低头回邱林风：“年轻人的事你少管，你儿子牛逼着呢。” 　　邱林风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问邱遇：“微信怎么拉黑人来着？” 　　邱遇笑着把手机放一边了。 　　“我爸要拉黑我。”他说，“什么人啊，我好好学习他跟我闹这个，还要拉黑我。” 　　冯岚不知道邱遇跟邱林风说了什么，但反正他是站邱遇这一边的，而且邱林风又不在旁边。 　　冯岚随口应和邱遇：“你爸太过分了。” 　　邱遇自个儿乐了一会儿，跟冯岚一块埋头写作业了。 　　一学就学到晚饭。 　　中间邱建军和李凤娟先后睡醒了，李凤娟给洗了水果拿进来，苹果橘子梨，让他们歇一歇。 　　邱遇嘴上应着，但根本不歇。 　　冯岚也没立刻歇，写完一张卷子才休息。他剥了个橘子，喂了邱遇一半，自己吃了一半，橘子皮放到暖气片上。 　　邱遇分神点评：“这橘子挺甜。” 　　冯岚道：“是比你之前骗我吃的甜。” 　　“这都什么时候的旧账了？”邱遇轻咬了一瓣橘子在齿间，“补偿你一瓣。” 　　咬的位置不好，抵在虎牙上，橘子瓣上那层轻薄的果皮也经不住这么咬。 　　汁水滑下邱遇的唇，冯岚凑过去，分享了这个橘子味的吻。 　　然后再战一张历史卷子，实现真正的“爱情使人进步”。 　　晚饭的时候邱林风又旁敲侧击，说让邱遇和冯岚出门玩玩，别整天闷在家里。 　　邱遇道：“我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 　　邱林风还真就怕邱遇拉着冯岚在屋里折腾什么年轻人玩法，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但邱遇并不能理解老父亲的担忧，朝着李凤娟告状：“老太太看你儿子，天天影响我学习！” 　　李凤娟自然护着孙子：“孩子不学你闹心，孩子学了你又碍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邱林风八百句话堵在喉咙里，有理说不清，憋屈之下，他做出非常惊人的举动，把邱遇面前的排骨端了。 　　邱遇：“？” 　　邱遇：“多大了邱林风同志？” 　　邱林风不理睬他。 　　邱遇道：“拿回来！冯岚要吃的！” 　　冯岚忙道：“够得着。” 　　李凤娟道：“给孩子放回去！你多大了！” 　　邱林风往左看儿子和儿子对象，儿子嚣张跋扈，儿子对象很乖很不好意思看着他，再往右看自己妈，妈瞪他，妈的老公也不是很赞同地看着他。 　　邱林风：“……” 　　邱林风骂了句“兔崽子”，把排骨放回去了。 　　邱遇很满意，挤兑他爹一次跟他爹卖乖一次，把自己面前另一盘小葱拌豆腐给邱林风舀了一勺。 　　“冯岚做的。”他很大方地说，“你吃吧。” 　　整块的豆腐，放进盆里划几刀，放上小葱倒酱油，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冯岚不好意思道：“我不怎么会做菜。” 　　邱林风哼：“不会就不会，多磨练邱遇，他会一点。” 　　冯岚道：“他挺会做的。” 　　邱遇特骄傲：“我可会做了！” 　　虽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邱林风怎么听都觉得邱遇得意的不是冯岚说的那么回事。 　　晚饭的时候邱林风拐着邱遇一块收拾东西，对儿子进行了十分钟的健康教育。 　　邱遇相当无语：“怎么你们都逮着我做教育？” 　　邱林风：“我去跟冯岚说这些像话吗？再说那什么……咳，主动的不是你吗？” 　　邱林风：“等等，谁们，冯岚他爸不是……” 　　邱遇道：“啊，他家情况有点复杂，最近有个他爸的朋友算跟他相认了，之前也教育我来着。” 　　邱林风上上下下看儿子：“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邱遇道：“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娶他他也娶我，就这么回事啊！” 　　邱林风转了好几下脑子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邱遇甩着抹布道：“同性恋的事你少管。” 　　“你还挺骄傲！” 　　邱遇得意道：“我相当骄傲好吗？” 　　他给邱林风喂甜枣：“我找了这么好个对象，我固执的爸温柔的姨还都接受他，像一般家庭那种把小孩打死也不理解的情况没出现，逼我俩分手给他砸支票这种情况也没出现。你也不为难他，不像王启轩家长那样在学校胡说八道——你还记得王启轩是谁吧？” 　　“记得，那个没家教的小崽子……” 　　“他跟他家里关系也不怎么样，前阵子我和冯岚见到他了……” 　　家里有洗碗机，但父子俩个谁都没用。流水声哗啦啦响，冯岚拿饮料拿水果的找各种借口往厨房门口去，见里面始终其乐融融，才终于放下心。 　　“奶奶，吃水果。” 　　李凤娟拉着冯岚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也吃。”她说，“别担心那父子俩，我在这呢，他们不会打起来的。” 　　冯岚不好意思地笑。 　　“我不是担心……” 　　“这有什么的，知道你跟小遇关系好。”李凤娟说，“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父子俩就越闹越凶，我劝和是怎么都不好使的。” 　　李凤娟拍着冯岚的膝盖叹气。 　　“林风之前说这个年像样，确实。之前过年，他们两个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当着我的面就敢吵架……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也不说，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一看，就知道是那臭小子犯了他爹的毛病，开始开始打儿子了。” 　　冯岚安安静静地听。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邱建军打林风，给孩子打顺了，打出息了呀？” 　　冯岚忍不住道：“时代不一样了，管孩子的方法……” 　　“呵呵，奶奶知道。”李凤娟慈爱地说，“因材施教，哪儿能用一套法子管不同的小孩儿？再说，好不好用我不会判断，孩子愿不愿意我总是知道的。小遇一看就是不愿意的那种孩子，他从小就乖的哟，只要说就会听的……” 　　等邱遇跟邱林风父子谈心完毕出来，李凤娟已经拉着冯岚聊到自己的乖孙五岁光屁股下河被鱼啄了鸡哭着跑上岸。 　　邱遇冲过去捂冯岚耳朵：“不要听！是污蔑！是恶评！” 　　冯岚扒拉邱遇：“奶奶你继续说，邱遇哭着跑上岸以后——” 　　邱遇半拖半抱半强迫，大喊着“奶奶晚安”把冯岚拖上楼了。 　　冯岚进了卧室都在笑。 　　“奶奶，河里有食人鱼……” 　　他掐着嗓子模仿小时候的邱遇讲话。 　　“奶奶，食人鱼吃我的……” 　　邱遇把冯岚按在床上吻住了。 　　冯岚接吻的时候都在笑，笑到最后，邱遇支撑不住，趴在他身上和他一块笑。。 　　“你小时候就没有这种糗事？”邱遇说，“我不信。” 　　“我想想……” 　　冯岚的手轻轻按在邱遇的肩膀上。 　　“有一回，我们一家去海边……这个我编不动。” 　　邱遇捏了下他的腰侧。 　　“想糊弄我？” 　　“真的，我说个真的。”冯岚躲了下，想出一件事，“我幼儿园那会儿和我爸妈一起看电视剧，他们总是会突然遮住我的眼睛……” 　　“为什么？” 　　“你没经历过？”冯岚说，“那你听我说……有一次我太好奇了，就抓着我妈还是我爸的胳膊，一直闹，一定要看，我爸妈没按住我，到底让我看见了，我就看到电视上两个人的脑袋叠在一起，然后特别害怕地哭着问我爸妈：‘那个叔叔为什么要吃阿姨啊’……” 　　邱遇听明白了，把身体撑起一点，和冯岚额头相抵。 　　他双眼明亮，眼底是流淌的笑意和情爱。 　　“冯岚小朋友现在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吗？” 　　冯岚不答反问：“你锁门了吗？” 　　邱遇道：“锁了。” 　　冯岚笑道：“那冯岚小朋友已经知道答案了，毕竟他已经长大，还谈男朋友了。” 　　邱遇狠吃了冯岚一口，好悬没把冯岚生吞了。 第104章 ☪ 前路 　　◎我会尽我所能◎ 　　风过山丘更新了视频“新年一起打游戏”，点进去后，是大家熟悉又爱看的饭搭子经典节目“偷菜农场”。 　　现在的游戏模式算邱主内岚主外，每天天亮，邱遇打理农场，冯岚准备好给各NPC的礼物，在镇上闲逛认识新朋友。 　　邱遇这边种地瓜，冯岚那边系统提示“爱丽丝和对玩家LAN的好感上升了”。 　　邱遇这边收菜，冯岚那边系统提示“格林先生对玩家LAN的好感上升了”。 　　邱遇这边给牛挤奶，冯岚那边系统提示“百合女士对玩家LAN的好感度上升了”。 　　邱遇这边给羊剃毛，冯岚那边系统提示“爱丽丝对玩家LAN的好感度上升了”。 　　邱遇…… 　　邱遇觉得不对劲。 　　他打开回看面板，数了数爱丽丝对冯岚好感度上升的频率，清晰可见，是别人的好几倍。 　　“男朋友。”邱遇喊冯岚，“你和我前女友干什么呢？” 　　冯岚给爱丽丝送了个贝壳，认真回答：“谈恋爱。” 　　邱遇小小的脑袋上有大大的问号。 　　“和我前女友谈恋爱？” 　　冯岚又给爱丽丝送了条银白的珍珠鱼：“是啊。” 　　邱遇：“我请问呢？” 　　“嗯？” 　　“我请问您为什么选中我前女友谈恋爱？咱仨这关系是不是太禁忌了，这是什么，《防不胜防》，我谈过的你也要都谈过。这不行啊，Eason那个唱的是跟踪狂，咱俩不能这样啊。” 　　冯岚没听过这个歌，问是什么，邱遇就给他唱了几句。 　　粤语歌，冯岚听不懂几个字，但邱遇唱完，冯岚就夸好听。 　　邱遇低笑：“好听什么啊，你听懂了吗？” 　　冯岚道：“你声音好听。” 　　邱遇笑得像素小人原地转圈，之后时不时就哼两句歌。 　　伴随着他的哼唱，玩家LAN和爱丽丝的好感度也不断攀升，终于在一个夏夜，系统提示：“爱丽丝和玩家LAN的好感度可以更上一层。” 　　“这意味着我可以和她谈恋爱了吗？”冯岚问。 　　“呜呜。”邱遇假哭，“是的，你可以和我前女友谈恋爱了，恋爱期间再上两颗心，你们就可以结婚了！我好嫉妒我前女友！” 　　冯岚道：“但这里给了我两个选项，‘我为你摘来了这朵红玫瑰’和‘我为你摘来了黄百合’有什么区别？” 　　邱遇哼唧哼唧：“玫瑰是谈恋爱，百合是成为挚友。” 　　“哦。” 　　冯岚应了一声，又问：“你之前和她结婚了吗？” 　　邱遇小声：“还有两个孩子。” 　　“所以你刚才的假哭是为谁哭的，为我还是为你前女友？” 　　“这什么送命题？”邱遇惶恐。 　　“说啊。”冯岚漫不经心地在两个选项徘徊，“怕我和她结婚，还是怕她和我结婚？” 　　邱遇大声：“我和她是过去时，和你才是未来！” 　　冯岚哼笑一声，做了决定。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LAN和爱丽丝成为挚友，愿你们畅享每一个爆米花之夜！” 　　冯岚问什么是爆米花之夜。 　　“她来家里，然后我俩彻夜吃爆米花？” 　　邱遇道：“差不多吧，你们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爆米花，会触发一些谈心剧情什么的，促进你们的友谊。” 　　冯岚没跟爱丽丝结婚，邱遇显得特别开心。 　　“我立刻为你们的爆米花之夜作出贡献，先打个电视柜给你！” 　　冯岚后知后觉：“咱俩开局就是一起住的，要是一般朋友玩，一方结婚怎么办？” 　　“搬出去啊。”邱遇说，“任务‘成家立业’，玩家需要自己搭建一个新的房间然后结婚。” 　　冯岚道：“哦，那我没选谈恋爱太好了，我想和你一起住。” 　　邱遇的像素小人一斧头砍歪，给了旁边的果树一下。 　　邱遇给果树竖了个警示小牌，颤巍巍道：“旁友，真的不兴这么随时随地放情话。我得抽空去检查一下心脏，从前没这个感觉，怎么跟你交往以后我总觉得我心脏不健康……” 　　冯岚低低地笑了，第二天电视柜一好，就把爱丽丝领回家，要和爱丽丝一起爆米花之夜。 　　冯岚领着红头发的像素小人回家，给邱遇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爱丽丝，你应该认识，你是她上辈子的前夫。” 　　邱遇给爱丽丝送了个苹果派。 　　爱丽丝脑袋上冒出一个小爱心，快乐地说：“谢谢，是我最喜欢的苹果派，一定是LAN告诉你的！” 　　冯岚：“我可没说。” 　　邱遇：“私密马赛岚岚酱，我QAQ可以吗，放过我！” 　　冯岚哼哼两声，指挥邱遇：“给我和我闺蜜拿喝的来。” 　　邱遇“嗻”了一声去了。 　　游戏里入夜的时候，冯岚和爱丽丝在沙发上吃爆米花和饮料看电影，邱遇那边在床上睡觉。 　　吃着喝着看着，剧情触发，爱丽丝突然说：“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陪伴我。” 　　冯岚和邱遇说：“她真拿我当闺蜜，她和我说她前男友。” 　　字幕在邱遇那边打出一行“邱同学此时正在缩脖”。 　　下一刻爱丽丝就道：“那是我的前男友Q，我们有过短暂的欢乐时光，后来他离开村子，去大城市了。” 　　冯岚：“？” 　　冯岚：“Q？” 　　邱遇大声说：“我想你一定想再吃一点水果，我立刻下楼去拿！” 　　冯岚道：“坐下。” 　　邱遇“嘤”的一声坐回去，委屈道：“是这样的，这个游戏用同一个账号开新档，有机率继承旧档的部分故事线做彩蛋……” 　　“就是你之前让我出去转转的时候说的特别惊喜的小设计吗？” 　　“嗯！如果不跳过场动画，开头就会说这个农场是Q留下的……” 　　“你开过很多次新档？” 　　“两三次吧……但还是第一次出现继承恋爱线。” 　　“所以你还有两个前对象？” 　　“没有！”邱遇立刻否认，“我第一世专心种地，成了顶级富豪，太无聊就开新档了。第二世奋勇杀怪，成为传说勇者，好寂寞又开新档了。第三世我决定过平凡人的生活，于是——” 　　“老婆孩子热炕头。”冯岚说，“和爱丽丝谈恋爱，并且生了两个孩子。” 　　冯岚叹气：“爱丽丝，我的挚友，你看到了吗，旁边这个男的就是你前男友，他整容回来了。” 　　冯岚给爱丽丝递可乐：“爱丽丝，我的挚友，他是个渣男，忘了他吧。” 　　“怎么是渣男呢！”邱遇说，“那已经是我上辈子的事了，不带你这么翻旧账的，而且那时候我还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呢……哦，视频前的观众朋友注意了，虽然但是，冯岚是我的初恋，谢谢。” 　　爱丽丝还在继续说：“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他了，他消失得很突然，我总觉得我和他其实有两个孩子。” 　　爱丽丝对冯岚的像素小人笑：“你是个好人，但幸好我们只是朋友，我恐怕没法忘记我的前男友。” 　　字幕在冯岚那边打出一行“冯同学目露控诉”。 　　冯岚道：“渣男？” 　　邱遇委委屈屈：“爱丽丝，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不亏，不要和我男朋友讲这些求求……” 　　爱丽丝道：“不过，我也会想。他会不会只是我的一个幻梦呢？也许，他只是我从珍珠里读到的一个故事……” 　　邱遇突然不再耍宝，冯岚也安静了。 　　温柔的BGM响起，动画显示，爱丽丝靠在冯岚的像素小人上睡着了。 　　冯岚的声音比旋律更温柔：“一定是个很好的故事。” 　　邱遇很轻地“嗯”了一声。 　　冯岚问：“今天就到这里？” 　　邱遇道：“再玩会儿，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 　　冯岚说“好”。 　　但他们也没有玩太久，天亮了，爱丽丝告辞，起身离开，送给冯岚一颗珍珠。 　　那是一颗很不一样的珍珠，不是玩家搜集的那种普通的白色，而是流光溢彩，像是存放了一个梦境。 　　游戏弹出四个选项：我不能要，太贵重了；太谢谢你了，它很美丽；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可以转送给别人吗；它一定值很多钱，我可能会卖掉它 　　冯岚没问邱遇就选择了“我可以转送给别人吗”，并做好了爱丽丝对他的好感度冻结的准备。 　　但爱丽丝没有，只是眉眼弯弯道：“当然！它是你的了！送给你觉得重要的人吧！” 　　冯岚当着爱丽丝的面点击邱遇的像素小人，捧着珍珠选择赠送。 　　邱遇道：“你应该选第四个，可以触发拍卖行剧情。” 　　冯岚道：“我不在乎。” 　　邱遇道：“她之前没送过我珍珠。” 　　“那她送过你什么？” 　　“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的珠宝。” 　　冯岚道：“我和她刷好感度是想看看你以前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邱遇道：“瞎胡闹是吧，这是游戏，我只是喜欢和爱丽丝一起后的剧情线。她会变成美人鱼，会带我去失落的亚特兰蒂斯。” 　　冯岚道：“我也带你去过了。” 　　“什么？” 　　“我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冯岚道，“邱遇，把这个珍珠拿了。” 　　邱遇在选项徘徊了几秒，点了“接受”。 　　然后他说：“冯岚，你是我的珍珠。” 　　冯岚道：“邱蚌壳，现在来抱一下你的珍珠。” 　　一个很明显的手柄被丢开的声音后，视频结束。 　　弹幕一开始是哈哈哈的。 　　“笑死了什么混乱关系，我的男朋友和我的前女友差点结婚” 　　“某人发现老婆没成为别人的老公以后高兴死了” 　　“赛博吃醋” 　　“赛博情史” 　　“送命题我一个爆笑” 　　“还主动给男朋友和前女友打电视柜哈哈哈哈哈” 　　“男朋友和前女友一起看电影某人在睡觉哈哈哈哈你怎么睡得着” 　　“爆笑了家人们我闺蜜和我男友的前世爱情故事” 　　“坐下！” 　　“这不是训狗是什么邱遇狗狗攻我说的！” 　　“我刚想说邱以前有没有女朋友x” 　　“想起有个说法是人的取向是不固定的流动的” 　　“退一万步邱也可以是双性恋啊” 　　“家人们他只是以前不知道不是谈了才知道谢谢” 　　“校园初恋啊啊啊啊！我尖叫真是嗑到宝了” 　　“邱同学的感情史一定非常干净以至于冯同学只能赛博吃醋哈哈哈哈” 　　但随着剧情BGM响起，邱遇和冯岚都变得安静，弹幕氛围也变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气氛有点伤感” 　　“是被剧情带进去了吗，呜呜” 　　“嗑一口邱同学和爱丽丝可以吗（超小声）” 　　“冯同学寒假营业我要听到你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 　　“我也是！我当初也是因为这个选择爱丽丝！” 　　“应该不是错觉……小邱好像真的有点难过” 　　“触发词是什么，渣男，珍珠，亚特兰蒂斯？” 　　“嘘……感觉不是该打扰的氛围……” 　　“想起阿姗姗的话了，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故事。” 　　“+1 大家不要再猜了，他们想说自然会说” 　　“+2 不要问了” 　　…… 　　冯岚慢慢打字，在微信群里回复朋友们的关心。 　　“他没什么事” 　　“视频直接放的” 　　“嗯，他是意识清醒地上传视频的” 　　“我问了他要不要剪掉，他说不用，直接发” 　　邱遇跟邱林风斗争多年不斗争了，朋友们自然问过，邱遇也没瞒着。 　　甚至邱林风讲故事那天，因为怕父子俩打起来，冯岚和刘鹏在就门口听来着，邱遇知道后也没说什么。 　　但是，“他只是我从珍珠里读到的一个故事”，这句话对邱遇的杀伤力比冯岚能想到的还要大。 　　冯岚摸了摸邱遇的脑袋。 　　传完视频后，邱遇就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独自消化情绪，安静得很古怪。 　　他是赵珍珠留在世上的存在，是赵珍珠故事的一段，甚至终结。 　　冯岚轻声喊他：“蚌壳？” 　　蚌壳开了一点缝，摸索着伸手。 　　冯岚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让邱遇牢牢握住。 　　邱遇闷声道：“当时我问我爸，我妈是不是爱我，我爸说我不该怀疑我妈。但是……我不是怀疑。我只是……” 　　听了那个故事后，邱遇更觉得连自己因生产而患病都不敢说的女人，也许并非出自本心想要一个孩子，只是觉得应该有一个孩子，或者该给自己的爱人一个孩子。 　　在记忆中模糊的、只留下温柔的女人，在照片上微笑着，不会再说一句话的女人。 　　邱遇有时觉得，自己不该深究这个问题，但作为一个孩子，又完全是本能地无法停止思考。 　　正如冯岚说的，他至今记得母亲的温柔，这就是母亲爱他最好的证明。 　　只是很可惜，多年来与邱林风不和谐地相处，终究是让邱遇执着于父母之爱，想把一切都弄得明白清楚。 　　但是，在今天的触动面前，“母亲究竟爱我吗”，不是邱遇首要思考的事。 　　“冯岚。”邱遇侧过头，露出微红的眼，“我要考个牛逼的学校，我想……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我就是想到我妈就难过。” 　　他直直地看着冯岚。 　　“我想到你也难过。” 　　这一刻的情绪是共同的。 　　差点被卖给打死好几个老婆的家暴男的母亲，要被另一个人“买下”带走才有了新生，没过多久好日子，就死于那个落后村庄对女性的落后教育。 　　本可以有个幸福家庭的冯岚也有类似的生活轨迹，愚昧地追求香火的江湾的父母，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害得一个家破碎，害得冯岚几年压抑自苦。 　　冯岚明白了。 　　他点开邱遇的B站主页，让他看粉丝数。 　　早破了十万。 　　冯岚道：“你想让大家知道阿姨的故事吗？” 　　他顿了顿：“还有我家的故事？” 　　邱遇的眼睛微亮。 　　“你当然得考个牛逼的学校，博未来的事，总要拼一拼。”冯岚说，“但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有很多，你的声音可以传给很多人，你可以把故事讲给很多人。” 　　冯岚把手机放在邱遇面前。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怎么都会支持你。” 　　他笑了下。 　　“但要说我家里的事，我得先问问我妈愿不愿意。” 　　邱遇坐起来，用力拥抱冯岚。 　　他本来模糊的想法，在这一刻慢慢清晰。 　　“从风过山丘开始吧。”他说，“以这个为起点，我会尽我所能。” 　　【📢作者有话说】 　　故事写到这里作者从没想过的发展出现了。 　　天呐，小邱，你怎么想学传媒了啊，一开始的构思里你不是这样的！ 　　邱同学冷哼：少管年轻男同。 第105章 ☪ 复工 　　◎我受不了了◎ 　　邱遇有了想法就开始行动，先摸索着找到当时的注册邮箱，填了十万粉奖牌的领取地址，又看了好一会儿如何做账号如何做自媒体的经验分享帖，看后台推送的热点tag，话题活动。 　　冯岚也不吵他，安静在旁边写自己的抄写作业。 　　两个小时后，夜深了，邱遇的冲动也过去了，靠着枕头发出疲惫的叹息。 　　冯岚喊他：“吃苹果，削好切块的。” 　　邱遇一看，还是兔子苹果，用牙签插好的。 　　邱遇拿了一块：“哄我？” 　　“嗯。哄到了吗？” 　　“哄到了。” 　　苹果清脆香甜，邱遇吃了两块，觉得不那么累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说，“想做账号还挺难的，而且风过山丘这个号从生活类到情侣类还算过渡自然，要是咔一下去做咱爸妈的事好像跨度有点太大了。” 　　冯岚道：“你把事情想复杂了吧？” 　　“怎么说？” 　　“咱爸妈的事，首先是‘咱爸妈’。”冯岚说，“和咱俩的生活息息相关，甚至影响着咱们两个的爱情观。你不要往时政那个方面想，你爸妈的事我爸妈的事，哪个不是生活里的事？” 　　三言两语就把邱遇脑子里的结拨开了。 　　“是啊！”邱遇说，“我这都想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你把故事讲出去就行了。”冯岚说，“能做到这一步，你就能影响很多人。” 　　他给邱遇看手机：“我刚和杜思瑜聊了一下，如果你要做，她愿意成为你的选题之一，不过得等到高考后，她现在没时间。” 　　邱遇懵懵地看着冯岚：“这么行动派？” 　　冯岚正色道：“全力支持男朋友违法乱纪外的一切行动。” 　　“那我……违法乱纪呢？” 　　“送你自首。”冯岚道，“争取从轻发落。” 　　邱遇弯着眼睛笑：“哎，对，就是要有这个思想觉悟。” 　　冯岚跟着他一块笑，问他：“挺晚了，直接睡还是写会儿作业？” 　　“你写什么了？” 　　“抄写，卷子没碰，等你一块呢。” 　　“那写张卷子再睡吧。”邱遇起身，“我去洗把脸，回来一块写，写完再睡。” 　　冯岚说行。 　　俩人又做了张卷子，做完一块去洗漱，回来一块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又是刷作业的一天。 　　邱遇先去洗漱了，到楼下问吃什么吃什么，被李凤娟塞了两个包子。 　　冯岚懒在床上，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看消息。 　　饭搭子超话的头像变成了游戏里那颗珍珠。 　　微博和B站私信都有人问邱遇怎么样，是不是难过了，是不是不开心了，还有人发冷笑话，说百试百灵一定能让邱遇笑出声。 　　冯岚想了想，拍了两人昨晚做的卷子，配文“鏖战一夜”发了微博。 　　评论的风向很快变了，开始给他俩批错题。 　　冯岚又去看别的软件，在微信里意外发现了来自王启轩的新年祝福。 　　这都大年初二了。 　　冯岚点开看。 　　跟王启轩的聊天记录在这条祝福前还停留在冯岚推荐打工地点那儿，当时王启轩回了好几遍谢谢，并且又道了一次歉，态度相当诚恳。 　　冯岚让他“好好过吧”，就没再搭理。 　　这次新年祝福也是，冯岚发消息的时候群发都没算上他，但他自己找来，说之前忙着打工，没留神就到今天了，祝冯岚新年快乐，爱情美满，未来一帆风顺。 　　冯岚想了想，回了。 　　“新年快乐，工作怎么样，腿好了吗” 　　王启轩大概挺惊讶，正在输入了半分钟才回：“新年快乐，工作挺顺利的，腿可能好不了了。” 　　他像是开了个口子，又打字道：“我爸打电话骂我，让我滚回家过年，说我不在亲戚朋友都问，很没面子。谁在乎他的面子，我就把手机号换了，横竖他拉不下脸报警。” 　　冯岚问：“黑虎呢？” 　　王启轩道：“也打工呢，烦他爸，又不能拿着他爷的遗产坐吃山空，老人家也没攒多少钱，反正我俩都打工呢。” 　　王启轩一刻不停地说：“你以前自己生活也这样吗？对不起，我越这么过越发现我以前真的是个王八蛋，真的对不起，太多对不起了，怎么说都说不完。” 　　冯岚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之前精神有问题，我不追究。” 　　王启轩又正在输入了半分钟，千言万语说不明，最后就回了个“谢谢”，又说：“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找我算账，怎么算我都认，都是我应得的。” 　　冯岚道：“也不算账了，你帮我个忙吧。” 　　王启轩缓缓发来一个问号。 　　冯岚就把邱遇的想法一说，跟王启轩讲回头联系他，他ok的话，就把矫正中心的事详细地说一说。 　　冯岚还很贴心地讲：“你和我那一茬不用提，也可以给你打码。” 　　这次王启轩正在输入了三分钟也没说话。 　　邱遇过来敲门，喊冯岚起床吃饭，又说不行给他端屋里吃。 　　冯岚哪儿好意思在屋里吃，立刻起来去洗漱，刚洗完脸，王启轩回了消息。 　　“随叫随到，我都没问题。”王启轩说，“冯哥，邱哥，我叫你俩一声哥吧，你俩是真牛逼。” 　　冯岚没说别的，擦擦手给回了个“合作愉快”的表情包，出门跟邱遇说又搞定了一个选题。 　　邱遇震惊：“谁啊？” 　　冯岚道：“王启轩。” 　　确实是挺有代表性，也有讲头的选题。 　　邱遇看着冯岚，他不过是有个想法，还没摸明白，冯岚已经先掰正他的思路，又帮他定了四个选题。 　　邱遇道：“你不怕我回头又不想做了？” 　　冯岚瞥邱遇一眼：“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意思是你不做我也支持你，懂？” 　　邱遇特想亲冯岚两口，但下面李凤娟和邱建军说着话，邱遇勇又怕上头玩脱了，只能搂着冯岚，在冯岚后背狠狠揉了几把。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初六。 　　早上邱遇和邱林风拉扯几个回合，最终只带走了他和冯岚的作业，带的衣服都被邱林风扣下了。 　　不用特意回一趟旧街，邱遇也就直接去打工，而冯岚上午去看过冯婉，结束后才往“主题”去。 　　邱遇已经独自支撑了几个小时，超话，贴吧，论坛，B站，铺天盖地的都是些“孤寡小邱”“望对象邱”“我问邱遇他寂寞吗，他说心里有冯岚不会寂寞”这种东西，还有不少人艾特冯岚，喊他速速到场，拯救孤寡小邱。 　　冯岚在车上刷到了，笑着给邱遇发消息。 　　“孤寡小邱还好吗？” 　　孤寡小邱隔了两分钟才回话：“我说你找我她们才让我看手机/委屈” 　　孤寡小邱问：“和咱妈聊完了？多久到啊” 　　冯岚点开打车软件，截图，又分享行程给邱遇，然后问：“我衣服合身吗？” 　　这次他和邱遇的衣服不是什么小西装，而是韩老板自己找人设计的DK，主打一个青春校园。因为都在过年，韩老板也没让他们找时间过去试，直接按之前的尺寸做的。 　　邱遇回：“有出入但不多，能穿。” 　　冯岚问：“出入在哪儿？” 　　邱遇回：“骨头和肉骨头的区别吧。” 　　是说冯岚比刚认识那会长了不少肉。 　　冯岚慢慢打字：“谁要吃肉骨头？” 　　邱遇回了个巨大的文字表情包：“汪！” 　　冯岚笑：“肉骨头马上到了。” 　　他惯例走小巷的后门，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后，给邱遇发消息问在哪一桌。 　　邱遇：“你直接往外走就知道了。” 　　冯岚以为是一出去就能看见的那一桌，他毫无防备地往外走，刚冒头就被客人发现了。 　　“孤寡小邱！快来抓你的对象！” 　　店里的人比暑假要多得多，冯岚甚至看见了几把之前在仓库里放着当备用的椅子也被摆了出来。 　　冯岚对客人笑了笑。 　　“您好，请问邱遇在……” 　　“冯岚！”邱遇从一个隔间站起来，“这边！” 　　冯岚对客人欠身示意，往邱遇的方向走，没走几步手心就有点出汗。 　　他还没进入营业状态。 　　邱遇在隔间入口处迎他，一见面就趴在他肩膀上假哭。 　　“好可怕！”邱遇说，“你一定要跟我同甘共苦！” 　　冯岚拍了拍邱遇的后背，往隔间里看。 　　小小的隔间坐满了人，墙上挂着一块…… 　　冯岚抖了抖。 　　“那是什么？” 　　他问邱遇：“我为什么看到了一块写满数学题的黑板？” 　　邱遇呜咽：“阿姗姗，是阿姗姗……她来考咱俩了，好可怕，救救我……” 　　阿姗姗笑着指了下支在旁边的手机：“我还在直播哦！” 　　冯岚满头问号：“直播？” 　　邱遇大声假哭：“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见是不是，让你跑了！” 　　冯岚僵硬道：“客人们可以做些更轻松的事情，比如我前几天私信收到一个牛排的冷笑话……” 　　阿姗姗笑道：“没事啊，很轻松。” 　　她往旁边一指：“我可是找齐了能教语数英政史地六科的姐妹，包了你们一下午呢！” 　　冯岚僵硬道：“客人们来这里一定有比让我们学习更快乐的事……” 　　阿姗姗道：“不会呀，你们是高三生，多么关键的时候，让你们的学习成绩更进一步，就是我们最快乐的事！” 　　冯岚也顾不得邱遇了，立刻就要逃跑，邱遇死死抓着冯岚：“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这不是冯岚想象中的寒假打工第一天。 　　但他确实和邱遇被四个客人围着，做了一套数学真题卷。 　　结束的时候冯岚的大脑都是空的，邱遇也蔫头搭脑，什么精气神都没了。 　　“有什么掉粉小妙招吗？”邱遇说，“我受不了了。” 　　冯岚想了想：“分手吧。” 　　邱遇惊恐坐起：“你说什么？” 　　冯岚脸上有劫后余生的认真。 　　“就在这里，我们宣布分手，我决定辍学打工，你继续努力高考，我们就此别过，客人们也不必再费心我们的数学成绩……” 　　邱遇抓着冯岚的肩膀晃：“这种话也能乱说？给我吃回去！” 　　冯岚鼓起腮帮，做出下咽的动作，对邱遇报告：“吃回去了。” 　　阿姗姗对着镜头摆了摆手。 　　“好了大家，这次的突击数学考核直播就到这里了，为了避免小情侣当场分手，我们以后见！” 　　她关了直播，问邱遇和冯岚：“你们两个谁管钱啊？” 　　两个人一起迷茫地看向她。 　　阿姗姗忍着笑：“这次直播的打赏。我事先都和观众朋友说好了，除了平台抽成，都是你们的。” 　　邱遇和冯岚自然推拒，当刚被数学折磨过脑子不灵光，再有阿姗姗的朋友劝着，“本来就是直播你们，钱她拿着怎么行”“她都和直播间观众说好了，开播前就说了有打赏都给你们”“这波你们不收不是平台白赚”…… 　　邱遇用胳膊肘撞撞冯岚：“他管钱。” 　　冯岚迷茫地目光投向邱遇：“我什么时候……” 　　阿姗姗道：“好啦，随便谁，加个好友，我到时候把钱转过去，你们自己再分吧！” 　　邱遇的手机就在旁边，随手便拿过去给阿姗姗扫码。 　　阿姗姗收了黑板，没真给他们上够一下午语数英政史地，显然刚才只是开玩笑。 　　她们也没有真的定了邱遇和冯岚一下午，直播关闭后四十几分钟就走了。 　　邱遇和冯岚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人上了车，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小木在旁边忍不住笑：“你俩的粉丝也是够奇特的，花钱来给你们做家教。” 　　邱遇无奈：“高三，高三……” 　　他勾了冯岚：“我俩去收拾那桌，姗姐给拿的题还挺厉害的，草稿纸可能不能扔……” 　　“去吧去吧。”小木摆摆手，“工作加油，高考也加油啊！” 　　俩人一块去收拾包厢了，邱遇会得多一点，被阿姗姗重点关注，脑子一直跟着转，累得挂在冯岚身上道：“一会儿问问李绣，她和阿姗姗是不是认识，我怎么都觉得是她报复之前那会她来咱来问她题……” 　　冯岚刚才听一半就不怎么听得懂了，但阿姗姗和她的朋友并没有放弃他，在阿姗姗给邱遇特训大题的时候，旁边一个姐姐就给冯岚特训小题。 　　冯岚现在满脑子都是数学公式，邱遇和他说话，他就凭本能“嗯嗯”，累得眼皮都往下垂。 　　邱遇自己嘀咕了一会儿，觉得冯岚太冷淡，转头看见冯岚这样，就去扒拉冯岚的眼皮。 　　冯岚：“？” 　　冯岚拍开邱遇的手：“干什么，正弦函数。” 　　邱遇忍俊不禁：“你这是在哪道题呢？” 　　冯岚道：“我也不知道，我甚至觉得我记串了，一会儿有空的时候草稿纸我再看看。” 　　他扯扯领子：“对得起这身衣服了，DK吗，就是要学习的。” 　　邱遇把两人的草纸分清折好，卷成卷敲了一下冯岚的头。 　　冯岚再次：“？” 　　不解地抬头看邱遇。 　　邱遇沉着脸：“刚才谁说要分手？” 　　他强调：“还说了两次！” 　　冯岚本来没当回事，但觑着邱遇的脸色，也认真起来问：“生气了？” 　　邱遇冷脸点头。 　　冯岚仔细地看了看他，一把捏住他的脸，把他捏成嘟嘴。 　　邱遇呜呜噜噜：“我生气呢！” 　　“你气什么，你最多是有点不高兴。” 　　邱遇甩头挣开冯岚的手：“我不高兴就不重要吗！” 　　冯岚的回答是一个吻。 　　仗着是真情侣，一点不怕别的客人看。 　　邱遇的冷脸摆不下去了，强撑着继续演：“别以为这样我就能……” 　　“卡。”冯岚说，“我以后注意。” 　　邱遇嘀嘀咕咕：“你注意就……” 　　冯岚在邱遇脸上弹了一下。 　　“再说就是我算账了，你连不高兴都没有。” 　　邱遇乐开了。 　　“就看出来了？” 　　“嗯。”冯岚说，“去考演员吧，还挺像样的。” 　　邱遇低头去拱冯岚的手，把冯岚的手顶到头上蹭了蹭。 　　“热恋期呢，你说那话不能让我不高兴？” 　　“意思是过了热恋期能随便说？” 　　“屁，活一天过一天热恋期。” 　　冯岚拍了拍邱遇的脑袋， 　　“我以后注意。” 　　邱遇道：“注意什么？我们情比金坚，说两句又怎么了……” 　　“话都让你说了。” 　　冯岚卷起草稿纸，也敲了邱遇一下。 　　“干活！尽做姗姐的卷子了，今天作业还没写呢。” 第106章 ☪ 热门 　　◎向美好的未来冲锋◎ 　　直播的礼物钱第二天就转到了邱遇的微信上。 　　阿姗姗是大up，但开场前就说了礼物钱会给饭搭子两个人，不是嗑这对的自然不会送礼物，一场直播下来收入不比平常。 　　但阿姗姗和饭搭子双方的粉丝基数在，再加上路好，又是寒假这么个清闲时间，收入也蛮可观。 　　邱遇直接划了一半给冯岚，划完看了好几遍余额。 　　“幸好我现在有追求。”他说，“不然我高低辍学当主播。” 　　“你当主播也能干好。”冯岚说，“但现在的情形不容你动摇。” 　　现在的情形完全是严峻了。 　　受到阿姗姗直播的启发，饭搭子粉自发地组织了“给饭搭子补课”活动，纷纷花钱来做家教，甚至把俩人剩的几科作业谁来负责都安排好了。 　　也有人开直播，“饭搭子自习室”，跟阿姗姗一样，礼物打赏扣掉平台分成给邱遇，让小两口回家自己分。 　　现在邱遇和冯岚遇到不喊他俩写作业做卷子的客人眼睛都发亮，那感觉跟见了救星一样。 　　这么过了两天，邱遇在微博苦口婆心：“姐姐们，用力过猛容易适得其反，冯岚最近都跟我一块开黑了，不要逼迫他走向网瘾少年的道路啊！” 　　粉丝们哈哈大笑，内部重新排了值班表，给俩孩子留了不学习纯打工的时间。 　　可悲的是，这个时间不陪聊不演绎的话，他俩还是要写寒假作业。 　　李绣力证自己没跟阿姗姗私下勾结，然后在微博、微信、班级群里疯狂嘲笑他们两个，尤其特别艾特邱遇，说这就是当初邱遇在她花钱嗑cp时让她讲题的报应。 　　然后李绣就搞了把大的，她悄咪咪拉着在校同好小姐妹小兄弟，提前联系了韩老板，某天包了个半场，在“主题”自习写作业。 　　主题迎来了自开业以来男客人最多的一次。 　　李绣贼得很，到场后先联合张洋把邱遇手机没收了。 　　邱遇当场冷笑：“有必要吗，在场的我家岚都不认识几个，他根本不会跑。” 　　李绣道：“我是怕你给冯岚发暗号，一会儿让他顺着后门把你领走。” 　　邱遇的打算被看破，只能蔫巴地被几个同学拽下写作业。 　　但后面李绣还是网开一面，允许邱遇开个直播，给她不能到场的互联网姐妹发发福利。 　　邱遇一边操作一边问李绣：“你和你姐妹的快乐为什么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嗑cp，嗑我和冯岚这种真cp，不该是件双方都快乐的事吗？” 　　李绣笑眯眯地：“不知道啊，可能这就是高三吧！” 　　邱遇啐了一口，乖乖地把直播开了。 　　资质审核身份认证什么的是早弄过的，视频下面有粉丝说想看直播，反正只是游戏，邱遇和冯岚商量了一下就说以后有时间就播，先把该弄的都弄了。 　　但邱遇和冯岚都没想过第一次直播是这么个事，得亏阿姗姗和这几天的客人给他俩历练过，直播开了以后，邱遇还能对着镜头说个开场词。 　　“大家好我是风过山丘。”邱遇说，“如你们所见今天是我的营业时间，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冲刺高考，呵，我亲爱的同学们自费来这里自习，并且让我和冯岚作陪，今天的‘主题’是一个巨大的自习室。” 　　冯岚坐在车上收到了邱遇的开播提醒，点开后在微信给邱遇发了一个问号。 　　邱遇对着镜头碎碎念：“我对象看到我开播了，对象啊你快跑吧我立刻给韩姐请假。” 　　他把镜头左右移动，让冯岚看到来了多少同学。 　　冯岚在微信发了个句号，然后一个问号。 　　“张洋在我能理解，赵飞鸿为什么也在？” 　　“赵飞鸿来学习的。”邱遇直叹气，“张洋……今非昔比，他猖狂得不行，与从前判若两人，刚才和李绣一块把我手机抢了，拦着我不让我给你报信呢。” 　　冯岚微信回复：“你大声告诉李绣，说张洋暗恋她，报复回去。” 　　邱遇笑：“你发给他，我直播不方便调出去给他转发。” 　　邱遇往后喊：“张洋！冯岚给你发消息！” 　　“什么消息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啊？”张洋掏手机。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但你别后悔。” 　　张洋看了一眼，差点掉凳。 　　“哥我错了哥！”他苦着脸，做小伏低，“别告诉我别告诉我别告诉我……” 　　弹幕一片嘻嘻哈哈，有人问这是饭搭子第几天被按头学习，也有人问冯岚说了什么，张扬在怕什么——并不认识张扬，名字打得都是错的。 　　邱遇一脸满足：“男朋友给我出气了，真好。” 　　李绣给他递了个手机支架：“你找地方把镜头支着，赶紧学习了。” 　　弹幕刷过去一片“梦姐好”“梦姐高三加油”“梦姐好漂亮”“姐姐给个机会”“感谢梦姐给大家带来今天的福利”。 　　李绣大方地对镜头打招呼：“大家好啊！谢谢谢谢，一直在美丽，智慧也兼具……机会不给了，暂时不想谈恋爱，福利不客气，有饭一起吃！” 　　张洋听得清楚，肉眼可见地蔫了一点。 　　李绣又对镜头摆摆手：“不多说了，我们今天是有学习定额的。” 　　邱遇大口叹气，也对镜头摆手。 　　“岚啊，我在这等你。” 　　冯岚微信回复：“五分钟。” 　　五分钟后冯岚准时到达，邱遇背对着他，又埋头算题没看到，还是赵飞鸿先招呼了他一声。 　　“冯岚。” 　　“班长。”冯岚点头，走到邱遇旁边，“我来了。” 　　邱遇分神给冯岚指了下镜头。 　　“跟大家打个招呼？” 　　冯岚远看了一下手机，走过去摆摆手。 　　“大家好，我是冯岚。”他笑了下，“我来自投罗网了。” 　　邱遇笑：“我是诱饵吗？” 　　冯岚点头：“嗯，梦姐太懂我了。” 　　他在邱遇身边坐下，对面就是他的的一对一名师范欣萌。 　　李绣手机上开着邱遇的直播间，看他坐下了给他读弹幕：“问你干什么去了才来。” 　　冯岚道：“哦，我还有一份工是家教，刚从那边过来。” 　　“弹幕问你打两份工辛苦不辛苦。” 　　“这不是在学习吗，学习哪儿有不辛苦的？”冯岚点了下卷子，“我太辛苦了。” 　　范欣萌给冯岚递了张学习计划表：“今天我在这，你先把这些做了。” 　　冯岚看了眼，拿笔勾了勾。 　　“这个和这个我都弄完了，直接给你看卷子你给我讲？” 　　范欣萌说行，冯岚翻了卷子出来，就地开讲。 　　就这么学了两个小时，李绣宣布中场休息，再看弹幕，一片恭喜—— 　　“嚯。”李绣惊讶，“上热门了。” 　　冯岚迷茫地抬起脸：“什么热门？” 　　“B站热门。”李绣退出直播间，在搜索栏翻了看，“饭搭子高三自习室……我靠。” 　　她又回到直播间：“这个打赏，这个热度……”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手机点开B站，看是怎么个情况。 　　已经不是cp粉自己高兴了。 　　毕竟这事说出来也是有点吸人眼球的。 　　一个耽美主题咖啡店，一对路人以为是营业噱头点进主页一看才发现是真在谈的小情侣，一场没有任何作假演绎水分，真实的高三寒假自习。 　　弹幕不能说完全干净正能量，一眼扫过去也能看见几个骂作秀说恶心讲对不起父母的，但在无人注意直播间认真学习的两个小时里，粉丝也好，路好观众也好，都自发地把那些傻逼骂了回去，让他们别打扰高三生学习。 　　事情有点超出预期了。 　　邱遇抓抓脑袋：“什么情况？” 　　“高三吗，高三学生本来就是重点关注对象。”范欣萌不以为意，“冯岚别走神，你这个题算不明白不给你休息。” 　　冯岚把脑袋低回去，蔫巴道：“哦。” 　　邱遇摸了冯岚脑袋一把：“学你的，我看看。” 　　他把李绣手机拿过来，对着弹幕瞅了会儿，然后走到镜头前。 　　“没作秀，真在学，地址公开的，直播全程开的，回放就在那儿，欢迎任何想找茬挑刺的来找。” 　　“我俩父母不劳你们费心，家里对我们情况都知道，都支持。” 　　“恶心……这不关我的事，你投诉B站推荐机制吧，怎么不知道你恶心这个推给你，你哪位啊，就要我照顾你情绪？” 　　“谢谢大家，谢谢粉丝，谢谢路人。确实有小情侣，也确实是高三生在学习，会努力，就在努力了……直播开着玩玩的，我们……” 　　他转头看李绣：“还开着？我手机要没电了。” 　　李绣也无所谓：“那关了吧，热门又往上蹿一位了，有点吓人。” 　　“别关啊。”有个外班的男生说，“这有人夸我帅呢！” 　　“就是就是，怕什么。”另个外班的女生说，“谁问我这个发卡哪里买的？我B站ID陶瓷水碗，头像是个橘猫，私信我，我告诉你呀！” 　　李绣挑了下眉毛，看邱遇。 　　邱遇看冯岚，冯岚被范欣萌按着算题，头都不抬。 　　邱遇只能喊范欣萌：“让我对象理理我！” 　　冯岚这才抬头：“怎么了？” 　　“直播火了。”邱遇说，“最影响咱俩，还开吗？” 　　冯岚无所谓道：“有什么影响的，谈恋爱不让我高考？” 　　“行吧。”邱遇转向镜头，看了看鬼哭狼嚎挽留的弹幕，“那不关了，但我手机真的要没电了，没电了自己关了就关了啊。” 　　他话音刚落，主题官博在B站和微博两个平台分享了直播间并艾特邱遇冯岚，紧接着，陈林就拿着插线板和充电器过来了。 　　“老板说让你们别停，播到下班算了。”陈林笑着说，“顺带让我告诉你俩，这个寒假你俩已经给排满了，祝你们好运。” 　　邱遇叹气：“别啊朋友们，至少情人节给我和冯岚留出来吧？” 　　弹幕笑开了，纷纷同意给他和冯岚情人节放假。 　　陈林帮着接了插线板，给充上电，又拿了个风扇来对着手机吹以免过热。 　　邱遇蹲在镜头前跟着聊了五分钟，冯岚终于被放了，活动到镜头前聊了两分钟，李绣喊开始第二轮自习，就又都顾不上直播镜头了。 　　二轮复习到一半，二鹏和钱拎着作业来了。 　　没有提前说，椅子不够，邱遇给拎了两把备用椅子，挤着坐了。 　　“你们真行啊。”钱成锦给他们看截图，“非常短暂地上了一下微博热搜。” 　　冯岚不懂这有什么厉害的，但邱遇、李绣都太知道了，让钱成锦把截图发群里一块看了看，又去微博搜了“饭搭子高三自习室”。 　　原来是阿姗姗发了个剪辑。视频刚火阿姗姗就在微信上和邱遇说了，但邱遇手机挂着直播间，没瞧见。 　　视频剪得有点牛逼，不是邱遇那种小打小闹。 　　一开始，是邱遇一个人在护城河边打水漂，重复，枯燥，配乐也十分孤独。 　　但夜幕降临的那一刻，视频里突然又了冯岚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荷塘月色不出镜的朋友……何处不相逢” 　　镜头对着满天繁星，邱遇笑得像漏了气。 　　“听起来是一家的。” 　　——来自救出杜思瑜后，在警局外录的那段看星星的视频。 　　邱遇压着语气，少年人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玩着文字游戏。 　　“‘冯遇’会不会也好听……‘邱岚’你觉得怎么样？” 　　画面渐亮，像是从黑夜到了白天，邱遇的手握着冯岚的手，十指相扣。 　　“牵手成功。” 　　之后是一段拇指贴贴的镜头，手指勾缠，他们说过的话一句接一句。 　　“我对象。同桌成功。” 　　“他对象。在一起第三天了。” 　　“纪念我和我对象第一次一起玩游戏。” 　　“我是你的人类初恋，你的像素初恋是哪个？” 　　“请和我结婚！” 　　“我对象真棒！” 　　ID荷塘月色变成风过山丘，从卫衣视频中剪出来的，镜头对着镜子的并肩前行。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欢迎大家来见证我和冯同学的爱情，耶！” 　　游戏视频剪辑，LAN拿回送伊芙琳的花，LAN把爱丽丝送的珍珠给YU。 　　“你爱我就够了。” 　　“你是我的珍珠。” 　　烟花满天，仙女棒画出一个又一个爱心。 　　两张截图出现，一张是看星星视频的标题截图“和人一起看星星”，一张是冯岚春节发的微博“和某人一起看春晚”。 　　两张截图缓缓靠近，再一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 　　“他永远爱他更多一点，他陪他度过每个新年” 　　是只有看过新年视频的人才知道的属于饭搭子之间的爱。 　　但视频到这里还没有结束，画面飞快接上了今天的自习室，是两个人并排坐着的、低头刻苦学习的模样。 　　两个人各学各的，偶尔和对面的女生问题，给对方递不同颜色的笔和橡皮，传递草稿纸。 　　这一段没有配乐，学生们沉默而安静，交流都是小声，偶尔解决一道难题会有人欢呼，但很快投入到下一道难题中。 　　终于有人宣布休息，邱遇伸了个懒腰，而冯岚还低着头。 　　邱遇摸了下冯岚的头，起身，冯岚很快地侧了下脸看邱遇——镜头就停在这里，淡出字幕。 　　“勇敢无畏的少年，共赴美好光明的未来” 　　视频结束。 　　带了cp超话tag，也带了B站热门的“饭搭子高三自习室”tag，不到两个小时，点赞几千转发几百，有人问是什么电视剧，也有人问是哪两个小明星，粉丝有感叹饭搭子出息了的，也有担忧两个素人还是高三生闹出这种阵仗会不会不好的。 　　幸好只是粉丝内部狂欢，又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控制场面，只在热搜的尾巴上挂了一下，很快就消停了。 　　话题里面不少人编辑了先前的微博。 　　“弟弟们还在念书呢，圈地自萌圈地自萌，影响高考就不好了” 　　“普通高中小情侣，闲人勿扰！” 　　“虽然但是，还是不要闹得太热啊啊啊有点担心” 　　“天大地大学习最大，保护考生人人有责” 　　“谁去和他们说！关！直！播！吧！” 　　“听我的我嗑过素人有经验，大家不用太担心但是稍微暂停一下讨论度，离开热搜就可以了” 　　…… 　　冯岚看了眼微信，韩老板发了消息，说这种场面很正常，不用担心。上B站，阿姗姗发了消息，同样的说辞，阶段性小波动，一时的热度，场面也已经控制住了，不必担心，还说了一堆工作人员找签约的注意事项以防万一。 　　冯岚也觉得不用担心，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有点在意，但不久前邱遇已经决定做账号了，在忙碌没有什么时间正经经营的高三，这样的热度反而来得合适。 　　李绣瞥了眼镜头，小声问：“你俩虚不虚？” 　　冯岚看了眼邱遇：“不虚，播到自习结束。” 　　邱遇明白冯岚的意思，勾了下冯岚的手指。 　　“我也不虚。”他说，“接着算题接着背知识点，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向美好光明的未来，冲锋！” 第107章 ☪ 融雪 　　◎你指定是有点什么奇怪的癖好◎ 　　【闲谈｜邱遇】老子以前可以吹牛逼说跟他打过 　　1L 现在想起跟这个东西打过架只觉得丢脸。 　　2L +1 他谈恋爱怎么是这样的，花多少钱能买他不谈恋爱？ 　　3L 岂止是恋爱，他现在竟然在好好学习，他什么货色，他好好学习？ 　　4L 我在自习室直播看见他两眼一黑 　　5L 楼上什么成分看自习室，我看你也不老实，真丢混混的脸 　　…… 　　【闲谈｜邱遇】你别学了你再也不打架了吗 　　1L 你现在这样真的很丢脸，以前大家说起邱老大交口称赞，现在说起邱老大是花边新闻，邱遇贴吧叫什么不行我们去微博骂他吧 　　2L 虽然但是，兄弟们邱遇没有认过老大的名头，他只是打了所有找麻烦的人…… 　　3L 我他妈跟小姑娘说两句话找他什么麻烦了？ 　　4L 楼上不要太好笑了，你绝对是调戏人家小姑娘，赌吗 　　5L 我也就跟那初中小孩说两句话啊，干他屁事 　　6L 来了，霸凌犯一位 　　7L 反正干他屁事吧，轮到他关了？ 　　8L 轮不着，但就是路过把你打了，你多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长得欠揍 　　…… 　　【闲谈｜邱遇】你是真的火了，你看这么多外校的人 　　1L 新的老大成就方式——谈恋爱。 　　2L 妈的这个阵仗确实是老大的阵仗…… 　　3L 这些人能不能挨个报一下自己是因为什么挨的打，不要造谣人人有责，比如那个调戏女生的他不是活该吗？ 　　4L 还有那个和初中生说话的，绝壁是和人家要钱花，呵 　　5L 谢谢这些人，我以前只知道邱遇打架，今天才知道他是superhero 　　6L 邱遇是不是走艺考啊谁打听一下，我总觉得他要出道 　　7L 别了吧，邱遇虽然长得帅，但扔进娱乐圈也就是洒洒水吧？ 　　8L 他可以跟冯岚组合出道啊，去选秀，搞那个顶峰相见然后王不见王 　　9L 笑死了，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人…… 　　10L 出不了，现在网友一个个多会扒皮，他打架又真gay，都算黑历史，上台就被抬下来 　　11L 小情侣一块抬下来那算坐婚轿吧，也挺好的 　　12L 见义勇为算什么黑历史，支持邱遇冯岚出道 　　13L 楼上是一点看不见他俩是真gay啊 　　14L 他俩现在整这一出出的已经很像出道了 　　…… 　　【闲谈｜冯岚】我就说男的不能搞同性恋，会变娘 　　1L 邱遇那点阳气是不是都被这个叫冯岚的吸走了，谁有照片拉出来我看看是个什么娘炮 　　2L 用娘骂人默认没妈 　　3L 什么残障照片都不会自己翻？ 　　4L 谢谢你，兄弟你是会嗑的，我就说邱遇是攻 　　5L 虽然你像傻逼但是有一说一，见到冯岚到底要不要叫大嫂？ 　　6L 放寒假那天楼下有人喊我听到了笑死我了 　　7L 我就说直男是不能上网的，又被他给嗑到了！ 　　8L 你删贴吧，邱遇好不容易从良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挨揍，你算什么东西，影响他们的爱情吗，也配让他动手揍你 　　9L 天呐，你不会以为冯岚不会打架吧？ 　　10L 我会祝福你或者看着他们打死你…… 　　11L 你是不是想挑战邱遇啊，你要是想挑战冯岚不能这样，我给你支一招啊，你现在骂邱遇，冯岚立刻飞过去打你，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小情侣 　　12L 这位兄弟如此阳刚想必是你爹亲自拉的吧？ 　　13L 男的不和女的结婚就是倒反天罡 　　14L 天罡早换版本了，不信自己去天上问 　　…… 　　贴吧里吵得如火如荼，好些个跟邱遇交过手的人破防大骂，不接受自己被这么个玩意儿打过。 　　钱成锦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啧啧赞叹。 　　“服了。”他说，“他俩没准备往娱乐圈发展吧？我认真的，混不下去，这都是料。” 　　张鹏扒着瓜子道：“这算什么料，人家称得上料的都是狗仔爆出来，他俩这生怕有人不知道。” 　　一天的工作，或者说学习已经结束了。 　　自习室散场的时候二鹏和钱没走，跟邱遇和冯岚约了夜宵。三个人津津有味地观察了饭搭子的营业状态，然后发现这两个东西的营业状态和日常相处没什么太大差别，非要说就是邱遇更秀了，冯岚更由着他秀了。 　　“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个吗？”张鹏嘀嘀咕咕，“感觉我这辈子谈不了女朋友了。” 　　“那你谈个男朋友。”钱成锦说，“来都来了，学啊。” 　　他往旁边指。 　　“人家亲兄弟都当情侣秀呢，你谈个没血缘的男人怎么了？” 　　说的是陈杉陈林。 　　俩人这会儿没什么事，就坐在旁边，陈林低头看手机，陈杉不做别的，就看陈林，陈林和陈杉说话，陈杉就应两句。 　　没什么暧昧互动，但就是哪里不对，用钱成锦冲浪看到的话来说，“这对兄弟身上有走过岁月的老夫老妻感”。 　　钱成锦品不出这种感觉，就看兄弟坐那儿其乐融融。 　　张鹏更领悟不了了，瞅了半天，诚恳地看向钱成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小钱，从今天你就考虑一下我，哥哥一定会对你——” 　　刘鹏默不吭声地远离了张鹏。 　　张鹏扭头：“你怎么了，你当着邱遇冯岚的面，你在这个男同主题的咖啡厅里，你歧视我和小钱的爱情？！” 　　邱遇正好路过他们这桌去给客人拿水果，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写着的字好像是：“我早就知道你也是不直的。” 　　张鹏：“……” 　　张鹏：“我只是随便说说……” 　　邱遇空手飘过去，又拿了一盘水果飘回来，看都不看张鹏一眼，回去就跟冯岚嘀嘀咕咕。 　　冯岚显然挺惊讶的，抽空在群里艾特张鹏和钱成锦，给他俩打问号。 　　-3：你不信他也不能不信我，我看起来是会喜欢他这种人吗？ 　　张鹏给了钱成锦一脚。 　　就这么就着两盘小食三杯饮料，兄弟三个等到了邱遇和冯岚下班。 　　兄弟走正门，冯岚邱遇走后门，弄出了地下接头的奇异感。 　　钱成锦感叹：“现在跟你们约个饭真不容易。” 　　“高三啊。”邱遇说，“怎么能容易。” 　　张鹏啧啧：“往前翻两年真不敢信这话是你嘴里说出来的。贴吧里面真是说对了，你变了。” 　　邱遇随口问：“贴吧又说什么了？” 　　张鹏道：“你以前揍过的人，看到微博或者B站什么的了吧，讨伐你呢。” 　　冯岚已经翻出手机开始看贴吧了。 　　刘鹏提前订好了店，天冷，吃火锅，暖一暖。 　　谁订店谁打车，等的功夫邱遇就跟冯岚一块看贴吧。 　　贴吧管理很速度，有些帖子已经看不见了，现在都是些新的或者攻击力不强，甚至是楼主被骂得不敢抬头的。 　　邱遇跟着看了会儿，猛地点住屏幕道：“等等等，看这个。” 　　他指着那个独特的【闲谈｜冯岚】：“点开，我看什么孙子敢说你！” 　　冯岚收了手机：“没必要理。” 　　邱遇磨着他：“你让我看看，你不给我看我自己没手机吗，你不给我看我自己看了。 ” 　　冯岚无奈地看着他，点亮屏幕，指纹解锁，让邱遇看。 　　邱遇带着实打实的攻击力杀进帖子，瞧见二楼回复就给逗笑了，越往下翻笑得越厉害。 　　“咱们学校的怎么都这么会骂人啊？”邱遇把手机还冯岚，“不愧是咱们四中，文科就是厉害。” 　　阳城就仨高中，一直有“学理去五中，学文上四中，瞎混走三中”的说法。 　　冯岚笑：“你意思是学文的都是好骂人的？” 　　邱遇立刻道：“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俩现在，名人！这种话说了要被骂的。” 　　他用肩膀顶冯岚：“是不是一伙的，往外说我的不是呢？” 　　冯岚用戴着手套的手摸摸邱遇的耳朵。 　　“一伙的，不往外说，我自己心里藏着。” 　　车缓缓就位，四个空位五个人，刘鹏付钱坐副驾驶，张鹏钱成锦排排坐，邱遇冯岚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输了的坐赢了的腿上。 　　邱遇输了，坐得那叫一个高高兴兴，上了车以后不安分地在冯岚腿上左扭右动。 　　冯岚不得不把住邱遇的腰，小声道：“别动。” 　　邱遇很低地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打字给冯岚看。 　　“怎么了，哥哥，我惹着火了？” 　　冯岚掐了邱遇的腰一下。 　　邱遇还想再打字，张鹏突然喊了一声：“我操，那什么车啊？” 　　邱遇跟着往外看，认出是一辆兰博基尼。 　　但又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尤其是能在阳城的雪地里跑起来，估计改装过。 　　邱遇说了，张鹏扒着窗户恋恋不舍地往外看。 　　“我操，这地方有人开兰博基尼……” 　　司机接话道：“外面来的老板吧，阳城，就护城河那片，不是有个工地停了吗？没准是来谈那块地的。” 　　护城河载着邱遇挺多回忆的，不觉就多问了两句。之后一直到火锅店，司机都就阳城的开发和政府瞎他妈规划侃侃而谈。到地方以后，司机还有点意犹未尽似的，跟他们道：“预祝元宵快乐啊！吃好喝好！” 　　“元宵快乐。”刘鹏说，“生意兴隆，慢开啊。” 　　关门下车了。 　　下车后邱遇拉着冯岚，说要先去卫生间。 　　钱成锦摆手撵他俩：“赶紧滚，一天天不够黏的。” 　　冯岚明白邱遇的意思，强调：“就洗个手。” 　　邱遇半搂着冯岚，推门先进去找了卫生间。 　　这家店不小，卫生间也大，邱遇大概一看，所有门都没锁，知道没人，直接就把冯岚抵在洗手台边上亲了。 　　冯岚推他：“在外面。” 　　邱遇道：“外面就外面，车上招死我了，我那会儿就想亲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陌生人来，这有点太刺激了。冯岚眼难观六路但耳使劲听八方，警惕又兴奋，本来挺平静，这会儿是不行了。 　　冯岚急促道：“他们还等着吃饭……” 　　邱遇不停。 　　冯岚抓着邱遇的羽绒服，汗已经出来了。 　　“去隔间……” 　　邱遇停了，脑袋栽在冯岚肩上，不住地笑。 　　冯岚忍着喘：“你指定是有点什么奇怪的癖好。” 　　“可能吧。”邱遇不否认，“谁不知道我想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在谈恋爱啊？” 　　冯岚胡噜了一把邱遇的脑袋，把人推开洗了把脸，然后把羽绒服拉下一半。 　　邱遇也这么做，还亲昵地蹭了下冯岚的脸。 　　水是温的。 　　邱遇亲了冯岚一下：“我对象真乖。” 　　冯岚一胳膊肘把人怼开了。 　　“快洗手，去吃饭。” 　　这次安排的是小锅，一人一个，邱遇恨死了，锅的位置是固定的，他和冯岚相邻，但不能紧挨着。 　　郑鹏也发出钱成锦同款感叹：“不够你黏糊的。” 　　邱遇道：“处对象吗，就是要黏糊的，我也就现在黏糊，等再大一点可能要面子就不好这么黏了呢。” 　　他给冯岚倒饮料：“人生得意须尽欢，我有对象我得黏，对象你说是不是？” 　　冯岚道：“不知道，可能等我再大一点，就烦你黏我了。” 　　邱遇放下饮料杯，拖着椅子挨到冯岚边上，往冯岚身上倒。 　　冯岚笑着推了他一指头。 　　“回去。” 　　“回去再贴。”邱遇坐直了，“懂了。” 　　张鹏和钱成锦都露出没眼看的表情。 　　张鹏直喊刘鹏：“老大哥，你也说句话！” 　　刘鹏翻着菜单抬眼：“有什么好说的，夫夫感情和睦，为父相当欣慰。” 　　“操。”邱遇骂了一声，“占我俩便宜是吧？菜单拿来，看我今天不吃光你的钱包！”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了，这次没人喝酒，几个人各回各家。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邱遇想起上回吃火锅冯岚喝多的事，扯了下冯岚袖子让冯岚转头。 　　冯岚问：“怎么？” 　　转过头来，邱遇对他呲着牙笑。 　　邱遇道：“我给你笑一个。” 　　冯岚立刻想起之前的事了。 　　他也笑起来：“那是不是还要陪你抽根烟啊？” 　　邱遇道：“这就不必了——但我那会儿特想什么都不管直接亲你来着。” 　　有点下雪，小雪，被路灯照着，朦胧梦幻。 　　身后还是热闹的火锅店，二鹏和钱的车到了，先走。 　　剩下邱遇和冯岚，两个人，都清醒着。 　　冯岚突然道：“接吻吧。” 　　邱遇有点惊讶：“后面可一屋子人呢。” 　　冯岚道：“都吃饭呢，谁还探头往外看啊？” 　　他直接伸手去拽邱遇的领子，把人拽到路灯边。 　　“再说，你不就喜欢这样？” 　　邱遇低头和冯岚接吻，寒冷的空气在唇齿间融化，漫出春光。 第108章 ☪ 过节 　　◎第一年吗，纯情一点◎ 　　给饭搭子补课的活动轰轰烈烈地开展到情人节，情人节一到，全世界都放过了他们俩。 　　韩老板也不怕他们拿钱跑路，直接给他们结了工资，连元宵红包卫衣分红一块，工资比之前暑假打工还要多。 　　这次没有什么模特分红了，可见当时那一笔是韩老板善意馈赠了。 　　邱遇和冯岚捧着厚厚一个红包，心里都不怎么踏实，微信上问韩老板。 　　韩老板也不遮掩，说之前以为他俩是多穷的学生，就多给了一些。现在看当然不是那么回事，邱遇新年视频里那独栋小别墅，怎么看这孩子家境也不错。 　　但正念书的年纪出门打工，怎么看都是有一分难处，韩老板也不觉得自己那钱给亏了。 　　再问这次的工资怎么比之前多，韩老板笑眯眯地：“那会儿不是说了吗，算你们出场费。你们现在也是小网红了，而且专场专供，知道这几天给我营业额涨了多少吗？拿着吧，应得的。” 　　邱遇特感动，说以后韩老板任何需要他俩打的广告都只收分红不要别的，冯岚也认同。 　　两个人现在是真富了，不算冯岚那张怎么都不愿意动的卡，打工工资是一，B站收益是二。 　　邱遇从前是没关注过的，但之前开了直播，就去后台看了一眼，五位数的收益把他吓了一跳。 　　他知道做视频做直播能赚钱，但不知道这么能赚钱。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能赚这么多钱。 　　跟邱林风的关系和缓了，但从前动辄被邱林风说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那种日子邱遇自然也是不想再过的。 　　邱遇心里激动，不知道怎么办，抱起冯岚转了两圈，给冯岚转得一脸迷茫。 　　然后邱遇给冯岚看自己的收益界面，冯岚比邱遇更惊讶。 　　“开了一场直播赚这么多？” 　　他点了回放，加快看，发现最贵的小电视飞船阿姗姗开场就刷了十个，结束又刷了十个。 　　冯岚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吭哧出来一句：“好像被富婆包养了。” 　　初初打这份工的那句调侃，“富婆点俩鸭子看他们谈恋爱”，到今天似乎已经变为现实了。 　　邱遇抹脸：“我去和姗姐聊聊。” 　　他颤抖着去了，姗姐温柔地问他：“想要新的数学题吗？” 　　邱遇十分坚忍：“是啊，我的收益界面，一半的金钱都来自阿姗姗女士，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姗姗发了一串大笑表情包。 　　“直播赚的就是这个钱吗，人家主播遇到富豪都怕人走，你还想我收回来啊？” 　　邱遇道：“我知道，就是觉得不太好……” 　　阿姗姗开导他：“有什么不好？我今天喜欢看你俩，明天没准又去看别人了，给谁我都是这么给。开直播赚的就是这个钱，到手的钱还要往外推？你这个年轻人赚钱观是有点问题的。” 　　邱遇扭头道：“帮帮我，我说不过姗姐。” 　　冯岚就攀着邱遇肩膀看呢，邱遇这一扭头，冯岚自然而然地亲了邱遇一下。 　　“当然说不过，姗姐说得对。” 　　“那就……拿着？” 　　“拿着啊。”冯岚说，“开直播可不就赚的这个钱，咱俩都得习惯。” 　　冯岚揉揉邱遇的脸。 　　“这个吧，没准和你爸聊聊有用，让他给你讲讲赚钱思维。” 　　邱遇撇嘴：“关系好是好，但我绝不给他教育我的机会。” 　　冯岚换了个说法：“想不想跟你爸炫耀，你开个直播，一下午就赚万八千？” 　　邱遇高高兴兴地去给邱林风打电话了。 　　但按照以往，邱林风肯定还是要教育邱遇两句，但这把没有，邱林风纯高兴，给儿子咔咔一顿夸。邱遇撂下电话都迷茫了，跟冯岚说那边好像闹鬼，邱林风说话的时候一直有哗啦啦的翻书页的声，太奇怪了。 　　冯岚说：“可能只是单纯的你们父子关系越来越好，他越来越知道怎么做一个让儿子高兴的父亲。” 　　话音刚落，会让儿子高兴的父亲就给儿子打了两千块钱，让他情人节带冯岚去玩玩，又叮嘱元宵回家吃饭，作业啊换洗衣服都带着，第二天早上他送他俩上学。 　　情人节。 　　冯岚捏着手里韩老板提前给的工资，不知道要怎么过这个情人节。 　　他本来浪漫细胞就少，虽然邱遇总说他是直球仙人，但论起浪漫巧思，生活中的小惊喜，他自认缺根弦，不如邱遇。 　　情人节…… 　　冯岚舔了下嘴唇，走出更衣室。 　　邱遇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上下看看，给他扶了一下衣领。 　　“放个钱这么久。”邱遇说，“你在里面挖洞藏呢？” 　　“我在里面数你钱呢。”冯岚说，“不说我管钱吗？” 　　俩人一块往外走，走了一小段路后，邱遇用胳膊肘碰碰冯岚。 　　“今天情人节。” 　　“嗯。”冯岚说，“我知道——情人节快乐。” 　　“快乐就完事了？” 　　“那来点不快乐的？” 　　“情人节！你想和我不快乐？” 　　冯岚把脸一板：“中国人不过洋节，你怎么这么不爱国？” 　　邱遇掐冯岚的脸。 　　“我是不是该没收你手机啊男朋友，一天天都在网上学点什么上纲上线的？” 　　冯岚极力躲了，但连笑带闹的，脸还是被掐红一块，出去以后被客人拍照发微博，从超话到B站被人调侃了两个点，还有人艾特邱遇，问他是不是往冯岚脸上咬了一口。 　　冯岚休息的时候看见了，揉着脸，又说邱遇是狗。 　　距离正常下班时间还要一小时的时候，韩老板发来消息，宣布给大家一个情人节惊喜，提早关门。 　　这显然是跟客人们报备过的，因为在韩老板发消息的五分钟前，最后一桌客人就起身离开了。 　　韩老板快乐地发了个红包：“收拾收拾关店门吧，情人节快乐～” 　　红包名字是“领的都是小情侣”。 　　邱遇和冯岚道谢拿了，然后眼睁睁看着没退群的小吕小田领了，然后小木和他搭档领了，最后陈杉陈林也领了。 　　邱遇往冯岚肩膀上靠：“操操操，亲兄弟也领了。” 　　陈林还要往群里发：“替我哥谢谢老板啦～” 　　邱遇把脸往冯岚颈窝埋：“操操操。” 　　冯岚左手拿手机，右手顺着邱遇的脊骨，安慰地捋了捋。 　　“干活，然后早点回家。” 　　打扫的时候穿制服就不合适了，各自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之前冯岚猜测过在“主题”营业的都是情侣，但韩老板没直接认，今天算是都掀了铭牌。 　　冯岚忍不住就要悄悄观察那几个，想看出他们情人节有什么安排，但什么也看不出来，每个人都只是埋头干活，举手投足间有跟营业时一般无二的亲昵，都是看惯了东西。 　　冯岚抽空拉了跟小田小吕拉了个群，问他们情人节怎么安排，能不能抄个答案。 　　小田兴致勃勃：“对哦，这是你俩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小田开始支招：“不过你俩不是才成年吗，我和小吕的不太适合你俩抄。不过，第一年吗，纯情一点……” 　　小吕冒头道：“咱俩在一起那年也十八。” 　　冯岚回：“就要十八这年的答案。” 　　小田：“哦，我们本垒了。” 　　冯岚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了小田是什么意思，差点把手机扔了。 　　小田还热情科普：“知道这个说法吗，就是牵手一垒接吻二垒嗯嗯三垒嗯嗯嗯嗯本垒。” 　　小田还要问：“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么算的，但应该大概是没错，反正就按这个来——你和邱遇到几垒了？” 　　冯岚支着扫帚，垂着脑袋，红着耳朵，打字的手指都在发热。 　　“……嗯嗯三垒。” 　　“应该。” 　　“如果我弄对了你这个嗯嗯的意思……” 　　肉眼可见的语无伦次，小田发了个偷笑的表情，调侃他：“好青涩哦，不愧是男高，这就不好意思了。” 　　冯岚慌不择轮地退群跑了。 　　小田又来加他好友，备注就写着“吃个饭放个花就过了，写作业吧孩儿”。 　　冯岚通过小田的好友申请，回了一个省略号。 　　之后冯岚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 　　本垒啊……不是不行。 　　这么长时间了，手工劳动课和练习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有好几次冯岚都能感受到邱遇蠢蠢欲动想更进一步，但高三加打工已经给他俩榨干了，小纵怡情大纵第二天容易起不来，就都没往下走。 　　该懂的都懂，邱遇有汪海的醉后课堂，冯岚自己也去网上看了不少。 　　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 　　情人节也……是个好时间吧。 　　不行就，明天请假啊。 　　冯岚拿着进了另一个没打扫的隔间，点开外卖软件，犹豫着选购了本垒工具，备注放门口。 　　门口。 　　他住二楼，邱遇住三楼，他要怎么当着邱遇的面糊弄他，把东西拿进房间，把自己做好准备，再给邱遇一个惊喜？ 　　这么一犹豫，邱遇已经挥舞着拖把过来了。 　　“扫完没？”他说，“我拖地了。” 　　冯岚匆匆把手机收起来。 　　“马上。”他胡乱地摆弄扫把，“快了……哦，那边那个好了。” 　　邱遇看了冯岚一眼，进了冯岚刚扫好的房间。 　　冯岚不敢再搞什么，低头把地扫完说去扔垃圾。扔完了，冯岚对着垃圾桶，犹犹豫豫地摸出手机，带着点不好意思地把地址改到四楼，然后在备注写了三遍不要敲门放门口，想了想又觉得不行，返回去选了一堆邱遇喜欢的零食和家里用得上的日用品，然后重新填了地址，这次填的自己家。 　　做完这一切，冯岚吐了口气，手心都冒汗了。 　　偏巧一个声音从后面过来：“怎么站这儿？” 　　冯岚猛地攥紧手机，尽量自然地扭头，看到拎着个垃圾袋的陈林。 　　“刚扔了垃圾。”冯岚说，“你也……扔垃圾啊。” 　　陈林笑着看了看冯岚。 　　“准备情人节呢？” 　　冯岚往陈林身后看了眼。 　　陈林道：“就我，没邱遇。别说不是啊，我过来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冯岚只得点头：“……是。” 　　陈林问：“准备什么了，我看看？” 　　冯岚摇头：“就一点零食什么的……” 　　陈林显然不信，但只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买就多买点，别到时候不够用。” 　　又问：“你和邱遇都什么型号啊？” 　　“呃……” 　　冯岚面红耳赤。 　　“我垃圾扔完了，我先回去了。” 　　迈步就要进屋，却有一束光突然从巷口打进来。冯岚和陈林一起侧目，冯岚还没看清，陈林攥着垃圾袋大步走过去，一把摔在了车前盖上。 　　垃圾袋质量挺好，没炸开，陈林又摔了两次。 　　冯岚这才看清了那是一辆兰博基尼，而且正是前几天去吃饭的时候和他们的网约车擦肩而过的那一辆。 　　陈林用冯岚从没听过的，愤怒而冷酷的声音骂：“滚！” 　　兰博基尼和陈林对峙了一会儿，陈林又往车前盖甩垃圾袋，兰博基尼才慢慢倒车，离开了。 　　陈林呼出一口气，调整了情绪，转头看向冯岚的时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咱们这垃圾袋质量真好。”陈林说，“这么摔都不坏。” 　　冯岚瞧着陈林把垃圾丢了，又往空荡的巷口看了看。 　　“一个傻逼，不用管。”陈林说，“走，回屋——真不用我帮你看看？” 　　冯岚缓了一下才明白陈林在说什么，忙又摇了摇头。俩人一块进去，邱遇一看见冯岚就藏手机，但冯岚脑子里装着刚才的事没注意。 　　陈林快步去找陈杉了，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杉紧张地按着陈林的肩膀，把人转了个圈。 　　陈林笑着说：“哎哟，真没事，就是扫兴。我刚可神勇了，把人撵走的时候冯岚都没反应过来……” 　　邱遇小声问：“怎么了？” 　　冯岚也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邱遇惊讶：“那天那兰博基尼？” 　　“我应该没看错。” 　　邱遇瞥向陈林陈杉：“不会是哪家的少爷私奔吧……” 　　冯岚摇摇头：“谁知道。” 　　人家的私事，邱遇和冯岚闲聊了两句就没再提。店里都打扫完了，邱遇和冯岚先走，走的时候听见小木跟陈林说：“我操，什么东西，真来火葬场这一套是吧……” 　　陈林笑道：“他火葬去吧，我跟我哥感情好着呢。” 　　话音落下看到邱遇和冯岚，还跟俩人摆手：“情人节快乐，明天见啊！” 　　邱遇和冯岚也说：“情人节快乐，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冯岚一边惦记着自己的外卖，一边随口问：“小木说的什么意思？” 　　“哪个，火葬场？” 　　“嗯？” 　　邱遇道：“你进咱俩超话，拿这个当关键词搜。” 　　冯岚听话搜了，搜完搂着邱遇的腰特迷茫。 　　“咱俩为什么有这个东西？” 　　邱遇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咱俩特纯情的啊。” 　　冯岚觉得邱遇在点自己。 　　但冯岚不接茬。 　　“所以小木的意思是陈林和那个男的……不是，是那个男的对陈林……” 　　虽然只是相处不多的普通同事，但生活里出现这种事还是让冯岚眉头紧皱。 　　等红灯的时候邱遇反手拍了冯岚两下。 　　“你不说那兰博基尼都不敢下车跟陈林一见吗？”邱遇说，“而且陈林有陈杉呢。” 　　倒也是。 　　冯岚的心定了定，又看了看粉丝给自己和邱遇写的火葬场。 　　看了两篇觉得不对了，问邱遇：“怎么都是你火葬场？”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因为我爸那小别墅？” 　　冯岚有点理解了：“之前你带我去医院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有点霸总。” 　　“是吗？”邱遇乐，“那我琢磨一下我爸的公司？” 　　冯岚想了想，又有点想不出来邱遇当总裁的样。 　　“还是算了，这种剧本咱俩还是别走了。”他对着手机念，“你也不想跪在我坟前痛哭流涕，说‘岚岚，我错了，我真的是爱你的’吧？” 　　“操，怎么看这篇啊？”邱遇说，“这篇是BE，今天情人节，你看这个多不吉利。” 　　冯岚惊了：“你还一下就知道是哪篇了？” 　　“啊，十篇里面九篇假死，就这个真死了，我靠我可不记得贼清楚吗？” 　　俩人一路闲聊，慢慢到了家。冯岚匆匆下车，邱遇似乎也很着急，扛着车跑。 　　到一楼平台双方就都品出不对劲了，邱遇站着不动道：“我……等你进门再上去？” 　　冯岚一个踉跄：“……行。” 　　邱遇道：“那你收拾完了来我家啊！” 　　冯岚已经蹿到门口了，闻言大喊：“行！” 　　巨响亮的一声“嘎吱”，开门，再巨响亮的一声“嘎吱——砰”，关门。 　　邱遇扛着车上楼，检查了门口的玫瑰花和塑料袋。 　　“情人节，情人节……” 　　他开门，又急又燥又紧张，不停碎碎念。 　　“勇敢遇遇，你没问题……” 　　“砰！” 　　邱遇也把门关了。 第109章 ☪ 共振 　　◎你都快把我吞了◎ 　　这次的澡洗得格外煎熬。 　　手太生了，感觉很怪，冯岚硬着头皮草草做了准备，又适应了一会儿，才翻出邱遇买的第三套情侣睡衣穿了。 　　邱遇非再买这一对，因为之前的怕一起穿爷奶看出不对劲，过年的时候是两对里各摘一套穿的，谁料走的时候被邱林风扣下，凑不成一对了。 　　邱遇很不甘心，当天就又买了。 　　冯岚深吸口气，给邱遇发消息。 　　“我上来了。” 　　邱遇没回。 　　冯岚等了几分钟，又打一个问号发过去，这次邱遇才回了。 　　“来。” 　　冯岚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到床边拎起超市外卖的袋子，再次深吸气，一咬牙再转身，把门推开了。 　　他开门的声音传出去后，楼上邱遇的门也开了。 　　冯岚慢慢上楼，听得见自己心如擂鼓。 　　到通往二楼的平台时，冯岚紧张得停住脚步，抬头。 　　邱遇穿着情侣睡衣的另一套，站在虚掩的门前低头看他。 　　邱遇问：“买了什么啊？” 　　冯岚道：“就……零食。” 　　他缓缓走上台阶，停在邱遇面前。 　　“你呢？” 　　邱遇道：“闭眼。” 　　买的东西多但是不算沉，冯岚紧攥着塑料袋的提手，却觉得手心被勒得疼。 　　冯岚道：“耍什么花招？” 　　他声音里带着紧张，但邱遇好像没听见，只催促他：“快呀。” 　　冯岚闭上眼，听见邱遇呼出口气，然后感觉到邱遇牵他的手。 　　“来，往后一点，我开门……让你睁眼再睁眼啊，我看着你呢，不许提前睁。” 　　“行。”冯岚说，“我看你能弄出什么。” 　　邱遇打开门，小声道：“过门槛，抬脚，落脚，抬脚，落脚……” 　　冯岚紧紧握着邱遇的手，对黑暗没有丝毫畏惧。他甚至有闲心感受邱遇的手，温热的手心，指节的茧子……修过的指甲。 　　冯岚刚刚在楼上也修了指甲。 　　空气似乎格外燥热了。 　　“再抬脚。”邱遇说，“再抬高一点，我来给你摆……好，落脚，那只抬高一点，跟过来……” 　　冯岚隐约猜到：“你在家里玩火？” 　　邱遇道：“猜到了？猜到就猜到，是有点俗……睁眼。” 　　冯岚睁开眼。 　　一元硬币大的锡纸蜡烛在地上摆成个巨大的心，邱遇牵着冯岚，站在这个心的中间，心的旁边摆着一束显然有九十九朵的玫瑰花。 　　邱遇得意道：“俗吧？” 　　在得意什么啊？ 　　冯岚笑。 　　“俗。” 　　“但是你喜欢吧？” 　　冯岚点头：“喜欢。” 　　邱遇弯腰，把花拿起来，递向冯岚。 　　“情人节快乐，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情人节。” 　　明亮温暖的光芒在邱遇的瞳孔中闪烁，蜡烛，玫瑰，情人节，所有的一切只是“邱遇喜欢冯岚”这件事的点缀。 　　冯岚咬了下舌尖，但无法遏制心中澎湃而来的汹涌的情绪。 　　喜欢这个人，不只是每天，而是每个时刻，都要比前一个时刻更多一点。秒针转动，记录的不是时间，而是他对邱遇爱意的堆叠积攒。 　　冯岚的声音发哑：“显得我也太不上心了……你不会还准备别的了吧？” 　　邱遇抬起冯岚一条胳膊，把花塞进去，然后拿走他手里的超市袋子，让他两手抱住花。 　　花香沁人，冯岚深深吸气，瞧着邱遇在低头翻袋子里有什么没注意他，还把脑袋往花里埋了一下。 　　太幼稚了，但是好开心啊。 　　“没。”邱遇边翻袋子边说，“都在打工，哪儿有时间搞七搞八，本来以为今天没时间过了，就有点简陋，明年我一定——这是给我的吧？” 　　他声音里有一点诧异，冯岚抬眼，看见他面带迷惑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卫生巾。 　　夜用，超薄，纯棉，透气，290mm。 　　冯岚：“……” 　　冯岚尴尬地回忆：“我……我好像以为是抽纸，它在那个卷纸的下面，我顺手就……” 　　“你扫地那会儿就有点不对。”邱遇眯起眼，“你在这里面藏什么了？你……” 　　他突然收了声，看着冯岚的脑袋。 　　冯岚莫名其妙，刚要问怎么了，就见邱遇忍着笑伸手，从自己头上摘下一片花瓣。 　　“你刚趁着我低头干什么了？” 　　冯岚脸都热了。 　　“没干什么。” 　　邱遇拉着冯岚走出蜡烛圈，走到床边。 　　这个时候，冯岚才发现这里立着一个手机支架，邱遇的手机也开在录像界面。 　　邱遇指着手机给冯岚看：“你现在交代还是我自己看回放？” 　　冯岚只得招了：“就……埋了一下。” 　　邱遇笑着揉冯岚脑袋：“哦，我们冯岚还是小朋友？” 　　冯岚道：“我就是一时……” 　　他清了了下嗓子，声音放得很轻柔。 　　“我第一次收花啊，还是这么大一束。” 　　邱遇把录像关了。 　　“暂时放下去一会儿？” 　　他和冯岚商量。 　　冯岚警惕道：“你刚说你没准备别的了……” 　　“礼物确实没别的了……哎，放一会儿。” 　　冯岚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听邱遇的话把花放下了。 　　手刚空出来，邱遇就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方形的，塑料的，冯岚低头一看—— 　　“你——” 　　你怎么也买这个牌子的？ 　　不是，你怎么也买了这个？ 　　冯岚被烫了似的，手指轻轻一蜷。 　　“你……” 　　“要试试吗？” 　　邱遇拿出自己最平静的态度，想要以此抹去那些与激动并存的初尝禁果的青涩。他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凭着本能邀请：“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动手了。” 　　冯岚的表情变得有一点古怪，蜡烛光晃动在他侧脸，他似乎是错愕，而后又把眉头皱起一点，露出两分为难。 　　邱遇心里一紧，以为冯岚暂时没这个意思。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想让场面不那么尴尬。 　　“我也只是……就，告诉你我准备好了，你要是——” 　　“怎么办？”冯岚轻声打断他，犹豫地往下扫了一眼。 　　“我也准备了。” 　　邱遇一懵。 　　“你也准备……” 　　“东西在那两包捆一块的萨其马中间。”冯岚说，“拆开了塞的，和你买的一个牌子的……” 　　“不会还是一家店的吧……”邱遇喃喃，“够人超市聊好几天了，上下楼，俩男的，一块买这玩意儿，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纳闷呢……” 　　话说到这了，邱遇的大脑才处理完冯岚说的消息。他转身就去找冯岚说的萨其马，粗暴地扯了胶带，找到了藏在那儿的本垒工具。 　　“还是有不同的。”邱遇严肃地说，“我买的是超薄无感苹果味，你买的这个是超薄颗粒橘子味……” 　　冯岚上前揪住邱遇的后领子，把人撂在床上了。 　　邱遇仰躺着看冯岚，短暂的几秒对视，荡然无存的暧昧氛围似乎就回来了。 　　邱遇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你先来？” 　　不想冯岚太犹豫，他还特意喊：“哥。” 　　冯岚有冲动，但冯岚不是特别行，哪怕邱遇喊他哥。 　　邱遇戳破了冯岚压抑下的温和表象，全面激活了冯岚的占有欲，但冯岚还是要显得更温吞一点。 　　紧张，羞涩，还怕自己把持不住上头乱来把人弄伤。 　　冯岚还记得自己刚被邱遇说动那一次，后来邱遇是怎么招架不住。 　　但气氛又已经到这了。 　　零零碎碎的想法从脑子里跑过去，回过神来的时候，邱遇裤子掉了一半，睡衣扣子也已经开了。 　　冯岚扯出来一点理智问：“你怎么准备的……你准备的对吗？汪叔教你的不是……” 　　邱遇就把冯岚的睡衣也扯开：“我自己还不会再学点了？” 　　章法全乱了。 　　什么汪叔教的网上学的，脑子里演练了八百回，真上手还是什么都不顾了。 　　原来邱遇的床也不是特别结实，晃得狠了照样嘎吱嘎吱响。 　　结束的时候邱遇躺着冯岚趴着，都觉得对方活烂，又都觉得自己也不怎么样。 　　邱遇躺着平复了一会儿，稍稍侧头想看冯岚，结果冯岚一直看着邱遇，四目相对。 　　“操。”邱遇说。 　　“操。”冯岚跟。 　　俩人一块笑了，把头侧向另一边，待了几秒觉得不对，又各自调整姿势，面对面躺着。 　　然后邱遇又骂了一句。 　　冯岚笑得不行：“太怪了。” 　　“咱俩折腾对了吗？”邱遇说，“我感觉没有故事里写的那样，就那种，那种感觉。” 　　“能那样吗？你不也说那是故事吗？” 　　“操，好有道理啊。” 　　刚滚成一团的两个人转眼就要笑成一团了。 　　“不过咱俩这，第一回。也没准以后会有那个那种感觉呢。”邱遇说，“而且我发现我之前是真没说错，这正经来你差点把我弄死。” 　　冯岚紧张起来：“疼啊？难受？” 　　邱遇道：“也不是，不是疼的那种，是舒服的那种，但也不是特别舒服的那种。” 　　冯岚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也是这个感觉。” 　　他顿了顿，表情有点坚毅：“还得练。” 　　邱遇问：“教练，下次什么时候练？” 　　冯岚正经拿出日历看日子，哪个日子都不太行，只能随缘。 　　随的什么缘，下一次早回家啊第二天又不用早起那种缘。 　　正经折腾能排到高考后去。 　　邱遇当即驳回：“哪有这么来的，排班呢？” 　　冯岚抱着枕头：“那不排了——不是，谁提起来的？” 　　邱遇选择性耳聋，转话题给冯岚提意见：“你下次不用那么紧张我，动一下问一句，太磨叽了，要给我急死了。” 　　冯岚又趴回去，忍着笑道：“知道了，我下次改进。” 　　邱遇戳冯岚：“我呢，给我的反馈呢？” 　　“要哪方面的？” 　　“还能哪方面，疼没疼，舒不舒服，我行不行。” 　　冯岚笑得抖，显得话特别假。 　　“没疼，舒服，行。” 　　邱遇坐起来翻冯岚：“你看着我说话，你怎么回事啊？” 　　冯岚忍不住：“我一想起刚开始的时候你我就……” 　　准备做过了，但头一回经验不足，做得都不是特别好。 　　而且开始前俩人还叭叭了一会儿，做到七十分的准备开始的时候能退步到五十分。 　　到冯岚的时候还好，邱遇有经验了，知道再给准备准备，但冯岚先手没有料到，给邱遇疼得往后缩，差点在床头团成一个球。 　　邱遇把冯岚翻过来了，按着他咬了一口。 　　“怪谁，啊，怪谁？” 　　“怪我。”冯岚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还是怪你吧，都是你给我惯的。” 　　邱遇又咬了冯岚一口。 　　冯岚笑着摸邱遇眼角：“那会儿是汗还是疼的？” 　　“不知道，我脑子都糊了。” 　　冯岚道：“我的反馈是，你疼你得说。咱俩这，头一回，还没到那个默契的程度，我还以为你和我闹呢……” 　　“反思，我也反思，我错误地估计了那个紧致程度。” 　　“你别逗我了，这什么地方，不紧能像话吗？” 　　他俩再床上推搡了几把，本垒还在适应中不能再上了，又上了一节手工劳动课。 　　结束后邱遇有了新感想：“我家天花板挺好看的。” 　　感觉已经是说胡话了。 　　冯岚拍了邱遇一下：“洗澡吧。” 　　先起身往浴室去。 　　邱遇跟着他：“我这通风，今晚去你那儿睡？” 　　“嗯。”冯岚说，“一会儿收拾一下就走。” 　　邱遇感慨：“这就是有两个房的好。” 　　但两个房浴室都不算大，冯岚洗头发邱遇涂沐浴露，挨挨蹭蹭，刚降下去的火又往起烧。 　　一个澡愣是洗了一个点，兴奋的劲头上，谁碰谁一下都能燎原。 　　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冯岚发表了新感想。 　　“我可能只适合采蘑菇没法种地。”他把垃圾袋系好，“我刚瞥见你好像有点肿了……” 　　邱遇无所谓道：“感觉还行，就看着吓人吧，我买药了，一会儿涂点。” 　　“行动自如啊？” 　　邱遇使劲抖了两下新床单：“你看呢，你看我不自如吗？不信咱俩可以再来，我让你亲身体会我有多自如。” 　　已经很晚了，精神再亢奋，为了明天的打工也该歇着了。 　　冯岚没敢顺着邱遇闹，踩了拖鞋，裹了羽绒服，拎着垃圾袋一溜烟回二楼，进了门才发现自己把垃圾拎进来了，又匆忙放门口，放门口了又想起里面是什么垃圾，又拿进屋里丢进卫生间的垃圾桶。 　　邱遇一下来就看见冯岚团团折腾，问他干什么呢，他说处理罪证，给邱遇逗得扶着门框笑。 　　“正经情侣。”邱遇说，“还成罪证了。” 　　他不说冯岚不觉得，他一说冯岚也觉得离谱，靠着卫生间的门框笑。 　　一直到关灯了，真躺下准备睡觉了，两个人看似风平浪静，但心里各自都在复盘。 　　冯岚最琢磨的就是一开始邱遇躲是疼他怎么没看出来，还有没有别的时候邱遇疼忍住了没叫他看出来。 　　邱遇就比较直接了，在床上翻了两下后，突然跟冯岚说：“你今天掉眼泪的时候，知道吗，我恨不得把你吃了。” 　　冯岚差点掉床底下去。 　　“能别突然来吗？”他有点无奈，“而且你没吃吗？你都快把我吞了。” 　　邱遇止不住地乐：“我有点睡不着了。” 　　又问：“你没不舒服吧？” 　　冯岚道：“也有点，但就……还好。” 　　“你上药没啊？” 　　“没。” 　　“现在没反应也用一点比较好吧，会不会后反劲，就你明天一起来……” 　　冯岚觉得邱遇说得对，起来去上了个药，回来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都算其次了，主要是脑子里的事过不完，空气又要燥起来了。 　　这样不行。 　　明天还要工作。 　　佳人在侧。 　　正是温存的时刻。 　　年轻人不能纵欲。 　　可正是温存的时刻！ 　　邱遇腾地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冯岚。 　　“抽查！”他大声说，“等差数列的前n项和公式是？” 　　冯岚错愕地看着邱遇，几乎是立刻想到这些日子的上班补习，眨眼间四大皆空，邱遇的火灭了没有不知道，冯岚是连点火星都没了，拿枕头拍了邱遇一个“我操，错了，睡觉，睡觉”。 第110章 ☪ 之后 　　◎还是我男朋友的清白比较重要◎ 　　一次激烈的体育运动换来的是第二天腰酸腿疼屁股痛。 　　好消息：不比跑五千米那么难受。 　　坏消息：有跑五千米没有的落座难安。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邱遇和冯岚就傻了，胳膊腿好像是自己的，又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是自己的。 　　邱遇屁股疼得尤其厉害，小电驴骑不了一点，上过药后和冯岚一块打车出发，各去各的打工岗位。 　　冯岚坐着软垫椅子给郑晓东判作业的时候，邱遇呲牙咧嘴地给冯岚发消息：“忘了屁股疼了，我咔一坐下差点疼飞了！” 　　然后是一串大哭的表情。 　　冯岚安抚地发了个摸头表情包，课间休息郑晓东去上厕所的时候，给邱遇拍了自己的椅垫。 　　“郑晓东家的。”他说，“坐着挺舒服，家里也买一对？” 　　邱遇两分钟后发来截图并一句“已下单”，同时就本垒活动提出宝贵意见。 　　“咱俩以后不能一块来，家里得留一个全须全尾的人。” 　　冯岚笑着回了个“好”。 　　再抬头的时候，郑晓东已经回来了。小孩上了半年多初中，有点“长大了”，对冯岚现在都不喊老师改喊哥了。 　　郑晓东见到冯岚对着手机笑得开心，就问：“冯哥，你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吗？” 　　冯岚秉着给小孩做良好榜样的理念回答：“怎么可能，我高三呢，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啊。” 　　郑晓东笑：“可是你刚才笑得好那个啊，就是那种……哦，冒粉红泡泡！” 　　冯岚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粉红，但郑晓东这么说了，他就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无意识散发什么恩爱气场。 　　冯岚看看时间，让自己稍微板起脸：“好了，不要闲聊了，继续写下一科作业。” 　　“哦。”郑晓东拉开椅子坐了，“对了冯哥，你是不是元宵起就不来了啊？” 　　“嗯。”冯岚说，“我们元宵后开学，之后高三下学期没时间了。本来能教你的也不多了，现在我不主要是你伴读吗？” 　　“哎呀，你就是对那些都陌生了。”