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为帝国军事学院最优秀的学员之一,严君禹被派往海皇星进行为期三年的实习。 海皇星处于黑眼星系的最外围,离帝都星至少有几亿光年之远,由于环境恶劣,经济落后,属于低等星。但这里遍布狂兽,而狂兽肉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之一,也是特种人不可或缺的食物,所以海皇星便成为了军队的补给站,颇受军部重视。 严君禹在海皇星军事学院担任特聘教官,如今已有两年半,再过不久便能受召回到帝都星提交实习任务,通过实战考核就能顺利毕业,然后进入严氏家族所掌控的机甲先遣部队任职,正式成为一名军人。 海皇星军事学院在黑眼星系并没有什么名气,学员素质普遍不高,但也有极少数人十分优秀且潜力巨大。严君禹利用职务之便对学员进行考察,果真找到几个好苗子,准备带回帝都星培养。此举并非为了扶持亲信,构建班底,而是出于爱护人才的心理。 眼下,他正点击智脑,召集所有学员们前来训练场集合,然后带领他们前往摩罗娜大森林进行一年一度的野外实战演习。他的助教严博一边看着计时器一边开玩笑,“君禹,注意你左前方一百七十米处,你的爱慕者又来了。” 严君禹俊美非凡而又冷峻异常的脸上并未出现丝毫表情。 “你好歹看人家一眼啊,他快哭了!”严博笑眯眯地扬了扬下巴。 训练场的左前方停着许多飞艇,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站在一艘飞艇前看着此处。他头发乌黑,皮肤白皙,五官十分精致小巧,但一双眼睛却又大又圆,仿佛会说话一般。当他定定凝望着一个人时,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似乎流淌着许多情愫。 察觉到严博正在谈论自己,他脸颊微红,脚步挪动,差点落荒而逃,小嘴抿成一条直线,双手也紧紧搅在一起,看起来很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严博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开口,“祁泽虽然是返祖碳基人,从长相上却一点看不出来,跟咱们硅基人里基因最优秀的一拨也差不多了。如果基因序列等级不是太低的话,凭他这幅容貌,倒是可以养来玩玩……”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也成功让严君禹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女学员赶到了,嗤之以鼻地接话,“助教,别把你的审美强加给教官好吗?不说祁泽是个不堪一击的碳基人,就算他是硅基人,也绝对配不上教官。除了一张脸他还有哪样拿得出手?动不动就红着眼睛装可怜,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他。”话落,她转头去看严君禹,低声道,“教官,您千万别被他骗了,他一边向您表白一边又跟欧阳晔勾搭在一起,整天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如今全校学员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欧阳晔还在校园网站上放了话,说祁泽是他的人,谁也不能动。” 又有一名学员匆匆赶到,虽只听见后面几句,却义愤填膺地附和,“是啊教官,您别看祁泽长相单纯,实际上心机很重,没能抱上您的金大腿就去勾引欧阳晔。要不然他一个碳基人,既没有精神力也没有异能,体质还废得像个渣,又怎会一直好端端地待在军事学院而没被开除?说起来都是欧阳晔在罩着他,这两年不但给他出学费和生活费,还买房子,买飞艇,简直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也不知道他一个碳基人,怎么承受得住欧阳晔的索取。” 该学员话音刚落,随后赶到的学员嬉笑道,“欧阳晔虽然没有异能,体术却很厉害,劲儿可大了……你这份担心很有必要,我等会儿私信欧阳晔,问问他和祁泽究竟是怎么过性.生活的……” 眼看话题往黄暴的方向发展,赶来集合的学员也越来越多,面无表情的严君禹终于开口,“任何人都具备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与其在这里非议别人,不如好好想想你们的职业规划。毕业在即,海皇星军事学院是你们的终点还是起.点?你们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在职业军人这条危险重重的道路上走下去?” 众人听了哑口无言,脸上莫不露出忧虑的表情。海皇星军事学院并不是多么有名的教育机构,脚下的星球更是不入流的低等星,从这里走出去完全没什么前途可言,除非能进入帝国军事学院那样的高等学府继续深造。 然而帝国军事学院的门槛很高,连海皇星第一首富欧阳涛的儿子欧阳晔也年年申请年年被拒,更何况普通人?但现在,他们面前正摆放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是得到严教官的青睐,特荐入学。 让严教官反感的行为他们当然不会做,于是纷纷闭嘴。 见大家安静下来并迅速列队,严君禹这才开始点名。站在不远处的少年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被另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拖走。他不时回头,仿佛恋恋不舍,惹得高大少年没好气地瞪眼,嘴里巴拉巴拉训个没完。 严君禹从头至尾都没看少年一眼。他肩上的重担促使他不断向前,并没有停留下来与谁发展一段罗曼史的打算。少年告白那日,他想也不想就严词拒绝,至于对方会不会受到伤害,或者因此而选择了错误的人生道路,都与他无关。 ----- 三天后,严君禹站在一架支零破碎的机甲前,俊美刚毅的脸上首次露出迷茫的表情。他带领一队学员在密林中潜伏,却不知为何受到一头长颈龙的疯狂攻击。为了保护学员,他命令他们先走,自己则操控机甲将长颈龙引去别处。 长颈龙高达数百米,重逾数百吨,虽然是草食性恐龙,却也是海皇星体积最大的猛兽,只要顺利活到成年,几乎没什么天敌。绝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很温顺,像今天这样疯狂展开攻击的情况少之又少。它们厚厚的外甲坚不可摧,尾巴轻轻一扫便能毁灭一艘战舰,正面与它们对上,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但过于庞大的体积限制了它们的速度,只要不想着反击,而是迅速逃遁,严君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让自己活下来。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机甲竟会中途失灵,能源转换器停摆的一瞬间,他被长颈龙一尾横扫,在地面滑行数百米后又被重重踩在脚下,剧烈的疼痛遍及全身,那是骨骼、肌肉、脏器,齐齐被碾碎的感觉。 严君禹看着眼底近乎于虚无的手掌,很快便明白自己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只是他的精神体,或者用更为古老的说法形容,那就是灵魂。身为严氏家族最具潜力的后辈,他的体质、精神力、异能都是罕见的SSS等级。 星际中有一个传说,当某个人的精神力达到一定上限,在身体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精神体还能存活很久。这个很久是指多久,没有任何一位科学家能给出确确切的数值,有的几个月,有的几天,也有几小时,但无论如何,在没有身体依托的情况下,哪怕精神力再强大,最终也难逃一死。 严君禹绕着机甲走了几圈,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被压扁的驾驶舱里流出来,茫然的表情慢慢变成凝重。他身上背负着很多责任,也有远大的抱负和理想未能实现,当然不想变成离子消散在宇宙中。 但现在,除了面对现实,他已毫无办法。 机甲为何会突然失灵?是人为破坏还是机械故障?严君禹试着去拧能源舱的盖子,手掌却穿透金属,摸到一团空气。看来这具由精神力构成的身体并不能碰触任何实物,他的疑惑只有等到救援队赶来并把机甲带回学院进行检查才能解开。 但救援队什么时候能到?那几名学员是否安全脱困?上一个疑惑刚消去,严君禹又开始思考别的。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声从远处传来,几分钟后,一艘飞艇在草地上降落,金属门缓缓打开,一张算不上陌生的脸出现在严君禹眼前,令他感到十分错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自己陷入危险,第一个赶来救援的不是堂弟严博,也不是随时待命的搜救队,而是祁泽。 他怎么会来?又怎么敢来?难道欧阳晔都不阻止吗?要知道他只是一个碳基人,摩罗娜大森林的任何一种生物对他来说都存在着致命的威胁。 严君禹眉头紧皱,快步来到祁泽身边,命令道,“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然而少年听不见他的声音,抿着嘴唇跑到机甲旁,用力搬动一堆金属,试图把困在驾驶舱里的人救出来。很快,欧阳家的纨绔大少爷拿着拆卸机甲外壳的工具匆忙跑下飞艇,几名身材高大的保镖紧跟其后,同样扛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他们果然是来救人的,行动效率比搜救队还高,着实令严君禹吃了一惊。 他走到少年身边,看着对方被机甲残骸划得伤痕累累的手指,心情十分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妹纸们,女神节快乐!没办法一一送礼物送祝福,开个新坑让大家娱乐娱乐。 第2章 当地球毁灭之后,少部分人类乘坐飞船逃到黑眼星系并定居下来,经过几千年的繁衍,他们通过与外星种族联姻,生物技术革新等手段,慢慢改变着自己的基因。曾经的碳基人现在已被硅基人取代,他们更高大,更强壮,个人力量被开发至极限,出现了体术者、异能者、精神力者等具备超自然力量的强者。 但改良后的基因十分不稳定,偶尔会造成胎儿的返祖现象,虽然概率极低,但每隔几百年依然会有碳基人出生。从外形上看,他们与硅基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实际上,他们既没有异能也没有精神力,柔软的身体就像果冻,在温度较高的环境中会被烤干,在温度较低的环境中会被冻结,连五岁大的硅基人幼童也能轻而易举将他们杀死。 外部环境对他们来说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可预知的危险。根据智脑数据库的记载,每一位碳基人都没能顺利活过三十岁,而他们的寿命只有普通硅基人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少。 祁泽就是这样一个碳基人,弱的连一阵风都能吹走。但眼下,他竟然出现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为了什么,更确切地说是为了谁,答案不言自明。 两年前,严君禹在摩罗娜大森林里救下了祁泽,一年后拒绝了对方的告白,从此便再无瓜葛。他能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严君禹很感激,于是走到对方身边,低声说道,“别搬了,这些金属碎片会割伤你的手。” 不知道祁泽有没有听见,但他确实停下动作,慢慢退到残骸外围,从空间钮里拿出一瓶药,喷在满是伤痕的指尖。伤口迅速愈合,留下一条条浅粉色的痕迹,再过几小时,大概连痕迹也会消失。 “只拆驾驶舱,别的不要动。”他的语气听上去冷静而又淡漠。 欧阳晔和几个保镖点头答应,果真小心翼翼地避开金属残片,只去搬被压扁的驾驶舱。 最初的感激消退后,严君禹终于察觉出异样。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少年总是眼泛水光,神情羞涩,纵使不说一句话,也带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他的性格跟他的体质一样,都很脆弱,仿佛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但现在,少年双手插兜,下颚微扬,黑色眼眸深不见底,哪怕隔得再近也看不见一丝波澜。这是标准的旁观者姿态,也是超然的局外人作风,如果他真的全心全意爱慕自己,绝对无法保持现在的冷静。 严君禹若有所思,再去观察欧阳晔等人,便又看出几分不同于流言的地方来。哪里有宠物悠闲地站着,金主却汗流浃背,埋头干活的道理? 欧阳家做的是军需物资的买卖,与严家有几分交情。据严君禹了解,欧阳晔生性桀骜,一般人根本看不上眼,别说对一个宠物言听计从,就连自己父亲的面子也不给。而且,自从两年前他基因忽然进化,可以修炼体术并连连突破之后,脾气也跟着见涨,人送外号“狗咬人”,逮谁咬谁,十分霸道。 但他对祁泽的态度却非常诡异,看上去不像金主与宠物,反倒像主人与跟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严君禹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但他对别人的隐私向来没有兴趣,发现异常就算完了,并没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忙碌了几分钟,扭曲变形的驾驶舱终于从机甲内部拆卸出来。欧阳晔一边用磁暴脉冲器破坏舱门,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祁少,机甲都被踩扁了,严君禹再厉害也活不了。你何必浪费这个力气?” 祁少?还真是主人与跟班的关系?严君禹用胡思乱想排解着沉重的心情。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早已经死透,根本救不回来。至少在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个特种人能起死回生,连精神力达到SSS巅峰的机甲大师穆飞星也过不了这一关。 “让你拆你就拆,废什么话?”祁泽上前两步,定定看着驾驶舱。 严君禹连忙警告道,“不要过去,磁暴脉冲器的余波会震碎你的内脏!” 少年听不见他的话,反倒更凑近了些。欧阳晔也不回避,依然轰隆隆地开着机器。 严君禹想象中的惨况并未发生,少年既没有吐血倒地,也没有当场晕厥,他甚至嫌弃欧阳晔动作太慢,擅自把脉冲器调到最大功率。舱门应声打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欧阳晔和几名保镖弯腰低头,做出哀悼的姿态。少年则俯下身摸了摸尸体的颈部和手腕,宣告道,“他死了。”脸上终于露出悲痛的表情,呢喃低语,“竟然就这么毁了!” 严君禹正沉浸在直面自己尸体的震撼中,并未注意少年的一举一动。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上,目前这种情况虽然算不上战死,但为了保护学员而牺牲,听上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有很多遗憾,也思念远在帝都星的亲人、朋友,但肉体已经消亡,唯余灵魂四处飘荡,这样的他无力操控任何东西,也改变不了任何结局,只能选择面对现实。 终于从剧烈的情绪漩涡中挣扎出来,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淡化很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与此同时,祁泽从空间钮里拿出几瓶水,把手帕沾湿,慢慢清理遗体上的血迹,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把尸体带走。” “啊?”欧阳晔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有些呆愣。 “我要把严君禹带走。”祁泽重复一遍,并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副冰棺,迅速收殓尸体。 欧阳晔终于回过神来时,冰棺已经被少年藏进了空间钮。他连忙把人拉到一边,急促低语,“祁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啦?那可是严家大少爷严君禹,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你要他的尸体干什么?收藏?都已经烂成那个样子,你也不嫌瘆得慌!就算恋尸癖也不是这个恋法,你好歹选一个模样完整的,不恶心人的!再说了,严君禹是SSS级特种人,生前是严家的最强兵器,死后也属于家族财产,尸体可以拿去让生物学家研究并改进严氏族人的基因。你见过哪个特种人的尸体流落在外面的?没有吧?你这种行为被抓到了会被判刑的!” “我不说,你不说,那几个保镖管得住嘴,谁也不会知道。”祁泽态度依然坚决。 欧阳晔急了,“你以为我们都不说,你就能蒙混过关?等救援队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严君禹的尸体!哪怕你把他藏在空间钮里,他们用监测仪一扫就能知道!严君禹那台机甲虽然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但黑匣子还在正常运作,把我们刚才撬开驾驶舱的动静都录下来了,你瞒不过的!” 他抓住少年单薄的肩膀,用力摇了摇,“醒醒吧祁少,别再迷恋严君禹了!他都变成这样儿了,留着只会吓人!你让他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吧!” 严君禹早在少年说要带走自己尸体时就用冷冽而又猜忌的目光盯着对方。他出身于帝国最显赫的几个家族之一,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也明白人心是多么污秽的东西,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一些并不怎么美妙的场景。 这些场景发生在别人身上没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祁泽,感谢你不畏艰险前来营救我,但是请你尊重我的遗体并把它还给我的家人。”明知少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严君禹依然慎重地提出请求。正如欧阳晔所说,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在灵魂即将消散的最后时刻,他想回到故里,与自己的亲人、朋友团聚。 祁泽丝毫感受不到他的诉求,扫开欧阳晔的双手,不耐烦地说道,“谁也不会发现我的动作,连黑匣子也不会有记录。” 欧阳晔还想再劝,被少年黑漆漆的眼珠一瞥,顿时就怂了。 严君禹从不知道人前人后的祁泽竟会有这样两副面孔,明面上沉默寡言,敏感内向;私底下却胆大妄为,心理偏执。而本该占据主导地位的欧阳晔却被他吃得死死的,一点也不敢反抗。 他都快被这两人气笑了,却又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扫现场,掩盖了一些痕迹。他们难道真的以为只要谁也不说出去,就能躲过救援队的搜查?祁泽是碳基人,很少接触外界,思想天真些无可厚非,但欧阳晔好歹是欧阳家的大少爷,不应该连最基本的常识和法律都不懂! “特种人的遗体是国家财产,偷盗国家财产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吗?打开星际法典,翻到1137页,直接看第七条,你会找到答案。如果被抓住,你将被判刑389年。知道389年对一个碳基人意味着什么吗?你将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与穷凶极恶的罪犯作伴,直到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天。”严君禹严肃地告诫少年,却只看见他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表情无辜极了。 第3章 失去肉身作为依托的精神体会变得越来越孱弱,对活人造成不了任何影响,所以哪怕严君禹散发着强烈的,让祁泽将自己尸体归还的愿望,对方也接收不到。 巨大的遗憾与哀恸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无奈,他紧紧跟在祁泽身边,努力劝说道,“你还年轻,分不清什么叫崇拜,什么叫爱情。再过十年来看,你会发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愚蠢。为了一具尸体触犯星际法并赔上自己的一生,这并不划算。趁救援队还没赶到,你把尸体还回去,我保证严家会用最大的诚意回报你。” 很可惜,他的一番苦心祁泽完全听不见,确认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他冲欧阳晔摆手,“如果我们现在就走,稍后救援队找到残骸并追查起来,一定会对我们产生怀疑,毕竟我们的飞艇到过这里,只要一查飞行记录就能知道。所以你最好赶快联系严博助教,让他过来处理。这样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能让我们顺利摆脱嫌疑。” “祁少,我们真的要把尸体带走吗?你再好好想想?”欧阳晔犹豫不决地点开智脑。 祁泽似乎不耐烦了,径直走到他身边,按下通话按钮。那头很快有了回应,助教严博与一名身材魁梧的军人出现在全息屏幕上,吓得欧阳晔倒抽一口气。无他,只因这名军人正是严君禹祖父的第一副官,今年刚晋升中将的许起。 许起能力卓绝,手腕老辣,如今在军部担当要职,是严家嫡系。严君禹只失踪了短短几小时,他就从帝都星赶到海皇星,可见严老元帅对此多么看重,又有多么着急。 虽然欧阳家在海皇星很有地位,但在整个黑眼星系根本排不上号。像许起这样的大人物,欧阳晔只在星网上见过,现实中完全接触不到。他忐忑不安,结结巴巴地报告了机甲残骸的坐标,然后满头大汗地切断通话。 “完了!严家连许中将都派过来了!完了,完了,完了……”他绕着祁泽团团转圈,揪着头发哀嚎,“许起是严老元帅的第一副官,手里掌控着T3、T4两支机甲部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如果我们得罪了他,他只需调遣十台T型机甲就能把海皇星轰成渣!祁少,我们别捅这马蜂窝了,赶紧把遗体还回去吧!” 欧阳晔彻底怂了,握住祁泽的手腕就想把空间钮打开。 祁泽是碳基人,没有精神力,他的空间钮是最普通的型号,只需按住启动键就能拿出东西。但欧阳晔费了半天劲也没能从里面倒腾出冰棺,不免急得咬牙,“我说祁少,严君禹都被踩扁了,尸体烂成那样,你还保存着干嘛?你图的什么?” 祁泽巧妙地挣脱钳制,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冷淡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你们只管守口如瓶就好。出了事我一个人扛。” “你怎么扛?偷窃……”不等欧阳晔把话说完,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救援队到了。 几名保镖露出迟疑的神色,不时看看大少爷,欲言又止。祁泽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你们不揭发我,出了事当然是我一个人扛,你们要是出卖我,就别怪我拉人陪葬。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还是碳基人,要特种人的尸体有什么用?你们欧阳家就不同了……” 欧阳晔赶紧告饶,“祁少你别说了,我们帮你瞒着还不行吗?”相处两年,他对少年多少有些了解,对方性情古怪,难以捉摸,但说出来的话还是算数的。他说一人扛,那就是一个人扛,说拉人垫背,肯定也不会手软。 “我们该怎么说?总要对对口供吧?”他抹把脸,语气颓丧。 “咬死了驾驶舱里没人就行。”祁泽还是那副不咸不淡,不慌不乱的态度。 看着几人围在一起商量怎么昧下自己的尸体,严君禹既愤怒又无奈。他不明白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无知的,胆大妄为的,无可救药的人。许起在军部历练了那么多年,怎会轻易被两个毛头小子蒙骗?而且现场还留下很多证据,只要稍微查探,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他敢保证,这两人连一秒钟都撑不住就会露馅。只愿许起看在他们年少无知的份上不要提起诉讼。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学业也才完成一半,他们还可以进入更高的学府深造,如果履历上留下污点,将对他们的未来造成毁灭性地打击,尤其是祁泽。 碳基人本就备受社会歧视,一个犯了罪的碳基人,恐怕在投入监狱的第二天就会死于意外。难道一份莫名所以的痴恋,真能让人变得愚蠢又疯狂?严君禹盯着祁泽,缓缓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几架飞艇从天而降,强劲的气流把附近的树木刮得东倒西歪。严博和许起匆忙走下来,看见满是鲜血却空空如也的驾驶舱,不由愣了愣。 “怎么没人?君禹呢?”许起锐利的目光直直朝欧阳晔看去。 刚才还神态悠闲的祁泽如今已垂着脑袋,红着眼眶,战战兢兢躲在欧阳晔身后,一只手捏着对方衣角,仿佛在寻求庇护。而挡在前面的欧阳晔差点脚软,结结巴巴说道,“报,报告将军,我们打开驾驶舱的时候,里面就是空的。” 许起收回目光,冲随行人员摆手,“把黑匣子找出来,然后十人一组,从八个方位辐射搜寻,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他对欧阳晔心存怀疑,却看也不看祁泽一眼。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两人的资料查得清清楚楚,一个弱不禁风的碳基人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严君禹对祁泽的演技感到惊叹,从胆大妄为的骄矜少年到懦弱可怜的无名小卒,如此巨大的改变竟只花了短短一秒。许起曾经做过谍报工作,眼力应该不弱,却也被他轻易骗了过去。 但好在人的眼睛会被表象迷惑,机器设备却能堪破真实。等许起检查过黑匣子,又强行扫描他们的空间钮,自己的遗体就能找到。这样想着,他跟随祁泽登上飞艇,来到一个密闭的房间。 房门口架设着一台扫描仪,只要走过去,空间钮内所有物品都会被探测到。严君禹原本以为不用审问,祁泽就会暴露,但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对方竟顺利走了过去。他双手紧紧抱着肩膀,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头顶的射灯忽然打开,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煞白的脸色、颤抖的身体,通红的眼眶,无不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私底下的模样,严君禹绝不会怀疑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少年正是盗窃自己尸体的元凶。他一寸一寸扫视对方精致可爱,比例完美的脸庞,然后心绪复杂地摇头。 就在这时,一名女军人走进来,给少年倒了一杯水,看似温柔安慰,实则句句引导,慢慢套话。但少年一点也没上当,反而极其巧妙地避开一个个语言陷阱,只咬定驾驶舱是空的,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女军人终于走了,留下一杯冷透的白水。 严君禹越来越感觉到祁泽就是一个谜团,分明如此弱小,却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身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同类。此时此刻,他双手握紧水杯,颤巍巍地抬起来喝了一口,哪怕没有人在,也活灵活现地扮演着一个被吓坏的碳基人。 严君禹盯着他,愤怒的情绪不知不觉淡去,变成自嘲。祖父经常告诫他不要以貌取人,他自认为做得很好,却直到死去才明白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无论强大还是渺小,任何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而忽略它的后果则难以预料。 他想起祁泽之前说过的话,少年断言黑匣子里不会有记录,空间钮内的遗体也不会被发现,当时还以为这只是一通狂言妄语,现在看来可信度却很高。 他究竟有什么依仗? 思忖间,房门打开了,严博板着脸冲少年招手,“你可以走了,回到学校不要泄露任何有关于事故现场的信息,明白吗?” 祁泽差点打翻水杯,手忙脚乱地扶正后才站起来九十度鞠躬,惶恐不安地说道,“明白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严博点点头,让随行人员把他送下飞艇。严君禹几次想跑去指挥室寻找许起,精神体却都无法离开少年百米之内,不得不跟随他一起下去。 或许因为遗体和精神体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所以二者必须待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的遗体一直被少年藏匿,除非少年与严家人接触,否则自己永远无法与他们见面。想到这里,严君禹难免有些焦躁,刚熄灭不少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你拿着我的遗体想干什么?你是联邦派来的间谍?试图盗窃国家机密?”他沉声质问,表情冷肃。 特种人的基因序列是国家重要机密之一,每一位特种人死后,遗体都会被家族回收,以便于进行更深层面的基因研究。正是因为这种看似残酷的做法,人类才能平安度过几千年前的末日浩劫,从而变得更强大,更长寿,并最终在黑眼星系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基因的强大是人类立足宇宙的根本,而特种人的遗体也成了珍贵财产,无怪乎严君禹会产生这样的怀疑。他之前对祁泽的隐私没有半点兴趣,现在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探查他的一切。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会放过任何胆敢破坏国家安全的敌人! 第4章 驾驶飞艇离开事故现场后,欧阳晔手脚发软地瘫倒在椅子里。受审的过程中,他有好几次都差点露馅,幸亏许起没从黑匣子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扫描仪也没能扫描出祁少空间钮内的冰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军部也不能随便抓人,更何况他们还是未成年者,受到星际法的重点保护,于是很快就被释放。 欧阳晔的几名保镖从小接受极其严苛的训练,等同于死士一般的存在,心理素质很强,对主人也足够忠心,面对军部的盘查,愣是一点异状都没显露。 顺利逃脱的几人看见斜倚在柔软的沙发里,正优哉游哉吃着水果拼盘的祁泽,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你还有心思吃?严家大少爷生死不明的消息足够令帝都星震动,到时候全帝国的视线都会聚焦于海皇星。祁少,你高兴得太早了,接下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欧阳晔想发脾气,被少年漆黑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一扫,又底气全无。 “既然敢做,我就能兜底。”祁泽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咀嚼,双颊一鼓一鼓,吃相十分可爱。 然而在场所有人,包括一缕魂魄,都没被他的表象迷惑。他看上去那么无害,却用莫测的手段骗过了机甲内置黑匣子,也骗过了空间扫描仪,类似的科学技术虽然存在,却根本不为常人所知,除非他背后隐藏着极其强大的势力。 朝夕相处的两年中,祁泽的确显露过一些手段,为人却很低调,所以欧阳晔从没感受到威胁。