郑晓东说，“哪次不是说着不懂看看就明白了，我一看你就是学霸。” 　　冯岚笑了下：“没有的事。” 　　他初中成绩确实不错，但空耗两年也还回去不少，有些题根本弄不懂，是偷偷发群里问的二鹏和钱还有李绣。 　　郑晓东又道：“我真的舍不得你走，你盯着我学我有劲，咱俩还能说说话。” 　　冯岚道：“我走了你爸肯定还给你找别的家教，没准你和人家处得更好呢。” 　　郑晓东噘了下嘴，好像不怎么高兴。冯岚也没再说，郑晓东写初中寒假作业，他在旁边写高中英语拔高练习册。 　　写了十来分钟，郑晓东突然小声说：“那冯哥，我以后能不能找你说话啊？” 　　“能啊。”冯岚爽快道，“今天的学完了咱俩加微信，以后什么事都找我说，一日为师终生为……为叔吧。” 　　他笑：“占你个小便宜。” 　　郑晓东咧嘴笑了，又问：“那元宵能不能来我家吃顿饭啊？” 　　“这……”冯岚有点犹豫，“我那天还要别的工作，应该没时间。” 　　郑晓东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蔫巴道：“啊，这样……那好吧。” 　　这天走的时候，郑先生又送了冯岚。 　　冯岚说天冷，别送了，郑先生说要的要的，一阵推拉，把人送到电梯口。 　　等电梯的时候郑先生问：“是不是椅子太凉？” 　　冯岚迷茫：“没有啊。” 　　郑先生笑道：“刚刚看见你放了个椅垫，以前都没放过。” 　　“哦。”冯岚随口糊弄，“昨天不小心摔了，垫一下舒服点。” 　　“啊？严不严重啊？” 　　郑先生立刻往冯岚身后看，还提了一下冯岚的羽绒服。 　　冯岚被吓了一跳，诡异的不舒服的感觉也涌上心头，他往旁边侧了一步，匆忙道：“不严重，谢谢您关心。” 　　郑先生又问：“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要是摔到骨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冯岚原地蹦了一下，“您看，行动自如。” 　　电梯慢慢上来了，郑先生点了根烟，有点惋惜道：“之后真不来了？” 　　“真的没时间了。” 　　“大学呢，准备去哪儿念？” 　　“还不一定去哪里。”冯岚说，“要是还回这边到时和您联系，到时候我那点知识要是还够用，肯定不推辞。” 　　“好。”郑先生看着冯岚笑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电梯到了，郑先生又拍捏了一下冯岚的肩膀。 　　“那再见啊，要是方便，元宵一起吃饭！” 　　冯岚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匆匆上电梯。 　　郑先生微笑着看着冯岚，目不转睛，一直到电梯门关上。 　　冯岚被看得发毛，在电梯里拿手机看邱遇消息转移注意力。 　　“据我观察，陈林今天坐椅子也不太舒服” 　　“小木也是！小木走路好像都不太舒服/偷笑.jpg” 　　“妈的，被调侃了” 　　“对象啊，我的对象在哪里，快来帮我分担火力，这帮老司机，我新手上路，又是新手又是路，怎么了” 　　“那卫生巾我让熟悉的客人放进女卫生间了，她问我哪儿来的，我说不小心买错了，不知道会不会在超话被说” 　　“说了，立刻就说了，都在那儿猜咱俩怎么能会买到卫生巾的，服了” 　　“你去说？去跟她们解释怎么手滑紧张不小心？（尤其咱班女生）” 　　“全网注意！我对象不回我消息！对象啊——对象——” 　　“我屁股疼，对象QAQ” 　　电梯到底，冯岚的心情也平复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始回复。 　　“带药了吗，去卫生间弄一下？” 　　“我这完事了，现在出去打车” 　　“买错就是买错了，也没有别的说的，随便她们吧”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打：“郑先生好像特别不愿意让我走。” 　　邱遇没立刻回，大概被叫去忙了，等冯岚上车五分钟了，邱遇的消息才跳出来。 　　“药、上、了！痛。你不痛吗？” 　　“行呗，买错就是买错，本来就是买错” 　　“我们岚岚优秀啊，谁舍得让你走，我也舍不得，希望以后永远不和岚岚分开QAQ” 　　打字真是超快的。 　　“我还行。”冯岚回，“不会跟你分开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愁伤感，是不是那个什么之后的患得患失，昨天……温存时间不够？” 　　按道理应该不会，毕竟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块睡的，早上醒来的时候手脚纠缠不说，脖子都要叠着了。 　　邱遇回：“不是昨晚的事，是今天早上！呜呜，一对苦命情侣，洞房之后，就被！迫！分！离！” 　　冯岚直笑：“你要不把昨天的拍那个情人节的纪念视频发了，让粉丝安慰一下你。” 　　邱遇委屈屈：“粉丝是粉丝，对象是对象。” 　　冯岚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清晰起来的“主题”招牌，低头回复：“来后门接你对象。” 　　邱遇直接到巷口接，见了冯岚先摸他的手。 　　凉的。 　　“我就知道你没戴手套。”他说，“之前回消息那么快。” 　　“想事忘了。”冯岚说，“郑先生……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详细说了。 　　前面邱遇没觉得怎么样，但电梯门都要关了还直勾勾盯着实在是有点太吓人了，都有点像鬼片了。 　　邱遇问：“还有三天是吧？” 　　“嗯，元宵就不去了。” 　　“这几天我去接你？打车去打车回，来回也不耽误多少时间。” 　　“那也不用，浪费钱。” 　　冯岚搂了下邱遇的腰。 　　“还疼？” 　　“疼啊。”邱遇呲牙，“你不疼？” 　　“一点点。”冯岚说，“可见你技术比我好。” 　　邱遇拍了下冯岚的屁股。 　　“不要太自责，怪我，我琢磨着一开始是要疼一下的，忍忍就行呢……不过你柔韧度比我好，以前没发现，开的弧比我大……” 　　冯岚害臊地松开手往旁边躲，溜着边钻进后门，去换衣服了。 　　邱遇哪里会放过他，跟着钻进更衣室。 　　俩人昨天都修了指甲，再那什么的时候也没留个抓痕，但别的一样不少，冯岚右肩膀上现在还特完整地留着个牙印。 　　邱遇挨近了摸：“我昨天咬太狠了。” 　　冯岚道：“你没咬这么狠我还没发现你疼呢。” 　　他动了下肩膀，侧头看：“挺好，你多疼我就多疼。” 　　邱遇搭着冯岚的肩膀笑了。 　　冯岚耸了他一下：“别闹，我换衣服。” 　　邱遇食指中指动动，在冯岚的脊骨上走了两步，才放手让冯岚换衣服。 　　当天饭搭子超话终于不是在热议两人的学习进度了。 　　@该轮到我发财了：今天去了现场，赌一个小孩关系更上一层楼，输了去写文。 　　回复：希望是真的，但也想看文，你认输别让我求你 　　回复：感觉更上一层楼+1111111 发现不对劲后我咔咔一顿搜，确认了八遍他们成年了 　　回复：？什么意思，给赛博人讲一讲求求了 　　…… 　　@生活大Bug：今天起我逢丘人算站起来了！[视频：旁观角度，邱遇要坐，冯岚给放了个垫子才让他坐] 　　回复：不信谣不传谣，如果一个垫子算证据，我请问小冯脖子后面的创可贴怎么说？[图片] 　　回复：我是遇岚人我说邱遇坐垫子是因为小冯把他踹下了床他屁股着地 　　回复：翻遍以前的视频小邱以前从不坐垫子！ 　　回复：小冯也不贴创可贴啊！ 　　…… 　　@晚睡传奇：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人家自己知道啦，姐妹们注意，这次嗑的是真的真的小情侣，尊重！尊重！猜着玩的就算了真吵起来的再干什么啊，那么闲就去学习，不要为这种事情吵架只会让人家小情侣尴尬！ 　　回复：只是一个猜测不一定是真的，反正会不会俩人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1呢？ 　　回复：我真是佛了看拉郎要吵嗑真情侣也要吵，不行一人给我一百我去问问吧 　　回复：点了点了狠狠点了，小邱冲浪的啊！他看见这个得多尴尬我算瑞思拜了 　　…… 　　邱遇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李绣正往群里甩截图，甩一张张鹏和钱就圈邱遇和冯岚一次：“出来说说吧，谁上谁下啊？” 　　冯岚给邱遇看手机，邱遇让冯岚帮自己按语音，不客气道：“闲死你们了，下次来我俩床底下趴着吧。” 　　-你的朋友李花：我就这么回来问我的粉丝？ 　　邱遇笑，嘴角一扬起来冯岚就帮他按语音。 　　邱遇道：“行啊，我是不害怕，但这玩意儿真操作犯法吧，希望大家都能遵纪守法。” 　　-Z：你要请我们的，我们不犯法 　　“那来呗，我们床……”邱遇瞥了眼，“你们并排，仨人确实能趴下。” 　　冯岚接了句：“他说的，我没说，你们挑我不在的时候来。” 　　语音条发送，钱成锦给台阶就下，说就邱遇独角戏那他不参观了，不然冯岚半道回来不像话，再当邱遇出轨了。 　　钱成锦表示：“他的清白不重要，主要是我的清白不能被玷污啊。” 　　冯岚直接用邱遇的号回复：“那我觉得还是我男朋友的清白比较重要。” 　　钱成锦发出一张冯岚之前没见过的表情包——“退群警告”。 　　冯岚直笑，挑挑拣拣没找到合适的表情包，手动发了个“慢走不送”。 　　跟群里闹完了，冯岚转头看邱遇：“给你吹头发？” 　　“不用。”邱遇又揉搓了脑袋两下，“一会儿就干了。” 　　“哦。”冯岚说，“可我想躺着了。” 　　邱遇拽了把椅子到卫生间门口，垫了件衣服在上面，慢慢坐下了。 　　“那来，五分钟速干。” 　　吹风机是小杂牌，风力大，噪音也大，吹一次完事了耳边还嗡嗡响，邱遇为此特别不爱吹头发。 　　冯岚给吹的时候会调中档，并拿远一点，一边吹一边拨弄邱遇的头发。 　　这就舒服多了。 　　邱遇低头刷微博，到超话找到说他和冯岚加起来是1的回复点了个赞，然后去B站把情人节视频发了。 　　视频是从邱遇准备开始拍的，这段加速了，直接到冯岚闭着眼拎着塑料袋进门，以冯岚说他第一次收玫瑰花结束。 　　弹幕分两派，一派情人节快乐好甜好甜，一派来来回回看冯岚手里的塑料袋，想看清里面有什么。 　　还有人说：“小邱改个名算了，别叫什么风过山丘，叫饭搭子恋爱日记。” 　　邱遇给冯岚看这条：“我要改名吗？” 　　冯岚把吹风机关了问：“说什么？” 　　“B站那个号，有人说我改名算了，叫‘饭搭子恋爱日记’。” 　　“风过山丘不是挺好的吗？” 　　“也是。” 　　冯岚继续给邱遇吹头发，邱遇回复那个人：“岚说我现在这个名字就很好。” 　　那人没想到会被回复，吱哇乱叫了两行，又催了两行开直播。 　　直播现在是没时间，但元宵那天玩玩游戏应该还是行的。 　　吹往头发邱遇和冯岚说了，冯岚对这些都没意见，两人躺到床上关灯，一时还不困。 　　冯岚问邱遇：“现在还疼得厉害吗？” 　　邱遇问冯岚：“罗马法的起源和发展历程是？” 　　冯岚一听就乐：“你又躁动了是吧？” 　　“靠，昨天刚开荤啊，你不躁动吗？” 　　“本来有一点。”冯岚说，“但我脑子里现在只有罗马法的起源和发展历程。” 　　“我这算搬起罗马法砸自己的脚了？” 　　“嗯，高考考罗马法的话我会感谢你的。” 　　冯岚打了个哈欠。 　　“睡吧。”他喃喃，“睡呗……” 　　口齿也不清。 　　邱遇觉得可爱，逗着冯岚又说了几句话，才往人家脑门上亲一下，安静睡觉了。 第111章 ☪ 元宵 　　◎步入爱情的坟墓◎ 　　元宵节当天，按韩老板吩咐，给邱遇和冯岚换了衣服，穿了韩老板让打广告的卫衣，配韩老板给搭的休闲裤，休闲裤老板还说送他俩了。 　　粉丝戏称饭搭子这是DK终于放学了。 　　微博上说过今天是最后一天，邱遇冯岚今天除了给客人端增送汤圆就是被客人拉着拍照，还要抽空回各个人的祝福消息。 　　冯岚昨天家教工作正式结束，今天早上跟邱遇一块来咖啡店，一天下来俩人无一幸免，脸都笑麻了。 　　韩老板说厚道也不厚道，情人节给提前一小时下班，元宵只给提前半小时结束工作，让厨房给员工也一人一碗汤圆，群里发了红包祝大家元宵快乐。 　　一屋子人找了最大一张桌子，沙发挤不下自己拖椅子，围着坐了。 　　汤圆分两色，黑的是黑芝麻，白的是花生，每个人碗里是黑的白的都有。 　　小木招呼后厨师傅：“出来一块吃啊！” 　　后厨师傅道：“不了，我回家和老婆一起吃去！你们吃完碗放水池里啊，我明天收拾！” 　　“我们顺手洗了！”小木说，“给你放旁边，你明天检查！” 　　师傅笑着说行，洗了煮汤圆的锅就走了。 　　邱遇问小木：“怎么老板不给店里用洗碗机啊？” 　　小木道：“哪儿是老板不给买啊，张师傅不信那玩意儿，坚持手洗的干净。厨房吗，他的地盘，他说了算。” 　　小木张罗大家：“都吃啊，干什么，等我？” 　　陈林道：“没，刚阿章吃了一个烫着了，我们晾一晾。” 　　小木挨着他搭档坐下：“靠，就知道你们心里没有我。” 　　他舀起一个汤圆：“晾什么啊，就这么吃，咬个小口，吹凉一点不就行了？” 　　其实就是等他呢，见他拿勺子，大家就跟着动了。 　　邱遇问冯岚：“都喜欢吃吗？” 　　冯岚说：“喜欢。” 　　邱遇又问冯岚：“有特别喜欢的吗？” 　　冯岚笑：“要哪个直说。” 　　邱遇立刻舀了两个花生的到冯岚碗里：“换你芝麻的，两个。” 　　冯岚给了邱遇三个。 　　“喜欢芝麻的？” 　　“喜欢黑糯米黑芝麻的。”邱遇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觉得这个比白糯米黑芝麻的好吃。” 　　吃过几个，小木问：“小冯小邱之后都不来了吧？” 　　“高考前肯定没时间来了。”冯岚说，“之后，等出成绩再说吧。” 　　小木笑：“你们不来，咖啡厅营业额得下降，到时候老板该说我们不行了。” 　　“怎么会。”邱遇说，“她要真那么说你们就也全网公开，保证营业额是我俩在这几天的好几倍。” 　　一桌人都笑起来。 　　陈林道：“那我不行，我在外面有仇家，全网公开营业额没上去，我人先没了。” 　　陈杉用膝盖撞他，不太高兴道：“说什么胡话？” 　　“错了。”陈林舀了个花生汤圆给陈杉，“随便说说。” 　　邱遇看看陈杉，又看看陈林。 　　“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他说，“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主题，我能问吗？” 　　陈林大方道：“是不是想问那天的兰博基尼啊？” 　　“有点，但不是。”邱遇说，“那个……你和陈杉，你俩……亲兄弟吗？” 　　陈林笑得直捶桌。 　　“不是啊！”他说，“你不是冲浪吗？那么多写我按他整容的文你一个没看过吗？” 　　“我操。”邱遇特别震惊，看冯岚，冯岚也是十分惊讶。 　　冯岚问：“那不是粉丝自己想的？” 　　“不是。”陈林说，“哎哟……我以前，呃，脸上受了伤，毁容了，就按我哥的脸整了。” 　　他在自己脸上比划。 　　“这，这，这，都动过刀。” 　　邱遇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大家都知道。”陈林说，“我是没想到你真会信我俩是兄弟哈哈哈！冯岚不会也信了吧？” 　　冯岚尴尬道：“信了。” 　　陈林看起来要笑仰过去了。 　　陈杉无奈而宠溺地看着他：“笑会儿得了。” 　　陈林靠到陈杉身上，笑得有点咳嗽了才终于停下来。 　　陈林一抹眼角：“他要问我兰博基尼我就不笑了，怪他。” 　　陈杉腾出手，半圈住陈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邱遇道：“那我问兰博基尼？” 　　陈林把脸上的笑一收：“值此元宵佳节，不该提那个小小傻逼。” 　　邱遇立刻转头，又给冯岚一花生汤圆。 　　“宝，再和你换一个。” 　　冯岚给他俩，还用自己的勺子敲敲邱遇的勺子。 　　“宝，吃吧。” 　　吃汤圆这段小木录了点素材，说之后要去掉人声剪个官方视频。 　　小木玩笑着问邱遇和冯岚：“二位名人同不同意啊？” 　　冯岚道：“随便。” 　　邱遇道：“可以啊，但得把我和冯岚出镜的素材发我一份做报酬。” 　　小木笑道：“那肯定的，晚点我就发你。” 　　汤圆吃完了，冯岚按着邱遇肩膀起身跟着捡了碗，小木说他洗，他搭档进去帮他，把其他人都撵出来，说元宵快乐，各回各家。 　　没有别的客人在，邱遇和冯岚是走正门下班的，到门口告别了其他几个，邱遇拿手机对着月亮拍了张照片，连着刚吃那碗汤圆一块发了微博。 　　“@风过山丘：元宵快乐[月亮照片][汤圆照片]” 　　发完了，软件下单打车，转头找冯岚，冯岚远眺着陈林陈杉的背影。 　　邱遇问：“还好奇呢？” 　　“也是也不是吧。”冯岚说，“就是听他那个意思，那天说的那个什么火葬场的应该是真的……我有点，错愕，惊讶，震惊？” 　　邱遇也看了一眼，正看见陈林抄起一个雪团扣在陈杉脑袋上，然后笑着跑远了。 　　邱遇道：“确实。这什么世界，这种破事竟然还真会发生，还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 　　陈杉的背影消失了，邱遇低头看手机，今天不算特别冷，冯岚摘了手套，拿手机打俄罗斯方块。 　　邱遇随口问：“打地鼠机呢，失宠了？” 　　冯岚道：“刷不上去分了，后面快得能把我闪瞎。” 　　“那保护视力比较重要。” 　　“是啊，瞎了怎么高考。” 　　“随便背个知识点来听？” 　　“还来？你又躁动？” 　　“没，无聊。” 　　“要哪科知识点？” 　　“接着历史？” 　　这是邱遇和冯岚的新游戏。 　　躁动的，该睡觉但又不太睡得着的夜晚，两个精力旺盛、血气方刚的十八岁男生，在床上，并排躺着，背知识点。 　　情人节那天是数学，情人节后一天是历史，然后政治，然后语文课文，昨天又是历史。 　　冯岚说行，从脑袋里扒拉出一段就开始背，网约车到的时候才背一半，上了车继续背。 　　司机直夸冯岚好学，冯岚礼貌微笑，背完闭嘴。 　　邱遇给冯岚鼓掌：“好棒！历史满分对你招手！” 　　冯岚拍邱遇的手：“别给我立flag，开学我不及格跟你没完。” 　　邱遇乐了一阵，靠在冯岚身上回微博评论。 　　情人节的余震还在，评论里好些个“问问进度”“谁攻谁受”“元宵节有没有特殊安排”。 　　邱遇和冯岚说：“我就直着回了啊。” 　　冯岚瞥一眼：“你也收敛些。” 　　于是邱遇回复：“保密”“你猜”“问太多了，给我俩留点隐私” 　　@我开花了激情截图，激情发博。 　　“遮遮掩掩就是确有其事，站一晚逢丘不能再多，[链接分享：你知我知的秘密]” 　　邱遇点进去看了，是一篇讲述打工小邱不小心和同事睡了，第二天尴尴尬尬遮遮掩掩，但被同事的细心照顾攻破心防，最终坦言自己家里有个小别墅，是闹了不愉快才来这里打工，然后和家里有个大公司的同事小冯和和美美HE的故事。 　　邱遇自己看完了还分享给冯岚看：“祝你早日有大公司包养我。” 　　网约车司机：“？” 　　冯岚点开分享链接：“那还是你包养我比较快。” 　　网约车司机：“？！” 　　冯岚看到一半，到家了。两个人下车，刚关车门，司机降下车窗。 　　邱遇：“我们线上付款。” 　　司机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有手有脚的，不要总想着走些歪门邪道，以色侍人，不会长久。” 　　邱遇和冯岚：“？”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司机就开车走了。 　　邱遇和冯岚面面相觑。 　　“他什么意思？” 　　“他是说咱俩互相包养的事吗？” 　　“关他什么事？”邱遇握着手机，“不想付钱了。” 　　冯岚拍拍他：“没事，咱俩会很长久。” 　　邱遇跟冯岚往别墅走：“是夸我特别帅吗？” 　　冯岚道：“嗯，会帅得很长久？” 　　邱遇美滋滋地把钱付了。 　　进家门的时候，一家人都坐沙发那儿看电视，邱建军和李凤娟老两口瞧着都要睡着了。 　　“还知道回来！”陈雅心疼地抱怨，“什么工作呀，寒假最后一天还到这么晚。” 　　邱遇神秘道：“特别赚钱的工作！” 　　他和冯岚换了鞋，一前一后的走过去，冯岚从包里摸元宵礼物，邱遇搂了陈雅又去搂老太太。 　　老太太拿着冯岚给买的围巾，亲切地责怪：“来一次带一回礼可还行，你这样奶奶以后怎么好意思叫你来？” 　　冯岚乖巧道：“是我和邱遇一起买的，没花多少钱。 ” 　　邱遇帮着说：“都不许拒收啊，现在的送礼是为了我俩毕业你们多给一点，我看谁不收，不收就是觉得我和冯岚考不好。” 　　“臭小子。”邱林风说，“收吧，都收，给他俩高考积福，我去盛汤圆。” 　　他路过邱遇，拍了邱遇后脑勺一下，力道不重。 　　“兔崽子，你爷爷奶奶都困了，就等你。” 　　邱遇还没怎么样，冯岚先不好意思：“抱歉。” 　　邱遇不乐意了，凶邱林风：“会不会说话，这一天天的！” 　　邱林风气得翻了个白眼钻进厨房。 　　李凤娟乐呵呵地让冯岚坐在自己旁边：“甭听他的，能等多久，平时我们也是在自己屋里看电视。” 　　邱建军哼了声算是认同，又问：“开学还打工吗？有多缺钱啊？” 　　“你这老头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不好听。” 　　邱遇挨着冯岚，把邱建军挤到一边。 　　“下学期不打工了，我俩好好学习。” 　　李凤娟道：“哎，就该这样，没钱管你爸要。” 　　邱遇道：“有的是钱，我没有冯岚还有，你不知道我俩，我俩现在都富得流油。” 　　陈雅忧心忡忡：“有钱怎么了，到现在住哪里都不和我们说，能不能雇个保姆照顾你俩？高三不比别的时候，我听人家说啊……” 　　一碗碗汤圆端到客厅茶几上，邱遇那碗里都是黑糯米黑芝麻的。 　　邱遇这会儿才想起来什么，群发了一条消息，冯岚看见了，留意着动静，不一会儿李绣发微博，配文“我以为逃过了”，配图是邱遇发的节日祝福短信。 　　“元宵快乐，合家团圆，幸福美满。 　　一对佳偶，冯岚 邱遇” 　　冯岚回复：“现在过了。” 　　李绣回复：“下个节日按住他好吗？” 　　冯岚看了眼日历，下个节日是清明节，忍不住笑了。 　　邱遇小声问他：“笑什么呢？” 　　冯岚给他看消息：“李绣怕你清明节也秀恩爱。” 　　邱遇很遗憾道：“我倒是想，能在清明节发一句‘步入爱情的坟墓了’多棒。” 　　“和我结婚是步入爱情的坟墓？” 　　邱遇随口说的，压根没想到这一步，被冯岚凑近耳朵这么一说，脑子都热了。 　　“啊，入土为安，进了我的坟这辈子都别想反悔。” 　　一整个胡扯新编。 　　“不反悔。”冯岚笑得更开心，“吃你的汤圆吧。” 第112章 ☪ 开学 　　◎有什么要和我分享的吗？◎ 　　风过山丘更新游戏视频。 　　“明天开学，小玩一会儿” 　　上回书说到，LAN和爱丽丝成为挚友，爱丽丝将一颗流光溢彩的大珍珠送给LAN，被LAN转赠给男朋友YU，错过拍卖行剧情。 　　这回书说到，YU积极去刷铁匠伊芙琳的好感度，想得一把神兵利器，再次触发拍卖行剧情。 　　冯岚问拍卖行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邱遇并不正面回答，直说开了冯岚就知道了。 　　冯岚也就没再问，乖巧得都不肯用手机搜一下攻略。 　　明天要上学，确实就是小玩了一会儿，种地钓鱼卖菜，什么剧情都没推进，冯岚说“差不多了，该睡了”，邱遇就“OK，拜拜，大家下次见”，把视频结束了。 　　评论都在嗷嗷待哺，说这怎么能够，怎么都不肯最后亲上十分钟？ 　　邱遇没回，冯岚也没回，忙着睡前背着镜头亲个十分钟。 　　亲得躁动了，就背知识点，邱遇是一边嘀咕一边背，心里对老街的怀念度直线上升。 　　但再怀念也没辙，冯岚先去洗澡冷静，回来后，邱遇才去了。 　　这一去就是半小时，远超平时的洗澡时间。冯岚疑惑地开门找人，到浴室门口见灯是暗的，更没有水声，邱遇根本不在里头。 　　他那么大一男朋友人呢？ 　　冯岚疑惑地给邱遇发了消息，等回复的时候就在二楼慢慢走，终于注意到邱林风卧室的门缝有隐约的灯光透出来，再走近了，还有人声。 　　冯岚又给邱遇发消息：“和邱叔说话呢？” 　　邱遇还是没回，冯岚正想着要不要下楼找找，刚转过身走两步，身后邱林风的卧室门就开了。 　　邱遇探出脑袋：“岚！” 　　冯岚转身：“你在这啊。” 　　“在，和我爸聊天呢，刚看见你消息。” 　　冯岚道：“打不起来吧？” 　　邱遇笑：“不能，别的不说，雅姨和我爷奶不都在呢吗？” 　　他往外走，半掩了门，偷偷摸摸走近了往冯岚脸上亲一口。 　　“最重要的是男朋友在呢。” 　　冯岚在脸上抹了下：“头发又不吹干。” 　　“一会儿吹。”邱遇在冯岚脸上同个位置摸了摸，“你先躺啊，我再和他说两句就回去。” 　　“行，要是打起来你就大声喊。” 　　“没问题，他打我我就大喊男朋友救命。” 　　冯岚搡了他一下，回屋了。邱遇也掉头回去找邱林风，一开门就催：“快点啊，冯岚等我睡觉呢。” 　　邱林风满眼都是“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数落道：“哼，冯岚冯岚，你脑子里现在出了冯岚还有什么？回头到了高考考场，我看你卷头都得写冯岚！” 　　“那不能，估计得算替考，犯法。”邱遇说，“你赶紧着吧，都从我小学考第一怀念到我初中特听话了，要说什么快着点。” 　　邱林风没好气地拿出一个钱包甩在床上。 　　“拿了滚。” 　　邱遇有点惊讶：“这不是我还你钱那个……” 　　他不要。 　　“还都还你了，你留着吧。” 　　“我差你那点钱？”邱林风说。 　　“我也不差啊。”邱遇说，“我说我富得流油，你当我开玩笑呢？” 　　“我是怕你吃冯岚的喝冯岚的，当小白脸当得心安理得！” 　　邱遇笑：“那看冯岚需求啊，他想我当全职主夫我没一点问题。” 　　邱林风叹了口气。 　　邱遇警惕地看着他：“怎么，又想挑拨离间我俩感情？我摔门走了啊，不跟你开玩笑。” 　　邱林风点了根烟，有点惆怅。 　　“能过一辈子吗？”他问，语气很认真。 　　邱遇也端正了态度：“你要问我期望，我肯定是想一辈子的。但要是按现实，这谁能说得准？我才十八，你让我说准一辈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也想抽烟，但身上穿的睡衣，看了眼邱林风抽的烟又不喜欢，抱着胳膊道：“但我俩都奔着一辈子使劲呢，两个人都想，那就是能长久啊。” 　　邱林风问：“也许以后，万一有一天，你俩，不说你俩，你俩有一个想回归正常家庭，想要孩子呢？” 　　邱遇道：“首先，我得反驳你这个‘正常家庭’的定义，你可能想说的是‘主流家庭’，这样比较尊重你儿子和你儿子对象。其次，孩子我俩都不考虑啊，除非我能生，冯岚能生我都不考虑，但如果以后领养对我们开放，那想要再去看看吗。” 　　邱林风挺执着：“我就问你万一呢！” 　　邱遇想了想，把自己B站账号翻出来给邱林风看了。 　　邱林风纳闷：“这什么？” 　　“我和冯岚的恋爱日记。”邱遇说，“岚是天生的，我觉得我也是，这么多年我没喜欢过一个小姑娘很能说明问题吧？” 　　邱林风沉默地翻看邱遇录下的视频。 　　“所以排除我俩是双性恋，也排除我俩取向流动，那我俩回归主流家庭就是骗婚啊，是道德败坏，这肯定不行。” 　　邱遇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觉得邱林风是怀疑他，不觉得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现在明白，邱林风是怕他扛不住世俗压力，被世界的恶意击垮，落得惨痛收场，一地狼藉。 　　邱林风俩毛病，一个好动手一个不会说话，现在一个改了，另一个……随便吧。 　　邱遇继续道：“反正我和冯岚都公开出柜了，以后就是我俩不在一起，我们也是各自再找个男的过，我真不是故意气你，也绝对想清楚了——而且你看，接受的人比不接受的多不少呢。” 　　邱林风皱着眉，邱遇盯着他，看他快翻到打水漂的视频，就把手机抢回来了。 　　“行了吧，还有什么想说的？” 　　邱林风呼口气：“给你那表呢？” 　　“洗澡放屋里了啊。”邱遇说，“还钱那回想还你的，你把冯岚打了，我就给忘了。” 　　“没管你要，拿着吧。”邱林风说着，把钱包也往邱遇手里塞，“这个也拿着，高三助力金。” 　　邱遇还要推，邱林风道：“那块表是爸刚赚钱的时候买的，留着吧。大学念什么专业，你也想一想。咱家这小公司，我以后是想交给你的。但我还能干，你琢磨琢磨。” 　　邱遇攥着钱包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话我先说了，我不懂公司，也没什么兴趣，我大学可以再学个公司管理还是什么金融之类的专业，但这玩意儿交给我没准就直接败了。你能管还是多管管。” 　　邱林风道：“试试，只要不破产到咱全家喝西北风，都没事。” 　　邱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觉得邱林风小看他，抓着钱包晃了下。 　　“那我拿了，回去睡觉了啊。” 　　他不怕拿了，毕竟不管邱林风给他多少，他都能还得起，底气是足的，这点过去就没必要推来推去了。 　　“去吧。”邱林风拍拍邱遇肩膀，“下学期加油，需要我就说。” 　　他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 　　“不管怎样，爸爸都为你骄傲。” 　　“你最好说到做到。”邱遇笑了下，“晚安，睡了。” 　　他没再留，拿着钱回自己屋了，聊了这么久，屋里够暖和，半干的头发也不必吹，直接就能躺了。 　　冯岚困得不行，靠着床头麻木又无意义地刷视频，见邱遇回来一抬头：“聊完了？” 　　“嗯，又赚一笔。”邱遇举起钱包，“我还他的钱，他又给我还回来了。跟我叭叭一大堆，怕咱俩过不完一辈子。” 　　冯岚道：“不算天灾人祸这种不可抗力因素，我是想一辈子的。” 　　“说什么不吉利的呢？”邱遇把钱包放衣柜里，“不带走了，咱俩现在钱都够用，行吧？” 　　“嗯。”冯岚说，“速来，困了。” 　　“来了。” 　　邱遇关灯上床，翻身搂住滑进被窝的冯岚，在冯岚肩膀上蹭了蹭。 　　冯岚摸摸邱遇的头：“怎么了，聊得不太开心？” 　　“就是突然想到，我爸也是个大学生啊。”邱遇说，“之前翻照片的时候，感觉他以前也有点……书生气？怎么现在就跟个流氓一样，是不是为了赚钱，酒桌里来去，融入了？” 　　“有可能。” 　　“有点心酸。”邱遇说，“你说，我妈以前喜欢过的我爸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啊？咱俩呢，我爸说想把他公司给我，我要是也变成那个样子，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冯岚轻轻拨弄着邱遇的头发。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所以你以后变成你爸那个样子，我也会喜欢。而且一个人，底色轻易是不会变的。你爸可能不书生气了或者怎么着的，但他的本质不还是那样吗？” 　　邱遇嘀咕：“谁知道他本质什么样？” 　　“那不管他，我知道你的。”冯岚说，“谁长大了不变样，我和我初中的时候都不一样。” 　　邱遇道：“你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也不一样了。” 　　“那你不喜欢刚认识的那个我吗？” 　　“喜欢啊，也挺有意思的……不对，不是我问你吗？” 　　冯岚在黑暗中摸索着亲了邱遇一口。 　　“我也一样。” 　　邱遇小声道：“你翻过来，抱着我睡呗。” 　　冯岚翻身，搂住邱遇，手在他后心口按了按。 　　“今年事太多了。”邱遇说，“整得我多愁善感的。” 　　冯岚在心里叹气。 　　他觉得邱遇不是因为今年事多才多愁善感，而是他以前也多愁善感但没人可说。 　　邱遇是从邱林风身上学了点东西的，比如，心里烦可以跟兄弟喝酒，但不可能跟兄弟这么谈尽情愁。 　　冯岚打起精神，慢慢捋着邱遇的后背。 　　“随便愁，我在呢。” 　　邱遇脑袋往冯岚怀里拱，不一会儿安稳睡了。冯岚也安然入梦，这一夜睡得踏实，再睁眼，就是被闹铃吵醒的。 　　邱遇昨晚没吹头发，打着哈欠起来后，一头乱毛。 　　他半闭着眼睛喊冯岚：“我昨晚好像做梦了。” 　　冯岚努力睁眼：“梦见什么？” 　　邱遇呆了一会儿：“不知道。”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起床开灯。 　　“爱什么什么吧……起了。” 　　这波起床弄得阵仗挺大。 　　要邱遇说，就算是高三下学期，返校这天也就是上个学而已，但他家里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早上他和冯岚换完校服一推门，就发现一屋子人都起来了。 　　邱遇：“……” 　　邱遇扒着二楼栏杆往下喊：“至于吗？我上多少年学了，还得全家一块送？” 　　陈雅招呼他：“快洗漱下来吃饭！” 　　邱遇抓抓头发，转头照样喊冯岚。 　　“洗漱下楼吃饭！” 　　俩人一个二楼卫生间，一个一楼卫生间，迅速洗漱，完事后冯岚拎着俩人的书包下楼，把书包放到客厅沙发，在餐桌找到自己的位置——邱遇旁边。 　　热腾腾的粥，热腾腾的包子花卷馒头，还有几个糖三角。 　　李凤娟给他俩分糖三角：“这个是红糖的，这个是白糖的，小心点吃，别烫了，也别弄脏了衣服……”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冯岚和邱遇再要帮着捡碗就没人让了。 　　邱建军还撵他俩：“上学去！” 　　邱林风早暖好了车，拿着他俩的书包就走，边走边皱眉头。 　　“都装了点什么这么沉？” 　　“就寒假作业啊。”邱遇说，“沉吧，知识的重量！行不行，不行我俩自己拿。” 　　“总共才几步路！” 　　李凤娟从后面追上来。 　　“哎呀，等一等。” 　　她拿了两幅十字绣的鞋垫，给邱遇和冯岚一人一副塞了。俩人一看，左脚“金榜题名”，右脚“名列前茅”。 　　李凤娟道：“都是看你们的鞋知道的鞋码，不会错的，说是有按摩的效果，可好呢。” 　　冯岚笑道：“谢谢奶奶。” 　　邱遇当场塞进鞋里，还蹦了两下。 　　“果然跟别的鞋垫不一样，好舒服，奶奶真好。” 　　他跟李凤娟说了两句俏皮话，被李凤娟笑呵地推着肩膀搡出了门。 　　邱遇笑眯眯地进了车库，还倒着走跟李凤娟摆手，然后一上车，便迫不及待地脱鞋，取出鞋垫。 　　冯岚惊讶问：“怎么了？” 　　邱林风看起来早已知晓，笑着哼了声。 　　邱遇龇牙咧嘴：“疼！” 　　邱林风不紧不慢道：“哪儿疼啊？自己去网上对着搜搜，看是心肝脾肺肾哪一块。” 　　邱遇把鞋垫塞进书包，哼道：“哪儿都好着呢，尤其是我的肾！” 　　冯岚踹了邱遇一脚。 　　一路到了学校，邱林风没再说什么，对俩孩子嘱咐了句好好学，让有空回家，有事找家里，就把车开走了。 　　到了学校，走廊里见了二鹏。 　　张鹏看见邱遇和冯岚就眼睛疼：“怎么又回来伤害我们了？” 　　邱遇道：“怕被伤害见了我俩就闭眼走路。” 　　闹了一通走了，冯岚和刘鹏就在旁边看，见张鹏和邱遇闹完了，点个头各自回班。 　　班里热热闹闹，喊收作业的，带了礼物给关系好的同学的，拿了别人的作业疯狂抄试图一根笔十五分钟一个奇迹的…… 　　邱遇和冯岚推门进去，立刻有人喊了一句：“操！他俩来了！” 　　除了补作业的都停了笔——不对，好像有个补作业的也停了笔。 　　冯岚往后退了一笔，平静道：“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消息都是他发的……” 　　邱遇不可置信：“冯岚——” 　　冯岚体贴地帮邱遇拿了书包，任邱遇被掳走算他寒假大秀恩爱的账，兀自去把作业交了。 　　然后回座位，认领一个被揉搓没了锐气，委屈巴巴的半校霸。 　　邱遇控诉：“你好狠的心啊！” 　　冯岚道：“你揍回去不就完了？” 　　他抬头看了眼：“或者我现在帮你揍回去？” 　　几个竖耳朵听动静的立刻散了。 　　邱遇大声叹气：“好吧——至少对象还是疼我的。” 　　返校第一天，所有人的心都是浮躁的，老师们也没搞太什么的东西，从假期留的作业里挑了卷子讲。 　　晚上的班会才是正头戏，刘主任校内广播讲了次话，什么“你们处在人生的重要阶段”“高中的最后一个假期已经结束了”“有限的精力要投入到更努力的学习去”“你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高考”…… 　　一班人听得耳朵起茧，各学各的习，比如李绣，邱遇。 　　也有没学的，摆本书装样子如沈庆超，看手机回消息如冯岚。 　　冯岚回的是汪海的消息，这人今天终于见着了冯婉，得了照顾冯岚的许可，冯婉很客气地说麻烦他照看。他高兴得不行，说让冯岚把自己手机号给班任，还说有机会要见见冯岚的班主任，让老师知道冯岚也有家长管事了。 　　广播渐渐停了，于莲上台说了开学考时间，又说了走读生半寝住宿的事。 　　“先报名先得，空宿舍住满呢，配简易床，一个宿舍里放两个人。满员了就只能睡教室了啊，虽然咱们高三生好像也没那么多人……” 　　于莲在黑板上写了三行字，是睡床，睡简易床，在教室睡简易床的三档收费。 　　“都记一下——记完了吧？” 　　拖拖拉拉的声音回应她：“记完了。” 　　“好，那咱们看点东西。” 　　于莲点亮智慧黑板，点开网页，搜索bilibili。 　　有学生笑：“老师您还逛B站啊？” 　　于莲也笑：“是啊，我最近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视频，分享给大家看。” 　　十三班学生抬头，看着于莲打字，每个人的脸上，轻松带笑的表情，都渐渐变得惊恐畏惧。 　　于莲缓慢敲字：“和某人一起放烟花跨年” 　　于莲点击视频，视频UP主，风过山丘。 　　所有人都熟悉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屋里饺子下锅了。我和冯岚出来放个烟花。” 　　十三班全体同学：“……” 　　于莲心平气和地看向后门角落，那两个似乎马上就要跑走的学生。 　　“邱遇，冯岚。”她说，“想上台来讲一讲，你们早恋的事吗？” 　　于莲看向其他几位同学。 　　“或者班长，学委，你们出席了这个叫……饭搭子自习室的直播。”她和蔼可亲地问，“有什么想和你们的老师，也就是我，分享的吗？” 第113章 ☪ 过关 　　◎打了我就不能打他了哦！◎ 　　邱遇秀恩爱从无畏惧。 　　他无惧旁人眼光，无惧父亲阿姨，秀得同学生恨，粉丝嗑糖，秀得往日仇敌唾弃他，咒骂他，看不起他。 　　然而今天，迎着于莲含笑的目光，邱遇觉得，畏惧。 　　他旁边的冯岚已经畏惧得六神无主，一个哆嗦，几乎是无意识地发了一条消息回复汪海。 　　“我早恋被发现了” 　　而后又一条：“叔，你还想见我班主任吗？” 　　汪海缓缓发来一个问号。 　　于莲看起来非常平静，但整个十三班的学生都在她脸上看到了史无前例的愤怒。 　　赵飞鸿哆哆嗦嗦地说：“姐，我们可以解释……” 　　于莲微笑点头：“好，你解释。” 　　赵飞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求救地去看其他同学。 　　同学们目光躲闪，偷偷去看邱遇和冯岚。 　　邱遇清清嗓子站起来，拿出他一贯无所谓的态度，并在里面参杂了一丝小心。 　　“没什么可讲的啊，我什么时候告白的大家不是都知道吗，我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视频里也拍了啊。” 　　于莲彻底冷了脸，狠拍了一下讲台。 　　讲台是金属的多媒体控制台，一拍之下震颤不已，久久回响。 　　邱遇乖巧缩脖：“老师，我错了，但我和冯岚的爱情是没错的。” 　　“你错了吗，你错了什么，你不就是谈个恋爱谈到全网皆知，你错哪儿了？” 　　于莲是真的给气笑了。 　　“之前刘主任还让我们开会，说要给高三学生减压，你俩现在恋爱都……” 　　说到这里，想起邱遇和冯岚的成绩都在往上爬，只能硬生生转了话头。 　　“……都谈到这种程度了，我看那贴吧里，是全学校都知道，合着全拿老师当傻子呢？” 　　冯岚立刻道：“没有。” 　　“没有什么？！” 　　“没……拿老师当傻子。”冯岚跟着站起来，硬着头皮说话，“我俩……从来没遮掩过。” 　　确实，他俩坦然得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不怪哪个老师都没觉得他俩在谈。 　　于莲呼出口气，看着这对小情侣是打不痛快骂不解气。 　　于莲问：“你们家里也知道了吧？” 　　邱遇乖巧回答：“知道的。” 　　于莲抚了下心口。 　　“回头叫你爸来一趟学校。” 　　邱遇殷勤道：“我立刻马上通知他！” 　　于莲又发愁地看着冯岚，冯岚乖巧道：“我让我叔叔来一趟。” 　　态度相当配合，于莲的怒火也终于被抚平了一点。 　　“坐吧。”她敲敲讲台，“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现在每个人都给我拿纸，写这次开学考，你们比上学期期末要进步多少分——不能低于十分！写完了每排最后一个往前收。到时候达不到目标，我一个个叫你们好看！” 　　没人敢吭声，都配合着拿出纸笔，于莲沉着脸一张张看了，终于平定了情绪。 　　“沈庆超。”她问，“进步五十分，说准了啊？” 　　沈庆超乖地站起来：“我假期补习了，补习老师说我应该能提这么多分，要是不行我找他退钱。” 　　“嗯，坐。孙雪，你进步三十分？” 　　孙雪也站起来：“我可以的！我假期专攻英语政治，不提三十分我去校门口哭！” 　　问了几个下游徘徊的，又抓了几个中游打转的，班干部从班长到学委包括赵佳伟这个体育委员都挨个提出来问，最后才问邱遇和冯岚。 　　“邱遇，保证稳定在五百，冯岚，冲击五百——保准了？” 　　“必能！”邱遇一仰头，“我俩假期一直在学习啊，全网都在监督我们两个，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李绣作证：“老师，他俩都在进步，我们也都在进步。” 　　冯岚说不出这些话，只迎着于莲审视的目光乖巧点头。 　　于莲的情绪彻底平复了。她轻缓地吐出口气，略带埋怨地看着自己这一屋闹心的学生。 　　“没光顾着搞七搞八耽误学习就好。说了多少次高三最重要的是学习？” 　　王明试探道：“姐，你不生气了吧？” 　　于莲横他一眼：“看你们开学考成绩了，做不到我再和你们算账！” 　　班里人都松了一口气。 　　于莲今天发这么一通火，本质就是怕他们胡搞八搞本末倒置，学到这个时候掉链子。 　　但现在眼看着学生一个个还是进步的，向上的，也确认了那些自习室直播不是作秀，于莲心里一百分的火气已经降到十分，这十分的余火，比起生气，更多的还是看自己这一班，尤其那俩谈到全网公开的小情侣闹心。 　　于莲道：“你俩那家长，开学考不行再请，到时候都有家长会。然后……跟我出来一趟，到走廊。其他人自习吧。” 　　邱遇和冯岚应一声，掀开后门帘就出去了。 　　于莲晾了他俩一分钟，又敲打了一下其他人，这才走出来看着他俩。 　　邱遇和冯岚紧紧贴着墙，冯岚乖巧微笑，邱遇礼貌赔笑。 　　“于姐姐……” 　　于莲抬手就在邱遇胳膊上抽了一下。 　　邱遇“哎哟哎哟”地装可怜：“好疼啊。” 　　“活该！”于莲说，“让你早恋，让你早恋，让你早恋！” 　　说一句抽一下。 　　邱遇躲了两下，贴到冯岚身上，正气凛然道：“打了我就不能打他了哦！” 　　于莲立刻也抽了冯岚一下。 　　冯岚倒吸一口气，邱遇也跟着“嘶”。 　　冯岚吃痛道：“你别说了。” 　　邱遇这才闭嘴。 　　于莲瞪了邱遇一眼，又看一眼冯岚，终于放软语气说：“谈就谈吧，学校的管理方式你们这帮学生也都摸明白了，既然谈了，高考前就别搞什么分手这那的。” 　　邱遇立刻保证：“绝对不分！考完了也不分！” 　　“也别被网上那些事迷了眼，回头影响考试水平。” 　　邱遇继续保证：“绝对不会！名利只是过眼云烟，学历才是实打实的勋章，今天顺利返校就是我俩没有被名利荼毒的最好证明！” 　　于莲又抽了邱遇一下：“油嘴滑舌！” 　　邱遇捂着胳膊笑：“错了错了，老师别打了。” 　　于莲又瞪了邱遇一眼，然后问冯岚：“你那个叔叔是怎么回事？” 　　冯岚已经想好了说辞：“是我爸妈的一个朋友，前阵子偶然遇见了，我妈妈麻烦他照看我一段时间。” 　　于莲道：“那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回头和他打个招呼，之后你在学校有什么事，我就找他了。” 　　冯岚道：“他也是这个意思，我一会儿就和他说。” 　　“行。”于莲想了想，又问，“还有……李老师，就是王启轩他班任，记得吧？” 　　邱遇和冯岚点头。 　　于莲道：“她让我问你俩个事。” 　　邱遇问：“王启轩的事？” 　　“嗯。我看贴吧的时候，瞧见有人提起王启轩，说又去找你们麻烦了什么，但你们已经解决了。我跟李老师说了一下，让她了解了解情况，她问了王启轩家里，说王启轩没继续念书，过年也没回家……” 　　于莲叹了口气。 　　“问你们两个不太合适，但是联系不上他，也只能找你们了。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这也没什么瞒着掖着的，冯岚如实说了：“他和家里闹翻了，现在在外面打工。” 　　“自己吗？” 　　邱遇自己都被戳穿了，更不会替王启轩遮掩，开口道：“和他对象。” 　　邱遇连王启轩的对象一起出卖：“三中的，一不学习的小混混，跟他爹关系也不咋样，但对王启轩还行吧，不过没我对冯岚好……” 　　于莲耐着性子听了，听完问：“三中那个不管，王启轩现在的联系方式你们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冯岚有些犹豫，“李老师的意思是？” 　　“还能什么意思，王启轩以前成绩也不错，毕竟是她的学生，虽然做了混账事，李老师还是想拉他一把，让他继续念书。” 　　邱遇道：“现在来不及了吧？” 　　“现在来不及了，可以跟明年高三走，算复读了。”于莲说，“别闹脾气啊，我看了你俩的视频，你俩说事情都解决了，和解了。” 　　“嗯。”冯岚说，“和解了。我一会儿把他的联系方式……我一会儿问问他什么意思，再看要不要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您？” 　　邱遇多问了一句：“他和他家里闹挺凶的，跳楼了，李老师不会要给他和他家长做工作吧？” 　　于莲蹙眉道：“还有这事？我会跟李老师说。” 　　又跟冯岚：“他同不同意你都要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让他们师生解决这个问题去。” 　　冯岚应下来：“好。” 　　于莲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又说：“哦，刘主任还不知道，你们两个该收敛还是要收敛。我能在班里给你们放，刘主任能给你们拉到大礼堂去，用那个大屏幕给你们放！” 　　邱遇不怕这个，但冯岚是有点臊的，扯了下邱遇的袖子道：“知道了，我们会……收敛的。” 　　于莲“嗯”了声，撵他们：“去吧去吧，看你们开学考成绩的。” 　　邱遇和冯岚先后回屋，冯岚留意着于莲，见她下楼了，和邱遇说，两人一块松了口气。 　　前面有人小声问：“于姐姐走了吗？” 　　冯岚回：“走了。” 　　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 　　“我操，太刺激了。”沈庆超说，“你俩这恋爱谈得真是……二十年后同学聚会我都不带忘的。” 　　王明不住感叹：“青春啊，太青春了。” 　　一块闯了这么一关，无形中把同学关系拉近了不少。 　　有人忍不住想笑，劫后余生的，或者纯粹觉得这事好玩的，低低的分散的笑声很快连成一片，整个十三班成了欢乐的海洋。 　　“行了。”赵飞鸿试图组织纪律，“一会儿巡查老师来了，记咱们自习乱，班任好不容易消气了。” 　　班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叽叽喳喳起来。 　　邱遇踹了一脚桌腿：“行了！没听班长说话吗？议论起我和冯岚没完没了，再出声一律算幸灾乐祸，下课去卫生间跟我过招！” 　　还是有人偷笑，但这次静得比刚才快，时间也更长久，毕竟没人想挑战邱遇，看从良的半校霸再拿起屠刀。 　　冯岚给邱遇发微信：“余威不减。” 　　邱遇回了个哭泣小猫的表情：“明明不比当年。” 　　冯岚忍着笑把王启轩从列表里找出来，把李老师的意思说了。 　　王启轩没有立刻回复，冯岚又找汪海，把他跟于莲拉了个群。 　　-山风：叔，这是我班主任于老师，老师，这是我汪叔。 　　-汪海：于老师您好 　　-于莲：上课玩手机是不是？ 　　冯岚忙不迭地退群，把手机塞进书包，开始勤勤恳恳自习，一点不敢分心了。 　　晚自习前吃饭的时候，十三班这事已经被他们自己的学生发到了贴吧。 　　“灌水，广播。”张鹏大声念，“这对小情侣终于翻车了，狂笑！正文，今天晚自习，我们班任兵不血刃，突然就在大屏上放饭搭子的新年视频……” 　　邱遇踹张鹏：“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张鹏哈哈大笑。 　　“让你秀！”他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邱遇又要踹张鹏，张鹏灵活躲开，还跟冯岚道：“我不针对你啊哥们儿，大家有目共睹，能秀的只有邱遇！” 　　冯岚点头：“是我秀得少了。” 　　他抬手按住张鹏，让邱遇顺利踹人，然后低头继续发消息。 　　邱遇心满意足，靠在冯岚肩膀上看他发消息。 　　“王启轩回了？” 　　“没，汪叔数落我。”冯岚有点无奈，“于姐姐把账号的事跟他说了，他说咱俩太招摇了，没有自我保护意识。” 　　邱遇想了想：“你把我账号链接给他，让他把评论看了。咱们现在不比他们那时候，让他放心。” 　　冯岚道：“嗯，在做了。” 　　他跟汪海聊了一会儿，最后汪海又给发红包，说是压惊的，让他一定收下。 　　冯岚收了，有点无奈道：“这下好了，视频账号都被家长掌握了。你……” 　　他瞥着邱遇。 　　“收敛点？” 　　这都快成冯岚口头禅了。 　　“我还不收敛？”邱遇把脑袋往冯岚脖子上拱，“我和你可是正当恋爱！” 　　冯岚笑着把邱遇的脑袋推开了。 　　刘鹏专心吃饭，见此情状把自己的饭盘往旁边挪了挪。 　　“不是好事。”他评价，“这俩以后更没人管了。” 　　张鹏骂了一声。 　　“操，是啊。老师都知道了，你俩不能当老师面亲吧？” 　　冯岚回想了一下：“他当着刘主任的面亲过我。脸。” 　　张鹏竟都不觉得奇怪，甚至特宽慰道：“行，不是舌吻就行。” 　　几个人都笑了。 　　邱遇吐口气道：“我俩这关也算是过了。” 　　“朋友，家长，老师，社会。”刘鹏道，“往后除了你俩自己，也没什么能阻止你们了。” 　　邱遇挺高兴：“这话适合婚礼上说，你扩充个几百字，到时候你当证婚人！” 　　一顿饭热闹快乐地吃完了，回学校上到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冯岚收到了王启轩的回复。 　　“我会联系李老师，多谢。” 第114章 ☪ 进步 　　◎跟我说话声都大了◎ 　　冯岚背靠在“阳城市第四中学”的“中学”两个字间，每隔几秒就要看眼表。旁边邱遇蹲在“学”下头，哈欠连天地背单词。 　　今天是开学考后的家长会，以往冯岚这会儿已经去打工了，但是今天，他要等汪海。 　　汪海头一次来四中，更是头一次给小孩开家长会，冯岚怕他找不明白路，本来不用跑这么一趟，但还是来了。 　　而且汪海今天还会跟邱林风碰面。 　　无论从汪海和江湾曾经的关系来说，还是从冯婉麻烦汪海照看冯岚来说，这都算是双方家长见面。 　　冯岚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想用手机背会儿单词，但背几个就走神去看时间，一点紧张都没有。 　　邱遇在旁边捂着耳朵背完一列，还在雪地上拿手指当笔写了一遍，回过神来发现冯岚还在背那几个，不禁道：“要么别背了，你这样没效果，还越背越闹心。” 　　冯岚往下看他一眼：“五百一十九分的现在教起我来底气都足了。” 　　邱遇笑：“冲五百成功的跟我说话也是声都大了。” 　　冯岚也笑了下。 　　他这次整体成绩都有提高，政史地三科都及格还往上，数学爬上八十，选择填空大半都对，而且是真的会做，英语听力假期没白练，词汇量上去后分数也上去，开学考总分拿了五百零一。 　　成绩下来当天，邱遇和冯岚各自发了微博，感谢假期里自费帮忙补习的客人和粉丝。 　　大家纷纷表示养成感十足，除了没有阶段考试目标的，阶段人生目标都是把这俩崽养到一本。 　　那天邱遇高兴地再接再厉，继续跟数学搏斗。 　　而冯岚把成绩单看了好几遍才投入知识海洋——那是他原本放弃的未来。 　　认识冯岚的人都能发现冯岚和以前的不一样，这种感觉邱遇还要弱一点，但张洋看冯岚是常看常新，经常感叹冯岚变了个样。 　　原话是：“我们高三一个个都憔悴，你怎么越来越精神啊，这是爱情的滋养吗，啊？” 　　张洋说完就想起自己说过类似的，当时冯岚还回答他，说是“邱遇会疼人”。 　　冯岚一个字没说，张洋就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玩意，献宝一样去找李绣嘀咕，把李绣嘀咕得两眼放光。 　　对此，冯岚衷心祝张洋所愿不会成，未来当上李绣的男闺蜜。 　　想到这里，冯岚不禁把成绩单翻出来又看了一遍，想了想，又和邱遇说：“我换锁屏了。” 　　他现在的锁屏是和跨年的烟花。 　　“换什么啊？”邱遇站起来，探头看。 　　冯岚道：“换成我这次的成绩单。” 　　“换呗，我也换。”邱遇说着，把成绩单找出来，还在上面敲了个鲜红的数字：“530” 　　“这是我的下一个目标。”他说，“月考估计能达到，不知道一模能不能保持住。” 　　冯岚拍拍邱遇：“加油。” 　　邱遇贴贴冯岚：“老公也加油。” 　　一个家长路过，挺惊讶地看了他俩一眼。冯岚略不自在，但邱遇得寸进尺，扒着冯岚，在冯岚肩头对人家比耶。 　　那家长慌不择路地走了，邱遇哈哈大笑：“不知道谁家的爸，吓死他了，你看他那表情。” 　　冯岚根本没看，忙着扒拉邱遇，但扒拉不掉，邱遇扒在他肩膀上，励志对每个过路家长比耶。 　　最后没辙了，冯岚在邱遇竖起的手指上咬了一口，邱遇小小吃痛，笑嘻嘻地把手撒开了。 　　又等五分钟，邱林风到了。远远地他就看见校门口站着自家黏糊到没眼看的孩子，停好车后板着脸走了过去。 　　“能不能注意点影响？”邱林风训邱遇，“在校门口就拉着人家起腻，没个样子！” 　　邱遇满不在乎：“我这是给那些愚昧的家长开开眼。” 　　邱林风瞪了邱遇一眼。 　　“和我进去吗？” 　　“不进。”邱遇说，“冯岚叔叔来，我陪他一会儿。” 　　邱林风一怔，随即埋怨道：“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他看向冯岚：“你叔叔知道你和这小子的事吗？” 　　冯岚点了下头，刚要开口，邱遇就道：“知道的啊，不是和你说了吗，他还教育我来着。” 　　“哦哦。”邱林风缓了口气，“那行，那我知道了。” 　　他拍了下邱遇的肩膀：“好好表现，爸也不会给你丢人！” 　　冯岚道：“不用，邱叔……” 　　邱林风又对冯岚一笑：“也不给你丢人！呵呵，你这次考得也不错，邱遇都给我看了！” 　　冯岚没话讲了，干巴道：“那……谢谢叔叔。” 　　邱林风整整衣服，腰间的一串钥匙叮当响，雄赳赳气昂昂就走进学校了。 　　再五分钟，汪海给冯岚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问冯岚他们教学楼怎么走。 　　冯岚回复：“我在门口，您过来我带您过去。” 　　汪海急得发语音：“不是说不用你来吗？” 　　他停了车，火急火燎地走到校门口。冯岚冲汪海招手，汪海一个加速，快步走到冯岚面前。 　　冯岚和邱遇都忍不住站直了。 　　汪海一身西装，阵仗不比墓园看江湾小，甚至要更庄重几分。 　　邱遇和冯岚跟汪海打招呼：“汪叔。” 　　汪海一点头，朝冯岚道：“你说说你，在外面冻着干什么？” 　　冯岚道：“没冻着，今天又不冷。” 　　汪海在冯岚肩头拍了拍，又露出那种满是怀念的看不够的眼神，注视着冯岚。 　　“行。那……你带我去你们班？我得和你们老师好好聊聊。” 　　“麻烦您了。”冯岚转身带路，跟汪海走了个并肩，邱遇在他旁边晃晃悠悠地跟着。 　　汪海笑：“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可是好不容易得了你妈妈的许可。” 　　他边走边打量四中的环境。 　　“我看你们学校还可以……啊，我觉得不可以也来不及了，都念到这时候了。我也搜了一下，你们去年的本科分数线是五百四十多一点，你这次开学考是吧，五百，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之后大学打算去哪边念啊？” 　　冯岚如实道：“邱遇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邱遇准备去哪儿？” 　　“还没想好呢，我也就五百二不到，没法现在就挑学校。”邱遇说，“到时候出了成绩再慢慢看。” 　　“嗯。”汪海应了声，“现在先有成绩再让报考，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哦对了，你俩早恋被发现那个事，今天你们班任是不是要找我谈啊？” 　　说到这个，邱遇和冯岚还是有点尴尬。 　　汪海还要问邱遇：“你家里谁来开家长会，被发现这个事跟他说了吗？” 　　“我爸，和他说了。”邱遇撇嘴，“嘲笑我好几天……” 　　“那你们老师是什么意思？” 　　“老师没说什么。”邱遇说，“就看成绩吗。” 　　“我俩这次成绩都不错。”冯岚说。 　　汪海整了整衣领。 　　“行，成绩好，早恋就不算什么。你们都有出息，我心里高兴。” 　　冯岚领着人进了教学楼，上台阶。 　　汪海吐气，又摆弄了一下领带。 　　“我还有点紧张，这是我第一回……哦，也不是第一回。之前我姐姐忙，我给我外甥开过一次家长会。但那是我外甥啊，你是我……”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冯岚是他什么，对象的孩子。 　　他来这干什么，受对象老婆的托付，照看孩子。 　　个中缘由天知地知当事人知，算得上苦大仇深，不该是狗血一盆。 　　所以不能在学校走廊上讲出来，旁边还站着别家小孩的家长呢，叫人家听了，不一定脑子里编排什么。虽说按冯岚和邱遇讲的，四中对他俩的事都宽容，可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 　　汪海心里有些苦涩，十几年前他和江湾见不得光，十几年后江湾去了，他还是喊江湾一声“对象”都烫口。 　　对象。 　　在汪海心里，江湾一直是他男朋友，这么多年，没有一秒变动。 　　汪海清了清嗓子，理理袖口，抬头往前看。 　　“十三班是吧，行，我自己过去。” 　　冯岚道：“我陪您过去。” 　　邱遇道：“我得过去，给您和我爸介绍一下。” 　　“行，行。” 　　汪海应了两声，迈步往前走了。 　　冯岚和邱遇落后一步，你勾勾我手指，我贴贴你手背。 　　到了位置，两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面对面，特客气地站起来，互相握手。 　　邱遇给介绍：“爸，这是汪叔，汪叔，这是我爸。” 　　邱林风面带笑容：“亲家。” 　　汪海：“……” 　　汪海：“在学校里不好这么叫吧？” 　　邱林风笑道：“哦，亲家不知道？冯岚没和你说他俩早恋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冯岚没说，于莲说了。 　　之后冯岚把邱遇的主页链接给了汪海，说这就是于莲说的账号。 　　于莲和汪海说的时候，是说俩孩子鼓捣了个账号写视频恋爱日记，汪海秉着尊重信任的原则，训了孩子又听孩子解释后直接告诉冯岚：“叔叔不会看你们的日记，你们有分寸就好。” 　　冯岚也没说什么，毕竟谁家孩子事情翻篇了都不会上赶着催家长看罪证。 　　而现在邱林风毫不顾忌，拿着下好的粉色软件，点开邱遇的个人主页，把里头的视频点给汪海看。 　　“你瞧瞧。”邱林风说，“这俩孩子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不差咱周边这么几个人。” 　　在走廊里愁肠百结，心思回转，把自己想伤感了的汪海：“……” 　　他十几年前和江湾一块，见不得光，怕人议论，当着陌生人的面，连句亲热的话都没有。 　　十几年后，邱遇和冯岚，在一块就算了，还在得人尽皆知，粉丝十几万。 　　瞧那评论，竟还有些热情到不堪入目的，问什么上下，说什么情趣！ 　　汪海拿着邱林风的手机，心里不知是感慨多还是震惊多，手都有点发抖。 　　邱林风道：“俩孩子学习成绩没什么谈的了，我是想着第一次见面，咱俩得聊点什么。那还能聊什么，只能聊孩子了！邱遇这些视频我都看了，不知道你看过没有？俩孩子感情关系很稳定。我听邱遇说了，你还教育过他……” 　　“哎！爸，爸！”邱遇忙出声打断了，“教室里呢！” 　　邱林风莫名其妙地看了邱遇一眼，顽强地把话说完：“我都不懂那些，自己去搜了也没门路。这玩意儿四中老师虽然帮着说话了，但毕竟学校不教，我想说他两句吧，经常驴唇不对马嘴……冒昧问您，您是哪儿学的？” 　　“邱叔。”冯岚尴尬得耳朵烫，“这……” 　　汪海把手机还给邱林风。 　　“经验之谈。”汪海平静地说，“我都和孩子说过了，有不懂的他来问我。” 　　邱林风一怔，随后自然地露出个笑。 　　“这样啊！”他看向邱遇，“听见没，好好和汪叔学！” 　　邱遇服了。 　　“你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邱林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这个喜欢上同性以后的心理转变社会适应吗？” 　　三个喜欢同性的人：“……” 　　邱林风的问号变粗变大：“不然呢，还有什么？” 　　邱遇一抹脸。 　　“没什么。” 　　邱林风脑子转过来了，声音都往下压了。 　　“操，你当你老子在这和人聊你的健康教育？你——” 　　邱遇一把捂住邱林风的嘴。 　　“我错了。”邱遇服软，“我和冯岚走，有事微信聊！” 　　俩人慌得腿都软，忙不迭地蹿到后楼梯。 　　推门的时候，邱遇还听见邱林风说：“您家孩子是什么情况啊？” 　　汪海刚也脑子接错了岔，特尴尬道：“我……没孩子。” 　　邱林风：“啊？” 　　邱遇和冯岚飞出后门，飞下后楼梯，转眼就到了三楼。 　　“太可怕了。”邱遇说，“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 　　邱遇：“是了！原来是我秀恩爱太过，被反噬了！” 　　他扯过冯岚手腕：“走！” 　　冯岚问：“去哪儿啊？” 　　“奶茶店坐坐！”邱遇说，“赌吗？我爸得拉着你叔吃饭，咱俩作陪。” 　　“赌什么？” 　　“赌……”邱遇想了想，把冯岚往自己身边扯。 　　冯岚若有所悟，忍着笑问：“赌什么？” 　　“赌个螺旋的。”邱遇说，“草莓味。” 　　“行！”冯岚应得爽快，“那我赌凸点柑橘。” 　　邱遇扯着冯岚加速。 　　“一言为定！” 第115章 ☪ 礼物 　　◎喜欢吗◎ 　　邱遇从镜头外缓缓走来，手上拿着一个快递盒。 　　“十万粉奖牌来了。”他说，“开个箱。” 　　他盘腿坐在地上，利落地划开箱子。 　　“其实早就到了，但是嘛……懂得都懂，我和冯岚被老师抓了，不得已收敛了一点。现在，开学考已经结束，开学考的成绩也出来了，我呢，没有顺利保持在五百分，因为我这次考了五百一十九，牛逼。冯岚则冲击五百成功，冯岚也牛逼。” 　　镜头晃晃，冯岚说：“对，我牛逼。” 　　邱遇抬头笑了下。 　　“当然，我们两个的进步，离不开各位粉丝的寒假特训。我们真的谢！谢！你！们！虽然微博上我俩已经各自说过也都谢过了，但语言的表达还是很重要的。毕竟是你们，让我和冯岚学习进步，也是你们，让我俩没有专注恋爱不学习这件事在老师那里特别有说服力。” 　　邱遇丢开剪子，对镜头举了下打印成绩单。 　　“于老师，看见了吗于老师？现在可不能再说我俩不好好学习了哦，我们是良性恋爱，促进了共同进步！” 　　镜头晃了一下，不知道冯岚怎么操作的，腾出两只手，在镜头前鼓掌。 　　邱遇直笑。 　　“希望这个视频之后不会被说吧。”他说，“现在的情况是特别复杂的，就……除了我们班任，我爸，还有冯岚家长，也都知道我B站账号了。这个事吧，稍微怪我，但主要还是怪我爸。他瞎担心，怕我俩以后什么时候就被世俗击垮打崩溃了，我没辙，就把账号翻出来，给他看你们的评论。然后他接受了，自己接受也就罢了，还在家长会上，啊，家长会上！给冯岚他叔看我俩的恋爱日记！” 　　邱遇无奈地吐气。 　　“我真的是服了啊，我告诉你在看的各位家长，老师，同学，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秀恩爱，没有！” 　　他放下剪刀，对冯岚伸手。 　　“来，给我亲一下。” 　　冯岚拍开他的手。 　　“都是灰。” 　　“我说我亲你一下！” 　　“都是灰。”冯岚再次说，“洗了手再碰我。” 　　邱遇哼了一声：“看完奖牌的。” 　　盒子已经拆出来了，邱遇打开后把奖牌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有点不满意。 　　“只有我名字啊。”他叹气，“没劲。” 　　冯岚道：“毕竟是十万粉奖牌，不是结婚证。” 　　邱遇咂舌：“B站该有情侣奖牌。” 　　冯岚道：“过来。” 　　邱遇抬头：“什么？” 　　冯岚道：“伸手。” 　　邱遇照做，冯岚便把一个东西放在他手上。 　　邱遇低头看，眼睛渐渐睁大。 　　“你做的？” 　　“随便弄的。”冯岚说，“我就知道你要说那种话。” 　　“不是，你……你刚放哪儿了？” 　　“别后腰了。”冯岚说，“喜欢吗？” 　　邱遇从地上弹起来，镜头被遮挡，然后剧烈摇晃。冯岚带笑的声音不停传来：“行了，行了……跟粉丝炫耀吧。” 　　邱遇握着冯岚的手，把镜头掉了个儿。 　　镜头中，邱遇单手勾着冯岚的脖子，两个人的头发都乱蓬蓬的。 　　邱遇得意地向镜头展示冯岚给的礼物—— 　　那是两个巴掌大的红色的贺卡一样的东西，封皮上工整地写了“男友证”，打开后左一张粉丝拍的合照，下面写着“邱遇&冯岚”，右写着“经家长、老师、朋友、 粉丝认证，确实是一对非常恩爱的情侣！” 　　冯岚笑道：“太好满足了，男朋友。” 　　邱遇一点不遮掩地往冯岚脸上亲了下。 　　冯岚躲了躲，让邱遇看另一张证。两张证大体一样，只是合照下的名字顺序有改变。 　　冯岚道：“随便你选哪一张。” 　　邱遇果断选了冯岚名字在前的。 　　“我要一打开就看见你的名字。” 　　邱遇爱不释手地摸着冯岚自制男友证，问他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做的，怎么想着准备的…… 　　冯岚一一答了。 　　提前看了别人的开箱视频，想到邱遇可能会有的反应就准备了，随便找了个做小礼物的店就做了，没直接寄到家里，是寄到李绣那儿，到了以后，趁邱遇出教室拿的…… 　　邱遇看着冯岚，眼睛里蓬勃的欢欣能把人淹了。他缓慢地吐字，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饱满的。 　　“我太爱你了。” 　　…… 　　粉丝已经饿很久了。 　　四中的贴吧是有人会时不时去刷一刷的，一看见俩孩子谈恋爱被老师抓了，立刻就有人截图发进了超话。 　　“我cp是高中生”的真实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毕竟，大学生也要刻苦学习，而被抓早恋，这是只有高中情侣才会有的恐怖经历。 　　怕小孩被棒打鸳鸯的，怕小孩遇到不讲理的老师的，怕小孩被请家长的…… 　　挨个怕了一遍，才有人冒出来提醒，翻出以前的截图，证明四中的主任是好主任，老师也都是好老师，更是都见过家长了，你们怕什么呢？ 　　心里的惶恐下去了，但小孩一直不说话，一群粉丝胆还是吊着的。 　　今天邱遇终于更视频了，粉丝们一边嗑cp一边彻底放心，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了。 　　“是谁在尖叫是我在尖叫” 　　“是谁在爆笑是我在爆笑” 　　“被老师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贴吧说还大屏公开放了！服气！” 　　“恭喜十万粉！” 　　“第一次这么真实地认识到你们是高中小情侣……” 　　“在我们学校检讨跑不了，他俩竟然还能录视频” 　　“我！那个照片是我拍的！啊啊啊啊成为小情侣play的一环了！” 　　“叔叔阿姨各位老师好！他们真的好好学习了！我作证！” 　　“我参加了他们的语文补习！” 　　“快二十万了哈哈哈哈哈” 　　“老师们快看他俩！让他俩写检讨！国旗下念！念完亲嘴！” 　　“谁，谁说冯岚不会搞浪漫的，站出来！” 　　“前面假粉冯岚语文好着呢，操，一百四，怎么考的” 　　“我是限定数学老师！” 　　“小邱真的好好满足，好乖哦” 　　“限定英语老师参上！” 　　“邱遇政治分数是我的功劳！” 　　“为什么好小学鸡又好甜啊啊啊啊手工男友证！” 　　“新的学习计划在私信了给我去看！” 　　“你好这是我的道德绑架：你们两个不上一个一本怎么对得起网友！” 　　“努力！加油！一模再往上爬个十分！这样三模小邱就到一本线，高考小冯就到一本线！” 　　…… 　　冯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 　　他有点茫然，想抬头，却被什么箍住，挣了两下，被一只手隔着布料轻轻地按住头。 　　“往下。” 　　冯岚发出一个困惑的鼻音。 　　邱遇的声音里藏着笑：“你钻我衣服里了。” 　　冯岚这才反应过来。他又猛地挣了一下，才按着邱遇说的下滑，把脑袋从邱遇的睡衣里解放出来。 　　邱遇直笑。 　　冯岚有点羞恼，揉着眼睛指责：“好好地穿什么睡衣。” 　　邱遇本来没这个习惯，是和冯岚有情侣睡衣后才偶尔一穿。最近停止供暖，邱遇怕这么重要的阶段不小心感冒，更是天天穿。 　　邱遇道：“我好无辜，是你钻的。” 　　冯岚挺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钻你衣服？” 　　“可能你做梦了，觉得自己是土拨鼠？” 　　冯岚拍邱遇：“土。” 　　邱遇翻身压住冯岚。 　　“现在你被埋了。” 　　冯岚手脚并用，动哪里邱遇压哪里。两人胡闹了一阵，冯岚肚子叫了一声，再去推邱遇，邱遇一点抵抗没有地就被推开了。 　　“吃饭？” 　　“吃什么？” 　　“下面条，打卤面，行吗？” 　　“行啊，好长时间没吃你做的了。” 　　四中宽松，在高三下学期才赶上其他两个学校的放假安排，一周只有周末下午半天假，月末再给两天假，并且每个周五周六的下午在自己班拉开桌椅周考，培养做题手感，锻炼解题思路。 　　冯岚因此把去看冯婉的时间调整到月末。 　　而邱遇之前还时不时做个吃的，现在也是没精力，但凡有点时间都在刻苦学习。 　　冯岚伸了个懒腰，疲惫得睁不开眼，脑子也晕晕的。 　　“幸好这学期没去打工。”他没头没脑地感叹。 　　邱遇揉了一把冯岚的脑袋，细软的头毛让人爱不释手。 　　冯岚躲开，邱遇随手把手机塞给他，冯岚低头，发现邱遇在看的是之前十万粉奖牌的开箱视频。 　　“你怎么老看啊？”冯岚说，“又有什么好玩的弹幕？” 　　“没有。”邱遇活动了一下肩膀，“男朋友睡着，我就自己看看清醒的男朋友呗，总不能把你吵起来。” 　　他弯腰拨到一个进度，让冯岚看粉丝对他们成绩的评价。 　　“粉丝对咱俩的期望还挺美好的。” 　　说完就去厨房琢磨面条打什么卤了。 　　冯岚裹着被子，在床上盘腿看完了那一块的弹幕，然后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完了，起身，路过两张一合一开用支架立在桌上的男友证去厨房找邱遇：“一本线，我不行你还不行吗？” 　　邱遇唬了冯岚一声：“谁不行？咱们两个都行！” 　　冯岚靠着厨房的门板笑。 　　邱遇撵他：“别在这给我添乱。” 　　冯岚莫名其妙：“我就在这站着……” 　　冯岚顿住，匆匆站直：“知道了，我就走。” 　　邱遇在他逃跑之前说：“你在这站着就特别给我添乱。” 　　还压了气泡音，刺耳朵，冯岚的嘴角往下撇，捂着耳朵蹿出厨房。 　　邱遇扶着灶台哈哈笑。 　　冯岚去卫生间洗脸，哗啦啦的水流声里对邱遇喊：“好的不学学油的。” 　　邱遇往锅里丢面条：“我才十八，油一点很快就干爽了。” 　　“不准。”冯岚说，“你沾上这东西我对你的印象就变了。” 　　邱遇又压气泡音：“那就不爱我了吗，宝贝儿～” 　　冯岚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以此作为对邱遇的回答。 　　晚饭后冯岚洗碗刷锅，邱遇看着他把龙头掰到热水那边，试过水温才准冯岚做。 　　试温的时候，邱遇表情还挺严肃，冯岚在旁边道：“哪儿有那么娇贵。” 　　邱遇点头：“没有吗？那不行，那我做得不够。” 　　“你还想做什么？” 　　冯岚一开口就后悔了，果然邱遇又把嗓子一压：“把你宠成小王子啊，宝贝～” 　　冯岚推带踹地把邱遇从厨房撵出去了。 　　邱遇拍着根本没锁的门，挺委屈：“为什么啊！” 　　冯岚嘴角上扬三十度，玩笑锐评：“你在这我洗不干净碗。” 　　邱遇“呜呜”两声，故意弄出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响地走了。 　　冯岚脑补着邱遇装出来的不高兴的脸，抓着钢丝球笑了。 　　晚上两人一块洗了澡，完事了各自学习，到点关灯。 　　冯岚现在的睡眠状况是越来越好了，一个是学习累的，一个是心里的事都放下了，身边又有人陪，一旦决定睡觉，脑袋沾了枕头困意很快就能上来。 　　邱遇坐在冯岚旁边，睡前例行把自己所有社交软件视频软件都巡查一遍，右手划拉手机，左手划拉冯岚的被子。 　　然后开始给冯岚讲睡前故事。 　　故事的内容非常随机，有俩人的清水同人文，也有粉丝发言，甚至有随手刷到的视频梗概。 　　“这段剧情好玩，写我玩滑板把你撞了，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小时候还真会一点滑板……” 　　冯岚含糊着应：“玩。” 　　“有个粉丝问你语文怎么学的，冯同学，怎么学的？” 　　冯岚迷迷瞪瞪：“嗯？” 　　“笑死了这个视频，这个猫一边舔自己一边踹自己……” 　　冯岚面朝邱遇，睡熟了。 　　邱遇的声音从大到小，见冯岚睡熟就不再出声，手也不再划拉。 　　冯岚被划拉习惯了，邱遇停手就会哼两声，邱遇拍拍冯岚，冯岚就又安静。 　　月色温柔，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邱遇静音玩了一会儿手机，又班群微信群的跟同学朋友扯两句闲篇儿，才按灭手机，听着冯岚的呼吸，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以后别人说邱遇是阳光健气大帅哥，一点都不油腻 　　冯岚：撇嘴 　　但心里觉得邱遇这么胡闹也很可爱。 第116章 ☪ 月假 　　◎最多劳动课◎ 　　开学考练过手后，很快就是一模。 　　十三班把开学考那股劲延续了，总体小有进步，但个体没有退步，很多人开学考时没达到自定提分目标，一模反而成功。 　　比如沈庆超，开学放言拔高五十分，失败，只提了三十分，于莲没说他，但他自己有心，一模把那二十分填上了。 　　也有更上一层楼的，孙雪开学考三十分顺利达成，甚至超额提了三十五分，有进步让她学习更积极，晚上都不在班群聊天了，一模又提了十几分，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差点哭了。 　　邱遇冲击五百三失败，勉强过了五百二，考了个五百二十三。 　　冯岚冲击五百一成功，数学考了史无前例的八十八，再努努力就能及格的程度。 　　但一模只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真正的磨练还在后头，没人松懈，紧张的学习氛围在班里弥漫，下课时候除了去厕所的，好像每个人桌上都摆着本课外练习册，抓着所有碎片时间疯狂学习。 　　赵一齐逐渐学疯了，往桌上放笔的凹槽里用透明胶封了一只虫子，每天吃饭给两粒米，吃水果给也给挑一丝，说那是他儿子。 　　范欣萌上学期还为自己的大波浪能保住高兴，三月底月考前突然把头发剪了，波浪刘海一个没留，说没时间打理。 　　“现在剪了，高考完也又留长了。” 　　一眨眼到了三月底。 　　新一周返校的时候于莲通知了体检时间，让学生周六早上空腹，到班级集合，再坐大巴去医院，住得特别近的提前和她说，可以到医院再联系。 　　有人问：“老师，体检完还回学校上课吗？” 　　于莲笑：“这才多长时间就按不住自个儿了——放假。按顺序去，咱班稍微晚一点，饿着学估计你们也学不进去，检完了就各回各家。” 　　正好是月末假。 　　又有人问：“老师，这次月考成绩什么时候出啊？” 　　立刻有人嚷：“问这干什么，让不让人好好放假？” 　　于莲敲了敲讲台。 　　“不要吵。神经绷紧一点是好事，这个月末假回来就要二模了，之前一模只是你们的复习成果第一次正式展现，大家对自己哪里缺漏都有数，这一个月也针对薄弱进行了努力。二模有是更刁钻的考验，没一模轻松，更不是咱们平时周考月考的小打小闹，都把精力养足，把本事拿出来。一模结束后，咱班没有要走专科自主招生的，既然选择了，就要更努力。二模结束后，大家对自己心里也都有数，我不想给你打退堂鼓，但也希望大家都抱着决定未来的心情去进行这次考试，到时候结果出来，看自己究竟要选择哪一条路……” 　　倒计时牌显示距高考还有73天。 　　为了给体检腾时间，三月底的月考跟着了。 　　这次月考跟以前又不一样，为了给二模打底，难度又拔高了一些，出成绩也比之前快，考完一科老师批一科，白天判不完彻夜继续判卷，闲着的音体美并心理四科老师都被抓来一块判卷。 　　星期六，学生体检还没完事，成绩就出了。 　　一时间，人群中有欣喜的，焦虑的，立刻开始琢磨自己哪儿错了怎么补的，也有一个特别崩溃的。 　　“老师！”张洋哀嚎，“我怎么才两百来分啊！” 　　于莲没好脸色给他：“你说呢，开考前我怎么和你强调的？” 　　张洋抓抓脑壳：“啊？” 　　于莲训他：“卷头写名字要和身份证上一致，是不是告诉你了？一模差点就吃这个亏，要不是监考老师检查提醒你，你英语一整科都没分！” 　　张洋：“……” 　　张洋含泪：“我写习惯了，不是模考又没紧张感，一开始还记着，后来就忘了……” 　　冯岚在旁边听见了，随口问：“你不叫张洋？” 　　张洋的泪溢出眼眶：“我，本名叫，张，洋洋。” 　　冯岚第一反应是张洋结巴了，而后才明白过来这人其实叫张洋洋。 　　冯岚不解：“这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 　　“本来没什么，直到……”张洋哀怨地数，“喜羊羊，美羊羊，懒洋洋，沸羊羊……还有我这个，张！洋！洋！” 　　冯岚努力按着嘴角，但邱遇没那么给面子，直接笑出声。 　　“不是大事。”邱遇说，“往群里说一声以后都喊你本名吧？别回头影响高考。” 　　张洋怨念地看着邱遇：“邱遇遇。” 　　“我无所谓啊。”邱遇丝毫没有被攻击到，“但我更希望这是冯岚岚喊的，怎么说冯岚岚？” 　　冯岚岚迎着于莲不赞同的视线，把邱遇遇的脑袋扒拉到一边。 　　张洋哀求于莲：“老师，排名这样就这样吧，我能不能知道我自己真实成绩啊？” 　　于莲板着脸：“长记性了？” 　　“长了长了！” 　　于莲这才把张洋的成绩给他了，露出个笑脸道：“有进步，再接再厉，下次别弄错名字了。” 　　张洋看了眼成绩，高兴地蹦了下，说了一串“谢谢”才跑走了。 　　等到体检结束的时候，张洋本名叫张洋洋的事已经传遍十三班，走过路过，谁都要喊他一声。 　　张洋特别郁闷，人都蔫了，正在这时，李绣轻轻地路过他，轻轻拍他肩膀，笑着和他说：“我走啦张洋洋？” 　　张洋愣在医院的等候椅上，一把抓住了旁边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正等邱遇买吃的回来的冯岚的手。 　　冯岚不明所以：“怎么了？” 　　张洋不吭声。 　　冯岚挣了一下没挣开，瞥张洋一眼，见他盯着大门发愣，不禁问：“你傻了？” 　　“我靠。”张洋愣楞的，“你没听见吗？” 　　冯岚问：“什么？” 　　“李绣。”张洋说，“她刚才喊我张洋洋，还笑了……” 　　冯岚疑惑：“嗯？” 　　“我头回见她对我那么笑！”张洋的眼里放光芒，“老子就叫张洋洋！从明天开始，都喊我张洋洋！” 　　冯岚：“……” 　　冯岚：“随便你，但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他看看前面走过来的、自带杀气的邱遇，再看看身边被心上人笑出一脸傻气的张洋洋。 　　“你邱哥要来了。”冯岚语气诚恳，“这块没桌子，你想他把你脑袋按地上吗？” 　　张洋洋立刻撒手，弹出，跑医院外头去等家里人来接了。 　　邱遇拎着个袋子走过来：“他干什么呢，被狗撵了？” 　　冯岚看着邱遇笑：“怕你才走的。” 　　“我把我自己骂了？”邱遇也笑，“狗就狗吧，他拉你手干什么？” 　　冯岚把事情一说。 　　“总之，他欣然接受自己是羊羊了。你说他和李绣有可能吗？” 　　“悬，他连告白都不敢。”邱遇从塑料袋里摸了瓶饮料给冯岚，“谁能像咱俩这么好。” 　　“得瑟吧你。” 　　冯岚喝了两口饮料，邱遇又给他撕了袋牛奶，让他吃了个面包。 　　两人一块歇了会儿，冯岚不难受了，这才起来走了。 　　邱遇还不是特别放心，半扶着冯岚。反正是在医院，人扶人比比皆是，冯岚也随着邱遇去了，在外面等车的时候还靠在邱遇肩上。 　　邱遇担心：“还难受？” 　　冯岚打哈欠：“一点点，可能困的。” 　　“回家睡一觉？” 　　“睡吧。终于放假了，先睡够……你睡吗？” 　　“不睡吧，我还挺精神的。你睡，我看着你。” 　　冯岚默了两秒，缓缓站直。 　　“有点变态。” 　　邱遇立刻压出气泡音：“宝贝儿～” 　　冯岚往旁边迈了一步，假装自己跟邱遇不熟。 　　回到老街的时候外卖也到了，俩人在冯岚那儿吃了饭，之后冯岚要睡觉，邱遇要看书，冯岚就把邱遇撵楼上去了。 　　邱遇没看多久的书，可能因为今天是假期，也可能是知道爱人就在楼下安睡，邱遇很快把书放到一边，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找冯岚。 　　刚到冯岚家门口，手机震了下，邱遇低头看了眼，开了冯岚家门。 　　屋里窗帘都拉上了，窗帘不是一开始房东给配的，而是换了更厚实的遮光窗帘，连个缝都不露。 　　冯岚安稳地睡在床上，侧躺着，怀里抱着邱遇自费买的过夜枕头——成为男朋友后，邱同学终于在冯同学家有了自己的枕头，不必再拿厚衣服对付。 　　邱遇脱了衣服，爬上床，用自己取代枕头。 　　怀里的东西质感变了，冯岚迷茫地把眼睛睁开条缝，含糊不清地问：“几点了？” 　　“甭管。”邱遇哄小孩一样拍了冯岚两下，“我就下来找你睡觉。” 　　冯岚打个哈欠，抓着邱遇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搭，然后往邱遇怀里拱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不学了？” 　　“不学了，阿拉伯数字没对象好看。” 　　冯岚哼了声。 　　邱遇小声道：“醒个两秒，二鹏他们喊晚上吃饭，去不去？” 　　冯岚睡得神智不清：“嗯……” 　　“那等你醒了再说吧？” 　　“嗯……” 　　邱遇没再说话，两人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脑子糊，不知今夕是何年。 　　冯岚懒懒地看着天花板：“好长时间没睡这么久了……” 　　邱遇也看着天花板，手搭在冯岚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 　　“咱俩要不把半寝报了，中午别趴桌子睡了。” 　　冯岚还在思绪漫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脑子是空的，骨头是懒的，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兴奋，邱遇的手指戳着戳着就奔那儿去了。 　　冯岚懒洋洋地抬了下腿，让邱遇的手回到自己的肚子上。 　　“别闹。” 　　邱遇一个翻身，半压住冯岚。 　　“不来吗？”邱遇挺委屈的样子，“咱俩这个月到头了，什么都没干。文化课上了那么久，上个体育课呗。” 　　“没干吗？那上周在浴室跟我胡闹的是谁？” 　　邱遇严肃：“是谁呢？” 　　邱遇撩开冯岚的衣角。 　　“你招不招？” 　　睁眼背各科知识点，闭眼脑子里也在跑各科知识点。醒的时候语数英政史地各科卷子、练习册轮轴转，高考一天天逼近，生活的重心全落在提分上。 　　冯岚承认自己的紧绷，他的成绩离邱遇还是差一截。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一分就落后几千几万人，他和邱遇差了岂止一分。 　　邱遇看似没有这样的烦恼，但冯岚偶尔也目睹他抓着头发叹气，听他说：“荒废那两年真是日了。” 　　放松一下吧。 　　就谈个半天恋爱能耽误什么？ 　　手指沿着肌肤纹理弹奏，冯岚抓住邱遇的手腕，很缓地摩挲了一下。 　　“我明天要去看我妈的，最多劳动课。” 　　“得令！” 　　邱遇起身喝水，三口喝够，第四口给冯岚。 　　水流在纠缠间不受控制，打湿了枕头，也失了解渴的功能，让冯岚更觉得渴。 　　冯岚缓缓道：“不够。” 　　邱遇拿起水瓶。 　　“今天去我那儿睡？” 　　“不然呢？” 　　冯岚把被子和枕头都往旁边放，身上的白色布料被打湿，起皱，半透到内里若隐若现。 　　冯岚微微仰头。 　　“别把床都弄湿了。” 　　邱遇把水瓶放到床边。 　　“放心，我有谱。” 　　三月底，不那么冷了，但空气中还有一丝寒凉。 　　但那点寒冷在与爱人的触碰中不值一提，空气被点燃，压缩进毛孔，经人体循环再释放。 　　邱遇把地上的纸团收了，冯岚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看了看扔在床边的已经湿透了的上衣。 　　冯岚：“这衣服不能要了。” 　　“为什么？你不节俭了。” 　　冯岚用脚把衣服挑起来给邱遇看：“它还是一块很好的抹布。” 　　皱巴巴的，确实可怜，不太像一件衣服。 　　邱遇笑：“行吧，反正也是你的旧衣服。” 　　冯岚哼了声，起身把床单换了。枕头还湿着，但面积不大，冯岚把吹风机拿出来对着枕头吹了一会儿，很快就干了。 　　窗户打开，新鲜的空气透进来，冯岚歪在窗口，被风一吹才完全清醒了。 　　邱遇在身后问他：“一块洗澡？” 　　“嗯。”冯岚扭头看，“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 　　“二鹏和钱晚上喊吃饭，问去不去。小钱张罗的，说脑袋都学大了。” 　　“他自个儿在三中还挺可怜的，当初怎么想的？” 　　“他初中成绩就好，学校想留他涨升学率本科率，给的待遇特优厚，又免学费又给奖学金的，他就留了。” 　　邱遇说。 　　“但这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那会儿有个喜欢的小姑娘，说是要留三中，结果一开学，人都没在阳城留。” 　　冯岚感叹：“挺惨的。” 　　“那去吗？” 　　“去呗，看看小可怜……反正也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冯岚转过身。 　　“他们定了吃什么吗？” 　　“还能什么，跟他们不是火锅就烧烤呗，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 　　冯岚想了想：“有铜火锅吗？” 　　“酸菜白肉？” 　　“嗯。” 　　邱遇往群里发消息：“问问他们吃不吃，吃的话咱俩找地方，咱俩请他们一顿。” 　　“行。” 　　邱遇发完消息，等了两分钟没人回复，就把手机丢到一边。 　　“先洗澡，走。” 第117章 ☪ 砸车 　　◎精彩高三该是这么个精彩法吗？◎ 　　铜火锅的店有是有，但或许因为烧炭，位置比较远，在市区外面。 　　冯岚本来想算了，他也只是一时兴起。 　　但刘鹏挺有兴趣，在群里问是不是烧炭的铜锅子，然后说行，他挺长时间没吃了。 　　还挺感叹：“这玩意儿也能开饭店啊。” 　　去吃铜火锅的事就这么定了。 　　邱遇和冯岚写了半下午作业，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决定出发。邱遇左脚都迈出门了，冯岚突然勾了下他后衣领，然后伸手摸了摸他下巴。 　　邱遇：“一块出门也得有个道别吻？” 　　冯岚道：“你刮一下胡子。” 　　他把衣领一扯，让邱遇看他肩膀上一块红：“这就你给我刮的。” 　　邱遇上手摸：“疼不疼？嘶，我怎么弄的……” 　　冯岚往自己脖子上点：“你非在这给我咬个印的时候。” 　　为了挡这个印子，冯岚今天穿了件高领的上衣，黑色的布料裹着他的脖子，勾勒颈部曲线，藏着爱人留下的痕迹。 　　冯岚自己不觉得，但邱遇是越看越口干。 　　于是借着冯岚主动扯开衣领，邱遇舔一口就跑，被冯岚第二次从门口拽回来。 　　“刮胡子。” 　　冯岚捂着脖子说。 　　“去啊。” 　　邱遇这才去了。 　　“我直接用你的刮胡刀啊……你刮胡刀呢？” 　　“买了新的。”冯岚说，“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 　　冯岚之前用的是老式的刮胡刀，需要替换刀片那种。邱遇此前只小时候在邱林风那儿见过，第一次说用冯岚刮胡刀刮胡子的时候，看见那个刮胡刀都懵了。 　　现在冯岚买了个全新电动的，邱遇一看没拆封，就意识到这是买来给他用的。 　　邱遇心里美滋滋的，三两下把包装拆开：“老公好爱我哦。” 　　冯岚已经习惯他这些话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下。 　　“老公收到。” 　　邱遇直笑。 　　他最近发现了，冯岚整个人的状态都有变化，以前是纯淡漠，冷清，现在是在淡漠冷清和活泼之间反复横跳，像是以前沉寂的性格复苏了，但这些年又习惯了压抑，经常活泼一会儿就觉得不妥，又把自己压回去。 　　这种情况是只有邱遇发现的，当着外人的面，冯岚还是那个平平淡淡的冯岚，一想到这里，邱遇的心就又酸又软。 　　胡子刮完，邱遇转身让冯岚检查。冯岚伸手摸了摸，淡淡道：“走吧。” 　　路远，只能打车，到的时候钱成锦已经到了，见了他俩直蹦哒。 　　邱遇走过去问：“没座吗？” 　　“有啊，我一个人坐没意思出来转转。”钱成锦说，“没要包间啊，就大厅，刘鹏说在包间里闷着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冯岚笑：“是，我家以前吃没开窗户，一顿吃完都出去遛弯，脑袋晕得疼。” 　　邱遇“嚯”的一声：“这是吃饭吗，吃命吧。” 　　钱成锦哈哈笑：“我刚在屋里看了，排风整挺好。他们卫生间都没安排在屋里，那边那个土厕所。” 　　他指了一下。 　　灰突突的一个土厕所，男左女右。 　　邱遇说：“服了。这店是多老啊？” 　　“看着挺老，屋里那墙皮都脱落的。”钱成锦说，“这种老店更好吃。” 　　邱遇道：“希望他们锅子都刷干净。” 　　钱成锦道：“我观察了，空锅上来，当你面加水，不干净早有人掀桌子了。” 　　“那走吧，进去吧。” 　　“打游戏吗？”钱成锦转身撩帘子进屋，“冯岚一块啊，排位上分。” 　　“打不来。”冯岚跟着他走，“我段位低，而且我还不太熟练，太菜了。” 　　“他现在估计就能和我打排位。”邱遇说，“我掉段了。” 　　“你都掉哪儿去了，这么刻苦学习，这次月考怎么样啊？” 　　“五百三十二。” 　　“行啊，有希望。” 　　钱成锦入座，摸出手机。 　　“那匹配呗？” 　　邱遇也摸出手机，问冯岚：“匹配吗？” 　　冯岚跟着摸出手机：“配吧，反正也没事做。” 　　冯岚说自己菜不是谦虚，他玩这个游戏时间不长，也没有特别浓厚的兴趣，只偶尔和邱遇打两把，配合邱遇选角色。 　　邱遇之前打工的时候带客人玩游戏一流，现在带对象更是一流，还贴心地提供帮骂服务，指遇到任何脾气暴躁的，说冯岚菜的，都会帮着骂回去。 　　但如果是冯岚自己操作失误，没跟上，坑了，冯岚不让邱遇骂回去，发个表情认骂，再解释一句自己刚玩的，一般也不会怎么样。 　　但总有不一般的时候，比如此时此刻。 　　邱遇看着聊天框的一串星号，忍无可忍道：“我能骂他了吧？” 　　“不用了吧。”冯岚不怎么在乎，“这局快完事了。” 　　钱成锦道：“操，你俩脾气真好，邱遇，尤其是你，你真是信佛了。” 　　邱遇烦躁地杀人：“逼逼什么，我信对象。” 　　这把他们运气不怎么好，敌方相当强大，我方冯岚不是特别会，钱成锦会但不是特别六，还有个不牛逼但嘴臭的，野爹见开局被打得稀烂就不怎么管他们了，邱遇一个人实在带不动。 　　但路人喷子只逮着冯岚骂，大概是冯岚玩辅助还发了可爱小表情，又跟邱遇黏黏糊糊的，这人认定他是个被带的妹，毫不犹豫地拿他开麦。 　　冯岚等复活的时候平静地看着聊天框：“他素质真差。” 　　素质差的人已经放弃进攻。这局彻底没救了，敌方已经攻上高地了，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多骂队里被带的妹两下。 　　邱遇终于忍不住了：“老子没带动是老子的事，你脑子是不是该去看看，骂人都找不对啊？” 　　路人喷子：“没骂到你头上找乐吧还显摆，菜男人找菜女人，菜到一盘了。” 　　邱遇：“……” 　　邱遇的愤怒被有效浇熄：“谢谢啊兄弟，确实是一盘的。” 　　路人喷子破大放：“你还嘚瑟上了，这局咱们这边除了野爹谁会打了，匹配果然只能配到垃圾！” 　　冯岚不紧不慢地开了语音：“那你去打排位啊，来这捡垃圾？” 　　路人喷子：“？？？男的？？？是不是开了变声器？” 　　我方水晶只有一丝血，我方野爹已是MVP，画面灰掉的一瞬间，野爹开语音道：“傻逼，你爹我是女的。” 　　特甜特娇软的声音，没有一丝愤怒，只是纯粹的鄙视。 　　路人喷子被狠狠打了脸，游戏结束一秒没留。 　　剩下四人欢声笑语，邱遇带头发了句“姐姐威武”，冯岚和钱成锦跟上，钱成锦申请加好友，小姑娘有点嫌弃但也没拒绝。 　　“你有点菜。”小姑娘说，“但比山风强。” 　　小姑娘持续输出：“山风，你是真的菜，可惜了，声音那么好听。” 　　冯岚笑：“我刚玩。” 　　小姑娘回复：“多和你对象练。” 　　邱遇给人家点赞：“慧眼识珠，会监督我对象练。” 　　这一局就这么散了，二鹏在群里发消息说快到了，仨人就没再开，钱成锦张罗着点了菜。 　　