但现在,他不得不想得更多: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被人察觉并曝光,不但祁泽会受到帝国法律的惩治,连欧阳家也将万劫不复…… “祁泽,说实话,你是不是联邦或星盗派来的间谍?你故意接近我甚至严君禹,为的是窃取帝国军事机密吧?”欧阳晔沉声质问,与此同时,几名保镖拿出粒子枪,对准面容稚嫩的少年。 “如果我真是间谍,你要怎样?”祁泽放下银叉,双手交叠托住下颚,眨着一双又黑又亮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定定看向对方。 欧阳晔沉默了,微微垂下头,似乎在挣扎。严君禹走到他身边说道,“在国家安危与个人感情之间,我希望你能选择国家。进入海皇星军事学院的第一天,你曾发下誓言要用生命去捍卫祖国和人民,言犹在耳,希望你从未忘记。” 他知道少年听不见自己的训诫,却依然想尽到一个教官,乃至于一名军人的天职。现在想想,祁泽这人处处都透着可疑,只恨他与许起一样,都没把太过弱小的存在放在眼里,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所谓的迷恋、告白,不过是对方接近自己的手段而已。 严君禹揉了揉眉头,对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局面感到十分棘手。他是帝国有史以来潜力最大的特种人,基因序列自然属于国家最高机密,这一点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联邦的军事力量稍弱于帝国,但生物技术却领先一筹,尤其在基因进化方面。如果联邦解开了自己的基因密码锁,并找出致命缺陷,然后制造出专门针对严氏族人的基因崩溃诱导剂,严家很可能会全族覆没,而帝国尖刀——战力最强的机甲先遣部队,也会随之四分五裂。 能不能挽救种种毁灭性的局面,全看欧阳晔会如何选择。但严君禹对此却不抱多大希望。祁泽身份成谜,手段诡异,甚至连基因信息都很有可能是伪造的。他看似懒散地窝在沙发里,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都紧绷到极限,像一只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猛兽。 欧阳晔实战经验很少,自然察觉不到这微妙的变化,但身经百战的严君禹却发现祁泽的掌心似乎莫名出现了什么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可能要么是毒.药,要么是武器。如果欧阳晔给出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下一步大概就是血溅三尺。周围这么多粒子枪对准他,也没见他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想来热武器对他而言并不算多大威胁。 严君禹再一次调高了祁泽的危险程度,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感挫败。 “不要冲动,先稳住他再说。”他试图去拍打欧阳晔的肩膀,却摸了个空。 “祁少,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我早就死了,现在更不会修炼到体术四级。你对我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我原本打算尽力满足你任何要求,但现在,我拿不准你的身份,你的目的,如果继续下去,我一个人倒霉也就算了,说不定连欧阳家都会遭殃。我不会向军部举报你,你把严君禹的尸体留下,然后我给你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再找渠道送你离开帝国,你觉得怎样?”思考了很久,欧阳晔诚心诚意说出这番话。 祁泽没回应,而是一瞬不瞬地凝视他,过了足足两分钟才低笑起来。 欧阳晔先是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后又被他笑得脊背发凉,一颗心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严君禹却欣慰道,“做得好。你尽量不要惹怒他。”这番话显然令祁泽感到满意,所以他紧绷的肌肉正在慢慢放松,掌心的东西也收回了空间钮。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什么间谍。”他重新拿起银叉吃水果,含糊道,“我能救活严君禹,所以必须把他的尸体带走。” 冷肃的气氛陡然消散,令欧阳晔大松一口气,他一面抹掉额头的冷汗一面让保镖把粒子枪收起来,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少年说了什么,否定道,“祁少,你别开玩笑,严君禹都被踩扁了,送去帝国最好的医院也救不活。” “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救他。你要是不信,我先把尸体寄放在你的空间钮里,我们谁也不动。”他并不担心尸体会被欧阳晔还回去。他之前才对严家人否认了找到尸体的事实,如今再反口,等待他的,或者说等待整个欧阳家的,必定是严家的怒火和军部的怀疑。一旦背上联合外敌,背叛帝国的罪名,欧阳家就完了。 欧阳晔也明白这具尸体是烫手山芋,却又不得不接。自己拿着总比放在祁泽那里好,天知道什么时候他会把尸体偷偷运走。 或许祁泽不能接受严君禹的死,于是产生了妄想症,试图寻找复活他的办法,但这种奇迹怎么可能发生?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得愚蠢而又疯狂,连祁泽这样的冷血动物也不能免俗,想想也是可怜。顺利要回尸体的欧阳晔唏嘘不已。 祁泽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眯双眼瞥他一下,继续道,“我救了你,帮你炼体,你给我交学费、生活费……”他点开智脑查看账单,总结道,“你为我花了一亿六千万星币,足够买回自己的命,我们也算两清了。这样,你给我备齐这些东西,我让你拥有异能如何?” 他指尖飞快在全息键盘上舞动,打出一张长长的清单。 严君禹确定自己的尸体被安全移交到欧阳晔手里,也确定欧阳家绝不会背叛帝国,这才重新走到少年身边,仔细研究他的一举一动。祁泽真是一个谜,从两人的对话中他终于明白欧阳晔为何会对他言听计从。 救人,促使基因进化,这些手段算不上神奇,毕竟只要有钱,高纯度的基因进化液还是能买到的。况且欧阳晔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平民,又怎会轻易被迷惑?这其中恐怕还有很多内情。 但无论祁泽暗藏多少底牌,让一个体术者拥有异能却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类似的科技手段,严君禹从未见过,更未听过。体质可以通过药物进行锤炼加强,异能和精神力却是生来注定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几千年来,无数科学家致力于攻克这一难题,却从不见成效。 起死回生,催发异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严君禹摇摇头,对祁泽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他真是一名间谍,这种收买人的手段未免太低劣了,而自己的尸体只能暂时存放在欧阳晔的空间钮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回去。想到这里,他明明已经脱离了肉体,却依然感到头疼无比。 另一边,欧阳晔正在查看清单,口中惊呼连连,“一吨能量液,九块雷暴晶,一个军工冶炼炉……祁少,你当我家是开银行的吗?你要这些东西干嘛?你真能让我拥有异能?” “我能让你变成体术者,自然也能让你成为异能者。你如果信不过我,之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祁泽的态度很无所谓。 欧阳晔想试试,又觉得不大可能,直接拒绝又怕错过良机将来后悔,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吭哧了半天,他含糊道,“这些东西都是战略物资,有钱也买不到,要不我先找人问问吧。”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打了一手太极。 祁泽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严君禹冷着一张脸瞪视少年,严重怀疑自己的尸体只是一个幌子,对方真正想要的其实是战略物资。谜团越来越多,他对少年的探究欲也越来越强烈。 第5章 回到学校后,欧阳晔让几名保镖发下毒誓,一定会对今天的一切守口如瓶,这才把他们打发走。好在这些人都是他母亲临死前为他安排的,不会把消息泄露给欧阳家的任何人。 “祁少,你今天闯下大祸了。事情一旦曝光,我肯定保不住你。”他点开智脑仔细浏览新闻网页,眉头皱得死紧。 祁泽把自己打理干净,又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这才走到客厅坐下,表情和语气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严君禹是严氏的少族长,地位举足轻重,在确认他已经死亡之前,严家不会让外界得知任何消息。尸体一直找不到,海皇星就会一直风平浪静下去。” “风平浪静?你难道没发现学校里忽然多了很多陌生面孔吗?那都是严家派来的探员,说不定已经把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监视起来了!”欧阳晔焦躁地戳着全息屏。 “我问心无愧,怕什么?”祁泽也打开智脑,却不是浏览新闻,而是玩起了单机游戏。 游戏是专门为两三岁的幼童设计的,背景音乐十分可爱,泡泡破裂的噗嗤声和小动物的叫唤声令欧阳晔心情更糟。他急促地走了两圈,质问道,“什么叫问心无愧?偷走严君禹尸体的人不是你吗?” 祁泽似乎走错了一步,导致这一关没能顺利过去,于是抬起头,恶意满满地说道,“但是现在尸体在你手上,如果被人发现,我只要把一切罪名推给你就好。” 欧阳晔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开口,“所,所以,你把尸体交给我是有预谋的吗?你早就想好了让我背黑锅?” “你说呢?”祁泽勾了勾唇角,笑容看上去十分无辜,却让屋里的一人一魂脊背生寒。 除开怀疑、忌惮之外,严君禹对祁泽更产生了十二万分的厌恶。他纯真可爱的外表只会将他的内心衬托得越发冷酷邪恶。反倒是原本张扬跋扈的欧阳晔,骨子里其实是个有正义感,爱国心,也重情重义的好少年。 人不可貌相,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果然很有道理。严君禹一面喟叹一面走到欧阳晔身边,安抚性地拍打他肩膀。他明白,这孩子已经掉进了祁泽挖好的坑里,将来很有可能会为对方背黑锅,而唯一能帮他解套的办法就是自己活过来,亲口说出真.相。 但死人复活这种事,哪怕科技发展到极限也永远不会发生。想到这里,严君禹摇摇头,满心都是怜悯,怜悯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怜悯欧阳晔的识人不清。 “祁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你在我身边潜伏两年,就是为了等待这次机会对不对?严君禹的死也是你设计的?”欧阳晔瞬间脑补了几十万字的阴谋,感觉脑袋都快炸了。他既想奋力反抗黑恶势力,野兽般的直觉又告诉他不能招惹祁泽,左右看了看,只好朝大门跑去。 出了宿舍,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教务处告发祁泽,然后主动把冰棺还给严家,争取宽大处理。然而想法是好的,坏就坏在指纹锁根本打不开,“嘀嘀嘀”的警报音响个不停,不断提醒他输入错误。他急得满头大汗,手掌一次又一次按在感应器上,还不时回头看看祁泽,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别折腾了,门锁肯定被祁泽动过手脚。”严君禹对欧阳晔的同情几乎快达到顶点。这孩子今天肯定逃不出去,自己的尸体已经成了祁泽要挟他的把柄,刚才提到的能量液、雷暴晶等军需物资,他都得一样不少的为祁泽找来。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欲壑难填,祁泽将会索要更多,直到榨干欧阳晔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杀了他。”严君禹冷声开口。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采取最行之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抹除一切灾祸的源头。欧阳晔好歹是欧阳家的大少爷,杀死一名碳基人完全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只需布置一个巧妙的事故现场就可以。众所周知,碳基人的身体极其脆弱,一个小感冒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严君禹虽然立志成为一名军人,也具备一定的正义感,但身为上.位者,冷酷的天性早已根植在骨子里,杀人对他来说绝不是禁忌,相反,是解决麻烦的必要手段。 但欧阳晔显然不这么想。见门锁打不开,祁泽又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他吓得瘫坐在地上,胡乱舞着双手喊道,“你别过来,我不跑了,我们有话好好说!” 祁泽垂头看他,抿直的嘴唇忽然微微一弯,戏谑道,“你竟然当真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啊?开玩笑?”欧阳晔目瞪口呆。 “起来吧,坐在地上难看得很。”祁泽不耐烦地踢他两脚。 欧阳晔一咕噜爬起来,连声追问,“你刚才是在开玩笑?故意吓我的?你没想陷害我,让我给你背黑锅?” “没有,我虽然不是好人,却没下作到那个地步。”祁泽眼底浮现一丝傲气,又很快消弭,懒散地往沙发里一靠,继续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些东西找齐,我就让你拥有异能。” 在祁泽面前,欧阳晔就是个抖M,被欺负惨了反而乖顺很多,点头哈腰地说,“祁少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把东西找齐。”至于“异能”两个字却提也不敢提,可见心里也是不相信的。 杀意凛凛的严君禹真想撬开欧阳晔的头盖骨,看看他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难怪欧阳涛想越过你,直接把继承权交给欧阳端华。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你将来怎么执掌整个家族?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止损,你却任由自己越陷越深,最后反而被一个碳基人辖制,成为对方的傀儡。我已经预见了你的结局,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严君禹恨铁不成钢地呢喃。 谁也听不见他说话,但如果只是沉默旁观,死亡的阴影早晚会将他吞没,所以他假装自己还活着,想说什么就说,哪怕对旁人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另一边,祁泽对欧阳晔的回答很满意,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块透明晶石说道,“握紧它,放空思想,运转内气。” 欧阳晔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不误,过了几秒钟就见晶石放射出青色和红色的光芒,闪烁几下又慢慢熄灭。 “这是什么石头?”他好奇地询问。 祁泽避而不答,拿回石头后淡声道,“去地下训练场。” “祁少你究竟想干嘛?”欧阳晔又开始心慌。 “去了你就知道。”祁泽打开铺设在地上的安全门,慢慢走了下去。 因为家世显赫的原因,欧阳晔居住的不是集体宿舍,而是独栋公寓,地下建造有一个几百平米的训练场,并安装了各种健身器材。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令头顶的感应灯一一开启。欧阳晔想也不想就跟了下去,并不知道有一个虚无的影子在阻拦自己。 “这可真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安全门只设置了你和祁泽的权限。你猜猜,如果你在这里遇害,你的那些保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等他们撬开门帮你收尸,祁泽已经跑到哪儿去了?”严君禹冷声嘲讽,“一个小时可以飞离海皇星,两个小时能抵达最近的太空中转站,三个小时足够他离开帝国,奔向浩瀚宇宙。到时候就算军部倾尽全力捉拿凶手,抓住祁泽的几率也十分渺茫。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先把祁泽稳住,给他一点甜头让他放松戒备,再趁机联络严博。我曾让你们把我和严博的通讯号设置成快捷键,这一点你应该没忘吧?跑不出去就悄悄把快捷键打开,让严博听听你们的对话。”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脱困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却一种都想不起来,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备心都丧失了。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开除你!你根本不具备成为一名合格军人的素质。”他看向走在最前方的祁泽,目中划过一抹杀气。 欧阳晔虽然听不见教官的训诫,却感到周围的温度在缓慢下降,连忙转身朝后跑去。 严君禹大喜,以为他想逃遁。只要出了这道门,迅速更改权限把祁泽反锁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下一秒,他的精神体便扭曲了一瞬,本就暗淡的灵魂之光差点因此而熄灭。只见欧阳晔那蠢货竟只跑到门边,掀开控制板把温度调高一些,然后又抱着双臂缩着脖子,十分自觉地回来了。 祁泽转头看他,轻轻笑了两声,表情和嗓音中透着一股戏谑。 严君禹用力按揉眉心,感觉自己的精神体早晚会被这两个人弄崩溃。他从没见过如此坏的孩子,也没见过如此蠢的孩子,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一物降一物”? 去他妈的一物降一物!这分明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第6章 先是偷窃尸体,然后把它塞给同伴,一方面是为了找人顶罪,一方面也是为了勒索财物,祁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精心设计,可以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严君禹不愿意去怀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也曾为他寻找借口开脱,但观察到现在,他几乎可以断言——祁泽的来历绝不简单,所图也肯定不小。他已经控制住了欧阳晔,而欧阳家做的是军需物资的生意,就现阶段而言,对他很有用处。 虽然他把自己的尸体还给了欧阳晔,但如果必要,也随时能够取回去。欧阳晔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哪里是他的对手?至于用物资换取异能这种话,则完全是一个拙劣的骗局,如果传到外界,恐怕连三岁的小孩都不会上当。 欧阳晔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屎吗?严君禹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心里已经为他开了无数张退学通知单。 “祁少,你冷吗?我觉得训练场的控温设备好像出问题了。”欧阳晔抱着肩膀说道。 “没感觉。”祁泽走入开阔的竞技场,清朗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带上了一股神秘的味道,“拿上这把剑。”话音刚落,一柄长约80厘米的宝剑出现在他掌心,当灯光投射下来时,似乎有一缕寒气顺着剑脊迅速划过,最终汇入剑锋,令人莫名联想到四个字——锐不可当。 欧阳晔财大气粗,买过不少好东西,但这样一柄华丽非凡又古意盎然的宝剑却是第一次见。他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咽着口水说道,“祁少,这把剑比帝国博物馆里的顶级藏品还有范儿,该不会是古董吧?” 严君禹也感到十分惊讶。严老元帅酷爱收藏古董,尤其是兵器类,见得多了,他的鉴别水准也就上去了,一眼看出这把剑绝不是现代仿品,而且品相和质地都属顶尖,如果拿去拍卖行,估价绝对在九位数以上。 既然祁泽手中握有这样价值连城的宝贝,又为什么要敲诈勒索欧阳晔,甚至连学费和生活费都出不起?严君禹盯着执剑少年,心里产生了更多谜团。 祁泽并不觉得手里的剑有什么出奇,扬手将它抛过去,命令道,“攻击这台机器,看看它威力如何。” 欧阳晔反射性地接住剑,朝放置在一旁的陪练机器人砍去。机器人设置有打斗程序,以极快的速度躲过这一击,并准备还手,却听“嗡”的一声长鸣,一道无形利刃从剑锋吐出,划破空气后狠狠扎入机器人的金属外壳。寒光转瞬即逝,原本平滑的金属板竟出现了一条半米长的剑痕,直接切断了隐藏在其下的能源中枢。 机器人咔擦咔擦走了两步,最终停摆。 “这,这是我干的?”欧阳晔指着深深的剑痕说道,“我好像没砍到它吧?难道我记错了?” “你的确没砍到,是风刃。”严君禹盯着祁泽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一把剑是不可能带上异能的,除非使用它的人是异能者。而异能者的武器必须由某些特殊金属打造,否则传导异能的效果不会很理想,威力也将大大削弱。 传导性强的金属无一例外都很稀少贵重,大多数用来制造超能机甲,少部分用来铸造单兵武器,市面上并不流通,唯有在军部指定的代理商那里才能见到。也因此,要购买这样一把武器,钱财、权势、地位,缺一不可。 严君禹是雷火双系异能者,又是严氏少族长,生来就高人一等。但即便如此,他得到第一件属性武器时也已经二十八岁,在隆重的成年仪式上。那是一柄火属性匕首,造价高达几千万,曾经无数次救了他的命。 属性武器的威力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只有用过它的人才知道。毫无疑问,祁泽的这把剑是风属性武器,但问题是,欧阳晔并非风系异能者! 严君禹无法用现有的认知去解释眼前的一切。他不会愚蠢地认为是欧阳晔故意藏拙。欧阳家奉行强者为尊,不,应该说整个黑眼星系都奉行强者为尊,如果他真的是异能者,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父亲的情妇害死,绝不会被欧阳端华打压到喘不过气的地步,也绝不会拱手让出继承权。 看看欧阳晔现在的表情,震惊、骇然、不敢置信,一切都说明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究竟是谁?”严君禹逼问少年,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会有哪方势力舍得将属性武器交给一个随时有可能牺牲的间谍。”他摇头低语。至少严氏掌控的机甲先遣部队就绝不会舍得在间谍身上花费这样巨大的成本。他们只会把属性武器分配给等级在A+以上的异能者。把最强部队与最强装备集中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强战力,这是人所共知的军事理念。 祁泽究竟是不是间谍?这个早已在严君禹心中得到答案的问题,现在又被打上一个鲜红的问号。 一人一魂还沉浸在惊讶中,祁泽又拿出一把剑说道,“试试这个。看见吊在那里的沙包了吗?不要走过去,就站在这里攻击。” 欧阳晔浑浑噩噩地接过剑,冲相隔十米远的沙包挥砍。一缕亮红色火焰从剑锋吐出,骤然升高的温度令训练场内掀起一层层气浪。气浪扭曲了祁泽平静淡然的脸庞,也扭曲了严君禹的精神体。死后,这是他头一次恢复知觉,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令他体会到来自于灵魂的灼痛。他猛然意识到,如果这一剑砍在自己身上,或许真正的死亡会提前来临。 属性武器能对精神体造成伤害吗?如果可以,那么被它击伤的人连精神力也会受损。但在此之前,帝国军事研究所从未发布过这一消息,也没有人陈述过类似的经历。 由此可见,祁泽的剑是特殊的。看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同时拥有两把属性不一样的武器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的来历和底牌远远超出了严君禹的预想,而他出现在海皇星的目的也更为扑朔迷离。 思忖间,火焰像一条灵蛇,又快又准地斩断沙包,扑向后方的金属墙壁,发出高温侵蚀物体的滋滋声。足足过了几分钟,温度奇高的火焰才彻底熄灭,硬度达到A级的金属墙壁赫然出现一个焦黑的洞,隐隐可以窥见里面铺设的砖块。 “属,性,武,器?”欧阳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自己的猜测。 祁泽动动嘴唇,似乎想反驳,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欧阳晔很快否定道,“不对!不是属性武器,因为我根本没有异能!” “是属性武器。”祁泽皱着眉头,仿佛对这一说法感到很纠结,收回两把剑后解释道,“但不是普通的属性武器,而是,”话落微微一顿,又点开智脑看了看,继续开口,“而是超导武器。” “超导武器?那是什么?”欧阳晔不明觉厉。 祁泽没有打开全息屏,所以他看不见对方在智脑上查找了什么,只以为他刚才的停顿是故意大喘气,卖个关子。但严君禹却看得一清二楚,也很快就明白所谓的“超导武器”不过是祁泽的胡说八道而已。他临时翻开字典,搜了搜金属种类,瞥见超导金属时灵机一动,杜撰了一个超导武器。为什么那么肯定是杜撰?因为严君禹自己就是一个武器专家,无论是已经问世的,或还在研究当中的新式武器,他都见过,甚至使用过。 如果黑眼星系真的存在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的超导武器,他绝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每个人都存在不为人知的潜能,或许是特殊体质,或许是精神力、异能的变异。刚才我用灵石帮你测试,发现你是风火双灵根,也就是说你原本可以拥有风火双系异能,却因为某些原因没能觉醒。超导武器能引导你发挥潜质,拥有异能。”祁泽简单解释几句。 “什么原因没能觉醒?能治吗?灵根又是什么?”欧阳晔一下抓住重点。 “‘某些’这个词的意思你懂不懂?不懂就查字典。”祁泽故意用不耐烦的态度回避最后一个问题。灵根是什么?就算他解释得再清楚,这些人也永远不会明白。 欧阳晔还真的去查了字典,慢慢念道,“‘某些’是指‘不只一个或一种的不定数量’。不定数量,也就是说祁少你也不知道咯?”他摸摸鼻子,小声询问,“祁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有拿着你的剑,我才能使用异能,没有它们我还是原来那个废柴,是不是这样?” 祁泽不咸不淡地点头。 “那你之前向我索要军需物资是用来购买这两把剑的?”欧阳晔恍然大悟,紧接着又羞愧不已。他还真的以为祁少是个专门杀熟的王八蛋勒索犯呢! “不,这两把剑对我有特殊意义,不会卖。我只是让你试试效果。”祁泽将宝剑收进空间钮,叮嘱道,“一个月之内你如果能把东西凑齐,我就卖给你一把风火双属性的武器,品质只会比今天这两把剑更好。你想要吗?” “要要要,倾家荡产也要啊!”欧阳晔仿佛被一个硕大的馅儿饼砸中,高兴得忘乎所以。他不由庆幸自己选择了相信祁少,而不是断然拒绝。他握住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机遇,也拥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 严君禹再见多识广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所谓的“让普通人或体术者拥有异能”竟不是一个骗局。祁泽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暗藏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和秘密? 第7章 第一次使用异能的欧阳晔感到非常兴奋。他反复查看报废的陪练机器人和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壁,喋喋不休地问,“这是我干的?这真是我干的?太他妈拉风了!祁少,把剑拿出来再让我试试!刚才两下子就过去了,我根本没过足瘾!” “想过瘾就早点把东西凑齐。”祁泽表情平淡,“拿着属于自己的剑,你爱怎么砍就怎么砍。” “你等着,我马上找人。”欧阳晔恨不得把所有人脉都拉出来为自己筹集物资。所幸他虽然在欧阳家没什么地位,舅舅却经营着海皇星最大的黑市交易所,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这么一大批军需物资也不是难事。 他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双眼亮得吓人,点击键盘的指尖不停颤抖,可见内心正压抑着多么巨大的狂喜。 严君禹终于从难以置信和震撼中回过神来,走到欧阳晔身旁,却见他变卖了所有房产,甚至提前领取了亡母为自己设立的创业基金,又向舅舅借了一笔巨款,总算是勉强凑齐了购买军需物资的星币。 为了抓住这份机遇,他甘愿赌上一切。但如果换一个人面对祁泽,结局可能完全不一样。那人绝不会帮祁泽隐瞒偷窃尸体的罪行,也绝不会相信他的“无稽之谈”,他们会像自己一样,做出看似最有利也最直接的选择——杀人灭口。 于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将经历什么,欺骗或奇迹? 严君禹揉了揉眉头,又看了看哪怕倾家荡产也还在傻笑的欧阳晔,忽然想起一句古话——傻人有傻福,当然前提是祁泽能信守承诺,在得到物资后果真把武器交出来。 “别高兴得太早了。如果祁泽把属性武器当成诱饵来引你上钩,最后关头却玩一手黑吃黑,你很有可能会既丢了家产又没了性命。东西是好东西,人却未必是好人,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严君禹遭遇过太多算计,也不避讳用或卑劣、或残忍、或血腥的手段去对付自己的敌人,所以养成了多疑的习惯。 他可以是正义的化身,但在危及自己家族或帝国利益时却又能瞬间变成杀神。 他也不愿意把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往坏处想,但接触得越多,反而越看不清祁泽的本来面目。当他以为自己解开了对方身上的一个谜团时,总会有更大的谜团笼罩过来。 未知令人恐惧,严君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恐惧”两个字,唯一近似的词是“忌惮”。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充满了忌惮,所以总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的行为模式。他一遍又一遍地警告欧阳晔,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犯以貌取人的错误。 轻敌是大忌。如果祁泽是敌人,那么必定是非常棘手的敌人。 但是很可惜,严君禹的忧虑欧阳晔半点也感受不到。只几分钟的功夫,他已经出手了大部分产业,表情喜滋滋的,仿佛中了头奖。 祁泽把报废的陪练机器人当成凳子,神色悠闲地坐下,等欧阳晔联系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我想,现在我们俩之间应该能重新修复一点信任吧?” “信信信,我像信仰上帝一样信你!”