二鹏进屋，正好脱了外套开吃。 　　钱成锦聊了刚才打游戏的事，说和姐姐已经加上微信了，姐姐同意以后带他上分。 　　张鹏调侃他：“准备在高中最后的两个月收获爱情啊？” 　　钱成锦道：“瞎说什么，她那手打野可六了，我配不上都。” 　　“冯岚打的怎么样？”张鹏问，“没一块玩过。” 　　“菜。”冯岚说，“打野姐姐说我不如钱成锦。” 　　“那是挺菜的。”张鹏说完，扭头看邱遇，“这话我能说吗？” 　　邱遇翻他一白眼。 　　“刘大哥？”钱成锦往那边喊，“怎么这么沉默啊，光吃菜不说话。” 　　刘鹏道：“饿了。” 　　“是吗？”冯岚瞥他一眼。 　　刘鹏问：“不像吗？” 　　冯岚道：“你这个状态，我有点眼熟。” 　　邱遇也仔细端详了一下刘鹏，顿悟道：“以前镜子里总见是不是？” 　　刘鹏呼出口气。 　　“嗯，有点不高兴。我说想考师范，以后回老家那边当老师，家里不太同意。” 　　邱遇咂舌：“你这次考试六百零多少？” 　　“六百零三。” 　　钱成锦出主意：“不上师范呢？你以前不是想学那个什么计算机吗，继续学你的计算机，然后考教师资格证试试？” 　　张鹏道：“问问你妈？” 　　钱成锦道：“我回去问问。” 　　刘鹏笑了下。 　　“还有两个月，着急什么。” 　　“那不着急，你好好吃饭。”张鹏给刘鹏夹了一筷子菜，“你想的真快啊，我都不知道干什么呢，我那四百来分够干什么……钱成锦你这把多少分？” 　　“六百一。”钱成锦说，“老师让我二模再看看，到时候要是能稳住正式高考也没问题。” 　　邱遇自个儿就报了：“五百三十二。” 　　冯岚：“五百一，整。” 　　张鹏叹气：“我四百多。” 　　钱成锦问：“你四百多少啊？” 　　“四百七十六，和你们一比没法看，都该走专科的自主招生。” 　　“走什么专科的自主招生，你这能上二本了。”钱成锦说，“要是还想往上冲我和刘给你补课啊，看你还想不想往上走。” 　　“不学我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啊。” 　　刘鹏把那一筷子菜还回去了。 　　“吃饭别闹心。”他说，“先吃饭吧。” 　　一开始有点闷，但随着邱遇开始从别人筷子底下抢肉给冯岚，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钱成锦张罗了几瓶啤酒，大家分着喝了，有点飘，但都没醉。吃完了张鹏说要去厕所，让大家等他一会儿，等了三分钟，人没回来，往群里丢了张照片。 　　-Z：这是不是那天那兰博基尼？ 　　-Z：[图片] 　　邱遇点开看了，回复：“是。” 　　冯岚没拿自己手机，歪头过去看邱遇的。 　　“这车怎么在这？这边这条路是出阳城的吧？” 　　他扒拉了一下图片，又觉得有点不对。 　　“没司机，但里面开着灯？” 　　邱遇蹙眉道：“出去看看。” 　　他喊刘鹏和钱成锦：“你俩结一下帐，回去AA。” 　　钱成锦不明所以：“怎么了？” 　　刘鹏体贴得多，点点头道：“我结账，你们去吧。” 　　邱遇和冯岚往外走，撞上了正回来的张鹏。 　　张鹏一照面就说：“那个车好像不对劲。” 　　他指了一下：“我刚凑近了看，瞧见后面躺着个人，手好像是背在后头那么躺着的……懂吗，就是电影里那种，把人绑了的姿势。” 　　邱遇和冯岚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会不会是……” 　　冯岚说了半句，往外张望，兰博基尼停靠的地方有一家铁锅炖，一家简陋的小卖部。 　　邱遇道：“我问问。” 　　手机就拿在手上，他和陈杉没单独加过好友，只能在群里圈人，问陈林有没有和他在一起。陈杉不回，圈小木，小木也不回。 　　邱遇怕真的有事，不敢耽误，打电话给韩老板，问了陈杉的手机号说有事找，一个电话拨过去，对方接了。 　　邱遇立刻开了外放。 　　“喂？”陈杉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邱遇和冯岚对视一眼，从这个问话就知道猜的没错。 　　张鹏惊了：“怎么个事？” 　　完全陌生的声音，陈杉更急：“你是谁？！” 　　“我邱遇，还冯岚。”邱遇说，“我们应该是看见陈林了，我往工作群里发个定位，你……” 　　冯岚看见一个男人从小卖部走出两步，又掉头回去，那人穿着不凡，不像普通人。 　　冯岚直接问：“兰博基尼赔得起吗？” 　　邱遇一怔：“砸啊？” 　　冯岚道：“赔不起想想办法，那个男的可能要带人走了。” 　　邱遇迅速道：“我把定位发群里。” 　　张鹏不明所以，但感受到事情的紧迫，跟着邱遇和冯岚进屋，一人拿了一把椅子。 　　邱遇跟前台招呼：“借一下啊姐，坏了照价赔。” 　　前台的大姐还没应声，冯岚带头走出去，抄起椅子对着兰博基尼的后车窗就砸。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那个陌生男人很快走了出来，手里的东西也不要，跑向他们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抢劫吗？值钱的东西在我身上……” 　　冯岚道：“去拦人。” 　　邱遇丢下椅子，转身想把那男的按住。但男人显然练过几下，比邱遇的野路子强一点，邱遇一时奈何他不了，幸好刘鹏和钱成锦走了出来，见这状况别的不管，先帮兄弟，把男人按住了。 　　陌生男人不住挣扎：“你们这些乡下人……” 　　“阳城不是乡，是市，傻逼。”邱遇踹了他一脚，“你绑陈林干什么？” 　　“什么陈林，我不认……” 　　“你后座绑着的那个，你不认识他你绑他？” 　　“你……”男人愣了，“是陈杉让你们来的？” 　　玻璃应声而碎，冯岚不顾那些碎茬，伸手从里面开了车门。 　　陈林似是昏睡着，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半点反应。冯岚把人拖出来，拍了两巴掌对方还是迷糊，让张鹏进屋又拿了瓶水。 　　前台大姐没见过这阵仗，一边给水一边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啊？” 　　张鹏借杜思瑜的故事一用：“我班一同学，被家里绑回去结婚——高三呢！” 　　前台大姐“哎哟”一声：“真造孽啊！” 　　一瓶冰水浇在陈林脸上，陈林总算是醒了。 　　那男人挣到现在也没挣动，又见陈林醒了，更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冯岚用袖子给陈林擦了把脸，转过去帮他解开手上的绳子。 　　“报警吗？” 　　陈林恍惚着，被风一吹才回神，怔怔道：“报警没用，熟人，算家庭矛盾……他家里也不会让他有进局子的污点。” 　　听起来相当熟练。 　　冯岚没再说什么，只道：“已经告诉陈杉了，他一会儿就到。” 　　陈林点点头，扶着车站起来，手上被碎玻璃划了几个口。 　　“你们怎么……” 　　“正好在附近吃饭。” 　　“好。”陈林笑了下，“谢谢。” 　　他走到那个被按着的男人面前，低下头。 　　男人近乎绝望地问他：“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是吗？” 　　陈林道：“你现在开车走吧，我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涵睿，我……” 　　“我不叫那个了，姓也改了，跟陈杉姓。”陈林说，“你再来烦我……你想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吗？” 　　男人的面色灰败下去。 　　“别再来了。”陈林淡淡地说，“让他走吧。” 　　邱遇几个松了手，男人僵硬地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兰博基尼开走了，也没说要赔偿。 　　张鹏咂舌：“什么人啊，警察管不了？” 　　几个人都看向邱遇和冯岚，邱遇道：“同事。” 　　钱成锦竖起拇指：“你同事是这个。” 　　陈林笑了下，身子一晃。 　　邱遇随手扶他：“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陈林晃了下脑袋：“陈杉什么时候来？” 　　又和邱遇说：“冯岚的手好像伤着了。” 　　邱遇把手机解锁丢给陈林，让他自己联系，自己掉头去看冯岚的手。 　　冯岚没什么要紧的，被碎玻璃划了一下，他任由邱遇心疼地看自己伤口，往那边喊道：“张鹏，椅子还回去，人也先扶进去。” 　　“得嘞。”张鹏一手拎个椅子，“刘大哥，扶一下这位受害者，小钱，帮我拿那把椅子……” 　　几个人进屋了，邱遇捧着冯岚的手站在道边，身旁是兰博基尼窗玻璃的碎渣。 　　邱遇道：“去超市看看有没有创可贴。” 　　冯岚点头，俩人往那边走，几步后看见刚才那男人掉地上的东西。 　　面包，薯片，旺仔牛奶，还有两袋辣条。 　　冯岚拿手机拍了照，往邱遇号上发。 　　-山风：[图片] 　　-山风：陈林看 　　-山风：陈林，你要吗 　　陈林很快回了不要，又说别浪费，麻烦他们捡了给他。 　　邱遇弯腰捡了，捡完叹口气：“这什么事啊，精彩高三该是这么个精彩法吗？” 　　冯岚转身，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邱遇的脑袋。 　　“往好了想。”他说，“今天救了个人……应该算救了个人。还砸了一辆兰博基尼，没用赔钱。” 　　邱遇乐了。 　　“我以前只想过在车库砸我爸的车。”他说，“没想到有天会在街头砸兰博基尼。” 　　邱遇又小心地摸了下冯岚的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此善举你我必上一本。” 　　冯岚捏了捏邱遇的手指，掀开小卖部的门帘。 　　店主是个老人，耳朵不大好使，也不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人晃到眼前才发现有客。 　　老人家推推花镜：“要什么自己拿！” 　　邱遇大声道：“有创可贴吗？” 　　“什么——？” 　　“创可贴！”邱遇拿着冯岚的手给人家看，“受伤了！” 　　老人家瞅了瞅冯岚的伤，嘟囔着“这么点小伤”给拿了俩创可贴。 　　“一块五！要纸币！别整那个什么手机付款！” 　　冯岚手机都拿起来了，听了这话又从口袋里摸了五块钱放在柜台上。 　　邱遇小声：“怎么就小伤了，给我吓得心里多了个口子。” 　　冯岚拿了找零，自己贴了创可贴，眉眼弯弯地笑。 　　“是，知道你最心疼我。行了，走吧……哦，问问陈杉到哪儿了。” 第118章 ☪ 春暖 　　◎妖精，我对象呢？◎ 　　陈杉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便穿着拖鞋焦急地出现在铜火锅店。 　　一块来的还有小木搭档，俩人各开一辆车。 　　陈杉平时衣冠楚楚，头回这么狼狈，见了陈林的时候腿都软了一下，使劲把人往怀里揉，眼眶都红了。 　　还是刚被下药绑架过的陈林淡定，拍拍陈杉的后背道：“没事了，我都没受伤。” 　　陈杉把人检查一遍，心疼不已：“衣服脏了。” 　　是冯岚把人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在地上蹭脏的。 　　陈林直笑。 　　“我真没事。”他说，“但小冯小邱砸了他一辆兰博基尼。” 　　“不要紧。”陈杉说，“他人呢？” 　　“我让他滚了。” 　　陈杉想亲陈林一下，但他们这一出就在店门口，已经引起注意了，没亲成。 　　“走吧。”陈杉对邱遇和冯岚说，“送你们和朋友回家。” 　　一群人出了门，陈杉才想起跟几个高中生道谢，又说砸了那个车不要紧，就是砸了人问题都不大。 　　言语间对那个男人的厌恶可见一斑。 　　邱遇道：“要我们赔也赔不起。” 　　冯岚道：“他先绑人的。” 　　邱遇道：“可不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鹏嫌弃：“情侣相声？” 　　几个人都笑了。 　　邱遇安排：“我和冯岚一块的，坐陈杉这车走，你仨一边，跟小木哥走。” 　　他看小木：“哥？” 　　小木笑：“都叫我哥了，那这事我给你办妥。” 　　邱遇再看陈杉：“打扰吗？” 　　陈林笑盈盈地接了话：“恩人上车。” 　　话音刚落，陈杉那边就帮忙把车门打开了。 　　一群人互道再见，各上各车。陈杉给陈林系好安全带，小木车都开出去了他还没动，冯岚坐在副驾驶后头，能看见陈杉握着方向盘，手在发抖。 　　没人催促，陈林不紧不慢地先关心了冯岚的伤，然后慢慢跟陈杉说话。 　　“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的？” 　　“给你发消息，你超五分钟没回我，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吓着了吧？” 　　“嗯。” 　　陈杉呼出口气。 　　“吓死我了。他怎么……怎么把你带走的？” 　　声也是抖的。 　　“估计跟好长时间了。”陈林说，“把我弄上车，硬喂了我一颗药，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幸好遇见小冯小邱——你俩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冯岚道：“我们一个朋友出去上厕所看见那兰博基尼，拍照片发给我们。我看灯亮着，但司机不在，想起你不是……就有点不放心，出去看看。” 　　陈林“哦”了声：“他怕我突然醒吧，我怕黑。” 　　陈杉哼了声，但手已经不抖了。 　　“你俩住哪儿？”他问，“开个导航。” 　　邱遇已经开好了，听到这话就直接递过去。 　　“这，老街那片。” 　　陈林接过去看了一眼：“这地方啊，我俩也住过。刚来阳城的时候，觉得那儿偏僻，最好躲人。” 　　为什么要躲人，今天那个男的折腾这一出又怎么回事，火葬场的来龙去脉是什么…… 　　冯岚和邱遇不能说不好奇，但也没问。 　　邱遇关心道：“这事了了没，他还会再来吗？” 　　陈林道：“应该不会了。” 　　车子缓缓发动，陈杉道：“再来我就给他妈打电话，总有人能管他。” 　　邱遇感叹：“还是个妈宝渣男啊？” 　　陈林哈哈大笑：“他要是再来你能当着他的面喊这句话吗？我可以给钱。” 　　邱遇婉拒：“别了吧，砸兰博基尼挺累的。” 　　冯岚道：“主要是我在砸。” 　　邱遇立刻改口：“压着他不让他动挺累的，不想和这种东西有亲密接触。” 　　陈杉也笑了。 　　俩人把邱遇和冯岚送到老街小区的门口，没进去。陈林摇下车窗跟他们挥手：“拜拜啦。” 　　冯岚点头：“拜拜。” 　　目送陈杉开车走了。 　　邱遇跟群里问了那哥仨到什么地方，不等回复就先捞起冯岚的伤手，往俩人住的那栋楼去。 　　月亮如水，邱遇有点感慨。 　　“虽然但是，幸好咱俩只是普通地谈个恋爱。” 　　冯岚认同：“嗯。” 　　“不过砸兰博基尼还是挺刺激的。” 　　“什么意思，我去谈一个开兰博基尼的，等你来砸？” 　　邱遇挑眉：“你这么说，那我必须赚一辆兰博基尼了。” 　　冯岚笑：“然后砸自己的车？别了吧，败家。” 　　俩人一块上楼了。 　　冯岚要早起去看冯婉，今天折腾这么一遭，他不想让邱遇陪，自然也不想邱遇留。 　　邱遇说冯岚有伤，得有人看护，一定要留。 　　冯岚举起自己的手：“都没运动会摔得厉害。” 　　邱遇作势要压气泡音，刚说出一个“宝”字，就被冯岚把嘴捂上了。 　　邱遇在冯岚的手心呜哩哇啦，冯岚不予回应。 　　邱遇亲冯岚的手，冯岚欲躲又停。 　　邱遇干脆一伸舌头，冯岚立刻撒手走了。 　　“狗。” 　　邱遇缠过去：“汪。” 　　到底留宿了。 　　第二天早上冯岚起来，也到底把人弄醒了。 　　邱遇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我……让我去！” 　　冯岚把困得眼都睁不开的人按回去：“睡吧你。” 　　邱遇直迷糊：“你受伤了，我婆婆会怪我的，我得有个好态度……” 　　冯岚把被子拉到邱遇头顶，隔着被子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睡吧，妈那里我去说。” 　　邱遇确实困。 　　昨天吃完饭不算特别晚，但打了一架又等人就折腾到凌晨了。 　　折腾到凌晨，对学到凌晨的两个人来说现在也算平常。 　　但洗完澡，又按照最近养成的习惯在睡前看会儿知识点，写写题，睡得就比平时晚了。 　　冯岚还能起来，邱遇是又心疼又佩服，冯岚去洗漱，他就在床上挣扎，冯岚洗漱完了，就看见邱遇蔫巴地靠坐在床头。 　　冯岚好笑地走过去，来回捋了捋邱遇的头发。 　　邱遇蔫巴抬头：“嗯？” 　　“给你浇点水吧。”冯岚说，“邱小草。” 　　邱小草搭住冯园丁的手腕，脑袋在冯岚手心磨蹭。 　　“想陪你……” 　　“不差这一次，我打的车都要到了。” 　　冯岚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别招我心疼。” 　　邱小草被击中心脏，顺着床头滑回被窝。 　　“我睡了。”他说，“绝不让对象心疼一点，我是一颗自律的小草，睡够了会爬起来给自己浇水。” 　　冯岚看看时间：“我带吃的回来，有什么要求。” 　　“想吃鸡蛋灌饼，加肠，加里脊。还想吃烧饼加肠，加鸡蛋，加辣。” 　　“喝什么？” 　　“嗯……豆浆。加糖。” 　　冯岚记住了，把被子拉到邱遇眼睛下面，弯腰在邱遇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知道了，睡吧。” 　　门开门关，邱遇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屋外没有风雪，冯岚等车的时候想给陈林发个好友申请，一点开微信，发现陈林昨晚就给他发了申请。 　　冯岚点击通过，发了个表情包问好。 　　那边陈林竟然也是醒着的，发了条语音问冯岚手怎么样。 　　声音有点哑，冯岚也是有经验的人了，听完默了两秒才回复只是小伤，然后直入正题：“邱遇和张鹏，就我们一朋友，家里都是做生意的，会不会有影响？” 　　是担心昨天那男的回去以后，秉着霸总火葬场不能动心上人的原则，开始折腾心上人身边的人。 　　比如砸了他的车，还揍他、压制他的几个高中生。 　　冯岚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又究竟有多大本事，但他们几个里，数来数去，刘鹏家里种地，钱成锦妈妈是老师爸爸是普通职员，冯岚自己一个堪称无敌，只有邱遇和张鹏没准会被摆一道。 　　冯岚之前被邱遇带着，突击过几篇饭搭子火葬场，对这些情节的记忆还很新鲜。 　　事实也证明他的担忧没错，陈林很快回复：“以前可能会，但现在不可能，有我和杉哥呢。不放心的话你把邱遇和你们朋友的公司名字告诉我，我安排人保驾护航。” 　　冯岚：“我不知道，问了和你说。” 　　陈林道：“行，那等你消息。” 　　聊完了，网约车也就位，冯岚上车，在几个人的小群里问了张鹏，又发私信让邱遇醒了把邱林风公司的名字告诉他一下，之后倒头便眯，小睡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昨天的经历太刺激人，冯岚当真梦见了邱遇成为霸总。 　　邱霸总踩着经典霸总BGM《迷魂计》登场，黑西装，大背头，表情冷漠。 　　冯岚在梦里还有几分清醒，一边看邱遇走过来一边想着是自己当年陪冯婉看过的一集。 　　然后邱霸总就走到冯岚面前，捏住了冯岚的下巴。 　　冯岚：“？” 　　冯岚拍开邱霸总的手：“闹什么？” 　　邱霸总的手像是黏在冯岚的下巴上，他的目光冰冷，他的嘴角上挑，慢慢地……邪魅一笑。 　　“冯岚。” 　　邱霸总用气泡音说。 　　“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整个阳城，都是我的地盘。” 　　冯岚：“……” 　　冯岚抬手就揉乱了邱遇的头发。 　　“邱小草，装什么呢？” 　　邱小草嘤了一声，瞬间被打回原形，变成一株比冯岚高两厘米的草。 　　冯岚惊道：“草！” 　　一下子醒了。 　　车已经快到了。 　　“醒了？”司机搭话，“看你睡挺好，我还琢磨到地方叫不叫你的。” 　　冯岚恍惚了一下：“叫。” 　　司机笑：“那你再睡会儿？” 　　冯岚摇摇头：“不是要到了吗。” 　　他醒了下神，拿起手机给邱遇发消息。 　　“梦见你是霸总。”他打字，“然后变成了一株草。” 　　车慢慢停了，冯岚下车，深吸口气，又揉了揉脸，才迈步向前走。 　　冯婉的精气神比上次冯岚见到又好了不少，脸颊红润，眼睛里也有光彩了。 　　母子见面，冯婉一眼就看见了冯岚手上的创可贴。 　　“怎么伤着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 　　冯婉微微倾身，冯岚把手举起来，揭开创可贴左右转了两下让她看。 　　“就一个小口。” 　　冯婉亲眼看过了，才放心了。她惯例问了冯岚的生活和学习状况，冯岚都如实答了。 　　冯婉挺高兴：“五百一是个什么水平啊，能考什么学校？” 　　冯岚道：“看分数线了……还要看今年高考的难度。一般来说，二本应该是够用了。” 　　“那小邱怎么样？” 　　“他成绩比我好，应该能上一本。” 　　“那你要再加油呀！争取考到一块去，互相有个照应！” 　　冯岚应了。 　　冯岚又问：“你汪叔联系你了吗？” 　　冯岚答：“联系了，开学考的家长会他来开的。” 　　“家长会说什么了？” 　　这些冯婉以前都不过问的。 　　“就是高考的事，让家长配合什么的，一切以高考为主。”冯岚说，“没什么特别的，有什么我和你说。” 　　“离高考还有多久？” 　　“两个月吧。” 　　“那你这两个月不要来了，考完出成绩了再来？也不为别的，不要耽误你学习。” 　　话这么说了，冯岚估计自己就是来冯婉也会选择不见，于是答应下来：“行。” 　　“想去什么学校，学什么啊？” 　　“还不知道，看邱遇怎么选吧。” 　　冯婉眉眼弯弯：“这么喜欢啊？” 　　冯岚也笑了。 　　“是，很喜欢。你以后见了面，一定也喜欢他。” 　　“好，到时候看。”冯婉说，“对了，你们清明放不放假？” 　　“估计不放。”冯岚说，“清明过后就要二模了，时间紧。” 　　冯婉道：“要是有假，就去看看你爸。” 　　冯岚道：“汪叔说我爷奶清明会去。” 　　冯婉当即蹙眉：“那就不去了，你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去，和他一块去看看——高考前就都算了。” 　　冯岚一一应了，让冯婉放心，自己一定不让江湾爸妈缠上。 　　你一言我一语，探视时间也就到了。 　　离开后上了车，冯岚才看手机。张鹏和邱遇都没回消息，他也不着急，先去买早餐，回到家的时候，邱遇果然还在睡。 　　冯岚放下早餐走过去，学着梦里的样子摸了下邱遇的头，又去捏邱遇的下巴。 　　邱遇不清醒的“嗯？”了一声。 　　可爱。 　　冯岚想着，脑子里闪过一个邱遇念的睡前故事片段。他有点羞耻，又有点好奇邱遇会有什么反应，低头往邱遇嘴上啄了一下。 　　“早餐回来了，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邱遇闭眼：“呼，呼……嗯？” 　　邱遇警觉睁眼：“妖精，我对象呢？” 第119章 ☪ 内秀 　　◎也是秀◎ 　　冯妖精并没有真的做个妖精，把人喊起来吃了个饭，就管杀不管埋地换了睡衣。 　　邱遇把垃圾收拾好了，唉声叹气。 　　“同人文里你我夜夜笙歌，粉丝都嗑死了，谁知道情人节之后我和你又回到温良的劳动课——劳动课都没几节呢。” 　　冯岚戴了一边耳机：“不爱上以后不上了。” 　　“别，蚊子腿也是肉。”邱遇往床上一摊，缩在冯岚旁边，“学的什么？” 　　他探头，冯岚正好开口。 　　“听力。” 　　邱遇立刻把脑袋缩回去，安稳地在枕头上一躺。 　　“那我不吵你了。” 　　冯岚“嗯”了一声，把另一边耳机戴上了。 　　沉默的四十分钟转瞬即逝，冯岚连着听了两个听力，摘下耳机一看，邱遇蜷着身子，贴着他睡着了。 　　冯岚轻手轻脚地下床，把窗帘严密地拉好，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让邱遇贴住自己，摸着黑用手机看知识点。 　　邱遇一觉醒来，脑袋一抬，就看见冯岚手机亮着握在手里，人靠着床头睡着了。姿势有点别扭，冯岚睡得也不舒服，闭眼皱着眉头。 　　邱遇想把冯岚放平，让他躺下睡，刚把冯岚手机拿了，冯岚就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醒了？” 　　声音带着刚醒的哑，勾得邱遇凑过去就亲了一下。 　　冯岚还懵着，没什么反应，连眼睛都不知道闭，茫然无辜地看着邱遇。 　　邱遇心尖发痒，干脆托着人的脑袋亲了个久，把人亲醒了。 　　冯岚伸手推邱遇：“行……” 　　邱遇手捏着冯岚后颈：“行了吗，脖子酸吗？” 　　冯岚不适地动了动：“酸。” 　　“怎么睡的，你再落枕了。” 　　冯岚又推了邱遇一下，邱遇配合地往后一退，下了床。 　　“还睡吗？” 　　“不睡了。” 　　冯岚坐直了活动脖子，慢慢道：“能动，应该没什么事，就是酸得难受。” 　　“那我再给你揉揉。” 　　邱遇把窗帘拉开一点，让光透进来，转身坐回床边，托着冯岚的下巴给他按了按。 　　冯岚闭着眼：“揉狗呢？” 　　“嗯，小狗轮流做，你出门前是我，你回来后是你。” 　　邱遇捏着冯岚的下巴晃了下。 　　“汪一声。” 　　冯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邱遇道：“嗡嗡。” 　　邱遇乐：“限定蚊子返场？那我得找找我的吹龙。” 　　冯蚊子脖子已经不难受了，他无情地拨开邱遇的手，又“嗡嗡”两声，飞进卫生间把脸洗了。 　　邱遇跟了进去，搂住冯岚的腰。 　　冯岚湿着脸，从镜子看站在身后的人。 　　“怎么？” 　　“今非昔比。”邱遇说，“我自己就能给蚊子吹龙。” 　　冯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邱遇按着肩膀转了个方向，腰磕在洗手台的边沿上。 　　这下冯岚明白了，手按着邱遇的肩膀想推，但终究比邱遇慢一步。 　　邱遇如今练习得很好了，冯岚招架不住，到底顺了邱遇的心意。 　　邱遇仰头抹嘴：“蚊子觉得怎么样？” 　　蚊子衣衫不整，意乱情迷，嗡嗡着吩咐：“脱。” 　　邱遇听命，站起来问：“谁来？” 　　冯岚晕头转向，无法思考，鬼使神差道：“石头剪子布吧。” 　　午夜迷情剧场秒变正午儿童时光。 　　邱遇想笑又怕把冯岚的兴致笑没了，轻咳一声同意。 　　“来吧，三局两胜？” 　　冯岚：“五局三胜。” 　　第一下划出去，冯岚的脑子就清醒了，觉得自己幼稚。但邱遇已经开陪玩了，冯岚也只好继续，耳朵脸颊眼角，没一个地方是不红的。 　　五局三胜愣是玩出个平局，冯岚胜二，邱遇胜二，又打了一个平。 　　冯岚的脑子冷静了，刚想说不管了去拿工具今天就我了，邱遇却特别配合他，说：“既然这样，不如玩小孩老虎枪。” 　　冯岚没玩过：“什么小孩老虎枪？” 　　邱遇兴致勃勃，现教。 　　五指张开，弯曲，就是虎爪。 　　食指拇指伸直比L，就是枪。 　　拇指单个竖起，就是小孩。 　　邱遇给裤子还垂在脚腕的冯岚讲规则：“枪打老虎，老虎吃小孩，小孩玩枪。” 　　冯岚已经没什么兴致了，陪玩的人也从邱遇变成了冯岚。 　　冯岚脑子记住了，但反应不过邱遇，觉得枪能打一切，自信出手输给小孩，坦然结束后从容地往旁边走，并指示邱遇：“拿东西去。” 　　邱遇看着自己的的拇指小孩直乐：“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冯岚瞥他：“新的说我菜的方式？” 　　邱遇道：“我觉得你是故意的，除非你答应输得来。” 　　冯岚脱了上衣，开了喷头，等水变热。 　　“也不是不行，毕竟局势很明显——小孩玩枪。”冯岚竖起那个代表小孩的大拇指，“我出的是枪。” 　　邱遇脑子转了个弯才明白冯岚在说什么，从洗手台的柜子里摸了东西出来，笑着把冯岚按在了淋浴喷头下。 　　“晚了，现在是小孩主场，等被玩吧。” 　　小孩生猛无比，但到底差点经验，想把人抱着贴在浴室墙上，结果俩人一块滑到地上。 　　地上瓷砖有热水浇着也是冰凉，邱遇灵机一动，把脱下来的衣服垫下面，结束后冯岚一缓过气，就第一时间让邱遇去洗衣服。 　　邱遇没立刻去，到衣柜那儿找备用睡衣——情侣的刚才糟蹋了，现在只能拿拆出来的两套穿。 　　邱遇把两套睡衣拎在手里，和冯岚商量：“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俩人身高上虽然略有差距，但衣服尺码是一样的，冯岚没有任何意见。 　　邱遇满意地看着冯岚穿好衣服，神清气爽，去收拾浴室。 　　冯岚被喂得餍足，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等着邱遇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回来给他吹头。 　　吹头的时候邱遇自然要问：“我这次表现怎么样？” 　　冯岚半眯着眼睛：“你上次表现就比我强。” 　　“那也得说我这次有进步没啊。” 　　“有进步吗？”冯岚说，“刚才是谁害我摔地上？” 　　邱遇靠着冯岚的肩膀乐了一分钟，才直起身板继续给冯岚吹头发。 　　头发吹干了，又看冯岚手上的伤。确实是小伤，现在已经结痂，但刚才折腾一番泡了水，伤口周围泛起白，看着有点可怕。 　　“给你消消毒。” 　　邱遇边说边找，拿了碘酒和棉签，小心地给冯岚涂了又吹干。 　　冯岚道：“一点不疼。” 　　邱遇道：“那小心点别再磕碰了。” 　　冯岚点头：“嗯，你不再把我往地上摔就行。” 　　邱遇抵了下冯岚的额头，摊手去揉冯岚的后腰。 　　“摔疼没？” 　　“没。”冯岚反握住邱遇的手腕揉了揉，“抻着没？” 　　刚才浴室里他贴着瓷砖往下掉，邱遇生怕他摔了，硬接了他一下。 　　邱遇顺着冯岚的力道活动手腕：“没有。” 　　冯岚道：“那我就把上次的疼还给你了。” 　　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 　　虽说初出茅庐，该有个摸索的过程，但他俩摸索两回，两回都有意外。 　　冯岚不禁说：“也许这是个警示，咱俩不适合这件事。” 　　邱遇自然地把话接过去：“那怎么办，一辈子柏拉图？那估计你没意见，我忍不住。” 　　“怎么？” 　　“我是狗啊。”邱遇一呲牙，“我可不吃素。” 　　不吃素的邱遇给冯岚安排了软垫靠枕，请冯岚移步到桌边。 　　毕竟是第二回了，而且邱遇本来就有点天赋异禀的意思，虽然搞花活搞砸了，但冯岚并没怎么难受，几张卷子写下来才觉得有点不舒服。 　　比起是被邱遇闹的，冯岚更觉得这是被作业折磨的。 　　冯岚站起来，先活动腰腿，又捏了捏自己的肩颈。 　　邱遇摘了耳机抬眼看他：“不舒服了？” 　　“坐太久了。”冯岚说，“我去床上躺会儿。” 　　邱遇道：“别睡啊，今天睡挺多了，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想了想，从相册里扒拉出之前的元宵视频上传了。 　　视频是用小木给的素材剪的，视频里两个人看似没有太亲密的举动，但你给我俩汤圆我给你仨汤圆，你的胳膊肘挨着我的胳膊，我的手不知道怎么就摸到了你的手上，再配上青春抒情的BGM，做的跟个MV似的。 　　邱遇道：“无聊了就去看看视频，看看评论。” 　　他把手机给冯岚。 　　“视频上传了帮我微博同步一下。” 　　冯岚接过手机：“配文要什么？” 　　“就……元宵来了？” 　　“行。” 　　冯岚应下，随意地刷了会儿微博，等邱遇视频过审了，就帮他同步到微博。 　　弄完了抬头看邱遇，正好邱遇没戴着耳机，冯岚就问：“我想起个事，你清明是不是要和邱叔一块去给阿姨扫墓？” 　　“嗯，雅姨也去。”邱遇说，“不过咱们今年清明没假吧？清明完事就二模。” 　　“请假？于姐姐能给。” 　　“于姐姐能给，邱林风估计不乐意。”邱遇蹙了下眉，“再看吧，他不让我去我也得自己请假去——午休去，什么都耽误不了，来回车上还能睡觉呢。你去吗？” 　　冯岚点头：“于姐姐给假就去，不给的话……就操场铁门翻出去。” 　　邱遇眼睛一弯：“别了，不给假就不去了，我和我妈解释。你过年都给她上香了，她肯定理解的。” 　　冯岚道：“再说吧。” 　　话题落了，各自看书，邱遇掐着时间叫了超市外卖，当晚又是亲自下厨，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蒜蓉白菜，还炸了一大碗虾片，晚上看书写作业的时候闲磕牙。 　　今天邱遇就不让冯岚洗碗了，但冯岚也不闲着，托着椅子到厨房门口，拿着手机放视频，有一眼没一眼地看邱遇洗碗。 　　邱遇就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冯岚说话：“监工，对我这个洗碗的手法还满意吗？” 　　冯岚抬眼：“嗯，盘子洗得很白。” 　　“看什么视频呢，刚那个男的说了句什么？” 　　冯岚把进度条往回拉，是句没字幕的方言。连着倒了三次带俩人也没听懂，邱遇跟着学了好几遍，让冯岚看看有没有懂的。 　　结果弹幕也好评论区也好，意见都特别不统一，冯岚翻了好一会儿，又点进作者主页看，发现人家主页就写着是倒放挑战。 　　邱遇直乐：“他一开始没介绍吗，你都看什么呢？” 　　冯岚自己也想不明白，把进度条拉到更前面，果然一开头人家就说了视频是干什么的。 　　冯岚自己也觉得好笑：“大概是看你洗碗了。” 　　一句话打到邱遇心窝里，邱遇洗碗的速度都快了。 　　等把厨房也收拾完，又是几个小时书山题海。睡前邱遇翻了今天发的视频的弹幕，挑好玩的给冯岚念。 　　“佛了，三月底了，你俩过元宵了？” 　　“清明都要来了，你俩过元宵了？” 　　“跟谁学的，还跟姐妹们藏着掖着，最近有什么甜蜜小片段没说不？” 　　“月考成绩出了没，汇报汇报，速速汇报！” 　　“这还有人整理了二模知识点汇总，附拔高题。”邱遇说，“好几张长图，艾特李绣了，说姐妹加个好友发给她，让她再给咱们俩……” 　　对象已经半睡着了。 　　“哪科？” 　　“全科，饭搭子超话群策群力，助力你我二模好分。”邱遇说，“我把这条收藏了，明天起来问问李绣拿了没。月考成绩我发我自己微博了？” 　　“嗯……” 　　冯岚含糊地应着，意识彻底不清醒了。 　　邱遇就没再问，把俩人的成绩单往自己的微博上一丢。本来没配什么字，但看着安睡在身边的冯岚，看着手机光亮下他颈侧暧昧不清的光影，又特别想秀。 　　怎么秀好呢？ 　　邱遇看着成绩单下渐渐变长的评论，试图找到一点灵感，但一无所获。想了又想，他看向让自己特别想秀的根源，根源睡得很熟，侧躺着，睡脸也十分好看。 　　内秀也是秀。 　　邱遇瞬间说服了自己，面朝冯岚躺下，贪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睡着了。 第120章 ☪ 胡闹 　　◎我是没办法和你在一起的◎ 　　【妈的｜邱遇】和冯岚能不能别浪了？ 　　1L 我日你大爷的肯定是你俩，校门口喊老公被我爸听到了，回来给我上半天课，让我千万不能喜欢男孩子啊。他现在已经进展到每天要和我聊美女的程度了，谁在乎美女啊，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2L 笑死了，好惨一楼主…… 　　3L 你爸真是怪拎不清的，高考当前取向这种小事不能延后再讲吗 　　4L 他俩最近很少浪了吧，我看什么微博啊B站的更新频率都低了 　　5L 好好学习呢，给你们看眼高三大榜，他俩分都在往上爬[图片][图片][图片] 　　6L 邱遇开始好好学习我还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7L 也还好吧，他虽然名声很凶，但只论我自己啊，我都只是听到传言，也就王启轩那回见他出了一次手 　　8L 他好鸡贼的，一般不在学校里动手，不然就他以前打架的频率早被开除了 　　9L 楼主私聊吗 　　10L 我倒是希望他俩多浪浪，我指着他俩互动给自己提神呢…… 　　11L 别浪了别浪了，和三中五中的朋友玩，他们都问我搞基吗，我只是接受但我不是啊，别特么摸我屁股了T T 　　…… 　　【求求｜冯岚】单人新图！50一张！ 　　1L 我不是来嗑cp的我是来拆cp的，家人们一句话冯岚有可能直一直吗，我不了解他这个人，但我真的喜欢他的脸！ 　　2L 啊，这…… 　　3L 啊，这…… 　　4L 啊，这…… 　　5L 给你一耳光清醒清醒，顺便截图发给邱遇看 　　6L 邱遇不玩贴吧真的令人心痛，每每遇到傻逼我都无法直接艾特他让他自己对线 　　7L 你最好是玩梗的 　　8L 奋勇追爱是好事，但是，但是……嗯…… 　　9L 只看脸的爱情是没有好结果的，朋友，回头是岸 　　10L 你试试呗，我看他俩在一块也不顺眼，能拆了邱遇归你冯岚归我 　　11L 楼上的男同学，你，我，他……下次想撬人墙角记得把自己的照片删掉，截图发邱遇了，祝你好运 　　12L 我也喜欢冯岚的脸（我男的） 　　13L 楼主私聊吗 　　…… 　　【灌水｜广播】他俩最近怎么没有骚操作啊 　　1L 日子这么平静，怪不习惯的 　　2L 高三了谁还有那个闲工夫啊 　　3L 前阵子我逛B站还看见他们上热门了，真可怕 　　4L 岂止是B站热门，微博热搜也挂了一下。但就一小会儿，知道的人少，我也是超话里看见的 　　5L 还有两个月高中就结束了，他们毕业后还会在一起吗，我有个认识的姐姐，跟对象就是高中毕业没多久就分手了 　　6L 不会吧，他们弄得这么轰轰烈烈，不会像其他情侣一样随便分手的！ 　　7L 从嗑cp的角度来说，他们这么折腾，要么是以后社会压力巨大，咔嚓一下分手，要么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分也不好意思分 　　8L ……怎么看都很可怕。饭搭子实非常人也。 　　9L +1 怎么受得了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谈恋爱，还是这么惊天动地的恋爱 　　10L 惊天动地还是惊鬼泣神啊 　　11L 笑死，被你说的更缠绵好嗑了 　　12L 无论如何，我本来觉得上学很无聊的。我不嗑cp啊，我甚至有点烦他们这种……但他俩让我的高中生活变得特别不一样。我以前听别人说什么，高中是一段难以忘怀的青春，我都觉得特可笑，他俩这一件件事闹出来，我才有这个感觉了。实不相瞒，我最近过自己的日子都觉得带劲，就是，学习也好，跟同学打交道也好，感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13L 同。我成绩不好，一遍遍学，每天都学麻了。我不觉得自己能考个好大学，看身边同学聊什么专业啊未来啊都觉得没劲。但是邱遇都学习了，冯岚也从之前那个分爬到现在了，抛开他俩惊天动地的恋爱不说，我也挺受触动的 　　14L 指着他俩的骚操作给我提神，学得没劲了我就去他班门口看一眼，他俩真挺能学的，操，没有一次我去他俩没在看书写题，太可怕了 　　…… 　　可怕的邱遇正靠着可怕的冯岚做梦。 　　梦是冯岚发微信提过的霸总邱小草。 　　霸总邱小草蔫巴巴地，被炙热的阳光照得没精打采，叶脉枯黄，冯岚冷着脸走来，给他倒了一大壶水。 　　邱小草顿时活了，照耀着自己的草叶子，长成一个比冯岚高两厘米的人。 　　邱小草深情款款地握住冯岚的手：“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就嫁给你吧！” 　　冯岚不吃这一套，冷酷地甩开邱小草的手，残忍地说：“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邱小草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分明是单身！” 　　这时，BGM响起，不是别的，是四中上课铃。 　　一辆兰博基尼闪亮登场，车门开启，一张语文卷子款款下车，款款走来，深情地展示着它鲜红色的一百四十分。 　　冯岚指着卷子道：“喏，我先生来了，你语文考不到这个分数，我是没办法和你在一起的。” 　　邱遇把自己吓醒了。 　　醒来时天色尚早，邱遇看看时间，觉得还能睡会儿，但闭上眼又觉得梦是预兆，他高考可能会语文崴脚，索性起来洗脸刷牙定早餐，下楼去冯岚那儿学习了。 　　冯岚醒来往床边摸了好几把都没摸到人，睁眼在屋里也没看见人，拿了手机一看，邱遇喊他醒了下楼吃饭。 　　还迷糊着的灵魂一下子就醒了。 　　冯岚摩挲着邱遇喊他吃饭的对话框，短短一条白色透着光，他回了一个好，便有一片盎然生机被照亮。 　　吃饭的时候邱遇发狠地咬着包子，跟冯岚说了他做的梦。 　　说了还不算完，半真半假地撒娇抱怨：“我语文上不了一百四的，回头人家指着你的语文成绩说我配不上你。” 　　“五百三十二，你甩我岂止几万人呢。”冯岚说，“用成绩说，肯定是我配不上你。而且我一百三四的都是普通月考成绩，一模没这么高，之前试做高考真卷也才一百二，还是里面有做过的题。” 　　“那年的题不是特别难吗？” 　　“谁知道咱们这一次的题是难还是简单？” 　　话聊到这了，吃完饭收拾完，两个人什么心思都没有，各自拿了要看的学起来，这个月末假的最后一天也就过去了。 　　俩人都挺满足的，该学的了，该歇的歇了，还久违地开荤了，荤的这把虽然也出了点纰漏，但没叫人落座难安，与头一回比堪称进步神速，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非常快活的一个假期，可以写一篇《快乐的月末假》，以“今天天气真好”为开头，“真是快乐的三天”为结尾那种。 　　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邱遇终于想起了冯岚问他邱林风公司名这件事，翻出跟邱林风的聊天界面，复制粘贴了给冯岚。 　　“他那天听我问就絮叨我。”邱遇说，“我嫌他烦给他免打扰了，之后就忘了。” 　　为什么忘了，自然是一日被翻红浪鸳鸳戏，一日学海无涯苦作舟，现在能想起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邱遇又问：“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看我家能随多少嫁妆？” 　　冯岚连着群里张鹏昨天回的一并转发给陈林，把自己的担忧说了。 　　邱遇饱读同人文，但没有冯岚这样的忧患意识，闻言乍惊：“就我爸那小公司，他个报警都管不住的人还下手，他什么档次？” 　　冯岚被逗的笑了下。 　　“别让陈林听见，不然又要出钱让你去当面问那个人什么档次。” 　　“谁知道下次见他什么时候。” 　　冯岚朝邱遇晃了下手机。 　　“说等高考完请咱们几个吃饭，谢那天救命之恩。” 　　邱遇翻身看着天花板想了几秒。 　　“再说吧……”他慢吞吞道，“还没考呢先订上饭了，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冯岚没立刻等着陈林的回复，把手机放到一边，拍了拍邱遇的脑门。 　　“这么迷信？” 　　“所谓flag就是这样。”邱遇说，“其实我想过要不要每天对着镜子念一遍我肯定考不好，但又怕念得多了自我催眠，到时候真考不好……” 　　邱遇的成绩节节升高，一直以来他看着也相当乐观，二模在眼前了，才露出这么一点紧张不安来。 　　正扣上冯岚始终落后邱遇好几步的焦躁烦闷。 　　冯岚心里软了一块，在邱遇脑门上搓了搓。 　　邱遇把头晃开，黑暗中一双眼睛控诉似的看向冯岚。 　　“汪？又拿我当狗搓。” 　　冯岚低低地笑。 　　“这是仙人抚你顶。” 　　邱遇眼中也曼出笑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冯岚也开始说这些不着调的俏皮话。 　　冯岚继续道：“我的考运分一半给你。” 　　邱遇在自己头顶空抓了一把，丢向冯岚，然后把冯岚的手腕攥住，按在自己心口。 　　“别了吧。”他说，“咱俩是一块的，什么你的一半我的一半，拆了反而不灵。” 　　冯岚正坐着，被拽得微倾身子，等邱遇把话说完，眼睫一垂，就去亲邱遇。 　　邱遇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里哪个点戳中了冯岚，只被带动着沉浸，结束时眼底涌起翻腾的暗潮。 　　邱遇声音里带着哑：“还让我睡吗？明天还要早起呢。” 　　冯岚仍是垂着眼，目光淡淡的，深处却有晶亮的光。 　　他慢悠悠地说话，停顿都带着微妙地挑衅。 　　“这就睡不着、起不来了？” 　　以身为饵，把钩子下到这份上。 　　邱遇一腔火热，半点都收不住了。 　　第二天返校，邱遇和冯岚齐齐站在后黑板前，扛着困意听课。 　　并排的还有几个熬夜写作业的，一天只睡仨小时苦学的，纯粹早起犯困的……都偷偷地瞥向靠门的两位大佬。 　　走廊的窗户开着，微凉的风吹进来一刻，人就清醒一刻。 　　邱遇咬着舌尖醒神：“让你招我。” 　　冯岚努力睁眼：“你自己定力不足别怪我。” 　　邱遇一条腿站麻了，把重心侧倒另一条腿上，也挨近了冯岚。 　　“谁定力不足？我定力不足你今天还能好好站这？都得请假！” 　　冯岚抱着胳膊，书本遮挡下微微用力掐着虎口。 　　“不信。第一回坐都坐不住的可是你，技术比我好的人说什么呢？” 　　邱遇咬着牙深吸气。 　　毕竟是开学前夜，火起来了却没烧个尽兴，只灼红了冯岚的腿。 　　但舒服是两个人的，困也是两个人的，困得要死还得听课，这磨难哪儿该是人的。 　　邱遇缓缓地往外吐字：“你等着，下个月末假，我绝对缠得你睡不了觉……” 　　话音没落，一个粉笔头就砸在他面前。刘伯言吹胡子瞪眼：“还聊，后黑板也是你们的恋爱舞台，要不你俩上来聊？” 　　沉闷的课堂终于有了乐子，是个人就在笑。 　　邱遇立刻站直，冯岚也是终于精神了。 　　一节课上完，黑板报都被他俩蹭掉一块。 　　沈庆超刻意路过，暧昧不明地问：“两口子一块做贼去了？” 　　邱遇困得懒，不愿动手，但也没好气，一眼横过去：“挖你家祖坟去了。” 　　沈庆超嬉皮笑脸：“开个玩笑吗。” 　　哼着歌就走了。 　　邱遇再转头看冯岚，一眼就明白了沈庆超又来讨什么嫌，忙把外套领子给冯岚竖起来了。 　　冯岚几乎睡着了，迷糊道：“干什么？” 　　“衣服穿错了。”邱遇压低声音，“早上不说让你拿件高领的吗……” 　　冯岚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微微瞪大眼睛，一把扯紧衣领，遮住了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有的点点春光。 第121章 ☪ 春夏 　　◎春天还没来全，但冯岚就是夏天◎ 　　中午的时候邱遇和冯岚没去超市二楼吃饭，路边买了土豆丝卷饼和奶茶，对付一口伏案便睡，下午总算精神了一点。 　　俩人到走廊尽头涮拖布的水池洗脸，流水冰凉，水声哗哗。 　　邱遇靠着墙，没精打采道：“再不能这么来了。” 　　冯岚瞥他一眼。 　　“十八。” 　　“十八怎么了？”邱遇哼唧似的，“十八岁的我龙精虎猛没错，但我马上就十九了。” 　　“十九岁就老了？” 　　“十九岁我就解除封印。”邱遇警告着，“到时候大学了，课少的时候你都别想歇着！” 　　冯岚擦干净手，往胸口拍了两下，想做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嘴角却难以控制地往上翘。 　　“啊，我真怕。” 　　敷衍得不像话。 　　午后阳光浮动着跃过溅上水珠的玻璃，在短窄的窗台上映下小小的、梦幻般的彩虹。 　　邱遇凝视着冯岚润湿的眼睫，把他脸颊一处水迹擦了。 　　距高考还有六十六天。 　　数字十分吉利。 　　手指不能久留，不然水的凉意去了，就剩下人体的三十六点五度健康证明。 　　毕竟是在学校里，往来的学生可以不管，水池旁边就是九班的门，他们班主任还在里面。 　　邱遇收了手，捏着指尖，还是觉得馋。 　　“去买点吃的？” 　　冯岚一眼看穿他：“买吃的？” 　　邱遇咬着舌尖：“我去买吧，顺便抽烟。” 　　冯岚道：“我要巧克力。” 　　邱遇转头就走，脚步有些快。 　　冯岚不紧不慢地跟，邱遇下楼梯的时候才发现。 　　“你也去？” 　　冯岚若无其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春天还没来全，夏就已经到了。 　　邱遇盯着冯岚的眼睛：“干什么？” 　　冯岚慢慢行至与他并肩：“装什么？” 　　冯岚的声音放低了。 　　“你刚才盯着我，至少往嘴上使了三次劲——喉结也动了。” 　　冯岚往邱遇屁股上甩了一巴掌，轻快地先下了台阶。 　　夏热在春初更盛起来，邱遇快步去追，路过几个同学时，好像还撞了人家一下。 　　邱遇条件反射地驻足道歉，冯岚就这么没了身影，邱遇追到一楼，微微蹙眉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 　　冯岚去了哪里？ 　　邱遇正想着，一只手就从旁边伸来，不等他回头，把他拽进了楼梯底下的空处。 　　阴影一落下来，邱遇的脑子就热了。 　　春天还没来全，但冯岚就是夏天，随便一缕阳光，便将邱遇灼热了。 　　“……哪儿学来的？” 　　“跟对象学的，你不就喜欢这种地方？” 　　半公开的，又遮掩又猖狂。 　　邱遇也没法解释，他就是明里暗里蠢蠢欲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冯岚是一对。 　　如果已经知道了，那就再知道一次也很好。 　　对于做过全套的来说，昨晚不过是吃了餐甜点。 　　显然冯岚也没吃饱，才被邱遇一眼就看着了火。 　　冯岚拉着邱遇，躲在最靠里头的地方，鞋抵着鞋，裤腿挨着裤腿，距离近到负出舌头的距离。 　　有学生慢慢地从头顶走过，不急不缓。 　　有学生快速地从头顶跑过，一步三个台阶。 　　这个喊着“你小子别跑”，那个问“吃糖不吃”，还有的聊着刚才上课的一道题，前几天看的一个知识点，昨天更新的漫画，最近一章小说，或一集电视剧的情节。 　　来去匆匆，各有各的生活，几乎没人留意楼梯下演着什么。 　　几乎没人的意思，就是有人留意到了。 　　刘主任端着他的茶水杯，看准了楼梯下头有两双腿，还瞅准了，两双腿下面的脚是脚尖相对。 　　不是在干架，就是在早恋。 　　刘主任怕女同学尴尬，走近了没有直接探头，而是放重脚步，还重重地咳了一声。 　　两双腿立刻分开了，几秒后，在刘主任好整以暇的目光中，蹿出来两个男的。 　　刘主任：“……” 　　刘主任：“玩呢？” 　　玩个屁，冯岚嘴都让邱遇嘬红了，领子也欲盖弥彰地竖着，邱遇更离谱，衣领散着，蹿出来的时候还抹嘴呢。 　　邱遇不躲不闪地看着刘主任：“阿这，我说我们玩呢您信吗？” 　　刘主任：“亲着玩？” 　　“对啊，这是我们现代男子交友的社交礼仪……” 　　冯岚微垂着头，抓着邱遇的衣角拽了拽。 　　邱遇闭嘴了，对刘主任露出八颗牙齿的阳光微笑。 　　刘主任拧开水杯盖子，几个学生从他身后走去，眼睛瞅着他们几个，嘴上跟刘主任问好。 　　刘主任喝了口水：“好不了一点。” 　　他摆手：“回班上课。” 　　邱遇拉着冯岚就要走：“老师再见。” 　　“停着！让你们走了吗？” 　　两个狂徒刚迈出一步，又站回去了。 　　刘主任又喝一口水，叹气，欲言又止，嘴巴抿成一条线，眉间的皱纹更深刻了。 　　邱遇又露出八颗牙齿的阳光微笑。 　　“什么时候的事啊？”刘主任问，“广播那回？” 　　“没，没。”邱遇左口袋摸摸，右口袋摸摸，拿了烟给刘主任，“您来一根吗？” 　　刘主任把整包烟连打火机都拿了，眯着眼看了下牌子。 　　“喜烟啊？” 　　邱遇一咧嘴：“是啊，您拿了这个烟要么就……” 　　刘主任一眼看透他俩。 　　“有恃无恐的，跟家里过了明路了？” 　　邱遇再次试图露出他的八颗牙齿，刘主任不给面子地说了句“别笑了，看着闹心”。 　　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邱遇反扯了下冯岚的衣角，冯岚便也露出八颗牙齿的阳光微笑。 　　冯岚笑得比邱遇僵硬，皮动肉不动，刘主任看了疑心他是对自己不满。 　　“你们班任知道了吗？” 　　邱遇立刻道：“知道了，都请过我们家长了！” 　　“行，行。”刘主任翻着眼睛想了会儿，“上次月考也都进步了，是吧？” 　　冯岚应：“是。” 　　刘主任又喝了口水，预备铃响了。 　　刘主任蹙眉看着眼前这一对：家里知道了，班任请过家长了，成绩还都往上走了。 　　刘主任一摆手：“滚吧，在学校注意点。” 　　邱遇立刻拉着冯岚就跑。 　　刘主任追在后面喊：“冯岚！别老纵着他！” 　　冯岚差点摔在楼梯上，一声不吭地两步五个台阶，红着耳朵超越邱遇，反扯着邱遇上楼了。 　　上课铃也响了，刘主任在楼梯下站着，被二班坐第一排的学生瞅着。 　　刘主任站在那，哀怨又彷徨，彳亍着，几乎要给理科班的学生现场演一出戴望舒的《雨巷》。 　　许久后，大概五分钟那么久，刘主任才终于迈动步子。他走到窗户边，放下茶水杯，摸出手机，给校长发短信。 　　“咱们往后，要不要男女校服分开做两个颜色？” 　　校长问是不是预防早恋。 　　刘主任回：“是让抓早恋的老师对要抓的学生有个心理准备。” 　　校长不太能理解，让刘主任把事记着，回头开会讨论。 　　刘主任得了回复，看了会儿窗外风景。 　　就眼前的地方，几年前是排平房，做仓库，开小卖部，旁边是土厕所。 　　后来都推平了，要给新楼腾地方，但到现在新楼也还没影。 　　来来去去多少学生，刘主任二十出头毕业就来了四中，从一个新手老师干到主任，从拿学生头疼，气得骂人，动手，绞尽脑汁，终于学会了跟各色学生相处，知道了受着同样的应试教育，但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的精彩纷呈。 　　十八九的大小伙子了，随便他们吧。 　　刘主任想罢，端起茶水杯，又放下。 　　“校长，咱们学校的生理健康教育，我觉得也该加强一下。您不用回了，我记着，开会的时候再说。” 　　发完这条短信，刘主任才放了心，逐层去巡视了。 　　…… 　　【闲聊｜广播】他俩被老刘逮了？ 　　1L 老刘不逛贴吧真的错过他们很久，谁去告诉老刘他们老早就在一起了 　　2L 不知道啊，我路过的时候他俩挨训呢 　　3L 什么什么，学长学姐求细说！ 　　4L 什么什么，他俩终于被老刘逮了吗？ 　　5L 这不得国旗下检讨安排一个？ 　　6L 支持国旗下检讨安排一个！ 　　…… 　　【八卦｜广播】路过一楼他俩被老刘逮了 　　1L 我和我朋友从小卖部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老刘背对我们，一看就是逮着什么了。走过去一看就是邱遇和冯岚，站在楼梯下那块的边上，我们跟老刘问好，老刘和我们说他一点都不好，绝对是早恋被发现了！ 　　2L 等等，楼梯下那块空地边上吗？ 　　3L 操，是不是开大跳到老刘脸上了…… 　　4L 冯岚我不了解，但邱遇绝对干得出来…… 　　5L 老师！这还不安排他们写检讨吗？！ 　　6L 好焦急啊，怎么还没出年级通告？ 　　…… 　　李绣啧啧摇头。 　　“看看你造的孽，大家对你的祝福已经变成了恨，对此我只想说——别拖累冯岚。” 　　范欣萌跟她一唱一和，有模有样地卷了本练习册当话筒。 　　“采访一下，你色心大发，把冯岚拽进楼梯下头干什么了？” 　　邱遇把练习册抽了：“说情话，你不能听的。” 　　李绣和范欣萌一块看向冯岚，冯岚看似埋头写题，但没撑过三秒，耳朵就红了。 　　李绣大发慈悲道：“行了，不开你们玩笑了，哪个题不会，拿过来吧。” 　　冯岚低着脑袋，把一张数学卷子推过去了。 　　二模将近，最后一节晚自习随便进个班都是嗡嗡的说话声，求教的，背知识点的，总之是没一个闲着的。 　　有好些学生就看这一把了，二模成绩理想，再接再厉，考个本科大学，不理想……不理想也没办法了，闷头学吧，争取让不理想前头那个“不”字没了。 　　李绣帮着冯岚把题掰开了揉碎讲，范欣萌接了邱遇的英语作文，拿着范文一点点给他分析。 　　一节课下来，邱遇脑子里是英文字母，冯岚脑子里是这个那个的数学知识，揉着额角十分头痛。 　　李绣轻声细语地安抚冯岚：“你也不要急，二模之后再看一看。你的基础知识已经差不多了，后面的大题是实在没办法的，数学再努把劲，二模成绩未必不理想……” 　　冯岚听着听着，就瞥邱遇一眼。邱遇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一边收一边还念叨着几个单词的拼写。 　　冯岚把卷子抽回来，跟李绣道了谢。 　　“明天请你们喝奶茶。” 　　“二模提分了再请吧。”李绣笑，“算你的谢师礼。” 　　两个女生起身回座去收拾书包了，班里同学也走了大半。邱遇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见张鹏藏在门后，阴测测地露着半张脸。 　　“我次奥——” 　　邱遇被吓了一跳，哆嗦着踹了冯岚一脚。冯岚不明所以，先看邱遇再转头，也被吓得一抖。 　　“有事？” 　　张鹏邪恶呲牙：“代表群众吓唬你俩。” 　　邱遇抄起笔袋就扔张鹏，张鹏机敏躲过，把笔袋捡回来给邱遇道：“行了行了，找你俩有事的。” 　　“什么事你不能微信上说？” 　　“能是能，就是吓我一跳，我立刻就跑上来了。” 　　张鹏给邱遇看自己的聊天记录。 　　“是这样，有个外校的女生，辗转加上我的，要给……哦，不是你。” 　　张鹏转而把手机给冯岚看。 　　“有个暗恋你的小姑娘，要给你报信——” 　　邱遇把手机抢过去，不可置信得都要破音了。 　　“你帮着别的小姑娘给你兄弟我的对象表心意？！” 　　“哎呀不是！”张鹏袖手立着，“人姑娘说贴吧里有个傻逼，到处私聊看你不顺眼的人，说计划回头毁了你的准考证，让你考不了试。” 　　冯岚皱着眉凑过去看。 　　“估计是以前你打过的谁干的吧，我一开始也挺紧张，后来一想……” 　　张鹏乐了。 　　“肯定是三中那帮不学无术的混混！咱们准考证都A4纸打印，想印多少印多少，他就是现场去撕你都能口袋里摸出个备用的气死他，他毁那么张纸有屁用啊！” 第122章 ☪ 报告 　　◎我真没考好怎么办？◎ 　　这件事说小很小，毕竟不知道是谁的那几个人想搞事的能出这种傻招，可见没什么威慑力。 　　但这件事说大也可以很大——有人不想让邱遇高考。 　　李绣和范欣萌收拾好书包打了个招呼要走，见邱遇冯岚不动窝，张鹏还守着，李绣就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张鹏把事情一说。 　　“有人想搞邱遇。” 　　李绣蹙着眉，撇头和范欣萌道：“你先走吧……” 　　“不用，多大点事。”邱遇站起来，“一块走，我去关前门灯。” 　　范欣萌道：“事关高考，你别不当回事。” 　　又敲敲冯岚椅背：“你劝劝他。” 　　冯岚已经跟着站了起来。 　　“不着急。我先找人打听一下，看能不能问到点消息。” 　　前门灯关了，冯岚拎了邱遇的书包，放到邱遇桌上等他拿。 　　张鹏：“找谁问啊，钱成锦？” 　　冯岚道：“找王启轩。” 　　“王启轩能……哦，靠，是啊！”张鹏明白了，“他那个对象是三中的，还是混的！” 　　“别说，要不是上回见王启轩一面，这事我得以为是他做的。”邱遇拎了书包，抬手擦过冯岚肩膀，把后门灯也关了。 　　“先二模，别的都之后再说。” 　　张鹏骂了一声：“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你是不是学冯岚的……” 　　邱遇不否认，日久睡长的，他确实被冯岚同化了一部分，眼下那几个以为毁了准考证就能让人无法高考的脑缺一点都不重要，在邱遇心里排得上号的只有两件事：清明给母亲扫墓，二模好好考。 　　四中清明果然不放假，邱林风也果然没想着让邱遇去给赵珍珠扫墓，提前一天就跟邱遇有商有量地说了，什么学习重要，快二模了，一次不去没事。 　　邱遇随意应了，问邱林风什么时候去，然后去找于莲请午休的假。 　　说是午休的假，其实为的是打铃后二十分钟的午自习，各科老师会利用这点时间抽查知识点，或者讲一两道题。 　　不然邱遇中午放学就直接走了，哪儿还会请什么假。 　　于莲问了邱遇的请假原因，一听是去给母亲扫墓，就说给邱林风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邱遇忙道：“他不让我去，但就一中午而已，我问王老师了，明天中午他考小条，我让冯岚帮我记题，我回来了自己去找王老师再考。” 　　不合章程，但合理。 　　于莲想了想，也就把假条批了。 　　“完事了赶紧回学校，别到处逛。” 　　“知道知道，谢谢老师！” 　　邱遇走了。 　　两分钟后，冯岚推门而入，也要请清明午自习的假，于莲问他理由，他说去给邱遇的母亲扫墓。 　　于莲：“……” 　　于莲道：“你糊弄我一下呢，说是去给你爸扫墓。” 　　冯岚很诚实：“给我爸扫墓一中午回不来。” 　　于莲拿着笔，签字也不是不签字也不是。 　　不是，不签字有什么不是的？ 　　于莲冷酷道：“回去吧，不批。” 　　冯岚“哦”了一声，慢吞吞道：“那我午自习结束后翘了午休去。” 　　于莲差点给气笑了。 　　“行啊，翘课还跟我报备一声，我就说邱遇早晚给你带坏了！” 　　冯岚替邱遇辩解：“跟他没关系，我是自己变坏的。” 　　于莲：“……” 　　于莲真给气笑了。 　　“行，行。”她签了假条，“去吧去吧。一个事还得请两次假，你们俩怎么不一块来？” 　　冯岚的眼神飘了下。 　　于莲明白了。 　　邱林风不让邱遇去，邱遇自己偷着去，即达成目的又避开父子冲突。 　　邱遇不让冯岚去，冯岚偷着去，小情侣耍花枪耍到她这个班主任面前了。 　　于莲深吸口气，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看冯岚觉得闹心一天。 　　不，这也不是第一天了，寒假里看到烟花视频的时候她就闹心一回了。 　　于莲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摆手道：“走走走，现在走。” 　　冯岚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次日中午，邱遇和冯岚走到校门口，邱遇打的车已经到了，直接就跟冯岚拜拜，说下午见。 　　冯岚也说“拜拜”，然后跟着邱遇上了车。 　　邱遇：“？” 　　邱遇立刻明白了：“你请假了？” 　　“我想过你先去，我再去。”冯岚说，“但是那样要一人打一辆车，浪费钱。” 　　“嘿！不是说了你就……” 　　“不说就一个人吗？” 　　司机往后瞥了一眼。 　　“一个地方。”冯岚说，“您开吧。” 　　司机按下喇叭，催走了停在车前的两个学生。 　　“你们这样的，搁以前得按人头收费。” 　　邱遇一乐：“您跟我讲笑话呢，俩人一块去一个地方，还一起的，又不是火车站接客或者跑长途，什么时候有按人头的规矩？” 　　司机闭了嘴，但脸色还是不大乐意。 　　“跑墓园的生意可不一样，有讲究的。” 　　“讲究什么，给不够你钱有鬼缠我？那挺好，我再见见我妈，好些年没见了。” 　　邱遇往冯岚旁边挪了下，两手搭着前座的椅子。 　　“靠边给我们放下吧，不乐意我俩找乐意的人。” 　　凶得很，不是好糊弄的高中学生，司机没再说话，但点了根烟，无声地恶心人。 　　邱遇也没说什么，开了窗户，等红灯的时候坐车上点了投诉，司机那边提示刚跳出来，冯岚就配合地开门下了车。 　　司机骂骂咧咧了什么，邱遇也没留心听，摔上门勾着冯岚就走。 　　时间掐得很好，红灯变绿灯，司机下了车指着邱遇和冯岚的背影骂，一长串车滴滴他，有脾气更暴的直接摇下车窗探出头，指着他骂。 　　司机也只好憋气地把车开走了。 　　“真倒霉。”邱遇说，“遇见这么个傻逼。” 　　“平台怎么处理？” 　　“关闭订单联系司机什么的吧，不知道，反正不扣我钱。我再打车。” 　　邱遇冷哼一声。 　　“当我小孩儿糊弄呢，丫就是觉得跑墓园晦气想收压惊钱，这招我以前就见过了，自己不会拒单啊，跟我来这个……” 　　他拿了手机出来，就要再打一辆车。 　　一边操作，一边用眼睛瞟冯岚。 　　“这离学校还近呢，你要不还是……” 　　冯岚静静地看着邱遇，然后很故意地把眉毛皱起来一点，作出忧愁可怜的样子。 　　“你不想我去？” 　　邱遇立刻道：“去去，一块去！” 　　赵珍珠沉睡的墓园规格比江湾在的那个高多了，山下做白事生意的铺子都好几家。 　　邱遇选了花圈，冯岚买了纸钱贡品，两人顺着台阶，慢慢往上头爬。 　　“下午我爸又得说我。”邱遇轻快地说，“他一来看见贡品就知道我没听他的。” 　　“他应该也习惯了。” 　　“没习惯趁早习惯，我现在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听他的了。” 　　“以后管公司还是得听他一段时间吧？” 　　“给他……最多三个月？半年？反正烦了我大不了就不管了呗，本来我也不想管。”邱遇一笑，“我前两天不和你说他念叨我问他公司名他念叨我半天吗，就因为这个，说我都不知道他公司叫什么名，那怪我吗，他自己跟我说过？我小时候想知道他干什么都靠他落在桌子上的名片什么的，问他就让我别打听，有段时间我当他什么特工呢，自己的买卖跟我藏着掖着，就这还想让我以后接公司……” 　　冯岚道：“会不会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邱遇一想：“你要这么说还真没准，我那会儿他试着抓风口呢吧，好像……也许……可能已经做小买卖赚点钱了，然后……哎我也记不清！反正他这个年纪的男的，尤其当爹的，死装，生怕有点什么折损了他当爹的威严……” 　　邱遇领着冯岚进了墓园，然后左拐，又上了三层，再左拐，渐渐停下了。 　　墓碑上的女人笑容温柔，用的是和邱遇家里供的一样的照片。 　　“妈。”邱遇把花圈放下，“我带冯岚来给你扫墓，你老公不让我来，回头他和我生气，你说他两句啊。” 　　春风徐徐。 　　冯岚上前放下贡品，礼貌打招呼。 　　“阿姨。”冯岚礼貌打招呼，但一个招呼打完，就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又来打扰您了”？ 　　墓园是第一次来。 　　“初次见面”？ 　　之前在邱遇家里见过了。 　　邱遇一扬手，弄乱了冯岚后脑的头发。 　　“想什么呢？” 　　冯岚老实道：“想怎么打招呼。” 　　邱遇竟然一下就听懂了：“是吧，我小时候也纳闷过，问我爸妈妈到底是在家里还是在这里。” 　　“你爸怎么说？” 　　邱遇笑了下。 　　“他说扫墓就是扫墓而已，在咱们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就是单纯地来把墓碑弄干净，好看。妈妈不在这里也不在家里，在我们心里。” 　　清明过后，二模如约而至。 　　这场考完，所有人都像脱了层皮，理科那边甚至有人出考场就哭了，班都没回就去心理老师那儿聊天了。 　　冯岚和邱遇每场考试结束后都会把拿不住的题记下来，这会儿全都考完了，小心翼翼地拿着去问李绣：“能对答案吗，就对几个。” 　　李绣的前桌弹跳跑走：“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李绣笑：“行啊，但我也不保证我都对啊。” 　　可见这次的题是有难度，给李绣都弄得不怎么自信了。 　　邱遇和冯岚都有些紧张，但幸好，对答案的这几道题经李绣判断，都没做错。 　　邱遇当场就蹦起来：“Yes！” 　　冯岚也很高兴，他自己估分，这几道题要是都对了，至少有五百四。 　　虽然比邱遇晚点，但他的基础知识这把彻底打牢，可以开始奔着拔高使劲了。 　　几天后成绩下来，果然如此，甚至比他想的要好——他数学大题做对了一整道，三年来数学头一次及格不说，还破了百，语文不如月考那么夸张，但也有一百二十七，文综摞一块一百九十九，英语词汇量上去后成绩也跟着爬，最终总分五百四十五，已经过了去年的一本线了。 　　跟邱遇持平。 　　邱遇不如冯岚有那么大的进步空间，但总分也有五百五。 　　如果能保持住，如果今年的分数线变动不大，一本算是稳住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孙雪考完情绪就不是很好，看到成绩更是开始哭，李绣和范欣萌安慰了她好几个课间她也止不住眼泪，最后直接被于莲叫走，说是回家了，下午都没继续上课。 　　这个情况也不是只十三班有，二模比一模难太多，好些人成绩出现波动，孙雪这样第二天就好好回来的已经很不错，听说有几个已经不打算学了，班主任上门去做思想工作，劝回来两个，剩下几个是因为家庭原因或个人原因早打算二模考不好就去打工，班主任上门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在家里了。 　　邱遇知道这个事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冯岚，当天晚上做梦都梦见冯岚没考好打工去了，凌晨两点一头汗地爬起来，把冯岚都给惊醒了，问他怎么了。 　　邱遇怕冯岚没那个意思被自己提醒了，拐着弯的试冯岚：“梦见我高考没考好，心灰意冷搬砖去了。” 　　冯岚闭着眼就胡噜了邱遇脑袋一把。 　　邱遇问：“我真没考好怎么办啊？” 　　冯岚翻了个身。 　　“复读。”他睡得正香，被惊醒困得要死，说话声音都黏糊，“我陪你。” 　　邱遇放心了，才又睡了。 　　又两天，真在工地搬砖的黑虎终于打听到了上次那事是谁干的，报了几个名字给邱遇。 　　确实是三中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最离谱的一个还染了个特炸裂的头发，像炸开的爆竹。 　　“就这都没人管。”张鹏很震撼，“高中部堕落得很彻底啊！” 　　三中虽然初高中都有，但是分校区的，初中管得还要严一点，至少没有这种炸裂脑袋。 　　张鹏感叹：“这么一瞧，咱们小钱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李绣也挺感叹：“敢怪他搁那么远还总来找你们仨，这是跟那帮人一点都玩不到一块去啊。” 　　几个人议论了一阵，刘鹏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怎么处理？” 　　李绣立刻道：“二模都过了，离高考没多久了，我建议不要闹大，特指邱遇冯岚你俩都别动手。” 　　邱遇很不屑：“想什么呢，我现在是文明人！老刘那天还夸我不惹事了呢。” 　　张鹏问：“吃哑巴亏啊我的哥，你就不管了？” 　　“不管个屁，我只是不那么暴力地去管了，你们等着瞧！” 　　兵贵神速，邱遇下午第一节课收到消息，群里跟着聊过一回，下课就起身就走，甚至没和冯岚招呼一声。 　　冯岚匆忙起身跟他，李绣怕出事喊了二鹏一块，四个人追着邱遇，眼睁睁看着邱遇…… 　　走进教师办公室，找到于莲，跟个戏精似的瘪着嘴。 　　“老师，有人不想让我高考！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他告老师了。 　　【📢作者有话说】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爱莲说》 　　- 　　115-120有bug修改，116改得比较多其他章节几乎没有变动。 　　服了自己的，一模时间记错了，我说怎么越写时间越对不上…… 第123章 ☪ 加油 　　◎咱们两个一定没问题◎ 　　王启轩受冯岚所托，黑虎听了王启轩的交代，按照邱遇查谣言怎么传的那个细致程度，把想搞邱遇那几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都给问明白，连着照片一起发给冯岚的。 　　邱遇直接拿着这个去告老师，一告一个准。 　　下午第一个课间于莲接收证据，第二节课刘主任就知道这个事给三中老师打电话，第二个课间三中那边就班主任就开始骂人，第三节课四中贴吧里就全是三中过来骂邱遇的，说他玩不起，这么大人了告老师不要脸，一连骂了好几天。 　　邱遇根本不怎么关心，还是周末二鹏张罗去小公园打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和他说的。 　　邱遇评价：“他们骂人才小学生呢，有本事来门口堵我啊，又不是不知道四中在哪儿，还不是没种才只敢在网上叽歪。” 　　“我也想骂你。”张鹏一边抹汗一边说，“告老师，亏你想的出来。” 　　邱遇笑了下。 　　学生混混有一个相当神奇的特点，即他们不好好学习，茬架闹事，但他们一部分怕家长，一部分顾忌老师，甚至两边顾忌，很小一部分才真正的混不吝，无法无天。 　　邱遇确实哪部分都招惹过一点，但他只是跟邱林风较劲，又不是找死，行事都有分寸。 　　再说，混不吝的那波自认社会人，觉得跟学生较劲掉价，更不会想什么撕人准考证的手段，只会直接找上门把人手打折。 　　邱遇瞧见帖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事是怕老师家长那帮人琢磨的，不然怎么也不会想着往毁人高考使劲，太不社会了。 　　“你也是不怕那帮社会人找你啊？” 　　“他们找我能怎么，打架呗。”邱遇无所谓地说，“我打架输过吗？” 　　“行，你是这个。”张鹏竖起拇指，喝了几口水。然后他低头问坐旁边的冯岚：“一起玩会儿啊？” 　　高三压力大，来打球的人多了不少，地方不够，一帮男生商量好了轮番上场。 　　冯岚不参与，和来围观的小姑娘一块坐场边，小姑娘看男生打球，给男生打气，他看包看水，跟替换下来又眼熟的男生说几句话。 　　基本对话是：“操，你来这学习啊？” 　　冯岚说“嗯”。 　　“你这是背英语单词呢？” 　　冯岚再“嗯”。 　　诸如此类。 　　他这个举动落在别的玩的人眼里有点讨嫌，但陈定诚几个知道他不会打球，而且他是邱遇对象，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打球的男生有问起来的，邱遇直接就说：“我对象不会打，来陪我的。” 　　言语间的维护，一个球进篮之后带着耍帅意味的回头，几次三番一块打球的都想让他走，但又拿他没辙。 　　有人酸言酸语，让邱遇别秀了。 　　不说还好，一说邱遇更得意：“谁让我有呢。” 　　他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之前虽然在网上和同学间小有名气，但明面上还是收敛的，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班任主任还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初的拘谨过后邱遇更猖狂了，要不是冯岚本身没有恋爱黏糊的习性，邱遇敢去校长办公室抱着冯岚亲，平时走路也都得牵着粘着人才行。 　　不能问，问就是高三压力大，和对象贴贴有助减轻心理压力，建议大家都去谈恋爱。 　　刘主任正好听见一回，都想把“禁止秀恩爱”写进校规了。 　　又打了一会儿，钱成锦也赶来了，进场就说晚上一块吃饭。 　　刘鹏把球传给他，让他替了自己上场，顺口答应下来。 　　其他人也是应和一片，就邱遇说没空，好不容易放假了，二人世界。 　　还特意扬声问冯岚：“你说是不是啊？” 　　冯岚还能怎么，点点头，回个“是”，管够邱遇的得意，然后低头又学了一会儿。 　　等脑子累了，冯岚便把耳机里的听力换成音乐，拿对象打球当电影看。 　　他看得很专注，像是要把眼前的每一幕都印刻在脑子里，邱遇奔跑的动作，投篮的潇洒，揪着衣角擦汗时露出的腹肌，鬓边滚落的汗珠，全都被冯岚铭记。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又到了休息的时候，邱遇原地站着甩了下脑袋，又抬起胳膊抹汗，跟陈定诚说着什么话。 　　就这时，冯岚旁边突然站起个人，起身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冯岚以为找自己有事，转头一看还是认识的，就是给她和邱遇介绍了工作的瘦猴。 　　瘦猴目视前方，显然不是有事找自己，但瘦猴拿着一瓶水，冯岚一边往书包里摸给邱遇带的擦汗毛巾一边就顺口问：“给谁啊？” 　　瘦猴特自然地说：“给邱哥。” 　　冯岚：“？” 　　冯岚把音量调低，又问了一遍：“给谁？” 　　“邱哥。”瘦猴说，“你看就他没拿水……” 　　冯岚平静道：“那你等下，把毛巾也给他。” 　　瘦猴一下想起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我靠我忘了。”他笑了下，忙不迭地把水递向冯岚，“呃……岚哥你去。” 　　冯岚本来想着自己不用起来一趟了，谁想到瘦猴这么殷勤，水都递到他手边。 　　冯岚也只好接过来，起身道：“不用喊岚哥。” 　　瘦猴惊恐：“那喊……嫂子？” 　　冯岚：“……” 　　冯岚：“别喊嫂子。” 　　瘦猴更惊恐：“啊，邱哥是嫂子？” 　　冯岚：“……” 　　冯岚劝瘦猴别这么喊邱遇，他怕邱遇兴高采烈地应下来。 　　瘦猴的目光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冯岚拿着水和毛巾走过去给了邱遇，旁边几个男生一阵起哄。 　　“不一样了啊邱哥。”陈定诚说，“毛巾都有人给带了。” 　　邱遇确实不知道冯岚备了这个，按他自己的习惯，都是袖子一抬抹了。 　　甚至平时看冯岚自己，也不是这么精致讲究，有汗还专门拿个毛巾擦。 　　“什么时候拿着的？” 　　“早上顺手拿了。” 　　昨晚群里聊天说今天来打球的时候，冯岚就惦记着了。他还给备了蜂蜜水，是放学前弄好了装在保温杯里的，但瘦猴给都给了，还递到他手边了，他就没推脱。 　　冯岚随口道：“水是瘦猴给的。” 　　“哦，那谢谢他。” 　　邱遇拧开盖子，仰头喝了小半瓶。 　　冯岚等他喝完，伸手要接，邱遇给了，但又不全给，就势握住冯岚的手，把人拉近了在脸上亲一下。 　　“操。”不知道谁说，“真恶心。” 　　用的不是那种恶意嫌弃的语气，而是纯起哄小情侣的语气。 　　该人还用更恶心的语气往他朋友身上贴：“来，宝贝儿，咱俩也亲一个！” 　　他朋友嫌弃地跳开了。 　　暮色四合，一群学疯了的男生终于把精力都发泄了。 　　打到最后上场的都是高三生，纯发泄，不讲章法，甚至有人提议就犯着规打，好几回冯岚都觉得他们要打起来了。 　　高二的拼不过，有的回家，有的在旁边看，等晚上一块吃饭。 　　散场的时候，邱遇都走到冯岚旁边了，陈定诚扬起声问：“真不去啊，叫上冯岚一块啊？” 　　钱成锦道：“靠，你没看够他秀恩爱啊，还喊他？” 　　张鹏直接拿球扔陈定诚。 　　“讲究吗你，我们可都受够他了，到时候你和他俩一桌啊。” 　　陈定诚很无所谓：“行啊，我们坐一桌。” 　　邱遇看冯岚，冯岚无所谓，拿出个塑料袋把脏毛巾收起来：“去吧，都去了。” 　　俩人这就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饭店，二鹏和钱果然往另张桌上躲，把陈定诚和瘦猴几个按在了邱遇和冯岚一桌。 　　陈定诚之前其实是不信邱遇谈恋爱能那么黏糊，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自觉这是某种网红营销，是邱遇做的人设，是一种赚钱行为——毕竟认识这么久了，邱遇一直是个刺头酷哥，刺头这种东西，就是露出柔软肚皮，该长的刺也是有的。 　　结果邱遇还真就那么黏糊了。 　　一顿饭下来陈定诚目瞪口呆，深感邱遇是被附身了。 　　冯岚去卫生间的时候，陈定诚大逆不道地在桌子底下踹邱遇。 　　“你要不要这样啊？”他说，“鱼刺你都挑出来就给他肉，热恋期还没过去吗？” 　　邱遇嫌弃地往旁边躲：“没谈过恋爱的别管我怎么处对象。” 　　“你真的变了。”陈定诚目光哀痛，“一代大佬就此陨落……” 　　“落个屁。”邱遇不耐烦，“别说的跟我死了似的。” 　　陈定诚拖着椅子往邱遇那边凑：“哎说真的，你来真的？你家里，就你那个爹，他能同意？” 　　“没看完我视频吧？”邱遇说，“B站ID风过山丘，你就从打水漂之后的视频开始看，欢迎见证我和冯岚的爱情。” 　　“操。”陈定诚退回去了，“太可怕了。” 　　“你才可怕。”邱遇说，“我这都什么阵仗了，你还问我是不是来真的。” 　　“那我没在你们那个学校啊。”陈定诚说，“而且也不是没人这么搞，就那什么，营业情侣吗！我们学校之前百日誓师的时候，早上誓师完毕下午就有人开始玩百日情侣，就谈一百天，毕业就分，那一个个我看着也都很投入。而且之前B站不就有一对吗，我记得里面还有个女装大佬，后来跟对象分了，说是配合那个男的演戏营销而已什么的……” 　　“我和冯岚真的不能再真。”邱遇踹他，“滚。” 　　陈定诚滚了几秒，见冯岚不回来，又滚回邱遇身边。 　　“喜欢男的什么感觉啊？”他语气略带猥琐，“哎，男的比女的带劲吗？” 　　邱遇这次踹的力气都大了。 　　“你有病吧？”他骂，“想知道什么感觉自己去喜欢，恶心我来了？” 　　陈定诚又问：“我就好奇吗！我没和男的谈过……” 　　“你和女的谈过？” 　　“操，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 　　“滚远点，不然我面前这碗汤一会儿就扣在你头上。” 　　“凶什么啊，我认真聊的，你都没谈过女的，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喜欢男的，你……哎哟。” 　　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邱遇面露不耐，伸手抓着陈定诚的后领，把人拽到后面去了。 　　陈定诚见冯岚回来了，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来劲，又问冯岚：“他是不是压榨你了，逼你和他在一块的，你说出来，今天兄弟们就帮你伸张正义了。” 　　冯岚跟陈定诚不熟，疑惑地看向邱遇。 　　邱遇道：“甭理他，问我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的，怎么和你在一块的呢。” 　　冯岚道：“建议听我们年级主任的国旗下演讲。” 　　陈定诚：“啊？” 　　邱遇笑：“也是，你也可以直接来我们学校找老刘，让老刘再给你讲一遍。” 　　陈定诚：“？” 　　邱遇追问：“你是不是最近喜欢哪个男生了啊，突然这么好奇？” 　　陈定诚一拍桌子：“哎，没有的事啊，我就是好奇吗，你这么聊天没意思了。” 　　听着又直男又有情况似的，邱遇想了想，到四中贴吧里找到有人整理的刘主任那天的发言给陈定诚发过去了。 　　“你自己看吧。”他说，“非问我的话只能说，你到那个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或者说，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取向。” 　　吃完饭，一群人在饭店门口热热闹闹地互相道别，嚷嚷高考加油，下次再约。 　　钱成锦鼓动了他们那一桌喝酒，好几个东倒西歪，有个哥们儿走了两步突然振臂高呼，破口大骂，说“我就是考不好又怎么了”。 　　风把酒气吹散了，好好的欢乐的氛围，因为这么一句话突然变得沉重。 　　“没怎么没怎么。”钱成锦拍拍那人后背，“区区高考……” 　　“你能考六百，你当然说没什么了！” 　　那人把钱成锦一推，张鹏反应快，立刻把钱成锦扶住，反口骂道：“操，动手是吧？” 　　邱遇和冯岚本来走在后头，听见动静拨开眼前挡着的人走了过去。 　　“怎么了？” 　　喝多的那个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被他兄弟搀着，就搂着他兄弟嚎起来了。 　　“我成绩差……怎么了！谁说我没成绩，一辈子就毁了，那么多人……没上过高中！不也……也过下去了！还……还跟我分手，呜呜呜，跟我分手，陈定诚你神经病，非把小情侣喊着一块吃饭，你他妈的……” 　　邱遇和冯岚向前的脚步停住了。 　　陈定诚跟他俩摆手：“走吧走吧。” 　　又迎上前：“我错了，我给你赔礼，走走走送你回家。” 　　钱成锦也说：“没事，他喝多了吗，算了。” 　　一群人这才散了，各走各的。 　　邱遇推着电瓶车和冯岚走了一会儿消食，走着走着，邱遇缓缓吐了口气。 　　冯岚问：“怎么了？” 　　“被触动了呗。”邱遇说，“高三啊，压力真大。” 　　月亮躲在云后头，怎么也不能露出脸。 　　“嗯。”冯岚说，“是很大。” 　　“你刚怎么去厕所那么久啊？”邱遇问，“躲着去哭了。” 　　冯岚笑了下：“也不至于吧，感觉也没我以前生活压力大。” 　　“那是怎么了？” 　　“郑晓东给我发消息，说最近成绩不理想，我和他聊了会儿。”冯岚说着，打了个哈欠，“累了，骑车吧。” 　　“行。” 　　两人上了车，也是慢慢地往前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五中那边有人玩百日情侣，刚陈定诚和我说的，就是……呃，营业cp，没感情的，演到毕业。” 　　“有什么意思？” 　　“圆个高中没恋爱的遗憾呗，像咱俩这种谈了的就没必要了。” 　　“嗯。” 　　冯岚贴着邱遇的后背，突然说：“和你谈恋爱真好啊。” 　　“嗯？” 　　邱遇狐疑地问：“你刚才真的是跟郑晓东聊天吧？” 　　冯岚笑了下。 　　“回家了你查我聊天记录。” 　　邱遇也笑：“那你这个感慨是怎么突然来的啊？” 　　冯岚也说不上来。 　　可能人就是这样，总是在某些时候，突然就有一些想法跳出来。 　　也可能是刚才那个人也触动了他。 　　高三压力真的好大，一张张试卷，一道道习题，如果是从前冯岚必不会这么烦恼，但现在想和邱遇去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学校，这样的压力竟然都带了甜蜜的味道。 　　“就是……” 　　冯岚慢慢说：“认识你之前，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应该是没有这样的……要往好的方向去的目标的。” 　　晚风温柔，月亮终于露了头。 　　邱遇心里刚浮起来的对未来的一点担忧也就这么云开雾散，一点痕迹都没留。 　　“我也是。” 　　邱遇说着，心越来越安定。 　　“所以咱们两个一定没问题——” 　　他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声音在风里扬出去。 　　“高考必胜！” 　　三模，邱遇勇考五百八，冯岚冲上五百六。 　　天气渐热，夏天真的来了。 第124章 ☪ 合照 　　◎你们的未来怎样都会精彩◎ 　　虽然三模的参考价值没有一模二模高，但至少对邱遇，甚至十三班的大部分人来说，信心都狠狠地稳住了。 　　三模结束后的一段时间，不说邱遇，就是冯岚都觉得自己有点飘了。 　　题越做越顺手，错题本上几道以前错的一塌糊涂的难题，尤其是数学的难题，单拿出来做竟然也不是完全不会，而是做不全对也能有两个小题的思路了。 　　刘伯言夸了冯岚好几次，说他的脑袋临到头终于开窍了，好事，好事。 　　冯岚三模数学考了一百零三，刘伯言课上就拍他肩膀，问他高考能不能拿一百二。 　　冯岚哪儿敢应声，支支吾吾半天，邱遇插话道：“老师你别给他压力，冯岚高考数学目标是及格，你现在给他说紧张了，小心他只拿八十九。” 　　“咒你对象呢？”刘伯言反手一卷子拍邱遇背上，“你高考能考多少，现在就保证，说！” 　　邱遇嘶嘶吸气。 　　“也不能给我压力啊！”他大声说，“我心灵可脆弱了，你这样我特别容易考不好……” 　　刘伯言又敲了下他的脑袋：“上黑板把第一道大题写了去，去！” 　　邱遇缩缩脖子，乖巧地去了。 　　一道题下来，全对的，刘伯言直接让他讲，他也能讲明白。 　　刘伯言眼里又透出满意的光彩：“行了，下来吧。这题我不再讲了啊，谁没听懂下课问他。” 　　邱遇不满：“我下课和冯岚有事！” 　　刘伯言用卷子敲冯岚脑袋：“什么事比学习重要？” 　　冯岚：“学……另一科的习？” 　　“嗯？”刘伯言瞪眼，“你现在还有什么比数学重要，我看了你成绩了，你现在最差的就是数学！我看你俩就是要找地方去谈恋爱！” 　　还真不是。 　　邱遇下课要找政治张老师继续琢磨他的政治材料题，冯岚要去找于莲，于莲总觉得他语文的分还能再往上提一提，给他做阅读材料分析，文言文翻译和古诗词阅读练习。 　　这待遇不是只他俩有的，三模后每个高三学生都收到了薄弱项专项训练计划，有心的自去找老师，不找的老师问个三两次，决意开摆老师也没辙了，人的时间精力毕竟有限，四中一个班五十来个学生，老师把命都熬进去，也做不到追着每一个学，只能早自习晚自习提一提，督促一下。 　　邱遇和冯岚到底交了最后一个月半寝的钱，在张洋他们宿舍捞到两张折叠床，中午可以睡得舒服点，下午精神更足。 　　微博放过三模成绩后好久不更新了，B站更是快长草。 　　体育课越管越松，学生到操场跑完两圈体育老师直接吹哨，让他们只要不离开学校，是想打球放松也好，回班自习也好，爱哪儿哪儿去。 　　学，学，学。 　　睁眼数学闭眼英语，但凡有一丝精力都交给学习， 　　考，考，考。 　　早自习各科知识点轮换考，各科上课了头十分钟也要考，午自习继续考，周二三一次周考，周五六一次周考。 　　考的太多了，以至于有天十三班学生桌子都拉开了，于莲却没拿着卷子进来，给一屋子人都整不会了。 　　王明直接就问：“老师，我们周考卷子呢？” 　　于莲笑：“这次没打听到啊？你不是最能打听了吗。” 　　王明满脸迷茫：“打听什么啊？” 　　于莲道：“收拾一下，衣领什么的都理一理。等下我们下楼拍照，先拍准考证要用的照片，再下楼去拍毕业纪念照。” 　　毕业纪念照。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什么时候变成了21。 　　赵一齐满脸迷茫：“啊？那这周不考了？” 　　“考呀，明天下午，接后天上午，考完放假。” 　　整个班都安静了两秒，范欣萌突然大声道：“老师——我没洗头呢！” 　　凝固的气氛这才被打破了。 　　不洗头的何止范欣萌一个，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大家根本没有准备。 　　沈庆超嚷嚷：“早说我至少换身洗了的校服啊！” 　　张洋倒是松口气，他自从坐在李绣后头，努力学习是一方面，更注意个人卫生是另一方面，现在身上校服头发都是洗过的不说，夸张点说袜子都是香水里浸过的。 　　另外松口气的可能就是邱遇和冯岚了。 　　两人昨晚睡前上了节促进情侣亲密的手工劳动课，干干爽爽进被窝，清清爽爽来学校。 　　于莲任他们哀嚎了一阵，才道：“好啦，先去拍证件照，然后该换衣服的去换衣服。男生迅速洗个头，寝室长来我这拿吹风机，女生头发长来不及了，来我这领干发喷雾。” 　　大家纷纷站起来，赵飞鸿抽了空问：“老师，怎么通知的这么急啊？” 　　于莲想起这件事也觉得好笑：“本来给我们安排的是下周，但是校长早上去什么地方找人算了，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下个要等高考后，立刻就让人去请摄影师，然后紧急通知你们来拍照……” 　　孙雪好奇道：“往年高三毕业照也找人算吗？” 　　“找啊。”于莲跟他们八卦，“有一年怎么算都不行，校长还让人在废仓库里做法了。虽然有点迷信，但事关高考，迷信就迷信了，每年考场前那么多‘旗开得胜’呢，都是图个好兆头……” 　　于莲笑：“下周我们高三教职工还要去爬山，一半去拜文曲星，一半去拜文殊菩萨……” 　　头抬高一点，往左偏一点，看镜头。 　　头低一点，看镜头，再低一点，往右一点点，好。 　　一张张照片结束，队列在走廊排好，再由班委领着下楼。 　　四中拍毕业照没有板板正正的要求，想怎么拍商量好了和摄影师说，必有一张全班学生和全科老师的给学校做毕业纪念册就可以。 　　两组摄影师，两个班一块拍，进度也快。 　　十三班的在旁边看着，商量着，定好了全体女生拍一张，全体男生拍一张，单学生们一张，再带老师一起拍一张。 　　但真操作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 　　女生拐着于莲，又跟十四班抢了政治张老师，还商量要把杜思瑜P到照片上。 　　男生跟十四班抢了王道长，最后集体照的时候，还暗戳戳地搞了个花活。 　　邱遇和冯岚身高相近，排队的时候也是站一块的，摄影师喊倒数完毕的时候，赵佳伟突然大喊：“邱遇冯岚！” 　　而后十三班男生异口同声，齐齐整整地接话：“亲一个！” 　　喊声震天，正拍照的十四班也好，在后面等的十五班也好，已经回了教室在窗户看热闹的几个班也好，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邱遇和冯岚是全班默认站一块的，还被明里暗里排到了C位，眼下听见这震天的呼喊，才明白是被班里同学摆了一道。 　　他们没有任何防备，错愕之余，还听见有别的班的人尖叫：“啊啊啊，刚才怎么没想到，咱班又不是没情侣！” 　　刘主任轻轻路过：“嚯，这是干什么呢？” 　　赵佳伟是那个带头的，闻言喊口号一样扬声道：“邱遇冯岚！” 　　这次女生也跟上了，和男生一块喊：“亲一个！” 　　盛情难却。 　　刘主任拿着茶水杯看戏，于莲也笑盈盈的。 　　邱遇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等他和冯岚结婚，约莫也就是这个阵仗。 　　他这么想着，心里就发痒，转头看冯岚，冯岚被调侃得耳热了，回望的眼神也十足滚烫。 　　赵佳伟看出有戏，又喊了一遍：“邱遇冯岚！” 　　邱遇轻声道：“来了？” 　　十三班学生，甚至其他班的学生也在喊：“亲一个！” 　　咔嚓。 　　快门按动，记录了一个吻。 　　一触即分，又永久留存。 　　摄影师也是见多识广，一片起哄声里镇定地问起身过来的于莲：“老师，你们这张能用在纪念册上吗？” 　　于莲笑道：“这张给他们学生自己纪念，一会儿科任老师坐了，再麻烦您给拍张正经的。” 　　摄影师应了声，又忍不住问：“现在学生……玩这么乱七八糟的？” 　　于莲道：“没，他们是正经早恋。” 　　摄影师吃了一惊。 　　“嚯，这现在……早恋都这么标新立异明目张胆了？” 　　“可不是吗。”于莲看岚眼前热闹的场面，“时代不一样了，孩子也不一样了……” 　　她笑了下。 　　“现在就盼着他们考个好成绩，有个好未来，什么都行了。” 　　一个吻彻底嗨了十三班的场子，镜头前，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主要是后头还有班等着拍，小两口一触即分，十分收敛。 　　有人不满意，嚷嚷：“拿出被老刘逮的水平来！” 　　被邱遇挨个敲了脑袋才消停。 　　于莲这才道：“行了！正经点，让人家再拍一张！” 　　大家嘻嘻哈哈的，把于莲请回来，再把路过看热闹的刘主任也拽过来。 　　摄影师再喊：“数到一睁眼啊，三，二，一……” 　　“茄子！” 　　