欧阳晔激动地嗷嗷直叫。 “这话太过了。”来到黑眼星系两年多,祁泽自然明白上帝是谁。他搓了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继续道,“既然信我,你就把严君禹的尸体拿出来。” “果然还是想要我的尸体。”严君禹冷冷一笑。 欧阳晔差点就去启动空间钮,却在最后一秒停住,迟疑道,“祁少,你反悔了?想把尸体要回去?” “不,我就看一眼。”祁泽懒洋洋地摆手。 欧阳晔咬牙考虑半天才说,“就看一眼,看一眼马上收回去啊!祁少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是不是间谍?你要那么多军需物资干什么?” “我说我不是间谍,你能信吗?两年来我也看清了,你不是外界传言的窝囊废、二世祖,正相反,你既有担当,又有责任心,同时还不失圆滑。不管我给你什么好处,你心里总会有自己的判断,该让步的时候让步,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坚持的时候绝不妥协。你从不过问我的来历,这是最让我感到满意的一点。所以我坑谁也不会坑你。” 欧阳晔眼眶发酸,撇开头悄悄抹了抹眼泪。在所有人都鄙视甚至嘲弄自己的时候,唯有祁少伸出手拉了自己一把,并且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他看见了自己隐藏在纨绔表象下的无奈与坚持。单为了这份理解,他也愿意再给祁少多一点信任。 于是他打开空间钮,取出冰棺,小声道,“你看吧,多看两眼。严君禹活着的时候不耐烦让你看,现在他死了,你爱看多久看多久。” 严君禹原本还指望这小子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轻易被祁泽诓骗,却没想到不过两三句煽情的话,他就彻底败退了。 “该坚持的时候绝不妥协?这句话是在形容你吗?欧阳晔,你真该庆幸我已经死了,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把你丢出海皇星军事学院!”严君禹气得直捏拳头,却无力阻止眼前的一切。刚才保镖都在,祁泽心里有顾虑,所以才会那么爽快地把尸体交出来,现在又准备骗回去。要怪只能怪欧阳晔太蠢,而祁泽太精明。 冰棺内冒出一缕缕白色的寒气,过低的温度冻结了尸体,让它血肉模糊的面容显得不那么恐怖。祁泽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十分难过。 欧阳晔安慰道,“祁少你别伤心了。凭你的条件,想找个比他更好的还不容易?你又不是真的碳基人,只要离开帝国,找黑市中介弄一个新身份和智脑,随便走哪儿都是抢手货。”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碳基人?”祁泽将视线凝注在冰棺的花纹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发狂了,你还能单手制住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你不可能是碳基人。”欧阳晔脸颊微微一红,似乎有些羞耻。 祁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淡声道,“从相识到现在,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为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我从不会吐露,所以没必要骗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的基因和你们不一样,我也不是所谓的间谍。” 欧阳晔还没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严君禹就冷硬接口,“你想表达什么?说你能让欧阳晔拥有异能,自然也能让死人复活?你偷窃我的尸体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只是为了救我?”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直视少年,语气饱含嘲讽,“那么等我活过来再说吧。” 哪怕刚见证一场奇迹,他也绝不会相信眼前这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能恢复如初,自由呼吸。他比任何人都更为渴望活着,却又不敢陷入这不切实际的妄念里,以至于失去灵魂的清醒。 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并直面遗体,这本来就是世界上最残忍也最艰难的事,而他做到了。但祁泽一次又一次说要复活自己,这不是救赎,却是折磨。现在,他唯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回归族里,入土为安,最终了无遗憾地消散。 “请你放手,好吗?”每一秒过去,他的精神体就黯淡一分,这预示着他的时间所剩无几。这是他头一次用哀求的口吻与人说话,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然而在场两人谁也听不见来自于一个灵魂的呼唤。欧阳晔缩着肩膀退开两步,免得被寒气冻伤,祁泽却走上前,从空间钮里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塞进尸体口中。 “祁少,这是什么?”欧阳晔伸长脖子看了看。 “魂珠。只要严君禹的灵魂还在,它就能一直给他提供能量。这颗魂珠有些受损,坚持不了多久。一个月之内,你必须把我要的东西备齐。”看见魂珠闪烁着微光,表明严君禹的灵魂安然无恙,祁泽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要那些东西是为了救活严君禹?”欧阳晔总算回过味来。 “没错。虽然他拒绝了我,但他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也会救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他欠下的因果,不能不还。 欧阳晔惊骇道,“祁少,你说真的啊?你真能救活一个死人?”话落举起指头数了数,又不满地嚷起来,“不对!我花了一亿六千万买命,严君禹却花了十几亿,凭什么他比我贵那么多?” 正准备摆手让欧阳大少爷把冰棺收起来的祁泽嘴角微微一抽,没好气地说道,“凭什么?就凭他救过我!你说我的命值多少钱?” 欧阳晔立马怂了,觍着脸说道,“祁少的命哪里能用金钱来衡量?太掉价了……”两人边说边收起冰棺朝外走。 头顶的射灯感应不到活人的气息,一盏又一盏陆续熄灭。过了许久,一抹泛着微光的乳白色虚影从黑暗里显现,那是严君禹,比之前更为凝实,更为强健。当魂珠进入尸体口腔的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澎湃而又柔和的力量汇入全身,将他从即将消逝的边缘拉了回来。 “灵魂竟然修复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恍惚而又不敢置信地低语。 第8章 严君禹心底隐约浮现一丝希望,却又很快用理智强压下去。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敢让自己太过沉迷于祁泽的说法,免得灵魂消散时再遭受一次绝望的打击。但无论如何,他的精神体凝实了,这无疑是祁泽的功劳。 “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语气十分复杂,“总之谢谢,谢谢你让我在世上多留一会儿。”话落穿过安全门,上了一楼。精神体增强后,他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不必时时刻刻跟在携带尸体的人身边。 一楼客厅没人,看来欧阳晔和祁泽都累了,已经各自回房休息。他们的卧室分别设在过道两边,门上贴着名牌。严君禹仔细看了看名牌上的私人信息,惊讶的发现祁泽竟然是艺术系的,而欧阳晔则是后勤补给系。 “海皇星军事学院有艺术系?”严君禹对此一无所知,边暗自沉吟边穿墙而过,进了祁泽的房间。虽然遗体在欧阳晔那里,但他对祁泽更为好奇,也更想探究他的一切。在外人面前需要伪装,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不会滴水不漏吧?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落地式台灯,祁泽就坐在昏黄的光晕中,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脱了鞋袜的白皙双脚弯曲起来,随意搭放在单人沙发椅背上,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斜挂肩头,将他本就单薄的身体衬托得更加瘦弱。阴影笼罩了他半边脸庞,只露出一截精致的下巴和沾了酒液显得更为润泽殷红的嘴唇。 这样的他无端端多了几分寥落而又慵懒的气息,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性情古怪,胆大妄为的少年。 严君禹眸光闪了闪,不自觉就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却又迟钝地想起:自己早就死了,动作再大也不会惊扰到对方。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一人一魂沉默对坐。大约过了几分钟,祁泽放下酒杯,从空间钮里取出一面镜子,懒懒散散地用手支着。镜面像风吹过的湖水一般,划过一圈圈涟漪,当涟漪平息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上面,赫然就是欧阳晔。他正低头拨弄智脑,似乎准备与什么人通话。 严君禹立即走到隔壁看了看,发现那面镜子果然是个监控器。但是怎么可能呢?为了保护军事机密和学员隐私,每一所军事学院的宿舍里都安装有反监控设备,一旦发现可疑信号源,设备就会发出警示,然后自动联系教务处和军部。被抓住的后果十分严重,刑期少则五十年,多则上百年,且终身都不能再进入军队。 位高权重如严家,在寻找失踪的少族长时也只是派了几十个秘密探员,并不敢触碰这个雷区。但祁泽就敢,而且态度随意极了。 严君禹快速走回来,在祁泽对面坐下,盯着他漆黑而又明亮的眼眸,叹息道,“说你胆大妄为真是一点也没错。你怎么什么都敢做?” 祁泽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将搭在椅背上的双腿平放在脚踏上。他看不见精神体,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双足正处于怎样一个尴尬的位置。 严君禹低头看看胯间的白皙小脚,耳根不免热了热,连忙站起来走到台灯旁,再也不敢随意靠近少年。就在这时,欧阳晔的电话拨通了,一名长相俊美,气质阴郁的中年人出现在全息屏上,那是他的舅舅李煜,掌控着海皇星最大的黑市交易所。 “为什么找我借那么一大笔钱?还动用了姐姐留给你的基金?”李煜一张口就问。 私底下的欧阳晔竟也不是刚才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条理清晰地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舅舅,并拜托他调查祁泽的背景。原来他不是没有戒心,也不是个轻易可以哄骗的笨蛋,他只是用自己玩世不恭的一面去麻痹敌人而已。 严君禹一再让他稳住祁泽,他似乎总是无法领会,但事实上他做得很好,且成功套取了祁泽的一部分隐秘。 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厉害,自己真是白操心了。严君禹摇头苦笑,然后看向祁泽,发现他也弯了弯唇角,似乎对这一幕很感兴趣。 褪去伪装的欧阳晔显得既沉稳又干练,他说出了自己的种种顾虑,也让舅舅帮忙盯着祁泽,以免被黑吃黑。两人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以静制动。如果祁泽信守承诺,他们就继续与对方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甚至于供着他也可以。但祁泽如果想耍花样,那就直接把他除掉。 “严家大少爷的尸体先放在你那儿,免得祁泽动不动就要看一眼,你没法向他解释。交易还没达成,最好不要撕破脸。等许起走了,我会想办法把尸体扔到野外去。放心,绝不会与你扯上关系。”李煜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冷笑,“我刚才派人查了查,黑眼星系根本没有研制出所谓的超导武器。但是我相信你的判断,既然你觉得值得,那就放手一搏吧。我们李家人向来不畏惧豪赌,只要不赔上性命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知道了舅舅。”欧阳晔沉稳点头。 “如果最终证明事情是真的,你必须暂停所有针对祁泽的调查。”李煜停顿片刻后慎重叮嘱道,“好好跟他相处,如非必要,不要得罪他。” “我会的。”欧阳晔掐断了通话信号。 与此同时,祁泽也伸出手朝镜面抹去,所有的影像瞬间消失,仿佛那只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果然还不算太蠢,可以用一用。”他自言自语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白皙圆润的肩头从宽大领口里钻出,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严君禹尴尬地移开视线,忽然明白了祁泽为何要选择艺术系。就像严博曾经说过的那样,凭他这幅容貌,去娱乐圈闯荡应该很有前途。 祁泽收起镜子后又拿出四样东西,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桌上。如果换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绝对认不出它们,但严家世代掌管军政大权,算得上帝国顶级门阀之一,深厚的底蕴使严家的子孙具有极为开阔的眼界。几乎在一瞬间,严君禹就意识到,祁泽拿出来的东西叫“文房四宝”,是一种古老的书写工具。 几千年前,末世危机爆发,作为当时的第一人口大国,华夏国的幸存者要远远多于其他国家。地球毁灭之后,人类迁移到黑眼星系定居,由于政体和意识形态的不同,人类分裂为两大阵营,一是联邦,二是帝国。联邦由欧美人掌控,而帝国百分之八十的人种都是华夏人。 也因此,华夏的很多文化和习俗都保留了下来,却因为时光太过久远,只存在于博物馆或档案资料里。现在的华夏人早已习惯使用改良过后的星际通用文,唯有真正的老牌世家和皇族还会让子弟学习这种方块字。 严君禹愕然地看着正在磨墨的少年,心底的所有怀疑都因为这一幕而受到巨大冲击。如果祁泽精于汉字,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两点:第一,他绝对是血统纯正的华夏人;第二,他家世不凡! 帝国各大顶级门阀里没有一家姓祁,但在帝国建立之初,曾经有很多家族因为不同意与外星种族联姻并改变自己的基因而选择离开黑眼星系。祁泽极有可能是这些隐世家族的后裔。 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何拥有那么多神秘莫测的手段。要知道当年那些家族离开时几乎带走了华夏民族的全部传承,从此以后古武、道修、佛修等各门各派的强者都消失了,再也没回来过。 一环打通,环环相扣,严君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却也只是多了一分猜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祁泽是敌是友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判断。想到这里,他走近去看,却见祁泽拿起毛笔,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施造化,左右火双抽。浩气腾腾充宇宙,苦烟袅袅上环楼,神器终不守①。 