…… 　　@梦有锦绣（高三冲刺版）：第一时间问摄影师要了今天的照片，这一刻起，真正意识到这段时光会成为回忆。青春定格，高考必胜！[照片] 　　评论： 　　“青春定格，高考必胜！” 　　“佛了，饭搭子在干什么？” 　　“救命啊啊啊啊这特么是全场都在看他们亲吗？！” 　　“虽然很多同学的脸被打了码，但我还是看到了大家脸上震惊的表情” 　　“操，第一排是老师吧？当着老师的面？？？？” 　　“你的学校我的学校不是一个学校……” 　　“问问饭搭子复习情况怎么样了，呜呜妈妈每天辗转反侧……” 　　“梦姐加油啊！去理想的大学！” 　　…… 　　@我开花了：看到梦姐发的毕业照了。其实从年龄来说，我比梦姐要大六岁，已经是个社畜了，高考离我很远，大学离我很远，曾经的梦想也在现实生活中磨损，被迫在现实面前退让。 　　我很喜欢饭搭子，一方面是难得嗑到这么真的青春校园，另一方面是，他们的校园和我曾经的校园不一样。 　　我还记得自己的校园生活，老师对学生的管控非常严格，睁开眼睛是学，闭上眼睛也在学，每个人都在说：除了高考，你的人生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麻木地学习到大学，到毕业都不记得几个班里的同学。 　　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适应大学的学习节奏，无法从那种被鞭子抽打着死记硬背的状态过渡到自主学习，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还在恐惧教室后门的眼睛和查寝老师的手电筒光。 　　我考了不错的成绩，但我只学到了知识，我会做题，但我不会知识，更不会生活，我否认高中是我的青春，只记得麻木奔跑在学习的路上，用碎片时间吃饭，咽的米里都写着知识点，尖锐深刻，把我的胃磨穿磨烂，我到现在吃饭都不会超过十分钟，我的时间永远紧迫，但我到底在紧迫什么？ 　　总之，饭搭子让我看到不一样的生活。 　　飞扬，自由，无所畏惧，像我曾经期待过的，也像我做梦都只敢梦一点点的。 　　今天看到这张照片，这样的触动更加明显。他们十八岁，拥有我没有的青春校园，但我的十八岁呢，难道就那样灰突突地死去？ 　　辞职信已经写好，工作交接开始筹备，准备去看看世界。 　　在这之前—— 　　[链接分享] 　　戳我领取高考冲刺题！ 　　饭搭子高考加油！你们的未来怎样都会精彩！ 第125章 ☪ 帮忙 　　◎麻烦你跑一趟◎ 　　周考的卷子刚交上去，作业的卷子就一张张发下。 　　于莲站在讲台前道：“走读生放学了都赶紧回家，过马路注意安全，住宿生洗完澡快点回学校。少吃路边摊外卖什么的，这段时间要是生病了得不偿失，别为了一时的痛快影响考试状态，知道吗？”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邱遇把卷子理好，跟冯岚道：“他们说今天还去打球。” 　　冯岚点点卷子。 　　现在的作业量已经不多了，一个是只有半天假，留多了学生写不完，一个是高考越来越近，老师有意给学生减轻负担，留的作业贵精不贵多，像是反复抄写记忆这种，已经完全放宽，老师照样留，但学生按自己的水平来决定写不写，写多少。 　　冯岚又盘算了今天要额外写的练习册，拔高题，点点头。 　　“行。” 　　邱遇道：“你不玩可以不去，现在天热了，你露天写作业，又晒又晃眼睛。于姐姐刚还说呢，现在生病得不偿失。” 　　冯岚想想也是。 　　“那我打车回家。” 　　邱遇巴巴地看着冯岚。 　　冯岚问：“怎么了？” 　　邱遇可怜道：“没有毛巾吗？” 　　“事先没说当然没有了，要不我回家拿了给你送去？” 　　邱遇把下巴轻轻磕在桌子上，大声叹气道：“那算了，太折腾了。” 　　冯岚道：“但我可以拿宿舍那条给你，一会儿放学了等我五分钟。” 　　两个人中午在学校睡，起来会洗把脸清醒清醒。一开始是用纸巾擦的，没几天冯岚就觉得浪费，买了两条毛巾放在寝室。 　　邱遇眉开眼笑：“行。但宿舍这会儿开门吗？” 　　冯岚也不知道。 　　但两人前桌就是住宿的，邱遇踢了踢人家的椅子，问了，得到一个开门的答案。 　　“一天都开。”前桌说，“不然我们洗完澡在外面流浪了？” 　　邱遇便小声和冯岚说：“我要用你的。” 　　冯岚用胳膊肘很轻地撞了邱遇一下。 　　放学后冯岚就先去拿了毛巾，还给邱遇买了瓶水。 　　“书包也给我吧。”冯岚说，“电瓶车要不要给你带回去？” 　　邱遇把书包给了冯岚。 　　“电瓶车放那儿吧，明天咱俩打车来学校。”邱遇说，“完事了我买点熟食回去？你有空把饭煮上。” 　　“行。” 　　“中午记得吃饭。” 　　“一会儿路边买点。” 　　二鹏都惊了。 　　张鹏直接问：“你俩还能分开呢？” 　　“会不会说话。”邱遇骂他，“谁分开了，我俩是暂时地不在一块一小会儿。” 　　“行行行。”张鹏无语。 　　刘鹏道：“今天没准还一起吃饭。” 　　“我对象不在我不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懂不懂什么叫男德？”邱遇又看看冯岚，“要么我也不去了，咱俩一块回家吧。” 　　张鹏响亮地干哕了一声。 　　校门口到处都是等着拉客的黑车，他们几个叫的网约车被堵在几辆车后面，张鹏也不等了，直接过去开门上车。 　　冯岚也扯着邱遇，亲自把车门给他打开了。 　　“玩你的去吧。” 　　邱遇依依不舍，扒着车窗跟冯岚说话。 　　“我真不想去了，你想一想，自从认识，咱俩什么时候分开过？” 　　张鹏阴阳怪气他：“哎哟，谁分开了？” 　　冯岚提醒邱遇：“我上次去看我妈你就没去。” 　　“那是特殊情况。”邱遇捏着冯岚搭在车窗边的手指头，“平时没有吧，咱俩从认识就是上下楼，打工都在一块……” 　　刘鹏慢悠悠地走过来：“前面车动了，你俩的生离死别结束没有？” 　　他开车门，上车，关车门。 　　“还没结束的我话我建议快点撒手，不然一会儿冯岚你得挂在车外头跟着跑。” 　　冯岚笑着按了下车窗键，把手缩回去了。 　　“玩去吧。” 　　车窗缓缓上摇，邱遇隔着玻璃，作出了天人永隔的悲痛样。 　　冯岚跟邱遇毁了挥手，堪称冷酷地转身，想在路边摊买两份不加辣的板面再几串铁板烧，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邱遇的声音：“再见面还爱我吗？！” 　　冯岚被吓了一跳，猛回头，只看见已经驶动的网约车，只留给他汽车尾气，和一圈人的凝望。 　　冯岚能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小声重复：“再见面还爱我吗？” 　　甚至有还在等车的同班的，直接看着他笑，问他：“还爱他吗？” 　　冯岚僵硬地提起嘴角。 　　“暂时不了。” 　　…… 　　#饭搭子#@饭在手跟我走：各位亲爱的同好，这是您的cp速报。 　　看！图片上这个仓皇的背影，正是饭搭子之@此处相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风过山丘 一声呐喊： 　　“再见面还爱我吗？！” 　　图中红色网约车便仓皇而走，留下一个茫然麻木想钻进地缝的冯同学。 　　在此，野生记者向邱同学转告冯同学的回复：“暂时不了。” 　　特此呼吁，临近高考，好好学习， 　　纵是无所畏惧，也要谨慎秀恩爱，照顾一下对象的面子。 　　报道完毕。 　　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特么一个爆笑！ 　　回复：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在人脸上看到“我是谁我在哪儿” 　　回复：分手吧给单身狗一点空气 　　回复：虽然梗很老了但我的手中为什么突然多了火把！ 　　回复：烧！烧了他们！烧啊！ 　　回复：这燃烧的火焰只是祈福的手段，心中无对象高考自然神…… 　　…… 　　冯岚自己回了家，门一推开，人一坐下，三分钟后邱遇没出现，楼上也特安静，他也觉得有点不适应。 　　独来独往那么长时间，身边终于有个人，不分开的时候不知道，一分开才发现自己原来也这么黏糊。 　　冯岚觉得好笑，但写了两道题仍静不下心。 　　可能他怕的不是这一会儿，而是万一高考失利…… 　　冯岚抹了把脸，先把笔丢开，看了会儿邱遇的视频。 　　熟悉的声音，亲密的人，冯岚的心渐渐平静，重新拿起了笔。 　　他这次踏实地写了好一会儿，开始死抠一道数学大题。但第二小问刚捋一半，微信提示音突然一连串地响，一下子打断了冯岚了的思路。 　　冯岚有点心烦，蹙着眉拿起手机，发现竟然是郑晓东的消息。 　　“冯哥我好烦啊” 　　“老师上课没有你上课有趣” 　　“今天做题也特别不顺……” 　　“初中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 　　“冯哥我真的不想念了” 　　“冯哥……你和我说说话呗。” 　　冯岚咬着舌尖，斟酌措辞，断断续续打了两分钟的字，还没捋顺，郑先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冯岚料想是郑晓东的事，接了。 　　“郑叔？” 　　“哎，小冯。”郑先生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是想问问你，晓东有没有跟你联系啊？” 　　冯岚没直接答，先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郑先生直叹气。 　　“也怪我！他上次考试成绩不怎么样，我就说了他几句，今天回家看到他在那儿玩手机游戏，不学习，一时没把持住，把他骂了。他平时不声不响，你也知道，我没想到他脾气那么大，直接开门就跑了……” 　　冯岚怕郑先生担心，这才说：“他刚刚给我发消息了，人肯定是安全的，您不用担心。十二三也是大小伙子了，在外面跑跑没事的，没准他去找朋友了呢。” 　　郑先生果然松了口气的样子，而后和冯岚打商量道：“那个……小冯啊，你看，能不能，你过来我们家，先把他弄回来？平时也就罢了，他带着气跑出去，是吧，万一跟谁起了冲突，我总是不放心的。你过来，他喜欢你，你把他叫回来，你帮我跟他谈谈，行不行？” 　　冯岚挺喜欢郑晓东这小孩，郑先生说的话又让他想起邱遇跟邱林风，想着万一这对父子事情也闹出往后几年感情不合，到底于心不忍，便答应了。 　　他先给郑晓东发消息，说去他家里等他，见面聊，然后给邱遇发消息，把事情大概说了，告诉他自己要去郑先生那儿一趟。 　　邱遇一直到冯岚上车走出去一半才回复，问他去多久。 　　冯岚说劝劝小孩就回。 　　邱遇正在输入中，停顿，再次正在输入中，又停顿。 　　最后颇诚实道：“我不太放心。你到四合小区门口等我一会儿呢？我也过去。” 　　冯岚想起之前郑先生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场面，也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跟邱遇说不用，让他好好玩，还说自己回去的早，可以顺便就把熟食买了，问邱遇吃什么。 　　邱遇正在输入中，停顿。 　　邱遇正在输入中。 　　-Q：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 　　-山风：？ 　　-山风：这段我听过，是报菜名。 　　-Q：呲个大牙乐.jpg 　　-Q：半只烤鸭不要屁股单拿料，猪耳朵切丝凉拌让店家直接做好，我稍微早点走去趟菜市场买点黄瓜豆角。 　　-山风：1 　　-Q：委屈噘嘴 　　-山风：爱你 　　-Q：爱你+1 　　网约车在四合小区门口停下，冯岚之前已经把准入卡还回去了，但显然保安得了吩咐，他一说是找12号楼2201郑先生，保安就放行了。 　　冯岚给郑先生发了消息，到12号楼的时候，郑先生已经等在楼下了。 　　“郑叔。” 　　“小冯，来了。”郑先生一笑，“麻烦你跑一趟……” 　　冯岚道：“不麻烦。我来之前已经给晓东发消息了，他还没有回我，可能没看见，您别太着急。” 　　郑先生叹气道：“能不急吗？他长这么大，我没对他说过重话，他也没跟我撂过蹶子！” 　　他领着冯岚进了楼道。 　　“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吗，他最近成绩不好，又总玩游戏，有那时间看看书，是不是？” 　　冯岚心里略微有点奇怪，从以往的相处经历看，郑晓东并不是那种一定要人盯着看着才知道学习的孩子。 　　“您没再给他请家教吗？” 　　“请了！他不喜欢，说哪个都如你。我现在就盼着你毕业有时间，再带他一段日子……” 　　电梯门开了，郑先生让冯岚先进，冯岚没有推脱，更没注意到郑先生的目光在他后颈停留了一刻，才迈步进电梯。 　　冯岚道：“他说最近成绩不是好，心里也比较紧张，可能是还没适应初中的上课模式和作业数量。” 　　郑先生又叹气：“这些他都不跟我说。” 　　“怕您失望吧。” 　　郑先生又道：“那他也不该一味地玩手机游戏！” 　　“学习方法可以改，游戏时间也可以商量。”冯岚说，“但孩子跑了这些都没办法实现，您说对吧？” 　　郑先生应了声，看起来非常后悔。电梯门开，两个人走出去，郑先生给开了门，又拿了拖鞋，让冯岚先进房间。 　　郑先生的目光慢慢地、黏腻地从冯岚的脖颈滑到他的后背，其中贪婪的意味再压不住一点，黏着冯岚的腰臀。 　　刚见面的时候就问清楚了，冯岚靠自己生活，无依无靠，性格也老实，多给钱都不要，更是个纯粹的直男，他对这小孩做些稍微过界的暧昧举动，这捏一下那碰一下，冯岚一点都不会多想。 　　这样的孩子下手是最合适的，出了事只会往肚子里咽，甚至怕被人知道，不会跟别人说，更不会报警——他也没人可说。 　　郑先生已经忍了很久了，他想放长线钓大鱼，哪想冯岚说不干就不干，幸好还有郑晓东这张牌可以用。 　　郑先生也换了鞋，然后半揽了冯岚的肩膀，一直到客厅。 　　冯岚感觉今天郑先生碰他的力道和以前都不一样，让人格外地不舒服。 　　“你先坐。”郑先生热情地招呼，“我给你倒杯水，你再吃点水果。唉，晓东回你消息没有？” 　　“还没。” 　　冯岚坐了。 　　他继续给郑晓东发消息，却在厨房传来的流水声中，听到极微弱的一声提示音响。 　　冯岚感觉心里有根弦被拨了一下，他又发了一条消息：“晓东，我在你家等你。” 　　又是一声提示音响。 　　就从冯岚面前的茶几的抽屉里传来。 　　冯岚留意着厨房的动静，屏气凝神，小心地把抽屉拉开一点。 　　——郑晓东的手机。 　　亮着屏幕，无辜地躺在那里。 　　冯岚脑中突然闪过那天电梯里郑先生望着自己直勾勾的眼神。 　　冯岚将抽屉推回去，看了一眼大门。 　　内门锁的旋钮方向……郑先生锁了门。 　　郑先生左手水果，右手水杯，走了出来。 　　“来，你先吃点东西。” 　　水杯放在冯岚面前，冯岚刚要伸手拿，郑先生突然道：“对了，给你加点这个。” 　　他当着冯岚的面，打开一瓶维生素泡腾片，倒出两粒，随手就放了进去。 　　郑先生看着冯岚，儒雅随和的表象终于从眼睛撕开裂缝。 　　“高三生吗，喝水也要注意营养。” 　　【📢作者有话说】 　　写到后面给自己写恶心了啊啊啊啊啊啊杀意盎然！刀刀刀刀刀刀刀！ 第126章 ☪ 赶到 　　◎狗东西，你再跑？◎ 　　冯岚没和邱遇一块来小公园，上次吃狗粮吃撑的一群人都惊了，走过路过，谁都得跟邱遇问过。 　　“冯岚没来？” 　　“嗯。” 　　“冯岚一会儿来啊？” 　　“他今天不来。” 　　“冯岚竟然不来？” 　　“天热，他回家写作业。” 　　“你和冯岚吵架了？” 　　“屁，能不能盼人点好？” 　　“你和冯岚……高考前可不兴分手啊！” 　　“滚！” 　　大爷的，本来对象不在就烦，这帮傻逼还一个个来招他。 　　冯岚还去郑先生那儿帮忙了。 　　邱遇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他就见过郑先生一回，听冯岚说过一次不对劲的事，心里就总觉得郑先生不对。 　　邱遇心里烦，打球也凶很暴躁了许多，一时间无有敌手。 　　很快一群人就受不了了，七嘴八舌插科打诨，求邱遇下去歇会儿，给别人点发挥机会。 　　陈定诚道：“你指定是和冯岚感情出问题拿我们发火，你听我的，感情这事我比你有经验，遇到问题要及时沟通，别光会发火。” 　　邱遇不屑：“你也谈男的？你的经验对我有用？” 　　“你看，我就说你是感情出问题了，你都不否认！” 　　邱遇连踢带踹地把人弄走了。 　　“打你的球去！” 　　然后自己在冯岚惯常写作业的那个地方坐了会儿。 　　有阴凉，不是特别晒，但风热，吹得人十分难受。 　　邱遇拿毛巾抹了汗，又一气儿喝了半瓶水，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 　　二鹏和钱这会儿走过来，张鹏瞧邱遇一脸暴躁，忍不住调侃他：“不是吧你，真离不开一点啊？” 　　邱遇揪着领子扇风：“你不懂。” 　　刘鹏上下打量他，若有所思道：“也别打了，你一会儿再和人打起来。天也热，找地方吃点凉的去？” 　　“那就之前汉堡店那边。”钱成锦说，“那旁边有个冰淇淋店，上次跟王启轩他俩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邱遇想想也成。 　　“那不打了，走。” 　　他把水喝完了，瓶子一扔，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又像跑堂店小二，又像澡堂常客。 　　刘鹏默默打量他：“看出来了，冯岚不在你身边对你影响真的很大。” 　　邱遇横眉冷对刘鹏：“你也开我玩笑？” 　　瘦猴回来拿水，正瞧见，很给刘鹏面子地对邱遇说：“哥你洗澡去啊？” 　　邱遇：“……” 　　邱遇骂骂咧咧：“冯岚给我拿的塑料袋被风刮走了！” 　　张鹏幽幽道：“你是觉得塑料袋里装毛巾就不像是要去澡堂子了？” 　　靠，还真的更像了。 　　钱成锦怕邱遇一会儿用毛巾把天抽破了，忙道：“盯着他毛巾干什么，酷哥的事你们都别管，还去不去吃冰淇淋了？” 　　邱遇攥着毛巾一边：“就是。” 　　他冷哼：“你们懂什么，这是冯岚的毛巾。” 　　钱成锦：“……” 　　钱成锦瞬间当邱遇不存在，转头对二鹏道：“走啊，冰淇淋，降降我的心火，不然我真想把他按这处决了！” 　　说到后面堪称咬牙切齿。 　　邱遇心里的烦闷被这么一通插科打诨散了不少，四个人跟陈定诚几个打了招呼，溜达着去了冰淇淋店。 　　一推门，扑面的冷风，瞬间让人神清气爽。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深吸气，一时间提神醒脑。 　　邱遇甚至有点遗憾：“我书包让冯岚带回家了。” 　　“别学了，哥哥。”张鹏说，“你要考状元啊？” 　　“考不上。”邱遇十分有自知之明，“我能顺利上一本就很好了。” 　　店里有两对小情侣，一两对好闺蜜，一桌初中生，四个高中小伙子往里一进，个个人高马大，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但这四个也都不怎么在乎，钱成锦问了一圈谁吃什么，去前台点了单付了钱，还问了Wi-Fi密码，落座第一句就是“开黑不”。 　　也没什么事干，那就开吧。 　　四个人打了两把游戏，冰淇淋吃了一半，邱遇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躁了，心平气和地给冯岚发消息，问情况怎么样了。 　　冯岚没回。 　　邱遇等了一会儿，又发了冰淇淋的照片给冯岚，问要不要给他带一份回家，店里有冰袋，带回家也不会化。 　　冯岚还是没回，邱遇拿了菜单看，斟酌着冯岚的口味，想着带哪个给他。 　　选择其实不多，冯岚胃不好，快高考了，饮食要格外注意。 　　邱遇看来看去，看中了儿童套餐，有个最小份的四色碗，还送个冰淇淋的小挂件。 　　钱成锦瞧见邱遇一直看，探头瞧他看什么，看完了一乐：“你比我还小啊？” 　　邱遇看看钱成锦的脸，目光往他腰下一扫，很轻蔑地笑了一下。 　　“操。”钱成锦笑骂，“我说年龄呢！” 　　邱遇道：“我给冯岚带。” 　　“你给冯岚带儿童套餐，这么抠？” 　　“他胃不好。” 　　“他～胃～不～好～”张鹏一个字拐八个调，“那你捂热了给他吃呗，啊，让他从你嘴里吃。” 　　邱遇骂他：“别恶心。” 　　张鹏笑个不停：“你还知道恶心呢。” 　　邱遇又踹了张鹏一脚。 　　张鹏往后躲了躲，扭头问刘鹏：“你当老师那事怎么样了？” 　　“还行吧。”刘鹏说，“我家里的意思是，我可以当老师，但不想我回老家那块支教。我说也不一定就让我去那片支教，我也就是先有这么个想法，他们就不反对了。可能也是缓兵之计，毕竟快高考了，怕我回头心里有事不好发挥。反正……再说吧。” 　　“其实当老师也挺好的。”钱成锦说，“就说我妈，年节都有学生来看。什么叫桃李满天下，是吧。她那帮学生还有好几个看我长大的，有的一见面就跟我说：哎哟，这不是小锦吗？以前就这么点大！” 　　钱成锦比划了一下。 　　“给我弄的特尴尬。” 　　“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啊？”张鹏问。 　　“我都行啊，先看分。”钱成锦说，“我最感兴趣的应该是天文学，但这个好像不好就业吧……以后找工作没准还要计算机啊电子工程这些。” 　　“你们两口子呢？”张鹏又问邱遇。 　　“我传媒和金融方面的吧。”邱遇说，“我想把我那个账号继续做着，然后我爸想让我管他公司。冯岚自己还没什么想法，但我估计他是想往汉语言方面或者传媒。” 　　“考一个大学啊？” 　　“嗯，有这个想法。” 　　“冯岚不想当老师吗？”钱成锦问，“我感觉他性格能适合当老师，他之前带那小孩儿不也带挺好的吗？” 　　钱成锦突然把手机拿出来。 　　“哎，说到这个，我今天看我妈朋友圈，她那几个学生，就郑晓东那一届，一块出去玩了，去的什么什么公园，还烤肉，感觉那日子过的比我好……” 　　“你妈一块去了？” 　　“没，学生给她发照片……” 　　“你等会儿。”邱遇打断他，“郑晓东那一届。郑晓东去了吗？” 　　“去了啊。”钱成锦打开朋友圈，翻了一条给邱遇看，“喏，第三张左边第二个那小男孩就郑晓东。” 　　邱遇瞥了眼没答，低头按了个电话，两分钟过去没人接，他二话不说猛站起来，推了坐旁边的张鹏一把。 　　“别吃了，走！” 　　“怎么了？”张鹏吓一跳，“不是你这突然一下子……” 　　“冯岚说郑晓东和他爸吵架跑了！”邱遇说，“郑晓东在那儿烤肉呢他爸能不知道？他爸把冯岚骗过去要干什么？” 　　刘鹏咂摸出点不对劲来：“会不会那小孩儿吵了架才去烤肉的，你给冯岚发消息问了吗？” 　　“发消息一直没回，打电话不接。”邱遇更急，先前唯一一次接触郑先生带来的不适感在他心中放大，让他十分不安。 　　二鹏和钱也站了起来，四个人一块急匆匆地往外走。 　　“靠我之前就觉得那男的不是特别对劲……” 　　邱遇一边打车一边不停地说。 　　“我有一回看见他对冯岚摸摸搜搜的，当时冯岚说他拿自个儿当儿子，我也没多想，操，我怎么就没多想……还有冯岚说那男的一直盯着他看，不知道到底什么心思……” 　　“你先冷静点。”刘鹏说，“报警吗？” 　　现在报警怎么说？ 　　邱遇只能着急，心脏砰砰直跳。 　　网约车很快到了，四个人一刻没耽误，上车，催司机快点说着急，下车就要往小区里冲。 　　保安拦他们：“哎哎，干什么的？” 　　刘鹏怕邱遇把保安给揍了，忙上前跟保安道：“我们找12号楼郑先生。” 　　他跟邱遇确认：“是12号楼吧？” 　　邱遇说是。 　　“12号楼2201.” 　　保安道：“郑先生事先没和我们说，你们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打过了不接。”邱遇飞快地说，“我们朋友刚过去了，电话也不接，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屋里有不对劲的动静，怕是出事了，你要不和我们一块上去看看？” 　　保安听他这么说也有点着急，转头跟保安亭里的同事说了一声，带着他们去找12号楼，刷卡上电梯。 　　邱遇紧紧捏着拳头，指甲硌着手心，电梯门一开，他立刻就往外冲—— 　　“砰！” 　　一个人影狠狠撞在楼道的墙上。 　　邱遇往那边定睛一看，惊道：“冯岚！” 　　冯岚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水，泡腾片在里面一点一点的消散，隐约的，能闻到清甜的柑橘味。 　　冯岚把杯子拿了起来。 　　“谢谢郑叔。”他挺客气地说，“郑叔一直都挺关心我……我好像没和郑叔说过我家里的事。” 　　“嗯？” 　　冯岚似是叹了口气。 　　“我家里情况不是特别好。”他说，“主要是我爸……” 　　冯岚笑了下，看见了自己正对着的地方放着一个摄像头。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您身上有熟悉的感觉，我本来以为，这是因为您和我父亲很像，你们是同一类型的父亲……” 　　郑先生呼吸微微粗重，隐隐地更兴奋了。 　　——冯岚一直拿他当“父亲？” 　　冯岚微微抬眼。 　　“我没想到这种熟悉原来来自于，您和我父亲，和我，我们是同类。” 　　郑先生一怔。 　　“什么？” 　　冯岚晃了下水杯，声音微沉。 　　“这个亏我爸妈就吃过了。” 　　“你什……” 　　没有任何预兆，冯岚突然把杯子里的水泼向郑先生。 　　郑先生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随即感到额头巨痛，玻璃杯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郑先生破口骂了一句。 　　冯岚不想跟他纠缠，快步直奔房门，拧开了锁就要走。 　　郑先生没想过冯岚会反抗，冯岚的识破更是让他恼羞成怒，他不顾头还在疼，起身冲向冯岚，在冯岚出门的瞬间扥住了他的后衣领。 　　短暂的窒息感，冯岚下意识往后仰头好让自己呼吸顺畅。 　　这算是顺了郑先生的心意，郑先生把他扯回屋里，儒雅的面具已经完全碎裂了。 　　“你能往哪儿跑？”他恶狠狠地说，“这一层都是我们家的，你还想跑……你现在老实点一会儿还能少受点罪！” 　　冯岚皱着眉——郑先生的力气比他想的要大。 　　郑先生一路把冯岚拖进卧室，一拉一按，推在床上。 　　“你以为多给你的钱是什么？小同学，你也十八岁了，难道一点事都不懂吗？” 　　他立刻就要压下去，手已经往前伸，想扯冯岚的衣服。 　　冯岚眼睛往旁边瞥，郑先生的手碰到他衣领时，他正好抓住床头柜的台灯，没有丝毫手软地砸了下去。 　　这一下比刚才那个杯子带劲多了，郑先生头晕目眩，一下子扶住床边。碎玻璃划破了他的额头，他伸手去捂，血从指缝里淋漓地流下来，打湿了床单。 　　冯岚就势一滚，想从另一边离开，坐起身的时候，却看到衣柜的推拉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隐隐有红光闪烁。他想到什么，伸手拉开柜门——那是另一个摄像头。 　　一点违和感在冯岚心里亮起来。 　　面试时郑先生问的问题，一直以来让他觉得别扭的触碰，直勾勾的眼神，明目张胆地下药，明着的摄像头，藏着的摄像头。 　　他扭头，看着仍难以起身的郑先生。 　　“这不是你第一次做了？” 　　人愤怒到极致原来可以这么平静。 　　“你有没有对郑晓东做过什么？” 　　郑先生缓缓抬头。他没有听清冯岚说的话，他耳朵里也在嗡嗡响，他没想到冯岚是这么一个硬茬子，这让他觉得更兴奋了。 　　郑先生咧开嘴，竟然笑了。 　　“你在我家打我？”他威逼着，“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你现在过来，在这跪下，我可以不报警……” 　　冯岚从衣柜里拿下一把实木的空衣架，慢慢攥紧了。 　　这是另一件郑先生没想到的事，看着老实瘦弱的冯岚，其实非常能打，而且很能疯。 　　他不在意郑先生说的什么报警，实木衣架劈头盖脸地抽下去。 　　郑先生一开始还打到冯岚几下，但很快就毫无还手之力。 　　冯岚像是要把他打死。 　　“你疯了！” 　　想逃跑的人变成了郑先生。 　　“你要杀人吗？！” 　　冯岚一脚踹在郑先生的后腰，把人踢出房门。郑先生撞到走廊墙上，冯岚好像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怒火上头他也没注意到，只是上前揪住郑先生的领子，又问了一遍。 　　“你有没有碰过郑晓东？！” 　　“冯岚！” 　　邱遇冲了过来。 　　这次冯岚听清了。 　　他松开郑先生的领子，转头去看，邱遇满面焦急，身后跟着二鹏和钱，还有一个保安也在走过来。 　　“有没有怎么样？” 　　邱遇把冯岚拉到身前，二鹏和钱立刻就去围住了郑先生。 　　冯岚摇摇头。 　　郑先生从二鹏和钱的腿缝间看见了保安，立刻呼喊道：“他入室抢劫，打人，强盗！强盗！” 　　保安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不是你让放进来的家教老师吗？而且他经常来，之前每周都来。” 　　郑先生一哽。 　　冯岚慢慢地把气喘匀了。 　　“报警。”他说，“屋里有摄像头，警察可以直接取证。” 　　邱遇心里一紧。 　　“他干什么了？” 　　冯岚嫌恶地扫了眼郑先生。 　　“我爷爷奶奶该找他当儿子。” 　　这么一说邱遇就明白了。 　　“操。” 　　他骂了一声，转身拨开张鹏，瞧着鼻青脸肿的郑先生，一脚就踹在他裆口。 　　郑先生一声痛呼，狼狈地蜷了起来。 　　二鹏和钱惊疑不定地看看郑先生，看看邱遇，再看看冯岚。 　　冯岚靠着墙又缓了两口气。 　　“邱遇。”他喊，“先报警。你别动手，你动手说不清。” 　　邱遇哪儿听得进去，弯腰去拽郑先生的后领。 　　“邱遇！”冯岚又喊了一声，“马上高考了！” 　　邱遇手停在郑先生衣领后，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便宜你个狗东西……” 　　他骂了一句，折回冯岚旁边，把冯岚上下捏了一遍，看冯岚都哪儿受伤了。 　　胳膊和小腿上都青了几块，脖子和脸侧都有细碎的伤口，颈间还有一点指痕残留。 　　这还只是面上能看得见的。 　　保安帮忙报了警，还帮忙看着郑先生，郑先生威胁他，说自己是业主，他这样是不想干了。 　　保安不吃这一套：“干不干的是我们老板说了算。” 　　郑先生又吃一瘪，开始哀求冯岚，让冯岚想想郑晓东，又不停地保证自己绝对没碰过郑晓东。 　　“那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对他做什么呢……” 　　钱成锦一听就来气：“不是你儿子你就随便糟蹋呗？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儿子小学班主任的妈……呸，我妈是你儿子小学班主任。啊，你做出这种事，你让人家高抬贵手，来你看看我的脸，你给你儿子开过家长会吧，你从我脸上看看我妈的影子，你怎么好意思给郑晓东当爹？” 　　郑先生支支吾吾。 　　“甭跟他废话。”张鹏说，“警察不来就我们四个揍你一顿，揍到冯岚满意为止。哎，就这个。” 　　他指着钱成锦。 　　“他可没成年。” 　　钱成锦一呲牙，阴森森地笑。 　　郑先生不敢吭声了。 　　刘鹏踹了张鹏一脚：“说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 　　张鹏冷哼一声。 　　整个过程邱遇都没说话，和冯岚一块靠着墙，攥着冯岚的手不放。 　　冯岚放轻了声音和他说：“没事，我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劲了，没出什么事，你来得也快。” 　　邱遇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在抖，根本出不了声。 　　冯岚轻轻按着他的肩膀，稍微使劲，邱遇转身搂住了冯岚，攥着冯岚后背的衣服，心里不停地后怕。 　　冯岚能清楚地感受到邱遇在发抖，他不禁笑着问：“比我还怕呢？” 　　邱遇使劲点头。 　　冯岚轻轻顺着邱遇的背：“我没事。” 　　邱遇还是点头，终于能开口说话，声音很哑。 　　“知道你厉害……” 　　他清了下嗓子。 　　“我就是……” 　　冯岚一下下缓缓地拍着邱遇的背，好一会儿邱遇才没事了，在冯岚肩膀上蹭了蹭眼睛，埋在冯岚的肩膀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声音里好像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虽然是这么一个严肃的情状。 　　但张鹏还是受不了邱遇这模样，“啧”了一声，被邱遇红着眼瞪了一下。 　　张鹏立刻把头缩回去了，刘鹏和钱成锦跟着他一块转头，仨人一块恶狠狠地瞪郑先生。 　　郑先生畏缩地嘀咕：“我要是有犯罪记录，以后晓东……” 　　“还想道德绑架？”刘鹏平平静静地说，“你有犯罪记录该怪谁，你自己说啊。” 　　郑先生偃旗息鼓，看着不吭声了。 　　一群人等了一会儿，有那么一个瞬间，谁都放松了警惕。 　　郑先生突然蹿起来，撞开钱成锦冲进屋里。 　　冯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想销毁证据！” 　　邱遇快步上前，跑进屋内，飞起一脚把郑先生踹倒在地。 　　“跑？”他终于有合理借口揍人了，“狗东西，你再跑？” 第127章 ☪ 带走 　　◎摸摸毛，吓不着◎ 　　警察到的时候多少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离谱。 　　郑先生被五花大绑倒在客厅里，缩着脑袋，活像一个王八。 　　警察问：“谁报的案？” 　　保安说：“是我。” 　　警察问：“什么情况？” 　　冯岚举手：“问我。” 　　领着警察进了屋，拉开抽屉给警察看手机，又指了那个维生素泡腾片的瓶子，两个摄像头，卧室的床，和丢在客厅地上的衣架，把事情这样那样地一说。 　　“我之前在他家做家教，他骗我过来，想给我下药，被我识破后试图对在这我施暴，还想偷录，被我揍了。” 　　冯岚说得又简短又平静，但邱遇听了，还是气得直咬牙，想再给郑先生几脚。 　　冯岚继续道：“我觉得他手法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作案，他家小孩刚上初中……” 　　冯岚说到这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 　　“我怕小孩也出过什么事。” 　　“我了解了。”警察取了证，“你是学生还是……” 　　“学生。” 　　“高中？” 　　“高三。” 　　“那要高考了啊！啧……成年了吗？” 　　“成年了。” 　　“行，跟我们走一趟可以吧？咱们这个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得让你们家长来一趟，你们自己通知一下……然后高三的话，这个，得和你们老师说一声，行吧？我们去说。” 　　冯岚问：“能管事的家长就行吧？” 　　邱遇道：“我爸来行吗？” 　　警察看看邱遇：“你爸？你是他什么人啊。” 　　邱遇一点不避讳：“我是他对——” 　　“对头睡的朋友。”冯岚拦了他一下，“他爸是我干爹，我可以喊我叔叔来，是我父母的朋友。” 　　警察说：“行，这个随便你们，能管事就行。” 　　他把郑先生提起来：“这谁绑的？” 　　“我！”邱遇举手，“他想销毁证据，我就给他绑起来了。哦，他脸上那块就是我打的，一时情急，保护证据吗。” 　　警察也没说什么，把绳子解了换成手铐，把人带走了。 　　警车地方不够，这事跟二鹏和钱关系又不大，邱遇本来想让二鹏和钱回去。 　　但钱成锦执意要跟着，怕他妈的学生也遭了畜生毒手。 　　二鹏就说他们回去也是在家里担心，别散了，一块走。 　　这样一行十个人，两个警察押了郑先生带了保安，一个警察陪邱遇冯岚，还帮二鹏和钱打了车。 　　等车的时候，冯岚在道边坐了，邱遇陪他坐，警察蹲在道边和他们说话。 　　先把情况又详细了解了一下，像怎么认识郑先生的，钱成锦说是他妈妈帮忙找的工作，冯岚勤工俭学。 　　问冯岚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冯岚说了郑先生引起自己警觉的的表现，还有自己怎么发现的手机，又简单说“家里长辈经过事，我这方面就有点敏感”。 　　“家里长辈经过事？什么事啊？” 　　“嗯……我爸妈，很久以前的事了，教育过我。” 　　“这样。那他今天他是怎么把你骗过来的？” 　　“他用他儿子的微信给我发消息，然后又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帮他劝儿子。” 　　三言两语，从冯岚这边的了解就结束了。 　　警察又随便聊了一点：“你们几个是一个学校的吗？” 　　“我们四个是四中的。”冯岚指了下钱成锦，“他是三中的。” 　　“我们几个正好在一块。”邱遇给二鹏和钱还有自己画了个圈，“我觉得他这边不对就带着兄弟过来了。” 　　“行啊，雷厉风行，怎么觉得不对的？” 　　邱遇把事又说一遍。 　　这边的该了解的也都清楚了。 　　网约车快来了，警察起身看着冯岚道：“你担心那事，得把他那小孩儿也叫过来问问情况。” 　　冯岚点头，让钱成锦给他妈发消息，问问郑晓东他们是在哪儿玩，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 　　钱成锦去问了。 　　邱遇跟着站起来问：“哥，他这个能判多久啊？” 　　警察没直接说，只道：“得看具体情况。记得通知你们家长。” 　　邱遇还想再问，冯岚拍了一下他胳膊，和他说：“拽我一把。” 　　邱遇把话咽了，小心地把冯岚扶起来。 　　冯岚凑在邱遇耳边小声道：“不一定能判多久，不行考完揍他一顿。” 　　邱遇也知道是这个情况，他刚才闷头搜了好一会儿。 　　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对是另一回事。 　　邱遇心里压着块石头，闷闷不乐地点头。 　　冯岚觑着警察，看他往另一头张望，便飞快地在邱遇脸上亲了一下。 　　“还让我哄你？” 　　邱遇立刻抓住冯岚的手腕，很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腕骨。 　　“我来哄你。” 　　两个人在车上找了各自的家长。 　　邱遇和邱林风说的是：“冯岚出了点事，你来镇场子。” 　　邱林风先爽快地应了，然后问怎么回事，邱遇大概一说，邱林风简短地骂了个操就消失了。 　　冯岚和汪海则说的细一点，汪海当即就连骂了八条，问他有没有事，还说很快到。 　　冯岚不太放心，强调了两次自己没事，挨打的是郑先生，让汪海慢点开车。 　　汪海应了，但冯岚放下手机仍然忧心忡忡。 　　邱遇面色凝重，给邱林风发消息，问他能不能再着急一点，现出一种可能会出车祸的急迫，这样会让冯岚更有亲切感。 　　邱林风当即骂了邱遇八条。 　　语音骂的，邱遇外放，把冯岚和警察都逗笑了。 　　邱遇歪在冯岚肩膀上，伸手摸冯岚头发。 　　邱遇小声道：“摸摸毛，吓不着。” 　　冯岚蹭了下邱遇的脑袋。 　　“我没事，我当场就打回去了。我就是担心郑晓东……” 　　郑晓东在郑先生面前总是更乖一点，以前冯岚觉得是单纯的小孩敬畏父亲，现在却没办法不去想别的可能。 　　邱遇轻轻揉着冯岚的后脑勺：“毕竟是亲儿子呢，再怎么畜生应该也不至于……钱成锦今天还给我看那小孩儿的照片了，笑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连打都没挨过，更别说别的事了。” 　　“照片给我看看。” 　　“我让钱成锦发过来。” 　　俩人靠着看了照片，照片上郑晓东果然笑容灿烂，冯岚才放了心。 　　“就怕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 　　邱遇已经是半搂着冯岚了，听了这句话，手滑到他腰间，一下下轻轻点着他的腰侧。 　　“那不一定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十几，初一，至少十三了吧？正是好奇的时候，没准知道的比咱俩都多。” 　　“这么说，你那时候知道的特别多？” 　　“哪儿啊，我那会儿网络没现在发达。” 　　“那我还说现在管得严呢，不信你问……” 　　冯岚犹豫了一下，把本来就小的声音又放低了一点。 　　“问警察叔叔？” 　　警察在前头咳了一声。 　　车里空间就这么点大，他想不听清话很有些难度。前面小孩儿聊自己的，他不便开口，现在开始喊他叔叔了，他得为自己说句话。 　　“我今年也才二十多啊！” 　　邱遇乖巧微笑：“哥，您别听我俩说悄悄话呗。” 　　给警察都说无奈了。 　　终于到了地方，汪海已经带了个西装革履的律师先到了。 　　见到冯岚，汪海立刻抓着人肩膀把人上下看了一遍，嘴里哎呀哎呀个不停。 　　“瞧我家孩子这脸，啊，这是伤吧，怎么伤的？” 　　冯岚：“呃……我拿台灯砸他的时候，碎玻璃洒下来划着了点。” 　　“洒脸上？！” 　　“嗯……” 　　“眼睛没事吧？这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是伤到眼睛伤到手的，那怎么办，谁赔我们家孩子这一整年的努力，啊？！” 　　话里有话，不只是关心冯岚，也是要让旁边听的警察知道这事对冯岚伤害多大。 　　警察道：“咱们先进去吧。请问您是？” 　　“我是他叔叔。” 　　汪海随口一答，又拎着冯岚的胳膊看了看。 　　“这两块青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边也有？身上还有别的伤吗，都怎么来的？” 　　“我拿衣架抽他的时候……” 　　汪海给冯岚使了个眼色。 　　冯岚心领神会。 　　“他打我的时候，我拿衣架反击，混乱中，留下的。” 　　冯岚还自觉地补充：“台灯也是他想干什么的时候，我阻止他才砸的。” 　　汪海拍拍冯岚的背：“行了，进去说吧。” 　　话音一落，还瞪了邱遇一眼，给邱遇瞪一激灵。 　　冯岚瞧见了，小声道：“和他没关系，他说要陪我来的，我没让。他也吓着了。” 　　汪海这才没再说什么，给冯岚介绍了一下旁边的律师，说这次的事一定不让冯岚吃一点亏。 　　几个人进去后，二鹏和钱也到了。 　　郑晓东已经联系上，钱成锦妈妈亲自去接，说一会儿就过来。 　　毕竟是通过别的孩子，钱成锦妈妈担心得不行也不好问，只说是自己找郑晓东有事，让他等自己过去找。 　　冯岚表示知道了，几个人等在外头，警察给拿了水，知道他们是高三的，还问了他们复习情况。 　　几个人都答了。 　　警察又问了冯岚班主任的手机号，去联系于莲，让她之后注意学生的心理健康什么的。 　　于莲吓一跳，说立刻过来看看情况。 　　案情很清晰，郑先生自己在客厅和卧室都放了带收音的摄像头，证据也是明了的，很快就都清楚了。 　　他一开始还想狡辩，模糊冯岚做家教的事，说他给的钱高于一般市价，冯岚根本是自愿的，只是不满意他给的价钱才和他闹。 　　警察当场怼他：“你自己买的摄像头好不好用你不知道？你想拍什么你说说，你那俩东西买的可不是摆设！” 　　郑先生哑口无言。 　　半个小时后，邱林风开着辆面包车来了，车门一开，里面坐着好几个大汉。其中一个跟着下了车，说是律师，又下来一个有花臂的，靠着门抽烟，其他几个没下车，就瞅着警局，虎视眈眈。 　　门口警察一开始还以为怎么了，上前了解情况，邱林风说是找邱遇和冯岚。 　　警察看那一面包车的架势，警觉地提醒打架斗殴是违法乱纪。 　　邱林风连说了几个知道，不会。 　　“孩子说的不清楚，让我来给撑场子，呵呵，这都是认识的朋友，都是孩子叔。” 　　没真动手，只是来这看着，警察也只能让他们别堵着大门。 　　花臂就把车开走去旁边停车场，不一会儿人晃回来了，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人。 　　钱成锦妈妈带着郑晓东来的时候给吓一跳，于莲来的时候也给吓一跳，以为今天还有什么社会帮派被逮了。 　　两拨人算在门口撞上的，进去看见二鹏和钱一块上前，才知道是为着一件事来的。 　　有个女警察把郑晓东单独带走问话，于莲问了冯岚在什么地方，径直往那边去。 　　此时的进度已经到让郑先生给冯岚道歉了。 　　屋里两个警察，扣着郑先生，冯岚坐他对面，邱遇坐冯岚旁边，汪海和邱林风都在。 　　于莲推门就进，跟警察打了招呼，对冯岚几个笑了笑，转脸一耳光就扇在郑先生左脸上。 　　郑先生错愕：“哪儿来的泼妇……” 　　于莲反手又扇他一耳光：“你知不知道他高三，知不知道他高考？” 　　邱遇和冯岚都错愕不已，冯岚手按着桌沿，邱遇则腾地站起来了。 　　“姐！” 　　两个警察都是男的，于莲揪着郑先生的领子他俩也不敢拦，出去了一个找女警察。 　　“你个畜生！”于莲真是气得找不着北了，抡起包往郑先生身上抽。 　　“冯岚今年是能考一本的，要是被你耽误了考试发挥，那你就是耽误他一辈子，你这辈子进去了就别出来，不然我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女警察还没就位，钱成锦妈妈来了，见此情景帮着拉了一把。 　　然后她颇惊讶地看着郑先生，问跟在后头过来的钱成锦：“这是谁？” 　　钱成锦说：“郑晓东他爸啊。” 　　钱成锦妈妈道：“不是啊，他爸不长这样！” 　　冯岚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128章 ☪ 后怕 　　◎你要么使点劲打◎ 　　郑晓东就在隔壁，郑先生是不是他爹一问便知。 　　很快事情的原貌就被拼凑出来：郑晓东的父亲在国外工作，几年没回家，他想儿子接受祖国的教育，便没有带走儿子，而是拜托自己的弟弟郑先生帮忙照顾。 　　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郑先生就对郑晓东说自己其实很想要一个儿子，正好你爸爸不在，不如就叫我爸爸。 　　那个时候郑晓东只有小学三年级，跟叔叔关系又好，懵懵懂懂地也就叫了，一叫就是这么多年，从没觉得什么不对。 　　警察换了几个法子问，郑晓东的回答也显示出郑先生做过最出格的举动，就是和郑晓东一块洗澡。 　　按照一般叔侄来说，这可能算不得什么，但郑先生这个情况，就很难不让人觉得细思极恐。 　　郑晓东还说，郑先生以前还给他请过几个家教，都是某一天突然就结束了，郑先生还特意嘱咐他，不让他跟冯岚说。 　　警察也问了郑晓东手机的事，他说是今天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找不到了，因为赶时间才直接没拿。 　　警方之后翻了郑先生的手机，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角度明显奇怪的郑晓东的日常影像，还发现了又两个受害人的照片和录像。 　　录像有带脸的，不带脸的，不带脸的曾被郑先生转发分享。 　　正如郑先生打的算盘一样，这两个人都不曾报警， 　　现在警方已经联系了郑晓东真正的父亲，对方说会尽快赶回来，也联系了另两个受害者，一个可能因为太晚没有接电话，另一个听后沉默很久，说自己会抽时间回一趟阳城——他已经离开阳城三年了，就是为了躲开郑先生，躲开当年的噩梦。 　　冯岚知道后恶心得不行，他后知后觉自己说起觉得郑先生和江湾像时，郑先生有些异于常人的兴奋，明白了他大概是有这方面的癖好，当即恶心得跟吞了苍蝇一样，想把自己之前说的每个字都从空气里扒拉出来吞回去。 　　证据确凿脉络清楚，之后的事冯岚不用掺合，自有汪海和邱林风带的律师处理。 　　所有人的意见都是让冯岚专心高考别闹心，该回家回家该上学上学，有大人在。 　　冯岚挺感动的。 　　也挺慌的。 　　他这一下午被愤怒、恶心等负面情绪支配，这下事情解决了才想起来：“我作业还没写完。” 　　邱遇闻言也骂了一声：“靠，我一字没动呢！” 　　二鹏和钱也想起来了，一时间对郑先生的恨意更上一层。 　　“这时候还提什么作业。”于莲哭笑不得，“不写了，我和你们老师解释。” 　　钱成锦要哭了：“我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 　　气氛到这总算轻松起来了。 　　冯岚并没受到什么严重伤害，精神状况看起来也不错。 　　于莲想带他去医院再做个详细检查，冯岚说没事，晚上回家让邱遇再给他看看就行了。 　　邱林风就让邱遇带冯岚回别墅那边，说明天早上送他俩回学校。 　　邱遇道：“那我俩也得回家拿书包啊，不够折腾的。” 　　“懂不懂事？”邱林风说，“回家让阿姨照顾两天，补一补！你也补一补，高考前都要补营养的。你俩现在每天吃什么，外卖？” 　　“不是天天吃外卖。”邱遇无奈，“周日我做饭的好不好，不做我也在外面大饭店买菜回去和冯岚一块吃的。哎呀你别瞎操这个心……” 　　“什么叫我瞎操心，啊？问你几次了，你说说，催你都催多少……” 　　汪海也问冯岚了：“要不去我那儿住一阵子？你现在是不打工了吧？” 　　“就不去了，谢谢叔。”冯岚说，“我现在不打工了，今天是个意外……我这学期开始就没打工了的。” 　　“行，行。”汪海说，“这事你放心，我问了李律师了，这孙子投毒，传播那什么，还有他对你……是吧，操。你放心，我弄死他，一定把他送进去，只往多判不少判，李律师在这行是一等一的……” 　　冯岚刚要说谢谢，那边警察把郑先生带出来了。 　　汪海立刻道：“啊，你先回家吧，有事微信再联系。” 　　然后转身走到那边，和警察笑呵呵道：“我能跟他说两句话吗？” 　　警察没不同意，汪海走近了，脸上带着笑，猝不及防一拳头就揍在了郑先生的肚子上。警察立刻便拦，汪海也立刻收手，还是笑呵呵的。 　　警察道：“不能打人啊。” 　　“好，好，好。”汪海说着，又一拳头打在郑先生脸上。 　　警察喝了一声：“哎，不能打人！” 　　汪海打完这两拳，稍微出了气，也就往后退了。 　　但郑先生大概是阴沟里翻船无可辩驳，面上老实心里哆嗦，竟然还敢还腿，这下汪海师出有名，也换了一腿。 　　场面有点混乱了。 　　更混乱的是邱林风说去拉架，趁着机会还踹了郑先生两脚。 　　邱遇拍拍冯岚：“你等我一下啊，我也去……” 　　冯岚拽着邱遇，邱遇刚挣着一迈腿，那边警察动了真格，把郑先生和汪海都按地上了。 　　邱林风挺无辜似的站在旁边打圆场：“不好意思啊，我兄弟冲动了，哥们儿你放开他吧，不打了不打了，我看着他，绝对不打了。” 　　汪海也保证：“同志你放心，我肯定不再动手了。” 　　警察警告了一句“老实点啊”，就把汪海放开，然后快速地把郑先生带走了。 　　邱林风跟汪海打了一波配合，相视一笑，转头一看邱遇和冯岚还在。 　　汪海摆摆手，跟冯岚道：“走啊，不是作业没写完呢吗？这边有我们呢。啊，电话保持畅通，有什么要你说的我再给你打电话。” 　　邱林风也说：“走吧，回头考点什么的下来和我说，我给你们陪考去。” 　　邱遇说不用。 　　邱林风哼了声：“我陪冯岚的考，跟你有什么关系？” 　　邱遇顶他：“行行行，到时候我们在里面吹空调，你在外面晒太阳，你等冯岚担心你风吹日晒然后考不好吧！” 　　邱林风瞪了邱遇一眼：“说什么不吉利的屁话，赶紧着滚回家去！” 　　邱遇拉着冯岚往外头滚了。 　　一到外头，先送走了于莲，然后一转脑袋，就看见了跟邱林风来的花臂大哥。 　　邱遇认识这人，喊了声叔。 　　“我爸怎么把您也给带来了？” 　　花臂大哥看看邱遇：“说你遇到点事。那人关了？” 　　“关了，我朋友他叔请了律师，说能判几年。” 　　“那行。送你和你朋友回家不？” 　　“不了不了，我和我朋友几个都没吃饭呢，我们先吃饭去。” 　　“那行。”花臂大哥一点头，上车了。 　　冯岚用软件打了车，等邱遇和花臂大哥寒暄完会来，就问邱遇那是谁。 　　邱遇道：“就我爸一朋友，挺社会的。估计是怕姓郑的今天关不了，要是那样等他出门就跟上去把人揍一顿。” 　　冯岚看了眼面包车，透过玻璃，确实能看到好几个人影，想来郑先生今天要是完好无损地走出警局了，竖着出来也得横着去趟医院。毕竟从刚才那花臂大哥的体格不是冯岚和邱遇能比的，到时候姓郑的绝不会只有鼻青脸肿这么简单。 　　冯岚道：“今天也麻烦你爸了。” 　　“麻烦什么，当爹的这个时候不出面什么时候出面？” 　　邱遇往冯岚后心的位置很轻地拍了两下，又用手指在他脊骨走了几步。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 　　冯岚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上了车，路上冯岚还收到了汪海和邱林风同一时刻发的两个压惊红包，这个让他宽心又记得洗澡去晦气的，那个说什么否极泰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冯岚都齐了，不得了，必是天选之人，高考没准就是清华北大。 　　邱遇也收到两个，拿着烫手，不想收，但汪海这会儿踹过郑先生，冷静了，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估计你今天也吓着了，拿着吧，这种事，无妄之灾，谁想啊，怪不着你。” 　　邱林风也是差不多说辞：“没出事就是好事，好好陪陪冯岚。” 　　邱遇这才拿着了。 　　吃饭的地方在老街附近，方便散场后冯岚和邱遇能快点回家。 　　但冯岚却没有那么着急，吃完饭邱遇想打车，冯岚看看月亮，说：“走回去吧。” 　　距离高考还有12天。 　　邱遇和冯岚踩着月色，慢慢地走在马路边上。 　　有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带着机器特有的嗡鸣，邱遇轻扯着冯岚的胳膊，把他护在了靠里的地方。 　　冯岚轻笑：“不至于。” 　　邱遇道：“我想护着你，至于不至于的就得我说了算。” 　　冯岚便把人往更里面扯，挨着绿化带走。 　　“那这样吧。” 　　邱遇没吭声。 　　他心里其实有些自责，明明发现了郑先生不对劲，甚至都想了要和冯岚一块去，怎么就没再坚持一下。他要是一起去了，至少能快点进去帮忙揍郑先生……他都不敢细想今天在那间屋子里冯岚究竟是怎样与郑先生缠打的。 　　万一冯岚没发现郑晓东的手机在抽屉里，万一冯岚中了郑先生明目张胆的计喝了那杯加料的水，万一郑先生其实特别能打冯岚拗不过他…… 　　邱遇随便想一点就能把自己吓死。 　　相比之下，确实是当场就把人揍了一顿的冯岚心里没那么慌乱。 　　他以前挺尊敬郑先生，发生这件事起先是觉得恶心，他从没想过看着慈爱的郑先生看着自己的时候，和善的面孔下其实藏着觊觎和施暴的恶毒心思。 　　而他的恼火，更是单纯因为郑先生甚至对郑晓东别有用心，还利用郑晓东迫害了其他学生。 　　冯岚还是很喜欢郑晓东这个小孩，他不知道郑晓东知道这些以后世界观会受到多大的冲击，以后又该怎么办。 　　冯岚踢走一小块不知怎么落在地上的石头，问邱遇道：“带烟没带？” 　　邱遇道：“带了。” 　　他拿出来，挑出一根递给冯岚。 　　“伤嗓子啊。” 　　冯岚拿了一根叼上，伸手从邱遇的口袋里摸了打火机点燃。 　　他是一点不会抽烟的，刚吸一口就开始咳嗽，咳得厉害了，突然扶着路边的树干呕起来，明灭的烟头差点烫着他的手。 　　“操。” 　　邱遇把烟从冯岚的指间抽出来在地上踩灭，凑过去小心地给冯岚拍背。 　　冯岚胡乱地摆摆手，又呕了几声，抹抹嘴，什么都没吐出来，但一双眼睛难受得红了。 　　“没事啊，没事。” 　　邱遇轻轻顺着冯岚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冯岚点点头：“没事了。” 　　话音落，又咳了两声。 　　邱遇一阵懊恼：“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去干这个，算起来都是我……” 　　冯岚抬手扯了一下邱遇的脸。 　　“瞎说什么？” 　　他没使劲，但邱遇的眼睛一下子也红了。 　　“本来就是……” 　　冯岚很轻地拍了邱遇的脸两下。 　　“那这样就算我跟你计较完了。” 　　邱遇握住冯岚的手，蹭了蹭。 　　“你要么使点劲打吧。” 　　“你看我舍得？” 　　“不舍得就是想了。” 　　冯岚没辙，往手心哈了口气，嗅了嗅，没什么异味，便稍一直腰，侧头便吻住了邱遇。 　　他吻得轻柔，只在邱遇唇上一碰。 　　邱遇却被按了开关一样，扣住冯岚的后脑，颇有几分不管不顾。 　　邱遇也说不上来此时在脑海胸腔冲撞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从猜测冯岚出事开始，到这一刻他才觉得又活过来了，才笃信冯岚真的没事了。 　　他一下下拍抚冯岚，一声声跟冯岚说没事，但两个人里真正气到七窍生烟吓得六神无主的，分明也是他。 　　终于亲够了，邱遇额头抵着冯岚的肩膀，不住地喘息。 　　冯岚轻拍着邱遇的背：“安心了？” 　　邱遇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吓死我了，我再不跟你分开一分……一秒也不分开了。” 　　冯岚无奈：“那到时候不在一个考场怎么办？” 　　邱遇骂了一声，整个脸都埋在冯岚的脖颈处，很轻地咬了一下冯岚的脖子。 　　冯岚静静道：“我真没怎么样，今天这事，我就是觉得他恶心，真让我心烦的，还得是我刚打工的时候，好些地方都不要我，我每天愁得都不知道怎么样，觉得自己没用……” 　　邱遇说：“呸。” 　　冯岚笑：“你看我找的工作就知道了，又苦钱又少。不是你带着我，推着我，我上哪儿有现在的家底，又怎么会有三个长辈可以依靠，更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男朋友跟我一块散步回家。你因为让我过上好日子了责怪自己，有没有道理。” 　　邱遇这才直起身了。 　　“劳驾。”冯岚好声好气地说，“你有水没有，我刚呕得难受。” 　　“打球的时候喝完了。”邱遇左右一张望，“前面我记得有家小超市，到了买？” 　　冯岚点点头，两个人一块往前走。 　　这个时候邱遇才提起自己在冰淇淋店看见照片的时候脑子是怎么一片空白，等车的时候有多想长了翅膀飞到郑先生家，在四合小区门口要不是刘鹏拦了一下，几乎差点直接翻人家大门闯小区。 　　说着说着，邱遇猛地想起什么，一摸兜直觉不好。 　　“你的毛巾！被我忘在冰淇淋店了！” 　　“忘就忘了，一条毛巾。”冯岚随口说。 　　邱遇不怎么情愿，嘀嘀咕咕地：“你的毛巾啊。”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上上下下地看着他。 　　“我的毛巾。”冯岚缓缓说，“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 　　邱遇继续嘀咕：“你的呀，你的。你还不特别？” 　　冯岚若有所悟。 　　“家里不是还有？” 　　他说。 　　“今天晚上……” 　　他凑近了，在邱遇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邱遇的耳朵一下子热了，往前跑了几步，又掉头回来牵着冯岚，显然还是有些后怕。 　　冯岚直笑。 　　“大马路上不会突然跳出一个姓郑的。” 　　“姓什么的也不行啊。”邱遇说，“不许松手啊。” 　　两个人把一天的糟心事丢在脑后，一块往前跑，向着不远处的光明，也向着即将到来的高考。 　　【📢作者有话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第129章 ☪ 末考 　　◎眼下面临的真正重要的挑战◎ 　　当天回家后邱遇又好生折腾了一番，先是催着冯岚去洗澡，等冯岚出来，就看见邱遇把自己的衣服摆了一床。 　　“这几件都是去姓郑的家里穿过的。”邱遇咬牙切齿，“太晦气了，全扔了！” 　　冯岚凑过去看，挑出两件来。 　　“这两件和你的是一对的。” 　　邱遇更恨，大声道：“我那两件也扔了！” 　　冯岚扒拉扒拉，把一眼能看出来是旧衣服的都拿出来说不要了，剩下的都放回衣柜。 　　邱遇亦步亦趋跟着他，搂着他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黏着他走。 　　冯岚瞥他一眼：“还要不要用我的毛巾？” 　　邱遇一下子想起回来路上冯岚说的话，红着耳朵进了卧室。 　　当晚一条毛巾一节手工劳动课，凌晨一点两个人顽强地起来把作业挑着写了点，才搂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双双迟到。 　　万幸第一节是于莲的课，于莲没说他俩什么，只让他们赶紧回座。 　　下课后，于莲才走过来，问冯岚晚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确实没休息好，但肯定不是于莲想的那样。 　　冯岚支支吾吾地应了。 　　“……是，有点没睡好。” 　　于莲显得很忧心：“学校心理老师办公室在哪里你知道吗？” 　　她放低了声音，很体贴。 　　“你要是有需要，老师也可以帮你找外面正经的心理咨询师，或者陪你去医院心理科……” 　　冯岚忙拒绝：“我没事，谢谢老师。” 　　“好吧。” 　　于莲皱着眉，拍了拍冯岚的肩膀。 　　“有任何事都及时跟老师说，知道吗？” 　　又拍了下邱遇的肩膀。 　　“你跟我出来一趟。” 　　邱遇不明所以，但听话，跟着出去了。 　　两人走到走廊，冯岚往外探头，于莲瞧见了，又把邱遇领到了后楼梯外头。 　　冯岚莫名其妙。 　　一直到下节课快上课邱遇才回来了，冯岚立刻就问他：“于姐姐找你说什么？” 　　“还是昨天的事。”邱遇说，“于姐姐问我看过你伤势没有，问了一通，又问我你昨天有没有跟警察瞒着什么，就是，呃，怕你不敢说或者……” 　　冯岚明白了。 　　“那你怎么说的？” 　　邱遇大咧咧道：“我说你好着呢，我昨晚试过了。” 　　冯岚踹了他一脚。 　　“正经点。” 　　邱遇躲了下。 　　“我说你好着呢，真没事，让她放心。” 　　“这么几句话说这么久？” 　　“于姐姐问得拐弯抹角的，我一开始都没听明白。”邱遇说，“然后又问了咱俩最近学习状况什么的，让咱俩注意劳逸结合。还跟我说了好些话，主要是怕我不顾高考违法乱纪，说这些都有警察，咱爸咱叔，还有老师和律师处理，让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伺机寻仇。” 　　邱遇也有点无奈：“我早改了好吧，我这一年洗心革面好好做人，除了王启轩我动手打过谁？” 　　“你这么和于姐姐说的？” 　　“那没，我和于姐姐说肯定不会。先不说姓郑的都给关起来了，我怎么也不能勇闯警察局，其次……” 　　预备铃响了，邱遇对着冯岚笑。 　　“其实这才是最主要的，我说我得和你上一个大学呢，肯定不会在这当口弄什么事。” 　　说完了，邱遇哼了声。 　　“说真的，这放在一年前，甭管天涯海角，姓郑的等着晚上被我套麻袋，他个老不死的畜生……” 　　冯岚帮着邱遇把这节课要用的卷子翻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不想他了，别让他侵占你学习的大脑。”冯岚说，“在你桌面上的这张数学卷子，才是你眼下面临的真正重要的挑战……” 　　上课铃响了，冯岚一拍邱遇的大腿。 　　“邱遇同学，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邱遇知道冯岚是故意岔开话题，顺着冯岚的意思坐直了。他认真严肃地低着头，认真严肃地拿起笔，认真严肃道：“接受挑战！” 　　之后几天，冯岚在一个月考的中午又被叫去了警局，邱遇陪同，到了地方以后还有汪海和李律师。 　　几个人一块见到了郑晓东，和郑晓东真正的父亲。 　　比起郑先生，郑爸爸是典型的精英商人，面容有些憔悴。 　　一见到他们几个，郑爸爸就站起来，问清谁是冯岚后也没有二话，鞠躬道歉，然后提出自己这边拟定好的赔偿方案。 　　这些事冯岚不懂，但他听出郑爸爸的意思，是不想走法律程序，想私了。 　　冯岚一听就皱起眉毛，直截了当地问：“你看了他手机里录的晓东的视频吗？” 　　郑爸爸一拳就垂在了桌上，邱遇当即站起来，防着郑爸爸对冯岚做什么。 　　郑爸爸却只是粗重地喘了几口气。 　　“看见了。”他咬着牙说，“这个畜生……” 　　邱遇也不解道：“那你还想私了？” 　　郑爸爸抹了把脸。 　　“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晓东和他了，但我倒不是多想保住他，他做出这些事，不是法治社会，我都想亲手打死他！但是……” 　　郑爸爸沉重地呼了口气。 　　“但晓东不知道啊，回头他问起叔叔去哪儿了，为什么蹲局子了，我怎么和他说？郑凯瑞什么都没教晓东，晓东什么都不清楚，问他他也说不明白！我……” 　　郑爸爸言语间逻辑都乱了。 　　但在座的几个人都听了明白：郑晓东被郑先生故意教的人事不知，可能被欺负了，也可能被没有。万一有，对一个孩子的心理伤害该有多大？ 　　郑爸爸不在乎郑先生如何，只怕郑晓东没法接受自己喜欢的叔叔其实是个禽兽。 　　冯岚想到郑晓东一向乖巧的样子，不可避免地有些心软了。 　　邱遇却在这时道：“那您能保证郑晓东一辈子不懂，一辈子不知道？” 　　郑爸爸一愣。 　　邱遇继续道：“你觉得是现在你告诉他实情，然后陪伴帮助他度过这段时光比较好，还是等到以后他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一切，自己内心煎熬或者去质问你，更能解决这个问题？” 　　邱遇捏了下冯岚的手，直视郑爸爸道：“而且，他不会被关一辈子，早晚要出来。你不告诉郑晓东到底发生了什么，等这个禽兽出了狱，你能保证他不去寻找接近郑晓东，能保证郑晓东不被他再次蒙骗吗？” 　　郑爸爸满面痛苦，但也慢慢转过了弯，沉闷道：“我知道了……那就，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件事尘埃落定，冯岚签了委托书，之后开庭自有李律师帮忙。 　　汪海给郑爸爸留了名片，让他需要心理医生联系自己，之后和李律师道别，带着邱遇和冯岚去吃了顿饭。 　　按照王海的脾气，想给他俩摆一桌满汉全席。 　　但俩小孩下午还要上课，而且临近高考饮食习惯不宜变动太大，以免消化不良引起肠胃疾病，只能作罢，随便找个不上菜快的不错的饭店吃了一顿。 　　汪海没耽误小孩吃饭，看俩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闲聊。 　　“高考前还有假期吗？” 　　“没了。”冯岚说，“一直上到高考前。” 　　“这是要连着上十几天吧？” 　　“十一天。” 　　“挺辛苦。” 　　“走读生还好，住宿生洗澡不太方便，天气热不怎么好受。” 　　汪海点点头。 　　“也行，辛苦最后这么几天了……而且不是说高考前不洗头不理发，到时候发挥的更好吗。” 　　冯岚笑。 　　“是有这么个说法，主要是怕考前感冒吧……反正有个好结果就不辛苦。” 　　汪海点了两下桌子：“还有几天高考啊？” 　　冯岚脱口而出：“七天。正好一周。” 　　汪海看着冯岚的脸。 　　“完事了跟我一块去看看你爸？” 　　冯岚点头：“好。” 　　汪海又问邱遇：“你一块去吗？” 　　邱遇笑道：“当然去啊。” 　　汪海有些满意道：“行，好小子……吃好了？” 　　邱遇和冯岚一块点点头。 　　汪海就起身道：“那走吧，送你们回学校。” 　　路上汪海又絮絮叨叨问了一些话，像是准考证下发没有，体检都过了没有，学生档案都填过没有，显然是做了不少功课，专门来关心两个考生。 　　邱遇和冯岚都一一答了，准考证给他们看了一眼，确认信息无误又收走了；体检都没什么问题；学生档案填过了，不会夸自己，抄的粉丝答案…… 　　一直到了四中门口。 　　邱遇和冯岚先后下车，汪海摇下副驾驶的车窗，一直看着他们。 　　冯岚道：“汪叔，那我们就走了？” 　　汪海点点头：“好，去吧，好好考，到时候告诉我考点。” 　　冯岚道：“别了，您到时候在外面等着，我在里面得惦记，该分心了。” 　　汪海一笑：“那好吧！考完了告诉我！” 　　摇上车窗，让冯岚目送着，开远了。 　　邱遇问：“你说汪叔看着咱俩，心里是不是特感慨？” 　　冯岚道：“可能吧。” 　　两个人转身往校门里走。 　　“不过他刚才提起学生档案，你知道写特长那块的时候，我想写什么来着吗？” 　　冯岚一猜邱遇就没什么好话讲，睨了他一眼。 　　果然，邱遇凑近冯岚，挨着他的耳朵道：“我想写居家击剑运动员。” 　　冯岚一下子就明白了邱遇说的是什么，二话不说抬脚踹在邱遇小腿上。 　　“你倒是写啊。” 　　邱遇已经吃透冯岚这招了，冯岚一抬腿他就往后跳，活泼道：“没敢啊，不知道这档案是干什么的，万一到时候是什么导员看，然后让我上去给大家击一个，那怎么办，我可以你可以吗？你不可以，你就让我一个人上去，这合适吗？而且主要吧，我觉得这个事它还是挺少儿不宜的，虽然到时候大家应该都成年了，但谁能保证没有两个十七岁的小崽，更何况要是有那个发育特别差的，到时候自惭形秽……哎，冯岚，你别走那么快啊！” 　　冯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大声道：“你自己表演吧！” 　　“冯岚！” 　　邱遇突然加速，跑到冯岚身后，一使劲蹦上了冯岚的背。 　　冯岚差点摔地上。 　　“邱遇！” 　　他拧头瞪了邱遇一眼，邱遇立刻撒手，反超冯岚。 　　“拜拜了对象！快点啊，一会儿，数学——” 　　…… 　　@文曲星保佑：午休快结束的时候看到饭搭子刚回来，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但是拍到了他们的亲密互动，诚邀大家吃饭。[视频] 　　回复：天啊是新鲜的饭搭子，我吃吃吃吃吃 　　回复：笑死小邱差点把小冯砸地上 　　回复：真敢啊小冯最后是不是追进教学楼揍小邱了？ 　　回复：姐妹这个ID……高考加油！ 　　回复：好紧张两个崽也不知道发微博发视频的报告一下学习进度 　　回复：扣111111，特别需要知道崽的学习进度！ 　　…… 　　@我开花了：没饭吃的第几天不记得了，但他们还有七天就高考了！救命我这辈子高中毕业后就没算过高考倒计时，啊啊啊好紧张，感觉比我自己当年高考都紧张！ 　　回复：+111111，我怕得要死啊啊啊啊啊我前几天去庙里给他俩拜了拜！ 　　回复：集超话之力不怕他俩高考不过一本……！ 　　回复：但是我们也没商量，什么都拜会不会拜砸了？ 　　回复：呸呸呸，什么节点，不要说那些不好的词！ 　　回复：一本！一本！必中！必中！ 　　…… 　　冯岚追着邱遇进了教室——经过这一年的努力，他们总算进到了一个考场。 　　两个人各自入座，一个在靠窗那边，一个在靠门那边。 　　中间差着十几个人。 　　很快预备铃响，老师走进来发月考卷子。 　　学校自印的卷子，有点模糊，纸质很差，味道也不怎么好。 　　但是，能做这种卷子的时间也不多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月考，也是他们在校期间的最后一次考试，再考，就是高考。 　　考试开始。 　　邱遇和冯岚静气凝神，调整好状态，认真落笔。 第130章 ☪ 六一 　　◎我能游过去！◎ 　　距高考还有六天。 　　正好是六一儿童节。 　　一早就有住宿生在群里震惊：“吓死人了，今天的叫起铃是喜羊羊，学校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这是四中另一个挺人性化的地方，它给学生过六一儿童节。 　　最小十七，最大十九，反正整个学校除了会被老师带来的孩子没一个儿童，但在距高考只有六天的时候，能过一次儿童节。 　　住宿生早上食堂给发糖，中午给吃小蛋糕。 　　小蛋糕走读生也有份，只要有饭卡就可以去拿，但数量不那么多，讲究一个先到先得。 　　邱遇不知道这个事，但冯岚知道。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邱遇都没摸着冯岚的边，就见冯岚飞一样出了后楼梯门，弄得邱遇莫名其妙又担心不已，给冯岚狂发消息问他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冯岚一直不回，邱遇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昨晚梦游没做准备就把冯岚怎么了，一边抓脑袋，一边不知道该不该出校门去吃饭。 　　正不知该怎么办，冯岚总算回消息，说自己突然想起点事，让邱遇先去吃饭，自己马上到。 　　邱遇百思不得其解，但冯岚发的语音，听起来有点喘，但不像有事的样子。 　　邱遇也只好先去了超市二楼的小餐馆。 　　二鹏都到了，见冯岚没跟着一块来，就问邱遇。 　　“又跑警局了？” 　　邱遇道：“那我能不去吗？” 　　“那你俩怎么没一起来啊？” 　　“不知道啊……”邱遇也想不透，“他一下课就跑了，也没和我说是去干什么，就让我先来。” 　　刘鹏若有所思道：“今天是儿童节。” 　　“儿童节怎么……”邱遇微微睁大眼，“他要给我过儿童节？！” 　　刘鹏高深莫测道：“我就这么一说，不敢保证。” 　　但邱遇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已经抓着筷子开始期待了。 　　冯岚也没让他失望。 　　顶着太阳，护着一块有奶油玫瑰花的小蛋糕，慢腾腾上楼，晒得脸都红了。 　　小蛋糕用了个塑料袋罩着，没落灰，袋子揭开，完完整整，白净的奶油，粉色的玫瑰。 　　张鹏长叹一声，抱着饭盘往旁边一扭。 　　冯岚道：“儿童节快乐。” 　　邱遇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冯岚：“儿童节快乐……我上小学五年级开始就不过儿童节了。” 　　冯岚坐下了，伸手去勾蛋糕纸盘的边。 　　“那不过？” 　　邱遇看着小蛋糕：“我还比你大两个月……” 　　冯岚慢慢地拖着小蛋糕，往自己那边挪。 　　邱遇突然按住冯岚的手腕，往冯岚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但我今天就是小朋友了！” 　　邱遇特大声地说，整个小餐馆的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在对象面前做小朋友！”邱遇把蛋糕拽回他那头，“天啊，还有谁比我幸福？！” 　　…… 　　@天杀的：这就是邱遇和冯岚的cp超话吗，我班女同学说可以在这里谴责他们两个的秀恩爱行为。 　　我真的服了我们今天去吃饭，冯岚给邱遇带了个小蛋糕！ 　　这个小蛋糕它不是那种蛋糕店买的，是我们食堂做的六一儿童节小蛋糕，免费但限量，走读生想吃得抢，抢到了像生日蛋糕那样给个小纸盘托着。 　　我们吃饭的地方在一个超市二楼，超市在出校门右拐走一分钟，过马路，再走一分钟的地方。 　　但是从食堂到校门就要两分钟，也就是近五分钟的路程——一块小蛋糕啊冯岚？拿个纸盘托着，再用个塑料袋罩着，送过来我靠奶油都没蹭掉一点，玫瑰花还是完整的，就这么爱吗？？？ 　　这特么才只是冯岚的部分，邱遇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纵不算一代大佬，你丫也是一代牛人，就对着那么个食堂免费儿童节小蛋糕，高兴地大喊今天就是小朋友了，还问谁比你幸福？？？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反对同性恋了，对我这种异性恋很不友好，真的，我上次拉小姑娘的手是幼儿园，你兄弟俩当我们面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你们合适吗，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我真的建议封杀校园情侣，但我还真去翻四中校规了，我们学校竟然从来没把禁止早恋写在校规里，它只是群体自发的道德规范而不是学校规定！ 　　不是，别的学校也这样吗，这样真的合理吗，真的没人觉得应该制裁这种腻乎小情侣吗？？？ 　　而且为什么蛋糕上有玫瑰花装饰啊！食堂有内鬼，有内鬼，没人管啊！ 　　真的气死了和兄弟们去买蛋糕了，左边我们外面买的右边食堂免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十几块买的没有食堂免费的好吃，不能理解，给蛋糕店差评了 　　[图片][图片] 　　回复：啊，好惨的商家 　　回复：你酸……算了。 　　回复：谢谢谢谢，谢谢大兄弟给饭 　　回复：让你来这里谴责他俩的女同学简直是活菩萨！帮我给她上三柱香谢谢谢谢 　　回复：好爱，好吃，人会在爱里做小孩，感动得泪流满面 　　回复：靠我也酸了，你们学校怎么儿童节给小蛋糕啊？ 　　…… 　　不只是小蛋糕。 　　今天之前，课间放歌都是励志歌曲，什么《我相信》，《迈向考场》，今天却从叫起铃开始就换了风格，一个课间一首儿歌或动画片主题曲。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李绣听着随机播放的《黑猫警长》，假哭道：“呜呜，四中，离开你，还有谁把我当小孩！”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后，邱遇也抽空和冯岚录了个小视频发微博。 　　镜头对着两人的相对的鞋尖，唱的是《小鲤鱼历险记》的主题曲—— 　　“看江河，一望无边际！” 　　邱遇指指冯岚：“他说！” 　　冯岚指指邱遇：“他说！” 　　两个人的声音都带着笑意，异口同声。 　　“我能游过去！” 　　一游激起千层浪。 　　评论里有人送高考祝福的，有喊他俩恋爱暂停专心高考的，还有人问蛋糕好吃吗，并体贴地发了中午某不知名大兄弟发在超话的谴责博给他们看，更有替大兄弟发声的，说“瞧你俩影响别的考生心情了”。 　　邱遇哈哈大笑，激情转发。 　　“@风过山丘：我的身份，当然是应届高考生AKA冯岚男朋友了。” 　　之后不到三分钟，冯岚在微博发了一条新视频。 　　背景音乐还是《小鲤鱼历险记》的主题曲，邱遇面目严肃，被冯岚拿手做枪，比着脑门。 　　冯岚严肃道：“恋人邱遇，罪名大秀恩爱，连累对象，让人告状告到了我这里——你可认罪？” 　　邱遇道：“认了。” 　　冯岚继续道：“现在验明罪人正身——你是谁？” 　　邱遇满面严肃：“应届高考生，AKA冯岚男朋友邱遇。” 　　冯岚在镜头后面笑。 　　“你再说？” 　　邱遇绝不让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应届高考生，AKA冯岚男朋友！” 　　连自己名字都不要了。 　　冯岚几乎笑出声：“那现在判你枪决，有无异议？” 　　邱遇也笑起来：“有，准说吗？” 　　“准。” 　　邱遇握着冯岚的手就亲了下，深情款款。 　　“死在你手下我心甘情愿。” 　　他把冯岚的左手合握在自己手心。 　　“但死之前，能不能，再给个亲亲？” 　　镜头一阵颤，冯岚要抽手，邱遇不让他抽，最后手机在空中打了个转再被抓住，画面一片模糊，刚稳定就中断。 　　冯岚给这条视频配文：“管不了，别找我了。” 　　评论下又是一片欢声笑语高考祝福。 　　这个说：“在？朕不关心你们的恋爱进度，说说备考进度！” 　　那个急：“啊啊啊别提别提，平常心平常心，不要紧张！” 　　大兄弟不知道被谁通知了，骂骂咧咧来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但竟然没有删之前的微博，只是在最开头的地方编辑了三个字一个emoji. 　　“被骗了/再见” 　　课间十分钟，眨眼就过。 　　铃声响起时十三班学生几乎一瞬收声，或埋头写题，或捂着耳朵背知识点，或去找自己的学习搭子精益求精。 　　过十分钟的时候，赵飞鸿和赵一齐为着一个题争起来了，一人一半黑板画图做辅助线。 　　这个说我法子简单，那个说你跳步骤了到时候不给分怎么办——总归答案都是对的。 　　于莲就是这时候来的。 　　带了几个外班的男生，三个拎了塑料袋，两个抱了旺仔牛奶的箱子。 　　于莲指着讲台和他们说：“放着就行。” 　　几个男生把东西放下，于莲从一个塑料袋里拿了几袋小零食给他们。 　　“谢了啊，快回去吧。” 　　几个男生走了。 　　于莲对赵飞鸿和赵一齐道：“题记下来明天问刘老师哪个合适——班长找人把东西发了，其他人回自己座位。” 　　赵飞鸿应了声，转头喊：“赵佳伟，沈庆超，王明，张洋洋！” 　　又把丢了粉笔的赵一齐拽住：“你也别走。” 　　赵一齐扒拉了一下塑料袋。 　　“都什么啊？” 　　于莲笑道：“给你们买了点吃的。” 　　话音刚落，隔壁班就热闹起来，似乎有什么已经开始了。 　　赵飞鸿几个依次给大家发了东西。 　　旺仔牛奶，一次性碗、筷子、手套，一对鸡翅，一个猪蹄，一个橙子，一个粽子。 　　于莲不紧不慢道：“展翅高飞，金榜题名，心想事成，高中。” 　　她笑盈盈地：“还有这个，这个我亲自给你们发。” 　　她拿出了一把红绳，一人一条发了下去。 　　“是去庙里求来的，让师傅开了光，我们在办公室拿金属探测仪过了好几遍，能过安检。到时候6号去看考场，也会让你们再走一遍，不用担心。” 　　隔壁班的热闹沉寂了。 　　原来如此，原来已经开始的东西是别离。 　　于莲走完一圈，重新回到讲台前。 　　一双双眼睛追随着她的动线，在她站定的那一刻，齐齐地望着她。 　　于莲想说些什么，一口气提起来，眼中却闪过一点晶莹，气也泄了。 　　“哎。”她说，“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有的女同学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于莲笑道：“好了，还有几天呢。之后大概没这样时间了，临时安排呢，又怕你们肠胃啊或者什么的出状况。正好，借着六一儿童节，咱们简单地开这么一个考前动员会。” 　　她看着台下一张张熟悉的脸。 　　“多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明天出月考成绩，之后看各科老师安排，讲卷子。一般两天讲完，再突击两天，最后一天看完考场自主复习，走读生回家也行，住宿生天黑前不在寝室也行，只要人不出事，七号早上稳稳当当到考场，怎么都行。” 　　于莲很轻地吐了口气。 　　“认识三年了，你们吧……说是我最省心的学生也行，说是我最操心的学生也行——是不是，邱遇，冯岚？” 　　邱遇和冯岚都笑了。 　　邱遇道：“也没吧姐姐？” 　　“也没？”于莲拿起手机晃了下，“你俩的微博我都关注了，上课前谁还在那儿发视频秀恩爱，啊？我就该让你俩上来唱那歌！” 　　邱遇道：“我行啊，我给大家唱。但上去就不必了，我站起来给大家唱就行！” 　　冯岚道：“那我坐着唱。” 　　一阵哄笑。 　　于莲道：“行了，快吃吧，别耽误你们放学回家。” 　　嘈杂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这个撕开了手套包装，那个掰开筷子。 　　食物的香气在教室飘散，有人明目张胆把手机拿出来拍照发贴吧。 　　李绣突然道：“老师，给我们集体拍张照片呗？” 　　“行啊。”于莲说着，于莲问了谁手机像素最好，拿了站在教室门口，找好角度。 　　“都往靠窗那边走走，这样拍不全！” 　　靠门这两排就挪动起来。 　　沈庆超嚷：“咱们喊点什么啊！” 　　赵佳伟应：“还让邱遇冯岚亲一个？” 　　邱遇和冯岚走到张洋后面那块地方，邱遇道：“不亲了，你们自己亲。” 　　又一阵哄笑。 　　“那就喊高考呗！”范欣萌说，“高考，必胜！” 　　“行！” 　　“就喊这个！” 　　“十三班必胜！” 　　“十三班高考必胜！” 　　“你那个太长了不好喊——” 　　“就高考必胜！” 　　“然后把旺仔举起来，红运当头！” 　　“操，行啊，好！” 　　“等等我去拿——” 　　于莲听他们吵嚷着定下来了，扬起声音道：“来了啊，高考——” 　　“必胜！” 　　画面定格。 　　一个个红铁罐举过头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邱遇和冯岚站在一处，挨着肩膀，照片拍完，赵佳伟直接在后面抓住他俩的手腕，不让他们把手放下。 　　“老师！”张洋喊，“他俩说要把那歌唱了！” 　　邱遇立刻道：“我没——” 　　但民意已经被点燃了，李绣带头喊：“唱歌！唱歌！” 　　赵佳伟抓着邱遇和冯岚的手腕晃：“唱歌！唱歌！” 　　冯岚听见隔壁班有人喊：“又是十三班！他们班那俩是不是又要亲嘴了？” 　　一定是夏天太热了。 　　冯岚想。 　　不然他不会从邱遇眼底看到明亮的火光，也不会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冯岚道：“好吧——我们唱。” 　　“好！” 　　赵飞鸿带头鼓了掌。 　　“唱什么？” 　　“就唱视频里那个呗。”邱遇拿手机找出原唱，开了最大声，“都不许笑啊，谁笑就别怪我高考前犯杀戒——” 　　于莲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张洋猖狂至极，推搡着邱遇和冯岚的肩膀：“台上唱！” 　　两个人自是不愿意，太怪。 　　但这个推一把那个搡一下，混乱中冯岚向后一跌，又被人一拽，鬼使神差地站到了张洋特意拽出来的椅子上。 　　那没辙了，邱遇也扯了一把椅子，站了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冯岚先开了口。 　　“小鲤鱼……” 　　邱遇跟上：“模样真神气……” 　　兴奋的同学们不知道谁也开了口：“活蹦乱跳滚了一身泥！” 　　更多的人，会唱的一起，不会地也瞎哼哼。 　　“看江河，一望无边际——” 　　有其他人踩上椅子，孙雪甚至上了桌子。 　　本来怂恿邱遇和冯岚情侣对唱，但现在局面失去控制，已经成了合唱。 　　“他说！他说！” 　　三载同窗，青春永不褪色。 　　磨剑多年，只待这一试的锋芒。 　　“我能游过去！” 　　“我能游过去——” 　　次日，四中高三最后一次月考出成绩。 　　取消分数排名，只按姓名首字母排序，全高三八百四十二名学生，无论年级大榜还是班级小榜，集体并列第一。 第131章 ☪ 高考 　　◎我得出去亲一口男朋友◎ 　　#饭搭子#@梦有锦绣（高三冲刺版）：转班任拍摄视频，已获得全班同学同意[视频] 　　转发：@怀瑾握瑜：呜呜呜好想大家，好想念近距离嗑cp的日子[大哭][大哭][大哭] 　　转发：@我是要成为狗仔王的男人：拜倒在情报女王的情报传播速度下 　　转发：@不知名校友：呜呜呜呜我说你们班那么热闹怎么回事，呜呜呜好羡慕！ 　　转发：@我开花了（即将自由版）：和大家分享我羡慕的青春 　　…… 　　@cp风向领嗑员阿姗姗：给大家看看我为什么喜欢这一对……//@梦有锦绣（高三冲刺版）：转班任拍摄视频，已获得全班同学同意[视频] 　　回复：流泪了，好想念我的高中时光 　　回复：点播一首《青春舞曲》！别的那呀哟，别的那呀哟，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回复：老师？？？这样好吗，还发cp超话，这样不好吧…… 　　回复：是转老师拍的视频，转！原博是饭搭子的同学，老师只是拍来纪念的好吧。 　　回复：操，真的是好羡慕的青春 　　回复：这种班级大合唱……不敢想。 　　回复：他们学校还给学生过六一T T 　　回复：说句扫兴的，这样成绩不会好到哪里去。 　　回复：在高考关头说这种你不是扫兴是坏 　　回复：饭搭子一定考到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分数！ 　　回复：如果只看成绩也不会提素质教育 　　回复：人家也不是天天都这样 　　回复：到底什么学校会无所谓学生谈恋爱…… 　　回复：怎么看这也是底气的一种。“我们学生谈恋爱也不会影响正常学习” 　　回复：怜爱了，应试教育的受害者，看到令人落泪的青春时光，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分数…… 　　回复：啊啊啊正经谈恋爱还要人推推搡搡上椅子！给我像那个小姑娘一样上桌子抱着亲！ 　　回复：最后重复唱那一句是不是还一块把调子往上扬了！感觉好好呜呜呜游过去，游过去！都能游过去！ 　　回复：对不起我没那么上进我想知道小邱能不能给大家看看小冯给他的小蛋糕，他怎么都不发微博！ 　　…… 　　#饭搭子#@家人们谁懂啊：关起门来自家人说啊，just自家人说，just担心！他们的高中生活真的太多姿多彩了！昨天在阿姗姗那里那个说他们成绩不会好的虽然被骂了，但是我啊啊啊我真的也有担心过！就，应试教育，懂得都懂，虽然很羡慕他们的高中生活啊什么的，但还是会！特别担心！ 　　回复：我也有这样的担心其实…… 　　回复：担心+1，我觉得这也是普遍担心，不然也不会，对吧，寒假里自习室能火到上热搜！而且他们的成绩，说实在的已经很好了，至少比我当年好啊我含泪 　　回复：理解担心，但有一说一，他们两个正经学起来也没有浪费什么时间吧？昨天视频那种一看就是全高三活动，之前几次也都是课余时间闹一闹，视频都多久没更新了啊我含泪！他们粉丝数都下去不少呜呜大家等一等啊，他们马上就高考完了QWQ 　　…… 　　@风过山丘：十八岁的六一儿童节/心[蛋糕照片] 　　回复：？还真发 　　回复：？滚去学习 　　回复：？好好好，真儿童是吧 　　回复：？几点了还不睡！养精蓄锐！ 　　回复：平常心平常心 　　回复：你快乐小冯也快乐！小冯怎么不发微博！ 　　…… 　　@此处相遇：十八岁的六一儿童节。[动员会小吃照片] 　　回复：这个时间平时我会脑子里面开party，今天我知道你们是在好好学习。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啊！ 　　回复：知道了，你没有小蛋糕，今天小邱扣一分 　　回复：鸡翅看起来好好吃，分我一个 　　回复：分你一个他怎么展翅高飞啊，还人家！ 　　回复：？喊他发他就发，喊你发你也发，那我现在喊了：你们都一本啊啊啊啊啊！ 　　…… 　　#饭搭子#@倒计时君：距高考还有三天，转发点赞为饭搭子祈福。 　　回复：？饭搭子是真的火了营销号都来蹭了？？？ 　　回复：饭搭子火得很前两天那个唱歌的视频有营销号转载…… 　　回复：饭搭子毕业出道我说的 　　回复：我真的看到那个#无可替代的高中时光#里有人问这是什么明星，是什么剧…… 　　回复：太可怕了感觉他俩考完真·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俩是一对了 　　回复：啊啊啊什么脏东西滚出我们的cp超话 　　…… 　　#饭搭子#@倒计时酱：距高考还有两天，评论留下你对饭搭子的祝福。/昨天那个营销号给了我灵感，我想迅速剪拼接一个祝福视频给他们俩，限时到今天零点！ 　　…… 　　#饭搭子#@倒计时酱：距高考还有一天！@风过山丘 @此处相遇 扬帆起航，所愿皆成。[视频] 　　…… 　　阳城毕竟不大，学校就那么几个，三个高中按比抽班分学校，再打散了分配具体在哪个班考。 　　四中租了车，六号近中午的时候统一送学生去提前看考场，试听力。 　　十三班的都在五中考，进了门以后分散到不同楼层。 　　邱遇和冯岚挺好，隔壁班，一块上楼，完事了还能你等我我等你。 　　大家对他俩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把恩爱秀到其他学校学生脸上。 　　给邱遇都整无语了：“你们高考语数英政史地，我和冯岚高考谈恋爱，你们觉得合适吗？” 　　大家比他还震惊，张洋更是故作夸张：“啊？您还会觉得不合适吗？” 　　被邱遇一脚踹走了。 　　看过考场，住宿生坐车回学校，走读生想回学校也可以回。 　　邱遇和冯岚没回，明天高考，邱林风让他俩有空回别墅那边一趟。 　　五中离别墅是比较近的，两人找于姐姐拿回自己的手机，就打车去别墅那边。 　　一进门，陈雅在，爷爷奶奶也在，汪海也在。 　　冯岚有点惊讶，换了鞋进屋，挨个问好后，问汪海：“汪叔你怎么也来了？” 　　汪海笑道：“你邱叔喊我来的。这几天怎么样啊？” 　　冯岚说都挺好。 　　汪海又看邱遇：“你也行吧，我看你心态不错，还发微博呢。” 　　邱遇笑：“冯岚也发啊，汪叔你这心是一点都不偏着我是吧？” 　　汪海也笑：“我偏你干什么，你找你爹偏你去！” 　　那边李凤娟也拉着冯岚说话。 　　问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是不是很辛苦，怎么又瘦了。 　　李凤娟捏着冯岚的手腕给邱建军看：“你瞧这孩子这手腕，我一圈就圈住了！” 　　陈雅也在旁边看，笑着道：“是李姨你手大。不过冯岚确实是偏瘦一点，比小遇瘦。哎，对了——” 　　陈雅看向邱遇：“你俩谁高啊？” 　　邱遇和冯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了。 　　两个人上次比身高还是刚认识不久那会儿，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俗话说二十三还能窜一窜呢。 　　邱林风从厨房出来就瞧见一圈人围着邱遇和冯岚看。 　　“干什么呢？”他把手里一大盘卤鹅翅放下，“我说回来这么久都不跟我说话，这比身高呢？” 　　汪海扭头招呼他：“来，老哥，你也来看看。” 　　邱林风走过去。 　　乍一看吧，俩人一样高。但冯岚头发要蓬一点，陈雅上手压了一下，似乎有比邱遇还差那么一点。 　　邱林风道：“等我去拿卷尺吧！” 　　这下标准了。 　　冯岚180.4，邱遇181.3. 　　邱林风笑：“都不矮。” 　　邱遇也笑，对着冯岚笑。 　　“你长了啊！” 　　邱遇的身高没变动，但冯岚之前差他两厘米，现在差零点九。 　　邱遇挺得意：“我把你照顾得不错。” 　　冯岚本来想说点什么，但邱遇这么说，冯岚就只想笑了。 　　“是。”他说，“记你一功。” 　　笑得太好看了，要不是一屋子人，邱遇就得亲冯岚一口。 　　“行了，量完了吃饭吧？”邱林风说，“洗手去。” 　　邱遇往餐桌扭头，随口问：“弄点什么啊？” 　　邱林风道：“让阿姨做了几个吉利菜，又买了卤鹅。特意一早去买的啊，这边都没有。而且是今天早上的头锅卤鹅，不仅有翅，还有头，一人一个。展翅高飞，夺得头名，哎，寓意好着呢。” 　　邱遇很小声地吸了口气，悄悄地告诉冯岚：“这家特咸。” 　　然后扬声道：“没买辣的吧？冯岚吃不了辣啊。” 　　邱林风白他一眼：“用你说？” 　　邱遇和冯岚一块去洗了手，借着水流声，邱遇赶紧亲了冯岚一口。 　　冯岚没躲：“把你急的。” 　　邱遇道：“我觉得那些玄学都没有用，这翅那翅的都只是好意头，我的原动力就是男朋友，所以高考那天，你抽空就得让我亲两口。” 　　说完了，就眼巴巴看着冯岚，等冯岚答应。 　　冯岚抬手，甩了邱遇一脸水。 　　邱遇晃晃头，挺委屈。 　　“不行？” 　　