严君禹只是认得汉字,写得不算好,更别提领会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祁泽的作品。 “写得很好,一看就是下过苦功的。”他一字一句念完,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苍凉的感觉。 祁泽久久凝视字幅,悲声低语,“超导武器,那是什么玩意儿,竟也配与我堂堂太玄神造的灵武相提并论!神器终不守,果然是神器终不守!” 他的语调和发音虽然近似于帝国通用语,却更有一缕轻灵古韵萦绕其中,令严君禹侧目。这是正宗京都腔,唯有千年底蕴的世家子才能运用自如。平民的语言早就与黑眼星系本土种族的语言同化,变得面目全非。与其说是汉语,倒不如说是一种皮钦语。 想冒充上流人士,首先就得学好京都腔,这是帝国人所共知的秘密。严君禹不喜欢标榜自己贵族的身份,却也不得不承认口音是鉴别一个人来自于哪个层次的最直接的证据。 祁泽的口音古韵浓厚,字正腔圆,越发佐证了他绝不普通的来历。然而他平时却藏得严严实实,以至于任何人都能轻贱他,这是为什么? 越是接近少年,严君禹心中的谜团就越多。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好奇过,恨不能钻进对方心里,一一查看他的所思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①处诗词来自于胡孚琛先生的《丹道——实修真传三家四派丹法解读》。 我找了几本修真的辅导书,准备追寻我的天道!哪天我断更了,可能我已经飞升了,你们不用担心。 第9章 得知祁泽很有可能是当年离开黑眼星系的华夏族后裔,严君禹对他的恶感消减很多。但这毕竟只是猜测,还需要更多事实来证明。万一对方是联邦精心培养的间谍,且故意给他设置一个特殊的背景以取得帝国上流社会的好感与信任,这也完全说得通。 严君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空中无数闪耀的星辰,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如果祁泽真是流落在外的同胞,那么当年他的先祖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会不会受到外来种族的欺辱? 帝国由一个孱弱的小政权发展成如今的超级霸主,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灭族的危机和战火的洗礼。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落脚,总免不了遇见各种各样的困境,要想从困境中挣脱,受伤、流血、牺牲,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海皇星,乃至于华夏帝国,对祁泽来说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在胆大妄为,一意孤行的表象下,他会不会感到彷徨与无助?又是否彻夜难眠,惊惧不安? 胡思乱想中,身后的浴室门开了,祁泽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出来,腰间仅围着一条浴巾,身上的皮肤哪怕在橘黄灯光下看也白的过分。出于礼貌,严君禹自觉地转移视线,却又在下一秒猛然回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见祁泽从空间钮里取出几件衣服一一穿戴,其中两件是纯白色的上衣与裤子,材质柔软轻薄,贴身穿着;另一件是纯黑色长袍,对襟,腰间系白玉带,飘逸宽大的袖口和下摆用银色丝线绣满云朵和火焰的花纹,逶迤洒落地面。 身为华夏人,又是家世显赫的老牌贵族,严君禹不至于连先祖的服饰都认不出来。但他平生见过的任何一套汉服都无法与眼前这套相比。内敛、华丽、庄重、威仪,穿上它之后,祁泽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 总是浸润在他眼角眉梢的散漫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肃穆。他抚平衣襟与下摆的褶皱,又弹了弹广袖,这才拉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严君禹连忙跟上,发现书房里只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并没有多余的陈设。他正走来走去四下查看,却见祁泽广袖一拂,原本狭小的空间竟扭曲起来,经过几秒钟的震荡,一个更为幽深开阔的空间忽然出现。 “空间折叠?”严君禹满心愕然。空间折叠技术早已在帝国普及,但像祁泽这样不借助能量晶和空间物质的辅助就能把次元空间叠加在现实空间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人人都拥有这种技术,那么帝都星的房价也不会因为人口的暴增而逐年上涨。 目前,在市面上流通的空间钮最大的能有几千平米,但里面没有空气,时间流速为零,根本不能储存活物。也就是说,祁泽现在开辟的这个能连接现实空间的次元空间,仅从技术层面来讲就高出帝国科技几百年。而帝国科技在整个黑眼星系都是最先进的。 “你究竟来自哪里?”虽然这样问着,但严君禹几乎能够肯定少年是外星系来客。如果他背后的势力拥有如此高端的科技与军事力量,早就已经称霸黑眼星系,又哪里会让帝国和联邦独占鳌头? 原本最不可能的猜测,现在反而最接近真.相。严君禹揉了揉眉心,感到事态比自己预想得更复杂,更棘手。域外强敌可比本土宿敌难对付多了,只但愿祁泽对流着相同血液的族人不曾抱有恶意。 他兀自思量了一会儿,回过神才发现祁泽已经走入那莫名出现的空间,于是立刻跟过去。 这是一个由巨大岩石堆砌而成的宫殿,殿内穹顶由九根立柱支撑,柱身雕刻着许多朴拙大气的图腾。严君禹走近细看,只认出龙、凤两种神兽,其他都没见过。 龙、凤自古以来就是华夏族的象征,而殿内处处可见这些雕刻,无不证明祁泽与华夏族的渊源。当年那些华夏先祖是因为反对基因改造和异种通婚才离开,难怪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碳基人。 严君禹恍然大悟,不知不觉间,对祁泽的恶感又消减很多,反而隐隐生出一些认同感。华夏族是一个很注重血脉的民族,无论在多远的他乡遇见,他们总会给予同族最大的包容与帮助。也正因为这种不可磨灭的天性,他们才能在灭世灾难中留下最多火种。 祁泽是同族,如果他不心存恶意,完全可以留在帝国好好生活。这样想着,严君禹冷硬的面部线条不禁柔和下来。他在殿内四处走动,查看,心里满怀激荡与敬畏。 仅从建筑风格推断,这里似乎是一处古老的遗迹,而且是属于华夏族的遗迹。祁泽千里迢迢把它带到黑眼星系是为了什么?他又因何离开故土? 一个谜团解开,又有更多谜团显现,严君禹的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开始,他只感到忌惮与忧虑,现在却平添许多探查真.相和追根溯源的渴望。帝国耗费巨大成本去保护古文化,却始终不见成效,但流落在外的同胞却似乎做得很好。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祁泽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块黑色膏状物投入大殿中央的铜炉,一缕青烟袅袅上升,带出一股馥郁香气。与此同时,镶嵌在立柱上的壁灯无火自燃,一盏接一盏,照亮了整个空间。 黑暗静谧的大殿深处,一块剑痕累累的石碑终于显出全貌,一股雄浑无比而又浩如瀚海的力量由碑体透出,仅辐射到微小的一丝,也令严君禹的精神体动荡起来。他骇然倒退,满目惊愕。 而祁泽却慢慢走近,最终在石碑前跪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三炷香。他握香叩拜,三拜之后把香插.入铜炉,又再三叩拜。咚咚咚,沉闷的磕头声在穹顶与立柱间回荡,无端令人心酸。 石碑上雕刻着五个方块字,字体是最古老的篆书,别说严君禹不认识,就算把帝国最具权威的考古学家请来,他们也未必能读懂。但即便如此,严君禹也明白祁泽在干什么。 这种字碑是华夏族人用来记述逝者生平的,唯有死人的名字才会被雕刻在上面,以供后人焚香礼拜,诚心祭奠。这种只存在于历史文献中的习俗与礼节,现在却真切地上演着,难怪祁泽的一举一动那样庄严肃穆,沉默悲哀。仔细看,他眼角似乎凝结着一点水迹,在烛火地照耀下闪烁微光。 严君禹不受控制地走近,在少年身边跪下,正想开口安慰,却听对方低声呢喃,“天道甚浩旷,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睹,宗门已消亡……”念到这一句,他清朗的声线变得既沙哑又哽咽,眼里盈满水光,似乎只要轻轻一眨就能掉下泪来。 当严君禹以为少年下一刻就会失声痛哭时,他却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穹顶,脸上露出深刻的恨意和浓重的思念。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调整过来,再垂头时眼里的泪光已挥发殆尽,种种剧烈的情绪也都埋入心底。 这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也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孩子。严君禹终于窥见一丝真实,也对少年的来历有了几分模糊的猜测。 他言谈举止十分优雅端华,可见家世定然不凡。他写的那些字,说的那些话,无不充满古韵,必然从小就接受国学熏陶,且功底深厚。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却流落到几亿光年,甚至几十亿光年的外星球,被这里的人当成碳基人肆意践踏欺辱? 最合理的猜测有两个:一是离家出走;二是受到迫害。 严君禹看看石碑,又看看跪伏在碑前神情痛切的少年,几乎可以肯定答案是第二种。恍然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他躺在血泊中,用无比灼亮的目光看过来,那强烈的求生的意念令自己印象深刻,久久难忘。 后来少年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期间一言不发,正巧当时有一架民用飞舰在海皇星坠落,其中一位乘客是碳基人,正准备来海皇星军事学院读书,尸体始终没能找到。医院的护士查了少年的基因,发现是碳基,年龄也对上了,自然就把他认作了空难幸存者。 他从始至终没表明过身份,一切都是顺水推舟而已。难怪他对欧阳晔说自己从未说谎,也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之所以来到黑眼星系,最大的可能是躲避仇人追杀。 想明白前因后果,严君禹目光更柔软几分,用半透明的手掌拍了拍少年发顶,低声安慰,“你没有亲人了是吗?那就更应该好好活着。” 少年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冲石碑重重磕了一个头,挺直腰时脸上再没有悲痛仇恨的表情,而是满满的坚毅。 第10章 祁泽祭拜完石碑走到书房门口,伸手一抹,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大殿就消失了。 严君禹没再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种种异像,自言自语道,“原来历史书上的记载都是真的。我们华夏人在祭拜先祖前必须沐浴、焚香、换上隆重的祭服。你的礼仪很好,是家里长辈教的吗?只可惜我们这里早就忘了华夏族的传统,与异族同化了。” 如果可以,他很想摸一摸放置在床上的长袍,但这种未经过允许的行为很不礼貌,哪怕谁也看不见,他也做不出来。用遗憾的目光看着少年把长袍折叠整齐,收进空间钮,他继续问道,“你来自哪儿?是谁把你送来的?” 少年当然不会回答,沉默地收拾完房间,然后半躺在床上拨弄智脑。由于他是碳基人,没有精神力作为支撑,自然也无法使用营养舱接驳器进入星网闲逛,于是只能打开书页网站浏览新闻。 严君禹站在他身边,弯下腰去看屏幕,发现他最常翻阅的网页是军部创建的探索版面。每隔一月,军部就会把派去外太空进行开拓活动的舰队发来的消息刊登在上面,或是发现了不知名的星球,或是发现了不知名的动植物或矿物,总之都是些对年轻人来说很枯燥无味的消息。 但祁泽却看得很认真,逐字逐句阅读,一张图片一张图片审核,脸上不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在寻找什么?来自家乡的消息?”严君禹低声询问。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只见少年心绪烦乱地关掉网页,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乾元”二字,引擎下方出现许多条目,都是少年近期以来搜索的相关内容,有“乾元大陆、乾元星系、乾元星球、乾元帝国”等等,均与乾元脱不开关系。 严君禹虽然不是谍报人员,却具备足够的军事素质,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少年的来处。 “你的家乡叫做乾元?”他半是猜测,半是肯定,“我可以非常确切地告诉你,黑眼星系没有任何一颗星球名叫乾元,甚至连相似的地名都没有。”随着他话音落下,搜索引擎也给出答案,除了注音注解和几本小说中的相同用词,再没有任何线索。 没有乾元大陆,没有乾元星系,什么都没有。 祁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又在下一秒振作起来,开始搜索时空旅行、次元世界、虫洞穿越等相关内容。 这下,严君禹什么都明白了,直起腰,笃定道,“你来自一个名叫乾元的星球是吗?但看你现在一筹莫展的样子,似乎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你迷失在星际了。” 他完全否定了少年是联邦间谍的猜测。当一个人独处时,表现出来的情绪和行为才是最真实的。他刚才展现的一切都是他的底牌,干扰监控设备的技术,无信号源监控技术,次元空间叠加技术,激发异能技术,每一样都足够撼动现存的科技体系。 如果少年是间谍,严君禹实在想不出黑眼星系有哪一方势力能控制他。更甚者,单凭他掌握的这些技术,应该是帝国和联邦往他身边派遣间谍才对。 沉思中,祁泽看完了相关内容,似乎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有些意兴阑珊。他找出黑眼星系的全息图片,投射在天花板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默默注视它,仿佛想透过旋转的星云,看到另一片大陆。 他眼里慢慢浮上一层水光,似乎又要落泪,却被飞快眨去。这时候的他既脆弱又坚强,唯有离开故土,流落到异乡的孩子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严君禹一面叹息一面拍打他毛茸茸的发顶,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黑眼星系又名睡美人星系,星系中间呈现大片的红色,这代表氢元素充足,是新星诞生不可缺少的物质。但在星系外围,两团淡红色的星云各自向着另一边旋转,形成两个漩涡,这是两个古老星系合并的结果。每一天,黑眼星系都会诞生大量新星;每一天,又会有无数星辰在碰撞中泯灭。 这是一个死亡与新生并存在星系,也是一个处处暗藏危险的星系。正因为它的特殊性,导致其他星系的异族很难入侵,因为两个古老星系在合并中会产生许多虫洞,谁也不知道虫洞的那一头连接着什么。或许是另一个世界,又或许是无尽黑暗。 祁泽能顺利避开筛子一般密集的虫洞来到黑眼星系,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他想离开也可以,除非他能知道自己究竟是穿过哪个虫洞来到的海皇星。然而宇宙中的虫洞每时每刻都在运动,上一秒在这里,下一秒又出现在几亿光年之外,更甚者还会转瞬消失,永不出现。 理论上来说,送祁泽回到家乡是可行的,但实际上却希望渺茫。尤其是对黑眼星系这种每时每刻都在生长变化的新星系而言。 严君禹知道他回不去了,所以也不会编造一些谎言来开导。日子久了,他总要接受现实。 ----- 正如严君禹猜测的那样,祁泽来自于外星系,更确切的说,来自于一个迥异于星际纪元的异时空。 