“当然不行啊，我考试中途，举手，监考老师问我干什么，我说我得出去亲一口男朋友？” 　　邱遇扶着洗手台笑。 　　冯岚还没说完：“到时候人家再判定咱俩作弊，给咱俩拉走调查，问咱俩为什么用嘴打架——” 　　邱遇打断他：“我没想到那儿，我就想亲你脸一下。” 　　“那问我为什么……你为什么用嘴袭击我的脸，是不是想影响我高考。”冯岚说，“你想上新闻就直说，我们可以换个方法。” 　　邱遇乐了好一会儿，邱林风在外面喊了，他才关了水龙头，和冯岚一块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汪海和邱林风都用那种眼神看着邱遇。 　　冯岚有点不好意思，但邱遇坦荡荡，拉着冯岚坐了。 　　邱林风还看着邱遇，邱遇看回去：“吃饭啊，我脸上有菜啊？” 　　邱林风瞪了邱遇一眼，但其他几个人都笑了。 　　汪海道：“你这个儿子是真有意思！” 　　邱林风道：“哎！吃饭吃饭！” 　　声音是带着笑的。 　　一顿饭吃完，吉祥话听了一耳朵，完事的时候汪海还给邱遇和冯岚一人一块玉，说是开过光的，让他们挂脖子上戴着。 　　别的可以不收，这个不收不行，两个人都道谢拿了。 　　邱林风问：“下午还回学校吗？” 　　邱遇道：“回不回都行……我俩回吧，回去有学习氛围。” 　　“今晚不在家住？” 　　“不了，临时换地方你也不怕我俩睡不着影响考试状态。” 　　邱林风深深地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现在的独立程度已经一步跨到成家立业的阶段了，邱林风心里明白，他跟儿子修复关系得太晚，有些事情可以弥补，但已经回不去了。 　　邱林风道：“行，和冯岚去跟你妈说一声，一会儿我送你俩回学校。” 　　汪海接过话：“我送吧，正好我也走了。” 　　邱遇道：“不急，我俩中午得午睡，上楼睡一觉再走。” 　　汪海道：“那我就送不了了，回头考完再跟我联系。” 　　冯岚应：“好。” 　　邱遇和冯岚上了楼，给赵珍珠上了香，睡了个午觉，起来后睡眼惺忪地让邱林风送了回学校。 　　到地方的时候邱遇特意嘱咐邱林风：“明后天别来陪考啊，我威胁你了，你敢来我就敢考不好。” 　　邱林风骂他：“能不能说点好话？” 　　邱遇道：“能不能别那么封建迷信？” 　　冯岚道：“你不迷信，你洗头啊。” 　　邱遇“啧”了一声：“你和谁一边的？” 　　冯岚笑：“叔您真别来了，我俩跟学校车走，您来了也说不上话。” 　　邱林风应：“行，我不来，你们好好考。” 　　两个人下了车，进学校。 　　回来的走读生不止他们两个，似乎每个人都想把高中这段时光延长一点。 　　教室里的气氛一如既往，老师不在，但没人不在学习。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喊李绣：“去看看老师们都在不在呗，再给咱们上上课。” 　　一个人起头，另有人应和，李绣本来想说老师一会儿也就来了，今天是语文数学答疑解惑，但抬头看到同学们的表情，就答应下来去了。 　　先来的是穿了件红T恤的政治老师，小转了一圈，说明天见。 　　然后来的地理王老师，也是小转了一圈，让他们专注语文数学先。 　　英语老师婉拒了，也是让他们先专注明天的考试， 　　历史老师王书才来了，但也没说什么知识点，就是看了看他们。 　　王书才站在讲台上，瞧着台下的学生，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们明天考的是语文和数学啊，知不知道？” 　　学生说：“知道。” 　　王书才笑：“那就是想多看我几眼。行，看吧。” 　　学生也笑。 　　王书才看着台下一张张笑脸，呼了口气道：“也是最后了，跟你们说两句掏心窝子的。我知道你们喊我赌王，赌抽背的时候抽不到你。但是你们想一想啊，学习怎么不是一场豪赌？赌自己能逃过抽背，不如赌一次金榜题名，未来的轨迹更加辉煌——有没有信心啊？” 　　五十三双眼睛，亮着一百零六颗星星。 　　“有——” 　　六月七日早，晴空万里。 　　邱遇和冯岚先到学校，跟着学校租的车去考场。 　　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于莲突然道：“邱遇冯岚，来，你俩带头和大家唱个歌。” 　　大家齐刷刷看向邱遇和冯岚。 　　邱遇猝不及防：“啊？那……还唱《小鲤鱼历险记》？” 　　张洋道：“行啊。” 　　他特紧张，如果李绣也跟车，他今天估计要黏李绣边上坐。 　　邱遇道：“那我起头啊，就唱之前那部分呗，小鲤鱼，模样真神气……” 　　歌声在车厢回荡，唱完了这个，又唱《迈向考场》。 　　“带着叮咛，带着希望，我们就要奔赴考场……” 　　“带着信念，带着梦想，我们就要展翅飞翔……” 　　“谱写人生奋斗的乐章……”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高考结束。 　　阳城市电视台，记者采访五中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问他感觉怎么样。 　　该生咬牙切齿。 　　“四中那对情侣！”他说，“进考场亲一下，出考场亲一下，虽然只吧唧了脸蛋，但到底有什么不能回家再亲啊！” 第132章 ☪ 毕业 　　◎你俩还知道来呢？◎ 　　老街房间里的窗帘，在两人学的最疯的时候被换成了轻薄透光的，于昨天晚上被换回了厚重不透光的。 　　邱遇和冯岚睡得天昏地暗。 　　邱林风到底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在门口摆了遮阳伞，给别的家长发水发扇子发折叠椅，赢得一片赞誉。 　　邱遇和冯岚一出门就看见他，他喊他俩回家吃饭，邱遇说别了，赶着回家睡觉，你给我俩撂老街吧，醒了再和你说。 　　确实是太累了。 　　尤其是最后一门考完，肩上的担子全卸下了，头脑一瞬放空，之后来的是兴奋，兴奋过了，就是疲惫。 　　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邱遇感觉自己好像是喝断片了。 　　好像上一秒他还在勤奋做题，下一秒他就出了高考考场。 　　上一秒他还在跟于莲说自己考得不错，下一秒他就躺回了熟悉的床，身边还躺着男朋友。 　　邱遇在黑暗里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脑持续放空，坐着又睡了几秒，才一个激灵醒了。 　　考完了。 　　高考结束了。 　　高中也结束了。 　　回首他这三年，打赢了邱林风，谈了个男朋友，成绩变好了，家庭也和睦了。 　　收获颇丰。 　　现在，啊，都结束了。 　　邱遇无声地笑了下，又躺回去，侧着身看冯岚。 　　看不清，窗帘买得太好了，屋里一片黑，什么也瞧不见。 　　但邱遇能感觉到冯岚睡得很好，他在脑海中描摹冯岚睡觉的样子，描摹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摸着手机把屏幕戳亮，坐起来比量冯岚的腿长。 　　冯岚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腿上有什么东西，迷糊着抬头一看，六科课本依次摆在他的腿上，从他的脚踝到他的腰。 　　冯岚：“……” 　　冯岚：“？” 　　冯岚困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邱遇一扭头，光从他的下巴打上去，一下就把冯岚吓醒了。 　　冯岚一翻身，腿上的书滑落下去。 　　邱遇道：“我给你量量腿长。” 　　“腿长。”冯岚把屈腿，半坐起来，“你问我……我还真不知道。” 　　邱遇笑：“突然想送你条裤子。” 　　“裤子？”冯岚完全坐起来了，“你之前给我买衣服怎么买的？” 　　“这次不一样。”邱遇说，“我预谋送你定制西装。” 　　冯岚放空了几秒，慢慢问：“你要和我结婚？” 　　邱遇其实没想到这一步，只是突然想看冯岚穿正经西装。但冯岚这么一说，他就开始在脑子里畅想跟冯岚的结婚场景。 　　邱遇喃喃：“本来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男人的浪漫……” 　　冯岚现在已经知道很多梗了，当即道：“你要带我去逛海澜之家？” 　　浪漫的氛围突然飘散。 　　“哎。”邱遇把书捡起来，“得，起吗？” 　　“起。”冯岚靠着床头问，“你还送我裤子吗？” 　　“送。”邱遇说，“结婚的时候送。” 　　他起身把窗帘拉开了。 　　冯岚眯了下眼，看着邱遇站在光里，转头看向自己。 　　“那你决定跟我结婚吗？” 　　冯岚反问：“不然呢？” 　　虽然只有十八岁……也不然，再两个月他就十九岁了。 　　反正，冯岚无法想象不和邱遇在一起的未来，或者说，他现在所期待的每一种未来，邱遇都在他的身边。 　　冯岚伸了个懒腰，下床走到邱遇旁边。 　　他先拍了一下邱遇的头，喃喃道：“怎么就还高我一厘米？” 　　邱遇笑：“零点九。” 　　“反正是比我高。” 　　冯岚咕哝了一句，按住邱遇的肩膀，把人转向自己。 　　然后，虽然背着光，但邱遇分明感受到比光更温暖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冯岚迎着光亲吻邱遇，连头发丝都温柔欢喜。 　　一吻结束，意犹未尽，冯岚又拨了一下邱遇的头发。 　　“洗澡吗？” 　　邱遇舔了下嘴唇，很轻地咬着舌尖。 　　“洗啊。”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终于松懈的神经，彻骨的舒适袭击四肢百骸。 　　邱遇懒懒地勾着冯岚的肩，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进步多了。” 　　然后先扬后抑：“但还得练。” 　　冯岚道：“至少没摔了你。” 　　邱遇道：“那不是因为咱俩最终是落在床上吗？” 　　冯岚问：“那是不是没摔了你？” 　　邱遇憋屈道：“是。” 　　又说：“我不服，下次再让我试试。” 　　冯岚说可以，给邱遇拿了软垫，让他在旁边坐着，自己换了床单。 　　“一会儿吃什么？” 　　邱遇一时也想不到，拿起手机想看看外卖，瞧见时间，突然顿了顿。 　　“完了。” 　　他说。 　　“毕业典礼！散伙饭！忘了！” 　　毕业典礼没什么好说的。 　　四中在这方面格外不讲究，连个礼堂开会都没有，就各人去拿一下毕业证和档案，听广播说段赠言就完事了。 　　散伙饭才是重头戏，毕竟过了这一次就要天南海北地走，再想整整齐齐聚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群里已经找邱遇和冯岚好一会儿，三班跟十三班在一个酒店，就隔壁，听说邱遇和冯岚没来，二鹏都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帮着问了，还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李绣还拍了散伙饭的照片发微博，配文隐晦暧昧。 　　“缺俩人，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呢。” 　　两个人打了车，路上还催了司机一次，终于赶到了吃饭的酒店。 　　阳城的大酒店也就那么几个，毕业这几天被三个高中的学生包了。 　　邱遇和冯岚一进酒店就看见了熟人陈定诚，他们班在一楼。 　　坐电梯到三楼后一出门又看见三班的人，人看见他俩也一乐：“哎，来了？” 　　又往后喊：“邱遇和冯岚来了！” 　　张鹏就在门边上，飞快地探头出来：“靠，你俩还知道来呢？” 　　邱遇道：“来了来了。” 　　钱成锦也探出头：“嘛去了？” 　　邱遇一愣：“靠，你们班也在这吗？” 　　钱成锦道：“我们在四楼。没办法啊，我也不想的，酒店太少了。” 　　“刘鹏呢？” 　　“里头呢。”钱成锦往里一指，最里头有一桌坐着老师，刘鹏正敬酒呢。 　　“那行，跟他说一声散场了去唱歌啊。” 　　张鹏道：“我们班也有这活动啊，你想去哪儿？” 　　冯岚道：“后街那几个，哪儿有地方去哪儿吧。” 　　张鹏道：“那你们问问魅影，我们班和钱成锦他们班都定魅影——你班没这活动吗？” 　　“还不知道。”冯岚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睡过头了。” 　　“哦……”张鹏的目光往冯岚脖子上一溜，“你下次穿高领再糊弄我。” 　　冯岚立刻一摸脖子——他穿的就是高领。 　　“诓我的人呢？”邱遇敲了张鹏一下，唰地把自己衣领往下拽。 　　“来，看看看，我这儿更精彩。” 　　张鹏啐了一口，拐着钱成锦走了。 　　邱遇和冯岚这才进了自己班那屋。 　　他们这儿包间门正对着一大舞台，邱遇和冯岚进门就被发现了。张洋拿着话筒在台上嚷：“同学们，回头，人到了！” 　　赵飞鸿看起来已经喝高了，抓着另一个话筒喊：“把他们都……抓过来！散伙饭迟到，你……你……你们居心何……在？！罚酒！” 　　赵佳伟拎着两瓶啤酒就过去了，到面前却不把酒给邱遇和冯岚，而是勾住两人脖子，把人拽上台，然后抢了赵飞鸿的话筒，跟个司仪一样问台下：“该不该让他们喝交杯？！” 　　“喝！” 　　“该！” 　　“对瓶吹啊！” 　　“这就是民意！”赵佳伟神采飞扬，看起来对过答案了，而且考得相当不错。 　　“喝！” 　　邱遇被起哄起得没脾气。 　　“行，但你们得给我俩杯吧？” 　　赵一齐笑着就端了两个满杯上来。 　　邱遇看看冯岚，冯岚也不含糊，两个人交杯喝了。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 　　不知道是谁开始喊的：“邱遇冯岚！绝不一般——” 　　然后接什么的都有。 　　有喊运动会口号的：“文能清北！重学如山！” 　　有喊邱遇改版的：“文能清北！武上梁山！” 　　也有人喊创新的：“酒喝交杯！送入洞房！” 　　立刻有人道：“靠你注意点，老师还在呢……” 　　但更多的人还是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范欣萌本来挺难过的，毕业了，感怀往事，泣不成声。这会儿把眼泪擦了，默默吐槽：“这跟他俩婚礼有什么区别？” 　　李绣拿着手机录像，也小声道：“有啊，家里长辈不在。” 　　邱遇和冯岚想下台，左有赵佳伟堵着，右有张洋和赵飞鸿堵着。 　　气氛也到了，邱遇和冯岚脑子也热了。 　　冯岚亲了邱遇一下，这才被放过，在一片起哄声里，从张洋和赵飞鸿那边下去了。 　　俩人跟个双开门似的，但一般双开门不会在放走客人后挂在客人身上。 　　张洋显然是喝大了，勾着冯岚的肩膀，说话都带泣音。 　　“兄弟，你是我兄弟。”他说，“你的脊背终于直了，你以前总佝偻着，我有阵子以为你骨头有问题，就按那个劲长呢……可是兄弟啊，兄弟！你的脊背直了，人为什么弯了，呜呜呜，我也是弯的，我是鹊桥，桥是有拱的，有拱，就是弯的……” 　　邱遇有点听不下去了：“他到底是暗恋李绣还是暗恋你？” 　　冯岚把张洋的脑袋往旁边拨：“要不起。” 　　赵飞鸿醉醺醺道：“嘘——” 　　冯岚问他：“什么？” 　　赵飞鸿道：“嘘——他暗恋李绣，嘘——他准备告白，喝酒——壮胆——” 　　“然后把自己喝大了？” 　　赵飞鸿嘿嘿傻笑：“嘘——” 　　台上有人开始唱歌了。 　　好妹妹的《不说再见》。 　　勾肩搭背地唱，荒腔走板的调。 　　“再见了相互嫌弃的老同学，我现在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邱遇低声道：“他们是不是把词改了？” 　　冯岚说没听过，不知道。 　　邱遇搜了给冯岚看：“这才是人家的正经歌词，‘再见了来不及说出的谢谢’。” 　　冯岚若有所思：“嗯……那挺好，今天说了，没什么遗憾了。” 　　他握了下邱遇的手。 　　邱遇思有所感，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对，不留遗憾了。” 　　几个人路过李绣那桌，冯岚把张洋放下了。 　　李绣调侃他俩：“来得真早！” 　　冯岚避而不答，指着张洋道：“他有话和你说。” 　　李绣对冯岚招招手，冯岚凑近了，看着李绣在手机上打字。 　　“他笨死了，去拿玫瑰花的时候让我看见了。” 　　冯岚一怔，用气声问：“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李绣笑，也气声道：“你怎么看出邱遇喜欢你的？” 　　冯岚便明白了，笑道：“那我提前恭喜？” 　　李绣摆手：“再说吧，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 　　冯岚直起身，转头看邱遇。 　　“学委让找班任拿东西。” 　　“什么东西啊？” 　　两人走远了一点，冯岚又和邱遇说：“李绣和张洋有戏。” 　　邱遇有点惊讶：“啊？” 　　冯岚把刚才的事一说。 　　邱遇更惊讶：“我靠？” 　　邱遇不住咂舌：“张洋何德何能……” 　　冯岚道：“可能因为他叫张洋洋吧。” 　　邱遇乐了。 　　“那行吧，张洋洋还是有点意思的。” 　　两人找到于莲，等着于莲跟上一个人说完话才过去。于莲一件他俩就板起脸：“还知道来？” 　　邱遇道：“早上睡过头了。” 　　于莲道：“毕业证书都不要是吧？” 　　邱遇道：“要要要，哪儿能不要，这不考完泄劲了吗，好容易松快了。咱们学校也真是的，拿毕业证书这种事就该放在下午啊，早上总有我们这样起不来的不是？” 　　“你还有理了！” 　　于莲瞪了邱遇一眼，拿出他俩的毕业证和毕业纪念相册递过去。 　　“走吧走吧，看见你就闹心。” 　　冯岚已经在一边倒了一杯饮料两杯酒，等邱遇拿过毕业证，就把饮料递给于莲。 　　“我俩敬您一杯。”他说，“这几年多谢您照顾我，最后这一年也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于莲看着眼前这两个学生。 　　一个是以前叫人头疼的刺头，一个是叫人心疼的小可怜。 　　但刺头不给她惹事，小可怜也自立自强，没给她多少照顾的机会。 　　这样的两个学生，最后这一年闹得是轰轰烈烈，成绩也节节攀高，别说她一个，四中里随便拎个老师出来，都对他们印象深刻。 　　于莲到底欣慰，露出笑容。 　　“说那些做什么？你们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她拿起杯。 　　“祝你俩前程似锦，地久天长。” 　　于莲举起杯：“干了。”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酒水悠悠晃荡，涟漪重重，一口饮尽，心胸酣畅。 　　这是两人喝的第二杯酒，但又不是最后一杯。 　　散场的时候冯岚有些醉了，进入那种看似乖巧，但总会做出些惊人举动的状态。 　　所幸有邱遇看着，两个人稳稳当当跟着同学进了KTV，邱遇单开了一个小包，预备一会儿和二鹏和钱小聚。 　　吃饭的时候赵佳伟几个就唱嗨了，这会儿续场更是麦霸，鬼哭狼嚎的音乐还在继续，烦得范欣萌抢了个话筒骂。 　　邱遇和冯岚坐在角落，冯岚自我放空，双目迷离，邱遇给他倒了杯水，又拿了水果。 　　“你还行吗？不行咱俩先回家。” 　　冯岚用非常邱遇的语气说：“男人不能说不行。” 　　邱遇忍着笑：“那确实，出门前我亲身领受了，行得不行。” 　　冯岚讷讷重复：“没不行。” 　　邱遇几乎要笑倒在沙发上。 　　但他身子刚一歪，冯岚就伸手揽他，揉了揉他后腰不说，还贴近他耳朵，十分亲密地问：“疼吗？” 　　邱遇耳朵一热，老实道：“没疼，你真进步了，真的。” 　　李绣过来找水果，正听见这句，“啧”了一声把果盘整个拿走了。 　　邱遇伸手要拦，却被冯岚往肩上一靠，握住了伸出去的手。 　　有什么东西被塞进邱遇的手心，冯岚还是对着邱遇的耳朵说：“你看看。” 　　邱遇不明觉厉：“什么啊？” 　　摊开手，是一块叠起来的纸。 　　冯岚道：“是百日誓师的时候，让写的那个。” 　　四中的百日誓师，不是把所有人都拉去操场晒太阳喊口号，而是跟毕业典礼似的，各自坐在自己班里听广播，到宣誓时间，各班起立，右手攥拳举至耳侧，念自己班级的口号。 　　还有一个，就是写一个小纸条。和冯岚初中让写的那个东西有些类似，但主题是“给一百天后的自己”。 　　邱遇还记得自己写的是：“别让我瞧不起你。” 　　冯岚写的是什么，喝成这样了，也不忘塞给自己。 　　邱遇有点激动，便把纸打开边问：“哪儿来的？” 　　冯岚道：“于姐姐给夹在毕业证里的。” 　　纸条打开了。 　　都是冯岚的字迹，但内容是两个人的，每句话前还写了字母。 　　Q-你二手自行车哪儿买的？ 　　F-垃圾场。 　　邱遇一下子想起来：“这不是咱俩……” 　　冯岚慢慢道：“你当时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后来想了想，你应该是想收藏。” 　　他几乎是在往邱遇耳朵吹气，嘴唇也似有若无地碰着邱遇的耳朵。 　　“我都收藏了，所有咱俩传的纸条……每一张。” 　　邱遇慢慢问：“每一张？” 　　冯岚认真点头：“都在我的英汉词典里。” 　　邱遇记得冯岚的英汉词典，包了书皮，很珍惜。 　　冯岚笑道：“等回家你检查，少了哪一次的，我补给你……” 　　他亲了下邱遇的耳朵，这次是完全贴着邱遇的耳朵说话了。 　　“任谁翻开我的英汉词典，都会知道你是我想珍藏的宝贝。” 第133章 ☪ 词典 　　◎#四中情侣别亲了#◎ 　　送完纸条，张洋过来闹了一通，高喊自己是红娘鹊桥，让邱遇和冯岚敬自己一杯，邱遇和冯岚喝酒。 　　赵飞鸿举着李绣的手机过来，手机那头是杜思瑜。 　　忆往昔怒踹杜家门，观如今杜思瑜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显然考得特别好。 　　几个人又喝了一杯。 　　随后李绣过来找手机，笑眯眯的。 　　冯岚问她张洋告白了没有，李绣“嘘”了一声。 　　“他喝大了，玫瑰花落饭店了。”李绣忍着笑，“刚打电话求那边没散场的帮忙送过来，萌萌路过听见，他说自己喝得还不够多——现在喝得是够多了，但我估计他今天是不行了。” 　　冯岚和她碰了一杯。 　　“你好像有点可怕。” 　　“有吗？”李绣晃晃杯，“还行吧，一般般，我就觉得他有点可爱……你不觉得吗？” 　　冯岚忙往邱遇那边靠：“我觉得他可爱。” 　　而后冯岚就彻底醉了，并挖掘出了自己的第三个醉酒形态——睡觉。 　　冯岚实在是喝多了。 　　这不是他曾经想过的毕业，不是他曾经会来的场合，他在这轻飘飘的氛围里倚靠着邱遇，心里的高兴一层叠一层，酒便一杯又一杯地喝。 　　包间内灯光昏暗，到底喝多少谁都看不清。 　　冯岚头回来这种场合，喝酒的经验又少，邱遇在那边碰杯后意思意思喝一口，冯岚是酒到杯干，实在得很。 　　邱遇一开始还关注着冯岚，预备在他开始扯自己嘴角的时候按住这人的杯口。但中间外班认识的把他喊去了一次，他还嘱咐了冯岚不用喝那么实在，但回来一看，冯岚还是喝多了。 　　乖巧的一个，手上拿着空杯子，眼睛已经半闭了。 　　邱遇问他喝了多少，他迷茫地眨眨眼，睫毛蝴蝶翅膀一样扑扇，迟缓地瞥邱遇一眼，声音带着哑。 　　“……有点难受。给我靠靠。” 　　两个人缩在包间的角落里。 　　台上一首接一首的唱歌，台下俩人就这么靠着。 　　等再专场去小包的时候，冯岚没一会儿就在张鹏的歌声里睡着了。 　　邱遇还想着给冯岚唱个情歌呢，但冯岚睡得抱着KTV的抱枕不撒手，邱遇怎么也不舍得把人弄醒。 　　李绣和范欣萌几个中途过来看热闹，夸冯岚睡眠质量好，竟然能在张鹏这破嗓子里睡着。 　　邱遇摸着冯岚的头发笑。 　　除了他，没人知道冯岚以前的睡眠状况到底有多差劲，也没人知道现在人声嘈杂里冯岚靠着他就能睡着，还睡得特踏实，他心里有多骄傲。 　　什么，也许大概只是喝太多了？ 　　听不到听不到。 　　邱遇也是微醺，最后给冯岚披了外套，上去也唱了两首。 　　冯岚安静睡着，邱遇看着冯岚的脸唱情歌，唱了一半就被张鹏和钱成锦联手撵走了。 　　刘鹏倚着沙发看戏，不咸不淡地起哄：“要睡回家睡，小孩子家家的。” 　　也是喝飘了。 　　邱遇放眼看去，除了正录像的几个女生，没人在意他是不是想秀恩爱，不禁心中瑟瑟，有悲凉之感。 　　幸好对象还是很温暖。 　　冯岚是在钱成锦飙高音把嗓子飙劈了的时候醒的，醒的时候特别茫然，茫然中还带着一丝惊恐，邱遇去捂他耳朵，想他再睡一会儿，他握着邱遇的手，问邱遇钱成锦是不是被砍了，要不要帮忙。 　　邱遇觉得十分好笑，把冯岚的手引到自己面前亲了亲。 　　“没人砍他。”邱遇说，“有人砍他也轮不到咱俩管。” 　　钱成锦听见了，一阵假哭，说邱遇心里眼里只有对象没有兄弟，不如冯岚对他情深意重。 　　邱遇就当没听见，眼看着冯岚听见钱成锦还活泼就要再睡过去，捏了捏冯岚的手指。 　　“要不要回家？” 　　冯岚迷茫地一转眼睛：“嗯？” 　　邱遇便自作主张，哄小孩儿一样轻声说：“我和他们说一声，咱俩先回家。” 　　邱遇身上不能说是一点不难受的，屁股不疼，但腰腿都发酸。 　　冯岚显然也惦记着，被邱遇撑起来挂在肩膀上，一直向往旁边拧，不把重量往邱遇身上压。 　　两个人出了包间，别扭地下了楼，邱遇把冯岚塞进车里，冯岚靠着椅子放松下来，一脑袋杵在邱遇肩膀上。 　　“困。” 　　邱遇拍拍冯岚的头。 　　“睡。” 　　冯岚含糊了一句什么，然后用稍微清晰的声音问：“……行吗？” 　　邱遇凑近了一点：“说什么？” 　　冯岚大声道：“你的腰！行吗？！” 　　差点给邱遇震聋了。 　　邱遇揉了揉耳朵：“行行行，我行得太行了！” 　　冯岚就又安静了，靠着邱遇的肩膀昏昏沉沉。 　　再睁眼就是下车，但也没睁眼多久，只强撑到进屋，被邱遇搡进浴室靠着墙，浸湿毛巾从头到脚擦了一遍，衣服都没穿就睡着了。 　　光溜溜的一个。 　　邱遇用被子把冯岚裹了，空调开到25度，定了不摆风，免得吹到冯岚脑袋，闹得冯岚明天头疼。 　　然后，邱遇同学开了小台灯，找出冯岚同学的英汉词典，给自己拿了两个软垫，一个平铺在椅子上，一个卷了卷垫在腰后，又活动了一下胳膊，翻开冯岚同学的英汉词典，找里面夹的小纸条。 　　一张又一张，大小不一，纸质不同，这个看着是草稿纸，那个应该是作文纸。 　　内容更是什么都有，冯岚收得很仔细，连“点菜了”“晚上吃什么”这种日常交流都存得好好的。 　　邱遇一张张看过，一张张摸过，纸是凉的，心头是热的。 　　邱遇不怕承认自己是缺爱的小孩。 　　一个小孩爱与被爱的能力，最初便是要从家里养起来的。 　　但他年幼失去了母亲，长大一点后和父亲的越处越僵，他对爱谨慎，一往无前，又在心里偷偷地迷茫。 　　幸好冯岚总是给他正面的反馈，幸好冯岚也总是不吝啬跟他说爱，总是让他知道，他的爱也让冯岚欢欣。 　　窗外星辰明亮。 　　邱遇找着了最后一张纸条，轻轻摩挲着纸条边角。 　　得秀一下啊。 　　邱遇调整了台灯的位置，给英汉词典换着角度，摊开合上，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选了张光影最好看的，发微博。 　　@风过山丘：如有人问我爱是什么形状，这就是我的答案。[图片] 　　发完了觉得不满意，估计有人看不懂，又编辑了一遍。 　　@风过山丘：如果以后有人问我，爱在我心中是什么形状，我会说，是一张张仔细收好，夹在英汉词典中的纸条。 　　回复：？你的爱是英汉词典？ 　　回复：好，你和语文抢冯岚，冯岚和英语抢你，好 　　回复：我小心问了你是不是英语没考好……QAQ 　　回复：替你的英语老师感到欣慰 　　回复：这个编辑是什么意思，什么小纸条？ 　　回复：为什么我只看到英汉词典，谁看到了小纸条？ 　　回复：小冯呢？梦姐发了你唱情歌的视频，啧啧啧，你小子真是好本事，给姐都唱心动了，你吃饭吧[链接分享：为你唱歌] 　　回复：毕业典礼不去，散伙饭迟到，晚上不睡，好好好，毕业快乐！ 　　回复：出分之前去玩吗，有什么打算，听姐姐的，出分之前别想分，快乐一点！ 　　…… 　　邱遇只挑着有链接分享那条回了，说感谢太太喂饭。然后也没去看，而是轻手轻脚洗漱，关了台灯，上床搂住冯岚。 　　冯岚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嗯……” 　　邱遇轻轻拍着冯岚的背。 　　“睡吧，睡吧。” 　　冯岚一夜好梦。 　　他困得太厉害了，好像不只是高考累的，还有这些年累的，都要在这几天睡回来。 　　睁眼时，脑袋空空，似是做了一夜梦，去想，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骨头睡酥软了，连手指都懒得抬，勉强撑着眼皮，看着斑驳的天花板。 　　昨天刚睁眼就冲去散伙饭来不及想，又喝了那么多酒，冯岚到现在都轻飘飘的，没什么毕业了的实感。 　　就都过去了？ 　　怎么这会儿才像做梦似的。 　　那这梦也太美了。 　　不会邱遇也是梦的一部分吧？ 　　冯岚终于肯动了，伸手往旁边摸。 　　热乎乎的一个，在喘气，活的。 　　冯岚一翻身，就看见邱遇安静的睡脸。 　　冯岚伸手，隔着一点距离，慢慢画邱遇的眉眼。 　　真好看啊。 　　他慢悠悠地想。 　　他对象，好看。 　　秀色可餐。 　　意思是有点饿了。 　　冯岚兀自笑了一下，又翻回去，拿了手机想看看外卖。 　　然后就看见李绣在群里分享的截图和链接。 　　截图是微博热搜，#四中情侣别亲了#，链接是微博一个视频，前天刚走过，还特熟悉的五中大门前，站着一个有点眼熟，好像在走廊打过照面的不知道哪个学校的考生。 　　记者问该考生：“作为该考场第一个出来的考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吗？” 　　该考生咬着牙，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四中那对情侣！”他看起来恨不得报这对情侣大名，“进考场亲一下，出考场亲一下，虽然只吧唧了脸蛋，但到底有什么不能回家再亲啊！” 　　……也跟报大名差不多了。 　　李绣在群里幽幽地说：“是你俩吧？我听说那一层的人都瞧见你俩亲了。” 　　李绣不紧不慢地补充：“啧啧，多明显的五中大门，我都不敢想会有多少人认出来，再顺着扒到你们俩——贴吧里已经有人说了。哎，我讲真的，不如你俩真去出道？我去给你们拉票，口号我都想好了。” 　　钱成锦给她捧哏：“说来听听？” 　　李绣道：“你一票，我一票，饭搭子明天就出道。你不投，我不投，饭搭子的爱情哪里瞅？” 　　钱成绩：“鼓掌！” 　　下面整整齐齐刷着鼓掌表情包。 　　冯岚有点无语，但也有点习惯了。他没在群里冒头，而是又扒拉了一下微信，先回了几个长辈的消息，然后意外地看到了郑晓东的留言。 　　郑晓东言语措辞间，很有几分小心翼翼。 　　“哥，你考完了吧？” 　　“哥，你……就是，你怎么样啊？” 　　“你不用担心我成绩，我成绩其实不错” 　　“之前那些都不是我发的……” 　　然后是一串高考祝福表情包，莫名有讨好和插科打诨的意味。 　　冯岚搓了下指尖，慢慢打字。 　　“成绩好就行。” 　　“我考完了，挺好的。” 　　郑晓东竟然立刻就回了。 　　“哥，你终于回我了！” 　　然后立刻撤回了。 　　冯岚发过去一个问号。 　　郑晓东正在输入半天，终于发来一句：“哥……我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家教哥哥，后来都把我拉黑了。” 　　“哥，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我爸跟我说过我才……对不起，我太蠢了……” 　　冯岚道：“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又斟酌着慢慢打字：“所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郑晓东很快回：“没，没有。他怕我爸知道，没敢真的动我。” 　　冯岚松了口气：“那就好。” 　　郑晓东又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发来一句：“哥，我以后还能找你说话吗？” 　　冯岚应了。 　　郑晓东又祝冯岚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冯岚说了谢谢，郑晓东就没声了。 　　冯岚叹了口气，一声就把邱遇叹醒了。 　　邱遇闭着眼睛找冯岚的腰，摸着了，圈住，脑袋也贴过去。 　　“怎么了？出成绩了？” 　　“才第几天。”冯岚笑了下，“郑晓东给我发消息了。” 　　“嗯？”邱遇睁眼，“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爸把事情跟他说了。” 　　“那他……怎么样？” 　　“有点不能接受的样子，但也接受了。好消息，姓郑的确实没敢把他怎么样。” 　　“放心了？” 　　“放心了。” 　　冯岚摸了下邱遇的头发，把人往上拽了拽。 　　邱遇顺势勾住冯岚的肩膀往上攀，往冯岚脸上亲了下。 　　“你看微博了没？我把词典发了。” 　　“还没。”冯岚说，“一会儿看，先点个外卖。你看下群，咱俩又上热搜了……” 　　冯岚笑了下。 　　“没带大名，但就咱们这一届的学生，估计都一看就知道是咱们俩了……” 　　“什么啊？” 　　邱遇去看了，看完眼睛一瞪。 　　“还能这样？” 　　他直接去微博看，#四中情侣别亲了#已经不在榜上，但单搜这个tag还能瞧见一些盛况。 　　“这样也太影响别的考生了吧？” 　　“明目张胆早恋没人管？羡慕了” 　　“让我看看是什么小情侣” 　　“阳城市第一个出考场的考生隔空喊话：四中那对情侣别亲了[视频]” 　　“吧唧脸蛋，啧啧啧，还纯情着呢” 　　“吧唧脸蛋，鹅鹅鹅，说得还挺可爱的” 　　邱遇骂了一声。 　　“感觉咱俩不出道都对不起这份热闹。” 　　冯岚往邱遇脑袋上揉了一把。 　　“看外卖。”他说，“你爸我叔都给发消息了，让咱俩歇够了回去。别墅那边一家人等着呢，你看什么时候过去？” 　　邱遇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下午？” 　　“行。” 　　“你什么时候去看阿姨？” 　　“我想出成绩再去。”冯岚说，“刚和汪叔商量了，他先去一趟，跟我妈说我考还行，然后我出了成绩再去，省得他惦记。” 　　邱遇点点头：“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去，还在外面等你。” 　　“然后可能第二天，或者没准当天下午，就去河林，看我爸。这个要瞧汪叔时间了，我估计他是要自己开车去的。” 　　“好，你跟汪叔商量好了，到时候带着我就行。” 　　邱遇选好了要吃什么，把手机还冯岚，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戳了戳，也递过去。 　　“你看看这个。” 　　冯岚低头，是毕业旅行方式推荐，什么草原，高山，大森林。 　　邱遇笑盈盈道：“看看去哪儿？你昨天睡着的时候他们张罗的，先一块去玩玩，然后可以咱俩耍单篇儿——度蜜月。怎么样？” 　　冯岚滑动照片，瞧见了一片湛蓝的大海。 　　只是瞧见，就仿佛闻见了海的咸味，感受到了扑面的海风，听见了遥远的还是孩子的自己的欢呼声。 　　邱遇凑头过来：“想去海边？” 　　“嗯。”冯岚一笑，“海边挺好的，我……也好久没去了。” 第134章 ☪ 来了 　　◎在这等着我呢◎ 　　两个人又在床上懒了一会儿，等到李凤娟都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了，才从床上爬起来。 　　邱林风如今是二十四好模范爹，早早给家里打了预防针，邱遇和冯岚进门后，只邱建军几次张嘴想问点考试的事，被李凤娟一口苹果一口西瓜地给喂了下去，最后气哼哼地说了句“话都不让人说”，顶着太阳拎着两只鹦鹉出门遛弯了。 　　邱遇：“谁给他整的鹦鹉？” 　　李凤娟道：“就你们那个汪叔，说老爷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给他整两只鸟玩。” 　　李凤娟悄悄告诉邱遇：“天天教那个鸟说话，比当初教你爸都认真！” 　　邱遇忍着笑：“教什么啊，恭喜发财，你好你好？” 　　李凤娟拍着邱遇的腿：“教那个邱遇清华，冯岚北大，都是给你俩的吉祥话！” 　　邱遇一笑：“嘿，爸你听见没有，你爹要把你俩儿子拆开，你说说他！” 　　邱林风白邱遇一眼，话里有话地说：“不够你黏的，亲兄弟都没这么腻乎，冯岚早晚烦你。” 　　邱遇立刻往旁边去贴冯岚：“才不会呢，冯岚可喜欢我了，就喜欢我黏着他，冯岚你说是不是！” 　　冯岚往旁边躲了躲：“热。” 　　李凤娟和邱建军一把年纪，腿脚都不好，又有省电省钱的习惯，这么大一别墅，他俩在的地方没人敢开空调。 　　但冯岚只是和邱遇闹着玩，不是真觉得热，今天又风，窗户一开穿堂而过，不出去晒着就能凉快。 　　可李凤娟上了心，立刻喊邱林风，问：“空调遥控器呢？把那个空调打开，别热着冯岚。” 　　冯岚忙说不用。 　　李凤娟说怎么不用？ 　　邱遇道：“用用用，这样，爸你关窗，我去拿毯子，你俩就在客厅开空调盖毯子，怎么样？” 　　李凤娟听明白过来：“小岚也不爱开空调啊？” 　　冯岚老实道：“省电。” 　　邱林风道：“那你俩还能住一块？邱遇外面十八度屋里都得开十八度空调。” 　　邱遇立刻不乐意：“你说的那是什么大傻子，你对你儿子到底有没有正确认知？” 　　他指挥邱林风：“闲的就去厨房给我雅姨帮忙，你想不劳而获？” 　　邱林风眼睛一瞪：“菜是我洗的我切的，肉是我腌的，谁不劳而获？你给我厨房干活去！” 　　邱遇道：“那我雅姨疼我啊，舍不得我动手，你看我这手。” 　　他举起一只手给邱林风看：“看出什么了吗？” 　　邱林风：“我看出什么，五根手指头都在，混得还行？” 　　邱遇把手递到冯岚面前：“来，宝贝，告诉他！” 　　冯岚紧张地看了李凤娟一眼，见老人家乐呵呵的没觉得奇怪，才回答：“邱遇自己对答案估分，大概有五百八。” 　　邱林风一怔：“多少？” 　　李凤娟也紧着问：“哎哟，这是什么水平啊？” 　　邱遇懒洋洋重复：“五百八，一本没跑，就用我聪明的大脑，和这只手。” 　　他眼睛一抬，特得意地看着邱林风。 　　“不完全保证啊，往下浮动肯定是有的，毕竟我那个作文……语文作文可能还行，英语作文不好说。但应该也不会特别差，可能就上下浮动个十分……” 　　“好！好！” 　　邱林风一巴掌就甩在了邱遇背上。 　　邱遇疼得直叫唤，要躲，又被邱林风拽回去，使劲地搂了一下。 　　“好儿子！好！” 　　邱遇别扭得很：“你快把你好儿子拍死了！” 　　邱林风乐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把邱遇松开，又搂，再松开，又使劲拍邱遇肩膀，也说不出别的话，就一个劲地“好好好”。 　　陈雅闻声出来：“乐什么呢？” 　　“五百八！”邱林风说，“小遇自己估分了，说这个数！” 　　邱遇赶紧道：“不一定呢！也没准就五百六七……” 　　“五百六七也是高分啊！”陈雅眼睛一亮，“不错不错——小岚呢，小岚对答案没有，能不能问啊？” 　　冯岚不好意思道：“我……没敢对答案。” 　　他怕跟邱遇差得太多，接受不了。 　　“那不问了，不问了！”邱林风立刻说，“也不紧张啊，考完了都，考完了就是完了……” 　　李凤娟道：“什么完了完了，不吉利！” 　　“呸呸呸！”邱林风立刻道，“那这个……你自己估计，估计多少啊？就你感觉大概……” 　　邱遇拦了一下：“都说了没对答案了。” 　　冯岚保守道：“没事，我自己估计……应该也有五百四。也许能踩个尾巴上一本。” 　　就差不多是他二模成绩再低一点。 　　“好好好！” 　　邱林风抬手就去拍冯岚肩膀，被邱遇警觉拦下，只好又拍了拍邱遇的肩膀。 　　“好！都好！” 　　邱林风捏着邱遇的肩膀，晃了晃，高兴得原地转了一圈。 　　“再加个菜，加个菜！”他说，“我看看时间，也来得及，啊，加个什么菜……” 　　邱林风一头钻厨房去了。 　　陈雅喜滋滋地看着眼前两个小孩，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开口也是“好好好”。 　　她也挺激动，眼眶都红了，看着邱遇，眼泪都要往下掉似的。 　　“珍珠知道了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李凤娟瞧着陈雅：“哎，哭什么！好事来的！” 　　陈雅道：“这不就是高兴的吗！” 　　邱遇也忙道：“姨你别哭，你现在哭了我俩成绩下来那天你怎么办？” 　　陈雅给逗笑了，一抹眼角道：“行，我留着你俩出成绩哭！我去看看你爸能加什么菜，他拾掇的食材还不知道，冰箱里就剩俩鸡蛋了，他也就能做个鸡蛋羹，最多摊个鸡蛋饼……” 　　陈雅一转身回厨房了。 　　厨房里很快传来热火朝天的声音，是俩人都在打电话。打了一会儿陈雅嫌邱林风嗓门大，也不管做菜了，摘了围裙出来跟她朋友煲电话粥，一连串地夸邱遇冯岚。 　　她朋友知道邱遇是谁，不知道冯岚是谁，问了，陈雅兴奋道：“是我们小遇的男……性友人，同学，朋友，关系好着呢！” 　　差点说漏嘴，忙拿着电话跟李凤娟点了个头，又把邱遇冯岚挨个拍了两下，喜滋滋地进卧室了。 　　客厅里就剩李凤娟和邱遇冯岚，李凤娟笑眯眯招手：“来，过来。” 　　邱遇警觉道：“可不能再拍我了啊，拍冯岚也不行！” 　　李凤娟握住邱遇手腕，立刻就使劲拍了一下，给邱遇手都拍红了。 　　“我就知道我大孙子行！” 　　李凤娟说完就站起来，笑眯眯地捏了捏冯岚的胳膊。 　　“我这个大孙子也好，今年我老太婆真有福气！” 　　冯岚不好意思道：“谢谢奶奶。” 　　“这孩子！还客气！”李凤娟说完就要往外走，“我去和你们爷爷说去，糟老头子还溜什么鸟，给我回家来！” 　　邱遇赶紧拽住她：“别别别，没正式出成绩呢，等他回来再说也来得及。 ” 　　“也行，也行。”李凤娟又握着邱遇的手拍了拍，拿起桌上的瓜子糖果往他俩手里塞。 　　“去吃，去吃！楼上歇会儿！” 　　邱遇和冯岚攥着吃的上楼了，一进门邱遇就抚胸口：“我靠，给我干紧张了！我能考五百七吗？我再对一遍答案，我怎么突然觉得我连五百六都没有呢，你说我能上五百吗？” 　　冯岚捏住了邱遇的嘴巴。 　　邱遇：“唔唔唔？” 　　冯岚道：“再说下去，怕你回到三百分。” 　　邱遇努力噘嘴，示意冯岚撤手。冯岚一照做，邱遇就夸张地大口呼吸，委屈巴巴地指责道：“我最低分不是三百是一百八十九啊！你怎么能忘？” 　　冯岚：“？” 　　冯岚：“这是重点？” 　　邱遇揉了揉心口，揉完了觉得不够，抓了冯岚的手给自己揉。 　　“心～肝儿～”邱遇打着波浪号说话，“你感受到了吗，我突然紧张得不得了，这是不是跟生孩子一个道理，我之前看他们写的文，讲究什么孩子还小的时候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坐不稳胎……” 　　冯岚神色复杂：“你究竟看些什么？” 　　邱遇掰着冯岚的手指头：“现在哪儿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在冯岚的指尖上咬了一口，被冯岚报复似地捏住了舌头。 　　邱遇又一阵“唔唔唔”。 　　冯岚收了手，在邱遇肩膀抹了两下。 　　“不紧张了，嗯？是你的分跑不了。” 　　他使出一招矛盾呼叫转移。 　　“要担心现在也是我担心，我觉得我得跟你差几十分……” 　　邱遇果然忘了自己琢磨着的事，开始安慰冯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信我，还不信李绣，不信老师们？都说你保底五百五，只会往上不会往下。我觉得咱俩现在就能开始想考什么学校，又怎么租房……” 　　他说着就来劲了，拿出手机开始搜学校，搜周边租房。 　　两个人一直聊到汪海来才下楼，这时候邱建军也回来了。两个人也知道了邱遇和冯岚给自己的估分，吃饭时整个餐厅都洋溢着欢乐的氛围，邱林风喝得红光满面，几乎要拉着邱遇拜把子，最后吃完了饭，是汪海帮着邱遇把人掺上楼送进卧室的。 　　邱林风躺下的时候，意识都不怎么清醒了，还抱着被子喊：“儿子啊，晚上留下睡觉，啊，跟对象在家里住！” 　　邱遇哄他：“行，我和冯岚在家里住。” 　　邱林风又招呼：“大海也留下，别走啊，别走，明儿……继续喝！嘿嘿，我儿子考得好，真好！” 　　汪海也只能应，转头问邱遇有没有客房。 　　邱遇说有，领着汪海过去，看屋里没缺东西，就说了晚安准备走。 　　汪海道：“你等一等。” 　　邱遇笑：“汪叔要给我训话吗？” 　　汪海道：“不就是开始训过你几句？” 　　“我看汪叔一直不怎么喜欢我。” 　　“嘿，你要我喜欢你干什么？你就是拱了我家白菜的猪啊，指望我多看好你？” 　　邱遇咂舌：“我爸看冯岚怎么不觉得他是猪呢？这显然是你的问题。” 　　汪海一笑。 　　“我不跟你扯这些，就问问你，冯岚是不是没考好？” 　　邱遇也正经了：“那没有，他就是怕成绩跟我差太远，我俩去不到一块。” 　　汪海搓着膝盖，点了点头。 　　“那就行，那就行。你们是……二十几号出成绩，是吧？冯岚跟我说打算出成绩再去看他妈他爸，这段时间你们要去旅游？” 　　“嗯，冯岚想去海边。我记得他以前说过，是江叔和冯姨暑假会带他去。” 　　“哦……” 　　汪海想了想。 　　“那你看，能不能我也去？” 　　“啊？”邱遇十分犹豫，“这……我们一帮小孩儿，带了汪叔你，可能……是吧。” 　　汪海也只是问问，听邱遇这么说并不强求。 　　“也是，多个大人你们不自在。那行吧……我给你们旅游出资，行不行？” 　　这次邱遇答得快：“我做不了主，得听冯岚的。” 　　“那你帮叔劝劝他。”汪海说，“我这一辈子没孩子，以前也没和他相处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他好。” 　　他又搓了搓膝盖，邱遇这次才看明白，汪海是觉得局促。 　　邱遇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冯岚这几年没有能依靠的长辈，您能让他依靠，我觉得就是对他好了。再多的，他也不适应。您说呢？” 　　汪海听了，点点头。 　　“那行，我知道了……但你还是劝劝他，啊？冯婉小姐把他交给我了，我得有点存在感对不对。而且我现在就是钱多，这钱都是给江湾攒的，江湾不在了，我还能给谁花，你说是吧？” 　　他又笑起来，面容慈祥和蔼，笑得邱遇心里难过，应了一声出去了。 　　回到自己卧室，冯岚正坐在床边刷手机，见邱遇回来抬眼看了一下。 　　邱遇问：“楼下收拾完了？” 　　冯岚无奈道：“不知道，雅姨不让我动手，给我撵上来了。” 　　邱遇道：“行吧，听长辈的。” 　　冯岚点头：“你爸睡下了？” 　　“嗯。” 　　“他今天真高兴。” 　　“汪叔也高兴啊。” 　　“汪叔没走吧？” 　　“没走，爸留他住一晚。” 　　“睡了？” 　　“还没，刚找我说话，问咱俩旅游的事，他说想给咱俩出钱。” 　　冯岚又看了他一眼：“听长辈的？在这等着我呢。” 　　邱遇笑了下，钻到冯岚怀里，枕着他胳膊把刚才的话说了。 　　冯岚听完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明天得跟汪叔说，他一出手就成千上万的，还这么小心翼翼问咱俩意见，也显得咱俩太不知好歹了。” 　　邱遇勾了下冯岚的下巴：“行，明天跟汪叔说，让他以后豪横地给咱俩甩钱。” 　　冯岚也摸了下邱遇的下巴。 　　邱遇一侧头，看了眼冯岚的手机：“看什么呢？” 　　冯岚动作微顿，把屏幕下斜，让邱遇看见。 　　邱遇惊了。 　　“英语单词？” 　　他抓住冯岚手腕，把屏幕送到自己眼前。 　　“高考结束两天了，两天！现在吃完晚饭，你背单词？” 　　冯岚面露尴尬。 　　“一下子空下来了，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邱遇眼珠一转，把冯岚的手机丢到一边。 　　“我腰不酸了。” 　　冯岚本想去捞手机，听了这话动作一顿。 　　“你……” 　　邱遇一下下点着冯岚的手腕。 　　“我腰不酸了。” 　　邱遇吊儿郎当地说：“哎，过了这村没这店，十八岁的邱遇快过期了，再几天就十九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冯岚目光微闪，起身锁门。 　　邱遇往后撑在床上看着他，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冯岚道：“劳动课。” 　　邱遇笑：“不然呢？汪叔还没睡呢。” 　　冯岚走回床边，低头看着邱遇。 　　邱遇仰头，笑盈盈地看着冯岚。 　　“岚哥，来了？” 　　冯岚弯腰，去碰邱遇的唇。 　　“来了。” 第135章 ☪ 海边 　　◎我心中有地理◎ 　　小小的放纵让邱遇把短暂的情绪波动抛之脑后，第二天早上他神清气爽，往旁边摸冯岚没摸到，穿了T恤出门去找。 　　找来找去找到厨房里，邱遇隐约听见冯岚跟陈雅说了什么，陈雅回了一句“你这小孩呀，哪儿都好，就是太客气了”。 　　邱遇走进厨房，就看见冯岚乖巧地对陈雅笑。 　　“聊什么呢啊？” 　　“起了？”冯岚抬头看他。 　　陈雅笑道：“睡好啦？还能聊什么，聊一会儿吃什么。” 　　邱遇打了哈欠问：“吃什么啊？” 　　他有点迷瞪：“几点了啊？” 　　陈雅笑着说他：“你们小年轻啊，谈个恋爱黏黏糊糊的。睡醒了吗就来找人？” 　　冯岚有点不好意思：“没……” 　　“你是没，你看我家这没出息的小子！”陈雅择着菜，眼睛看着冯岚，小指点着邱遇。 　　“他这种的，我和你说，最好拿捏。耳根子软，心也软——你俩认识到现在，没吵过架，没闹过别扭吧？” 　　俩小孩对视一眼，邱遇渐渐醒了，冯岚更不好意思，垂头把豆角掰得咔咔响。 　　陈雅低头看了看盆，“嚯”的一声。 　　“这掰的什么呀？走走走，跟你对象玩去吧，他一来呀，你也没心思帮我了。” 　　冯岚耳朵发热，还想再帮忙，被陈雅拿豆角打了手。 　　邱遇立刻道：“哎！五百四的手也得呵护啊！” 　　陈雅用择下来的豆角尾巴丢邱遇：“带回去带回去，自己的对象自己呵护去！” 　　邱遇便上前拉冯岚。 　　“雅姨你也小点声，一会儿给我爷奶听见了。” 　　“遛弯去啦。”陈雅说，“你们汪叔也走了，你爸去公司了，我给你们做完这顿饭也走了，晚饭你家请的阿姨来做。你不问几点吗？中午啦！真能睡。”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邱遇尚能坦荡荡，冯岚脸都热了，任邱遇一拽就走。 　　“干什么去？” 　　“我也不知道。”邱遇顿了一下，“昨天前天都有事，你晚上都背单词，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实不相瞒，我现在看似醒了，其实脑子里除了浆糊没别的了……” 　　“那你现在牵着我去干什么？” 　　邱遇脚步一停，自己也想不太明白，犹犹豫豫道：“再……再睡一觉？” 　　“你不如说再做一套数学卷子。” 　　邱遇果断摇头：“我醒了，我醒了！我考完了，我脑子里现在都是浆糊，你怎么能让浆糊做数学题？” 　　他继续拉着冯岚往上走：“浆糊只能用来吃，加红糖，加蜂蜜……” 　　“不吃了。”冯岚也很果断。 　　“为什么，本浆糊不好吃？” 　　冯岚慢悠悠地说：“左边客房住汪叔，对门卧室住你爹，右边是爷爷奶奶，楼下还有雅姨。好吃是好吃……” 　　“好吃还不够？” 　　“太胆战心惊了一点。”冯岚放低了点声音，“不如在老街自在。” 　　邱遇挺诧异地看着冯岚。 　　两人停在了卧室门口，邱遇伸手，揪了下冯岚的脸。 　　冯岚让他扯了一下，才拍开他的手腕，进了卧室。 　　邱遇还是有点懵，跟进去后拧了下自己的脸，疼得“嘶”了一声。 　　“我做梦呢吧？” 　　冯岚拿了杯子喝水，抬眼看他。 　　“不对啊，不对。”邱遇扯了椅子坐，“嘶——我就睡了一觉吧？你这个心里啊脑子里啊，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以前绝对不说这种话。” 　　冯岚笑了下。 　　“我早上起来没忍住，还是把答案对了。” 　　邱遇眼睛一亮：“多少？” 　　“比我想的好，至少五百五。” 　　“多少？” 　　“五百五。”冯岚把杯子放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邱遇，“而且比你强一点，只会往上浮动，不会往下。” 　　邱遇猛地蹿过去，冯岚猝不及防往后一倒，被邱遇捧着脑袋对着脸，狠亲了几下。 　　冯岚抬手按着邱遇的后背：“现在就高兴了？” 　　“高兴啊！” 　　邱遇又亲一口。 　　“这我还不高兴？” 　　“分数线还没出，谁知道我到底考在什么程度，没准我二本你一本……” 　　邱遇照着冯岚的嘴啄过去，力道大的像是撞了他一下。 　　冯岚吃痛，手抵着邱遇的脑门不让他再亲了。 　　“干什么？” 　　“让你说不吉利的。” 　　嘴够不着了，邱遇拍了冯岚臀侧一下。 　　冯岚忙屈起腿把邱遇掀下去，反守为攻，把邱遇按住了。 　　“不许再动我。”冯岚警告地看着邱遇，“别闹啊。” 　　邱遇乖乖点头，等冯岚一松手，就拽着冯岚又亲了一口。 　　先是凶的，后是温柔的，要不是冯岚想起没锁门，事态就不知道要往哪边发展了。 　　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怕再碰再燃，把没事干的时间都用深度亲密填，邱遇躺着，冯岚把椅子扯远了一点坐着，不敢再往一块凑了。 　　邱遇望着天花板：“食髓知味，指经历过一次后，还想再次尝试。时至今日，我终于懂得这四个字，于姐姐一定为我的好学感到欣慰。我也终于彻底懂了你，果然是老街更自在，要不现在收拾东西走？” 　　冯岚平静道：“不行，我估计这会儿豆角下锅了，再等等雅姨就该喊咱俩吃饭了。” 　　邱遇叹气：“那咱俩现在该干点什么来平息这个……” 　　他晃了下腿。 　　冯岚认真地想了想：“聊点正事吧——你们那天张罗要去旅游？” 　　“对。” 　　“跟二鹏和钱？” 　　“嗯。” 　　“就咱五个？” 　　“还李绣她几个小姐妹，说杜思瑜可能也过来。那李绣去了，咱们得叫上张洋洋。不管是之前答应他的，还是李绣终于露出来的苗头，都得把他带着了。” 　　“他们想去哪儿，我睡的时候你们说了吗？我看群里这两天也没聊。” 　　邱遇眨了眨眼。 　　“操，我估计他们忘了！”他坐起来，“实不相瞒，那天谁都喝大了。我都忘了和你说了，张洋玫瑰花送出去了，但他喝懵了，对着赵飞鸿送，幸好刘鹏清醒，抓着张洋转了个圈，才让他送对了人。” 　　“告白了？” 　　“没。”邱遇想起来就笑，“哎，我以为咱俩在一块挺波折的，没想到……张洋，他把花塞给李绣，李绣刚接住，他一头就栽下去睡着了。李绣也好笑，张洋往下栽，她第一反应是护着花，张洋差点脸着地……” 　　冯岚想着那个场面，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喝晕了。 　　“那李绣答应了？” 　　“张洋话都没说明白就睡着了，李绣答应什么，答应玫瑰花吗？” 　　邱遇翻开微博给冯岚看：“她就发了个照片，发的那玫瑰花。估计张洋看见了，他在空间里哭来着，哭一条自己蠢备注一个本条屏蔽李绣，再哭一条自己再也不喝酒了再备注一个本条屏蔽李绣。” 　　“肯定有人告诉李绣。” 　　“想也是。不过这么一来，去玩就算张洋的机会了，到时候……啧，希望他能把握住吧。” 　　冯岚随手翻了翻李绣的微博，要还手机的时候误触了超话，随意扫过一眼，便看见不少人在超话寻找失踪人口，问他和邱遇躲到哪里去了。 　　冯岚道：“那一会儿群里和他们聊聊吧？出成绩之前好好玩玩。” 　　“现在就往群里说，你直接用我手机说，让他们聊个结果出来——哦，记得告诉他们咱俩怎么都得去一趟海边。” 　　冯岚照做。 　　响应最积极的是张鹏，然后李绣，刘鹏。钱成锦照例姗姗来迟，问他忙什么呢，他说不知道干点什么，昨天打了一天游戏，今天背了一天单词。 　　钱成锦还往群里分享了，说是四级必背词汇，鼓励大家早早开学，到了大学都要过这一关。 　　“真正的学痴在这呢。”邱遇咂舌，“你看看人家，岚，你昨天背的是什么？” 　　冯岚默默：“四级。” 　　“操。”邱遇下载钱成锦的分享文件，“原是我不配？” 　　当天下午失踪人口饭搭子终于发了微博，邱遇发的是四级词汇文件截图，冯岚发的是群聊天截图。 　　@风过山丘：结束的只是高中，不是学习。[图片] 　　@此处相遇：准备去看海。[图片] 　　评论都笑疯了。 　　“这是什么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的人高中已经结束了，有的人生活才刚刚开始” 　　“啊啊啊终于出现了！既然准备去玩了，那应该是考的不错吧！” 　　“海边好啊，我也想去海边！你们要去哪个海边，来一波偶遇，姐姐请你们吃饭呀～” 　　“海边——泳装——答应我出游泳Vlog，让我看看少年人的好身材！” 　　“阳光，海浪，沙滩，男高，腹肌！” 　　“真诚发问，毕业的男高还算男高吗，他们甚至都不穿校服了！” 　　“他们啥时候穿过校服……？” 　　“深沉回答：上学的时候，我们看不见的时候” 　　“笑死嗑了一对真男高没见过他们穿校服” 　　“这个时候就要戳我看DK！[链接分享]” 　　“夏日——青——春——” 　　…… 　　“夏日——” 　　张鹏如一条撒欢的狗，冲向沙滩，冲向大海。 　　“青春——” 　　紧跟着他的是另一条撒欢狗，钱成锦。 　　其他人默契地跟他们保持了距离，远远地看着他们。 　　邱遇拿着手机录像：“我要用这段做片头。” 　　“行吗？”冯岚说，“他们刚才嘶吼的是什么，我都没听清，你录清了吗？” 　　“谁知道。”邱遇不怎么在乎，“我给他们消音就完事了，不行就让他俩再跑一遍，我再录一遍。” 　　他结束录制，给冯岚看录好的素材。 　　“喏，只看跑这几下还挺青春的……” 　　确实不错。 　　清澈的蓝天，柔软的白云，金黄温暖的沙滩，一望无际的海，活力四射冲向大海的人。 　　一群人商量半天，爬山太累，游乐园要排队，别的景点这阵子更是只能看人。 　　到时候游玩什么，和世界各地来的应届高考生聊一聊不同城市的高考题吗？ 　　而且天气热，想想就烦，商量到最后大家都有点不想出门。 　　但邱遇和冯岚提了要去海边，于是一群人怕拍脑门：“走！去海边！” 　　就来海边了。 　　一块来的男生还有刘鹏，张洋，赵飞鸿，赵佳伟，女生李绣，孙雪，范欣萌，还有杜思瑜，但要晚点到。 　　刘鹏几个放下租来的遮阳伞和躺椅，动手摆弄，女生们放下游泳圈去买饮料零食。 　　这块海滩很会做生意，应届高考生吃喝租用都有优惠，还送冰淇淋。 　　女生们选购完了，拿不下，还是撒欢出去的张鹏和钱成锦去帮着拿的。 　　等回来了，遮阳伞和躺椅都准备就绪，李绣和范欣萌给男生分了点防晒霜，让他们抹了后等个十五分钟半小时的再下水。 　　赵佳伟、张鹏这样的等不及，脱了绿底棕榈叶的沙滩衬衫就蹿出去下海了，刘鹏和钱成锦互帮互助抹了后背，赵飞鸿跟张洋结对。 　　张洋一边给赵飞鸿抹防晒霜一边瞥女生那头，把赵飞鸿后脖子下头一块抹得锃光瓦亮。 　　赵飞鸿忍无可忍：“你有点暧昧了。” 　　张洋看着李绣：“嗯？” 　　赵飞鸿：“你再摸下去……你那天还差点把花给我，你不怕李绣以为你是对我有意思吗？” 　　“嗯？？？” 　　张洋一下子回神，猛地往后蹿了。 　　“呸！我是直的！” 　　女生那边笑得前仰后合，张洋用余光看了，李绣也在笑，而孙雪和范欣萌显然是在打趣她了。 　　张洋面红耳热，也不管什么防晒，转头奔着海就去了。 　　邱遇和冯岚自然是在一个遮阳伞下头的。 　　咸涩的风吹过，邱遇抹防晒霜抹得心猿意马，不禁问冯岚：“现在是海风还是陆地风？” 　　冯岚平静道：“你发疯。” 　　“冯岚同学，你认真一点——海风的形成原因是什么？” 　　冯岚道：“是你现在太激动，不得不背知识点。” 　　邱遇故作凶狠：“你说不说？” 　　冯岚伸手：“差不多了吧？起来，我给你抹。” 　　邱遇把防晒霜给冯岚，在另张躺椅上趴下了。 　　“李绣故意的吧。”他说，“她可能给这防晒霜下药了。” 　　冯岚的手落在邱遇肩膀上。 　　“自己定力不行，就别瞎说。” 　　邱遇不甘心道：“你怎么没反应？” 　　冯岚的手滑过邱遇的脊骨。 　　“我心中有地理。白天陆地升温快，气压低……” 　　冯岚的手在邱遇的后腰缓缓打转。 　　“海洋升温慢气压高，风从海洋吹向陆地……” 　　冯岚拍了下邱遇裹在泳裤里的屁股。 　　“形成海风。涂完了，邱老师还要考我什么是陆风吗？” 　　邱老师被冯岚揉捏得快要发疯，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冯岚满脸无辜。 　　“反正要等半小时，我故意的又怎么了？” 　　邱遇骂骂咧咧。 　　“你晚上等着。” 　　冯岚一笑，坐到沙滩上举了饮料杯让邱遇能嘬着吸管喝。 　　“这几天晚上可不行，他们都提意见了，除非咱俩打算互相纹身刻名字，不然不准有留印亲密行为，以免引起路人围观和思维发散，他们不想被拉来和咱俩凑对。” 　　邱遇道：“干他们什么事，大不了咱俩走远点。而且这也太看不起围观群众了，两个人身上有印，那不很显然这俩人是一对？” 　　“我也不想被围观。”冯岚说，“就你喜欢。一会儿在海里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邱遇不怎么情愿道：“行吧。” 　　有个小孩搂着泳圈，欢快地从俩人旁边跑过，摔了一跤，家长着急地追上来，小孩却没觉得怎么样，家长还没摸着他的边，他就跳起来又欢快地往前跑。 　　两个人一块看着。 　　冯岚有些怀念道：“我第一次来海边可能就这么大。” 　　“来？” 　　邱遇敏锐地捕捉到冯岚的用词，脑袋转过去看着冯岚。 　　“你以前都是来这边吗？” 　　“不然呢？这是离咱们最近的海了。” 　　冯岚的目光落在远方。 　　“以前我上车就睡觉，下车就疯玩，也没记过这地方叫什么。但是真好啊，几乎没什么变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邱遇静静地看着冯岚，静静地问：“会难过吗？” 　　会吗？ 　　冯岚也问自己。 　　眼睛看着熟悉的风景，心里想着遥远的事情，自己长大了，性格不比从前，身边的人换了，从家人变成爱人。 　　父亲的墓碑，母亲面前的玻璃，甚至在风雪中穿一身西装的汪海。 　　也一度自苦，如今…… 　　“有什么可难过的？” 　　冯岚微笑。 　　“终于又来一次，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邱遇伸手戳了冯岚两下。 　　“看看我。” 　　冯岚看向邱遇，眼中果然没有半分阴霾。 　　邱遇便高兴起来，手在冯岚眼前晃呀晃。 　　“亲亲我。” 　　冯岚握住邱遇的手，在他手背上很认真地吻了一下。 　　“我想起个剧情，游戏里咱俩还没打到的。”冯岚握着邱遇的手，慢慢抬眼，“欢迎来到我失落的亚特兰蒂斯，YU.” 　　邱遇笑着捏了下冯岚的手。 　　“之前不说带我去过吗？” 　　“那是精神层面的，这是物理层面的。”冯岚说，“准备一起下水吗？准备就起来做热身了。” 　　“准备啊。”邱遇一翻身，“走着。” 第136章 ☪ 搭讪 　　◎我是他对象◎ 　　久违的海。 　　冯岚下水前还有点紧张，觉得自己好几年没游了，估计都忘了，抱了个泳圈。 　　邱遇也不敢怠慢，围着冯岚一圈接一圈的转，冯岚把泳圈抛开的时候，邱遇几乎要变成一个泳圈去圈冯岚。 　　“闭眼！” 　　冯岚喊了一声，抬手就泼了邱遇一脸水。 　　“不至于。” 　　“不至于吗？” 　　邱遇抹了把脸，嘴边湿的，他下意识去舔，咸得直咧嘴。 　　“忘了这不是泳池了。” 　　冯岚凑过去，很故意地又在邱遇嘴上抹了下。 　　这下邱遇也顾不得咸了，张嘴去咬冯岚的手指，留了个牙印给他。 　　冯岚舒舒服服得浮在水里，轻轻晃着脚，仰头对着太阳瞧了瞧拇指上的牙印。 　　海风吹过来，他若有所思道：“海狗。” 　　给邱遇逗得直乐，扒拉了泳圈过来，一番操作坐上去了。 　　冯岚瞧着他：“想干什么？” 　　邱遇指指旁边的小孩。 　　坐在泳圈里，被家长或者哥哥姐姐推着拖着，甚至干脆随波逐流，自有一番乐趣。 　　“哥哥。” 　　邱遇对冯岚眨巴眼睛，表情天真，语气期待。 　　“我也想那么玩。” 　　冯岚：“……” 　　邱遇自己划拉着睡往冯岚身边凑：“冯岚哥哥？” 　　冯岚犹疑着把手搭上泳圈。 　　邱遇两眼发亮。 　　冯岚手上使劲，把泳圈按下去，邱遇猝不及防往海里掉，被冯岚抱了个正着。 　　邱遇扑棱扑棱地拍了两下水，难以置信。 　　“冯岚！” 　　不让我动手动脚，你跟我动手动脚？ 　　冯岚把泳圈扒拉回来给邱遇抱着，等人稳了就撒手往远游。邱遇顿时也不管泳圈了，划开水面追逐冯岚，没一会儿就蹿出去挺远。 　　到这块海边玩，赶早又赶晚。赶早是占地方，赶晚是据说晚上有篝火晚会，想玩的可以去玩，不想玩的就看个热闹，或者周边吃个饭。 　　几个女生对篝火有兴趣，张洋洋自然要留下当护花使者，自己一个留又不好意思，求了赵飞鸿和赵佳伟陪自己。 　　人就这么分拨了。 　　“行，还是咱们几个。”钱成锦晃晃脑袋，“吃什么去啊？这边吃可得赶紧着。” 　　“还能吃什么，路边摊，烤海鲜。”邱遇不紧不慢地说，“先洗澡去吧？我这一脑袋烟。” 　　“回旅馆洗啊？”张鹏问。 　　“再往前走有公共浴室。”冯岚说，“先冲一下去吃饭，正经洗澡回旅馆再说。” 　　“哪儿有啊？”钱成锦垫着脚往远看。 　　天已经有点暗了，又到处都是人，他一眼没瞧见，问冯岚：“你刚看见的吗？” 　　冯岚道：“我以前来过。” 　　“啊？” 　　邱遇道：“哎呀少废话，跟着走就是了。我和冯岚还能把你们卖了啊？” 　　钱成锦立刻扬了邱遇一腿沙子。 　　几个人跟着冯岚走，果然瞧见了一处公共浴室。 　　浴室比冯岚小时候来见到的要大了，进去以后分两边，一块是免费的公共浴室，一块是要扫码付费才给水的能容纳一人的单间。 　　公共浴室里没几个位置了，单间那边到还是空的。毕竟大部分人都是穿着泳裤过来，脱了冲一下再穿上就走，没必要花那个钱。 　　钱成锦忙着把几人的沙滩衬衫往防水袋塞，中间往里看了一眼。 　　“人不少啊。” 　　冯岚把袋装的沐浴露洗发水分了一下，随口道：“要是没地方我和邱遇挤一个。” 　　张鹏怔了一下：“啊，你俩也洗公共的吗？” 　　邱遇和冯岚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邱遇道：“那不然呢，有免费的不用去花钱？还是你想出钱现在给我俩盖个免费单间？” 　　“不是，我不懂啊，但就之前，就邱遇刚说那会儿我瞎搜的，他们有的人说上澡堂不自在，还什么型号不一样不一块的……” 　　张鹏给自己说不好意思了。 　　“就一般来说，对象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吧……” 　　邱遇乐了：“冯岚不说，咱俩是没一块去过澡堂吗，你少看了？” 　　张鹏一想也是。 　　他岂止看过，他还摸过邱遇腹肌，往前初中那会儿还跟邱遇比过大小，还跟邱遇闹过猴子偷桃。 　　张鹏道：“操，我傻逼了。” 　　邱遇又道：“我和冯岚没那么多讲究。” 　　有别人进来，还有人洗完了往外走。 　　张鹏故意欠嗖嗖地问：“那一会儿我能看冯岚吗？” 　　冯岚瞥他一眼：“别了吧，怕你自卑。” 　　张鹏笑骂了一声：“你以前不这样啊岚，是不是邱遇给你带坏的？” 　　刘鹏用毛巾甩了他一下。 　　“还不去抢位置，没地方一会儿你和钱成锦挤一个。” 　　钱成锦不乐意：“嘿，和我挤怎么了？” 　　搡着张鹏进去找位置了。 　　刘鹏跟着，邱遇和冯岚走最后。 　　俩人走到最里头才看见一个空着的地方。 　　冯岚道：“凑合一下。” 　　旁边一大哥听见了，洗头呢，闭着眼就问：“几个人啊？” 　　邱遇道：“俩。” 　　“那等我会儿，我马上了。” 　　怪热情的。 　　邱遇忙道：“不用不用，这有一个，您慢慢来。” 　　大哥不听，飞快揉搓了自己的脑袋，邱遇和冯岚泳裤刚脱，大哥就完事了。 　　“嚯，这脸嫩的。”大哥还跟他俩唠嗑，“刚毕业的学生吧？” 　　邱遇说是。 　　“来吧来吧。”大哥把地方让开了，“头回来海边吗？” 　　冯岚说以前也来过。 　　“啊，那行，那玩吧，好好玩。” 　　大哥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走的时候还叮嘱：“泳裤搓一下啊，里头都沙子，磨蛋！” 　　哼着歌就出去了。 　　邱遇和冯岚给震得没回过神，邱遇挺茫然地站大哥之前那位置，转头看冯岚，眼睛对上，俩人笑了。 　　“太热情了。” 　　冯岚说。 　　“听见了吗，记得把泳裤搓一下。” 　　“听见了。”邱遇说，“我操，他刚往下头瞥了我一眼，我都怕他过来揪着我看是不是已经磨破了。” 　　“磨破了吗？” 　　“破了我刚在海里不得哭啊？” 　　冯岚抬了下胳膊：“我磨破了可没哭。” 　　邱遇一看，果然有道红。 　　“怎么弄的？” 　　“泳圈磨的，那泳圈质量不太好。” 　　冯岚说。 　　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喜水，但今天一进了海，一想起来怎么游泳，就不乐意上岸，中间喝水吃饭都是邱遇喊他上去的。 　　最后那会儿他也累了，游不动，就挂在泳圈上飘，邱遇在他身边，四肢摊开着浮在面上，陪着他飘。 　　飘的时候冯岚就觉得有点疼了，但没太在意，一上岸才发现已经磨破了。 　　邱遇拿手碰了下。 　　“这么摸疼吗？” 　　“一点点。”冯岚说，“也不怎么要紧。” 　　不怎么要紧特意抬一下给对象看。 　　邱遇笑：“撒娇呢？” 　　旁边都是人，这话声音放得很低，但能让人听清，还能往人耳朵里钻。 　　冯岚往脑袋上挤洗发水：“不行吗？” 　　“行，行着呢。” 　　冯岚洗得快一点，以前省水省出来的习惯。把自己搓巴完了他就去搓俩人的泳裤，把里头的沙子都弄出来，等邱遇也洗完了，穿上就能走。 　　一群小伙子，速度差不多，这么一洗，也从那种玩乐的状态里出来了，觉得饿了，狼一样奔着海边的店去，点了一桌子海鲜。 　　张鹏道：“来来来，先别动，让我拍个照发群里！” 　　说的是今天一块来的几个人刚拉的小群。 　　在篝火的那几个很快瞧见了，问他们按几个人的量点的。 　　李绣发语音，背景特嘈杂：“人太多了，看什么篝火啊……” 　　张洋也在背景音里，小声地说：“你往这边来点。” 　　李绣大概是挪了下，继续道：“后悔了，挤不进去，还人挨人人挤人的。” 　　邱遇道：“那就过来吃饭吧，菜单拍给你们，回来路上就点。” 　　范欣萌接了话回：“吃吃吃，姐马上往回走。” 　　又圈赵飞鸿：“你人呢？你不会在人堆脚下吧？活着吱一声。” 　　赵飞鸿“吱”道：“姐，对我客气点行吗，我是给你捡帽子啊。” 　　范欣萌一整个迷惑：“啊？我靠，我帽子什么时候没的！” 　　杜思瑜羡慕得不行了，她刚下飞机，远程指点江山，说要吃这个吃那个。 　　还把照片转到班群，在群里说这就是她飞机不晚点能吃到菜色。 　　高考完事已经好几天了，一开始群里都走伤感怀念风，聊什么自己这一年用了多少笔，邱遇和冯岚那天没在谁校服上签字，谁说冯岚给他签了但签的是邱遇，还有发散伙饭视频的，学校和老师照片的。 　　但最近不一样了，都是旅游照片，虽然离出成绩还要一阵子，但谁心里都有数，已经漫步在去往新人生的路上。 　　杜思瑜这一串海鲜袭击，立刻引起了热烈响应，大家又激烈地发了一波美食照片旅游照片，本来就七嘴八舌地聊着，现在聊得更欢了。 　　有人起哄：“兄弟姐妹们的泳装照呢，不要藏私，快发出来一块看看！” 　　杜思瑜道：“我没有呀，我还没到地方呢。” 　　就有人把去了的挨个圈一遍。 　　李绣还是回语音，说自己在突破人海，没有空。 　　张洋也照样在她的背景音里，说：“这，小心。” 　　同学们心照不宣地刷了一串看热闹的表情，继续圈别人。 　　过了会儿孙雪来发照片了，她拍照好，还带了专业相机，是今天的摄影主力。 　　范欣萌披着毛巾，扶着宽檐帽，拿了个甜筒对镜头笑。 　　李绣在海滩边捡贝壳，阳光照在她脸上，张洋在她两步后提着个小桶跟着。 　　赵佳伟跟赵飞鸿堆了个沙堡，一人负责一半，赵佳伟那边歪七扭八，赵飞鸿这边有模有样，对比惨烈。 　　还有邱遇和冯岚，拍的是他俩飘在水上那会儿，夕阳西下，岁月静好。 　　群里呱唧呱唧鼓了几排掌，又问怎么没有大摄影师的自拍照。 　　张雪道：“都说我大摄影师了，我肯定是紧着拍别人啊。” 　　同学不依不饶，问谁和孙雪在一块，快给她也拍一张，又问范欣萌怎么不说话，邱遇和冯岚怎么不说话。 　　邱遇和冯岚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这几天班群聊得凶，动辄几百条，他俩都给班群屏蔽了。艾特消息就一开始看了一眼，瞧见只是闲聊起哄，也就不管了。 　　吃了一小轮，李绣几个回来了。刘鹏喊服务员给加了几把椅子，又催了一下后点的菜。 　　李绣坐下就说：“群里都找你们俩呢。” 　　冯岚扒好了一小碗虾，倒到邱遇的碟子里，随口问：“什么事？” 　　范欣萌道：“好长时间没见你俩秀恩爱了不习惯呗。” 　　李绣道：“你俩也是，一天一条微博都不发，超话里也嗷嗷待哺呢。” 　　邱遇想了想道：“晚点发个照片吧。” 　　又笑：“我还说拍点素材，也没拍着什么。” 　　“你就黏着冯岚，你能拍什么？我拍了点，回旅馆了你来挑。” 　　“谢谢谢谢。”邱遇用胳膊肘碰了下冯岚，“对象，我申请给恩人剥个虾，请对象批准。” 　　“你的都是我剥的。”冯岚说着就又剥了一个，“张洋，传一下。” 　　张洋拿着碟子接了，倍儿恭敬地放到李绣面前。 　　李绣笑盈盈的：“谢了。” 　　也不知道给谁说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聊天，冯岚累得胃口不是特别好，吃得不多，一边听他们聊天，一边就给邱遇剥虾。 　　虾要了两盘，他这边的下去了半盘，除了自己吃，都给邱遇了。 　　邱遇根本吃不完，吃一个冯岚给他放一个，吃慢点，虾就在他盘子里堆起来了。 　　后点的菜一盘盘上来，有盆炒饭，邱遇起身给冯岚盛了一碗。 　　那边孙雪几个商量明天要起来看日出，其他人都应了说行。 　　邱遇把碗放在冯岚面前：“别给我剥了，你再吃点。” 　　冯岚点了下头，就要摘手套。 　　塑料手套刚响了一声，突然来了个男生，眼睛很亮，很大方，走到邱遇旁边，问邱遇：“能加个微信吗？” 　　整桌人都安静了一下。 　　男生继续道：“我大冒险输了，他们指定的。” 　　他侧了下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那桌人瞅着呢，还嬉笑着挥了挥手。 　　这路数有点太常见了。 　　男生又说：“其实刚才在澡堂里咱俩算见过了。” 　　邱遇没印象，张鹏咕哝了一句，大概是“我就说对象不能给别人看吧”。 　　邱遇笑了下，客客气气道：“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不太方便。” 　　男生有点不甘心：“只是认识一下也没什么吧？” 　　冯岚听见来要微信的时候手就动起来，这会儿正好剥完一只虾，慢条斯理地放进邱遇碗里。 　　“不好意思。”冯岚也客客气气的，“我不让。” 　　男生愣了一下：“啊……” 　　冯岚看了男生一眼：“我是他对象。” 　　男生这才不好意思起来，涨红了脸说了句抱歉。 　　一桌人目送他走回去和人说了什么，然后仰头干了一杯酒坐下了。 　　冯岚也碰碰邱遇的杯子：“行啊。” 　　邱遇立刻解释：“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刚才就看你了。” 　　冯岚当然也没有计较的意思，笑着把杯里的的饮料喝了。 　　小小插曲，几个人起了会儿哄就过了，都没放在心上，又聊了一会儿明天早上起来去日出的事。 　　女生那边李绣一向早起，说她负责叫。 　　男生这边冯岚接了话：“我起得早，我来吧。” 　　邱遇给他打补丁：“一个屋就敲一次门啊，起不来就不带了。” 　　赵佳伟放出豪言：“谁起不来谁是狗！” 　　张鹏道：“行！谁没起来谁在群里汪汪！” 　　群名当场被改，成了“起不来是狗”，一场关乎是人是狗的挑战，在此刻拉开帷幕。 第137章 ☪ 日出 　　◎光芒普照的未来◎ 　　是夜。 　　男生除了邱遇和冯岚要了大床房，都住的标间。女生那边要的则是有两个卧室的套间。 　　邱遇在客厅跟李绣挑了素材，挑完了李绣随口问：“你今年也不过生日？” 　　邱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考完试散伙饭一天，回家一天，在家一天还商量了去哪儿玩，然后收拾一天，今天到了玩一天。 　　明天可不就是他生日了吗？ 　　邱遇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他以前和冯岚说过小学起就不过了，但认识的人还是知道他生日的。邱遇跟关系好的朋友都说过自己不过生日，也让他们不要送礼物，每年也就是李绣会多问一句。 　　邱遇道：“啊，不过。” 　　“冯岚也不给你过？” 　　“不过吧。”邱遇道，“我就跟他说过一回我生日，还是交往前说的，没准他都忘了。” 　　李绣道：“这可是你俩在一起以后的第一个你的生日啊，没准冯岚准备了什么呢。” 　　“我俩天天在一块，他要是准备了我能不知道？”邱遇说，“他生日的时候再过吧，也是假期里头，到时候一块。” 　　李绣应了：“行。” 　　“那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别明天早上起不来。” 　　“休息什么呀，我们要等思瑜来的。”范欣萌说，“她来了喊你们吗？” 　　“喊别人吧，别喊我和冯岚。”邱遇说，“不要在晚上打扰小情侣。” 　　孙雪“噫”了一声，抄起个抱枕扔邱遇。邱遇抬手接住丢回去，转身走。 　　孙雪在他后头喊：“照片我一会儿发群里，自己存啊！” 　　邱遇头也不回地喊回去：“知道了，谢啦！” 　　回到房间的时候，冯岚已经洗完澡，裹着浴巾站在床边，后背上没抹净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邱遇没忍住，走过去在冯岚后颈亲了一口，才问他：“不穿衣服？” 　　“我刚出来。”冯岚侧了下头，又指指床，“你安排的吗？” 　　邱遇低头一看。 　　床上用玫瑰花摆了个心出来。 　　也就算了。 　　心中间拱着一盒套！ 　　邱遇震撼：“这谁干的？” 　　冯岚若有所思：“我赌钱成锦，你呢？” 　　邱遇面色凝重：“我赌张鹏。” 　　冯岚拿起那盒东西：“这显然是他们不想咱俩早上起来的阴谋——顺带一提，买的是小号。” 　　邱遇骂了一声，拍照取证后在小群艾特钱成锦和张鹏骂了十条，从他俩瞎买浪费钱，骂到他俩闲就去跑圈。 　　钱成锦和张鹏统一装死，用行动告诉邱遇和冯岚这事是他俩联手干的，并且没有任何悔改。 　　当然，他们不出来作案动机也很好推敲——他们试图引诱邱遇冯岚做点什么明天早上起不来的事，让他俩当狗。 　　刘鹏无语。 　　李绣在群里哈哈大笑。 　　冯岚平静道：“明天就不敲你俩的门了。” 　　这时候钱成锦才勇敢露头：“不要紧，我们会自立自强。” 　　他镇定道：“我还给赵佳伟和张洋叫了凌晨三点的客房服务，他们一定能给我和张鹏垫底。” 　　刘鹏再次：“……” 　　刘鹏平静道：“我这屋你做了什么安排？” 　　钱成锦还没说话。 　　刘鹏心平气和地威胁他：“你知道的，我今晚要是不能睡个好觉，明天就把你俩头拧掉。” 　　钱成锦：“嘤？” 　　张鹏：“哥？嘤。” 　　邱遇：“真膈应。” 　　邱遇撂下手机，去拿床头的电话。 　　“给钱成锦他俩也定一个客房服务。”他说，“也定凌晨三点的。” 　　“然后凌晨三点赵佳伟或张洋跟张鹏或钱成锦在走廊面面相觑，洗去是对方作梗的嫌疑？” 　　邱遇一顿。 　　“不行。”他说，“那钱成锦和张鹏绝对会栽赃到我头上。” 　　冯岚拿出手机，从列表里找到张洋。 　　“所以我们要提前挑起矛盾，让他们自己去拉扯。” 　　冯岚给张洋发消息：“钱成锦给你俩定了凌晨三点的叫起客房服务。” 　　张洋：“？” 　　冯岚：“够意思吧。” 　　张洋：“够。对不起，我们给你和邱遇叫了凌晨两点的。” 　　冯岚：“……” 　　冯岚给邱遇看了聊天界面。 　　邱遇拿起床头电话。 　　“我要给他们都定一个小时一次的叫起。”他阴森地说，“今晚都别睡！” 　　冯岚把邱遇按住，点开看海的十二人群，慢慢打字。 　　“没必要。不行我明天每个房间敲两遍。” 　　几个女生什么也没问，就发了一串大笑表情，显然是李绣看了小群的聊天内容，跟自己的好姐妹们说了。 　　冯岚继续打字：“不说别的，服务员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两点三点一个小时一趟的折腾？” 　　钱成锦非常震惊：“谁啊这么损，一个小时一趟？” 　　冯岚也不藏着掖着：“邱遇。我按住了。” 　　他好言好语地威胁：“吵到他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我觉很浅，吵得我睡不好，你们谁觉得自己能活到日出？” 　　满群：“……” 　　邱遇：“……” 　　邱遇去摸冯岚的额头：“正常的啊。” 　　他又去闻冯岚的嘴：“你晚上不就喝了两杯啤酒吗？” 　　冯岚瞥他一眼，目光清明柔和。 　　“我只是近墨者黑。” 　　“嘿，秀恩爱怎么是坏事呢？”邱遇不服，“手机拿来，我给你秀个更带劲的！” 　　冯岚把手机递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邱遇打字。 　　邱遇嚣张地戳键盘：“何况还有我冯岚，你们要是吵到邱遇睡觉，我就在你们门口敲一晚上不停，不信试试看！” 　　邱遇点击发送，再打一条：“——by邱遇” 　　钱成锦：“退群睡觉了。” 　　张鹏：“退群睡觉了。” 　　刘鹏：“不退群但是睡觉了。” 　　李绣：“截图发微博喂同好了。” 　　赵佳伟：“好可怕，这就是谈恋爱的邱遇吗。” 　　张洋：“好幼稚，这就是谈恋爱的邱遇吗？” 　　邱遇：“比没恋爱的强就行了，没恋爱的才可怕幼稚呢。” 　　赵飞鸿：“……” 　　张洋：“……” 　　张洋：“晚上有人跟我一块去敲邱遇的门吗？敲了就跑，轮流值班，半小时一次，一次五十。” 　　邱遇：“@你的朋友李花 看见了吗，这有个不顾家的” 　　张洋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绣：“？” 　　张洋：“退群睡觉了。” 　　这一晚终究是相安无事。 　　第二天冯岚先起，推推邱遇。邱遇不动，冯岚自去洗漱，回来后捏住邱遇的鼻子，吻邱遇的嘴。 　　邱遇胡乱唔唔着睁眼，泪花就缀在眼角，特迷茫地看着冯岚，又“唔唔”两声。 　　冯岚松开他，安抚地在他后颈揉了两下。 　　“醒了？” 　　邱遇人醒了脑子还没，空了两秒问：“你要闷死我……？” 　　声音有点软，鼻音还重，听着特可怜。 　　冯岚笑了，另一只手攥着的湿毛巾盖上邱遇的脸。 　　“起了，我去叫别人。” 　　毛巾是凉水浸的，这一下十分够劲，邱遇果然清醒起来，抓着毛巾就势把脸擦了。 　　他坐起来，直勾勾看着冯岚：“你趁我睡觉偷亲我了！” 　　冯岚点头：“嗯，不行吗？” 　　邱遇道：“不行啊，我睡觉呢！立刻！马上！再亲一个！” 　　冯岚婉拒：“走了，我去叫别人了，回来的时候希望邱同学换好衣服站在地上，可以吗？” 　　邱遇就要下床，但冯岚比他更快，闪身出去了。 　　女生住的那边不方便进，冯岚边走边给李绣打了电话，没人接。 　　冯岚又依次敲了男生房的三个门，张鹏和钱成锦那屋有隐约的呼噜声，刘鹏和赵飞鸿那屋没声，赵佳伟和张洋那屋给了点反应，赵佳伟问谁啊，听了是冯岚叫起后嚷了一嗓子：“汪！” 　　然后就没声了。 　　显然是宁可做狗也要睡这一觉了。 　　冯岚再给李绣打电话，李绣还是不回。他去女生那边敲了敲门，更无人理会。 　　他看了眼群，发现杜思瑜凌晨一点发了个“下飞机了”，李绣几个女生都有回。 　　现在还不到四点，女生应该是不会起了。 　　冯岚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推门一看，邱遇不在，往里一走，就被人从后按住肩膀，然后护着后脑勺使劲推在了墙上。 　　“邱遇！” 　　冯岚脱口而出。 　　邱遇用脚把门带上，捧着冯岚的脸就亲了下去。 　　十分钟后。 　　没能叫醒其他人，但已经毫无睡意的小情侣携手出了旅店。 　　唇上恍惚还留着凶狠又温柔的触感，在电梯里和其他人撞见的时候，冯岚不自觉抿着唇。 　　邱遇小声笑他：“昨晚在群里都狂成什么样了？” 　　冯岚也小声道：“能一样吗？那是知根知底的人。” 　　邱遇就捏捏冯岚的手：“没事，我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当代黏糊小男生罢了。你嘴巴红怎么了？吃辣椒吃的。” 　　冯岚低低地笑：“是吗？邱火爆小辣椒？” 　　电梯到底，旅客陆续走出去。 　　门口有凌晨爬起来赚钱的代步车，吆喝着带他们去“最佳日出观赏点”，一人一百。 　　邱遇问冯岚：“坐吗？” 　　冯岚道：“赚的就是咱们的钱呢。” 　　看看别人，大部分是自己开车的。 　　邱遇咬了下舌尖：“回头把驾照考了，咱俩也买车。” 　　冯岚道：“现在买车有什么用，买了车还要买车位，买车位你是不是想直接买……跳过租房的步骤直接在大学边上买房？” 　　邱遇想了想：“那倒也没什么必要吧……咱俩以后在哪儿生活再在哪儿买房吧？而且我爸说他给我买了个房子，我还没见过呢，回头去见见，喜欢就跟他折个价买下来，不喜欢让他自己安排。” 　　冯岚最近也跟汪海打了不少交道，比较理解有钱长辈的这种心思了，不禁劝道：“也没必要，不喜欢租出去吧，攒着租金抵房钱，分着拨换个名头给他。” 　　邱遇想想也行，还解释：“没要和他较劲啊，就是觉得，都这样了，无缘无故拿他什么都奇怪。而且，我现在不也自己赚钱了……虽然他给我买的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反正我现在买不起房。” 　　冯岚道：“没有你还有我呢，咱俩一块的，还是你房子不打算给我住？” 　　邱遇道：“屁，我房产证上都得写你名。” 　　几句话的功夫，代步车已经把叫价降到了八十。 　　左右有两个女生蠢蠢欲动了，邱遇往那边瞥一眼，拉着冯岚走过去几步，朝代步车大声道：“都是穷学生啊哥，我们几个一块的，四个人两百走不走啊？” 　　有个女生反应特别快，立刻道：“六个人的，还有两个马上下来，六个人三百嘛大哥！” 　　代步车摆手：“不够赚啊，赔本的。” 　　邱遇道：“那三百六？六六大顺，好吉利啊，您在那等等我们，回来我们照坐怎么样？” 　　大哥仍然犹豫。 　　邱遇道：“来回的话给您七百五——” 　　大哥道：“八百！” 　　邱遇看冯岚，冯岚点头。 　　邱遇看旁边女生，女生笑道：“谢谢大哥，那来回八百啊！” 　　大哥咂摸了一下：“上车！” 　　邱遇特自然地跟旁边陌生女生讲：“让她俩赶紧下来啊，我和岚先上去了。你们要坐前面后面啊？” 　　被帮着省钱了，俩女生挺感谢他，笑盈盈地说：“我们都行，你们先挑。” 　　邱遇就拉着冯岚坐了最前头，好录点素材。 　　冯岚忍着笑，拿手机给邱遇打字。 　　“可以啊。” 　　邱遇回了一个闪亮的微笑。 　　很快另外两个女生下来，一块上了代步车，还把带的零食给邱遇和冯岚分了。 　　车行半小时到达目的地，大哥指了一小块高地说：“就那儿，去吧，我这儿等你们。” 　　他靠着车：“都说好的，这个地方只有我这车会带你们来，玩吧。” 　　邱遇道：“谢谢大哥。” 　　冯岚道：“大哥也来？给您也拍两张照片。” 　　大哥有点惊讶。 　　“给我拍？” 　　冯岚道：“是啊，来都来了，您在这儿等着做什么。加个好友吧，一会儿把照片和车费都给您。” 　　大哥有点不自在地搓搓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看了老鼻子回了。” 　　他乐呵着。 　　“要么……就在这给我拍一张？拍一张就行了。” 　　冯岚道：“行啊，但我拍照不怎么样，您担待啊！” 　　当即给大哥拍了照片，又加了好友把照片发过去。 　　大哥挺高兴的，跟他俩说：“七百二吧，一个人六十那么算。” 　　邱遇道：“不用了大哥，您跑生意也不容易。” 　　大哥摆手：“哎，谁差那么点钱？” 　　冯岚没听，八百块钱转过去了，丢下一句“您等我们一会儿啊”，就和邱遇转身走了。 　　先前一块上车的女生招呼他们：“谢了啊。” 　　邱遇道：“客气什么，砍下来造福大家。” 　　女生道：“加个好友吗？” 　　邱遇道：“要加，我俩刚才已经把钱付了，你们谁管钱？” 　　女生道：“我。我加你？” 　　邱遇扒拉一下冯岚：“我家他管钱。” 　　不遮不掩。 　　女生有一点惊讶，但也没说什么，跟冯岚加了微信。 　　冯岚道：“一个人按一百三算吧，呃……” 　　一百三十三点三三三三无限循环小数，冯岚好心给去了零头，但四个女生，一人一百三，最后是个五二零，不太像话。 　　冯岚立刻改口道：“一人一百三十一。” 　　五百二十四就好多了。 　　女生给转了钱，又道了谢，走回去跟姐妹们说了什么。 　　邱遇拿了带来的小毛毯铺下，让冯岚跟着坐，坐下后顶了顶冯岚肩膀。 　　“真守男德。” 　　冯岚也笑：“你仗义出手，我再收个五二零，像什么话，没什么也让人家误会了。” 　　邱遇往旁边瞥一眼，见女生们没注意他俩，就在冯岚脸上亲了下。 　　“我对象真好，让我特安心，特幸福。” 　　冯岚推他的脸：“等日出吧。” 　　手机已经拿架子支着了，海浪声哗啦啦，风也清凉舒服。 　　就这么看着，天边渐渐亮起一线，光芒穿透海上晨雾，天空被点亮，到最后，太阳真像课文里写的那样跳了一下。 　　世界就此明亮。 　　冯岚出神地看着，邱遇也一样。 　　其实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看日出。 　　邱遇曾被邱林风带着和生意伙伴一块出去过，最后闹了脾气，在海边坐了一晚，目睹月落日出。 　　冯岚则是被江湾和冯婉带着看过很多次，一家人晚上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看月亮落下去，第二天再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看太阳升起来。 　　邱遇突然，也不完全突然地说：“好想接吻。” 　　从前，冯岚可能是会拒绝的。 　　但自然界波澜壮阔的美照着他的渺小，也点亮他内心的火焰，他不顾一切，只想把此时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都和邱遇分享。 　　什么都不顾忌。 　　但还有事要做。 　　冯岚深吸口气道：“我有礼物给你。” 　　邱遇微怔：“生日礼物？” 　　“嗯。”冯岚拿出手机，“我觉得……只是觉得。你应该会……想要这个。” 　　“什么啊？” 　　“一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赵珍珠？我哪儿记得。你有照片吗？我看一眼。” 　　一张照片就递过去，女人低头看了，笑道：“啊，我记得，对，我是照顾过她一段时间。她那时候啊，怀孕了。她老公对她挺好，请了我去照顾孕妇，哎哟，她好想要个小孩子，每天都摸着肚子讲话……”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陌生女人。 　　“赵珍珠？没印象。别耽误我干活。邱林风？谁啊，你们到底要……” 　　仍是一张照片递过去。女人低头看了看，想起来了。 　　“哎哟，这个男的！”她指着照片说，“我记得他！哎呀，当时医院里他可出名，没见过几个男的陪产陪到他那儿份上，我们都羡慕他老婆！我还记得呢，他老婆在里面生，他就在外面哭，生多久哭多久，孩子出来了，哎，胳膊腿齐全他就不管了，去看老婆，在他老婆床头继续哭。” 　　镜头外的人问了什么问题。 　　女人道：“那小两口喜不喜欢小孩？喜欢啊，尤其是那个女的，我记得她家里好像怎么来着，反正她住院的时候没一次来看她！可能是因为这个吧，那女的特别想要个自己的小孩，她会做衣服的，她家小孩儿的衣服，她住院的时候就在那儿做，从帽子到袜子，她老公给买的都是那种特好的料子，随她怎么做……” 　　邱遇的眼睛已经红了。 　　“这是……” 　　“我知道你谅解你爸了，但是你心里还是有个坎。”冯岚轻声说，“你还是不确定你妈妈爱你，你想探寻，但你又觉得那样不太懂事……” 　　下一个画面，是陈雅。她讲了自己是怎么来照顾赵珍珠和邱遇的，讲赵珍珠弥留之际如何握着她的手，求她帮忙照顾邱遇。 　　再下一个画面，邱建军和李凤娟。邱建军没说话，但李凤娟一直絮絮叨叨着赵珍珠的一些小事。 　　“当时就给小遇起名这事，嚯，写了一个本子！把那个字典啊，从头翻到尾，再翻回来。正着写过去，是女孩儿的名，倒着写过来，是男孩儿的名，从知道怀孕了就开始写，开始弄那个婴儿房，孩子在肚子里都不会动呢，她都开始琢磨孩子长牙吃什么了……” 　　邱遇抹了下眼角。 　　他心中所有的迷茫，不解，怀疑，在这一刻真正被彻底驱散，从此，他永远记住自己诞生于爱。 　　最后一个画面，邱林风。 　　邱林风有些局促。 　　“小岚不说，我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讲。 　　“十几年，爸爸都疏忽了一件事，你没了母亲，你比一般的小孩，更需要知道，你的父母爱你。但是我……我从来没这么跟你说过。” 　　邱林风呼了口气，认真地看着镜头。 　　“爸爸妈妈都爱你。”他说，“我们不是觉得该结婚了，就结婚了，也不是我把她带出来，我们就结婚了。我们相处很久，她觉得我人好，值得喜欢，能一块过日子，才答应我求婚，跟我正式领证的。我们不是一结婚，就要孩子的，是我俩有一天出去散步，她看见人家小孩儿，就很想要个自己的小孩儿。我……我比她还早想要，但是我怕她不乐意，不敢说，毕竟以前村子里的女人，结婚是一个坎，生孩子又是一个。” 　　他拿出一个本子。 　　“这是我和你妈给你准备的，好多个预备名。” 　　他笑了下。 　　“你庆幸吧，你其实差点叫邱为国，听着跟你爷是一辈的……” 　　生日快乐歌突然响起，邱林风的影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冯岚从邱遇那里拿到的照片，可爱的、虎头虎脑的一个小男孩，对着镜头笑。 　　邱遇不禁落下眼泪，他狠狠搓了下眼角，望向冯岚。 　　“谢谢你。我……我特别喜欢。” 　　冯岚如释负重地勾了下嘴角，突然站起来对着太阳喊：“邱遇——我爱你——” 　　“生日快乐——很高兴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让我遇见——” 　　太阳从邱遇的眼瞳中升起，明亮，照耀一方。 　　他吸吸鼻子，又抹了下眼睛，也跳起来，对着太阳。 　　“冯岚——认识你太好了——我要跟你过一辈子——下辈子——我也爱你——” 　　声音传出去又绕回来，风和海都听得清楚，太阳和这一天的光明也做了见证。 　　冯岚转头看着邱遇，眼角余光瞧见另一边的小姑娘对自己举起手机，但也没管。 　　冯岚看着邱遇笑，有些气喘。 　　冯岚道：“现在可以接吻了。” 　　他张开双臂，邱遇迈步向前。 　　一如在曾经的护城河畔。 　　只是两人的角色换了过来，两人的关系也比那时更亲密。 　　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光芒普照的未来。 第138章 ☪ 意外 　　◎我们现在在医院◎ 　　邱遇很少哭，难得一次就把眼睛哭红了。 　　冯岚伸手想碰邱遇的眼角，被邱遇半道截胡握住，又亲了亲他的手心。 　　“谢谢你。” 　　语气认真，目光专注。 　　“我确实一直……也没一直。就偶尔会想起这件事。但是从今以后……” 　　邱遇笑。 　　“我再也不会怀疑了。” 　　冯岚很柔和地说：“那就好，那我的礼物就送对了。” 　　“你什么时候……” 　　“记不记得有天早上你下楼，我和雅姨在厨房？” 　　邱遇有些惊讶：“那会儿……” 　　“其实之前我就在微信和她说过了，前面两个阿姨就是她联系了，定好见面时间，然后我去的。那会儿还在家教，我跟姓郑的请过两次假没告诉你。那天和雅姨说的，是麻烦她录你爸和你爷爷奶奶。我视频剪的还行吧？” 　　冯岚说完，自己都笑了。 　　“都是直接用的，你听前面我提问的声音模糊不清，因为当时就没录好……” 　　这个视频确实很粗糙。 　　杂音很大，镜头很晃，幸好有字幕——整个视频最有技术含量的一块，就是字幕。 　　邱遇道：“你都什么时候做的？” 　　冯岚道：“来时候火车上拿手机弄的。” 　　火车上不能和冯岚黏一块，网又不怎么好，邱遇挺无聊，醒醒睡睡，让冯岚有了充足的剪视频的时间。 　　邱遇心里涨得厉害，暖得厉害，看着眉眼温柔的冯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也伸手去碰冯岚微红的眼角，轻声问他：“因为我还是因为太阳？” 　　明摆着想骗冯岚一句情话。 　　冯岚也如他所愿：“你就是我的太阳。” 　　邱遇笑了下，又去亲冯岚，这次一触即分，只纯情地碰了冯岚的唇角。 　　但接下来的话就不怎么纯情了，他说：“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去那种一面玻璃的五星旅店，迎着日出的方向有张床那种。” 　　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冯岚摆手甩了邱遇一下，邱遇笑笑，弯腰拿起手机，关了录像，然后点开视频，调到大概时间，截了两张图。 　　先发看海群：“没起的汪。” 　　然后打开微博，斟酌配文。 　　最新一条还是昨天晚上发的，用的图是孙雪给拍的俩人在海里飘着的照片，配文是：“从阳光，海浪，夏天，走向新生活。” 　　评论热热闹闹，和夏天差不多。 　　“[链接分享：海的故事]你敬我一图我还你一文，请吃，请吃” 　　“这么惬意一定是考好了！意！满！离！” 　　“哪里有蓝蓝的海，我只看到红浪，红浪，宾馆大床房！软被翻出来的！红浪！” 　　“照片已经有了，vlog还会远吗？” 　　“接力许愿vlog” 　　“啊，健美的高中生……” 　　“小邱好像有腹肌哎？” 　　“岚岚是不会游泳吗？” 　　“想知道这段有没有录像呜呜呜感觉是那种，无所事事的快乐T T” 　　“速涂了一张可做壁纸还加工了动图，请，请[链接分享：无所事事的夏天]” 　　…… 　　邱遇轻咬着舌尖。 　　昨天那个文案，其实是写给冯岚的。 　　谁想到，今天收到冯岚这样厉害的一份礼物。 　　他不想今天发的内容抢了昨天写给冯岚的那句话的风头，又觉得冯岚今天的每个举动，都该用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词去描述。 　　纠结了得有三分钟，邱遇才终于慢慢打字，发送。 　　@风过山丘：真正崭新的生活，收到了来自冯岚的，非常非常好的礼物。祝我生日快乐。[日出照片][视频最后的照片截图] 　　评论：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以及你们真的好幼稚哈哈哈” 　　“楼上一定是看了梦姐昨天发的聊天记录我真的笑死，byxx什么初中生所为——by斯芬克斯胶囊” 　　“细说礼物！” 　　“啊啊啊生日快乐！天呐没有准备任何礼物……！ ” 　　“救……！生日快乐！姐姐这就去给你码一篇生贺！” 　　“最后的小孩子是小邱小时候吗，啊啊啊好可爱，宝贝生日快乐，你十九岁啦！” 　　“过生日！所以你资料填的生日是假的吗！啊啊啊！” 　　“生日快乐！小冯的微博生日日期是正经填的吗，快告诉我！” 　　…… 　　邱遇微博资料填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 　　之所以这么填，是因为他注册微博那天就是光棍节，他又正好不想过生日，就按注册时间填了，算是这个账号的生日。 　　当时哪知现在，又有对象，又想过生日。 　　邱遇靠着冯岚把视频又看一遍，想跟邱林风说两句话，不知道怎么说，半天过去给陈雅发了个“谢谢雅姨”，又顿了好久，才给邱林风也发了个“谢谢爸”。 　　时间太早，没人回话。 　　邱遇情绪渐渐平静了，小声提醒冯岚：“咱俩有观众。” 　　冯岚在亲完嘴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但比起观众更让他在意的是邱遇，无暇分神。现在邱遇提起来，冯岚才去看那边四个女生，四个女生也在偷偷摸摸看他俩。 　　其实也不止是四个女生了。 　　大哥的车只给他们送到这个地方，但送人看日出的大哥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往左往右都有不少陌生人。这些人，甭管什么时候来的，刚才俩人喊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绝对都听个正着，明里暗里，都有不少视线，有多少人听见看见甚至录像了，也都说不准。 　　冯岚小声问：“怎么办啊？” 　　光是喊的，人家没准以为他俩是在跟不在场的女生告白，但都抱着亲了，一定要解释只能用拍戏解释了。 　　但现在也不让拍男的亲嘴的戏啊。 　　邱遇提议：“咱俩跑啊？” 　　冯岚道：“那几个女生还没走呢，咱俩下去和代步车大哥对坐啊？” 　　又道：“你对着长辈嘴是挺甜的。” 　　毕竟大哥其实是大爷的年纪，满脸都是庄稼人的质朴，被拍个照都高兴。 　　说到这，冯岚不禁有点担心，转头往下看。 　　“大哥一会儿还拉咱俩回去吗？” 　　恐怕人家接受不了他和邱遇这样的小两口。 　　邱遇也回头看了眼：“应该瞧不见咱俩亲嘴。而且大哥都不知道跑多少回见多少人，没准咱俩喊的时候人头都没抬。” 　　邱遇又缓了一会儿，转头让冯岚看自己的眼睛。 　　“红肿吗，不会特容易被看出来吧？” 　　冯岚伸手碰了下：“还好，他们几个要是说你，你就说起大早困的。” 　　“也行。” 　　邱遇呼出口气：“喊他们给我们过生日！要有蛋糕，唱生日歌的。怎么样？” 　　“特别行。” 　　邱遇又揉了下眼睛，深呼吸，然后拿出手机又点开无人响应的看海群。 　　“有醒的了没，今天我生日，找个地方吃饭，我请客。” 　　群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大家整整齐齐地发照片，所有照片的大致角度都相同，只有细微差异。 　　所有照片也都略显模糊，看不清楚主人公的脸，但从服饰判断，怎么都是邱遇和冯岚。 　　邱遇和冯岚并肩坐着，邱遇和冯岚凑头看手机，邱遇和冯岚站起来对着太阳喊话，邱遇和冯岚抱着亲。 　　消息也一条条跳出来。 　　-张鹏：起了，是人，看到你抱着冯岚哭 　　-钱成锦：起了，是人，听到你俩嗷嗷喊 　　-赵飞鸿：起了，是人，我，哎，行吧 　　-李绣：起了，是人，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昨晚还拉了一个小群，让大家不和你俩一起出发，给你们小两口恋爱空间 　　-杜思瑜：起了，是人，感谢招待 　　-刘鹏：起了，是人，随便跟一下队形，顺便问问生日怎么过 　　-范欣萌：起了，是人，全程录像，欢迎来找我要 　　-孙雪：起了，是人，@真正的硬汉 @张羊羊 谁是狗已经很清楚了 　　邱遇和冯岚也是服了。 　　-邱遇：@你的朋友李花 我谢谢你呗 　　-李绣：不客气兄弟 　　-张鹏：生日真过啊？谈恋爱了真是不一样，认识这么多年没给你过过生日 　　-钱成锦：怎么过？有对象了你还需要兄弟们给你过？ 　　-冯岚：意思是兄弟有了对象你们就不要兄弟了？ 　　-钱成锦：？ 　　-邱遇：原来如此！我就说是你们孤立我和冯岚！你们歧视处对象的！ 　　-钱成锦：？？ 　　-钱成锦：冯岚是这个性格吗？？？ 　　-张鹏：别问，问就是被邱遇带坏了。 　　邱遇回了一个呲着大牙笑的黄豆表情。 　　“哎，我把你带坏了。”他撞了下冯岚的肩膀，“怎么办啊，你会不会在心底谴责我？” 　　冯岚道：“往好了想，我是暴露本性了。” 　　“是吗？你……你以前是这个性格？” 　　“嗯，家里出事前，差不多吧，反正比现在活泼。”冯岚浑不在意，“我小学的时候还干过那种事，就是在外面玩了一身泥回家。和我爸一块，回家了俩人并排站着，他抱着我的足球，我背着手，听我妈训话。” 　　冯岚说着，自己笑了。 　　“平时不那样啊，那天是玩疯了，我只是活泼，不是皮。可惜我之前把空间发过的东西都清空了，不然还能让你看看——不过我以前发空间也不多。” 　　跟他现在有了微博和B站账号也不怎么发东西一样。 　　冯岚叉着腰，又看了一眼太阳。 　　“走吗？” 　　“走吧？” 　　邱遇又看了眼群里的照片，判断出其他人的方向，往那边瞅了瞅。 　　人已经很多了，他一下子也没看出来那几个人到底在哪儿，便只能又在群里说：“我和冯岚准备走了啊，回去吃早餐，然后补一觉，别的再说。” 　　其他人都让他俩赶紧滚。 　　邱遇又扭头看旁边的女生。 　　“喂！”他喊了一嗓子，“走吗？” 　　给冯岚转钱的那个女生笑道：“我们是准备走了，你们可以吗？能走了？” 　　调侃和包容的意味都很明显。 　　“走啊。”邱遇说，“毕竟一辆车呢。” 　　六个人下了小坡，代步车大哥在那儿抽烟。见了他们眯了下眼：“回去了？” 　　冯岚点头：“回去了，麻烦您了。” 　　大哥一笑：“有什么的，上车。” 　　又半个小时，回了旅店。 　　四个女生里两个放弃吃饭直接回去睡觉，另外两个跟邱遇和冯岚一起去了餐厅，其中就包括那个一直跟他俩有对话和交接的女生。 　　女生有点不好意思，跟他们搭话道：“你俩是……一对是吧？” 　　“是啊。”邱遇大大方方地说，“要我们现场再亲一个吗？” 　　冯岚轻杵了邱遇一下。 　　“说什么呢？” 　　邱遇笑：“好吧，不会现场亲了。” 　　女生也笑了下。 　　“那个，我们刚才都看见了。我还拍了照片，录了像。你们要吗？” 　　冯岚道：“你发给我吧。” 　　又补充：“他在B站发视频，到时候可能会把你录的素材也剪进去，可以吗？” 　　“当然当然，那我现在发给你们。” 　　她把能发的都发了，又问：“我可以留着这些吗？我也想发个微博什么的。” 　　两个人自然都是无所谓这些。 　　邱遇还道：“行啊，你还可以直接发超话。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邱遇，他叫冯岚，我的微博ID是风过山丘，我的B站ID也是这个，欢迎来‘饭搭子’超话见证我们的爱情故事。” 　　冯岚又杵了邱遇一下。 　　邱遇道：“好好好，不说了。” 　　他给冯岚夹了个包子，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快吃吧，吃完了咱俩回去睡觉。” 　　两个人飞快地吃完了饭，和两个女生告别回房间了。路过赵佳伟和张洋那屋的时候，邱遇使劲敲了几下门，喊他们：“吃饭了！太阳升起来好久了！别睡了！” 　　里面响起一声什么，但没人理邱遇，邱遇也没管，跟冯岚回屋换了衣服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有人使劲敲他俩的门。冯岚被敲醒了，迷茫地喊了一声：“谁啊？” 　　门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仍然敲门。这下把邱遇敲醒了，邱遇拧着眉，搂着冯岚凶巴巴地骂：“有病啊？敲什么敲你敲——” 　　这下敲门声停了，传来赵佳伟的声音。 　　“醒了吗？” 　　冯岚按了邱遇一下，过去开门。 　　“怎么了？” 　　赵佳伟满脸焦急。 　　“张洋不太对劲，一直吐什么的……你们都没事吧？” 　　邱遇困得要死，也没听清，在床上挣扎了一下，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什么事啊？” 　　“嘘。”冯岚说，“张洋不舒服，吐得厉害。” 　　“啊？” 　　邱遇这才坐起来了。 　　冯岚道：“我去看看。” 　　跟赵佳伟走了。 　　张洋蜷在床上，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床边放着垃圾桶。 　　“你怎么样？”冯岚问，“吃的都一样的不应该不干净，你昨晚着凉了还是又吃什么了？” 　　张洋含糊道：“没啊……就昨天那些……” 　　“之前哪儿不舒服了吗？” 　　张洋道：“昨天游泳的时候肚子就有点疼，凉的吧……没事，不用管我，我躺一天……” 　　“给你买点药？” 　　冯岚不太放心，看张洋一直捂着，又问他：“你具体是哪儿疼？” 　　张洋指了下：“这。” 　　冯岚皱了下眉，上网搜了一下，犹豫道：“会不会是阑尾炎？” 　　张洋虚弱地笑了下：“只阑尾炎吗？上网搜一般不都癌症起步吗？” 　　赵佳伟道：“说那不吉利的。” 　　冯岚也笑了下，但没真当个笑话，上手在张洋肚子上摸了摸，然后直起腰道：“别耽搁了，万一真有什么……走吧，去趟医院。” 　　张洋努力睁眼：“不用吧，都出来玩的……” 　　“他衣服呢？”冯岚问赵佳伟，“哪件是他的？” 　　赵佳伟道：“我帮他。” 　　冯岚道：“我回去跟邱遇说一声，一会儿回来就走。” 　　又出门回去。 　　邱遇抱着被子，听见动静抬头看冯岚。 　　“睡觉？” 　　“我陪张洋去趟医院。”冯岚说，“我按他肚子，总觉得他是阑尾炎。我初一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就阑尾炎，也是吐，中午吐下午就去医院做手术。你继续睡吧，没什么事很快回来，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他摸了下邱遇脑袋。 　　“寿星好好睡，想想要什么蛋糕，要去哪个饭店吃饭。” 　　邱遇今天太兴奋，回来以后冯岚很快睡了，邱遇在微博打了半天小作文，困不行了才睡，没冯岚睡得久。 　　本来睡眠就不足，这么一弄更是困得不行，挣扎了一下，也就放弃了，翻了个身，黏糊糊地亲冯岚手腕。 　　“那早点回来啊。” 　　冯岚应了一声，换衣服走了。邱遇睡了个好觉，再睁眼的时候浑身舒坦，脑子慢慢清醒，想起冯岚说张洋出事，去医院。 　　邱遇揉了下脸，立刻拿起手机要问情况，刚点进微信，就看见李绣在群里问：“哪个医院？” 　　邱遇点进去一看。 　　冯岚的消息就在上一条：“午饭你们吃吧，张洋阑尾炎，我们现在在医院。” 第139章 ☪ 礼物 　　◎谁说想做点什么的？◎ 　　冯岚决策做得快，几乎没耽误。 　　张洋到了医院，很快做完检查确认是阑尾炎，立刻安排住院等手术。 　　冯岚提醒他和家长说一声，他说他爸妈开烧烤店的，白天睡觉晚上开门，现在说没人理，怎么都得等下午。而且他都成年了能自己签字，阑尾炎而已，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不如做完了再说算了。 　　张洋越说越沮丧，想到之后几天都不能跟李绣一起玩了，新筹备的告白也泡汤了，更是蔫巴。 　　其他人也都担心，冯岚劝了他们吃中午饭，劝不动他们下午继续玩。 　　最劝不动的当然就是邱遇，买了吃的，中午就来找他们了。 　　张洋挺愧疚：“你们去玩吧，你们这样我也没法歇着。” 　　大家也没走。 　　张洋又说：“杜思瑜不是凌晨到的吗，回去歇着吧，在这陪我耗着干什么——咱们这一波人把病房都填满了。”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赵佳伟道：“我留着吧，我睡得多，你们都回去歇着，看也看过了，他明天手术的时候你们想来再来。” 　　邱遇道：“我也陪一会儿，冯岚回去，我们家出一个人。” 　　张洋虚弱道：“能对我好点吗，我都躺这了，还跟我秀恩爱呢？” 　　李绣这时说：“我下午接邱遇和赵佳伟的班，给你带吃的过来，想吃什么？” 　　大家短暂地安静了一下，赵佳伟碰了一下张洋，张洋才反应过来道：“别别，你……你好好休息，好好玩，我没什么事啊，阑尾炎而已，切了就好了……” 　　李绣笑了下：“那我跟邱遇似的，还给你带面条？” 　　张洋耳朵都热了，嗫嚅道：“好……那你快回去休息，下午……下午见。” 　　李绣一笑，带头走了。 　　邱遇把人送到门口，又跟冯岚说了两句话。 　　冯岚眉间有倦意，看得邱遇直心疼。 　　“回去好好睡吧，这边不用担心。”邱遇说，“下午也别来，等我回去。” 　　冯岚点头：“行。但是你生日……” 　　“这还过什么了，反正我这么多年不过了。” 　　冯岚很轻地拧了下眉毛。 　　邱遇宽慰他：“就是过也不就是吃饭吃蛋糕吗，你歇够了给我安排个蛋糕，怎么样？” 　　冯岚也只能点头：“好吧。” 　　邱遇飞快地捏着冯岚的下巴亲了他一下。 　　“回去吧。” 　　冯岚确实累得厉害。 　　来的路上各种抽空剪视频，到了地方就是玩，好容易歇了又爬起来陪张洋跑医院，都没怎么闭眼。 　　但冯岚还是先找蛋糕店给邱遇定了个蛋糕，预订了送达时间，才梦游似的下车回旅馆房间，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 　　再睁眼时，邱遇已经回来了，面朝着冯岚，睡得十分香甜。 　　冯岚拿手机看了看，蛋糕已经到了，打他电话他没听见，外卖员给放在了旅馆前台。 　　邱遇的十九岁生日，邱遇难得过一次生日。 　　冯岚坐起来靠着床头，拿着手机摆弄，搜了半天怎么给对象过个难忘的生日。 　　没一个答案比他早上送的视频动人，非要说，也只有“把自己送给他”这一条了。 　　冯岚脑子里不禁浮现了邱遇提过好几次的小狗尾巴。 　　在外游玩，他上哪儿去弄个小狗尾巴？更何况明天要么去医院看张洋，要么不看张洋，按原计划去水上乐园，还要换泳衣，留下什么痕迹都不好…… 　　冯岚牙齿抵着舌尖，正想着豁出去算了，邱遇哼唧一声翻了个身，似乎是被冯岚的手机屏幕晃了眼。 　　冯岚忙把屏幕按灭，邱遇又哼了一声，冯岚伸手拍拍他，他才继续安静睡了。 　　什么小狗尾巴，冯岚也暂时忘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进了卫生间，水开到最小流洗了把脸，然后给李绣发消息问张洋情况。 　　-你的朋友李花：挺好的 　　-你的朋友李花：邱遇生日你打算怎么办？ 　　-山风：给他买了个蛋糕 　　-你的朋友李花：不找地方吃饭了？ 　　-山风：都不知道要睡到几点，怎么吃饭 　　-你的朋友李花：夜宵啊。我们可以不去，但你可以给他安排个海边小烧烤，再给他放个烟花，怎么样？ 　　-你的朋友李花：你要是会弹个吉他什么的就更好了，哇，可以直接求婚。 　　-你的朋友李花：哦，这不是我的主意，指路[链接分享：亲爱的，生日快乐] 　　-你的朋友李花：虽然俗套，但是好～嗑～文笔也不错，激情推荐/干杯 　　-山风：…… 　　-山风：算了，到时候一块吃蛋糕。别的……我另有安排 　　-你的朋友李花：什么安排？ 　　-你的朋友李花：哦～～～不必说了，我已经懂了～ 　　波浪号荡漾得能冲出手机屏，打着弯点着了冯岚的耳朵，也又点亮了他脑子里的小狗尾巴。 　　冯岚对着镜子，手比在头上动了动，又转过身，看了眼自己的后腰。 　　狗尾巴……怎么操作，又上哪儿买啊？ 　　邱遇这一次睡得不久，也就冯岚睁眼前十分钟他闭眼，冯岚醒后二十分钟他也醒。 　　邱遇不会说，他其实已经睡饱了，坐在床边玩手机而已。但对象在旁边，只玩手机多无聊，就忍不住去看冯岚的脸，看着看着，就觉得困，就想试试能不能跟冯岚做上一个梦，然后稀里糊涂就睡了。 　　这次睡得十分不好，醒来时头昏脑胀，显然是睡多了。冯岚开着空调开窗户，让邱遇呼吸两口新鲜空气，邱遇蔫巴巴地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眯瞪着打哈欠。 　　冯岚搓搓他的脸：“好点没？” 　　邱遇任冯岚对他的脸揉圆捏提，可怜道：“难受。” 　　“好可怜的寿星。这么难受怎么办？” 　　“按照谈恋爱的路数，我该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邱遇眯着眼，“但我其实是个很务实的人，所以亲爱的，你能给我按按头吗？” 　　冯岚笑着转到邱遇身后，让他往后枕着靠背，力道适宜地给邱遇按头。 　　“嗯～好。”邱遇不住称赞，“啊，舒服，就是这个力道，对，再按按刚才那儿……” 　　冯岚忍不住笑：“有没有点正经动静，不知道的以为咱俩干什么呢。” 　　邱遇故作叹息：“哎，我是想做点什么，奈何条件不允许啊。” 　　冯岚动作略顿：“真想做点什么？” 　　邱遇没听出这句话里认真，闭着眼半开玩笑道：“想啊。咱俩这频率说出去，谁信是十八九的小伙子谈恋爱？” 　　冯岚若有所思，继续给邱遇按头。 　　“粉丝信。” 　　邱遇更乐：“粉丝更不信吧，她们眼里咱俩都……反正我之前看的好几篇都写得特别猛，别人行不行我不知道，我是不行，我有自知之明，不可能把你颠来倒去折腾得一周不下床。你说她们哪儿来的自信，还是这就叫粉丝滤镜？分我一点，我不要那份自信，要他们写的那份实力……” 　　冯岚淡淡道：“我不想一周下不来床。” 　　邱遇道：“那我想，我向她们祈祷你有这份实力。” 　　冯岚收了手，在邱遇腰上捏了一把，低声道：“也不想你一周下不来床。” 　　邱遇睁眼，勾了冯岚的手。 　　“好吧，也是，一周的时间干什么不好，都赖在床上，也太没意思了。” 　　“七老八十了有的赖，到时候骨头全躺懒了，你又想起来走。” 　　“已经想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了？” 　　“不能想吗？” 　　“能，还想少了呢，奔着一百岁想！” 　　当晚赵飞鸿发挥班长职能，去替了李绣，冯岚从前台拿了蛋糕，十个人就近找了个饭店给邱遇过生日，张洋和赵飞鸿开视频参与。 　　许愿的时候大家让邱遇说出来，说打了赌了，看几个愿望跟谈恋爱有关。 　　冯岚还记得邱遇之前说的话，帮着拒绝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杜思瑜笑道：“你那是老说法了，最近讲究许三个愿望，前两个说出来，最后一个不说，一样灵。” 　　邱遇搓搓手：“这是你们自找的啊！” 　　张鹏立刻捂住耳朵。 　　张洋伸手扒拉赵飞鸿：“挂了，我不听……” 　　但没人能阻止邱遇，他两眼一闭，大声道：“第一个愿望，我要和冯岚谈一辈子恋爱！” 　　冯岚点头：“批准实现。” 　　“第二个愿望，冯岚立刻亲我一口！” 　　冯岚凑头过去，就在邱遇的脸上亲了一下。 　　第三个愿望邱遇没有开口，只在微暖烛光中看了冯岚一眼。 　　范欣萌直叹气：“这眼神拉丝的，肯定是三个谈恋爱，我输了，我以为男生会有理智一点，给自己的工作事业留个空呢——果然什么男生理性女生感性就是他大爷的刻板印象。” 　　邱遇吹了蜡烛，黑暗里笑道：“萌姐骂得太对了。输了什么？我和冯岚给你出。” 　　范欣萌爽朗道：“不比，小小十块钱，朕还出得起——谁离开关近，把灯开了。” 　　灯亮了，邱遇把蛋糕一分，大家一吃，这个生日就算过完了。 　　回旅店后，邱遇缠着冯岚一块洗澡，补了节手工劳动，心满意足地滚到床上。 　　谁都不困。 　　邱遇眼睛瞪得像铜铃，兴致勃勃地剪视频，冯岚跟着看了一会儿，靠在邱遇肩膀上拿出手机打地鼠。 　　邱遇中途瞥他，唉声叹气：“我送的打地鼠机是彻底失宠咯。” 　　冯岚漫不经心道：“你不失宠就行。” 　　邱遇顿时得意：“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失宠，你觉得呢？” 　　冯岚故意逗他：“我觉得……不一定。” 　　“为什么？！” 　　冯岚手机震了震。 　　他没答邱遇的话，而是先看了短信，看完了上下瞅瞅邱遇。 　　“看你表现。” 　　“啊？” 　　冯岚掀被起身。 　　邱遇莫名其妙：“干什么去？” 　　冯岚道：“等着。” 　　推门就走。 　　邱遇隐约明白什么——上次冯岚这么干，是从学校食堂端了个蛋糕，一路好好护着，奶油都没蹭掉一块，完完整整送到他面前，给他过了个六一。 　　那这次…… 　　邱遇剪不动视频了，合了电脑，目光灼灼地看着房门。 　　很快，邱遇就仿佛听见了脚步声，然后，房门把手真动了动，冯岚先伸进来一只手，摸索着关了灯。 　　邱遇口干舌燥：“什么啊？” 　　冯岚走进房间，关门，开灯。 　　邱遇瞪大眼睛。 　　冯岚头上顶着一个发箍，发箍上两个毛茸茸的耳朵。 　　“小狗尾巴不好买。”冯岚不怎么自在地说，“就买了这个，你先……凑合着。” 　　他走到邱遇那边，掀邱遇的被。 　　“还行吗？” 　　邱遇干咽了一下，几乎贴在床头。 　　“还能说不行的？” 　　瞧着比冯岚还要紧张点。 　　冯岚把手上的袋子丢给邱遇。 　　“不行。谁说想做点什么的？” 　　他一条腿压上床，随即摸了下邱遇的脸，勾起邱遇的下巴，垂眼看他。 　　犬耳软软，跟着冯岚的动作摇晃。 　　眼神凉凉，掩着深处的害羞和紧张。 　　“你第三个愿望……我猜对了吗？” 　　邱遇侧头，招架不住地咬着冯岚手指扯塑料袋。 　　“对过头了。” 第140章 ☪ 本事 　　◎名字里带遇，可不就遇见冯岚了◎ 　　第二天早饭是完全睡过去了，二鹏和赵佳伟还有李绣都来敲过门。 　　刘鹏比较礼貌，敲门声轻得邱遇和冯岚都没听着。 　　张鹏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路过的时候顺手拍了几下门，没人理就走了。 　　赵佳伟一如昨天狠砸门，冯岚迷迷糊糊的以为张洋又怎么了，眼睛刚睁开一条缝，被邱遇伸手搂住，没怎么挣扎就又睡了。 　　最后是李绣携姐妹们来敲门，敲了几下没人理，就特别懂地带着姐妹们走了。 　　“我就说吗，邱遇难得过生日，不可能吃个蛋糕就完了。” 　　邱遇和冯岚是没听见，不然必得倒头就拜，高呼“梦姐真乃神人也”。 　　俩人一直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张洋都进手术室了。 　　邱遇先起床，冯岚想起，刚坐起来一点，就腰疼得又躺了回去。 　　邱遇确实喜欢小狗耳朵。 　　要不是今天还有行程，冯岚估计自己连内裤都要扯松了再穿。 　　此时此刻，冯岚暗暗决定以后绝对不要搞什么小狗尾巴，不然恐怕邱遇真会获得同人文之祝福，折腾得他一周下不去床。 　　迎合对象的喜好竟是如此甜蜜又痛苦的一件事。 　　痛苦在今天腰疼屁股疼，甜蜜在冯岚不否认自己爽到了。 　　想一想两个人以前亲密也有，但顾忌也多，主要就是第二天要上学，要做一天，还要跑操，折腾得要死，于是在本可以放纵的年纪学会了节制。 　　现在物极必反，猛兽出笼。 　　真正的放纵原来如此，“适可而止”果然是大智慧之词。 　　幸好猛兽尚存几分理智，把主战场安排在浴室，不然两人半夜还要出去再开一个房，留下一屋子狼藉让保洁收拾，实在不像话。 　　不过，这也未必是猛兽的理智，而是猛兽对再把他抱起来按墙上这种玩法的执念。 　　冯岚把自己想乐了，邱遇从洗漱完出来正好看见，犹豫了一下才往前走，带着点小心道：“你生气了吗？” 　　冯岚慵懒地望过去一眼。 　　“嗯？” 　　邱遇便松了口气：“看来没有。” 　　冯岚手摊在床上，朝邱遇勾了下手指。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要是这么对你，你生气？” 　　邱遇立刻道：“那当然不会！” 　　他已经穿了衣服，这会儿就把衣领扯开给冯岚看。 　　“就最后这一口，感觉你咬得特别狠。” 　　冯岚怔了下，示意邱遇近一点。 　　肩颈交界的地方果然有个特显眼的牙印，但冯岚没有半点印象，显然那会儿脑子已经彻底糊了。 　　“消毒没？” 　　“都没破皮。” 　　冯岚反复摸了几下那个牙印，哑着声音道：“我破皮没？” 　　邱遇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低头亲了他一口。 　　“没，你睡的时候我看了，也上过药了。” 　　“那狗耳朵呢？” 　　邱遇从床边拿起来，在冯岚面前晃了下。 　　冯岚抬手拿过去，端详了一会儿，戴在了邱遇头上。 　　“狗。” 　　冯岚把被子往下一拽。 　　“你说我为什么咬你那么狠？” 　　他都被邱遇咬出花来了，看着吓人。 　　邱遇咳了声，尴尬道：“一时失控，以后不会了。” 　　冯岚揉了邱遇脑袋一把，慢慢道：“偶尔可以。比如你下个生日。” 　　“一年准一回？” 　　“你想要几回？” 　　“我生日的时候你不得来一回？” 　　“我生日……” 　　冯岚想不着自己跟邱遇一样野兽出笼的样子，但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邱遇脑袋，不紧不慢地说：“看你本事了。” 　　邱遇腻着冯岚蹭了蹭。 　　他知道冯岚没他这么活泼，他节制是因为要上学要打工，不像十九岁是被学习绊住脚。但冯岚是真的心思少，被他勾着引着才露出一点尖牙，根本不会往这些花样上使劲，连喜欢被叫哥都是碰巧被叫了才透露出来。 　　这样的冯岚，去搞了小狗耳朵发箍。 　　还是因为不好买尾巴，才退而求其次，只买了发箍。 　　邱遇稍微一想，心里就软得不像话。 　　“行啊，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本事多着呢。” 　　他帮着冯岚想怎么弄自己。 　　“想不想看我用玩具？想不想把我绑起来？想不想看我戴小狗尾巴？想不想看我穿女装？” 　　邱遇兴致勃勃。 　　“光我知道的，就有旗袍，洛丽塔，JK，女仆。女仆还带角色扮演，我可以给你端盘子，喊你主人，少爷……” 　　冯岚默默：“你这是想让我看你本事，还是你自己就想这么玩？” 　　“怎么会！”邱遇这次却是无辜，“这都是她们文里写的，别的不讲，我这个骨架子，我这个面相，穿女装不会好看的……” 　　冯岚顿感不妙：“你意思是我穿好看？” 　　邱遇定睛一看，脑内思维发散，结巴了一下：“比……比我好看。” 　　冯岚把邱遇搡开，闭上眼。 　　“安静，我在做梦。”他说，“等我再睁眼，你最好眼神清白，脑子干净。” 　　邱遇看出冯岚是真得没歇够，立刻安静地缩到一边去剪视频。 　　冯岚又歇了一阵，才起来换衣服，让邱遇收了电脑，两人一块去吃了饭，然后去医院看张洋。 　　张洋手术已经做完了，在那儿迷茫睁眼等着麻药劲过去，时不时胡乱哼唧一声。 　　一进屋，邱遇就给冯岚扯了把椅子，让冯岚坐。冯岚哪儿坐得下去，反手把邱遇按下，手支在邱遇肩膀上，跟留在这看人的刘鹏和赵佳伟搭话。 　　“跟他爸妈说了吗？” 　　刘鹏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我按着张洋说的等他手术出来给他爸妈打电话了，他爸妈说我诈骗，咒他儿子，把我骂了一顿拉黑了。” 　　防诈骗意识还挺强的。 　　邱遇道：“指纹解锁他手机，微信给他爸妈发个视频？” 　　冯岚道：“算了，一切顺利不着那个急，等他醒了自己和他爸妈说吧。其他人呢？” 　　“赵飞鸿回去睡觉了，李绣和孙雪吃饭去了，剩下几个玩去了。毕竟杜思瑜好不容易来一趟，都没正经下海游两圈。”赵佳伟说，“咱们近十个人，总不能都等在外头，那是等老婆生孩子的架势，他张洋也敢受？” 　　邱遇道：“你换个比方，我和冯岚没法幻想老婆生孩子的架势。” 　　赵佳伟道：“怎么没……哦对，你俩都不能生。” 　　邱遇无奈地冒出句京腔：“多新鲜哪，您才意识到？” 　　插科打诨地聊了一阵，李绣和孙雪回来了，给刘鹏和赵佳伟带了饭。 　　瞧见邱遇和冯岚，李绣左看看右看看，有意调侃道：“裹得够严实……原来你俩还能起来呢？” 　　“怎么就起不来了？” 　　“早上不就没起来吗？我们轮番去敲你俩的门，喊你们起来吃饭，出去玩，敲了四回。” 　　邱遇和冯岚一点印象都没有。 　　邱遇问：“什么时候？” 　　“你管什么时候，横竖你俩没起来。下次再有这活动提前说一声，行吗，就说你俩不起了，也省的我们惦记。” 　　冯岚闻言有些不自在——他昨晚没给邱遇琢磨别的事的机会。 　　邱遇也心道冯岚也是突然袭击，他怎么也不可能分神打招呼，嘴上只敷衍应下：“行行行。” 　　孙雪问他俩：“你们吃饭了吗？” 　　冯岚道：“吃了。” 　　孙雪就拿了两瓶水给他俩：“在酒店歇着得了，还来一趟干什么。” 　　邱遇道：“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还打算去水上乐园吗？” 　　“去啊。”李绣说，“等他爸妈到了，该怎么玩怎么玩。对了，他爸妈……” 　　刘鹏匆忙咽了口饭：“骂我诈骗。” 　　李绣听了一乐：“啊，那我给于姐姐发个消息，让于姐姐帮着说一声？” 　　刘鹏道：“冯岚说等张洋醒了自己说。” 　　李绣想想：“也行。不然他这样，他爸妈担心想跟他说个话也说不上。” 　　又对刘鹏和赵佳伟道：“既然这俩来了，你俩吃完就走吧？想干什么干什么去。” 　　赵佳伟道：“那我游泳去了。” 　　刘鹏道：“我再待会儿。” 　　孙雪道：“那我走了？我找思瑜去。” 　　“行。”李绣说，“防晒霜在萌萌那儿呢，你管她要。” 　　赵佳伟道：“哎，等我，一块走。” 　　端起饭盒，稀里呼噜地就把饭吃完，又狠灌两口水，一抹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赵佳伟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拍拍肚子。 　　“走吧。” 　　这一走，就错过了张洋麻药后掏心掏肺的精彩好戏。 　　此前这等场景，冯岚只在网上看过几个视频或段子，因此当张洋一把握住刘鹏的手时，冯岚还以为他是想上厕所。 　　而李绣已经默默拿出手机开录像，准备记录点什么。 　　便见张洋吸吸鼻子，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喜欢你。” 　　刘鹏：“？” 　　张洋委屈得不行：“我好喜欢你，特别……欢你。” 　　刘鹏往后缩手，张洋却又抓住了他，言辞之间更加委屈。 　　“你特别好，我知道……尽力也配不上你。我总分，四百九十六……” 　　说的是估分，但说得也不准，毕竟他之前就发过一个朋友圈，说自己能考五百七，一本稳了。 　　四百九十六，大概是他做噩梦自己又涂错名的分数。 　　张洋抽泣：“但我特……喜欢你。高一我就喜欢……你聪明，好康，呜……” 　　刘鹏无奈，转头看李绣道：“能不能你过来，把手放他手里。” 　　李绣稳稳拿着手机，但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在录像，只看着张洋，眼中闪着细碎晶亮的光。 　　“嘘。”李绣说，“看他还能说什么。” 　　刘鹏叹气：“我听赵飞鸿说，他上次失败后一直筹备下次告白，准备了什么气球烟花的……” 　　李绣笑道：“这不比气球烟花都好？” 　　是无法自控，暴露出来的一颗诚挚真心。 　　张洋不停念着：“你做主，我带孩子，我扫地，做饭，洗衣服……孩子疼的，不要……李绣，我喜欢你，都听你的……李绣……求……个机会。李绣……” 　　他松了手，不抓着刘鹏了，只一边掉眼泪，一边举手乱动，虚空索绣。 　　刘鹏立刻弹起，在身上抹了好几遍手，然后对李绣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绣走过去，抓住张洋的手，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 　　张洋咕哝着：“我就在你……当张羊羊……咩……” 　　刘鹏一副疲惫的模样。 　　“走吧，没咱们几个事了。” 　　他直叹气。 　　“我这辈子遇见你们两个还不够吗？怎么身边还有别的这么能秀的。” 　　邱遇道：“知道我平时对你们好了吗？我都收着的。” 　　“你，收着？” 　　邱遇避而不答：“人家名字里就带秀，这辈子就是一个秀。” 　　刘鹏道：“所以你俩不走？” 　　邱遇慢条斯理：“我名字里带遇，可不就遇见冯岚了。” 　　刘鹏翻翻眼睛：“我走了，跳海自杀，没事别秀我，有事别找我。” 　　邱遇不管他，抬头看冯岚。 　　“你瞧他这嫉妒的嘴脸。” 　　冯岚拍了邱遇脑袋一下。 　　刘鹏没好气地往外走：“我才是命里带遇——当爹又当妈，遇见你们几个冤家。” 第141章 ☪ 更新 　　◎它关于爱情◎ 　　张洋睁开眼看到邱遇的时候有些失落。 　　他自认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把“失落”两个字从左眉毛写到右眉毛了。 　　护士给他抽血，他也蔫眉耷眼，等护士走了邱遇才不紧不慢道：“行了，什么表情，我对象没在我也不这表情啊。” 　　张洋道：“咱俩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你谈的不是冯岚。” 　　“我他妈是说……你谈上了，我没有……” 　　张洋叹气。 　　“跟我爸妈说了吗？” 　　“说了，刘鹏说的，他俩以为刘鹏诈骗把刘鹏骂了。”邱遇道，“起来动动吧？一会儿自己联系你爸妈。” 　　“嘶……我就能动了吗？” 　　“能啊，你还得排气呢，不然不给吃饭。”邱遇说，“谢谢兄弟吧？我猜你现阶段不想让李绣看你排气吧？” 　　张洋无语：“你能不能说两句人话？” 　　“怎么，你切了阑尾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张洋翻了个大白眼，从邱遇手上借力，小心挣扎着起来了。 　　“其他人呢？” 　　“玩去了，总不能都守着你。” 　　“那……” 　　“我对象被我支出去了，我也不乐意让他看你排气。” 　　“谁问……” 　　“你对象也玩去了，你的气球烟花都不用准备了。” 　　“啥？” 　　张洋一个踉跄：“你别瞎说——” 　　“赵佳伟还让我转告你，你那个阑尾切完了人给拿出来让看一眼，他们让李绣看的，说她是你家里人。” 　　“什么？！你们把我的内脏给李绣看？” 　　“你没用了的内脏。”邱遇皱眉，“怎么说的这么血淋淋的？” 　　明明止痛的药效还没过，但张洋觉得自己刀口疼。 　　“你们干的事就不血淋淋吗？！” 　　“跟我和冯岚没关系，你醒麻药的时候我和冯岚才来的，都是赵佳伟操作的。” 　　“反正你别乱说，我还没追到人……” 　　邱遇单手扶着张洋，站住了。 　　“等下啊，有个视频得给你看。” 　　他点开跟李绣的聊天记录，点开李绣传给他的视频。 　　“来，自己瞧。” 　　张洋看着自己抓住刘鹏的手，对着刘鹏喊李绣，把刘鹏当李绣告白。 　　张洋：“……” 　　张洋挣扎：“让我死……” 　　邱遇大发慈悲：“别死别死别死，我帮你拉进度条，你往后看。” 　　后面是李绣忘了关录像。 　　镜头晃着到张洋病床边，扑到张洋病床上黑下去。张洋听见自己还在哼哼唧唧，但哼唧了没一会儿，李绣的声音就响起来。 　　“行了，答应你了，别哭了。” 　　张洋整张脸都红了。 　　“她……她答应了？” 　　邱遇把手机收了。 　　“啊，答应了。” 　　“我还哭了？” 　　“哭得可大声了，她一下就心软了，我觉得你以后就得多哭哭……” 　　正瞎掰扯，冯岚拎着两杯奶茶回来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尤其看了看邱遇扶着张洋的手，和张洋通红的脸，默了几秒道：“我该通知李绣，说她对象和我对象一块出轨了吗？” 　　邱遇立刻道：“三个数张洋你自己扶墙，我马上放手，三——” 　　“我操，你——” 　　张洋怕邱遇来真的，死死抓着他，更显得情比金坚。 　　冯岚放下奶茶：“是我多余了，我去找李绣……” 　　“等等——” 　　张洋一个激动，邱遇和冯岚顿时听见“噗”的一声。 　　十分响亮。 　　邱遇缓缓松手，面色郑重。 　　“医生说要一天，没想到你这么天赋异禀。” 　　邱遇道：“那我去叫李绣回来。” 　　张洋崩溃了。 　　“屁——那是我鞋底擦着地面了！你们俩能不能做做人啊？” 　　邱遇又扶着张洋走了一会儿，就让张洋躺了。张洋拿回手机，在群里把邱遇和冯岚痛斥了一番，并很有冯岚同桌的风范，说都是邱遇把他沉默寡言但为人善良的同桌带坏了。 　　他沉默寡言为人善良的同桌一边看他在群里大发神威，一边探头跟带坏他的人讲：“你那个我尝一口。” 　　刺激得张洋刀口疼。 　　但张洋又不敢怎么样，邱遇满嘴跑火车，张洋只能指望冯岚给他说两句人话。 　　冯岚也没有再闹他，老老实实地说李绣确实答应了张洋毫无意识的告白，这会儿你都在群里数落邱遇了，就跟李绣聊聊。 　　张洋对着李绣的聊天界面，琢磨了五分钟也没打出去一个字。 　　张洋转头问他不敢想为什么坐着个垫子的冯岚：“你和邱遇在一起后怎么处的？” 　　冯岚：“我当晚睡他家了。” 　　张洋：“……” 　　张洋弱弱道：“这对异性恋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呢？” 　　冯岚道：“对什么性恋来说其实都不太合适，但我俩比较……特殊。” 　　冯岚打量了一下病房：“不过，你要是舍得李绣晚上陪护，倒也勉强算是一步跨到了我和邱遇刚谈的进度。” 　　张洋想都不敢想。 　　他自行岔开话题：“我觉得不行，这个告白太不正经了，一点都不能体现出我的认真……你们说我能借用医院广播吗？” 　　“你想上社会新闻头条吗？”邱遇说，“我和冯岚自习室上个热搜尾巴，你冲进医院广播室抢人家救命的时候才用的广播告白，你能冲上热搜第一。一句话——想被网暴别拉着我姐妹儿一起。” 　　张洋看看坐着软垫的冯岚，又看看撑着椅背站着的邱遇，弄不明白这俩人的一零，琢磨了一下也不去操那份心。 　　“我疯了吗真去抢广播，我不就灵光一闪嘴一秃噜。再说你砸学校广播室大门好哪儿了？” 　　“我没砸啊，广播室门就没锁，我推门就进去了，而且这性质也不一样。”邱遇说，“以及我俩不是那天在一起的。” 　　张洋震惊：“不是？” 　　冯岚道：“不是。” 　　“那是？” 　　冯岚想了下：“那事一个月以后，十一月……几号来着？” 　　邱遇道：“你等我翻视频给你个准确时间。” 　　张洋忙摆手：“别刺激我了，你俩帮不上忙，换人来吧。” 　　邱遇一乐：“咱来这一波就我俩谈了，我俩帮不上忙，你只能直接找李绣了。” 　　张洋搓了下脸。 　　“我直接找李绣也比听你俩在这叭叭强。” 　　他抓起手机。 　　“都出去！别影响我发挥！” 　　邱遇立刻站直了。 　　“这就对了吗，谈恋爱是你自己的事，别人谁都帮不上忙。我刚喜欢冯岚那会儿也问一圈怎么办，能怎么办，他们也就鼓励鼓励我，我俩现在也就鼓励鼓励你。” 　　张洋深吸口气：“我谢谢你了。” 　　冯岚抬眼看邱遇：“他们都鼓励你什么了？” 　　邱遇回想了一下。 　　“操，都不算鼓励。张鹏还是钱成锦让我给你送洗面奶，刘鹏怕我真告白在学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也就李绣鼓励了我，说咱俩特般配……” 　　邱遇说到这里，看着张洋的目光越发挑剔。 　　“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配不上我姐妹呢？” 　　张洋不禁问：“你姐妹的身份李绣认证过吗，是不是我和她谈恋爱真的要和你做妯娌？” 　　“这你别管，这是我们姐妹——” 　　“行了，李绣喜欢就成。”冯岚缓缓起身，把垫子塞到邱遇怀里。 　　张洋狐疑地看着冯岚，刚按下去没一会儿的猜想又往上浮。 　　“你俩到底谁是我妯娌？” 　　邱遇道：“看你，你想和谁做妯娌？” 　　冯岚默默道：“其实从性别和嫁娶关系来说，我和邱遇都没法跟你做妯娌。” 　　张洋潇洒道：“新时代不讲旧规矩，在座的二位就是我的两位妯娌。现在请妯娌退去，让我和我……我……” 　　张洋结巴了一下，气势顿弱。 　　“跟我……女朋友，聊一会儿。” 　　邱遇还想再怼张洋两句，被冯岚毫不留情地揪住后领往外带。 　　“撵咱俩了，走了。” 　　走也就走到门外，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能看见张洋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给李绣打了电话。 　　说了什么听不清，但张洋脸越来越红，最后几乎是缩被子里了。 　　邱遇瞅了一会儿，小声笑道：“我确实像姐妹，但你刚才那句……” 　　他学冯岚说话：“‘李绣喜欢就成’——说的跟‘孩子喜欢就成’是一个调。” 　　冯岚刚才没觉得，被邱遇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那意思，忍俊不禁地动了下嘴角。 　　“别跟她说。” 　　“不说，现在咱俩是世界第一好。不过说了也没事，李绣不在乎这些的，最多你说你是她爸，她微微一笑说她是你祖宗——那还好了呢！你爷爷奶奶不像话，我姥姥姥爷不像话，李绣像话，祖宗就祖宗了。” 　　冯岚：“……” 　　冯岚：“那祖宗谈恋爱，咱俩是随份子还是怎么的？” 　　邱遇略一思考：“我觉得给磕俩头就行。但我不能给张洋磕，面对张洋我男儿膝下有黄金。” 　　冯岚点头：“那到时候你替我给李绣多磕两个。” 　　“我一个人磕像话吗？” 　　“没办法。”冯岚往后腰捶了两下，“我疼着呢。” 　　给李绣打完微信语音，张洋略冷静了一会儿，又联系了他爸妈。 　　叔叔阿姨一直当儿子玩去了，接了电话还在那儿说今天有人诈骗说儿子住院了，然后一看儿子真给自己玩了个阑尾炎手术住院了，当即挂出“今日停业”的牌子，坐了动车杀过来。 　　之后张爸张妈赶过来，谢过了几个小同学，还问自己今天骂的谁，给刘鹏说了好几遍“不好意思”。 　　再往后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张洋舍不得刚互通心意的对象，但一不愿意让李绣牺牲时间在这陪他，二恨自己不能带个口子下海游泳，在其他人坐车去往下一个游玩地点时，张洋就在手机里跟李绣撒娇乱哭。 　　邱遇锐评：“他谈恋爱比我和冯岚好哪儿去吗，之前怎么好意思说我俩？” 　　张洋远在住院，无法反驳，李绣近在咫尺，听了也只是笑，并不反驳。 　　四天后张洋出院，一群人已将玩够了海，踏上回家的慢旅之路。 　　张洋特委屈：“不说就去个海边吗？” 　　大家回答他：“来都来了。” 　　顺路也就有什么玩什么，反正离出成绩还好几天呢。 　　于是张洋到家，他们辗转在去下个游玩地点的路上。 　　张洋康复期，他们登高望远，登高看日出，去这个森林公园看那个风景区，中间还去了趟游乐园。 　　张洋羡慕嫉妒，又别无办法，明里暗里跟李绣撒娇，说以后想这个路线和她再走一遍，弥补遗憾。 　　一晃眼到了二十三号，杜思瑜跟着李绣走，其余人各回各家。 　　一中午一下午，已经从李绣那儿知道这帮人旅游结束的粉丝嗷嗷待哺，但没有收获任何动静，直到夜幕降临，一条更新提醒才突然跳出在十几万粉丝的通知栏。 　　风过山丘更新视频：“我们毕业啦～” 　　开局是两个人形生物飞奔向大海，嘴里还高喊着“夏日青春”。 　　令人畏惧。 　　而后是一段快剪。 　　随波逐流的泳圈，随波逐流的邱遇和冯岚，飞溅的浪花衔接高山的晨雾。 　　“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清脆的鸟鸣声环绕不息，流水蔓延向远方，尽头又是大海。 　　“在十八岁遇到最对的人” 　　“冯岚！” 　　随着喊声，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冯岚回过头，在看到镜头，或者说那个拿着相机的人时，微微笑起来。 　　日出东方，浮光跃金，两个少年对着太阳，喊出满溢心脏的爱意。 　　“邱遇——我爱你——” 　　“冯岚——我也爱你——” 　　细碎的海浪声中，两个人挨得更近，然后画面骤黑，只留下一行字。 　　“欢迎见证我们的十八九岁” 　　“它关于爱情” 　　【📢作者有话说】 　　也许有人发现标题重复了也许没有。 　　但反正它也不是第一个重复的标题了，无所谓，我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起标题的人…… 　　彻底躺平。 第142章 ☪ 海底 　　◎一对新人，他们来这里结婚◎ 　　@cp领嗑员阿姗姗：嘶……字典是不是又改了，“毕业”这俩字，现在念“结婚”了？[链接分享：我们毕业啦～] 　　评论： 　　“每日一问，我到底在嗑什么cp？” 　　“好好好，要么不出声，要么就搞炮仗，知不知道我们这烟花禁燃啊？” 　　“我看到他俩亲嘴那块跳起来了，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什么，我充电花钱了，妈的花钱就能看了吗？” 　　“我知道近几年人们视野开阔，文化程度提升，包容度也提高，但我还是没想到有一天可以看我cp的亲嘴视频……” 　　“我怀疑我在做梦，快来个人掐醒我” 　　“？这是之前推过的学生cp？学生？学生？？？” 　　“哆哆嗦嗦，我的高中他们的高中不一样就罢了，人各有命，我已经接受了，现在是怎么样？啊，怎样？我真的要怀疑人生了我们是活在一个世界吗？” 　　“对着日出向彼此告白，这到底是什么电视剧情节……我不是说现实不会发生的意思，就是，现实中要有这种冲动，那也很……青春，原来这就是青春……” 　　“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想起我的傻逼前男友，我对太阳喊话他说我丢人，我反手把他推海里给了司机两百块让司机带我走，姐妹们说我做的对吗？（没死，他会游泳，拿过小区游泳季军，冠军是五十奶奶，亚军是六十爷爷）” 　　…… 　　@我开花了（已经自由版）：还是这么无所顾忌，真好。建议更猖狂一点，把第三和第四个字改成“结婚”[链接分享：我们毕业啦～] 　　评论： 　　“好久不见开花花！恭喜自由！” 　　“啊啊啊啊我靠我靠我靠怎么又给我嗑到了！” 　　“这就是真人小情侣吗……” 　　“他们和我肯定有一个是假的，妈的原来是我” 　　“过两天我去拜月老，主打一个把他俩锁死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分手，真的他俩分了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摩天轮那一段我反复看，明明是很老套的顶点接吻，明明就是碰了那么一下下，我靠了我怎么就这么悸动，他们不是毕业了吗，这个男高buff什么时候从我心上消失？” 　　“一起在海里飘着无所事事究竟是什么人生理想top10场景” 　　“上次在山顶喊话是什么时候，是我已经逝去的大学吗？” 　　…… 　　@饭搭子今天营业了吗：营业了，一营就营了个大的[链接分享：我们毕业啦～] 　　评论： 　　“？我错过了几集？” 　　“他们这就结婚了？” 　　“不对，不对啊，上一集不是才毕业吗？” 　　“他们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 　　“醒醒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 　　“真情侣就可以这么甜吗，好！有你们的！有本事甜死我！” 　　…… 　　@梦有锦绣：提供了一些远景，百年好合，不用谢啦～//@怀瑾握瑜：结婚别忘了请我哦/偷笑[链接分享：我们毕业啦～] 　　评论： 　　“梦姐——能不能——给小情侣——录他个一百期日常！” 　　“一百期怎么够！” 　　“梦姐你们那边是不是明天出成绩？” 　　“啊啊啊我已经开始烧香了！梦姐高中！饭搭子高中！” 　　…… 　　@风过山丘：预告，明天下午查分直播。顺便，还有谁没见证我和冯岚十八九岁的爱情吗？抓紧时间，他过了八月也十九了。[链接分享：我们毕业啦] 　　评论： 　　“啊啊啊你小子” 　　“啊啊啊你们两个锁死锁死钥匙我吞了！” 　　“邱同学剪辑的本事越来越强现在连自己开播也会了，好好好，你就是自媒体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星” 　　“查分前别忘记沐浴焚香” 　　“给我个准确时间我定点来看” 　　“好家伙你这不是让我现在就开始紧张吗？” 　　“我今天去庙里跪一宿你俩给我一个学校啊啊啊” 　　…… 　　第二天冯岚天还没亮就满头大汗地睁眼了。 　　他做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梦，梦里是做不完的卷子和一写一错的题。整个教室里除了他，谁的面容都模糊一片，本该是五官的地方是一个个鲜红的分数。 　　冯岚左看右看，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 　　冯岚抬起头，一个长了手的查分系统界面出现在他面前，凶巴巴地说：“邱遇考了一本，你呢，你看看你，只有四百分！” 　　冯岚一下子就醒了。 　　空调嗡嗡作响，邱遇睡得香甜，冯岚瞪了会儿眼前黑暗，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不如不睡。 　　这次他干脆梦见查分系统鬼一样在后面追他。 　　追到最后，冯岚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是查分系统，抬头低头也都是查分系统。他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四方牢笼，鲜红色的四百分刺眼得厉害，折磨得冯岚焦虑爆棚，不停咬指甲。 　　邱遇正是这个时候醒的。 　　因为冯岚又在说梦话。 　　这个情况冯岚高三里有过好几次，此时邱遇迷迷糊糊中一听，脑子还没明白过来，手已经摸过去拍人。 　　结果不拍还好，一拍反倒把冯岚吓了个激灵，喊出一嗓子“救命”。 　　邱遇瞬间弹起来，闭着眼睛乱摸：“怎么了怎么了，谁在欺负我对象？竖子尔敢，老子刀呢——” 　　冯岚好一阵急喘，回过神来按住了邱遇的手。 　　“没事……做了个噩梦。” 　　邱遇扭头看冯岚，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哦……” 　　邱遇缓缓躺回去。 　　“梦见什么了？” 　　“没考好。”冯岚也缓了口气，“一晚上梦见两场。” 　　声音里紧张后怕一个不落，邱遇这才真的醒了，想起今天要查分。 　　他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索性不再继续睡，一翻身把胳膊压在冯岚身上。 　　冯岚推了他一下。 　　“干什么？” 　　邱遇道：“摸摸你心跳，我看看给我对象吓成什么样。” 　　说是摸，其实是揉，不轻不重，一下接一下。 　　“都对过答案了，怎么还这么担心，嗯？” 　　“潜意识的事我也控制不了啊。” 　　冯岚叹了口气。 　　“那睡够了吗？” 　　冯岚闭了下眼，没一会儿又睁开。 　　“不困了，没困意。也不敢睡了，谁知道一会儿还梦见什么。” 　　冯岚抓住邱遇的手腕：“别揉了。你再睡会儿？” 　　邱遇往冯岚身上蹭：“不睡了，起吧。叫点吃的，然后咱俩……啊，玩会儿游戏。下午跟二鹏和钱去小公园转一圈，然后上网吧查成绩。” 　　这是之前就定下来的。 　　邱遇掀了被子起来：“明天你先去看阿姨吧？” 　　“嗯，你先回别墅那边跟你爸他们说。” 　　“那干什么的，一块，这回你必须叫着我。” 　　冯岚也答应了，起来洗漱，然后跟邱遇一块玩游戏。 　　游戏玩的还是之前那个农场。 　　好长时间不玩，俩人都不怎么记得进度，上手就用了一会儿。 　　邱遇照例开了录像，然后安排冯岚去认识人，但冯岚不，执意跟邱遇一块种地。 　　两个像素小人黏在一块，跟连体婴一样。 　　邱遇一琢磨，就知道冯岚还在想早上的噩梦。 　　考不好。 　　冯岚以前算着这个，现在怕得不行，临到关口了，心里怎么都无法安定。 　　甚至忘了他的可持续发展偷菜计划，把邱遇两片菜地偷光了。 　　邱遇觉得这也不是办法。 　　“你种地吧。”他说，“我去讨好伊芙琳。” 　　小蓝人围着小土人转了两圈，依依不舍的样子。 　　但玩家冯岚的表情和声音都是很平静的：“好，你去吧，家里就交给我了。” 　　邱遇背着一包礼物出发，到铁匠铺，把伊芙琳送得心花怒发，成功得到神兵利器。 　　伊芙琳把铁锤抡得虎虎生风，高兴道：“我要忙铺子生意，这东西你拿去用吧！那些闯洞的勇士都盼着这个，没人知晓它在我手里，你尽管拿它去征服那些怪物潜藏的洞穴，或者卖个好价钱，大赚一笔吧！” 　　邱遇没有立刻卖，回家跟冯岚又种了两个季度的地。 　　冬天的第一场雪时，一个路人倒在邱遇和冯岚的小房子门口，邱遇把人扛回家里。 　　冯岚不怎么高兴：“他为什么要睡咱俩的床？” 　　邱遇道：“我也想他睡沙发。” 　　冯岚在床边绕来绕去：“他睡的是我这半边床。” 　　邱遇咂摸出一点闹小脾气的味道，笑道：“那等这段剧情过了，咱俩打张新床。” 　　冯岚才点点头：“好。” 　　剧情动画一过，路人很快醒了，问邱遇买了那把神兵利器，并给出一块牌子，便是触发拍卖行的关键道具。 　　冯岚又问起之前的问题：“拍卖行有什么好玩的？” 　　邱遇理了理背包：“你马上就知道了。” 　　拍卖行分两个区域，一个是金钱往来的拍卖区，一个是以物易物的交易区。 　　邱遇用几种果子换了个五个通天种子，再将四个种子换成珍品宝石，再把宝石换成一条项链，项链换了稀有金属，金属换了一对戒指。 　　换完了，邱遇在农场里转了一圈，郑重地选了个地方，埋下一颗通天种子，又毫不吝啬地撒了几十瓶生长素。 　　小小的种子转瞬升高，直通蓝天，邱遇道：“在这等我。” 　　冯岚莫名：“你拿着游戏机去哪儿？” 　　邱遇直接物理跑了，跟冯岚隔出好大一块距离，不让冯岚看他屏幕。 　　就这么消失了一天一夜，再下来的时候，邱遇让冯岚带上爱丽丝送的珍珠，去寻找失落的亚特兰蒂斯。 　　珍珠的光芒让他们在水中行走自如，冯岚跟着邱遇往一个方向走，路过无数海底风光，很快便见着了像素堆砌的失落古城。 　　他们踏过只剩一半的城门，珍珠光芒大盛，抚过所有破败痕迹，古城瞬间活了过来。爱丽丝的腿变成尾巴，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问邱遇和冯岚，“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冯岚也不知道，小蓝人围着小土人又转了一圈。 　　“我们来干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 　　邱遇主动跟爱丽丝对话，爱丽丝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一抬手就变出一个法杖，先给自己换了条白裙子，然后又给YU和LAN各换了一身西装。 　　这下冯岚知道了：“你要和我结婚吗？” 　　邱遇笑：“可以吗？” 　　什么噩梦，什么成绩可能不理想，冯岚这下是完全想不起来了。他跟着邱遇进古城，一直进到主城堡的大殿。 　　大殿的门牢牢关着，一个对话框从城堡上方出现。 　　“来者何人？” 　　爱丽丝回答：“一对新人，他们来这里结婚。” 　　城堡大门应声而开，《婚礼进行曲》瞬间响起。 　　邱遇清了清嗓子，有些郑重道：“冯岚同学，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冯岚操控着自己的像素小人，无措般转了两圈。 　　“不行啊。”他小声说，“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游戏里到了。”邱遇说，“都自己干农场了，绝对可以结婚了——你就说，你想和我结婚吗？” 　　冯岚的像素小人绕着邱遇的像素小人转了一圈。 　　“想。” 　　他们沿着红毯前行，两边的宾客是珊瑚与游鱼。 　　爱丽丝为他们主婚，问他们是否无论逆境顺境，贫穷富有，都忠于对方，和对方在一起。 　　邱遇道：“冯岚同学，是否无论四百分五百分，都知道我会和你好好在一起，停止胡思乱想？” 　　冯岚笑起来：“知道，停了。” 　　两个人同时点了“是”的选项。 　　邱遇拿出戒指，爱丽丝惊叹：“哎呀，这不是世界上最稀有最难得的灿星戒吗？” 　　爱丽丝尽职尽责地说台词：“这样的戒指要在天顶上沐浴一整日的光辉，从太阳到月亮，然后经过严苛的考验，才能引下两颗星星，得到永久的爱情祝福！” 　　邱遇轻声道：“一点也不严苛，就是即时赶走飞鸟不让它们叼了戒指，然后过个限时一分钟的接星星小游戏。” 　　冯岚也轻声道：“嗯，我爱你。” 　　邱遇猝不及防，侧头看冯岚，冯岚看着屏幕，眼神温柔专注。 　　爱丽丝宣布：“现在，我宣布你们成为一对新婚爱侣！YU，LAN，尽情亲吻你的爱人吧！” 　　BGM渐强，像素小人在视频里接吻。 　　视频外，冯岚转头看向邱遇。 　　邱遇笑盈盈道：“我可以亲吻我的爱人吗？” 　　冯岚的回答是凑近过去，主动地吻住他的爱人。 第143章 ☪ 公园 　　◎转冰淇淋店◎ 　　一段时间没来，小公园竟然变了个样。 　　地砖不破旧了，娱乐设施增加了，健身器材翻新了，篮筐有网了，几个打球的男生直接乐疯了。 　　但是……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张鹏拍了拍那个放在小公园正中的东西。 　　一个支起来的中间挖空的电视，像游乐园才会有的拍照设施，人可以把脑袋塞进去拍照。 　　问题是这就是个普通的之前都快废了的小公园，平时除了打球的男生都没人来，谁会拍这玩意儿？ 　　钱成锦也走过去拍了两下。 　　“是不是想搞什么打卡带动旅游经济啊？” 　　他端详着这个东西。 　　“但这能带动什么，而且带动这块有什么用，给打球的弄点观众？” 　　刘鹏在崭新的转腰器上左拧右拧，边拧边道：“更可能吸引来小孩和谈恋爱的。” 　　钱成锦踩着不会嘎吱响的太空漫步机打了个哆嗦。 　　“不要啊，这难得的净土！” 　　他腾出一只手指着篮筐。 　　“一个有网的篮筐！你能想象它下面全是小孩吗，还有他们的家长，你跑都跑不痛快，传球都怕砸谁的脑袋被家长骂。或者全是亲亲热热的小情侣，在这拉手亲嘴谈恋爱——到时候我们还怎么打球？温香软玉只会堕了英雄志啊！” 　　张鹏往那边瞧了眼：“你倒是多看一眼呢？不是温香软玉也堕了英雄志了。” 　　篮筐旁边是冯岚在试着定点投篮，邱遇负责鼓掌。 　　冯岚投进了，邱遇激情欢呼，一个人喊出一个拉拉队的气势，冯岚没投进，邱遇热情鼓励，说他姿势很帅，下次必成。 　　钱成锦：“……” 　　钱成锦：“操……算了，爱来来吧，咱们这自带小情侣，他俩还整得跟鼓励教育似的，什么都没差。” 　　刘鹏宽慰他：“至少他俩没有拉手亲嘴。” 　　话音刚落，冯岚正好走到邱遇旁边，正好又进一个球，被邱遇抓着手腕带过去，照脸上亲了一口。 　　刘鹏：“……” 　　刘鹏：“至少他们没耽误打球。” 　　这倒是。 　　等陈定诚几个来了，两边凑上，邱遇打得那叫一个猛龙过江，恨不得过个人都给冯岚飞媚眼。 　　冯岚没上场，他正慢慢捡打篮球的知识，现在也就能定点投个篮。而且天热，他是不怎么耐烦跑动过人，就挨个试旁边的健身器材，最后挑了个正对着球场的跑步机，慢悠悠地活动筋骨，看邱遇几个打篮球。 　　主要是看邱遇打球。 　　之前跟着来的时候，冯岚都是学习乏了看看邱遇，眼睛累了看看邱遇，光线暗了看看邱遇，算下来还是头一次认认真真看全场。 　　认真看了，就比随便看看要强，最直观的是邱遇掀起衣服擦汗的画面更加清晰，六块腹肌清清楚楚。 　　邱遇弹跳起来，小腿绷紧，脚尖垂向地面，看着就很有力。 　　邱遇进了一个球，转头看他，笑得也灿烂，眼里的光一闪一闪。 　　一场打完，冯岚看得心潮澎湃，其他人受不了了，让邱遇下场去安心谈恋爱。 　　邱遇从冯岚那儿拿了毛巾和水，特快乐道：“我在谈恋爱啊，我对象看我打球呢，你们没瞧见？” 　　一群人骂骂咧咧，试图N对邱遇一个。 　　邱遇道：“别玩不起啊，你们要是这样，那我只能喊冯岚和我一块二对你们这几个单身狗了。” 　　陈定诚骂了一声：“操，你这人身攻击吧？” 　　他转头看冯岚：“他变化这么大，恋爱前后两个样吧，你怎么受得了他？” 　　冯岚道：“有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啊。” 　　邱遇吭哧吭哧笑。 　　陈定诚又骂：“靠，认识你之前他在我们面前没这样过。” 　　邱遇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见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一样，能跟对你们似的对他吗？” 　　一个字也不提当初以为冯岚也在嚼他舌根，还睡迷糊踹了人家一脚，理直气壮的态度，能让全世界相信他对冯岚是一见钟情。 　　陈定诚退一步海阔天空，高喊：“看他不顺眼的和我一队！” 　　在座的纷纷响应，邱遇丝毫不惧，汗湿的脑袋往冯岚肩上蹭。 　　“亲爱的，他们欺负我！” 　　一阵哄笑，有两个男生拉长了调，发出故作嫌恶的声音，陈定诚更是响亮地哕了一声。 　　冯岚笑了下，随口问：“瘦猴怎么没来？” 　　以前他们几个都是一块的。 　　“他高三了啊。”陈定诚说，“被家里抓去上补习班了。” 　　他们的高中生活结束了，但有人刻苦学习的日子才刚开始呢。 　　陈定诚道：“你们都估分没啊？应该考不错吧，我看你们微博了，又去玩又要直播查分的，心态挺好啊。” 　　“那是。”邱遇说，“我之前什么水平你们还不知道吗？只要比那个强我都敢查分啊。” 　　陈定诚笑：“也是。” 　　抬手把球丢向邱遇。 　　“歇够了吧？再来！别想赖着冯岚谈恋爱！真是服了你这次感觉比上次还黏糊，怎么热恋期还没过去吗？” 　　邱遇一笑：“哦，我和冯岚进入新阶段了，现在我俩是新婚。” 　　听取惊骂一片。 　　钱成锦当场摸出手机上微博：“不应该啊，同性婚姻法通过了能不上热搜？” 　　邱遇笑得更明媚：“游戏里结的。” 　　“靠！”张鹏丢了水瓶，“兄弟们干他！” 　　冯岚立刻让开一个身位，邱遇也弹跳蹿远，嚷道：“下午发视频！到时候记得看！给我俩投币！点赞！” 　　陈定诚追着邱遇：“我投你大爷的——” 　　他把球扔向邱遇，邱遇顺手接住，潇洒过人，乱哄哄地又开了一场。 　　打到下午，日头更晒，一群男生停了热血篮球，在树荫下坐了。 　　讲究点的拿袋子传单垫着，最讲究的坐仰卧起坐器材上，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管，仗着裤子黑直接坐地上了。 　　陈定诚挨个分烟，走到邱遇这边，邱遇摆摆手说不要，拉着冯岚换了个上风的地。 　　“省的被他们熏。” 　　邱遇说着，仰头灌了半瓶水，扯着衣服扇风。冯岚坐在他旁边，没挨着，隔了点距离，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电风扇。 　　邱遇惊讶：“什么时候买的？” 　　冯岚道：“早买了。” 　　“没见你拿啊？” 　　“我让放四楼，趁你洗澡的时候上去拿的。” 　　“我说你早上怎么神神秘秘的……” 　　冯岚神秘的还不止这点，他从包里还摸出一瓶毛巾包着的已经冻实了的矿泉水。冯岚用毛巾把风扇和矿泉水固定在一起，整了个简易小空调，呼呼地吹走邱遇的汗。 　　邱遇幸福地震惊了。 　　其他男生也嫉妒地震惊了。 　　陈定诚叼着没点的烟喃喃：“这他妈就是有对象吗？” 　　“羡慕吧？”张鹏蹲地上，酸溜溜地看着那边，二流子似的嘚瑟了两下，“一天天跟他俩待的我都想谈恋爱了。” 　　陈定诚先前没注意，这会儿看看张鹏再看看邱遇冯岚，奇怪道：“你怎么黑这么多啊？” 　　张鹏更郁闷：“我他妈没涂女生给的防晒，现在算好的了，之前给老子晒爆皮了。” 　　他叹气：“冯岚是真白，只红不黑。但差点晒伤，给邱遇急的，啧啧啧。” 　　他把烟一点：“我跟你说，真不能跟情侣一块出门玩。我靠我们去的第二天是邱遇生日，成年小伙了你懂的，第四天我们去水上乐园，邱遇穿个白T，那激流勇进一坐，嚯，我说他第三天怎么不跟冯岚下海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歇过一阵，又有精力了。日头也过去，小公园又来了几个打球的，看他们人都满了，估计占不着球场，问了句：“哥几个是完事了还是再战啊？” 　　陈定诚左右看看：“还打吗？” 　　刘鹏道：“我不了，一会儿约了人。” 　　钱成锦随口问：“谁啊？” 　　“王启轩。”刘鹏说，“他管我借笔记。” 　　“啊？” 　　邱遇立刻站起来了。 　　“你刚说谁？” 　　和王启轩是约在小公园附近的冰淇淋店见面的。 　　一进门张鹏就勾着冯岚脖子找到一桌坐下，给冯岚按在一把椅子上。 　　“就是这。”张鹏给冯岚介绍，“那天反应过来你出事，我邱哥就是打这儿站起来给了我一下。” 　　邱遇慢悠悠走过来踹张鹏一脚：“屁话多。” 　　几个人各自坐了。 　　刘鹏问：“那男的怎么样了？” 　　冯岚道：“不知道，我没问，有结果我汪叔会跟我说的。” 　　刘鹏一点头。 　　邱遇把菜单递给冯岚，冯岚大概看看，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就随手指了一个。 　　钱成锦边记边问：“不试试儿童套餐？” 　　冯岚不明所以：“儿童套餐特好吃？” 　　“没，就上次邱遇想给你带来着。” 　　邱遇道：“那会儿怕你吃太冷胃不舒服，影响高考。” 　　冯岚已经把菜单推给刘鹏了，这么一听就问刘鹏：“哪个是儿童套餐？” 　　刘鹏翻到一页给冯岚看。 　　冯岚瞧完了，对钱成锦道：“我要儿童套餐。” 　　邱遇笑：“这么给我面子？” 　　冯岚道：“我喜欢那个冰淇淋钥匙扣。” 　　跟上次一样，钱成锦去前台下单。五个人开了局游戏，等冰淇淋，也等王启轩。 　　不一会儿两样都齐了，王启轩推门进来，头发剪了，耳钉还戴着，腿还有点瘸的样子，人也还是瘦，但看着精神多了。 　　“久等了。”王启轩跟他们几个打招呼，“怎么都来了？” 　　邱遇不客气道：“谁让你好意思麻烦我朋友？” 　　王启轩道：“没辙，不联系不知道，我被好些人拉黑了，只能麻烦你朋友了。” 　　他往桌上看：“这……我记得这家店是先结账吧，我还说我请呢。” 　　“不用。”刘鹏把个超市的布袋子递给他，“就这些。” 　　王启轩边道谢边接了。 　　“我毕业还你。” 　　刘鹏点点头：“行。” 　　冯岚问他：“坐下聊会儿？” 　　王启轩道：“不了，一会儿还有补课。” 　　“复读了？” 　　“是啊，李老师帮的忙。” 　　“哪儿读，还四中吗？” 　　“三中。”王启轩笑笑，“四中新高三知道我的也不少吧，我没脸回去。” 　　邱遇哼了声：“行，还知道廉耻——黑虎呢？” 　　“也补课呢，为高三努力。”王启轩说，“还是得谢谢你们俩……你们之前的自习直播，我和胡虎也看了。” 　　他再面对冯岚，心情仍是复杂的，但这种复杂又发生了变化。 　　离开家自力更生这么长时间，再次准备回到校园，王启轩的清醒更胜从前。此时再想起初中对冯岚的针对，想起自己如何想要把冯岚变成自己的同类，那种扭曲离谱，王启轩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说一辈子道歉也不够，但冯岚连一声都不需要。 　　王启轩在心中苦笑。 　　“之前说的那个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做？” 　　他能帮忙的也只有这个了。 　　“再说，到时候喊你。” 　　冯岚顿了一下，慢慢问：“你家里怎么样了？你复读的事……” 　　“跟他们没关系了。”王启轩想起这个，苦笑就浮到面上，“我妈……她又怀孕了。” 　　张鹏和钱成锦齐声骂了一句“操”。 　　张鹏道：“不是，这就练小号？他俩自己就有问题，练小号……” 　　王启轩左右不了这件事，叹气道：“希望小号比我运气好吧。” 　　他没说，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焦虑得整晚睡不着，怕世界上出现第二个自己，恨不得冲回去押着他妈堕胎。 　　还是黑虎宽慰他，说他左右不了父母，但现在努力，就能在未来帮上那个小孩。 　　王启轩也是因为这个才决心复读——对那个小孩，王启轩自认有责任，如果那个小孩成为第二个他，他就要豁出一切去阻止，不让悲剧重演。 　　说完这个，气氛有点沉重。 　　邱遇甚至坐直了一点，不怎么情愿地说：“有要帮忙的就说。” 　　“多谢。”王启轩一笑，“那我下节课快开始了，我就先走了？祝你们今天查分都有理想的成绩。” 　　几个人举起冰淇淋跟他道谢。 　　冯岚起身道：“我送你。” 　　“啊？”邱遇坐得更直，“你送他干什么？” 　　王启轩立刻道：“不用了，几步路的事。” 　　冯岚一想，也就直接说了：“好好学，我记得你成绩本来不差，想东想西反而学不明白了。以前的事别总惦记，以后的事也不用太早打算，想太多没用，学好了知识和本事再琢磨别的。” 　　想了想又道：“你学出点本事来，我以后也好跟你开口要补偿什么的。” 　　王启轩眼眶发热：“谢谢。” 　　这才走了。 　　钱成锦啧啧赞叹：“冯岚你真该当老师，这小道理一套一套的。” 　　冯岚笑了下。 　　“是吗？” 　　邱遇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声道：“我听出来了，你这经验之谈，我就说你那阵每天都胡思乱想呢。” 　　语气责怪，但稍微一戳就溢出来心疼。 　　冯岚舀了勺冰淇淋，轻轻戳在邱遇嘴唇上。 　　“别翻我旧账啊，都过去了。” 　　邱遇一口咬住冯岚的勺子，含混道：“过去了吗？早上你还做噩梦……” 　　“过去了啊。”冯岚理直气壮，“我现在已婚了，新的人生，过往都翻篇儿了。” 　　“噫。” 　　钱成锦拿着冰淇淋杯转了半圈：“你们谈吧，我去隔壁桌了，这个世界，对没谈恋爱的真是太不友好了！” 第144章 ☪ 查分 　　◎恭喜你们！你们有大学上啦！◎ 　　邱遇开直播了。 　　直播一上来，先循环播放他今天的游戏视频，视频标题：我们结婚了。 　　所有人都是震惊进来，震惊出去，再震惊地来看直播的。 　　弹幕一条条飞过。 　　“我是说你们的毕业旅行像度蜜月，但大哥你也不必真结婚给我们看” 　　“我是谁我在哪儿，同性婚姻法什么时候通过的？” 　　“只让像素小人亲嘴算什么本事！你俩不也亲了吗，放出来啊！” 　　“那么响的一声！那么响！你就让老娘听动静？” 　　“幸好男男生子尚只存在于小说漫画，不然真怕你俩明天就来个视频说孩子生了” 　　礼物也是一串串地送。 　　视频播了三遍，才终于停了。 　　屏幕黑下去，镜头外传来邱遇的声音：“等一下啊，我研究一下。” 　　他缓慢地点着鼠标，一边弄一边回弹幕。 　　“最后响了一声？那是我没剪干净。” 　　“当然不是故意的，平平无奇技术不精的小剪刀手罢了。” 　　“这不行啊，谁救救我，我要怎么又能查分，又能挡住我和冯岚的考号密码界面呢？” 　　冯岚道：“密码不显示吧？” 　　邱遇道：“考号也不能给看啊。” 　　两人研究了一阵，冯岚道：“要么我们把屏幕挡上，你拿手机在旁边拍。” 　　邱遇道：“行啊，但我怎么出场？” 　　他喊了声：“谁腾个手给我和冯岚举个手机，钱成锦？我看见你死了。” 　　钱成锦道：“我去给你俩借个手机支架。” 　　邱遇说他：“马上出成绩了你心真大，还打游戏。” 　　钱成锦道：“你还开直播呢，谁说你什么了，再说你心不大？下午打篮球都跟冯岚眉来眼去……” 　　冯岚道：“麦克风开着呢。” 　　钱成锦不屑：“开着怎么了，你看他怕说吗？” 　　邱遇果然十分骄傲：“我对象在，我怕什么？” 　　钱成锦道：“你看他！我回那边了。” 　　冯岚叹了口气，把麦克风关了，把视频放起来了。 　　又是三遍，直播突然中断，再亮起来的时候就切了手机直播。 　　邱遇对镜头摆摆手：“能看见？” 　　他笑得很轻松。 　　“晚上好啊，应该都能看见吧？我们刚拿朋友的小号试过了，这样是没问题的。” 　　弹幕唰唰问好。 　　“晚上好！” 　　“真直播查分啊！” 　　“啊啊啊好可怕我送个礼物退了姐妹们超话告诉我一声！” 　　“立刻就查吗？按我的经验这会儿特别卡，你明天再查也是可以的！” 　　邱遇道：“着急啊，这事关我俩奔哪儿租房。” 　　弹幕—— 　　“大学不住寝室吗？” 　　“毕业即同居？” 　　“啊啊啊这样不是很好但是我好兴奋！” 　　邱遇笑：“新认识我俩的吧，我们现在就同居呢。” 　　“操，不是邻居？” 　　“操，不是上下楼？” 　　“操，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对啊啊啊谁家放小孩自己出来住上下楼还同居了！” 　　“操，怎么这么多新朋友啊，我去看了眼小邱粉丝数20w+了” 　　邱遇瞧见这一条，有点惊讶，拿手机点开主页看了一眼，果然如此。他立刻转头去找冯岚：“我粉丝数又涨了！” 　　冯岚正坐在电脑前。他是不太关心这个的，但听邱遇这么说，就进了B站网页，看了一眼。 　　“真的。”冯岚说，“恭喜。” 　　邱遇道：“你看看你的。” 　　冯岚也看了，他一个视频不发，只在动态转邱遇的视频，也有十几万粉丝关注。 　　冯岚道：“没你多。” 　　邱遇立刻严肃看镜头：“怎么回事友友们，是谁只关注我不关注冯岚，不知道小情侣是绝对不能被拆开的吗？快去关注冯岚。” 　　冯岚有点迷茫：“我不发东西，你让他们关注我干什么？” 　　邱遇道：“是啊，你为什么不发东西？” 　　他一本正经地问冯岚：“你不想记录和我的生活吗？你不想记录你英俊的男朋友吗？” 　　冯岚被问得一怔。 　　邱遇还要装委屈：“你心里我这么拿不出手吗？” 　　冯岚立刻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镜头对准邱遇。 　　“我现在录。”他说，“开始你的表演。” 　　弹幕笑疯一片，期待邱遇的表演。 　　邱遇走过去按下冯岚的镜头：“别啊，太突然了，我没准备。” 　　冯岚一本正经：“需要准备什么？拿出你最真实的状态，真实的你就是最好的！” 　　给邱遇说不好意思了，弹幕又喊邱遇快表演，别怂。 　　这么聊了一阵，查分系统开放。 　　弹幕瞬间统一起来，不知道谁带的头，开始祈福，拜赛博菩萨。 　　邱遇把镜头拉近了一点，调整好角度后，坐到冯岚旁边。 　　屏幕上需要保密的信息被挡住了，冯岚拿着一个小纸条，认真严肃地一个键一个键的按。 　　账号，密码，查分…… 　　不出所料，卡得要死，根本进不去。 　　邱遇一乐：“哎，聊天吧。” 　　冯岚点头，按着F5不停刷新。 　　“聊什么？” 　　“不知道啊。” 　　邱遇低头看冯岚的手机。 　　“弹幕可以刷点别的，我们暂时进不去查分界面。” 　　弹幕吱哇乱叫，一个比一个心焦。 　　“你还聊得下去天！” 　　“你是什么大心脏救命！” 　　“我家祖上出过状元我愿把祖宗借你们一用” 　　“你看除了你还有谁能聊下去天？” 　　“我查了你们今年二本线特低，三百来分就能上，一本线五百五，你俩肯定没问题！” 　　“冯同学！不要再咬指甲了！” 　　邱遇一个抬头，把冯岚手腕按住。 　　“咬什么？” 　　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电脑上开了微信，进了于莲为统计高考分数新开的班群。 　　他绷着声音道：“有几个人成绩出来了。” 　　邱遇立刻凑头去看。 　　赵一齐六百零一，正在跪祖宗谢天地。 　　沈庆超四百六十三，虽然跟赵一齐差出一百四去，但是个他自己挺满意的成绩。 　　冯岚按F5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邱遇又去按冯岚的手腕：“一会儿你抽筋了。” 　　他把手机推给冯岚：“跟弹幕聊会儿天，我按。” 　　冯岚只得低头去看弹幕。 　　弹幕跟他问好，安慰他，他对弹幕笑，笑完了才想起这不是直播的手机，又侧过脸，对正在直播的那个手机扯了下嘴角。 　　“大家好。” 　　“靠，傻逼了。” 　　邱遇嘀咕了一句，起身把手机拿过来，调整角度支在了电脑桌上。 　　“这不就结了吗！”他说，“他们看咱俩，咱俩看屏幕，都不用拿纸挡了！以前看那些直播不也有这个角度吗，真是脑子瓦特了……” 　　冯岚在他起身的时候就又去按F5，这会儿边按边说：“在旁边支手机是我提的。” 　　邱遇立刻改口：“绝妙的主意，放那儿又能看人又能看屏幕，天啊谁想的？我立刻把手机放回去！” 　　他说着就对手机伸手，冯岚一笑，这回笑得真情实感多了，按F5的频率也缓下去。 　　“不用了，这样更好。” 　　邱遇便顺势把手放到键盘上，食指中指一弹赶走冯岚的手指，接替了按F5的工作。 　　弹幕笑邱遇是妻管严。 　　邱遇往冯岚肩膀上一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夫啊！” 　　又五分钟，群里陆陆续续又有人查到了成绩。 　　孙雪五百零一，赵飞鸿六百一十三，李绣六百二十七，赵佳伟四百八十一，范欣萌五百九十九，遗憾得连发三条语音。 　　邱遇直接点了，听到最后范欣萌有点哭腔。 　　“完了。”邱遇说，“我也有点紧张了。” 　　冯岚抬手在邱遇的后背捋了捋。 　　手滑到邱遇后腰，包间门突然被使劲推开，钱成锦兔子似的蹿进来，猛抱了邱遇一下。 　　“六八八！六八八！六八八！” 　　钱成锦喊一声就把邱遇脑袋往上拔一下，门就那么开着。 　　也是这会儿邱遇和冯岚才听见外面的动静，哭嚎的，欢喜的——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想到网吧网速快，跑这来查分的。 　　邱遇被拔得声都抖：“牛逼牛逼！” 　　“六八八！” 　　钱成锦欢呼一声，又蹿出去不知道找谁。他前脚走，后脚刘鹏就来了，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 　　“还没刷出来呢？” 　　“是啊！”邱遇说，“我俩都没查上呢。” 　　“你们这屋俩电脑为什么就可着一个用？” 　　邱遇道：“这不是直播呢吗——你多少分啊，看着了没？” 　　刘鹏傻笑了一下。 　　“六六六。” 　　邱遇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给我点赞呢？” 　　“六百六十六！”刘鹏说着，推了下眼镜，“我没想到我能考到这个程度，数学最后那个题我竟然做出来了……” 　　他有点破音，眼里也有光闪。 　　邱遇怔了下，还想说什么，刘鹏摆摆手：“我得给我家里说一声去，我得出去打电话家里说一声。” 　　语无伦次地就走了。 　　也没给邱遇和冯岚关门。 　　邱遇舔舔嘴唇：“我操……岚，气氛到了，我好紧张。” 　　冯岚握邱遇的手，两个汗湿的手心贴在一块。 　　终于，查分界面不再是空白一片。 　　叽叽喳喳说聊能考六百五十往上的到底是什么学霸的弹幕也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邱遇瞬间心提到嗓子眼，把烟拿出来咬着，然后眼睁睁地…… 　　看着网页回到初始界面。 　　邱遇响亮地骂了一声。 　　弹幕更是一串脏话飘过去。 　　冯岚抿着唇，再次输入账号密码，点击查询—— 　　“五百零一！”张鹏蹿进来，“我操，我下午看见分数线的时候心都凉了我当我只能上四百，我爸说上五百给我一辆车——” 　　他张手就去搂邱遇。 　　而冯岚也要搂邱遇，一巴掌就糊到了张鹏脸上。 　　刚还惊叹什么家庭上五百给车的弹幕转而狂笑。 　　张鹏：“？” 　　冯岚也顾不上跟张鹏道歉，使劲按了两下鼠标。 　　“五百八十三！” 　　冯岚勾着邱遇的脖子，几乎把人按到电脑前。 　　“你五百八十三！” 　　比邱遇自己估的最高分还高十分！ 　　邱遇兴奋地拍了把桌子，把手拍得生疼。 　　“五百八十三！”他对张鹏吼，“兄弟！” 　　兄弟揉着被他对象拍疼的脸：“呸你个呸的，我给我爸打电话要车去了。” 　　邱遇立刻抛弃他：“把门关上。” 　　然后转头看冯岚：“对象！” 　　对象刷新界面，右手输入账号密码，左手轻颤着反复摩挲邱遇后颈。 　　界面又卡了。 　　冯岚咬着唇再次刷新。 　　返回初始界面，再输入账号密码。 　　邱遇的心也又提起来，两眼瞪着屏幕，手抓着冯岚的裤子。 　　第三次输入账号密码—— 　　“五百七十七。” 　　邱遇欢呼起来，比他自己拿五百八十三还要兴奋。 　　冯岚神色怔忪，有些不可置信，邱遇照他脸上亲了一口他才回神，笑了下。 　　“我操。” 　　冯岚梦呓一样说。 　　“能去一个学校了？” 　　“能了！”邱遇大声说，“看房！不是——看学校！先看学校，再看房！” 　　他还想再亲冯岚一下，但冯岚已经回神，小声道：“直播还开着。” 　　邱遇伸手，把开直播的手机扣在桌面上。 　　“靠，我为什么要开直播……” 　　桌面上，冯岚的手机还平放着，五彩纷呈的弹幕，接连不断的礼物，从漆黑一片的背景色滑过。 　　“恭喜你们！你们有大学上啦！” 　　“黑屏啵嘴算什么本事，我礼物白送了？给老娘在镜头前面亲！” 　　“妈的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不枉我杀去主题花钱让你们做卷子！” 　　“不知道哪所大学，你准备好了吗，有对小情侣要来炸街啦！” 　　“啊啊啊好激动，你把我从这片黑暗放出来，我给你刷上一百个顶级礼物！” 第145章 ☪ 赔礼 　　◎大喜的日子，你不要找晦气◎ 　　当晚邱遇终于把手机扶起来的时候，冯岚是从桌子上下来的。 　　邱遇容光焕发，不顾弹幕的疯狂发问，往直播间发了两波红包，下播后，发现两人又小小地爬了下热搜。 　　一个是B站的：#饭搭子有大学念了# 　　路人都以为是什么贫苦儿童资助宣传。 　　一个是微博的：#饭搭子都上一本了# 　　在一众省状元间特别格格不入，相当拿不出手，并很快就被其他话题取代。 　　“幸好。”邱遇松口气，“这玩意儿挂着也太丢人了。” 　　说完就忍不住地想笑。 　　邱遇和冯岚的手机一直在震，班级群的消息，朋友群的消息，工作群的消息…… 　　韩老板、陈林和阿姗姗都给发了红包，小田给了个大学租房指南。 　　然后是邱林风，连发好几条，邱遇拿起看了，才知道邱林风也看了他和冯岚的直播。 　　“车而已，爸也给你和冯岚买！你俩抽空把车学了，证到手车就位！” 　　“明天回来吃饭啊，爸给你安排一桌好菜！” 　　“已经请好人了，到家里来给你和冯岚看分，看怎么填志愿最合适” 　　“再商量商量这个升学宴怎么办，给你俩一块办！” 　　然后就是好几个转账。 　　“恭喜儿子出分” 　　“恭喜二儿子处分” 　　“俩儿子大学赞助金” 　　“俩儿子大学租房赞助金” 　　冯岚那儿也不遑多让，汪海没自己看直播，但他之前关注了邱遇和冯岚的超话，在超话里看见了切片视频，也匆匆来给冯岚邱遇发红包，然后说好明天在邱遇家别墅见面，又定了录取通知书下来去看江湾。 　　两个人从包厢走出去，路上看见好几个也来查分的学生，有人笑，有人哭。 　　冯岚在哭的那个人旁边放慢脚步，听到他说“老子也有大学上了呜呜呜”，不知怎么便松了口气，再往前走也更觉得轻松。 　　网咖外已经聚了一小批人，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啤酒白酒，还有人放烟花。 　　张鹏不知道拿了谁的啤酒，高举着喊：“老子要去打台球！” 　　钱成锦骂他：“狗东西，大喜的日子，你不要找晦气！” 　　邱遇跟冯岚说：“我们跟他去打过三次台球，第一次他砸了人家的墙，第二次他干碎了人家的玻璃，第三次他把球打到隔壁桌人的脑袋上。我们不得已在台球厅跟人打了一架，之后就不让他再去打了。” 　　冯岚没打过台球，但他在电视上看过。印象中，台球，斯诺克，应该是个挺优雅的运动，怎么也不会搞出砸墙砸玻璃砸人的惊天阵仗。 　　一时间，冯岚看张鹏，仿佛看着一头毁天灭地的神兽。 　　冯岚敬佩道：“那他还挺厉害的。” 　　“我也觉得，他在这方面制定是犯冲什么的。”邱遇说，“我之前看那种台球离奇集锦，都是多少个台球厅凑出来的，他一个人就能达成三个指标。” 　　他说着就拿手机，要翻视频给冯岚看。刚点开B站，一个比他高一头半的男生便拖了一箱啤酒过来。 　　“喝吗？喜酒！庆祝我考了三百六！” 　　看来门口这一堆拿着酒的都是他发的。 　　没过二本线，还这么开心…… 　　“谢了哥们儿。”邱遇拿了一瓶，“体育生还是艺术生？” 　　“体育，跳高！”男生兴奋地说着，拿了一瓶塞给冯岚，“你也喝——我全村的希望！” 　　他随手按了下冯岚的脑袋，没怎么使劲就把冯岚按得矮下去一截，随即继续往前走去发啤酒了。 　　冯岚揉着脑袋：“我靠。” 　　邱遇也揉冯岚的脑袋：“我靠。” 　　冯岚又揉脖子：“他差点给我按地里。” 　　邱遇也揉冯岚脖子：“那不能，这地是砖铺的。” 　　说完一块乐了，默契地碰了下瓶子，看着不远处打电话的刘鹏。 　　“刚那男的真高。” 　　“是啊。” 　　“不是咱们学校的。” 　　“是啊。” 　　“我得那么仰头看他。” 　　“是啊。” 　　“你说我怎么能考五百八十多呢？” 　　“我也想不明白我怎么上的五百七。” 　　冯岚自己念叨了两遍：“五百七，五百七……一年前我做梦都想不到我们考五百七。” 　　他俩出了网吧，但其实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走，就觉得浑身用不完的劲，在屋里憋不住。 　　突然又有个人从网吧蹿出来，声音里藏着掩不住的激动，一嗓子盖过了所有嘈杂。 　　“五百九！老娘可以放心地浪了哈哈哈哈哈哈！” 　　感染力太强，冯岚听了又乐了。 　　“五百七！”他两眼发亮地看着邱遇，“我怎么能考五百七啊！还不是擦边五百七，五百七十七！我就和你差六分，六分！我怎么考的，我肯定能和你上一个学校了吧？” 　　他嫌少有这样兴奋得收不住的模样，让邱遇想起自己拿到的那张照片：脏兮兮小冯岚抱着篮球笑得傻乎乎，把他的心整个笑软，和身边十八岁就被生活压垮了一样的冯岚，除了五官没有半点相像。 　　冯岚本来的性格就是这样吧？活泼，爱笑。 　　让人想一直逗他笑。 　　邱遇举起酒瓶看了一眼。 　　“给你表演个绝技。” 　　他拿牙把瓶盖起了。 　　冯岚眼睁圆了：“小心点牙！” 　　邱遇咬着瓶盖，虚眯着眼看他，用气泡音说话。 　　“哥帅不帅？” 　　四个字，说出了抑扬顿挫。 　　冯岚认真评价：“有点油。” 　　邱遇嘴角往上扯，端正五官，板正声音：“能不能有一次给我面子？” 　　冯岚又往自己胸口摸了摸：“难怪你能给我咬成那样，现在看来你那会儿口下留情了是吧……” 　　邱遇吐了瓶盖，笑着道：“给你也起开吗？” 　　“不了，一会儿就着你的喝两口应景。” 　　热意在这个夜晚涌动，风吹过来带走云，夏月的光芒投向大地。 　　邱遇喝了口酒，把瓶子递给冯岚，冯岚也喝了一口，然后转头去问邱遇。 　　只是一点点酒精，比以往哪次都少，但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热。 　　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邱遇以为要结束了，但冯岚没有，反而更用力地吻着。 　　终于结束的时候，刘鹏电话已经打完了，邱遇一睁眼，就看见他对自己挑眉毛。 　　旁边还有不少人若有似无地往这边丢视线，在邱遇看过去的瞬间望地看天，假装什么也没看。 　　邱遇气喘吁吁道：“操……我以为你要在这把我办了。” 　　冯岚若有所思，把邱遇往旁边扯了一步。 　　这下他们半个身子都没在道边一棵树后。 　　邱遇干咽了一下，声都轻了。 　　“干嘛呀？” 　　冯岚道：“再亲一下。” 　　邱遇道：“刚才不亲了吗，现在把我往树后扯，你这样我真以为你要把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冯岚已经又亲上他。 　　这次他吻得更猖狂。 　　邱遇很少把这种词用在冯岚身上——猖狂。 　　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发了狠忘了情，把邱遇能汲取的空气全都夺走，迫得邱遇不停给出更热切地回应。 　　结束的时候，邱遇几乎觉得自己是狼狈的，但又兴奋——冯岚把他身上那些被学习和恋爱压下去的好战给激起来了。 　　邱遇猛地伸手，趁冯岚吻后松懈，把自己跟冯岚掉了个个儿。 　　反守为攻。 　　“什么意思？” 　　邱遇的声音里压着热切的火，看进冯岚明亮带笑的眼睛。 　　“今晚吃肉？” 　　冯岚道：“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就是今天。” 　　“出分这么高兴？” 　　“遇见你高兴。”冯岚说，“今天是咱俩第一次说话的一周年纪念日。” 　　邱遇一怔。 　　冯岚当他还没想起来，提醒他：“当时张洋说你和你爸在办公室打起来了，然后——”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住到冯岚楼上，跟冯岚成为朋友，现在和冯岚谈朋友。 　　他们会上一个大学，没准进一个寝室，但寝室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决定在学校附近租房。 　　而且他们现在就在同居。 　　冯岚还在复盘他和邱遇的初遇，他抓了邱遇的手放在腿上，跟他说：“你当时就踢在这个地方。” 　　邱遇在那捏了捏。 　　“准吗？” 　　“日期？” 　　“嗯。” 　　“应该吧，我记得那天干活的时候，听谁说了一句高考出分……” 　　邱遇说不出什么话了，心里有股奇异的饱胀感，很温暖，很舒服，又让人莫名冲动。 　　冯岚还想说后来提着垃圾袋在厕所后头看见邱遇的事，但邱遇吻他，把他的话都亲没了。 　　邱遇还说：“回家吧，我回家给你赔礼。” 　　赔礼十分周到。 　　一顿礼数下来，冯岚蜷在被子里，手指都懒得动。 　　明天还要去见冯婉，要去别墅吃饭，但邱遇拿冯岚磨牙的时候，冯岚也没管。 　　所以现在冯岚脖子上非常精彩。 　　同样精彩的还有他指出的被邱遇踢了一脚的地方，冯岚在今天之前，不知道自己那块肉也能敏感到碰一下就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但是，精神又是高昂的。 　　邱遇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 　　“疼吗？” 　　冯岚哑着嗓子：“你说呢？” 　　平时邱遇会很自信说不，但今天他不敢保证。 　　今天其实闹得不凶，但今天邱遇特激动，一开始准备做得不是很好。 　　邱遇翻了软膏出来：“我给你上药。” 　　冯岚任他摆弄。 　　被摆弄完了，就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闷声道：“给我按按腰。” 　　邱遇听令。 　　