那里有三千大世界,亿万小世界,大陆是平的,按照灵气的浓郁程度划分等级。要想离开小世界前往大世界,必须具备一定的修为。祁泽生活的大世界名叫乾元大陆,宗门名唤太玄神造宗,专为修士锻造灵武。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号——炼器师。 锻造灵武离不开火,所以炼器师大多是单火灵根,其次是带有火灵根的杂灵根。唯独祁泽不同,他既不是单火灵根,也不是火属性杂灵根,而是万年难遇的融合灵根。 何谓融合灵根?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融合灵根能融万物,阴阳之气、五行之灵,只要吸收得当,都能化为己用。所以但凡周围有灵气,灵脉,甚至于某人突破进阶,引天道金光灌顶,都能被融合灵根化去一部分。与其说它是灵根,倒不如说是一种特殊体质。 于是祁泽凭借十六岁稚龄,轻易就达到了金丹期修为。这是何等逆天的资质?但这还没完,融合灵根几乎是为炼器而生,当别的炼器师还在遵循五行相克原理,不敢把相克的材料锻造在同一件灵武中,以免炉爆器毁时,他却能完美地把这些属性融合,将灵武最大的威力催发出来。 但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利必有弊。祁泽特殊的体质也让他成为了高阶修士和炼药师捕杀的对象。他的血肉能增进修为,或炼制逆天丹药。所幸他的父亲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一直死死压下这个消息,让他平安活到十六岁。 为了掩盖自己的特殊性,他装作没有灵根的废物,平日只需吃喝玩乐就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谁把这个隐秘透露出去,引得乾元大陆所有宗派一起围剿太玄神造宗。祁泽原本打算赴死为宗门解危,却被父亲扔进了传送阵。最终宗门被灭,门人俱亡,唯余他一人独活。 好在父亲把宗门积累了千万年的宝物都塞进祁泽的乾坤戒中,保住了最后一丝传承。但祁泽不甘心,取出宗门至宝,一具修为达到渡劫期的傀儡,跑去截杀仇人,并最终同归于尽。 他原本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睁开眼却在海皇星,身边躺着那具支零破碎的傀儡。要不是严君禹正好路过,将他从狂兽脚下救出,他早已经变成一堆肉泥。 祁泽被严君禹扛在肩头,鼻腔满是这人浓烈的汗味,血液渗入眼眶,模糊了视线,唯有对方遍布伤痕的脊背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他在医院待了三个月,也慢慢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因缘巧合下得以入住海皇星军事学院,总算暂时安顿下来。因为伤势过重,他境界连连下跌,养了两年多也才恢复到炼气期,按照帝国划分的等级,大概只是体质为E的废物。 众所周知,炼器师别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手段却极多。为了报仇,祁泽虽然用掉了大部□□家,却留下了几样至宝,好歹能安安稳稳在异世生存。他习惯性地戴上面具以掩盖自己的不同,唯独向严君禹表白却是出自本心。 或许缘于故土难回的迷茫无助,或许缘于雏鸟情结,他无法克制自己靠近严君禹的渴望。但他最终被拒绝了,这没什么。太玄神造宗的少宗主什么时候缺过美人?他要的是心甘情愿,又不是强取豪夺。 情人可以不做,救命之恩却不能不还,听说严君禹失踪,他立刻催促欧阳晔前来救援。他愿意暴露自己一部分隐秘用来换回严君禹的性命。没了修为和神识,他无法探查周围的一切,所以并不知道严君禹的灵魂在不在身边。但无所谓,只要将一个忘字诀打入他脑海,他就不会记得死后的这段经历。 两年过去,始终没有乾元大陆的消息,仿佛它从未存在过。祁泽在海皇星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明白,自己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 第11章 黑眼星系对祁泽来说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这里没有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只有一颗又一颗星球。抬头望向天空,那里闪烁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颗星球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祁泽甚至感觉不到天道的存在。 但这里处处都充斥着浓郁的灵气,不用吸收就一个劲儿往身体里钻。初来乍到的祁泽因为伤势太重,急需灵气疗伤,差点就因此暴亡。原来这里的灵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暴烈的力量,能摧毁经脉和丹田,致人走火入魔。 祁泽只吸收了一丝驳杂灵气就内腑受损,经脉俱裂,本就下跌的修为几近于无,耗光乾坤戒里所有上品灵石才有所缓和。如今两年过去,他的内伤已经养好,修为却因为缺乏精纯灵气的补给而停滞不前。 如果能恢复到筑基期,他就可以利用神识把灵气中的暴烈能量分离出来,继续进行修炼。 这里的人也与乾元大陆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族类。祁泽不明白什么叫硅基,什么叫碳基,他只知道所谓的硅基人连最基本的上中下三个丹田都没长全。 经过两年多的观察,他发现有的人只长了下丹田和中丹田,有的人只长了上丹田和中丹田,当然也有三个丹田都具备的,数量却十分稀少。渐渐的,他也摸出了门道:拥有下中两个丹田的人大多体质好,可以修炼体术;拥有上中两个丹田的人大多精神力强,可以进行科研类的工作;三个丹田都具备的人则是天之骄子,他们既拥有强悍的体质和精神力,也能觉醒异能。他们注定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们把个体力量开发到极致,能在温度奇高或奇低的恶劣环境中生存,甚至可以隔绝氧气存活。比起原本的碳基人,他们似乎变得更强悍,但在祁泽眼里,却恰恰是他们最悲哀的地方。 原本的人类并不强大,但他们可以通过修炼去追寻天道。天道是掌控万事万物的法则,能自主运用或规避法则的人类便拥有了通天彻地的力量。呼风唤雨、排山倒海,只不过在动念之间。偶尔一次充满灵光闪念的顿悟,或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他们就能从一个境界飞跃到另一个境界。他们的未来永远都是未知数。 但现在的人类却失去了这种能力。他们生下来拥有多大潜质,未来就能达到多高成就,S、A、B、C、D、E、F,他们被划分为一个个等级,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些等级里,认定了自己是人才或废柴。 他们打不破这桎梏,就像一个个早已定型的容器,如果非要强求,最终只会碎裂。 但人类绝不是故步自封的物种,他们对力量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当个体力量再也得不到提升时,科技力量就被无限开发。各种各样的武器诞生了,冷的,热的,大型的,小型的,哪怕一个三岁的小孩,只要手里握有一件杀伤性武器,也能变成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在乾元大陆,修士更注重个人修为,而耻于依赖器物。于是炼器宗日渐势微,道统难以为继。祁泽原以为自己能把宗门发扬光大,到头来反而差点丧命。 在这片异世大陆蛰伏两年,逐渐了解了周围的环境,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注定属于炼器师的时代。这里的人困囿于等级限制,他的灵武却能帮助他们打破桎梏。 他们虽然丹田不齐,体内经脉却极为宽广,且大多数人都具备灵根,是使用灵武的绝佳人选。 太玄神造宗是乾元大陆第一炼器宗,素来有一宗门铁律——器物为上,修为次之。门内弟子毕生只为打造一柄神器,向来只专注于锻造技艺的高低,从不注重修为的强大。若是能打造出一把连凡人也能使用并发挥最大威力的灵武,那就是他们的最高荣耀。 流落到黑眼星系的祁泽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宗门已经消亡,但在这里,他却能继续追寻他的炼器之道。严君禹的死是一个契机,促使他下定决心踏出安全区,去博取一个未来,去留住一线传承。 他关掉网页,走到书桌前,看着早已干透的字幅,回忆着曾经无比鼎盛强大的宗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要我还在,太玄神造宗就永远不会消失。”他一边呢喃一边取出为数不多的几块下品灵石,在地上摆了一个聚灵法阵,然后坐在阵眼处修炼。空气中充满灵力,却因为品质驳杂而不能吸收,若是可以找到灵石的替代品,他不愁无法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但市面上售卖的能量石虽然质地与灵石相近,却存在大量暴烈之气,必须经过提纯才能使用。 换一句话说,若是他没法恢复到筑基期修为,继而动用融合之力提炼能量石中的灵气,一切都是空谈。如果换一个五行灵根的修士来到这里,或许一辈子就这样废了。 救人如救火,修为的提升也迫在眉睫,祁泽最近几天不得不把仅存的灵石拿出来,一一吸收化用。他双眼紧闭,盘腿而坐,双手掐成“灵”字诀,悬在膝头三寸处,一缕缕灵气从灵石中溢出,打着漩钻入他四肢百骸,又慢慢汇入下丹田,然后沿着经脉上浮,由中丹田入上丹田,最后流回下丹田,形成一个大周天。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冥想中,并不知道一缕魂魄正用惊讶的目光注视自己。 ---- 严君禹的精神力很强,所以能看穿比自己弱小的人的等级和异能。变成灵魂之后,他看见的世界自然更真实,更广阔。他能触摸到空气中各种属性的粒子,也能看见它们汇聚在一起时发出的光芒。 当欧阳晔在地下室拿起那两把属性武器时,他能看见青色和红色的光带在剑身流转,十分璀璨夺目。但现在,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五彩斑斓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往祁泽身体里钻。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个半圆形的光晕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神光一一闪现又一一融合,这景象美轮美奂,恍如梦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全系异能?这些石头又是什么?”他走近两步,忽然发现自己的精神体也开始自主地吸收红色和紫色的光点,并因此变得更为凝实,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舒畅感充斥头脑,令他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再也顾不上思考,模仿祁泽的动作盘膝冥想,不知不觉就进入四大皆空的状态。 ----- 第二天,一人一魂先后醒来,精神状态皆十分饱满,完全不像彻夜未眠的样子。阵法周围的灵石早已变成一堆粉尘,自动扫地机刷刷开过,清扫得一干二净。祁泽龇了龇牙,仿佛十分肉疼,却也知道这些损耗都是很有必要的。等修为恢复到筑基期,他就能购买能量石进行提纯,到时候想要多少灵石就有多少,而且品质都是最上层的。 “有舍才有得,有舍才有得……”他一边念叨这句话,一边走进浴室洗漱。 严君禹站在浴室门口,静静看着少年忙碌,脚掌踩在地面时竟有一种踏实感,而不像死亡之初那样,仿佛随时都会飘向天际。 “你是全系异能者?只有异能者才能靠冥想获得能量。但是为什么你还能为我提供能量?你身上的秘密真多,多到我一辈子都探查不完。你知道吗?我忽然间不想死了,我只想弄明白你究竟是谁。”他走到少年身边,认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祁泽听不见他的话,打理干净自己就穿上校服,跟随欧阳晔一块儿去上课。 欧阳晔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边吃边含糊说道,“祁少,我昨晚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对。你看啊,我的买命钱是一亿六千万,严君禹的买命钱是十三亿,他身份比我高,价格比我贵,这一点我能想得通。但是,这两笔钱说到底都是我在出啊!跟严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严君禹等于白白捡了一条命!他占得便宜也太大了!” “那你想怎样?给严家人打个电话,说你们少族长在我手里,你们给我十三亿,我就把他还回去?”祁泽咬了一口面包,脸上极快地浮现一抹难以下咽的表情,收敛干净后继续道,“你要是觉得亏了可以去和严家谈判,我反正无所谓。” 欧阳晔缩了缩肩膀,干笑道,“那还是算了,我出就我出。想一想,那十三亿是我买异能的钱,其实也不亏。祁少,我真能拥有异能吗?” “信我者得永生。”祁泽吐出这句话时表情像个资深神棍。 欧阳晔原本对他保有八分希望,现在反而成了四分。但旁观者严君禹却隐隐有种感觉:祁泽或许真能创造奇迹。在他身边待得越久,便越能体会到他的能力是多么有悖常理。 第12章 不知不觉,严君禹跟在祁泽身边已经有半个月了。他们一起上课,一起休息,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 每天晚上,祁泽都会拿出九块透明的石头,在地上摆一个圈,自己则坐在圈里冥想。这是他最专注的时刻,也是严君禹最享受的时刻,他已经迷上了被无数光点洗炼冲刷的感觉。每次之后,他会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变得更为凝实强大,哪怕无处不在的电磁风暴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他有预感,只要自己不离开祁泽,应该还能活上很久。至于身体能不能活过来,这一点他暂时还不敢想,但原本嗤之以鼻的心态已被隐约的盼望取代。他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这些天下来已渐渐打消了对祁泽的怀疑和恶感,能用更为平和公正的目光去看待对方。 这天早上,一人一魂照例从打坐中醒来,精神百倍的去上课。路过餐厅时,欧阳晔习惯性地点开智脑说道,“祁少,到月底了,我给你生活费。” “我们两清了,以后不用给生活费。我自己会赚钱。”祁泽拿起一块面包慢条斯理地吃着。 “你怎么赚钱?卖属性武器?”欧阳晔露出紧张的表情。他可不愿意人人都拥有一把超导武器,那样自己不照样是个废柴? 祁泽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放心,你目前是我唯一的客户。”这就是他愿意与欧阳晔合作的原因,不该问的从来不问,该花钱的时候却非常大方,也懂得维护双方的利益。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明白,如果欧阳晔真像外在表现的那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他还真不敢暴露自己的秘密。灵武能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短期内他或许会获得巨大利益,却也会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继而被控制。 他现在还不具备自保的能力,而欧阳晔既精明又不算太过唯利是图,就目前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等日后修为恢复甚至更进一步,他完全不用畏惧任何人。炼器师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收拢人心的手段却是一等一的,只要能锻造出品质上乘的灵武,不怕手底下没有强大的修士以供驱使。私心里,祁泽打算好好栽培欧阳晔,让他给自己当打手。 想到这里,他上上下下看了欧阳晔好几眼。 