他不止给冯岚按腰，还给冯岚按腿，给冯岚按腿的时候，就把开始赔礼前烧上，现在温度正好的热水袋放在冯岚腰上，给他暖着。 　　冯岚十分舒服，眯着眼睛道：“咱俩手机一直在震。” 　　“且震呢。”邱遇随口说，“今天什么场面，出分，群里就得聊到凌晨。而且咱俩下午结婚，晚上查了个分就消失，你没见咱俩说先走的时候钱成锦那个眼神，李绣绝对已经知道并且去微博说了，手速快的太太，这会儿没准已经把图文产出来了……” 　　邱遇拍拍冯岚的小腿。 　　“家里备点按摩用的那种精油？” 　　冯岚没意见。 　　又问邱遇：“你腰还行？” 　　邱遇自然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冯岚道：“行的男人也会腰疼。” 　　指的是邱遇生日那天，两人胡天胡地，第二天冯岚浑身疼就不说什么了，邱遇起床的时候也也觉得腰酸不适。 　　邱遇为此，在从旅馆到医院的路上一直看文，下车的时候跟冯岚说：“人家都不是这么写的！” 　　冯岚当时给邱遇的建议是：不要在虚构的故事里找现实，我求你了。 　　此时旧事重提，邱遇轻咳一声带过了行不行的事，慢悠悠道：“以后咱俩买自己的房子了，主卧浴室得有个能放仨人的按摩浴缸。” 　　“仨人？多出来那个人干什么的，给咱来搓背？” 　　“哪儿呀，纯大，好发挥。” 　　“是吗？我觉得太大的不行。” 　　“不好清理？也……等会儿。”邱遇一顿，“我说的浴缸，你说的什么？” 　　冯岚没说话，就那么趴着，侧头看了邱遇一眼。 　　邱遇“嘿”的一声，想拍冯岚屁股怕他疼，于是拍在他腿上。 　　“能不能好好想家装？” 　　邱遇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把你带坏了？” 　　冯岚翻了个身，用脚去勾邱遇，一下把邱遇腰上的浴巾勾散了。 　　邱遇握住冯岚的脚踝：“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明天几点去看咱妈啊？” 　　冯岚道：“我是想让你快点换衣服上床睡觉。” 　　冯岚一本正经：“看，显然你满脑子都是那点事，就是你带坏的我，没跑。” 第146章 ☪ 录取 　　◎最后一次走这条路◎ 　　等冯婉来的时候，冯岚打了好几个哈欠。 　　昨晚后续没再折腾，但就“是不是被带坏”了这个事，邱遇和冯岚聊了好几个回合。 　　本就兴奋得睡不着的时候，这么一聊更兴奋，干脆把《报考指南》放出来，把能去的想去的学校勾了勾，勾完了又畅想大学生活，大学出租屋生活，最后爬起来开了农场游戏，享受了一会儿新婚生活。 　　新婚生活很美好，连伊芙琳都对冯岚笑，就是背着冯岚跟邱遇嘀咕，说她觉得冯岚是个无礼的小气鬼，让邱遇选“是”或“否”。 　　邱遇选“否”，告诉伊芙琳“我爱人一定不是故意的”。 　　伊芙琳不屑一顾，显然对冯岚把送她的花抢回去了耿耿于怀。 　　邱遇说这个地方做的特别不好，应该再给一个解释的选项，让伊芙琳知道从她哪儿抢走的花是到了谁的手上。 　　冯岚当时就说：“幸好没这个选项，不然咱俩都被伊芙琳拉黑了，以后都要多花钱了。” 　　相当勤俭持家。 　　后面两个人还查了其他双人玩家婚后去找伊芙琳的视频，发现如果没有得罪过伊芙琳，伊芙琳会随机对其中一位玩家悄悄说：“嘿，你真的有个很好的伴侣！” 　　邱遇很遗憾，他希望全世界都夸他对象，包括游戏里的像素小人。 　　他为此去搜如何解冻伊芙琳的好感度条，攻略写着：“恭喜你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 　　然后要求本人去打四季四时怪，再把掉落物送给伊芙琳。 　　非常麻烦，因为这不是一个怪的名字，而是四个怪的总称，四个怪只在当季第一天出现，错过一次等一年，而且每只怪都非常难打。 　　邱遇看完就跟冯岚说：“她不夸就不夸，算了吧。” 　　冯岚本来也不在意伊芙琳的夸奖，看邱遇一本正经，只靠着床头枕头道：“行，那就算了。” 　　但打完游戏躺下的时候，邱遇还是搜了一会儿“能否不是本人打四时怪，只拿掉落物去哄伊芙琳”。 　　冯岚想，那他去打一下四季四时怪也不是不行。 　　玻璃那边的门响了一声，冯岚回神，理了一下衣领。 　　冯婉的状态比三个月前冯岚见到的时候又更好了。 　　“今天是出分了吧？”冯婉笑盈盈地说，“你汪叔上次和我说，你会出了分来看我。” 　　“嗯。”冯岚握着话筒，“出分了，考了……五百七十七。一本没问题的。” 　　“好啊，好。那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 　　冯岚就要张口，但不等他说出一个字，冯婉就调侃道：“是不是该这么问——小邱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他考多少分啊？” 　　冯岚也笑了下。 　　“比我高六分，五百八十三。”他说，“我们确实准备去一个学校，昨天看了好一会儿。不过……都是外省的。到时候不能每个月来看你了。” 　　他有点紧张，觉得不该把冯婉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 　　但冯婉只觉得欣慰，她比冯岚更不希望冯岚留在这里。 　　最近汪海每个月都来，冯婉从汪海那儿知道了更多冯岚打工的事，她巴不得冯岚把“过去”全都丢在身后，离阳城越远越好。 　　于是冯婉道：“好啊，你们两个在一块，互相照应，我就放心了。” 　　“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再来。”冯岚说，“通知书我到时候彩印了给你寄过来……” 　　“到时候你俩自己去吗？” 　　“看距离吧，要是附近的几个省，他爸爸应该是要送我们的。” 　　“你汪叔应该也想送，方便就让他送，放心使唤他。他这些年没替你爸出点力，给他憋坏了，给你钱你也拿着。” 　　冯岚确实拿了，但他也确实要和冯婉说说这件事。 　　“他给太多了，我昨天出分，他抬手就给我一万，之前也一气给了我十八年的压岁钱，我都先存着了，我手头钱是够用的……” 　　“存着干什么，你都快十九岁了，就是以前帮你存着的压岁钱，我要是现在在外面也该拿给你，让你上大学花了。反正他给你就拿着，该花就花。不说了吗，没替你爸出点力，他憋坏了。” 　　冯婉看着冯岚。 　　她当然也见过十八九的大小伙子，也想过冯岚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冯岚很像江湾，但比江湾要瘦的多，也比冯婉想象中要瘦的多，如果让冯婉说，就是江湾饿了一周没吃饭的程度。 　　明明决定留下冯岚的时候，江湾和冯婉都下定决心，给这个孩子普通但幸福的三口之家，给这个孩子更宽容体贴的家庭教育，给这个孩子力所能及最好的待遇。 　　世事无常。 　　冯婉半开玩笑道：“当初你汪叔来找我说要养你，我要是答应就好了，那我儿子现在也是个小少爷呢。” 　　冯岚的手指在话筒上点了一下。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肯定地说，“毕竟当时要是被汪叔带走了，我就见不到邱遇了吧。” 　　监狱大门外，邱遇坐在马路边上，脑袋抵着膝盖。 　　他困得厉害，冯岚走到他面前，他才迷迷糊糊睁眼。 　　“也不找个阴凉的地方。” 　　冯岚说。 　　“还行，今天不怎么热。” 　　邱遇强打精神，撑了一秒不到就打出一个哈欠，泪水涟涟，泪盈于睫，可爱又可怜。 　　冯岚忍不住揉邱遇脑袋：“就让你别来。” 　　邱遇道：“来都来了。” 　　他站起来，伸手就去揽冯岚的腰。 　　“怎么样，难受吗？” 　　难受的，里头的椅子没有家里的舒服，人也不让自己带个垫子进去。 　　冯岚也就往邱遇的手上靠了靠，倚着他打车。 　　“今天只是吃饭吧？” 　　“还有报考，我爸说他找了个什么退休教授，总帮人看分的。说他托关系请来的，别人都得花钱找。我觉得没必要，但反正人都在客厅坐着了，把咱俩早上列的单子给人家看一眼，让人家帮咱们把主意拿定了也好……” 　　冯岚点头：“嗯，是挺好的。” 　　有邱林风找的人，邱遇和冯岚的志愿当天就敲定了。第一志愿就是他们自己看好的A大，离阳城两个省，没出北方。 　　他们成功了，并且没用上调剂，进了A大的新媒体系。 　　查询到自己被录取后不久，录取通知书也很顺利地下来了。 　　按照学校要求，毕业生录取通知书的收件地址都填的学校，于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冯岚接的，邱遇在旁边听。 　　撂下电话后，俩人一刻也没耽搁，换了衣服就出发了。 　　照例是邱遇开小电瓶，冯岚坐在车后座。 　　两人同时带了升学宴的邀请函，是早在查到被录取，告诉邱林风和汪海后，两个长辈就二话没说定下来，并告诉他们去拿通知书的时候记得给老师的。 　　微风拂面，邱遇突然说：“没准是咱俩最后一次走这条路了。” 　　冯岚道：“不会，以后有时间，我还想来看老师的。” 　　邱遇捏着小电瓶的把手，有点忧愁道：“咱俩去上大学以后，咱们的小二怎么办啊？这孩子，就要做留守儿童了……” 　　带不走的还不止是电瓶车。 　　邱遇的行李是好收拾的，书，衣服，鞋，被褥，收拾收拾送回别墅就行。 　　但冯岚在那生活了几年，虽然行李不算多，但没了那个小出租屋，以后回阳城他该去哪儿呢？ 　　邱遇家自然是可以去的，但那也毕竟是邱遇家。 　　邱遇自己也有这个意思，他这一年在外租房习惯了，偶尔回别墅住个一两晚或者一个年都可以，但毕竟和长辈同一屋檐下，还有对象一起，时间再长点就觉得不方便了。 　　这事俩人也聊过几次，但目前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 　　小电瓶驶进停车棚，下车后，邱遇突发奇想，拉着冯岚退后两步，给小电瓶拍了个纪念照。 　　“好孩子。”他戏剧性十足地说，“恭喜你，你也高中毕业了。” 　　冯岚在旁边笑。 　　两人到办公室找了于莲，意外发现杜思瑜和李绣也在。 　　一见邱遇和冯岚，李绣就道：“于姐姐你瞧，我就说他俩得一块来！” 　　杜思瑜道：“谁不知道他俩同居啊，于姐姐根本没愿意搭理你好吧？” 　　之前一块去玩的时候邱遇和冯岚就看出来，杜思瑜跟离开四中的时候又有不同，但那点不同到今天才更显眼起来。 　　她更自信了，不是李绣她们帮她打扮后被人夸漂亮夸出来的那一种，而是由内而外的，她自己就觉得自己很优秀。 　　冯岚和邱遇先跟于莲问了好。 　　冯岚伸手拿了通知书的信封，听见邱遇跟杜思瑜说：“看来跟你姑姑过得不错啊。” 　　杜思瑜道：“不错着呢，一看你就只谈恋爱不看群。猜猜我考了多少分啊？” 　　“那我盲猜一个省状元？” 　　杜思瑜哈哈大笑：“太夸张了，我们省状元七百三十二分。我嘛，七百二十一！惜败惜败！” 　　冯岚恭敬地对于莲道：“谢谢老师。” 　　于莲笑：“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 　　邱遇在旁边对杜思瑜道：“牛。那你来这也是拿通知书？” 　　杜思瑜道：“没，我陪绣来的，我通知书也是寄到那边学校了。” 　　她亲热地搭着于莲的肩：“没能第一时间给于姐姐看，我心里遗憾着呢，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于莲笑着拍了下杜思瑜的手。 　　冯岚把自己的那份通知书递给邱遇，两人交换着拆开了，然后拿着对方的通知书，麻烦李绣给拍了张照，又跟于莲合照了一张。 　　照片发到于莲手机上。 　　于莲叹了一声。 　　“行，挺好的。”她看了照片，又抬头看着邱遇和冯岚，“你俩现在这样，比我一开始想的强了不知道多少。” 　　邱遇从年级垫底到现在的五百八十三，冯岚从除了语文全摆烂到五百七十七。 　　邱遇笑容灿烂：“不好意思老师，其实我以前有装的成分……” 　　“我知道，跟你爸赌气不是？”于莲说，“以后记得了吧，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拿自己的未来胡闹。” 　　“是。”邱遇说，“以后肯定不会了，毕竟现在是我和冯岚俩人的未来呢。” 　　冯岚笑了下。 　　成绩出来后，他其实想了很多，比如，如果从高一开始他没有摆烂，他最终能考多少。 　　五百七十七分，这只是冯岚在历经一切后能得到的最满意的结果，而非他的能力上限。 　　可惜没如果。 　　也幸好冯岚这几年学会了这么三件事：让过去留在过去，不要给未来设限，不要放弃自己。 　　都是遇见邱遇后才慢慢领悟到的弥足珍贵的人生经验。 　　当然比这些更珍贵的，就是在冯岚世界中独一无二的邱遇，他想要珍藏起来的绝世好男友。 　　冯岚递出请柬。 　　“我和邱遇的升学宴，也是谢师宴。”他说，“您要是有空，还请您赏脸。” 　　“必有空。”邱遇接了话，“我俩可是最早的，班群里问过了，这天就我俩。” 　　“好好好。”于莲说，“我肯定去。” 　　邱遇又跟李绣和杜思瑜道：“你俩也来啊，同学没请柬，回头我们群里招呼一声，有空的都来。” 　　“行啊。”杜思瑜说，“到时候我带四中校服去，我都没有咱班同学的签名呢。” 　　“那我喊别人也带。”李绣说，“毕业那天他俩早上没来，好几个人没签到呢。” 　　“行行行。”邱遇说，“都签，都签。”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其他学生来了，邱遇和后来的学生插科打诨、互相调侃了几句，这才和冯岚一起跟于莲道别，拿着录取通知书走了。 　　蓝色的录取通知书，拿着分量不大，却又沉得坠手。 　　邱遇拉着冯岚，先是给科任老师也送了请柬，然后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举着录取通知书拍照，只给通知书拍，也拍跟冯岚的合照。 　　一圈拍完，回到停车棚，邱遇按着小电瓶的把手，回头看了一眼学校。 　　“突然挺舍不得的。” 　　冯岚在他背上按了一下。 　　“那我们多回来两趟。” 　　邱遇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 　　他推着车出了校门，冯岚跟在他后头。 　　他抬腿上车，冯岚也跟着抬了腿—— 　　“岚岚！” 　　一个苍老的女声突然响起，下一秒冯岚就被扯歪了身子，差点摔到地上。 　　“岚岚哟！” 　　王阿杨，江湾的母亲，冯岚的奶奶，老泪纵横地扯着冯岚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嚷。 　　“奶奶终于又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A大虚构的，不对应现实中任何一所学校。 第147章 ☪ 爷奶 　　◎我没有赡养你们的义务◎ 　　王阿杨日子过得很不顺，她时常跟左邻右舍哭诉，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苦命的人。 　　嫁了个老公本事不大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跟关上门跟老婆厉害，好容易生了个念书厉害的儿子，谁知道结婚后被儿媳妇杀了，好好的孙子听了儿媳教唆一点不孝顺爷奶，没辙了过继的儿子还是败家子，养了两年没回报过一分点不说，还差点把她和老头子的棺材本都卷走了。 　　王阿杨觉得，自己也算是走投无路，才来找她掐指一算发现已经毕业的大孙子的。 　　王阿杨这几天都和冯岚爷爷住的小旅馆，破硬板床，屋子又闷热，每天都骂骂咧咧。 　　这么死扛着，就是为了堵住冯岚。 　　王阿杨还提前到学校踩过点，跟保安说了要是有一个叫冯岚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告诉她一声，她是奶奶，她会来拿。 　　但王阿杨不知道录取通知书会被班主任统一收走，保安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之后，她撂下电话就骂出声，接着二话不说就把冯岚爷爷拖起来，老两口一块到四中门口蹲冯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一次冯岚就去上大学了，到时候她还能去哪儿找冯岚？ 　　此时此刻，王阿杨在校门口跟冯岚干嚎，冯岚爷爷就躲在邱遇曾经观察校门口的拐角瞅。 　　打的是一个先让王阿杨打感情牌，不顶用他再出马的主意。到时候软硬兼施，冯岚就算改了姓，那也毕竟是江湾的儿子，怎么能真对他俩不管不顾，那可是道德败坏，是不孝，什么学校会要这种学生！ 　　王阿杨死死抓着冯岚的胳膊。 　　“哎哟都是你那个狠心的妈，肯定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咱老江家的孩子啊，非要你改了姓，孩子啊，打断骨头连着筋，爷爷奶奶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可不能不管啊……” 　　冯岚紧皱着眉，王阿杨枯瘦的手指在他手臂上挠出几道红痕。 　　邱遇急的从电瓶车上跳下来：“干什么的你，撒手！” 　　他抓住王阿杨的手腕，一使劲就把她扯开，同时把冯岚护在了身后。 　　“别动手动脚的啊我告诉你！”邱遇语气凶狠，“有话说话！” 　　王阿杨被震了一下，嗫嚅了什么，但很快又扬起气势道：“我和我孙子说话，你是哪根葱管别人的家事？” 　　冯岚捏了下邱遇的手腕。 　　“没事。” 　　邱遇拧着眉让开一点。 　　冯岚越过邱遇的肩膀，平静地看着眼前不知怎么堵住他的老人。 　　“我没有赡养你们的义务。”他像是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你们儿子死了，儿媳在监狱，我刚刚高中毕业，即将上大学，没钱给你们。” 　　“怎么会没钱呢？”王阿杨说，“你姥姥的房子卖了后钱去哪儿了？” 　　“那是我姥姥留给我妈的。” 　　“那女人要出来还好几年呢，你先顾着——” 　　“那是我姥姥留给我妈的。”冯岚冷漠而坚定地重复，“我不知道密码，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哪个字你听不懂？” 　　王阿杨哭嚎道：“岚岚，不能这样啊，做人要有良心的，我是你奶奶，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听外人几句教唆就……” 　　这样的话在冯岚改姓后听了不知道多少回，是最往他雷点上踩的。 　　“我是从冯婉肚子里出来的！”冯岚的声音里带了怒意，“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要是一定要这么论，那好啊，你也是老江家的外人，你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王阿杨说不过冯岚，只能一直去看拐角处躲着的冯岚爷爷。 　　毕竟叫冯岚这么一说，只有他爷爷江二牛是他自家人，能和他说这些。 　　江二牛拄着拐杖，看着威风凛凛的，自拐角处缓缓走来。 　　冯岚声音更冷，不等江二牛开口就道：“我现在姓冯，是外人，你们老江家那套在我这是不好使的。” 　　江二牛嘴刚张开就被噎了回去。 　　“这是做的什么孽哟！”王阿杨抹着眼泪，“怎么就……” 　　保安亭的窗户开了。 　　门卫警惕地瞧着他们，是认识冯岚的，知道这小孩儿上下学骑个破自行车，刚也听见这老太太管冯岚要钱花，也觉得离谱，于是撂下这句又跟冯岚和邱遇讲：“哎，进来坐，我看他们敢怎么着。” 　　摆明了是要给冯岚撑腰。 　　冯岚深吸口气，靠邱遇捏着他的手稳定情绪，对门卫笑了下。 　　“没事，谢谢您，我带他俩走远点。” 　　门卫道：“不用，就在这说。” 　　他拿了橡皮棍，从保安亭走出来站在校门口，对江二牛和王阿杨虎视眈眈。 　　江二牛脸上很不好看，给王阿杨使了个眼色，王阿杨立刻坐地开哭：“哎哟，都看看啊，我孙子有本事了，学出息了，不肯养我这个老东西……” 　　路过两个学生听见着话，有些惊讶地看是哪个学生，视线一挪过来就看见邱遇满是戾气的目光。 　　门卫也撵他们：“没事走。” 　　俩学生瞬间加快脚步走进校园当什么也不知道，嘀咕都不敢嘀一声。 　　王阿杨哭道：“没有我和你爷爷哪儿来的你呀，你都不知道你妈那个狠心的女人，当年根本不想要孩子……” 　　冯岚被气得脑仁疼。 　　“那你就给他们下药？” 　　冯岚一点情面不给他们留。 　　“你们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明知儿子喜欢男人还要逼他结婚，如果不是我爸有良心，那就是平白祸害了我妈。都如了你们的意了，还要给他们下药，把我弄出来……你们很得意是不是？现在这样哪一步不是你们咎由自取，还敢来我面前说我妈的不是！你俩真觉得我的出生很光彩，让你敢找到我面前来？” 　　他说话声音不大，至少门卫听不见，但江二牛和王阿杨都听得很清楚，当即变了脸色。 　　“她怎么……” 　　邱遇也听得很清楚。 　　冯岚冰冷愤怒的态度是邱遇前所未见的，冯岚吐出的那些带着恨和怒的字，一个个扎在邱遇心上，刺得他心疼。 　　邱遇轻扯了冯岚一下。 　　“你这么说他们听不进去的。” 　　冯岚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咱们直接走吧。” 　　江二牛和王阿杨自然是拦着他俩不让走。 　　毕竟是老人，真推一把摔了还要被讹上，冯岚按着邱遇的小电瓶，一边恨自己今天没带刀，一边想起汪海告诉自己的事，估计江二牛和王阿杨是山穷水尽，自己真把刀往脖子上架没准也不管用了。 　　冯岚只能言语威胁：“我说过的话到现在也是有用的，你们继续纠缠下去，那就一块死了干净！” 　　邱遇猛地攥紧了冯岚的手。 　　冯岚被这么一攥，才想起这话让男朋友听了有多吓人。他立刻去反握邱遇的手，但邱遇不着痕迹地把手松开了。 　　“自我介绍一下。”邱遇坦然地看着板着脸的江二牛和干嚎的王阿杨，“我是冯岚的男朋友。” 　　江二牛和王阿杨惊恐地异口同声：“什么？” 　　“对，我和你们儿子一样。”冯岚立刻接话，“你们可能确实不懂，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他什么样我什么样。” 　　他终于露出一丝嫌恶。 　　“我没有我爸的好脾气，我现在就可以把话说明白——你们一辈子别想打我的任何主意！” 　　王阿杨看着要背过气去。 　　但她很快又上手去抓冯岚，邱遇架住她，她丧尸一样对从邱遇肩头对冯岚伸手，面目狰狞，声音嘶哑。 　　“是不是那女人教你的？是不是！一定是！当初我就是这么逼着江湾同意结婚的，后来你就学会了，你也把刀往脖子上架让我和你爷爷走，一定都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喜欢男人也是她让你装的——” 　　下课铃响了，继续闹下去，没准会被新高三的学生瞧热闹。 　　王阿杨还在嚷：“什么喜欢男人，哪儿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这是病，你去治，你爸就让我和你爷爷治好了——” 　　邱遇没再跟她费口舌，直接转头捏住冯岚的下巴，狠狠亲上去。 　　确实是狠的。 　　邱遇本来听见冯岚说“一块死了干净”就心里一咯噔，听王阿杨说冯岚以前真把刀架脖子上过，面上冷静心中的后怕却怎么也压不住，心跳都乱到一定程度了，这会儿碰到冯岚的唇，他真是狠不得把人嚼了吃下去。 　　冯岚没料到邱遇会用这么一招，一下子就被亲懵了。 　　冯岚仓促地按紧了身后的小电瓶，一边意识到邱遇的恐慌和微妙恼火，一边感觉到压在心头的火气就这么奇迹般地消散了。 　　他能听见门卫惊讶地喊了声“嚯”，江二牛骂了一串“荒唐不要脸”，王阿杨哭天抢地嚷着“造孽！造孽啊！”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江二牛抡起他的拐杖想打人，邱遇大家经验丰富，听见风声就觉得不对，咬着冯岚的嘴就来了个空手接拐棍。 　　门卫又是特惊讶地喊了声：“嚯！” 　　邱遇抹了下冯岚的嘴，把拐杖丢了。 　　“上车。” 　　他和冯岚说。 　　两人先后坐上小电瓶，这次江二牛和王阿杨都没有拦。 　　冯岚缓住呼吸，瞥了江二牛和王阿杨一眼。 　　两个人都不是冯岚记忆中的样子了，不是那种慈祥的，和蔼的，会笑着跟他说话，爬在地上让他骑大马，抱着他走来走去的模样。 　　冯岚道：“你们那个过继关系，法律上是不作数的。他拿了你们的钱，是盗窃，诈骗——去报警吧。比跟我费劲要强。要是真有一天连动都动不了了，只要我妈不介意，我汪叔不介意，我也不至于看着你们死。” 　　这是他依着血缘关系和童年经历，对爷爷奶奶最后的情分了。 　　“前提是你们不再纠缠我。”冯岚说，“再有一次，你们怎么死都跟我没关系。” 　　他拍拍邱遇腰侧。 　　“走了。” 　　小电瓶一骑绝尘，把今日插曲丢在身后。 　　两个人照例先回老街，这次去别墅要住上几天，他们得收拾行李。 　　本来说好的，是各回各屋捡东西，但邱遇把电瓶车丢在楼道里，跟着冯岚进了他房间，一进门就把冯岚抵在卫生间的门板上。 　　邱遇阴森森地说：“死了干净？” 　　冯岚忙解释：“吓唬他们的。”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是吓唬？”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好好的。”冯岚捉了邱遇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连疤都没留。” 　　邱遇的声音一下子扬上去。 　　“那就是当时都划破了？！” 　　越说越错。 　　冯岚也没法解释，他那会儿觉得江湾骗婚，爷奶是帮凶，姥姥又死了。世界一片灰暗，如果不是还惦记着冯婉，确实心存死志，想咽气一了百了。 　　冯岚竭力安抚邱遇：“当时不是没遇见你吗，而且就那一次，之后他们不敢来找我了，我也忙着打工生活，很快就……” 　　“你现在遇见我了，你刚才还是说了。” 　　邱遇被安抚住了一点点，声音里火气降下去，成了轻轻地、委屈而忧惧的颤抖。 　　“你跟我老实说啊，你现在是不是……” 　　冯岚赶紧亲了邱遇一下。 　　“就那一次，真的。”他说，“我发誓，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失去我特别好的男朋友！” 　　邱遇瞪了冯岚一眼，脸埋在冯岚颈窝，手搂住冯岚的腰。 　　“吓死我了。”他说，“你怎么就说的那么爽快，真是吓死我了……” 　　“怪我，以前就这招对他们有用过，我一时没多想。”冯岚慢慢摸着邱遇的后背，“我错了，你罚我。” 　　邱遇听了更心疼，小动物似的用鼻子磨蹭冯岚的脖子，又贴上温热的吻。 　　“舍不得。”邱遇含混地说，“你以后别吓我就成了……我看看胳膊。” 　　胳膊上被王阿杨无意挠出的几道抓痕已经肿了起来，甚至还有一点破皮。 　　邱遇皱着眉，骂了两个老东西几句，拉着冯岚仔细消了毒，然后握着冯岚的手腕，看他胳膊看了好几秒。 　　冯岚也没辙，好言好语地哄了邱遇半天，把邱遇炸起来的毛都捋顺了，才各自收拾行李，往别墅那边去了。 第148章 ☪ 赴宴 　　◎请出示请柬或其他有效信息◎ 　　正是穿半袖的时候，冯岚手臂上明晃晃的抓痕怎么也遮不住，邱林风和汪海一开始都以为俩小孩吵架动手了。 　　邱遇特别无语：“谁打架挠人啊？而且我指甲都剪好的。” 　　剪到就是在床上闹狠了，都不能在冯岚身上挠出一道子的程度。 　　说得坦率，藏着暧昧，听得冯岚耳朵一热，汪海这个有经验的也瞪了邱遇一眼。 　　邱遇无辜。 　　“真不怪我啊，我俩感情好着呢，蜜里调油，如胶似漆，鱼水情深，我是鱼他是……” 　　“行了行了。”邱林风打断他，“你爷爷奶奶出去遛弯了你说话就没顾忌是吧？我看你回头说漏了怎么办，我可不帮你。” 　　“你不帮我谁帮我，子不教父之过，我弯了你没错？” 　　邱林风还真不好说自己有没有错，毕竟从他查的资料看，什么父爱的缺失很有可能把儿子搞弯。 　　邱林风只能吹胡子瞪眼，骂邱遇道：“兔崽子！” 　　兔崽子对他咧嘴：“老兔子。” 　　冯岚也没瞒着今天遇到的事，毕竟汪海在。 　　“是我爷奶来我找了，我跟他们关系不太好。” 　　他没说得特别细，但邱林风毕竟见识过赵珍珠的父母，虽然不完全清楚，但也能猜到个大概。 　　汪海更是不掩饰自己对王阿杨和江二牛的厌恶，蹙眉道：“怎么堵着你的？” 　　“应该就是打听了这几天出录取通知书，特意来学校附近蹲我。问题不大，他们不知道我住哪里，现在毕业了，再回四中应该是大学放假看老师，之后他们想找我也没地方找。而且……” 　　冯岚瞥了邱遇一眼。 　　“他们已经知道我和邱遇的事了，不会再纠缠了。” 　　汪海若有所思：“怎么知道的？” 　　冯岚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说。 　　邱遇大咧咧道：“用说的他们不信，我直接亲冯岚了。当时那个老太太让我吓得目瞪口呆……” 　　他说得眉飞色舞，给汪海听笑了，面露两分和蔼。 　　“你小子，行。” 　　又对冯岚说：“我觉得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管你要钱，但这事你也不用管了。论起来，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有什么事，也是我给你担着。” 　　冯岚也没推脱，把自己跟王阿杨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汪海点点头：“嗯，先这样吧。” 　　之后又敲了一遍升学宴的事，邱林风让他俩今晚留下，说给定制了升学宴穿的西装，后天送过来试一试。 　　邱林风不揽功：“你们汪叔给找的人，我出的钱。本来我说明天就送来，但你们汪叔说你们明天要出去？” 　　冯岚道：“是，要去给我爸扫墓。” 　　“啊，行，帮我给亲家也带个好。”邱林风说，“一会儿上楼跟邱遇他妈也说一声，别的都不用你们操心。” 　　邱遇和冯岚也就什么都不操心了。 　　第二天邱遇和冯岚先去了一趟冯岚姥姥墓前，把清明没来的扫墓补上。 　　冯岚烧了彩印的高考成绩单和纸扎的录取通知书，又跟姥姥郑重地介绍了邱遇，说了一遍江湾跟冯婉的事。 　　冯岚第一次这么真心地跟姥姥说：“我过得挺好的，您放心吧。” 　　他还开玩笑似的给邱遇邀了功：“都是他辛苦付出的，您多保佑他。” 　　邱遇深深鞠躬，要不是冯岚拦着，几乎就要给姥姥磕一个了。 　　见过姥姥后，两人直接上了汪海的车，三人一块去看了江湾，把通知书和成绩单又烧一份，报备了近况。 　　汪海指着邱遇对江湾的墓碑道：“这段时间我考察过了，小伙子人不错，他家里对小岚也都好，你放心吧。” 　　有风轻轻地刮过去了。 　　当晚是在河林住的，跟着汪海，邱遇和冯岚也没像上次一样住小旅馆。 　　睡觉前邱遇怕冯岚心情低落晚上胡思乱想睡不着，故意闹他，说自己今天两次深鞠躬，腰都酸了，让冯岚给自己揉腰。 　　冯岚一边给邱遇揉，一边调侃他：“两次就不行了？” 　　邱遇警觉：“你话里有话！” 　　冯岚慢吞吞地说出后半句：“拜天地得鞠三次呢。” 　　邱遇一个翻身去搂冯岚，把冯岚按住了咯吱。 　　“果然是话里有话！” 　　冯岚左拧右扭，笑得脸都红了，只能拿膝盖去顶邱遇，本来想顶肚子，没拿准顶了小腹。 　　气氛一下子不对劲了。 　　汪海就睡他俩隔壁呢。 　　冯岚小声道：“起来。” 　　邱遇也小声道：“动动手而已。” 　　好一番酣畅淋漓舒筋活血的动手。 　　河林的旅馆环境再好隔音也就那样，咳嗽重点都能让邻居听着，冯岚咬手怕留印咬唇怕太显眼，最后只能咬邱遇肩膀。 　　邱遇也差不多，给冯岚肩膀锁骨啃出花了。 　　第二天上车俩人都把领子掩得严严实实，汪海看看他俩，也没说什么，就翻了条毯子递过去。 　　此举非常贴心，邱遇和冯岚很快就盖着毯子头碰头睡着了，一觉睡回小别墅，游魂似的下车进门，见着了升学宴要穿的西装皮鞋。 　　汪海出手品味就是不同，两件西装一看就不是邱林风喜好的那种老板风，穿上后更是衬得人腰是腰腿是腿，尽显青涩与成熟间的少年意气与自信风度，看得陈雅直抹眼泪，邱林风和汪海也激动不已。 　　邱林风说孩子大了，汪海说我总算对得起你爸妈了。 　　西装上还做了一点小巧思，袖口领带腰带的地方都有小设计，属于不细看不知道，细一瞧，能瞧出俩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显然是汪海安排的。 　　邱遇给长辈们看了一圈，还让冯岚放bgm，自己给李凤娟从厨房到客厅走了个T台摆了两个pose，然后跟冯岚出门自拍了一张发微博，这才上二楼把衣服脱了。 　　很快就有人问他俩：“情侣西装？” 　　“真人结婚？” 　　“令人害怕” 　　“同性婚姻法到底什么时候通过的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看得邱遇合不拢嘴。 　　“哎，说真的。”他瞅着冯岚，“这两套，感觉真差对戒指就能结婚了。” 　　冯岚理了理西装裤脚，最后一遍确认了一遍没有明显褶皱需要拯救。 　　然后他侧头看向邱遇，淡淡问道：“戒指要什么样的？” 　　邱遇深情款款地对冯岚伸手：“老公给的，什么样我都要。” 　　冯岚想了想，在书桌上翻了根笔，半跪在地上给邱遇画了一个。 　　细细的两条线，中间是个心。 　　画完了冯岚端详一阵，又拿了根红笔，把心涂红了。 　　冯岚抬眼看邱遇：“满意吗？” 　　邱遇亲吻无名指上新鲜热乎的手绘戒指。 　　“满意极了。” 　　两天后就是邱遇和冯岚的升学宴。 　　先前的西装照发了以后，粉丝就一直起哄让邱遇直播升学宴，邱遇跟冯岚商量了一下，又问了李绣同意到时候帮他们拿手机，也就同意了。 　　直播从今天出门就开着，反正邱林风之前都看直播，两人也没什么不自在的，一路上说说笑笑，邱林风偶尔还搭两句腔。 　　饭搭子粉丝其实都知道这俩人过了明路，是家长认可的小情侣，但邱遇把镜头对准在开车的邱林风，跟他们说“这是我爸”的时候，大家还是集体空了三秒屏，才铺天盖地说“叔叔好”。 　　邱遇道：“他开车呢，回头我跟他转达。” 　　邱林风问：“什么？” 　　邱遇道：“司机不要跟乘客说话。” 　　邱林风骂他：“小兔崽子！” 　　冯岚就在旁边笑。 　　等到红灯的时候邱遇才跟邱林风说：“我直播呢，刚才粉丝跟你问好。” 　　邱林风瞪着眼睛：“你播我了？” 　　邱遇道：“就扫了一下，一个侧脸。” 　　邱林风吹胡子瞪眼：“胡闹！” 　　邱遇立刻把镜头对着他：“你再说？” 　　邱林风在下个路口靠边停车，让邱遇“滚后面跟你对象坐”。 　　邱遇开了后车门，把手机递给冯岚，嘀咕道：“你让我坐副驾驶的。” 　　邱林风道：“还不是你非跟冯岚挨一块，那衣服早上熨平出门就皱了，一会儿还要挨桌敬酒，皱巴地去像话吗？” 　　弹幕刷过去一片：“细说衣服皱” 　　“叔叔我怀疑不是挨一块的问题” 　　“怎么不是挨一块的问题？” 　　“叔叔查他们的房！” 　　冯岚瞧见耳朵都热了，等邱遇坐稳就把手机塞回去。 　　邱遇看了一眼：“我劝你们谨言慎行，我爸会看我直播的。” 　　弹幕又空了三秒，默契地又刷了一遍“叔叔再见”，然后开始明着暗着问邱遇：“叔叔逛超话吗？” 　　邱遇道：“我爸不会，但冯岚叔叔会。” 　　“救……另一位叔叔不会看过……” 　　邱遇不说话，就意味深长地看着镜头，给所有人都看毛了，才慢悠悠道：“我不知道啊，问冯岚，他叔叔不太喜欢我。” 　　冯岚道：“别胡说。” 　　镜头扫向冯岚。 　　邱遇道：“怎么不是？他老给我上课，还不是不喜欢我？” 　　冯岚道：“不喜欢你还要给你买车？” 　　邱林风搭腔：“他买什么车？” 　　邱遇想起来：“不知道……哎，你别说他，你也说要给买车，车呢？” 　　邱林风道：“你驾照都没有就管我伸手要车？买了干什么，放我车库里积灰？而且我买也是给冯岚买。” 　　邱遇一咂摸：“也行吧，你给他买，汪叔给我买——等等，我请问我们俩人，上大学，要两辆车的必要性是？到时候不还是在你们车库里积灰吗？” 　　邱林风一想也是：“那给你俩折现？或者回头你们驾照下来了，想要什么车咱们现买？” 　　邱遇道：“行，你立字据。” 　　邱林风骂他：“我立你大爷！” 　　邱遇调整了一下坐姿，想往冯岚肩上靠，冯岚伸出一指头抵着他，他就又坐直了。 　　冯岚笑着道：“甭理他，叔，上大学用不到就不买了。” 　　邱林风冷哼：“你看看我二儿子，你再看看你。” 　　邱遇对着镜头左看右看：“很帅啊，是冯岚喜欢的样子。” 　　弹幕说邱遇自恋。 　　邱遇自然不服：“不信我问冯岚——喜欢我吗？” 　　冯岚道：“喜欢。” 　　邱遇得意：“听见没，我承认自己帅，是为了不辜负我对象对我的喜欢。我再问我爸——邱林风，你儿子帅不帅？” 　　邱林风竟然也附和：“帅啊，也不看看你是谁跟谁生的。” 　　弹幕：“论父子自恋的相似性” 　　“这种毫不犹豫说爱的小糖在我心里竟掀不起一丝波澜” 　　“呜呜呜其实之前我一直有暗搓搓担心什么家长认可的事，但是叔叔真的好好哦” 　　“好羡慕这样的父子关系” 　　“你小子直呼你爹大名/惊” 　　邱遇看着看着就哼了声：“是吗，羡慕吗？他之前老打我，还打过冯岚呢。” 　　弹幕飞过一片问号。 　　“什么？是出柜的时候吗？” 　　“听起来不是那么凶残的叔叔啊——！” 　　“岚——岚——宝——贝——” 　　“邱——邱——帅——哥——” 　　“叔叔你有话好说啊啊啊要打就打我！” 　　冯岚忙道：“我是被误伤的。” 　　邱遇道：“怎么说话呢，你是英雄救我，被误伤的。” 　　邱林风听他翻旧账：“要跟我算一辈子是不是？” 　　“是啊，你知道你挥下来的巴掌对一个孩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说是这么说，邱遇还是稍微坐直了，认真道：“我这话开玩笑的啊——刚说冯岚叔叔不喜欢我也是玩笑。我爸以前确实是棍棒教育的支持者，因为我爷爷是这么教他的，也给他教出来了，他就也这么教我。但这个对我不好使，越棍棒我越叛逆，他就改了。从他接受我和冯岚在一起的速度你们也能看出来吧，他不是那种家长，就第一次当爹不熟练吗，他在进步，我也已经原谅他了。这里头的故事，回头有空了我和你们细讲。” 　　冯岚“嗯？”了一声。 　　“这个也讲吗？” 　　“讲吧，我觉得也可以讲讲？教育的迭代，祖孙三代的家庭教育进步……家庭观念进步？” 　　邱遇趁红灯拍邱林风椅背：“爸，你知道自媒体吧？我想把咱家的故事拿出去讲讲。你同意吗？” 　　邱林风道：“家里的事乱出去讲什么？” 　　邱遇道：“怎么是乱讲。很有意义的。尤其你和我妈的事，对我，对很多人，都是有意义的。” 　　邱林风道：“你下播再说。” 　　又道：“我想想。” 　　邱遇没再说什么，又拉着冯岚展示了袖口裤脚的花纹设计。 　　弹幕的风向也从“你们要搞什么惊天大活”到“究竟是什么人情侣西装升学宴”，一直聊到停车。 　　邱林风请了不少人，汪海也邀请了一些朋友，邱遇和冯岚还邀请了老师同学同事，为了让俩儿子一生一次的升学宴玩得尽兴，邱林风和汪海一块出资，干脆直接包了下午的场。 　　这是邱遇和冯岚知道的。 　　但邱遇和冯岚不知道的是——不止包场。 　　一下车，就见两条竖幅被气球挂着绳拴着飞在酒店门口，一左一右，左边的写着“热烈庆祝我儿邱遇入学A大”，右边的写着“热烈庆祝我儿冯岚入学A大”。 　　邱遇和冯岚一下车，汪海就叫人放了挂鞭，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与遮眼的烟雾里，邱遇和冯岚明显看见门口有个登记处，旁边竖着两块牌子，一块写了“礼金礼物登记”，另一块写的“请出示请柬/无请柬请出示班级群界面或其他有效信息”。 　　邱遇和冯岚完全被这场面震慑了。 　　而更震惊的就是弹幕，情侣西装照的时候她们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现在她们还是要说—— 　　“情侣西装，搭这个阵仗？” 　　“刚叔叔是不是说一会儿还要挨桌敬酒？” 　　“真结婚啊？” 　　“没到法定婚龄啊……” 　　“同性婚姻法到底什么时候通过的？” 　　“我在做梦吧？” 第149章 ☪ 升学 　　◎你俩要不喝个交杯吧◎ 　　#饭搭子#@我开花了：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饭搭子进入一个学校（读作在十八九岁就结了婚），这一年来，我们看着他们从营业情侣到真谈恋爱，开局就同居，就被家长接受，然后一路高歌猛进，考到一本。他们让我见识了梦想中的校园青春，也让我看到了同性婚姻合法，我发自内心感谢他们，热爱他们。 　　所以我特么辞职就为了看你们结婚吗？对啊！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生孩子？我相信在你们两个的国度，男生子技术绝对已经发明出来了！ 　　评论： 　　“热搜通知书” 　　“我看到那个酒店布置真的人都傻了” 　　“邱他爹绝对有这个意思吧？在十九岁的年纪，先把婚结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别的我忘了，饭搭子在一起。” 　　“@梦有锦绣 姐，我叫你一声姐，你告诉我今天这到底是不是婚宴？” 　　…… 　　#饭搭子#@被选召的二次元：什么情况家人们，我只是念了个高三回来，这个超话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这两个人又什么时候到这个程度了？ 　　评论： 　　“你回来啦！你的cp已经结婚啦！” 　　“你回来啦！你错过自习室啦！” 　　“你回来啦！考上哪个学校啦！” 　　…… 　　#饭搭子#@羊毛养猫：想不透啊，想不透。嘶，确实咱们往前几年有四次同性婚姻通过提议，两次投票，但都没通过，对吧？不应该，我今天怎么会看到我cp婚礼啊？ 　　评论： 　　“你说得对，但饭搭子结婚了” 　　“你说得对，但你cp结婚了” 　　“你说得对，但我cp结婚了” 　　…… 　　#饭搭子#@梦有锦绣：某两人挨桌敬酒呢没时间，让我上来回复一下。他们是非常简单的升学宴，谢师宴，没有结婚的意思，弄成这样他们也不想的，都是长辈的安排，请大家放过他们不要又冲上热搜了。 　　评论： 　　“懂了，是包办婚姻” 　　“懂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起来好像只见了两个爸爸没见到妈妈？” 　　“岚岚那边的是叔叔不是爸爸啦” 　　“呜呜呜也有人发现了对吗我都没敢问，感觉是两个惨小孩T T” 　　…… 　　#饭搭子#@被选召的二次元：我补课回来了，救命，他们的高三我的高三是不是太不一样了？事已至此……@主题咖啡 官博啊你看看我，我之前想去高三没去成，求求了大学开学还好几天，能把他俩搞去再给店里提提营业额吗？ 　　评论： 　　“@主题咖啡 给个当面随份子的机会求求了” 　　“@主题咖啡 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风过山丘 @此处相遇 去打工别逼我们跪下来求你俩” 　　…… 　　#饭搭子#@梦有锦绣：实不相瞒今天这一出给我们也打懵了，我们来早的一开始在门口都没敢往里进，我们老师来了都在门口站了一分钟才上去问是不是邱遇和冯岚的升学宴，我发誓她绝对差点就说成订婚宴了！顺便他俩让我说一声别送礼物了！[照片] 　　评论： 　　“好了，亲友师长都认证是结婚了” 　　“两位新人什么时候登博报喜？” 　　“好姐姐，能不能跟他们说说开个非直播随礼通道” 　　“姐你快去摸摸他俩肚子，看谁肚子里有孩子” 　　…… 　　#饭搭子#@主题咖啡：已联系饭搭子，但目前两人似乎忙着挨桌敬酒没有回复/偷笑[微信聊天截图][直播敬酒截图] 　　评论：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呜呜呜他俩去上大学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回来打工了啊？” 　　“求求，他们大学不要钱吗，让他们寒暑假都给我住在店里！” 　　“嘶，看今天哪个升学宴办成喜宴的架势，还有那个毕业送车的架势……” 　　“他俩大学的钱应该已经够了呜呜呜直播打赏的都够了！” 　　“什么，我亲手送出的礼金，正将他们推离我……！” 　　“停止打赏！停止打赏！” 　　“笑死，梦姐那么说不如一句钱太多他俩不打工” 　　“但是阿姗姗一个人投的礼物就够他俩学费了吧……！” 　　“店里能把双方家长也请去吗，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他们现场结个婚给我们看” 　　…… 　　邱遇和冯岚以为的升学宴，就是他们挨桌走一走，跟来的叔叔阿姨什么的问个好，收两个红包，给老师敬酒，最多被起哄“大学生上台说两句”，然后就能跟同学一块吃个饭，吃完饭不尽兴，还可以找地方续个摊。 　　谁能想到邱林风和汪海携手愣是给他俩弄出了这么个阵仗！ 　　邱林风甚至还上台致辞，说了些什么“我儿子邱遇一直是我的骄傲”“也感谢各位老师对邱遇的栽培”之类的话，把自己说得眼眶红了，给邱遇听的恨不得去抢他的话筒。 　　邱林风后面还提到了冯岚，说：“可能有人奇怪，邱遇是我儿子你们都知道，那这冯岚又是谁啊？不瞒大家，没有这孩子，不说邱遇如今的成绩，就是我们家庭和睦，那也差点意思。他在我这跟我儿子是一样的，一会儿我就带着他俩，啊，下去给各位朋友看看。” 　　他看了冯岚一眼，冯岚不好意思地欠身示意，被这么两句话说得心尖发热。 　　邱遇私底下认可了他和邱遇的关系，在师长和王启轩爸妈面前给他撑场子是一回事，这样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朋友，说他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意义又有不同。 　　冯岚忍不住去勾邱遇的手，邱遇坚定地握了下他的手指，小声道：“老邱办人事还是很漂亮的。” 　　冯岚刚被戳了心窝子，正感动着，听了这话立刻把手缩回去：“你才是说点人话吧。” 　　邱林风不知道两个小的在下面嘀咕什么，自顾自继续说道：“那话就说到这，感谢大家在这个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两个儿子的升学宴，吃好喝好！” 　　台下一阵掌声。 　　邱林风又招呼汪海：“这是我们家冯岚的另一个长辈，老汪，汪海，今天在座的也有他的朋友——老汪，你也上来说两句？” 　　汪海在下面摆手，但邱林风还是给邱遇使眼色，让他把话筒递过去。 　　邱遇劝汪海：“汪叔你就说两句，赶紧把这环节过了，我和冯岚都饿了。” 　　话筒收声不错，全场都听见了。 　　大家都给面子，善意地笑。 　　还有人喊：“算了老邱！让孩子先吃饭吧！” 　　汪海笑着拿过话筒。 　　“不耽误孩子吃饭，我随便说两句。”他道，“我们家冯岚也承蒙老邱和小邱照顾了，冯岚有今天的成绩，小邱一样功不可没。” 　　邱遇大声道：“谢谢汪叔！” 　　这才算是走完了场面。 　　汪海请来的朋友少，拢共只坐了两桌，四个人先一块去给老师那桌敬了酒，然后便先由汪海领着去见人。 　　这些人显然是知道汪海和江湾的事，也知道冯岚家里的事。他们见了邱遇没多说什么，但多看了冯岚好几眼。 　　有一个直接就问：“这孩子是……” 　　汪海道：“江湾的。” 　　那人便叹了口气。 　　“我说你怎么让我排除万难也得来一趟，这你不早说？” 　　汪海跟冯岚介绍：“这些都是我和你爸共同的朋友，这个你黎叔，这个你丽姨，还有这个，你宝姨，都跟我去拜过你爸的，我没找到你的时候，他们也都惦记着你。” 　　冯岚礼貌道：“叔叔阿姨们好。” 　　叔叔阿姨们问了他生活情况，关心了他母亲怎么样，又看向邱遇。 　　汪海都那么说了，冯岚便也没瞒着：“他是我对象。” 　　大家瞬间对邱遇热络了很多，也联系上刚才邱林风那一番话，知道这俩孩子是过了明路了。 　　宝姨当即指责汪海不厚道：“这跟定亲宴有什么两样，啊？我就给冯岚带了一个红包，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汪海按着俩小孩的肩膀：“有什么难的，我给你们拉个群，你们群里给发就是了。” 　　冯岚就要推脱，邱遇也说别别别。 　　汪海道：“见面礼，要收的。行了，去那边吧。” 　　不等他俩再推，就把他俩交接给邱林风，张罗着两桌人进群给孩子发红包。 　　邱遇的手机在李绣那儿，冯岚为了穿西装好看也没把手机带在身上，两人无力阻止事态发展，只能被邱林风拽着走了。 　　跟邱林风见的人也更多一点。 　　有邱林风个人的朋友，也有邱林风的生意伙伴。 　　邱林风对着朋友炫耀儿子，对着生意伙伴说以后公司的事少不得要孩子帮手，各位多担待。 　　一圈走完，邱遇和冯岚才终于得了清闲，跟邱建军、李凤娟和陈雅打过招呼，倒出空来去同学那一块看看。 　　还没走近，范欣萌就喊道：“站那儿别动，这个角度最好，先让我们拍几张照。” 　　邱遇无奈地停住脚步：“我俩都累死了。” 　　冯岚倒是配合——已经累死了，哪儿还在乎死多久呢。 　　拍完照，再往前走，就有人起身说要给他俩敬酒了。 　　邱遇和冯岚人还没到桌边，钱成锦就把酒给他俩递过来。 　　邱遇叹口气，举了一下杯。 　　“不够你们起哄的。” 　　李绣道：“直播还开着呢，你俩要不喝个交杯吧。” 　　又推旁边的张洋：“去给挡着点那边桌的视线。” 　　张洋领命，拉着王明赵佳伟站起身，还有几个凑热闹的也一并往起站——比如张鹏。 　　张鹏不仅站，还要起哄：“气氛都到这了，要不一会儿顺手给你俩开间房，我们去闹一闹吧？” 　　刘鹏坐着踹他：“小点声，一会儿让来的客人听见了。” 　　邱遇看冯岚一眼：“怎么说？” 　　冯岚笑道：“眼睛都亮起来了，还问我怎么说？” 　　借着人墙掩护，俩人喝了个交杯，喝完了，钱成锦竟然还弄了个空盘子，像模像样地接了杯子给端走了。 　　杜思瑜道：“快坐下吃饭吧，不是饿了？” 　　这么说着，却是拿了四中校服出来，又递过去一根马克笔：“先帮我签个名啊。” 　　冯岚拿了笔弯下腰：“我们就先来打个招呼，这身衣服穿不住了，我们去换一下。” 　　孙雪笑道：“得，这下更像结婚了，还得换敬酒服。” 　　邱遇接了笔，把名字写在冯岚的旁边：“酒都敬完了，还什么敬酒服。” 　　带校服来的不止杜思瑜一个，还有几个毕业那天没签到的，都拿过来让他俩签，签了六七个，才放他俩去换衣服。 　　冯岚换了件浅蓝的T恤一条黑休闲裤，邱遇穿的是同款T恤，但搭了条潮男破洞牛仔裤。 　　大家热热闹闹吃完了饭，等送走了老师一桌，邱遇和冯岚就各自去找邱林风和汪海，说要带同学去玩了。 　　冯岚少不得要跟汪海那两桌人都打一遍招呼，动作就慢了点，等到门口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等着了。 　　聚会活动也就那几样，吃饭，唱歌，玩桌游。玩桌游他们人太多，饭又刚吃完，那也只能附近KTV大包续摊。 　　一顿折腾下来，晚上散场的时候，冯岚理所当然地喝多了。 　　到家时陈雅回了自己那儿，邱林风和汪海去续大人的摊没回，邱建军和李凤娟都睡下了。 　　冯岚歪在邱遇肩膀上，被扶到沙发上坐下。 　　冯岚迷迷糊糊的：“邱遇。” 　　邱遇应：“我在。” 　　冯岚还是喊：“邱遇。” 　　邱遇不放心地摸冯岚额头：“是不是难受？” 　　冯岚定定地看着邱遇，不吭声了。 　　邱遇道：“那你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接了水回来，冯岚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交替，小猫踩奶似的按一个沙发抱枕。 　　邱遇看了可爱，单手摸手机录像，录了十几秒，喊一声：“冯岚？” 　　冯岚扭头看过去，眨眨眼，抱着抱枕软下去不动了。 　　邱遇忍着笑结束录像，走过去把水递给冯岚。 　　冯岚喝了几口就不喝了，邱遇放下杯子，又把冯岚扶到楼上。 　　“还洗澡吗？” 　　冯岚超绝困惑：“洗澡？” 　　邱遇道：“那不洗了？我给你那个毛巾擦擦得了。” 　　冯岚又不同意：“洗澡！” 　　那只能洗澡了。 　　冯岚洗澡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就是一直要往邱遇身上贴，手也不老实到处乱摸，给邱遇摸出火了，自己又醉得迷迷糊糊不给人家灭火。 　　邱遇实在无奈，只能半搂半抱地先把冯岚洗刷完，头发吹干，送回卧室拿被子卷好，自己再洗澡。 　　洗到一半，邱遇就听见邱林风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大概也喝了不少。 　　邱遇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了睡衣出浴室，想着也关心一下老爹吧，走到邱林风门口，却发现邱林风门没关严。 　　温暖的灯光从缝隙淌出，一并引人注意的还有隐约的哭声。 　　邱遇迟疑着，将门又推开一点，就看见邱林风拿着赵珍珠的遗像在哭。 　　眼泪一滴滴砸下去，邱林风不停地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在邱遇将门重新掩好的前一秒，邱林风已经额头抵在赵珍珠永远微笑的照片上泣不成声。 　　“珍珠。”邱林风哽咽道，“孩子大了，懂事了，有担当，什么都好。珍珠啊，你要是还在，今天就是我最高兴的日子了，珍珠……” 　　邱遇沉默地回了房间。 　　屋里不是他去洗澡前关了灯的样子，而是亮起一盏台灯。冯岚也没如邱遇所想在被子里安生躺着，而是坐在桌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那么一秒，邱遇疑心冯岚也哭了，但走近一瞧，心头压着的难过都散去不少。 　　“你这针线哪儿弄来的？” 　　冯岚迷茫抬头，答非所问。 　　“我会缝！” 　　“不是你会不会缝……” 　　冯岚皱着眉，觉得邱遇是不认识他，于是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认认真真问邱遇：“这针脚不漂亮？” 　　邱遇心里的难过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把冯岚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指着一个地方道：“漂亮，但这个，能给我弄开吗？” 　　冯岚迷惑：“不是漂亮吗？” 　　邱遇忍着笑：“是，漂亮，但我这是破洞牛仔裤啊。” 　　醉酒的冯岚听不懂。 　　“裤子怎么会有洞？” 　　邱遇只能耐心解释：“这个裤子，它本来就是有洞的。” 　　冯岚嘟囔着把针一丢：“什么破裤子，现在的时尚也太奇怪了。” 　　邱遇开了大灯，先把针找着收好，然后关灯，把冯岚按回床上。 　　冯岚埋进被子里，伸手勾邱遇衣角，但只勾了一下就缩回去。 　　邱遇觉得不对劲，掀了被子去看冯岚的手，只见他食指中指都有淡淡血痕，显然是让针扎的，再看另一只手，也有。 　　邱遇不会针线活，实在想不出冯岚是怎么弄的，握着他手指心疼了一会儿，轻声道：“疼不疼？” 　　冯岚缓慢地眨了下眼，好像没听清。 　　邱遇便不问了，直接行动，想去找碘酒，但刚直起腰，冯岚就又勾住他的衣角，也不说话，就努力睁着一双朦胧醉眼，安静地看着他，像是问他去哪儿，又像是舍不得他走。 　　邱遇心里软成一片，抬手关了台灯，握住冯岚的手，往冯岚的被窝里钻。 　　“睡吧。” 　　两个人挤着半边床，只能搂着睡。冯岚仍然没说话，但松了勾着邱遇衣服的手，很快睡熟了。 　　本就是燥热的夏天，冯岚喝了不少酒，更是热腾腾的一个，没睡一会儿就把被踹了，又被空调吹得皱眉，更贴近邱遇。 　　邱遇几乎要被挤下床，不怎么舒服。他今天喝的少，但也是喝了，这会儿一切安顿，又挨着冯岚，酒劲终于慢慢往上爬，觉得不舒服就挣，挣得冯岚哼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搂着个人，就把腿往冯岚身上搭。 　　好好的两个人，放着完整的大床不享受，紧巴巴地蹭着个床边，四肢纠缠，沉沉睡了。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正文完结，出了意外当我没说/烟 第150章 ☪ 完结 　　◎在星空下奔跑◎ 　　邱遇站在窗边，左手拿手机，右手拿望远镜，巴巴地朝着对楼看。 　　“怎么放假当天你们还有课啊？”他特不高兴，“我学两科都没你课多。” 　　“是吗？所以晚上还有课的人其实是我？”冯岚说，“我也没办法，李老师就那天有空能补课……不过好在是上午，下午咱们也就回去了。” 　　“中秋就没回去，国庆还耽搁一天。” 　　“也不算耽搁，九月三十号而已，国庆咱俩都到家了。” 　　“家里都该积灰了。” 　　“走的时候床都罩好的，而且钥匙不是给了王启轩吗？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个保洁把家里弄一下，让找他去拿钥匙。” 　　在老街的租房邱遇和冯岚到底没舍得全退掉，权衡之下，冯岚把东西搬上三楼，然后把二楼转租给了王启轩和黑虎。 　　邱遇小声道：“让他俩住楼下咱办事都不方便。” 　　“高三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他俩还要打工补课的，王启轩不说每天到家两点了，学得比咱俩苦多了。” 　　“哦，那就是两点之前都行？” 　　“行。怎么都行。” 　　话音刚落，冯岚那边有人道：“又跟邱遇聊天呢？” 　　冯岚说了声是。 　　那人长吁短叹：“我恨啊。” 　　冯岚笑：“那你少看我。” 　　那人似乎出门去了，冯岚就小声道：“是周名礼。” 　　A大的寝室分配是一个系的分一片，但不安排，得自己抢。邱遇其实到今天也没想明白，同样的手机，同样的网，怎么冯岚能抢四人寝去，他就抢了个八人寝，总不能一个屋里左半边网比右半边网好吧，这都不合理，他路由器在右半边啊。 　　但事实就是如此，俩人寝室规格不同，甚至都没能在一个楼里，而是对楼。 　　两人甚至不是一个班，新传媒三个班，不知道按什么分配的，俩人除了大课课表都分开的，上课都不一块。 　　邱遇当时就不干了，说要立刻马上出去租房，但A大大一查寝特别严，这件事就只能先搁置，邱遇每天回了寝室就拿望远镜在对楼找冯岚，冯岚特意选了靠窗的床位，邱遇不说他窗帘不拉。 　　邱遇室友一开始都不理解他，说对面要是女寝大家都能理解，直接报警抓你这个变态，但对面不是男寝吗，男寝有什么好看的？ 　　邱遇说他嫉妒。 　　室友当他嫉妒人家是四人寝，后来邱遇出柜了，他们才知道这丫是在嫉妒别人能和冯岚一块住。 　　出柜这件事，邱遇和冯岚一开始商量的是不藏着但也不在外面太亲近，看看周边环境接受度再说。 　　但俩人军训的时候就被来围观新生站军姿的学姐粉丝认出来了，而后不久，因为邱遇有整个寝室最顶的腹肌，且住在靠门的位置，谁走过路过都要拍一下他肚子，跟打卡似的，终于有一天给他弄烦了，撂下一句：“别摸了我对象不让。” 　　大家纷纷震惊：“什么你有对象？” 　　“不要啊邱哥，大家还指望倒卖你微信手机号发财！” 　　“嫂子照片有没，看一看。” 　　邱遇给冯岚发了条消息，说我要出柜了，受不了他们总摸我腹肌。 　　冯岚回了六个点和一个“行”。 　　又说：“那我也出了。” 　　于是邱遇就把自己B站账号给室友看了。 　　室友看完人都是迷幻的。 　　他们有个作业就是经营账号，很多人碍于高中管理严格或才高中手头没钱都是从零做起，有基础的最高也就三四万粉丝。 　　结果邱遇这不声不响的竟然是五十万起步，这特么是个隐藏大佬啊！ 　　不专业的室友在我操，专业的室友已经开始问：“你俩是来真的还是迎合观众组cp啊？” 　　邱遇道：“等一下啊。” 　　给他们搜了个饭搭子秀恩爱快剪出来。 　　室友们：“……” 　　邱遇不紧不慢道：“你们不介意我谢谢了但少摸我腹肌，介意呢也忍忍我，等过了大一这阵严查寝我们俩就搬出去住了。” 　　当时室友一号就看着邱遇的腹肌：“操，以为是寝室共有的，这会儿完了，成私人财产了。” 　　被邱遇踹了一脚。 　　室友二号乐呵地问：“那以后想摸是不是得跟冯岚打报告啊？” 　　室友三号接话：“打报告就行吗？” 　　室友四号：“还有哪儿不能摸？” 　　室友一号：“屁股吧，邱哥你是1是0，你的屁股可以摸吗？” 　　叽叽喳喳，八卦有，调侃有，介意无，歧视无。 　　邱遇一边给冯岚发“搞定”，一边笑骂他们：“都滚。” 　　骂完了，冯岚那边一直不回消息，邱遇以为那边不能接受，急得都要穿衣服去了，冯岚才终于回消息。 　　“没事。” 　　“就，你对我班周名礼有印象吗？一米七五，又白又瘦那个。” 　　“他暗恋你，准备好跟你告白了，听我是你男朋友，哭到现在。” 　　邱遇：“……” 　　邱遇：“你要不骗他我纯零吧。” 　　冯岚又消失了一阵，回来后郁闷道：“说了，他是一，哭得更大声了。” 　　邱遇：“……” 　　最后两边寝室一块吃了个饭，周名礼喝了两瓶啤酒还又哭了一场。 　　之后小范围都知道了，大范围邱遇和冯岚也不装了，而且再装也装不下去，大家都开始干这个，也有想吃情侣博主这口饭的，找参考一找就找到他俩，甚至有同在B站做账号的问能不能带带流量了。 　　邱遇也没反对，反手就开了个“带同学做作业”栏目，主打和同学一起涨粉过期末。 　　开学俩月老师查账号涨粉进度的时候，邱遇就把风过山丘交上去，冯岚则交了此处相遇。 　　跟邱遇那边又谈恋爱又记录生活不同，冯岚的账号虽然也是两人出场，但内容更正经，即便是第一期大秀恩爱的“我和邱遇的恋爱故事”，也是深沉细腻，赚足眼泪，爬上热搜，被评为“现实救赎文学”。 　　虽然邱遇和冯岚都觉得自己只是跟对方一块把日子过好了，没有救赎啥玩意儿。 　　这个账号在军训结束后保持着半月一更的频率，在第二期以邱遇主讲讲了赵珍珠和邱林风的故事，引起第一波热议讨论，第三期顺着第二期的话题高度，请了杜思瑜用化名做嘉宾线上连麦，标题是《刚满十八岁的我差点被卖进婚姻，逃离后高考考了七百二十一》。 　　这个视频截止到冯岚给老师看的时候都是B站热门，讨论度也上了微博热搜，引起了一定程度的热议，还有人试图突破打码找到杜思瑜本人，冯岚不得不又录了个视频，说除非杜思瑜本人愿意，希望大家不要过分探寻，以免原生家庭打扰杜思瑜现在的生活。 　　这个内容本来是邱遇想做的，但邱遇除了新媒体的课，还要去上金融的课，实在是没时间搞，冯岚就接过去做了。 　　想想还挺那什么的，一晃眼的功夫，大学报道，入住，上课，现在都要国庆放假了。 　　上个国庆放假的时候，他和冯岚还只是营业情侣呢。 　　邱遇想着想着，心里就甜滋滋的。 　　“这次国庆返场的时间表你看了吗？” 　　他问冯岚。 　　冯岚道：“都下午，就去三四个小时，累倒是不累。我觉得韩姐给的太多了，回头还是让她少给点，咱俩现在又不缺钱了。” 　　邱遇道：“给就拿着吧，韩姐那爽快人，推来推去咱俩还推不过她。我去她那个店铺主页看了，有上新，咱俩去买了给她打个免费广告？” 　　冯岚想想点头：“行。” 　　说话的功夫周名礼又回来了，酸唧唧道：“要不我出钱，你俩出去约会？” 　　冯岚道：“要不我出钱，你去酒吧钓个合心意的凯子？” 　　周名礼笑：“那你让邱遇去酒吧等我。” 　　冯岚道：“滚，我对象不外借的。” 　　周名礼笑了两声，把包往肩上一甩：“不跟你们闹了，我今天就是约会去，拜拜。” 　　“拜拜。” 　　邱遇松口气：“他那天哭成那样，我都怕你们寝室有矛盾，现在看来他也不是很喜欢我吗。” 　　冯岚道：“他就是爱哭，前几天老三充电器掉下去砸了他一下他就哭了十来分钟，后来见个虫子也吓哭了。他和我们说他哭的时候不用太管他，他就那样，有点情绪波动就掉眼泪，哭累了就停了。” 　　邱遇道：“我对人没有刻板印象，但我还是觉得他是一这件事特别可怕。” 　　冯岚道：“少想别人，想我。” 　　邱遇立刻：“想了，想马上跟你回家。” 　　回家当天秉持着基本礼貌，冯岚还是跟王启轩说了一声，以免王启轩跟黑虎搞出什么动静。 　　邱遇扑向熟悉的床，摊在上面几乎不愿意起来。 　　“回不去了。”他虚弱地说，“我的高中，我的同居时光……” 　　冯岚坐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想回去吗？你高中头两年可没对象。” 　　邱遇攥着拳头把自己往起支：“我的同居时光！” 　　冯岚揉着邱遇的脑袋：“等过了大一就好了。” 　　邱遇侧着脑袋蹭蹭冯岚：“明天去看阿姨？” 　　冯岚“嗯”了声：“我和汪叔一块去。提醒我了，得跟他说一声，你也别忘了和邱叔……” 　　冯岚边说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愣住，连后面的话都没说完。 　　邱遇仰着头去看他手机：“怎么了？” 　　“汪叔给我发消息了。” 　　汪海发来三条消息，一个是问冯岚回阳城没有，一个是说郑凯瑞的案子判了，最后一个是说他把王阿杨和江二牛告了。 　　冯岚是有点震惊的。 　　王阿杨和江二牛是在冯岚和邱遇大学正军训的时候在四中门口闹了一通，闹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抓着路过同学说邱遇拐他们孙子搞变态同性恋，拿着喇叭大喊冯岚不养爷奶不孝顺天地难容，都是学校给教的，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门卫赶不走他俩，只能先联系于莲，于莲秉着有家长找家长的原则，毫不犹豫地给汪海打了电话，但也跟冯岚说了一声。 　　当时汪海和冯岚讲：“你别管。” 　　现在汪海跟冯岚说：“特大金额诈骗，叔叔能把他俩关到死，但还是要问一下你的意思。” 　　冯岚震惊着问：“他们没去追那个过继儿子拿走的钱吗？” 　　“追了，没追回来，你奶还被推了个跟斗，他们琢磨着，就还是来找你了，毕竟你是亲孙子。” 　　冯岚没再问别的，只说：“汪叔你做主就行，不用顾及我。” 　　汪海应下来，又问冯岚要银行卡号，说把郑凯瑞赔的精神损失费给他。 　　冯岚微信发过去，又给转了一笔，说是之前家教郑凯瑞多给的部分，请汪海帮忙给郑晓东的亲生父亲，他只拿自己应拿的那部分。 　　放下手机冯岚心里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惦记着童年时候跟爷爷奶奶和谐相处的情分，但他爷爷奶奶显然不是这么想。 　　邱遇贴着冯岚，捏着冯岚的手指道：“别难过。” 　　冯岚握住邱遇的手指：“不算难过，就是有点……” 　　冯岚没把话说完，因为邱遇开始很轻地吻他。从他的耳廓，一直吻到他唇边。 　　冯岚拥住邱遇，往后倒去，他们尽情地接吻，把恼人的俗事撕扯吞吃，只留下依存与温暖。 　　第二天一早，冯岚先去看了冯婉，说了自己这两个月的大学生活和王阿杨和江二牛被起诉，往后余生都面临牢狱之灾的消息。 　　中午，邱遇和冯岚一块回别墅吃了饭，得知邱建军和李凤娟经邱林风不断劝说，终于同意在这边住着。 　　下午，两人又去主题试了国庆营业要穿的衣服，被一圈人围着热热闹闹地起了哄，又录了个宣传视频。小田问起自己的租房指南有没有用，邱遇特遗憾地说还没用上，学校管得严大一不让。 　　晚饭冯岚想吃coco虾了，两个人打了车去，饭后散步，溜达到小公园。 　　几个陌生面孔的男孩子在那儿打球，旁边还坐了两个小姑娘看。邱遇和冯岚也看了一会儿，冯岚小声道：“没一个比你帅。” 　　邱遇低低地笑。 　　男生们没玩太久，有个女生站起来说要回家的时候他们就散了，看来这是不知道为给谁牵桥搭线，专门组的一场彰显个人魅力局。 　　小公园安静下来，邱遇突然道：“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冯岚问：“什么？” 　　就见邱遇从包里拿出录视频用的手机支架，拉着冯岚走到了公园中心的镂空电视前。 　　冯岚隐约猜到：“你不会是想……” 　　“是的！”邱遇架好手机大声说，“我们把脑袋钻进去拍个照吧！” 　　冯岚立刻就要走，被邱遇一把抓住。 　　“陪陪我呗。” 　　冯岚挣扎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过我。” 　　邱遇略一犹豫：“什么秘密？” 　　“我的音乐列表。”冯岚小声说，“你之前问过一回，怎么觉得眼熟……都是你打水漂的时候，哼过的歌。” 　　邱遇一怔，冯岚趁机从他手中逃脱，但刚迈出两步，就被邱遇从后面抱住，又拽回去了。 　　邱遇道：“那更不能放过你了。” 　　冯岚持续挣扎：“恩将仇报！” 　　但最终还是跟邱遇一块把脑袋塞进镂空小电视，凑着头接了一个吻。 　　要出去的时候俩人没弄明白，明明钻的时候好好的，这会儿却卡住了。 　　他们试了几个角度，小小的空间热得不像话，冯岚挣动的时候撞了邱遇的鼻子，邱遇挣动的时候后脖颈磨红一片，才终于大汗淋漓地逃脱了。 　　邱遇后怕道：“幸好没观众。” 　　冯岚不客气地骂他：“傻逼。” 　　两人对视一眼，冯岚的神情本来冷冷的，对上邱遇故作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很蠢。 　　但又很开心。 　　这个小电视到底是谁设计的，真是太离谱了。 　　不过反正也没有观众，随便吧。 　　冯岚突然警醒：“这个不许发微博。” 　　邱遇道：“那我当然是……只截前面的画面当照片发了。” 　　这个冯岚能接受，看着邱遇把照片发了。 　　两人坐在两个并排的仰卧起坐器材上缓劲，坐着坐着，邱遇先躺下去，冯岚瞥他一眼，也往后一躺。 　　明月当空，星光璀璨。 　　冯岚突然道：“去护城河吗？” 　　夜晚的护城河边还是很安静，同时蚊子又很多。 　　两人打车到了，没走多久身上就被咬了六七个包，邱遇就说：“不走了，在这吧。” 　　冯岚说好，打开手机手电筒，在地上找石头。 　　邱遇也找。 　　边找边闲聊。 　　“明天二鹏和钱请吃饭，去吗？” 　　“去。” 　　“张洋也说一块吃饭，去吗？” 　　“去。李绣不来？” 　　“她和家里旅游去了，在她大学那边看看。我真不知道他俩异地恋怎么忍的，我跟你不在一宿舍我都闹心。” 　　一颗又一颗石头在他们交谈的间隙飞向水面，蹦得多的是邱遇扔的，没两下沉底的是冯岚扔的。 　　冯岚咬着舌尖，歪着头，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晃了好几下也没扔出下一颗石头。 　　邱遇走近他：“一起。” 　　两只手握在一块，冯岚的手被邱遇的手带动着晃了两下。 　　邱遇在冯岚耳边道：“三，二，扔——” 　　石头飞出去，冯岚突然有种预感，这块石头能走很远。 　　邱遇似乎也这样想，他们一起看着那块石头，看着它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最终跳到了对岸。 　　“我靠！”邱遇瞪大眼，“爱情的力量这么强？” 　　冯岚往前迈了一步，左右看了看。 　　“能过去吗？” 　　“能，但得往里走，有个塌了一半的小破桥……今天穿长裤好了，里头蚊子更多。” 　　冯岚道：“我要那块石头做个纪念。” 　　“必要。走——这边。” 　　邱遇拉着冯岚的手腕，越走越快，终于在星空下奔跑。 　　“冯岚，冲不冲——” 　　“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没想到会写一百五十章！ 　　再次感谢梗源猫猫！ 　　很快番外见！ 　　📖 番外 📖 第151章 ☪ 大学 　　◎邱遇冯岚无法无天，又秀到我们脸上啦！◎ 　　屏幕里冯岚低着头，已经写了三个小时的题。 　　他不累，弹幕已经累死了。 　　“他高三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在刷题？” 　　“高中毕业归来仍是饭搭子自习室” 　　“哪里有搭子这不是一个人吗” 　　“我求你了你谈谈你的恋爱吧，我现在宁可听到你谈恋爱” 　　“把邱遇叫过来给姐妹们亲个嘴看，我这十个飞船就是你的了” 　　“你好脖子主播，我有幸看看你的头吗？” 　　“脖子主播往前翻一页，我第四题跟你答案不一样” 　　冯岚活动了一下脖子，终于抬头看了眼弹幕，瞧见让他翻页的就翻了下。 　　“这个肯定是我对，我之前在别的练习册里做过这个题了，除非它答案给错了。” 　　他喝了口水。 　　“对，我高中毕业了……但学无止境，现在是在准备考研。我对学习的热情无与伦比，这是一种……” 　　冯岚摘了眼镜。 　　“对我荒废的高一高二的补偿。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请进我主页，点开《终于我决定要考研》再看一遍。” 　　这期视频里冯岚讲述了自己曾经因家庭原因荒废两年学习时间，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学一点，并列出了自己粗浅学了的剪辑、绘画、刺绣、制蜡烛等十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技能，最后决定考研的故事。 　　两年的自我放逐也许要考到博士后才能偿还。 　　不过冯岚并不觉得自己能考到博士后那么久，他甚至觉得自己考研就得考两年。 　　弹幕一片泪目，有的问他怎么这么有力气学习，有的在呜呜那个十七八为生活奔波的小冯。 　　冯岚瞧见了道：“我觉得还好吧，不是很惨。你们心太软了，这样很容易被骗钱。” 　　弹幕吱哇吱哇：“姐妹们他真的变了” 　　“谁还记得初出茅庐不敢跟客人说话的小冯同学” 　　“邱遇呢把他嘴给我亲上” 　　“是什么改变了他” 　　“啊啊啊别问” 　　“上次我问邱遇那孙子在微博说当然是他！” 　　“老夫老夫的没什么能阻止他们了” 　　“组队去找邱遇告状，一起的扣1，不去的扣出师表” 　　“对对对，这人让我们看了三个小时刷题，不要放过他！” 　　“@风过山丘 @风过山丘 快来逮捕这个不休息眼睛的男朋友！” 　　冯岚瞥见这几句，不紧不慢道：“我学三个小时了？没注意。别跟他告状，我现在休息还不行吗？他今天没空。” 　　前阵子冯岚眼部细菌感染，红了一周还一直掉眼泪。邱遇紧张得不行，在冯岚康复后勒令他持续学习不能再超过两小时，每两小时必须休息十五分钟。 　　冯岚一直都有好好遵守。 　　因为之前邱遇都会盯着他。 　　今天是个例外——邱遇没在家。 　　弹幕问邱遇干什么去了。 　　冯岚答：“去跟我妈献殷勤了。” 　　冯婉是在冯岚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表现良好予以减刑提前出狱的，当时先住在邱林风给邱遇买的，但邱遇压根不去住的房子里。 　　冯岚的意思他现在手头非常宽裕，冯婉享福就行，但冯婉觉得不行，想找点事做，应聘碰了几次壁后，冯岚便商量着把人接到C市，又麻烦汪海帮忙选址，最后在A大附近租了个小店面给冯婉继续开奶茶店。 　　新店主打怀旧，菜单上奶茶那一块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都没有，就原味草莓巧克力，芒果玫瑰薰衣草，糖度不可选，只能选加珍珠还是加椰果或者都不加。 　　妈妈开店，儿子和儿子对象自然都要帮忙宣传，第一波客人就有了。 　　客人再帮着宣传，第二波客人也有了。 　　邱遇还给弄了一个账号经营着，时不时发点带滤镜的视频照片上去，力求打造一个网红店。 　　时至今日，冯婉招了几个员工，生意红红火火，平时人也住店里。 　　冯岚是想让冯婉和自己一块住，但冯婉说孩子大了还有对象不合适，也不让冯岚在附近给她租房，说没必要通勤来回浪费时间，住店里省事。 　　冯岚拗不过冯婉，也就这样了。 　　大三之前，冯岚经常和邱遇一块过去给冯婉帮忙，去之前发个微博，不明说但暗示欢迎偶遇，也算是给店里带带人气，韩老板还玩笑问过用不用借他们几个人，也搞搞cp。 　　但大三开始后冯岚准备考研，邱遇立刻抓住机会，让冯岚专心学习，自己逮着机会就去溜达一圈，力求把过去几年的好感度都跟冯婉刷上。今天有员工临时请假，邱遇更是义不容辞，冯婉店门还没开就去蹲着等使唤了，估计不关店不会回家。 　　弹幕看了三小时冯岚做题，此时他稍微一聊对象弹幕就炸了，炸了一小会儿，就有人开始争攻受。 　　冯岚很轻地皱了下眉。 　　“你们要聊这个我就继续刷题了。” 　　弹幕又起哄了几句便消停了。 　　这算是邱遇和冯岚在经历了“人红是非多”后跟粉丝培养出的默契。 　　邱遇和冯岚从在一块起走的就是坦荡路线，大学刚开学的时候想遮掩还失败了，从此更是无所畏惧，成为局部知名小情侣。 　　这个局部指B站和A大。 　　A大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叫什么长什么样，但也差不多都有耳闻，知道“咱学校有对同”。 　　然后麻烦就在大二上学期来了。 　　一开始只是饭搭子超话里有人掰扯这俩人谁攻谁受，纯讨论闹着玩的，邱遇和冯岚开始瞅了一眼，之后就没管了。 　　哪知今非昔比，俩人粉丝几十万，闹着闹着就有人较真，真着真着突然就真情实感地撕起来，甚至还冒出了唯粉甚至毒唯这样的东西。 　　彼时邱遇从床上醒来，揉着酸痛的腰，看着超话里“冯岚成绩比邱遇低配不上邱遇”“邱遇以前就是个打架小混混配不上冯岚”“冯岚up主做的有声有色邱遇做出什么来了”“冯岚最早一波粉丝还不是邱遇给他引流过去的”等言论，特迷茫地跟冯岚说： 　　“咱俩昨晚不就常规吗，怎么不小心打开异世界大门了？” 　　之后两人迅速公开说明私生活里就是对半开，也从没迎合过相关调侃玩笑，争着玩随便争个对错好坏就没劲了，他俩是实打实在一起过日子，不是小明星营业，而且那些争的都什么东西啊，还不清楚他俩的恋爱故事就再把冯岚的第一个视频看一遍。 　　那之后有些人因为他俩的实际相处和自己嗑的不一样脱粉，也有人破防大骂，甚至还有营业情侣买水军搅弄风云试图抢占赛道，弄得邱遇和冯岚都莫名其妙。 　　幸好他俩是真的真，真情侣不在乎脱粉，不理解破防大骂，不把营业情侣放在眼里，还发博劝架。 　　后续是经此一役，他俩的受众更深刻地认识了他俩，接受的留下，不接受的走，营业情侣出道未半而被骂到弃号，饭搭子一举成为B站脖子UP主，脖子主播。 　　不是头部，这两年各方对同性感情和同性婚姻的态度更包容，但仍没到当主流宣传甚至放纵的地步，只是不管，平台自然也不可能把他俩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对象放在头部位置。 　　不久前还有些同性情侣不得不改了太过明显的账号名，“风过山丘”和“此处相遇”是太不明显了，打眼一看跟什么旅游博主似的才幸免于难。 　　当然，邱遇发的内容也杂，主打一个杂投。情侣日常，情侣游戏日常，个人游戏日常但冯岚声音出镜，带同学做作业，带同学做作业但也和冯岚秀恩爱，旅游Vlog，乱七八糟一点不正宗的方言配音小剧场，什么都搞一点。 　　冯岚那个更正经，虽然开局是恋爱故事，但后续内容十分丰富。 　　像日常温馨的“张洋洋暗恋日记：偷偷喜欢你的那三年”，引人落泪的“一颗珍珠的故事”，引起进一步相关讨论的“刚满十八岁的我差点被卖入婚姻”，集家庭教育、校园霸凌、电疗中心多位一体，发出后还有人私信询问和感谢冯岚举报康泰矫正中心，关心王某轩弟弟生活怎么样，给王某轩推荐医院让他试着再治治腿的“那个洗心革面的校园霸凌者”——总之发一个上一个B站热门，上一个B站热门搭一条微博热搜。 　　冯岚已经问过冯婉和汪海的意见，下一期就打算做“我妈和我爸男朋友为您带来的故事之强制传宗接代引发的家庭血案与无论如何不要做同妻因为就算你运气好老公可以做搭伙姐妹但他爹妈只惦记怎么用你的肚皮弄出一个孩子”。 　　标题还待定。 　　也许会是“你们都很关心的我拒绝邱遇第一次告白的原因”，那样开场白就可以是“曾经我以为我爸是个骗婚gay，直到我妈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又在我爸坟前遇到他男朋友”。 　　开局就王炸，处处是爆点。 　　冯岚自打开始经营账号，每期视频都是这样，现在粉丝奔两百万，不知道的当他是个多天才的自媒体人，知道的只能感叹人生际遇的离奇无常。 　　阿姗姗私下跟冯岚聊，都说要不是他和邱遇恋爱谈得太张扬，早该去百大舞台逛一逛。 　　冯岚跟弹幕聊了半个多小时，外面门就响了。 　　冯岚第一时间停了声音，转头看卧室门，听外面邱遇窸窸窣窣脱衣服换鞋去卫生间洗脸的动静。 　　弹幕让他出去算了，说给他录屏了晚点就艾特邱遇看。 　　冯岚用余光看见，道：“谢谢你为我和邱遇的爱情添砖加瓦。” 　　弹幕说都是邱遇给他带坏了。 　　不一会儿邱遇推门而入，张口便道：“听说你今天连着用眼三个半小时没有休息？” 　　冯岚一句“回来了”梗在喉咙。 　　“我就学了三小时。” 　　“哦，你跟弹幕聊天的时候是闭眼聊的？” 　　“对，靠一些心灵感应。” 　　“你跟我用嘴聊天，跟野人用心灵感应？” 　　弹幕飘过密密麻麻的问号，所有人都在质问邱遇：“谁是野人？？？” 　　邱遇瞥弹幕一眼：“谁应谁是。” 　　弹幕：“岚岚把他嘴给我亲上！” 　　“我命令你们两个小情侣以后都不准说话，没一句我爱听的：）” 　　“看见这个小电视飞船了吗，你再说我是什么人？” 　　邱遇立刻改口：“您当然是我的金主妈妈，求求了，骂我到我直播间，该给冯岚的不要少，谢谢大家。” 　　冯岚靠着桌子笑，眼睛一直看着邱遇——从邱遇开房门起，他的目光就一点不分给弹幕。 　　弹幕也是又嗑到了，小四年过去，这俩还跟热恋期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呢。 　　冯岚等邱遇跟弹幕互侃完了，才不紧不慢地问：“回来这么早，我以为你得等关门才回来。” 　　邱遇道：“我倒是想，咱妈不让，让我回来陪你吃饭。” 　　“我多大了，没人陪还不吃饭？” 　　“哦，你多大了？我不在你都不知道歇眼睛。” 　　冯岚认输，把镜头往旁边掰了一下，起身躺到床上。 　　“来吧。” 　　弹幕：“来什么？” 　　“用我丰富的阅片经验得出岚岚躺了的结论” 　　“请问邱同学微博发那个游戏调查是干什么的？” 　　“片子分享一下谢谢” 　　邱遇在桌前翻找了一会儿。 　　“就干那个的啊，我爸那公司不弄什么互联网吗，给人做网页，敲代码，自己也开发app什么的。” 　　邱遇把冯岚的几本练习册挪了挪。 　　“我弄不明白那些，就想搞个游戏，先做个调研了解一下。想玩什么评论说啊，我都参考。但也别抱太大期望，谁也不知道我最后能弄成什么样……啊，找到了。” 　　邱遇拿了瓶眼药水，也走到镜头外面。 　　“用这个不舒服？还往起藏。” 　　冯岚道：“没藏，就随手放的。” 　　“那个叶黄素吃了吗？” 　　“吃了。直播麦关了吗？” 　　“给你滴个眼药水有什么好关的。” 　　“你能就滴个眼药水？” 　　后面就没声了。弹幕抓心挠肝，恨不得附身摄像头扭过去看。 　　几分钟后邱遇回来了，接替冯岚坐在电脑前，转回摄像头。 　　弹幕能看见邱遇的脸，和屏幕最边边冯岚无聊晃动的左脚。 　　弹幕：“呔！大胆邱遇，你把冯岚怎么了！” 　　邱遇：“小情侣的事你少管。” 　　弹幕：“提问！暑假主题营业吗？” 　　邱遇：“营。但不在阳城那个店，韩老板在C市开新店了，到时候陈林陈杉也来，有空的捧场啊。” 　　弹幕给炸了几个礼物，邱遇谢过，扭头去看冯岚。 　　冯岚乖乖地躺着，还在无聊晃脚。 　　新租房是木地板，不特别凉，客厅还铺着地毯，冯岚总是忘穿鞋，邱遇只能每天早上抓着他的脚腕给他穿袜子。 　　今天这双袜子，弹幕瞧不清，但邱遇知道，袜边缀着一串浅粉色的小花。 　　弹幕：“你去吧，你的心根本就不在直播” 　　邱遇把头转回来，看到这条，咳了一声。 　　“我的心当然在我对象那，不在他那像话吗？你们刚才看过我对象，不觉得他长得特别适合装下我的一颗心吗？” 　　弹幕受了刺激，便也开始刺激邱遇。 　　“你对象在考研英语，你的英语四级怎么样了？” 　　“你对象过了语文教资，你的教资怎么样了？” 　　“你对象直播收入是三个你，你收入怎么样了？” 　　给邱遇看乐了，转头对冯岚喊：“完了，我在英语考级，教资，直播收入三个方面，赶不上你了。” 　　冯岚道：“你又不考研，不当老师，不专注直播……” 　　冯岚顿了顿，又补充：“房管注意一下，有挑事的直接踢出直播间。” 　　弹幕赶紧打滚卖乖，说知道你俩天下第一好，姐妹们反击而已，反击还不行吗，你真是长大了，我库洛牌命令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邱遇一条条给冯岚念，抑扬顿挫，感情饱满。 　　冯岚就一直笑，笑到可以睁眼，从床头抽纸巾擦了擦眼。 　　邱遇问：“你今天还要播多久？” 　　冯岚直播是签约了的，每个月有时长要求。 　　“吃完饭再播至少两小时。”冯岚说，“晚上打游戏吗？” 　　“农场？” 　　每月至少一次农场游戏视频是他们的固定节目，这几年他们的农场越发壮大，从锄头水壶走向现代化。他们按着第一次办海底婚礼的日子在游戏里一年办一次婚礼，从海底办到森林，从森林飞向天空，最近刚办了火山的，还差四个就能完成“在全世界结婚”的成就。 　　邱遇提议等办完游戏的八个婚礼，就办真正的婚礼。 　　到时候他们二十六七，正是办个婚礼的好时候。 　　冯岚道：“不是农场。” 　　他起床回到电脑前，点开steam界面，给邱遇看自己新买的游戏。邱遇之前也刷到过视频，说是情侣想吵架一定要玩。 　　邱遇：“？” 　　邱遇：“你想跟我吵架？” 　　弹幕立刻开始拱火：“某人只管对象歇眼睛，完全不提自己上次体检心肌缺血” 　　“某人只管对象歇眼睛，自己心肌缺血那天还熬夜” 　　冯岚看了弹幕，若有所思：“那吵一架？” 　　邱遇抬手就把弹幕关了。 　　“就玩这个了，咱俩必不吵架——晚饭想吃什么？” 　　他如今做鱼很有一手了，冯岚的厨艺也精进很多，不再是只跟鸡蛋打交道。日常两人轮着做饭，都不想做的时候就叫外卖。 　　上次做饭的是冯岚，这次自然轮到邱遇。 　　但冯岚想着邱遇去冯婉那儿忙活一天，本来打算自己都做的。 　　“你来吗？不累？” 　　“跟咱妈面前我能累吗？”邱遇说，“听你这语气，冯大厨已经给小的备好菜了？” 　　“本来打算做个糯米丸子，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吗。已经蒸了一过了，再热一下。然后冰箱里还俩鸡蛋，你看怎么弄。” 　　“那行，有糯米丸子不闷饭了，主食……” 　　“把奶奶上次给的粘豆包热了？” 　　“那太烧心了吧，我热俩馒头得了。然后弄个老黄瓜汤，鸡蛋……炒西红柿？” 　　“西红柿拌糖吧。” 　　“葱花鸡蛋！” 　　“成。” 　　邱遇揉了把冯岚的脑袋，又捧着冯岚的脸仔细看了看他眼睛，才把人按在电脑前做饭去了。 　　冯岚重新把弹幕打开。 　　弹幕叽叽喳喳控诉邱遇，说他挑拨离间，让冯岚“主公明察”。 　　冯岚道：“他都在我卧榻之侧酣睡了，你们说我还能怎么办？” 　　弹幕连冯岚一起控诉。 　　“依稀你们曾经一个是阳光帅气小狼狗，一个是清冷慢热高中生，怎么如今都成了贫嘴大学生？” 　　贫嘴大学生笑得眼睛都弯了。 　　弹幕又跟冯岚打听下一期视频内容。 　　冯岚没全瞒着：“讲我爸妈的故事。” 　　弹幕相当敏锐：“那是不是能揭秘曾经拒绝小邱告白的事了！” 　　冯岚点头道：“嗯，对。” 　　还不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的弹幕一阵狂喜乱舞。 　　冯岚曾拒绝邱遇告白在粉丝间不是秘密，但问及原因，冯岚说是因为家里，粉丝猜是他父母不同意，他又说不是。 　　现在这个秘密终于要被揭开，所有人都对冯岚的下一期视频拉满期待。 　　卧室外，邱遇已经开火。冯岚听见动静，注意力就又被扯走，弹幕起哄他：“如胶似漆的，男男生子技术什么时候发展到你俩生我手机里？” 　　“别忍了，切个手机直播去给我们拍小邱做饭，gogogo！” 　　冯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滑动椅子到卧室门口，打开门问邱遇：“我过去拍你做饭？” 　　声音同时从他嘴里和厨房传出，显然邱遇在看他直播。 　　“来啊。”邱遇说，“但抽油烟机声大，行吗？” 　　冯岚看弹幕：“行吗？” 　　弹幕当然是说行，冯岚便转而用手机直播。 　　糯米丸子上了蒸笼，邱遇穿着黄色的兔子围裙，给弹幕表演了一个单手打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 　　“谁？” 　　“咱俩刚来这边那会儿，刚买电动车，被交警拦了——那个交警。” 　　“啊？” 　　“他跟他女朋友来咱妈店里喝奶茶，离了谱了，还记得我，对我喊他那声警察叔叔耿耿于怀……哦，他女朋友还看你视频呢。” 　　邱遇看了眼弹幕。 　　“姐姐在看冯岚直播吗？跟你男朋友说我回家的时候骑车记得戴头盔了，我现在也不骑车带冯岚——观众朋友骑摩托啊电动车啊记得后座不带人，上路戴头盔。我和冯岚以前在阳城的时候没人管这个，刚来这边的时候疏忽了……” 　　冯岚道：“人给你发任务了，让你做安全教育宣传？” 　　邱遇义正严辞：“公民义务，责无旁贷！” 　　“你少贫两句吧。” 　　“那说点正经的。你今天看了三……” 　　“你多贫两句。”冯岚立刻改口，“我怎么这么喜欢听你耍贫嘴呢？” 　　邱遇哼哼两声：“竹板这么一打啊，别的咱不夸，夸一夸，这薄皮大馅的狗不理包咂……” 　　“哪儿有包咂？” 　　邱遇改口：“这小糯米丸咂！” 　　冯岚给逗得直笑。 　　先前备过菜，正经做起来不怎么费功夫。冯岚靠着厨房门，一边看邱遇做菜，一边跟弹幕聊天。 　　“步入高三了很紧张，问问饭搭子当初怎么做的……呃，我俩不具备参考性啊，我俩……靠……靠谈恋爱？” 　　邱遇忍笑。 　　冯岚不太好意思，幸好镜头没对着他。他清了下嗓子，认真道：“反正就尽力吧，尽你现在能尽的最大的力，不留遗憾就是最要紧的。技巧方面……专攻薄弱，勿忘特长，多做真题，还有练字。你们也知道，邱遇当时字帖买了没练多少，反正我到现在都觉得他最后扣卷面分了。” 　　“我字不差好吗？”邱遇搭话，“认真写也是很好看的，不信你把纸条翻出来看看。” 　　“是是是。”冯岚敷衍他，注意力还在弹幕上，“最近会跟梦姐见面吗……不见。暑假要营业，要去奶茶店帮忙，之后就国庆吧，这种小假我们都不大聚，要陪对象的。等寒假吧，过年都回阳城的时候应该会聚一下。成天黏在一块还陪什么对象……” 　　冯岚故作无奈：“没办法，他太粘人。” 　　邱遇拉长调子：“是，我黏人，没办法啊。” 　　他斜了冯岚一眼：“谁让咱俩是先分手再热恋，直接失而复得破镜重圆，我心理阴影患得患失，不行？” 　　冯岚笑了声。 　　“去你的。” 　　继续看弹幕。 　　“讲相声的去不去……钱成锦就那一回喝多了开播出洋相，可是让你们记到现在。他去不去不知道，但他还有二鹏，我们几个肯定也要聚一下的。” 　　“不一定啊。”邱遇插话，“刘鹏他们学校改制度了，他下学期就得去实习。本来走的就远，提前实习的话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你们听见了。”冯岚说，“平时谁做饭比较多……他做饭多。谁做饭好吃……他做饭好吃。” 　　邱遇不同意：“你做饭好吃。” 　　“这是恋爱脑。”冯岚语气严肃，“大家不要学。” 　　邱遇不乐意：“你凭什么说我对象吃饭不好吃？” 　　冯岚理直气壮：“凭我觉得我对象做饭更好吃。” 　　“我对象做饭更好吃！” 　　“我对象做饭才好吃。” 　　“我对象！” 　　“几岁了你？” 　　“你嫌我幼稚！” 　　“我嫌我对象幼稚。”冯岚点头，“但我对象做饭好吃。” 　　邱遇演不下去了，手扶着灶台边乐。 　　弹幕：“这俩真成年了？” 　　“小冯哄孩子呢，没成年的是小邱” 　　“未成年禁止谈恋爱” 　　“给他们告老师吧” 　　“他们老师管不了他们” 　　“怎么办，现在有谁能制住他们” 　　“小邱腹肌怎么保持的啊” 　　冯岚瞥见问题，顺口念了，目光也跟着往邱遇腹部溜。 　　“锻炼啊。健身器材现在家里也有，之前他都去健身房。他们宿舍……不，我们整个系，下课了去健身房认真锻炼的也就他，别的好些都是去洗澡的。” 　　被夸了，邱遇很得意，又开始哼歌。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邱遇突然接了个电话，“嗯嗯对对好好”一通，挂了电话和冯岚道：“外卖到了，给开下门。” 　　“什么外卖？” 　　“奶茶啊，不念叨想喝了吗？” 　　冯岚眼睛一亮：“我能喝了？” 　　眼睛生病之前他泡图书馆总忘吃午饭，胃病也犯了一回，大好的夏天，邱遇不让他吃冰的，奶茶也不给喝了。 　　“喝吧，昨晚做梦都念叨呢。”邱遇瞥了眼镜头，“不播了吧？时间正好。” 　　“不播了，吃完饭再开。” 　　刚说着就有人敲门，冯岚把手机往前一递：“跟观众说再见。” 　　他高高兴兴地转身找奶茶去了，镜头对着他的背影，也照到了外面柜子上的几个相框。 　　太远弹幕看不清，但邱遇发微博炫耀过，粉丝都知道这些相框里有俩人小时候的照片，从高中在一块到现在的合照，冯岚手制男友证，冯岚珍藏聊天小纸条，和邱遇手绘同桌蝉联成功贺卡。 　　弹幕挺感慨。 　　“时过境迁，孩子大了，以前嗑到是青春校园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夫” 　　“老夫老夫也是别有韵味，但怎么就老夫老夫了？” 　　“算一算他俩同居快四年了，能领证估计早结婚了” 　　“四年啊，这什么概念，懂得都懂，啧啧啧” 　　弹幕热火朝天地聊着，突然镜头从后置转为前置，邱遇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弹幕：“这个笑容……我这么觉得这么不妙呢。” 　　便见邱遇抬了下眼，然后下移镜头，一拉围裙，向大家展示了他…… 　　T恤心口处的一小块刺绣。 　　“他嫌不好看不让我发微博。”邱遇神神秘秘地说，语气都被得意浸透了，“但这是冯岚绣的第一个作品，我必须给你们展示一下。” 　　挺简单的图案，看着好像是朵蓝色的花，但细看了才瞧出，其实是颗小草，草尖上顶着颗蓝色的心。 　　门口冯岚跟外卖员说谢谢了，邱遇飞快道：“草是我，心是他，能看出来吧？看出来拜拜了啊。” 　　直播结束。 　　什么感慨啊感动啊欣慰啊全被弹幕抛到九霄云外了。 　　“操，狗男人你是为了这个才点奶茶的吧？” 　　“干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秀秀秀，一天到晚你就知道秀秀秀！” 　　一片混乱中，有人灵光一闪，想了个好主意。 　　“姐妹们，组队怀旧奶茶店吗？” 　　“靠，是啊，我妈还治不了你们了？” 　　“紧急呼叫！紧急呼叫！” 　　“其实我觉得这个也没用——by一个去过奶茶店的人” 　　“不管了先哭吧——妈！管管孩子吧！救救孩子吧！邱遇冯岚无法无天，又秀到我们脸上啦！！！” 　　【📢作者有话说】 　　番外一迟迟迟迟到来了。 第152章 ☪ 启轩 　　◎真好啊，这是他新生的一天。◎ 　　王启轩有一个秘密——他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哥哥是在他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在学校门外的，那时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后来哥哥开始接近他了，因为有同学发现哥哥和他长得很像，领着他过去看。 　　确实很像，不过相比之下，当年王启轩找不到词，后来他知道哥哥的长相比他要柔和一点。 　　哥哥不经常来，但每次来都会给他带点小玩意儿，当下孩子最喜欢的玩具啊，校门口父母不让吃的零食啊，弄得王启轩特别喜欢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哥哥。 　　哥哥跟王启轩约法三章，让他不要告诉父母自己的存在，王启轩问为什么，哥哥说因为他俩年纪差太大了，他爸妈可能会怕他被带坏了，以后就不许他们再见面了。 　　王启轩想想也是，便真的把这件事保密起来。 　　毕竟，王启轩非常清楚，他父母对他的掌控程度已经超出了一般水准。 　　王启轩是父母的老来子，在家里非常受宠，至少十四岁这个年纪，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上学放学都有人接送，也很少有人像他一样卧室门不能上锁，父母随便进出，上厕所超过两分钟就会被敲门问候，身上没有超过五块钱的零花。 　　这让王启轩烦得厉害——他十四岁了，需要私人空间，可他的生活除了在学校都无法摆脱父母。 　　今天哥哥是在体育课的时候来的，王启轩跑圈的时候就看见了，哥哥穿着工作的西装，背靠着学校围墙栏杆，应该是出外勤来的。 　　跑完圈，体育老师让自由活动。 　　这时候哥哥已经在栏杆那边坐下了，王启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偷看哥哥在干什么。 　　但哥哥挡得太严实，王启轩看不着，看不着他也就不看了，敲了一下栏杆。 　　“哥。” 　　哥被吓了一下，肩膀一抖，扭头看见他，摘了耳机和他说话。 　　“跑完了？” 　　“嗯。”王启轩说，“你看什么呢？” 　　这是他另外一点特别烦的事——他没有手机，在现在这个什么都要手机验证码的时代，也间接导致他没有任何社交账号。他跟同学们关系不错，但放学了同学们在微信聊天，他没得聊，他一回家就跟学校的一切脱节了，只有作业和课本让他对明天抱有希望。 　　王启轩讨厌回家，这是只有哥哥……还有哥哥男朋友知道的秘密。 　　哥哥偏了一下头，把屏幕给王启轩看。 　　但王启轩没有立刻看屏幕，而是先看哥哥的腿。 　　“你就这么坐着啊，是不是腿疼了？你对象呢，今天没和你一起来？” 　　哥哥笑道：“有一点，不严重。他本来也不是次次陪我来，我俩多少年了，还能一直粘一块？” 　　王启轩这才看哥哥的手机屏幕，并立刻指着道：“他俩不就一直粘一块吗？” 　　屏幕上是冯岚的直播间，今天的直播内容是情侣联机打游戏。 　　直播开始应该没多久，弹幕还有人在问今天是跟谁一块，有人回答是邱遇冯岚对战李绣张洋。 　　哥哥总看这个人的直播，还刷礼物，弄得王启轩都把那些名字记住了。 　　王启轩说：“我也要看。” 　　哥哥分了他一只耳机，里面正热热闹闹地聊着夏天出去玩的事。 　　“看完了老师再一块去趟海边？难得大家都闲，等张洋放暑假，咱们重温一下高三毕业的美好时光。”邱遇懒散地说着，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我放不了整两个月。”张洋说，“跟您这个当了总裁的不一样，我今年带高三，提前一个月就得开学。” 　　“我攒下来的年假也就两星期。”李绣笑，“而且这怎么重温，张洋阑尾不是已经切了吗？” 　　几个人一顿笑。 　　邱遇说：“辞职啊，来跟我和张鹏干，开局带薪假，怎么样，先去玩俩月。” 　　张洋婉拒：“不了吧，我上学期逮了好几个上课玩你那游戏的，给你打工，那不够我生气的。” 　　邱遇道：“那去给冯岚打工，他最近培养新主播呢。” 　　“我播什么，网课？你让我去给他管书店还靠谱点。” 　　“网课怎么了，老刘，于姐姐，谁现在没两个网课？王道长都退休了，在家还闲不住录网课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两边都顺利进入游戏，点了准备等开始。 　　李绣催道：“冯岚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 　　邱遇道：“弄水果去了。” 　　“你催催他。” 　　“行，我催催他。” 　　邱遇往外喊了一声。 　　“冯岚！好了没？” 　　不一会儿冯岚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进来，拿水果签挑了一块喂给邱遇，邱遇吃完了，抓着冯岚的手亲了一下。 　　王启轩问：“你和你对象也这么处吗？” 　　哥哥扯了下领带，笑着看他。 　　“怎么，想谈恋爱了？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哥哥帮你掌掌眼？” 　　王启轩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同性婚姻法是在他十岁那年通过的，当时他爸妈在客厅骂了很久，许多暴戾甚至肮脏的措辞都钻进了王启轩的小脑瓜。 　　时至今日，王启轩不理解自己父母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但也下意识地排斥自己会喜欢同性这个可能。 　　王启轩道：“当然是女孩啊，我很传统的。” 　　哥哥笑了下。 　　“挺好的，喜欢女孩……挺轻松的。” 　　哥哥晃了下手机：“就冯岚，之前研究生毕业导员当得好好的，被匿名投诉好几次。有暗恋他被拒绝报复的，也有恐同不想跟他接触的，校方没处理他，但他自己嫌烦还是辞职了。虽然他后来又开店又搞公司日子过得比当导员好，但一般人谁能有他一样的际遇？” 　　哥哥收了手机。 　　“而且……反正你喜欢女孩，挺好的。” 　　王启轩没懂。 　　或者说，他不敢懂。 　　他十四了，长大了，看着哥哥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脸，心中已经有很多猜测了。 　　有同学喊王启轩打球，哥哥对王启轩一点脑袋：“去玩吧。” 　　说着就要走。 　　王启轩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慌，手伸出栏杆去勾哥哥的衣服。 　　“为什么啊，同性婚姻法不是通过了，现在都说喜欢男的女的都一样——冯岚被投诉什么的也是这之前的事吧？” 　　哥哥苦笑。 　　“是这之前的事。但法律通过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接受了……如果你喜欢女孩，你永远不用懂这个。” 　　王启轩的同学又喊了他一声。 　　“来不来啊？” 　　哥哥跟着王启轩一块看过去。 　　王启轩喊：“来了！” 　　哥哥又说：“去吧。有事想办法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号你还记得吧？” 　　王启轩背了一遍，哥哥就走了。 　　王启轩扒着栏杆，一直看着哥哥的背影。 　　当晚王启轩借了手机跟家里撒谎说要留校写一套拔高卷，然后跟同学一块去了网吧。 　　他用同学的号上B站，试探着搜了冯岚的直播来看。 　　冯岚和邱遇还没下播，但也没在玩游戏，李绣和张洋也没在了。 　　王启轩从弹幕看出今天好像是冯岚和邱遇的什么纪念日，他们正聊到冯岚喝多了的几种表现，包括但不限于话多，安静睡觉，扯着邱遇的嘴角让邱遇笑，还有给邱遇缝衣服绣花。 　　冯岚眼里含着笑，说：“早几年我该捂你嘴了。” 　　弹幕问现在怎么不捂，又说现在也可以捂。 　　冯岚道：“现在习惯了。” 　　王启轩沉默地看着，又在脑子里回想哥哥和哥夫的相处模样。 　　王启轩扒拉了一下同学：“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同学摘了耳机看他：“啊？” 　　王启轩又道：“问你点不点外卖。” 　　同学说：“不行啊，我得回家吃饭。” 　　王启轩点头：“那散了吧？我得回去了。” 　　同学摆手：“你走吧，我还能待会儿，明天学校见。” 　　王启轩回了家，一推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母亲温和地笑着，招呼他洗手吃饭。 　　父亲有些严肃地看着他：“以后要做好时间规划，突然就说晚回家像什么样？” 　　王启轩把心头的疑问都咽回去，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高二的时候，王启轩住宿了，每周五回家，周日返校。 　　他爸妈很不满意，但他说是为了好好学习，他爸妈也就同意了。 　　事情也跟着发生了。 　　王启轩被隔壁班一个男生追求，他拒绝了好几次，对方仍然死缠烂打，王启轩烦不胜烦，星期五放学的时候逃命一样奔着他爸跑，那个男生却从后面扯住他，又一次跟他告白。 　　王启轩不耐烦道：“我都说了我不——” 　　回应王启轩的是一个耳光。 　　王启轩愣了，追王启轩的男生也愣了。 　　王父怒发冲冠，斥骂道：“你要不要脸？” 　　王启轩下意识解释：“我没早恋。” 　　王父道：“你自己也是男人，怎么能去招惹男人？我就说不能让你住宿，你想从家里搬出来就是别有用心！” 　　哥哥的脸在眼前飘过，那些过分严苛的管控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王启轩眨了下眼，脸上火辣辣的疼。 　　追他的男生护在他身前，大声质问王父：“你干什么打人啊？” 　　王父连他一起骂，说他是变态。 　　男生大声道：“老古董，你大脑该变形了！” 　　王启轩觉得很好笑，也真没忍住笑了一下。王父的脸色顿时更难看，王启轩拦了一下挡在身前的男生，问王父：“我喜欢男人就不是你儿子了？” 　　王父冷着脸：“我没有喜欢男人的变态儿子。” 　　王启轩本来想解释，说他不喜欢男人，他一直在拒绝这个男生，他也想质问王父，问他哥哥是不是被这样赶走的。 　　但他最后都没说，王父的目光冷冰冰，刀剑似的，王启轩脸疼得更厉害，转头对那个男生道：“我答应你了。” 　　王父怒喝：“你说什么？” 　　王启轩问那个男生：“我能去你家吗？” 　　王父想把王启轩扯走，但王启轩反抗激烈，王父丢不起那个人，只能让王启轩走。 　　王启轩没真的去追求者家里，而是跟他道歉，然后管他借了手机，给哥哥打电话。 　　打到第二次哥哥才接。 　　“哪位？” 　　王启轩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哥。”他说，“我不想回家了。” 　　哥哥的家面积不大，但温馨明亮，饭桌上还放了一瓶花，很有情调。 　　哥哥的对象坐在餐桌边，王启轩心情低落，但礼数周到，不像跟哥哥说话时“你对象你对象”那么叫，而是乖巧地喊了声“虎哥”。 　　“嗯。”虎哥说，“有胃口吃饭没？” 　　王启轩点点头，虎哥就让他洗手，自己去盛饭。 　　吃饭的时候，王启轩不知不觉又哭起来。 　　虎哥和哥哥都没管他，该夹菜夹菜，该吃饭吃饭，王启轩边哭边吃，饭吃完了，眼泪也止住了，哥哥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用毛巾裹了，让他敷脸。 　　王启轩含糊不清地问：“你当初也挨打了吗？” 　　哥哥道：“没。” 　　“那他们……” 　　“给我送矫正中心了，后来我跳楼走的。”哥哥拿手机给王启轩放视频，“你看这个，冯岚给我说得可清楚了。” 　　他起身去帮虎哥捡桌子洗碗，虎哥让他歇着，他说给孩子一点空间。 　　王启轩眼泪又掉下来，边哭边把视频看完。看完了，面前桌上多了盘水果，虎哥把哥哥扶到沙发坐下，往他腿上放了个毛茸茸的热水袋，然后用毯子裹好。 　　王启轩哭着问：“是那会儿摔的吗？” 　　哥哥“嗯”了声。 　　王启轩又说：“我没法跳楼，窗户外面护栏是焊死的。” 　　哥哥笑：“没跳还不好？” 　　王启轩胡乱摇头，安静了一会儿又问：“我以后怎么办？” 　　哥哥道：“念书啊，你才十六岁，还想怎么办？” 　　“我怕他们去学校堵我。” 　　“让你虎哥接送你，他高中混过一阵，现在拉下脸也能唬人。” 　　“我能休学吗？” 　　“可以啊，我当初就休学一年，你虎哥也差不多。最后重回校园，考得也都不错，我小七百，他擦边过一本线，服从调剂和我一学校，后来又转的专业……路多着呢。不行给你转学。” 　　“能转吗？” 　　“我找人问问。你把你班任手机号给我，我先帮你请个假。” 　　哥哥对他招手，让他过去，他十六岁了，小大人了，但跟六岁的小崽儿一样窝在哥哥旁边。 　　哥哥道：“我知道你存在的那天就给你预备着了，来了就不用想别的，有哥呢。” 　　当晚要睡觉的时候，哥哥把王启轩领到一直给他备着的房间，窗帘床单被罩都是王启轩喜欢的颜色，衣柜里放着洗过一水的新衣服，屋里有书桌，书桌抽屉里放着一个新手机，旁边书架上放着王启轩提过但家里不给买的小说和漫画，还摆了几个王启轩喜欢的动漫角色的手办。 　　窗户外面有护栏，但护栏不是焊死的。 　　王启轩这才明白“给你预备着了”都预备了什么。 　　哥哥道：“不用太感动，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日子要是过的不好，那我也有责任。都还满意吧？满意不满意的以后都自己收拾，我和你虎哥不管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确实预备了一个家给王启轩。 　　王启轩慢慢问：“虎哥家里什么态度？” 　　哥哥道：“一开始他爸不怎么接受，他妈妈帮我们说了很多话，我又拉着他上了一本大学，他爸态度就软化了。我大二的时候腿疼得厉害，是他爸帮我打听的医生，他妈还总给我煲汤呢。” 　　虎哥突然在外面喊了一声什么，是特别含混的一个音节搭一个“哥”字，听起来是本来要喊，顾忌什么又不敢喊，结果把舌头咬了。 　　哥哥应了一声：“怎么了？” 　　“那个于什么玩意儿给你弹了好几条消息。” 　　哥哥道：“当没看见，他就喜欢下班给我找活。” 　　王启轩后知后觉地问哥哥：“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 　　小时候他没有要问的概念，长大了点问又总被岔开话题，一来二去，王启轩现在才反应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哥哥叫什么。 　　哥哥有点犹豫：“我可以说，但说完……算了，你想哭就哭。” 　　哥哥道：“我叫王启轩。跟你名字一样。” 　　王启轩没说什么，哥哥看了他一会，平静道：“我出去，你哭吧，刚知道你名字那天我也哭来着，你虎哥哄我一晚上，第二天家里的烟都叫我抽完了……门口给你放个冰袋，哭够了自己敷一下，别明天起来眼睛肿了。” 　　王启轩摇摇头，有点放空。他没有再哭，只是问哥哥：“对他们来说，孩子是什么？” 　　哥哥答不上来，这么多年了，哥哥也想不明白。 　　王启轩又问：“你说他们还会要孩子吗？下一个还会叫这个名字吗？” 　　王启轩喃喃：“这下好了，我非谈个男朋友不可了。” 　　哥哥欲言又止，最后道：“那我跟邱遇说说，看他能不能跟你聊聊，他有经验。” 　　顿了顿，又道：“帮你约我的心理医生好不好？” 　　王启轩摇摇头又点点头，避而不答道：“我回趟家把户口本给你偷出来怎么样，你跟虎哥把证领了。” 　　哥哥道：“我俩签过意定监护的，结婚证算什么。这个不用你操心，别的你想一想我们再谈。” 　　哥哥推门出去了。 　　次卧有个小卫生间，牙刷毛巾都是备好的。 　　王启轩洗了把脸，洗脸的时候把手埋在手心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湿漉漉的脸上是一双红红的眼。 　　他把脸擦干，换了哥哥给准备的睡衣，关灯，没拉窗帘。 　　月光很柔和，是夜晚，他凝视星海，彻夜未眠，等到新的一天。 　　脸还有点痛，但母亲没有推门进来。 　　真好啊，这是他新生的一天。 　　- 　　几年后人在大学的王启轩接到哥哥的电话。 　　在两个儿子接连离开后，王父王母不死心，想再要个孩子。但两人年纪都大了，再要孩子很不容易，最终是靠试管才又有了个孩子。 　　生的时候，医生建议剖腹产，但王母坚持顺产，说她顺过两次，有经验，而且只有顺产的孩子才会听话又聪明。 　　结果难产了，还是被迫转剖腹，即便这样那孩子也没救下来，听说也是个男孩。 　　后来王母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王父要面子，觉得心理问题就是疯子，家里有个疯婆娘说出去多丢脸，于是把王母关在家里，不让王母接受正规治疗，还经常埋怨王母以前教不好孩子，现在生孩子都生不好。 　　有天晚上，邻居听见隔壁传来骂声，开了门一看，就见王父拿着刀，王母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屋里有监控，能证明是王母想杀王父没成，自杀了。 　　不久后王父精神恍惚，碰上雪天路滑，开车的时候出了车祸，撞成了植物人——现在就是医院辗转联系到了在工作的王启轩，喊他去医院缴费。 　　在念书的王启轩跟着一块去了。 　　王父躺在床上，除了眼睛哪儿都不能动。 　　两个儿子都离家多年，跟他没什么话好说，哥哥深呼吸了好几下，淡定地去缴费，联系护工，尽人子的本分。 　　王启轩坐在床边，看着王父。 　　心跳监测仪“滴滴滴”地响。 　　王启轩看着王父苍老的脸，斑白的发，慢慢道：“我哥和他对象还处着，气死你了吧？” 　　王父没有反应，医生说他耳朵撞坏了，听不清话。 　　王启轩声音大了点，又说：“我喜欢的是女人，年初谈了个女朋友，哎，你知道你那一巴掌对一个十六岁的男生伤害有多大吗？我差点就喜欢男的了。” 　　心跳监测仪的声音变得急促，王启轩乐了两声，知道王父这是听见了。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在工作的王启轩走进来，身后跟着胡虎，“你要是给他气过去不知道算不算你杀人呢。” 　　胡虎道：“我从护士那拿了他家钥匙，走啊，去拿户口本，不是想改名吗？” 　　王启轩没再看王父，站起身。 　　“你记着账啊。”他跟哥哥说，“等我赚了钱还。” 　　哥哥应了声：“知道。” 　　又问：“要不要去给……妈上坟？” 　　王启轩问：“埋哪儿了？” 　　王父没留话，觉得丢脸还把葬礼从简，想打听都打听不着。 　　哥哥如实说不知道。 　　王启轩道：“那算了。知道再说。” 　　仨人一块走了，一路走一路聊。 　　“我肯定不同意你叫王小明啊，太离谱了，你让我怎么跟人介绍你？” 　　“咱俩一个名你都介绍了呢，我叫王小明怎么了？” 　　“邱遇冯岚他们以前有个同学叫王明，你叫王小明跟他儿子似的。” 　　“不好吗？” 　　胡虎道：“听我的，王薪明——不好听吗？” 　　“太复杂了，我也不喜欢那个‘薪’字。” 　　“王财明！怎么样，听起来很富。” 　　在工作的王启轩道：“你闭嘴吧，你怎么不给老弟改名叫旺财呢？” 　　“王新！王新好了吧？新王当立……” 　　“其实我也不太想姓王了。” 　　在工作的王启轩琢磨着：“姓能不能改啊？” 　　“不知道啊，我再查查。” 　　王启轩摸出手机，点开后先瞧见了女朋友的消息。 　　他灵机一动：“我不能跟我老婆姓吗？我可以跟我老婆姓吧？” 　　他给女朋友发消息：“宝贝，我有这个荣幸跟你姓吗？” 　　哥哥笑他：“恋爱脑。” 　　胡虎道：“挺好的啊，要不是你爹那样，我也想跟你姓王啊。” 　　大概是累着了，在工作的王启轩走起来腿又有一点瘸，胡虎熟练地扶着他走在前面，还给他按着羽绒服帽子。 　　在念书的王启轩落后一步，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在微信上和女朋友腻歪。 　　三人出了医院往停车场走，风雪里，隐约只见三个小点。 第153章 ☪ 归海 　　◎咱俩从名字上就是天生一对！◎ 　　五十岁那年，汪海送走了老母。 　　刘丽萍走前看着这个儿子，目光里仍有沉沉的担忧，说他太倔，这么多年，连再找个伴都不愿意。 　　汪海无可辩驳，只能说：“他那孩子不也拿我当爹似的。” 　　刘丽萍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完，人就没了呼吸。 　　刘丽萍八十五了，高寿，喜丧，儿女早有准备。 　　汪焕丽哭了三天，汪海哭了一场，抽了三天烟，叫律师来改遗嘱。 　　他年纪也大了，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遗嘱是早立好的。 　　母亲去了，原本要留给母亲的就拆开给了姐姐和侄子，想了想，又把要给邱遇和冯岚的部分改了改。 　　邱遇那个游戏做得不错，把他爹的公司也经营得挺像话，不久前说是冯岚喜欢看洗地毯的视频，还给冯岚开了个洗地毯店——这么能赚钱，又会疼对象，划点股份给他，再给他两个店自己看着办吧。 　　冯岚自媒体做得有声有色，有空没空环游世界，那就只给股份和钱，再给几个房子，他爱收租收租爱卖卖。不久前同性婚姻法通过，这俩孩子虽然签过意定监护，但还是第一时间去领了证。那遗嘱上还得写清楚，无论两人因何原因离婚，或婚姻关系存续期间邱遇对不起冯岚，给邱遇的所有赠予一并收回。 　　还有给冯婉的一份，这一份早就想给了，但冯婉那性格，唉，不等自己死了律师拿着遗嘱去找，她才不肯要呢。 　　汪海乐了一下。 　　江湾。 　　他想。 　　瞧见了吗，就差一个你啊。 　　六十岁的时候，邱建军走了，李凤娟也有点糊涂。 　　一群人到汪海家过年，邱林风跟汪海推杯换盏，冯婉陪老太太上楼睡觉的功夫，邱林风把人喝多了。 　　喝多的汪海捧着家里供上的江湾的遗照，胡言乱语着哭了一晚。 　　江二牛是在局子里咽气的，王阿杨熬到了出狱，但出狱也就多喘了一年的气。 　　俩人都是冯岚去给收的尸入的土，这边埋着那边就把江湾的坟给迁了，新址是汪海选的，汪海勤等着自己入土跟江湾合葬呢。 　　冯婉当然是没意见。当年要不是父母坚持要她结婚，她压根不会选步入婚姻这条路。她和江湾之间一定要说个亲密关系的话该是闺中密友，现在闺蜜要跟心上人合葬了，她只会嘱咐冯岚以后上坟多给烧点纸，烧两人份的。 　　冯婉还跟汪海玩笑：“你现在是老头子，到了下面，我看江湾是瞧不上你咯。” 　　给汪海气得翘胡子。 　　六十八岁那年，汪海突发奇想，要去潜水。 　　他其实有个秘密，小时候失足掉进河里，有点怕水。 　　但是江湾喜欢游泳，汪海为了追江湾，硬是克服了恐惧，等江湾死后，汪海又开始怕水。 　　现在他决定潜水。 　　冥冥之中几乎是预兆，签免责书的时候汪海就想——他这次可能回不来了。 　　然后果然。 　　大浪来得猝不及防，恍惚中他听见谁喊是地震。等风平浪静，氧气已经见底，通讯设备坏了，汪海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知道江湾——河溪。最后都会流入大海吧？” 　　眼前是年轻的爱人。 　　那样明亮的双眸，那样鲜活。 　　汪海看着他，缺氧环境中，听到了许多年前自己说的话。 　　那时他与江湾之间已经有些心照不宣的好感，从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蔓延到时不时对视的眼。 　　辗转反侧后，汪海终于下定决心跟江湾告白，他选了个好天气，把江湾领到学校的林荫小路间。 　　“所以你看，咱俩从名字上就是天生一对！” 　　江湾以为汪海意有所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他说，“我……咳，我不是……上面的。” 　　没反驳他俩天生一对。 　　汪海笑得春光灿烂。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是！求求你了学长，可怜可怜我，周末陪我去看电影吧，我已经买好票了……” 　　江湾闹了个乌龙，害臊得不肯理汪海。汪海绕着江湾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条林荫路走到头，江湾才终于矜持地点了下头。 　　“好吧……” 　　又说他：“你小声点。” 　　小声个屁，汪海恨不得让全宇宙都听见，只是看着江湾通红的耳朵，到底没敢。 　　那次看电影，汪海还给江湾买了一副新眼镜框，轻巧纤细的金属戴在江湾脸上，好看得汪海口干舌燥，想亲又不敢碰。 　　但江湾看出来了。 　　分开的时候，江湾喊他。 　　“哎，汪海。” 　　汪海回头。 　　江湾面红耳赤地亲了他一下。 　　“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下周……我请你吃饭。” 　　汪海不知怎么办好，也仍不敢亲江湾，最后鼓足勇气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江湾在汪海身后轻笑，汪海欢呼着跳起来去够垂坠的树叶。 　　蠢货。 　　亲他啊！ 　　波光粼粼中，江湾的面孔出现在珊瑚丛。 　　汪海摘了潜水设备，看到江湾对自己笑，听到江湾喊他：“哎，汪海！” 　　汪海走过去，眼中泛着喜悦的光亮，微笑着张开双臂。 　　他感受到一双柔软的唇，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难以抵抗地沉溺。 　　江湾。 　　你看，你终归流入大海。 　　你的吻，你的拥抱，关于你的一切。 　　江湾啊，我已经等了你太多年。 第154章 ☪ 逆流 　　◎新的，更好的生活。◎ 　　冯岚离家出走了。 　　他非常不开心。 　　今天学校突然停电，抢修了一阵没弄好，走读生晚自习被取消，冯岚高高兴兴提早回家，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爹和自己特别喜欢的汪叔叔在亲嘴。 　　冯岚自认自己对同性恋群体没有歧视，他甚至经常觉得自己也是弯的，但这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自己的爹和自己的叔叔背着自己的妈妈在亲嘴。 　　冯岚气得要死，大声质问他们在干什么，问爸爸怎么对得起妈妈。 　　然后他妈妈从卧室开门走出来，打着呵欠问：“吵什么吵？” 　　冯岚陷入天人交战。 　　眼见为实，他当然不会包庇自己的父亲，但他也知道，贸贸然说出刚才发生的事，对母亲会是一个多么大的伤害。 　　然后他就听见汪叔叔说：“我俩刚才……咳。岚岚看见了。” 　　冯婉打了个哈欠：“哦，看见就看……啊？” 　　她精神了一点，谴责地看着江湾和汪海。 　　“怎么回事你们俩，我说没说他上大学前你们给我收敛点？他高考要是因为这个考不好，我让你俩死了都不能合葬！” 　　那一瞬间冯岚想到自己初中没毕业就被带着改了姓搬了家为此还耽误了一年上学，脑子里铺展开非常离谱的剧本。 　　然后他就提前知道了他爸妈没有爱情只有闺蜜情，他爸根本不喜欢女的，他爷爷奶奶想要孙子想疯了，他本来不是在计划中的孩子，他汪叔叔才是他爸的正经亲密关系持有人等惊天秘密。 　　冯婉很温和地说：“这件事虽然超出我们的计划，但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爸爸妈妈共同的决定，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都爱你的。你爸虽然之前碍于血缘亲情没跟你爷奶翻脸，但他和你汪叔也都不是人品不周正的人，不然哪会让你改姓，又带你离开你爷奶？这件事呢，我们本来打算等你高考结束再告诉你，绝对没有一直瞒着你的意思……” 　　冯岚难以接受，抓着书包夺门而出。 　　仨长辈轮番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把人全拉黑，以为这样能安静点了，谁知道冯婉给于莲发了消息，于姐姐亲自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老师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冯岚觉得家里的事不好告诉给老师知道，忍气吞声地应了几句敷衍，最后发了条短信，把手机关了。 　　天渐渐黑了。 　　冯岚掏出现金结了打车钱，一边拍蚊子，一边找到了护城河边打水漂的邱遇。 　　“来了？” 　　冯岚弯腰捡了块石头，随手撇进河里。 　　“来了。” 　　邱遇把自己选好的石头塞给冯岚，转身拿出驱蚊液和啤酒烤鸡。 　　“怎么了你，突然给我发消息说要喝酒。你酒量可不行啊，少喝——先吃两口鸡垫垫肚子。” 　　“不吃了。”冯岚苦闷地说，“反正我今天也不想回家。” 　　邱遇从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大事不妙。 　　兄弟几个谁不知道冯岚是最乖的崽，酒喝得少烟不会抽，平时不去网吧打游戏不爱竞技，一块约着打球都很少天黑后回家。 　　“怎么了？”邱遇紧张地问，“你也和你爸吵架了？” 　　冯岚瞥邱遇：“这个‘也’是怎么来的？” 　　“能怎么，我只有跟他吵架的时候不想回家啊。那不是你爹，你跟你妈吵架了？不会吧，婉姨……” 　　冯岚摇摇头。 　　“没吵。” 　　确实没吵，想吵都没得吵。 　　仨长辈跟演练了八百回一样，他怒火中烧难以置信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淡定，只有他爸江湾看起来有点慌乱。 　　冯岚吐口气，把邱遇挑的石头全扔完了，转头问邱遇要烟。 　　邱遇挑眉。 　　“烟？” 　　冯岚也挑眉：“我抽不得？” 　　“得。”邱遇摸了烟盒给他，“给您点火。” 　　一口烟呛得冯岚直咳嗽，咳嗽着咳嗽着，眼泪就下来了。 　　冯岚觉得丢脸，蹲地上蜷着。 　　邱遇蹲他旁边，小心翼翼地问：“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啊？” 　　冯岚哑着嗓子把事跟邱遇说了。 　　邱遇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只说出句“我操”。 　　冯岚问他：“是不是很荒唐？” 　　邱遇点头又摇头：“离奇吧，这事太离奇了。” 　　他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出话安慰冯岚，吭哧瘪肚半天，蚊子嗡嗡似的问冯岚：“那……那现在怎么办？” 　　邱遇知道冯岚是不在乎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毕竟他之前跟他爸吵架的时候拿这个气他爸，冯岚听了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隐瞒和欺骗，在于冯岚知道自己不曾被期待，甚至来自于一个卑劣的谋算。 　　邱遇揽了下冯岚的肩膀。 　　“今晚去我那儿凑合一下？” 　　冯岚点头。 　　邱遇又小心翼翼道：“我给你家里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冯岚不吭声。 　　邱遇劝他：“我知道你闹心，但这事真没个对错……” 　　冯岚当然明白。 　　他闷了两罐啤酒，终于同意邱遇报信，然后跟邱遇回了家。 　　邱遇前阵子跟他爹闹翻了，现在住老街的一个出租房，吃穿用住什么都不用他爹的，还问冯岚借了钱，把笔记本和游戏机的帐跟他爹结了。 　　邱遇跟他爹闹不是一两年了，他爹有个打孩子的毛病，给邱遇打得上高中直接厌学，就是会的题也不肯往答题纸上写。 　　后来有回他跟人打架，脸上带伤，课间操没去。那次正好冯岚打球崴了脚，课间操请假，两人有分班前运动会跑八百米站隔壁跑道的情分，聊了几句开了话匣子，邱遇就把自己家里的破事说了。 　　当时冯岚就给邱遇支招，让他平时好好听课，考试交白卷，最后一鸣惊人。 　　邱遇觉得特别好，从高一到现在一直这么做，别人考试写答题纸，他写草稿纸，虚假的分数气邱林风，真实的分数让冯岚一块高兴。 　　邱遇没敢说，他跟他爸说自己是同性恋摔门而走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了冯岚的脸。 　　邱遇当然也不敢说，冯岚说自己不在意他喜欢男人的时候，他当时立刻就想问“那我喜欢你怎么办”。 　　邱遇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冯岚超出友谊的好感是怎么来的，可能因为他是个刺猬，而冯岚呵护了他的刺，反而让他变得柔软。 　　这样模模糊糊的好感，挠得邱遇心痒，却迟迟不敢笃定，不敢对冯岚露出半点端倪。 　　邱遇把冯岚扶到床上坐着，问冯岚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冯岚空腹喝酒，已经醉晕了，听了邱遇发问闷闷地，好半天才报了冯婉的手机号。 　　冯婉正担心着，得了邱遇的信就不担心了，还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他汪叔就猜在你那里呢，知道真是我就放心了。” 　　邱遇都没见过冯岚的汪叔，只听冯岚说过汪叔是大老板，很有钱，是他爸妈的朋友，对他很好。 　　现在还知道汪叔是他爸的男朋友。 　　很怪。 　　邱遇拍了一下冯岚。 　　“你总跟你汪叔说我？” 　　冯岚迷茫地看着他，已经是喝懵的状态。 　　邱遇没辙：“给你弄个毛巾擦把脸再睡，衣服穿我的，行吧？” 　　冯岚往后一躺，大概就听懂了一个“睡”。 　　邱遇当然不嫌弃冯岚，最主要的是他一想起赌气出柜时脑子里是冯岚的脸就不敢上手脱冯岚衣服。 　　于是拿被子把人一裹，空调开到适宜温度，自己去洗了漱换了衣服，回来就跟着躺了。 　　冯岚喝多了睡觉也很老实，但喝了酒呼吸有点粗，要是二鹏和钱那三个，邱遇这会儿肯定踹上一脚，但是冯岚，邱遇就觉得一点都不吵。 　　他盯着冯岚的脸，不知不觉发了会儿呆，回过神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转了个身想玩手机又怕光晃着冯岚，最后钻到被子里才把手机打开。 　　玩点啥呢……冯岚就睡他旁边。 　　看个视频？冯岚就睡他旁边。 　　刷微博吧……冯岚就睡他旁边。 　　邱遇在被子里憋得脸都热了，轻手轻脚爬起来，钻进灯都没开的卫生间，打开和朋友的微信群聊。 　　然后发现冯岚也在这群里。 　　这怎么聊？ 　　邱遇又拉了一个没有冯岚的群，往里面丢消息。 　　“冯岚睡我旁边” 　　无人回应。 　　邱遇挨个艾特：“有没有人在啊，我说冯岚睡我旁边。” 　　刘鹏赏脸给了他个问号。 　　“我们几个谁没睡过你旁边？” 　　张鹏紧接着出现：“你这是弄了个新群？” 　　张鹏之前就爱调侃，这会儿反应也快：“操，你来真的？” 　　钱成锦跟了一个问号。 　　邱遇从家里搬出来没瞒着他们，还拉着他们一块吃烧烤暖房来着。当天喝了酒，一开始还跟个人似的，冯岚下楼找迷路外卖员的功夫，丫就扒着他们说“我忏悔，我对冯岚的兄弟情好像不纯粹了”。 　　当时大家只调侃他，问他是不是跟他们太熟了不敢下手。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邱遇也说不上来。他拉的群，他起的头，他先关了手机回床上睡觉了。 　　困意来袭时，邱遇听见冯岚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还吸了下鼻子，好像梦里还哭似的，叫人心疼。 　　邱遇迷迷糊糊地手脚并用，把冯岚圈怀里了。 　　冯岚家里。 　　汪海好容易安抚了江湾，转头出来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冯婉。 　　冯婉看起来不担心，但正把瓜子皮往嘴里塞。 　　汪海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别吃了，回头吃坏了。” 　　冯婉两口呸掉了瓜子皮，剜了汪海一眼。 　　“我吃坏了怪谁？你说你俩就不能出去开个房，非在家里卿卿我我，你汪总差个旅馆钱？” 　　汪海讨饶：“哎，我俩就亲了一口，还干亲的，你这话有点难听了。” 　　冯婉叹了口气。 　　“岚岚长这么大就没跟家里发过脾气，大晚上的跑出去……” 　　“都让小邱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了，说不定已经消气了。” 　　冯婉又叹口气，问汪海：“你怎么知道他和小邱关系最好的？” 　　她有些警惕：“是不是你们那个什么雷达响了？” 　　汪海清了下嗓子。 　　四年前，他前脚在海里抱住江湾，后脚一晃神，眼前就坐着个江湾，还听见江湾说自己结婚了，有个孩子。 　　这场景完全就是汪海做了多年的梦，所以他也很自然地问江湾：“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你爸妈……” 　　江湾的眼泪一下子落到桌面上，汪海手忙脚乱地去擦，做足了幻梦破碎的准备，却摸到了温热与鲜活。 　　不知是哪方神仙可怜他，竟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这次当然不会再错了。 　　汪海第一时间跟江湾回去一块见了冯婉，然后雷厉风行地定了带他们一家走的行程。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父母，江湾有些犹豫。 　　但冯婉在惊讶后，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她问了汪海三个问题： 　　“你能保证江湾爸妈不会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吗？” 　　“你能保证在岚岚高考结束前尽量约束跟江湾的感情吗？” 　　“你能把我母亲也一起带走吗？” 　　汪海全都说“能”。 　　然后冯婉问江湾：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你希望你爸妈以后对岚岚的生活也指手画脚吗？” 　　江湾本来就哭红了眼，被冯婉这么一问，更是连连点头，泣不成声。 　　事情就这么定了。 　　那天还姓江的冯岚放学回家，看到屋里坐着个亲切和蔼的叔叔，妈妈对他招招手，笑着跟他说：“妈妈和爸爸商量了一下，想给你改个姓。” 　　冯岚迷茫。 　　冯婉又说：“还有，咱们最近可能要搬家了，以后呢，就离爷爷奶奶很远了。你怎么说？” 　　冯岚看看父母，看看陌生叔叔，忐忑犹豫，最终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要把我给卖了吗？” 　　“咱们家，欠高利贷了？” 　　大人们哈哈笑。 　　江湾温和地说：“只是给你一个新的，更好的生活环境。小岚，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和谁一起生活，在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爸爸妈妈，还有你汪叔，都永远是你的家，你也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知道吗？” 　　小学二年级后冯岚就没再听过爸爸这么叫自己，当即热着耳朵，稀里糊涂地就说“知道了”。 　　一晃眼到现在，冯岚长到十九岁，比汪海上辈子知道的更早跟邱遇认识，成了朋友，而现在，邱遇跟他爹闹翻出门，冯岚因为今天的意外住到了邱遇家。 　　汪海知道俩小孩的感情会有多好，当然不会阻止，甚至会默默帮俩小孩扫清障碍。 　　比如，他早跟冯婉谈过，说取向这件事会跟遗传有关，替小孩试探了母亲的态度。 　　比如，他当时也能去别的城市，但还是选了阳城，看着冯岚考上四中。 　　再比如，他现在一边跟冯婉说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一边打开手机，找到里面那个备注为“邱老哥”的人。 　　汪海客客气气地给发消息。 　　“老哥啊，最近有没有空？我这两天过来了，一块吃个饭啊。” 第155章 ☪ 同住 　　◎我做梦呢？◎ 　　冯岚头晕脑胀地从床上坐起来，身边是打团睡的邱遇。 　　他迷茫了几秒，很快想起昨晚的一切，尤其是后半夜他因为空腹喝酒难受得厉害，邱遇是怎么捧着垃圾桶让他吐，又给他烧水兑温，让他漱口，吃解酒药。 　　还去厨房洗了小米，说今天早上要给他熬粥。 　　正想到这里，邱遇突然动了一下。冯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躺回去装睡，只眯着眼睛看邱遇。 　　邱遇大概困得厉害，真没发现冯岚醒了。他半闭着眼睛爬起来，坐在床边醒了一会儿神，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真熬粥去了？ 　　冯岚躺不住了，刚坐起来一点，邱遇突然走出厨房，冯岚条件反射地又躺了回去，眼睛也闭紧了。 　　两分钟后，房间一片安静，冯岚悄悄睁眼，发现厨房门关了，他坐起来，看见屋里的一把椅子也没了。 　　冯岚下了床，没穿鞋走到厨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邱遇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守着锅。 　　冯岚忍不住去开厨房门，门把下按，“咔哒”一声，邱遇转头，看向冯岚。 　　“吵醒你了？” 　　“没。” 　　冯岚说。 　　“我能不能……多打扰你几天？” 　　邱遇点头，点完了才“啊？”的一声，清醒过来看着冯岚。 　　“不回去了？” 　　冯岚靠着门框。 　　“回去了也不知道跟他们怎么说。” 　　邱遇道：“我……没问题。我特别欢迎你睡我半边床。但你跟你家里……就……断了？” 　　冯岚拧着眉，头还不怎么舒服。 　　“不至于……就我自己冷静一下吧。我怕我回家又看见我爸在跟我叔亲嘴，我暂时还接受不了。” 　　冯岚缓缓地吐了口气。 　　“一会儿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什么的。” 　　“行啊。”邱遇说，“那你衣服就先穿我的？” 　　“你方便的话。” 　　“方便啊。”邱遇站起来，揭了锅盖。米香溢出来，他拿了勺子一圈圈搅。 　　“我就自己住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乐意跟我一块住那我欢迎啊。再说你可是我债主，还跟我客气？哎，光喝粥不行吧，再煮俩鸡蛋，我冰箱里还有一包辣丁两包榨菜……” 　　邱遇念叨着念叨着，念叨到最后没声了，只有脑子里还有句子在徘徊爆炸。 　　——“我操，同居啊？” 　　张鹏瞪着眼睛。 　　“你这进度太快了吧，那天说好像对他有意思，今天就一块上学了？我告诉你啊，做人不能禽兽，你知道吧，大家都是男人，男人都懂男人，男人是很容易一念禽兽的，违法犯罪你这辈子就完了……” 　　邱遇本来就心烦。 　　他想按捺，想把微妙好感和真正爱情分清楚，结果冯岚直接躺他旁边，所有界限都开始模糊。 　　只是一时的好感，还是真正的爱情？ 　　邱遇觉得，他那个下意识的点头就是答案，但想想冯岚是因为什么来自己家住，又觉得对这份感情该更慎重，以免连朋友都没得做。 　　怎么就担心跟冯岚会朋友没得做？ 　　邱遇咬着烟按住张鹏脑袋，把他推一边去了。 　　“别以己度人。”他说，“你当都是你呢？” 　　张鹏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咣当”一声。 　　张鹏抱着脑袋：“你给我打坏了！” 　　刘鹏道：“厕所里头。” 　　声还没停，叮咣一阵。 　　邱遇掐了烟：“上去看看。” 　　仨人进了厕所，一上楼梯就看见个水桶，地上一滩水，水里俩人正打架，旁边还几个看的。 　　有个喊：“给他个教训啊威哥。” 　　一副看热闹的语气。 　　刘鹏皱眉，抄起水桶过去，精准地扣在了那个叫“威哥”的脑袋上。 　　看热闹的吓了一跳，在威哥骂骂咧咧的声音里问：“你他妈谁啊？” 　　“你爷爷。”邱遇漫不经心地说，“过两招？” 　　威哥挣开水桶，认出是邱遇，甩了下水道：“邱哥啊，你朋友？” 　　邱遇不爱管事，但刘鹏插手了，他也就管了。 　　“怎么个情况？” 　　“谁他妈知道，我看他胳膊上有疤，想看看而已，他跟疯了一样。” 　　邱遇看了眼另外一个人。 　　张鹏这会儿也认出来了，小声道：“我班的，王启轩，好学生，年级前一百。” 　　邱遇道：“人家的疤又不是你的爸，上赶着看什么，我看你是找打。” 　　威哥耸了下肩：“行行行，算我手贱，给邱哥你面子……但我这一身湿了怎么办？” 　　王启轩扯着袖子爬起来。 　　“需要我赔你。” 　　“我问你我今天上课怎么办，我感冒了怎么办？” 　　王启轩道：“感冒了我出医药费。” 　　这会儿没先前一言不合动手的样了。 　　威哥不算得理，又有邱遇插手，听王启轩这么说，也就把事揭过去，跟朋友走了。 　　王启轩从地上捡了眼镜，跟二鹏和邱遇道谢。 　　夏季校服轻薄，浸了水成半透明的，仨人一眼就瞧见了王启轩胳膊上的疤。 　　邱遇道：“你等会儿吧。” 　　他给冯岚发了消息，不一会儿冯岚拎着件短袖来了。他把衣服递邱遇，问他：“打架了？” 　　邱遇道：“乐于助人。我都没动手，就刘鹏扣人家一水桶。” 　　他把衣服递王启轩。 　　“换了吧，明天还给……这谁衣服？” 　　“张洋的。”冯岚说，“他说昨天从干洗店拿回来忘带回宿舍了，正好借我。” 　　邱遇点头，继续对王启轩说：“还十三班张洋。” 　　王启轩又说了次谢谢。 　　“不用。”邱遇说，“走了。” 　　四个人一块走了。 　　除了厕所门，张鹏才咋咋唬唬地问：“他那疤怎么搞的，瞧着……” 　　冯岚问：“什么疤？” 　　邱遇说了，还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两下。 　　“应该不是跟别人打架打的，不然哪儿会那么个反应。” 　　刘鹏问：“那个威哥谁啊？” 　　邱遇道：“九班的体育生。” 　　“爱惹事吗？” 　　“不爱，就是脾气冲，过了今天应该没事了。” 　　邱遇转头小声问冯岚：“今天你家谁来？” 　　周六日冯岚给冯婉打了电话，但是不肯回家，也不肯告诉他们邱遇的小出租房在哪儿，僵持之下，冯婉只能退一步，说星期一从家里拿些衣服给冯岚，免得他在邱遇那儿没衣服穿。 　　冯岚说：“不知道。” 　　邱遇说：“拿太多我的小电瓶不知道能不能一波带走。” 　　冯岚说：“带不走我打辆车。” 　　邱遇道：“那我申请直接打车。” 　　冯岚笑。 　　“批准直接打车。” 　　一直到了放学，想到要跟家里人见面，冯岚还有点闹心，收拾书包的动作都比平时慢，等人走的就剩他和邱遇了，他才把书包挂肩上，闷声说：“走吧，看看谁来。” 　　来的人是汪海。 　　冯岚看见他就想起那天自己推开家门看见他搂着江湾靠在餐桌上，脸瞬间垮下来。 　　汪海道：“上车说话？” 　　冯岚道：“不用了，你把东西给我我就和我同学走了。” 　　汪海道：“叔想跟你聊聊。” 　　冯岚沉着脸不说话。 　　汪海道：“那你好歹把你爸也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他担心得厉害，晚上都睡不踏实。” 　　冯岚没好气道：“我就睡踏实了？你知道那一幕对我的冲击力有多大吗？我拿你当叔叔，你怎么能……怎么能睡我爸呢？” 　　汪海一哽。 　　这话他没法接。 　　幸好冯岚也只是发泄情绪，没想着让汪海给他一个答案。 　　冯岚这两天一是自己琢磨，二是邱遇开导，再得益于健全开明的家庭教育，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拥有一个非常规家庭的事实。 　　但他还是别扭。 　　任谁突然一下子知道自己的父母只是闺蜜，婚姻关系里其实是各过各的，都没办法咔嚓一下就坦然接受了。 　　但三个长辈没谁对不起他，他长到现在从衣食住行到心理健康没受过一点委屈，这点别扭就只别扭在他心里，质问汪海一句就是他能发的最大的火。 　　冯岚心里憋气，又催道：“我东西给我。” 　　汪海开了后车门，拿了行李箱给冯岚。 　　“就不回家了？” 　　冯岚“嗯”。 　　汪海说：“你这样我们也不放心啊。” 　　冯岚“哼”。 　　汪海拍拍行李箱：“打车回去吧。钱还够不够花？” 　　够得很。 　　汪海每年给的压岁钱都是一万打底，冯岚又很少有大件的需求，小金库非常可观。 　　汪海自己的侄子也就是这个待遇，他是真拿冯岚当儿子疼。 　　冯岚想到这里，别扭劲又下去一点。 　　“你们以后怎么打算的？” 　　汪海道：“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你接受了，你爸和你妈就会离婚。”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然后我爸和你在一起，你们让别人怎么想我妈？” 　　“这是大人的事。”汪海说，“你妈妈不是经常和你说吗？长辈之间发生什么都是长辈的事，我们和你的关系不会变，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冯岚抿着唇，又问：“我姥姥知道吗？” 　　出乎意料，汪海一点头：“早知道了。” 　　冯岚惊讶。 　　“什么时候？” 　　“就她病后，养好了的时候。” 　　冯婉是江湾闺蜜，就是汪海亲妹妹，冯婉的妈，江湾当亲妈对待，汪海就也当亲妈供着。 　　现在汪海知道李容珍上辈子走得早是因为得病，来阳城第一件事是带着大家伙落脚，第二件事就是带着全家人去体检，查出了李容珍脑子里的瘤，又是找好医院又是跟冯婉汪海一块三班倒地照顾，给老太太哄得每天都高兴。 　　但老太太又不是傻的，搬家，外孙改姓转户口，又有这么个从前都没听过的人跟自己这鞍前马后，出院后找了个时机，李容珍就跟冯婉说：“我身体也好了，有什么事你们就说吧。” 　　几个人本也没想瞒着长辈，冯婉就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说话的时候，江湾跟汪海就床边跪着，听候发落。 　　李容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只是红了眼眶，掉了几滴泪，握着女儿的手说当年不该一劲地催她结婚，不催就没这些事了。 　　说得冯婉也掉了泪。 　　江湾在旁边有些胆怯地喊了声：“妈……” 　　李容珍朝他摆摆手。 　　“起来吧。你们的事，我本来也不管。”她说，“还是那句话，你们的日子，你们自己过，我老婆子，也过自己的。” 　　汪海跟江湾看看冯婉，冯婉点头，他俩才站起来了。 　　李容珍看看江湾，再看看汪海：“你也是……有情有义，对我和婉婉，有心了。” 　　汪海大着胆子，跟着江湾和冯婉一块喊了“妈”，说：“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就是您又一孩子。” 　　李容珍没应，但也没有不满的样子，只问汪海：“你家里是什么情况？” 　　汪海也老老实实地说：“我家里都知道的，我早跟他们说了。” 　　李容珍点点头，含着眼泪笑了下。 　　“都好好过日子吧。人活一世，能多少年，活得自在高兴，就比什么都强了。岚岚那边……” 　　冯婉道：“等他高考结束，我们就跟他说。” 　　李容珍点头：“就这么办吧。” 　　原来姥姥也知道，合着全家就瞒我一个。 　　冯岚心里又别扭了一下。 　　但姥姥都同意了，他也没话说了。 　　闷了一会儿，冯岚憋出一句：“我暑假会去打工。” 　　“不花家里钱了？” 　　“给了我我干什么不花？我就是……” 　　冯岚也说不上来，就是这股别扭劲催着他，让他怎么都得干点什么，叫家里不再拿他当小孩。 　　汪海点头：“哦，那就是长大了。” 　　冯岚含糊地应了声。 　　“……嗯。”又补充，“我会把我爸从黑名单放出来的……我也没生气，我就是……嗯。” 　　汪海笑了下。 　　“你完全有理由生气。我谢谢你接受我还有我和你爸的关系，其他的话让你爸妈和你说。” 　　冯岚点头。 　　“打工的话，只要不耽误学习，锻炼一下也好。介意我给你介绍工作吗？” 　　“……不介意。” 　　“那行，回头给你发消息。”汪海说，“顺便提前告诉你，你和你妈，你俩的名字，我也都写遗嘱里了。” 　　冯岚被震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汪海就上车走了。 　　邱遇凑过来：“聊完了？” 　　冯岚点头：“打车。” 　　冯岚看了邱遇一眼，又说：“我暑假要打工。” 　　“行啊。”邱遇说，“咱俩一块。” 　　他顺手点开打车软件叫车，填个地址的功夫弹出来三个电话，都被他挂了。 　　“你爸？”冯岚问。 　　“嗯。”邱遇拧着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别是有什么急事吧？” 　　邱遇也担心这个。 　　“我就拉黑了他一个。”他说，“真有什么事我爷奶还有我雅姨都能联系我。” 　　虽然这么说，邱遇还是有点焦躁，上车后邱林风不给他打电话了，他还拧着眉一直看手机。 　　下车后邱遇热情地帮冯岚拎行李箱，冯岚放着后备箱盖子，忍不住劝邱遇：“不行你给你爸打个电话。” 　　邱遇嘴硬：“懒得理他。” 　　行李箱放地上了又说：“给你个面子，我一会儿问问我雅姨。” 　　冯岚也不戳穿他。 　　回了家，邱遇帮着冯岚放了行李，就拿了手机准备打电话。但号还没拨出去，邱林风的短信就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邱遇看着看着，一声不吭，一下不动，只慢慢睁大了眼睛。 　　冯岚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柜，直起腰想问邱遇空调遥控器放哪儿了，看见邱遇僵住的样子被吓一跳。 　　“怎么了？” 　　邱遇缓缓抬头，转头，看向冯岚的目光里，饱含着迷茫与不安。 　　“我爸……他好像真出什么事了。” 　　邱遇把手机递给冯岚。 　　“你看他突然说的都什么，又给我买了房又跟男人在一块也没关系的……我做梦呢？” 　　【📢作者有话说】 　　我的构想：五个番外结束。 　　残酷的现实：没结束，至少还有一个，呜呜。 第156章 ☪ 和解 　　◎我今天是你男朋友◎ 　　邱林风握着手机，心情复杂地等着儿子的回复。 　　他今天跟汪老板汪海吃了顿饭，聊了几句时局和生意。 　　后面汪海喝大了，突然开始哭他对象，说两人当年被迫分开，十几年了，又重新在一块，特别不容易。 　　邱林风跟赵珍珠也分开十几年了，而且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听了不禁特别羡慕，感慨，给汪海敬酒，说：“那您办婚礼可得请我，我得去道喜。” 　　汪海叹气：“办不了，没辙，我们俩男的。” 　　邱林风只当自己听错了。他按照自己脑回路的合理逻辑理解：“再难不都过来了吗！” 　　汪海又叹气：“现在不接受的人也多啊。不过无所谓了，我们都这岁数了，不在乎那些了。分开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好好地在一块重要。我们自己日子过好了，不比什么都强……” 　　汪海看向邱林风。 　　“我当初为了他，真的是要死要活。但没办法啊，他孝顺，他妈拿刀架脖子上了，把他逼得没办法。分了手，我根本就忘不掉他，头好几年，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邱林风现在是全听明白了——汪老板喜欢男人。 　　跟邱遇一样。 　　邱林风打量着汪海：事业有成，待人有礼。接触下来，也不像那种私生活混乱的人。 　　邱林风试探着问：“那你家里都接受了吗？” 　　汪海露出一点笑：“早接受了，我家里当年就接受的。就我说的那句话吗，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我妈还试着给我找对象来着，但我就是忘不了我学长，幸好，万幸，真是上天眷顾……” 　　能死了又来一回，确实是上天眷顾。 　　汪海确实有点喝大了，又跟邱林风絮叨了不少江湾的事，从俩人第一次见面说到不久前他出门江湾给他打领带。 　　末了汪海又感叹：“我当年也忐忑过，怕家里人不同意。谁知道我一说，他们还反过来开解我，怕我害怕！那会儿我爸还活着呢，跟我说家是什么啊，就是港湾。我喜欢男人，他也震惊，也不理解，那别人更不理解。这个时候，家不包容还干什么，难道帮着外头的人，一起欺负自家的孩子吗？” 　　话都是戳着邱林风的心窝子说的。 　　邱林风回家抽了两天烟，对着赵珍珠的遗照看了两晚上，终于在这个星期一的下午，给邱遇打了电话。 　　连打三个，邱遇一个不接。 　　但至少没拉黑。 　　邱林风仔细斟酌，又发了好长一条短信，详细地剖析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说被网上的一些新闻影响了判断，他该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是这样的人，但话又说回来，身为一个父亲，不愿儿子走艰难的路，不愿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眼被用在儿子身上，他又做错了什么？ 　　总而言之是，他不在乎邱遇喜欢的是男是女，只要他幸福快乐。 　　短信发完，邱林风又忐忑抽烟，等了足有半小时，才收到邱遇的回信。 　　“我周末回家一趟。” 　　效果这么好！ 　　邱林风喜上眉梢。 　　第二条短信就在这时钻进邱林风的手机：“带着我对象。” 　　邱林风喜不动了。 　　对他这个父亲的考验……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早吗？ 　　又一个周六。 　　冯岚站在邱遇家的别墅门口，有点紧张。 　　他今天是邱遇的男朋友。 　　假的那种。 　　邱遇对他爸摆出来的宽容态度半信半疑，看过短信后对冯岚提出了这么个请求—— 　　“你能不能……假扮一天我男朋友，跟我回家看看？” 　　说得认真又小心，抬眼看的时候，眼中还有期待的闪光。 　　冯岚想拒绝都说不出口，更何况他没想拒绝。 　　他对同性恋群体没有歧视，他甚至经常觉得自己也是弯的——让他这么觉得的人就是邱遇。 　　冯岚的世界中，朋友是朋友，邱遇是邱遇，邱遇跟谁都不一样。 　　如果这点微妙的不同无法说明问题，听到邱遇说他出柜了的时候，冯岚心中猛烈燃烧的喜悦足以证明一切。 　　但邱遇也说，他是一时恼火才跟邱林风说了那些话，为此，冯岚没有露出半分端倪。 　　现在邱遇邀请冯岚假扮他男朋友，冯岚表面淡淡的，但这一周每天都趁邱遇洗澡翻衣柜挑衣服，玩手机都不是冲浪，而是找别人分享的见家长穿搭。 　　冯岚跟邱遇的初遇是高一运动会，当时他们都报了八百米，在紧挨着的两条跑道，跑完的时候有学生急着去迎接他班运动员，不留神撞了下冯岚，邱遇扶了冯岚一把。 　　那时邱遇还没有刺头校霸的名声，冯岚只记得他手心滚烫，问他“没事吧”的声音也很随意。 　　冯岚看了邱遇身上的号码牌，记住了邱遇的名字，再听见，就是邱遇打穿了三中外头一条街的传言，然后，他跟邱遇在十三班再见。 　　邱遇跟传言很不同，引起了冯岚的一点好奇。他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个刺头，发现他虽然刺，但并不惹事，有时候上课玩手机，就只是漫无目的地刷一刷，更多地是在放空自己。 　　一个普普通通的，心事重重的，青春期敏感暴躁的十七岁男生而已。 　　甚至有些幼稚的，想用毁掉自己前途这种方式去反抗自己的父亲，但同时又是那么无畏。 　　似乎就是那个双双没去课间操的上午，冯岚的心被邱遇小小地撞了一下，他突兀地品尝到一种莫名的喜悦——只有他知晓真正的邱遇。 　　往后的事就很难评了。邱遇从一个普通同学变成冯岚最好的哥们儿，友情与爱情的界限在预示成长的梦境中模糊，那个梦里邱遇推开冯岚的卧室门，拿起他书桌上的手办摆弄，然后转头看向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冯岚紧张地深呼吸，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邱遇察觉到了，很轻地握了下冯岚的手。 　　“别紧张。”邱遇说，“你就站我后面，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冯岚点点头，但没往邱遇身后走。 　　“我今天是你男朋友。” 　　一天也很好。 　　“没道理我躲在你后头。” 　　男朋友要保护男朋友。 　　邱遇笑了下，握紧了冯岚的手。 　　“那一块吧。”他按门铃，“男朋友。” 　　门很快开了。 　　邱林风脸上带着不自然但足够和气地笑，跟两个孩子打招呼。 　　“回来了？”他先跟邱遇说，然后看向冯岚，“你就是冯岚？” 　　“叔叔好。”冯岚客气地说，“我就是邱遇的男朋友。” 　　邱遇很挑衅地勾住了冯岚的脖子，和冯岚脸颊贴贴。 　　“般配吧？” 　　邱林风心里堵得慌，侧了下身子。 　　“进屋说话。” 　　邱遇就那么勾着冯岚进了屋。 　　“我先说好，不可能分手。”邱遇边走边说，“我和冯岚情比金坚，以后要上一个大学，进一个单位，死了埋一个坟里，谁都不能把我俩拆散。” 　　冯岚点头附和。 　　“对。” 　　邱林风深呼吸。 　　“行。那你现在能考什么大学？” 　　邱遇有点惊讶，他到现在也不相信邱林风是真的转变了观念。 　　邱林风不紧不慢道：“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短信里我都说过了，只要你过得好，只要你们的这段关系健康，正常，我不会管。” 　　邱遇问邱林风：“你现在觉得同性恋正常了？” 　　“对，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再正常不过。”邱林风说，“我今天只想和你说你的成绩——你上次考试多少分，冯岚上次考试多少分，你怎么肯定你最后能跟冯岚去一个学校？” 　　“成绩的事不用你操心。”邱遇难以置信地看着邱林风，“你真是我爸？” 　　邱林风吐了口气：“兔崽子，我不是你爸，难道你是我爸？” 　　他点了根烟，透过薄薄的烟雾，看着儿子已经不再稚嫩的脸。 　　“既然你想跟冯岚过一辈子，这些话我也就不背着他说。这么多年，你妈妈走了，我自己一个在教育你这件事上确实走了弯路。让我成才的教育方式并不适用于你，我该及时更改——如果你妈还在，她肯定一早就劝了我改。我也得跟你说说我和你妈的事，之前我就知道你对我和你妈的关系有误会，但我一直觉得这是我和你妈的事，跟你没关系，前两天，爸爸跟一个朋友吃饭，他跟我说，父母对孩子的爱啊，光做是不行的，也得往外说……” 　　冯岚心里一动，邱林风朋友的教育方式，跟他家里是一样的。 　　邱林风又抽了口烟，慢慢讲了他跟赵珍珠的故事，包括他们是如何期待邱遇的诞生。邱林风还拿出了一个写满备用名的本子佐证，他指着里面的一些字道：“你妈妈不肯继续念书，但她写字其实很好看，是下了功夫好好练过的……” 　　邱遇眼眶发红，翻着已经泛黄的纸页，吸吸鼻子，头也不抬道：“冯岚不抽烟。把你烟掐了。” 　　冯岚把手放在邱遇腿上，很轻地拍了两下。 　　“没关系的。” 　　他像是在安慰邱遇，又像是不在乎邱林风抽烟。 　　邱遇被那样轻柔地拍抚着，不觉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正打在冯岚手背。 　　冯岚动作一顿，那边邱林风已经按灭了烟。 　　“你也成年了，想在外面住，就住吧。”邱林风说，“没钱了和我说，想自己赚钱我也支持你……我是你爸，这是你家，家是什么，是你的后盾，你的港湾。” 　　邱林风看向邱遇，也看他旁边的冯岚。 　　冯岚注视着邱遇，目光里荡着温柔一片。 　　邱林风道：“学习的事，你好好想想。今天晚上……要不要在家吃饭？” 　　饭吃了，但当晚还是回家睡的。 　　邱遇先前说要打工，这一周已经托了朋友帮忙打听，他红着眼睛把碎片消息罗列好，跟冯岚头碰头一块看，最终定了一个咖啡厅的工作，并跟人家约好了周末去面试。 　　冯岚手上还捏着一个汪海介绍的家教的工作，对方小孩叫郑晓东，爸爸是汪海的商业合作伙伴，在国外忙工作，家里只有小孩和一个保姆，冯岚只需要每周末去一下午。 　　汪海说从前小孩是跟叔叔一块生活的，后来有次他跟姓郑的一家吃饭，发现那个叔叔有点不对劲，跟郑父说了说，没多久那个叔叔就进去了。 　　因为这个，汪海说要把冯岚介绍给郑晓东当家教，郑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给了远高于市价的时薪。 　　“那到时候，如果咖啡厅这个工作能顺利拿下，还要跟老板商量一下我工作时间的事。”冯岚说，“好了，这方面的正事谈完了……说点别的？” 　　他用笔戳了一下的脑袋。 　　“还难过？” 　　“说不上来。”邱遇垂着头，闷声说，“不算难过，就是……” 　　他握住冯岚的手腕，让那根笔滑到自己的胸口。 　　“我也说不上来。” 　　感性上，他已经与邱林风和解，但理性上，因为邱林风错误教育带来的隔阂，仍横贯在他与邱林风的父子关系之间。 　　如果邱林风还有一半从前的样子，邱遇都能继续跟邱林风作对，给邱林风找不痛快，偏偏邱林风的转变十分彻底，连邱遇喜欢男人都尊重祝福了。 　　邱遇没散尽的愤怒落在空处，心里酸酸涨涨的，很不好受。 　　冯岚把笔丢开。 　　“那不说了。” 　　他对邱遇张开手。 　　“抱一个？” 　　邱遇一头栽进冯岚怀里。 　　两人身上是一样的味道，洗衣液，沐浴露，洗发水。 　　邱遇深吸口气，抓住冯岚的衣摆晃了晃，撒娇似的。 　　冯岚心里发软，问邱遇：“干什么？” 　　邱遇缓缓吐气，憋住了一句“能不能真做我男朋友”，只低落又乖巧地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汪叔：深藏功与名。 第157章 ☪ 自赌 　　◎但试无妨。◎ 　　邱遇和冯岚的工作找得和上辈子一样，这一切都在汪海的预料之中。 　　他甚至在两人第一次正式营业后，熟门熟路地找到论坛和粉丝反馈，跟江湾冯婉一块看儿子的营业状况。 　　江湾忧心忡忡：“还能这样？” 　　冯婉眉头微皱：“这小子，谈恋爱怎么不跟家里讲？” 　　汪海先安抚江湾：“能，他们这些年轻人，接受程度跟咱俩那会儿可不一样。” 　　又跟冯婉讲：“没谈呢，这个他们年轻人叫营业。但是我觉得吧，那小孩对小岚有点意思。” 　　“岚岚的意思呢？” 　　“也有点意思。”汪海选中一张照片放大，“你看这个眼神，不跟江湾看我的时候一样？” 　　冯婉白了汪海一眼。 　　“秀恩爱滚出去。” 　　又打听：“那小孩怎么样？” 　　汪海重生后才见邱遇一回，只能装不清楚。 　　“我哪知道，我就上回给岚岚送东西见着了一眼。” 　　冯婉也开始忧心忡忡：“高中早恋不行吧，以后上大学分开异地了，岚岚不得难过啊？” 　　江湾连连点头——他跟汪海大学谈的，中间还分开十几年，这种苦，冯岚可不能再吃一遍。 　　汪海往江湾那边靠了靠：“儿孙自有儿孙福。” 　　冯婉想了一会儿，就点点头：“也是，有什么护着他也就是了，他一个妈两个爹，配置都比别家多一个，谁还能欺负了他？” 　　江湾笑：“小岚什么时候被欺负过。” 　　汪海也笑。 　　就是上辈子，冯岚经历家庭巨变，又年纪轻轻讨生活，心思重，也只是养成了不触底不在意的性子，没有真被欺负过什么。这辈子更别说了，家庭幸福美满，冯岚底气更足，重读初三的时候新学校学生有刺头找他麻烦，他二话不说把人一顿好揍，揍完了在老师办公室翘着二郎腿等家长上门，对方家长跟他又喊又骂，他冷笑着问人家：“养出个垃圾还没跟你算账，狗叫成这样，是不是觉得你我就不敢揍？” 　　差点把那家长气厥过去。 　　汪海是不打算干扰冯岚的生长路线的，但这种显然是好的变化，他也是乐见其成，只稍微担忧了一下蝴蝶翅膀已经扇动，那冯岚的姻缘线还会不会按上辈子的走。 　　毕竟，也许有更好的选择，但邱遇是汪海亲眼看过的，是最稳妥的。 　　而且对邱遇汪海也不是没感情，“一个女婿半个儿”，这话套俩男的身上也一样，汪海会优先考虑冯岚，也不会完全不管邱遇，俩儿子上辈子神仙眷侣，这辈子能再续前缘，是再好不过的。 　　万幸，冯岚和邱遇的认识时间比上辈子还要提前不少，有次汪海留宿，晚上出来喝水，听见冯岚和冯婉聊天，说起班上一个叫邱遇的刺头男同学，汪海就知道这俩人稳了。 　　人和人的相遇千奇百怪，但他就是不知道邱遇和冯岚上辈子的事，也能听懂冯岚言语里对邱遇不同寻常的关注。 　　汪海活到现在第二辈子了，这点判断还是做得出来的。 　　现在吗，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汪海也乐得什么都不管，就带着江湾和冯婉嗑cp。 　　被嗑的两个人在“主题”咖啡厅过得如鱼得水。 　　打着营业的旗号，他们是完全不收敛自己想跟对方亲近的心思。本来吗，能光明正大跟对方牵手贴贴，说些暧昧又不明朗的情话，还被一帮人支持，这对正悄悄喜欢对方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天堂。 　　邱遇每天不想下班，冯岚在家教的下午每个课间十分钟都想回主题上班，两人的cp超话飞速建立，邱遇每天睡前都得看半个点，冯岚也不遑多让，早上起来看半个点，跟轮班似的。 　　暑假眨眼过，最后一天两人拿了钱，邱遇第一时间把欠冯岚的还了。 　　这么见外，冯岚觉得自己做了两个月的美梦瞬间醒了。 　　“你急着还什么？” 　　冯岚不肯收。 　　“自己留着花吧，你出来住用钱的地方多。” 　　“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啊？”邱遇拿过冯岚的手机就帮他收了，“放你那儿就是放我这，我再管你借你借不借我？” 　　自然是会借的。 　　但分得这么清楚，又让冯岚心里不舒服，眉头都皱起来一点。 　　皱起来，就自己抚平——邱遇拿他当兄弟，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冯岚说：“借。” 　　邱遇觑着冯岚半垂下去的眼皮，看他轻颤着的纤长睫毛，不知道自己还钱怎么惹了他不高兴。 　　邱遇想法逗冯岚开心：“今天出去吃？庆祝一下，我请客。” 　　冯岚说：“在家吃吧，我想喝点。” 　　不高兴到借酒浇愁？ 　　邱遇心里一紧。 　　冯岚抬了眼看他：“不让喝？” 　　反正在家里喝，又出不了什么事。 　　“让。”邱遇说，“那我做菜，你点菜，想吃什么？” 　　冯岚点了个鱼，邱遇不会做，他借口天晚了买不着新鲜的鱼，让冯岚换成个排骨。买了才回来，给排骨焯水的时候，冯岚在客厅看书，邱遇在厨房拿手机看视频琢磨鱼怎么做。 　　吃饭的时候，邱遇担心的冯岚借酒消愁到没有出现，他怕冯岚多喝，买的啤酒口感不是很好，苦味很重，冯岚喝了半罐就够了，剩下半罐是邱遇喝的。 　　还剩下好几罐，邱遇说周末放假的时候做啤酒鸭。 　　收拾了饭桌，洗好碗筷，最后检查一遍书包，邱遇和冯岚就先后洗澡，往床上一躺。 　　邱遇很快睡着了，冯岚却睡不着，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想自己跟邱遇是不是只能做一辈子的兄弟。 　　冯岚脑子里放着邱遇晚上从厨房出来的一幕，厨房太热，他光着膀子穿围裙，手臂的肌肉线条和锁骨都一览无余，冯岚立刻就开了啤酒，喝了一嘴的苦。 　　熟睡的邱遇对这些毫无所觉，在冯岚旁边翻身，姿势没弄好，冲着冯岚开始打呼噜。冯岚听了一会儿，伸手去推邱遇。 　　邱遇一个哆嗦，迷茫睁眼：“怎么了？” 　　冯岚道：“你打呼噜。” 　　邱遇使劲睁了一下眼，声音都黏在一块：“不可能，我从不打呼……” 　　冯岚肯定道：“打了。” 　　“吵着你了？” 　　邱遇完全不清醒，迷糊着伸手，把冯岚搂住了。 　　他像哄小孩那样拍了拍冯岚：“不吵了，不吵了……” 　　冯岚被搂得躁动不安，邱遇不再打呼噜，但温热的呼吸打在冯岚胳膊上，实打实得难捱。 　　我不想跟邱遇做兄弟。 　　冯岚在心里烦躁地想。 　　但我又可能……真跟他做情侣吗？ 　　开学高三，冯岚放学后回了一趟家，要拿几件衣服，几本参考书。 　　家里人是齐的，汪海下厨，江湾洗了水果出来，端给冯岚和冯婉。 　　冯岚给冯婉买了条项链，冯婉立刻戴上了，对着镜子看来看去，还夸冯岚眼光好。 　　冯岚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脑子里还在转凌晨邱遇的拥抱。 　　水果盘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冯岚回神，听到江湾问他：“想什么呢？刚上高三就有压力了？” 　　冯岚道：“没。” 　　冯婉道：“有什么压力？岚岚的成绩虽然不拔尖，但也完全够用。你少说这种话，说多了孩子才有压力呢。” 　　江湾一笑：“那我道歉，我说错话。” 　　冯岚也笑起来：“光说没诚意。” 　　江湾立刻拿起手机：“给你转二百补偿。” 　　一家三口现在又是其乐融融。 　　加上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气，或许该说是“一家四口”。 　　冯岚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边想一边也没耽误跟冯婉、江湾聊天。两个多月过去，一开始催促他离家出走的茫然与愤怒全都消散，他完全、好无芥蒂地接受了自己有个特殊的家庭，也恢复了从前跟家人的相处模式。 　　但冯岚暂时还是决定不回家住，一方面是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开门见叔叔爸爸在啵嘴，另一方面是——在外面住好啊，有邱遇。 　　冯岚舔了下唇，看向江湾。 　　“爸。”他有点小心地说，“我能……问你个事吗？” 　　江湾跟冯婉对视一眼，从容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 　　“怎么了？” 　　冯岚也没遮掩，开门见山。 　　“你跟汪叔。”他问，“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人的？” 　　江湾又跟冯婉对视一眼，心道：“来了。” 　　汪海跟江湾的确定过程并不一样。 　　江湾是班里男同学神神秘秘，一传十十传百，喊了一堆人说要看片。江湾被同学诓过去，一群人拉窗帘关灯，然后发现买错了，买了两个男人的。抱着猎奇的心态，有人一边说恶心一边看了，有人受不了提早走了。江湾是提早走的那波，但他受不了的方向跟别人不一样，当晚还梦见自己被面目模糊的男人压了。 　　汪海则是本来家庭环境就比较开放，他父母聊天的时候提到有个合作伙伴是这种情况，他好奇，追问，更好奇，想要尝试，尝试了发现不讨厌，跟家里摊牌，家里吓一跳，给他找心理医生，发现拗不过来，就顺畅地接受了。 　　冯岚认真听完，找不到能对应自己和邱遇的地方。 　　他总不能诓邱遇跟他看片吧，他明确知道自己暗恋邱遇，跟人家同床共枕已经有点过分了，再进一步太挑战兄弟边界。 　　江湾讲完故事，自然地问冯岚：“怎么，出去两个月，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指向性太强了。 　　冯岚不自然地摇头，想了想，又点头了。 　　“对。”他坦然承认，“我有喜欢的人。” 　　冯岚吃了饭回老街。 　　邱遇埋头刷数学题，刷得头大，听见开门的动静，解脱了一样转头找冯岚。 　　“回来了？”邱遇丢开笔，“怎么样？” 　　“能怎么样。”冯岚把一个袋子放桌上，“我妈让给你带的。” 　　“什么啊？” 　　“她做的饼干。” 　　“婉姨亲手做的？”邱遇立刻过去拆袋子，“什么时候点亮的技能啊？” 　　邱遇几个都是见过冯婉的，冯岚带他们去喝过奶茶。 　　邱遇拿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好吃啊，这是准备把店里做点心的师傅开了？” 　　冯岚道：“我按个语音，你再说一遍。” 　　他真的拿手机，邱遇也真的凑过去说：“婉姨好！饼干好吃，完胜点心师傅！” 　　冯岚松了手，冯婉很快回了消息，让邱遇喜欢就多吃点，吃完了家去拿。 　　邱遇扒拉了一下袋子：“那你明天就得回家。” 　　冯岚道：“我妈的意思是让你上家去拿。” 　　“啊？”邱遇有点惊讶，更多的是心虚——他觊觎人家儿子呢。 　　邱遇推脱：“我也没那么馋。” 　　冯岚道：“跟我客气？” 　　邱遇立刻改口：“我馋死了，我今晚把这些吃完。” 　　冯岚靠着椅背看邱遇挑饼干，耳边又响起长辈们给他的建议和答复。 　　尤其是汪海那一句。 　　“但试无妨。也许结果会比你预想得还要好。” 　　邱遇终于选中了一块有巧克力碎的曲奇，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转头看冯岚。 　　“你不吃吗？” 　　——但试无妨。 　　“家里吃过了。”冯岚捏了一手心汗，“开学后运动会你打算报什么项目？” 　　“不知道，都行。” 　　“我想跑五千米。”冯岚说，“最后一年了，留个纪念。” 　　——要是能跑完全程，他就跟邱遇告白。 　　邱遇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饼干，拍掉手上的碎屑。 　　“那咱俩一块，我跟赵家伟说一声。” 　　——高三最后一年啊，是得好好留个纪念。毕竟他和冯岚第一次有接触，就是运动会跑八百。 　　【📢作者有话说】 　　哈哈，还是没写完（笑不出来 　　顺便新文简介在卡文期间想出来了，是《山雾》中简单提过两句的女装学长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戳戳专栏！ 第158章 ☪ 好夏 　　◎与他曾亲眼看过的一样。◎ 　　把告白的念想寄托在五千米跑完全程，让冯岚对运动的热情增加了。 　　学校开放了最后一节自习有千米项目的学生可以去操场练习，冯岚天天都去，放假了也要跟邱遇掐点下楼跑两圈。 　　邱遇不知道冯岚为什么突然对运动会这么热衷，但他乐得跟冯岚一块，也是次次奉陪。 　　终于到了九月底，运动会召开。伴随着响亮的《运动员进行曲》，邱遇和冯岚活动筋骨，上了跑道。 　　锣鼓喧天，手拍齐响，冯岚深深吸气，有点紧张。 　　“别硬跑啊。”赵家伟在旁边叮嘱，“不行就下，重在参与！” 　　邱遇对他摆手：“跑不完我跟你姓。” 　　临门一脚，冯岚忍不住接话：“不如跟我姓。” 　　邱遇自如道：“行啊，冯遇还比赵遇好听。” 　　冯岚在心里笑自己幼稚。 　　他不再开口，全神贯注在跑道上，发令枪一响，便拔腿出征。 　　今天的天气不算很热，但只是一开始。 　　三圈过后，太阳突然出来了，冯岚开始觉得热。 　　邱遇跑在冯岚左前方，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冯岚稍快一点就能与邱遇并肩。 　　冯岚深呼吸，热气顺着他的气管往肺里钻。 　　第五圈。 　　气管像是烧着了，呼吸也变得困难。 　　第六圈。 　　邱遇还有余力说话：“行不行？” 　　他什么时候到了我旁边？ 　　汗从冯岚的睫毛上坠下去，冯岚胡乱地点了下头。 　　最后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冲线！ 　　冯岚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摔，邱遇及时扶了他一把，跟高一那次运动会一样。 　　“没事吧？” 　　冯岚摇摇头，在敲锣打鼓的欢庆声里抓着邱遇的胳膊站稳，心跳如擂鼓。 　　他跑完了。 　　他要告白。 　　他要跟邱遇说—— 　　“你俩有意思啊。”溜达来看热闹的张鹏突然说，“这护膝什么的都配套的吧？” 　　李绣笑着接了一句：“鞋也是一样的。” 　　冯岚突然一怔，刚刚运动过正兴奋的大脑中，突然冒出许多太习惯而忽视了的细节。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邱遇买笔要给他带一根，买吃的要给他带一份，就是买一份，也要跟他说第二件有活动，买两件一样的。 　　从前冯岚没有注意过，但现在想想……一般来说，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会这样吗？ 　　就是今天，岂止鞋子和护膝护腕，他和邱遇开跑前换了运动裤，运动裤也是同款。 　　心跳声越来越强烈，冯岚的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他紧紧攥着邱遇的手腕，发软的腿突然又有了力气。 　　“你跟我来。” 　　冯岚急促地说，扯了邱遇就走。 　　邱遇莫名其妙，挣了一下没挣动，只能跟来接人的同学摆摆手。 　　冯岚扯着邱遇，一路到体育馆后头的小窄巷，邱遇还没站稳，就被冯岚按在了墙上。 　　这下邱遇有点反应过来了——壁咚，这动作在“主题”俩人做了没八十回也有六十回。 　　亲密，暧昧，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邱遇觉得渴，不觉舔了下唇。 　　他尽可能平静地问冯岚：“怎么了？我就领先你一步。” 　　冯岚直视着邱遇的眼睛。 　　跑步的时候太热，同学找了水瓢对他们泼水，他们现在都湿漉漉的，身上校长特意送的高三纪念衫从鲜红变成深红，而且皱巴巴的。 　　不帅，也不浪漫，但冯岚问了。 　　“你喜欢我吗？” 　　声音很轻，又很笃定，钉子一样落在邱遇心里，刺得他一醒。 　　怎么就发现了，怎么就问了，冯岚想要的答案会是什么……诸多念头三秒里跑遍了邱遇的大脑纹路，邱遇攥紧手，郑重地直了脊梁。 　　“嗯。”他也看冯岚的眼睛，“我喜欢你，至少一年了。” 　　冯岚捂住邱遇的眼睛，没打招呼就亲了下去。 　　太莽撞，牙磕了嘴唇。 　　太青涩，呼吸都不稳。 　　太乱来，邱遇的脑袋在墙上碰了一下，冯岚反应过来松手，又被邱遇按过去，手肘蹭破了皮。 　　“操。”邱遇喘着说，“一会儿回去，当咱俩打起来了。” 　　冯岚反手擦了下唇，低着脑袋笑。 　　“藏挺深啊。”他说邱遇，“至少一年？” 　　“你才深呢。”邱遇说，“什么时候的事啊？” 　　冯岚不答，等邱遇看过来，就又上去亲了一下。 　　这次稳当多了，谁也没磕着碰着，就是天干人燥，差点把火给点起来了。 　　邱遇当机立断：“不亲了，也不回操场了。” 　　冯岚点头：“卫生间洗把脸，直接回家，就说湿着难受，要换衣服。” 　　家里就一张床。 　　天热。 　　天干人燥。 　　火苗刚熄，还在闪着火星，有点氧就能复燃了。 　　邱遇干咽了下：“行……行吗？刚在一起。” 　　冯岚本来没想着，被这么问了一句，烫红了耳朵往下瞥邱遇。 　　“没看出来，你不行吗？” 　　那必须行了。 　　邱遇拐着冯岚进体育馆，熟门熟路地找到卫生间。俩人洗了脸不够，脖子胳膊也都淋了一遍水。 　　要走的时候却不行了——他俩手机没在身上，想找人跟于姐姐请个假都没辙，而且最要紧的，没法打车，回到家人也冷静个透了。 　　邱遇不怎么高兴，一头蹭到冯岚肩膀上，冯岚揉着他湿透的脑袋，声音也有点哑。 　　“等晚上的。” 　　邱遇使劲点头，点得太使劲，额头在冯岚肩头碰了一下，疼着了，便咬了冯岚肩膀一口，被冯岚弹了一脸水。 　　俩人黏着往外走，走出体院馆没几步，看到一个人背着书包站挺远，看着热闹的操场。 　　是跟二鹏同班的王启轩。 　　也是打过照面的，邱遇自然地招呼了一声：“什么项目啊，刚换衣服回来？” 　　王启轩淡漠地转过头，左脸红肿，是个巴掌印。 　　邱遇一愣，随即皱眉：“谁打的，还上次那人？” 　　王启轩摇了摇头。 　　冯岚注意到，这么热的天，王启轩穿的是长袖长裤，裹得十分严实。 　　冯岚想起王启轩身上的疤。 　　“有什么我俩能帮忙的吗？”他问。 　　邱遇接了句：“有事你说话。” 　　王启轩怔怔地看着他们，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便湿了。 　　“帮不了我。”他说，“谁都帮不了我。” 　　话一开口，就收不住了。 　　“无所谓了，反正我不准备念了。”他说，“我已经要疯了……” 　　冯岚安抚道：“你慢慢说。” 　　邱遇提议：“这会儿食堂没人，咱们去食堂坐着说？” 　　王启轩又摇头，克制道：“我得走了，虎子在外头等我……他爷爷重病，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这种状态谁放心他走。 　　冯岚又说：“你拿着包是准备直接就走？你班主任知道吗？” 　　王启轩的眼泪掉下来了。 　　“反正我没法念了，我是同性恋，我初中他们就送我去矫正中心，我出来了也没出来，矫正中心能被举报，我爸妈有谁能管，我要疯了，我装不了正常，我受不了我爸妈，我就是喜欢男人……” 　　他越说越声音越大，颤抖得厉害，抓着书包带子的手勒出红印，眼看着是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邱遇急中生智，猛地掰过冯岚脑袋，对着冯岚的嘴啵了一个。 　　冯岚：？ 　　王启轩：？ 　　邱遇：“同性恋怎么了！我俩也是同性恋！带路，让我去见见你爸妈，我跟他们讲讲这个道理，折腾得孩子高三不想念了算什么呢，我爸都没敢这么干！” 　　王启轩被邱遇的所作所为震住了，趁这功夫，冯岚飞快地去找了刘主任说明情况，刘主任带着三班班任过来，把王启轩接手过去不说，还去校门口把等着的虎子叫来了。 　　当晚，冯岚和邱遇就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请，来自王启轩。 　　王启轩说，刘主任和李老师试着跟他爸妈沟通，但他爸妈油盐不进，听说他透露了自己喜欢男人更是怒火中烧，他爸扬言要再送他去矫正中心。 　　现在，王启轩暂住刘主任家，刘主任已经帮他联系了心理医生，为他办理休学，之后，他可以回四中继续读，也可以转学，如果要转学，刘主任和李老师也会帮他办好相应手续。 　　王启轩很郑重地感谢邱遇和冯岚，他下午时精神状况确实很差，他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养成了自残的习惯，当时包里除了课本还有一把从家里拿出来的水果刀。 　　王启轩都不知道自己拿那把刀做什么，邱遇和冯岚也没法想象，要是他们没有碰巧遇到王启轩，王启轩会做什么。 　　“幸好人没事。”邱遇松了口气，“咱俩也是胜造七级浮屠了。” 　　冯岚点点头。他家里那个情况不会反对他找男朋友，邱遇他爹气了一阵但不知怎么也转过弯了，王启轩这样的他俩是头回见，实在是给他俩惊着了。 　　冯岚刚洗完澡，靠着椅背让邱遇给他吹头发，低头拿手机搜王启轩说的矫正中心。 　　然后发现这几年被关门的矫正中心还真不少，还各个都起得特正经的名，什么常安，康泰，归正，最离谱的一个叫亲子关系修复。 　　而每个被关门的矫正中心后，都有数不清的“不听话”“不懂事”“不正常”的孩子，无助地挣扎或麻木沉沦了不知多少日夜。 　　冯岚心里堵得慌，把手机丢在了桌上。 　　“怎么了？”邱遇扒拉着冯岚的头发，“这么大火。” 　　冯岚道：“找了找矫正中心的新闻。” 　　邱遇没听清，又扒拉了几下冯岚的头发，确定干透了，才把吹风机关了。 　　“多帅。”邱遇顺手一捏冯岚的耳垂，“一看就是我男朋友。” 　　冯岚被逗的笑了下。 　　邱遇这才放下吹风机去拿冯岚的手机。 　　“我看了？” 　　冯岚一抬下巴：“看你的。” 　　邱遇看了，越看眉头越紧，看完叹了口气。 　　“这么一对比，老邱还真是做个人了。家家有本难念的念……怎么苦来苦去都苦孩子呢。” 　　他是有点感同身受了。 　　冯岚伸手揉了下邱遇的下巴：“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可能有些人就是不该做父母的。” 　　“嗯。” 　　邱遇在冯岚手心蹭了蹭，又翻了两条新闻，突然道：“我有个想法。” 　　“什么？” 　　“我那个B站账号，不也有点粉丝吗？”邱遇说，“你说我能不能把它用起来？” 　　“想怎么用？” 　　“还不知道。”邱遇说，“就先有个想法吗。” 　　“那慢慢想。”冯岚说，“你的账号，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邱遇点点头：“就这些事，看见了，心里就蛄蛹着什么的似的……” 　　“正义小少年。”冯岚在邱遇下巴上拍拍，“到时候我给你当助手。现在——做题吗？考不上大学，你可有时间想怎么做账号。” 　　“做题吗？”邱遇一低头，咬住了冯岚的指节。 　　“在体育馆的时候怎么说来着？现在你跟我讲做题了？” 　　冯岚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那做什么？” 　　“做什么……”邱遇用了点劲，“你说呢？” 　　刚正经谈上，明天还要披星戴月地上学，邱遇和冯岚嘴上说的花花，但到底只上了节动手劳动课。 　　国庆后，事情完全走向了汪海所知道的一切。 　　邱遇和冯岚返校不到一周，跑去蚯蚓南救了同班的杜思瑜。汪海知道这个女生，大学念了金融方面和商业管理，把她姑姑的生意做到了国外，邱遇的游戏要在海外上线，她还出手帮了忙。 　　这件事之后的一次升旗仪式，刘主任在国旗下就亲缘关系，性取向发表重要讲话，并说出“别的学校我管不着，但四中的老师，永远是你们可以求助的对象”这样感人肺腑的话。 　　邱遇和冯岚在高三下学期搁学校跟老师们出了柜——因为一个乌龙。 　　当时邱遇每天都要麻烦李绣帮忙补数学，不知道谁传出来俩人在谈恋爱。有天于莲把俩人叫办公室了，冯岚上厕所回来知道这件事，又听说于莲生气了，急匆匆赶去，推门就是一句“老师，和邱遇早恋的是我”，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震住了。 　　请家长那天，汪海跟邱林风办公室相遇，汪海是早有准备，邱林风是惊叹缘分奇妙，俩人在办公室认了亲家，给于莲愁得直扶脑袋，最后让邱遇和冯岚写了保证书，让他俩保证高考结束前不吵架不分手，不因任何情感因素影响成绩才作罢。 　　高考后，邱遇以打水漂攒下的粉丝底子为基础，拿打工时攒下的cp粉为东风，把B站账号做起来了。海边毕业旅游Vlog汪海看了，与前世几乎没有差别，就是最后的时候邱遇拉着冯岚说跳个舞，说是回馈粉丝。 　　屏幕里，邱遇跟冯岚凑头看了个视频，边看边学。 　　冯岚看了，眼睛会了，起来扭扭：“是这样吗？” 　　弹幕锐评，说他僵硬如读报僵尸。 　　邱遇哈哈大笑，也起来扭扭：“是这样吧？” 　　弹幕继续锐评，说邱遇是铁桶僵尸。 　　最后呈现的结果，跟练习没有太大差别，弹幕持续锐评，说别人是擦边双人舞，他俩是植物大战僵尸，别人是《Trouble Marker》，他俩是Double Jokers. 　　高考成绩出来，冯岚考了603，邱遇考了591，都比上辈子高，都顺利去了上辈子就心仪的学校。 　　大学开学前的最后一个视频，邱遇和冯岚做了学生用平板测评，视频发出的时候，冯婉拉着江湾、冯岚和邱遇，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沓男人的照片。 　　江湾翻了翻问：“哪儿来的？” 　　“我店里那个小张，记得吧，她前男友是个死基佬，想骗婚没成的。” 　　在座三个基佬：“……” 　　冯婉笑：“别自己接骂啊——你们给掌掌眼，这是小张她妈给送来的，帮着找出不是gay的。” 　　又转头喊汪海：“老汪啊，你干什么呢？来帮忙，别闲着！” 　　汪海应了声走过来：“我看岚岚和小邱的新视频呢。” 　　汪海还记得，上辈子邱遇和冯岚领证那天，两人更新了一条联合创作的视频。 　　视频从两人各自的照片开始，到运动会的合照，送杜思瑜的西装，大学的情侣装，最后是领证当天的西装。 　　中间有一段，是“邱本人绝密私藏之冯同学初用智能机”，镜头下冯岚认真地摆弄智能机，邱遇一点点教他，他说自己只是没用过，不是傻子。等功能都研究了一遍，邱遇就带着冯岚打手游，冯岚菜得一塌糊涂，再打再菜，越打越菜，菜出满汉全席。 　　年少的邱遇苦着脸：“算了吧冯哥，要么我给你下个贪吃蛇。” 　　冯岚不怎么乐意地同意了，游戏下好后苦大仇深地开始玩，在最初对道具的不适应过后，很快爬到了积分榜第一。 　　这些事，现在都没有了。 　　冯岚跟邱遇一样，从不缺最新款最尖端的电子设备用，而且他与邱遇早早认识，早早交好，等这次两人领证发视频，内容估计会是从校服到西装。 　　汪海眯起眼，低头帮着挑照片。 　　“这个存疑，这个打着耳钉的……也没准。现在审美多元化……” 　　邱遇和冯岚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他们又去了海边。 　　海风咸涩，邱遇不知怎么招惹了冯岚，两人一前一后一前一后扑腾着进了海，看得冯婉直乐。 　　江湾捧着两个开了的椰子过来，一个递给冯婉，一个跟汪海分。 　　“我看那边有潜水的。”江湾说，“一会儿去看看。” 　　汪海满口答应。 　　明明在海里死过一次，但汪海并不怕海，江湾回到他身边，他对水的恐惧也再次消失。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的死期，那是在六十八岁，这辈子估计没变化。日子很长，但也不多，要好好地打算，精细地过，不浪费一分一秒。 　　尤其是跟江湾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抱着这样的想法，汪海一直活到了八十还身康体健精神矍铄，跟江湾早起遛弯深夜钓鱼，帮冯婉挑一块跳广场舞的老头，都不在话下。 　　他看着邱遇和冯岚把账号做的有声有色，把各自的事业做大做强，签意定监护，领证，与他曾亲眼看过的一样。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山雾》彻底完结啦！ 　　然后休息一段时间，之后首先会写的应该是已经码出简介的《展翅穿林》，戳专栏可见。 　　同样想写的还有陈林和陈杉的故事，但这个需要琢磨的还有很多。 　　总之，谢谢看到现在的你！不久的将来，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