欧阳晔心里有点发怵,不自觉地抱了抱胸,又飞快放下。但他到底还是最在乎属性武器的事,立刻就忘了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游说道,“祁少,你不会再把武器卖给别人吧?如果超导武器变成烂大街的货,那就不值钱了!” “你以为打造一把灵武很容易?”祁泽吃完面包,抽.出一张面巾纸擦干净嘴角和双手,语气平淡,“机缘难求,像你这样的幸运儿毕竟只是少数。”话落不紧不慢地登上飞车,朝教学区开去。 欧阳晔松口气的表情隔着车窗一晃而过,严君禹向后看了看,沉吟道,“你是说他能遇见你是毕生的幸运吗?” 祁泽正点开智脑阅览探索版面,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严君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更渴望表达些什么,于是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遇见你的确很幸运。欧阳晔是,我也是。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消失了。你在看什么?” 他垂头盯着少年的智脑,语气透着遗憾,“还是没有乾元星球的消息?以帝国目前的宇航技术,这已经是我们能探测到的最大范围。要想找到你的家乡,除非有志愿者签下死亡免责书,然后一个虫洞一个虫洞地寻找。但没人会那样做。”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手轻轻拍打少年毛茸茸的发顶,柔声安慰道,“别难过,好好在海皇星生活吧。” 祁泽关掉网页,心里并不如何失望。他早就放弃了回到乾元大陆的想法,那里已经没有太玄神造宗,只有疯狂追杀自己的修士,与其回去送死,倒不如待在黑眼星系。但在此之前,他得好好了解一下这里的炼器水准,武器类别等等,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思忖间,飞车抵达了艺术系的教学楼,祁泽慢吞吞地走进教室,在僻静的角落坐下,原本闲散的表情自然而然被胆小怯懦取代。 亲眼看着少年挺直的脊背变得佝偻弯曲;红润健康的脸色转为病态苍白;明亮有神的双眼黯淡下去,顾盼之间躲躲闪闪,很没气势,严君禹不得不为他精湛的演技感到折服。 恰巧,今天第一节课就是演技课,导师让每一位同学上台表演开国皇帝在就职仪式上的演说,并一一做出评价。有人慷慨激昂,有人大气卓然,总之都抓住了伟人身上的某一个闪光点。唯独祁泽,除了声音够大,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下了台就缩在课桌后,一张脸羞得通红,眼里也满是泪光,仿佛被吓坏了。 导师对他很不满意,前后指出二十六个缺点,将他当成反面教材进行了全面点评。同学们发出哄笑声,一道又一道鄙夷的目光投射过来,令祁泽头埋得更低,恨不能钻到课桌下面去。 从严君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和一截修长而又优美,同样泛着浅粉色的脖颈。跟随少年前来上课的第一天,他曾经为他的处境感到难过,还曾搜肠刮肚地安慰对方,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被迷惑了。 他弯腰垂头,果然看见少年正躲在课桌下玩单机游戏,除了耳朵和脖子,其他地方的肤色都很正常,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表情显得十分轻快。那些嘲讽、鄙夷、谩骂,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必要的时候,他的世界只能容纳自己一个人存在。 严君禹忍不住笑起来。活着的时候,他只知道修炼,变强,战斗,死后反而明白了什么叫做享受生活。他很享受晚上与少年一起冥想的舒畅,也很享受观察他一举一动所获得的乐趣。 在此之前,他对娱乐圈毫无所知,但现在,他觉得这个圈子很有意思。他喜欢陪少年上课,也喜欢看他用精湛卓绝的演技欺骗周围的人。只有他了解少年最真实的模样,这一点很令人愉快。 “客观地说,你的演技是最好的。”他赞许道,“你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被演技浸透了。演戏已经与你的生活融合在一起,不然不会连我和许起也被你的表象蒙骗过去。” 他顿了顿,再次强调道,“你很棒,这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 但祁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他假装被伤了自尊,整整一上午都把头埋在课桌里。导师和同学懒得搭理他,以至于他开心地玩掉了四节课。 “我觉得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拥有绝佳的天赋,”严君禹盯着少年迷人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肯定道,“也拥有精致的容貌,如果好好学习专业知识,取得优异的成绩,应该可以签入一流娱乐公司。你很适合演戏,真的。” 他们正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许多人与祁泽擦肩而过,更有许多人穿透严君禹的身体,令他感到很不适。 终于走进欧阳晔的专属包间,严君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服务型机器人走过来接待,胸前的显示屏列出一长串菜单,但祁泽只点了一块面包,一份蔬菜沙拉,一杯白水,别的都不要。 严君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在少年面前却一反常态,“难怪你才183公分,应该是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多吃点,好长高。” 祁泽用忍耐的表情吃了半块面包,又塞了两片青菜叶子,然后端起杯子灌水,仿佛吃饭是一桩酷刑。 严君禹看得着急,真想撬开他的嘴,把碗里的食物往里倒。恰在这时,欧阳晔来了,怀里搂着一名容貌昳丽的少女。少女眼含得意与挑衅,只可惜她挑衅的对象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宝贝儿,你吃得太少了,还想要些什么吗?”在外人面前,欧阳晔表现得像一个既风流又体贴的金主,但手却搭在少年的椅背上,根本不敢碰他一根头发。 少年抬起头冲他微笑,看见少女又红了眼眶,却不敢说出任何责问的话。似乎为了缓解自己的窘境,他点开智脑认真看起来,却始终占据着欧阳大少爷身边的位置不肯离去。 少女娇嗔地拉扯欧阳晔,被他狠狠一瞪,立刻就老实了。 严君禹又好气又好笑地感叹,“你们可真会演,全校师生都被你们骗了。”他坐在少年另一侧,饶有兴致地看他在星网上购物。他买了很多金属,各种质地都有,又买了很多能量石和矿物,一会儿功夫就把账.户里的信用点挥霍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少年还想购买一块陨石,按了好几次确定键都只得到这句回复,脸上不由露出懊恼的表情。他用额头一下一下撞击着桌面,然后调出搜索引擎,慢慢输入一句话——什么样的渠道来钱最快? “没钱了啊?”少年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看见他露出挫败的表情,虽然只是偶尔,却足够令严君禹感到好笑。 第13章 几人吃完午餐正准备回去上课,就听校园广播里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机甲先遣部队的联络官。日前我部刚收到消息,来自R714星港的恐怖分子将对海皇星进行攻击,很有可能已经在校园里投放了危险物品,请大家注意安全。如果你在寝室,请前往宿管部接受调查,如果你在其他公共场所,请前往正门处接受扫描。谢谢大家的配合。” “发生什么事了?”餐厅里的学员们面面相觑,互相打探。 “有可能与严教官失踪的事有关。”某人猜测道。 “绝对与他有关。听说严教官已经找到了,目前受了重伤,还在昏迷当中。长颈龙向来温顺,很少攻击人类,偏偏让他赶上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严教官是严氏少族长,又潜力巨大,除掉他符合联邦和星盗集团的利益。说不定我们学校里正潜伏着敌方派来的间谍,军部这是来抓人了。”一位消息灵通的学员低声说道。 “天啊,就在我们身边吗?那我们赶紧去接受调查吧,也好早点把间谍抓出来。”学员们都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对配合调查一事并无抗拒心理,很快就排好队前往大门处。 欧阳晔和祁泽不得不随大流跟着去,走到校门口,就见十台空间扫描仪整齐地摆放成一列,军部人员动作迅速地扫描每一位学员,将他们的基因信息、背景资料、身上所携物品一一调查清楚,有嫌疑的直接抓起来审问。 这种做法看似残酷,但在各方势力角逐激烈,且虫族步步紧逼的现在,确实是一种解决隐患的必要手段。 学员们自行分成十支队伍,慢慢向前挪动,搜查完一个,下一个继续。 欧阳晔踮起脚尖看了看,心里不由发慌。毫无疑问,那些有关于严君禹已经找到的传言都是军部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严君禹少族长的位置。在确定他已经死亡之前,严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制造混乱。同时他们也担心严君禹落在敌对势力手中,所以一面掩盖了某些实情,一面又把事态扩大,以便于军部对海皇星进行全面的搜查。 这次搜查格外严厉,除了基因信息,还会分析学员们头发里含有的微量元素,借此判断他们近期去过哪些地方,若是与联邦或星盗的某些地域产生交集,将会面临长时间的审问和监视。最后,他们还会强制性地打开所有人的空间钮,仔细检查每一样物品。 完了!严君禹的尸体就在我的空间钮里!这回真是完蛋了!欧阳晔面上死撑着,背部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转过头去看祁泽,眼里满是求救的讯号,紧接着又仿佛想到什么,露出绝望的神色。 “他大概以为自己铁定要为你背黑锅了。”沉默了一路的严君禹终于开口。与之前的归心似箭不同,现在若是让他回到家人身边,他反倒有些迟疑。虽然还是对“死而复生”持保留态度,但不可否认,与祁泽多相处一天,内心的期待也会增加一分。 “你能避开这次调查,是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看见哪种结果:与许起同返帝都星,从此灵魂渐渐消亡;亦或继续留在祁泽身边,等待一场堪称荒谬的奇迹?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当欧阳晔快承受不住莫大的压力,准备走出队伍去自首时,祁泽忽然挤开依偎在他怀里的少女,小声问道,“晔,恐怖分子会炸毁学校吗?我们会不会死?”边说边搂住欧阳大少爷的胳膊,将小脸贴上去。 欧阳晔打了个寒颤,干巴巴地说道,“有许起中将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许起中将很厉害吗?”祁泽仰起头,眼里满是期待。 “是啊,很厉害。”欧阳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那我就放心了,”祁泽苍白的脸色略有好转,手掌放置在欧阳晔背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强调道,“我们都会没事的。” 看进少年漆黑深邃的眼底,欧阳晔不知怎的,慌乱的心情竟平复很多。他点点头,打消了主动去自首的想法,然后紧跟在少年身边,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一些。被挤到一旁的少女气得直咬牙,几次想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都被欧阳晔无情推开,只得认命地往后排。 “等着吧,欧阳大少爷很快就会厌弃你的,毕竟你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碳基人!”她压低嗓音嘲讽。 听见这句话的严君禹忍不住皱眉。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可能也会像少女一样,误会这两人的关系。谁能想到嚣张跋扈的欧阳大少爷,实则只是祁泽的跟班而已? “看来你一点儿也不担心。许起这些安排都白费了是吗?”他若有所思地询问。 少年照例没有回应,看似搂着欧阳晔,实则挟持住他往前走,轮到对方扫描时还顺势推了一把。欧阳晔差点摔倒,踉跄几下才站稳,然后强忍恐惧走过空间扫描仪。 许起似乎把欧阳大少爷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此时已经走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显示屏。他素来冷心冷面,板着脸的时候更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令欧阳晔头皮一阵阵发麻。 “把空间钮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我们还要进行人工检查。”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沉声开口。 只这简短的一句话,欧阳晔就已经猜到自己过关了,否则许起绝对会第一时间抓人,哪里会说这么多废话?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空间钮里的所有物品,除开那副冰棺,全都掏出来摆放在台面上。几名军人围过来检查,又有一名军医吩咐道,“跟我进隔间采集血样和头发,我们需要获取更多信息以排除你的嫌疑。” 由于基因改良的次数太多,看似强大无比的硅基人,实则已渐渐触摸到灭亡的边缘。这一点只需从基因的不稳定性就能看出来。碳基人的基因即便暴露在外界,仍然可以留存很多年。但硅基人不同,他们身上带有DNA信息的细胞一旦脱落,只需短短半秒就会自行离解。所以要想得到他们的基因,尤其是进化等级最高的特种人的基因,必须从他们的骨髓里抽血,而且在抽取的过程中就得迅速进行分析检测,否则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数据。 这也是严家尤其重视严君禹下落的原因。只要他的尸体保存得当,骨髓里还存有足量血液,获得严氏家族基因序列的可能性很大。 当欧阳晔去抽血时,祁泽接替他的位置,站在了扫描仪前。他的空间钮里只有一些生活用品,许起连看都懒得看,转身走开了。虽然对结局早有预测,但严君禹依然没料到两人会如此轻易地躲过搜查。 冰棺确实在欧阳晔的空间钮里,但仪器却毫无反应。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在欧阳晔的空间钮里动了手脚?”他低头想了想,自问自答道,“不对,是那副冰棺。它应该具备隐形功能。” 然而没有任何隐形技术能躲过磁场扫描仪的检测。谜底看似解开了,却又在严君禹的心里蒙上一层神秘的薄雾。确定少年不会有事,他走进隔间查看欧阳晔的情况。他已经脱掉上衣,蜷缩身体侧躺在手术台上,一只机械手臂操控着一枚长而锋利的针管,慢慢扎入他的脊髓中。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入透明的导管,过了足足一分钟,分析仪才捕捉到足够多的,含有有效基因信息的白细胞。 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痛苦的,但帝国民众早就习以为常。为了避免患上基因崩溃症,五岁之后,他们每隔半年就要做一次这样的检查。而基因崩溃症是星际医疗协会颁布的,无法治愈的十大绝症之首。基因等级越高的人类,患病的可能性就越大。 “与资料相符。”仔细看过各项数据,军医颔首说道。随着整容技术的高度发展,检测基因已经成了辨识身份的必要手段,而非外貌。 另一名军医检查完欧阳晔的头发,肯定道,“最近两年内,他没有离开过海皇星。” 沉默旁观的许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冲欧阳晔摆手,示意他坐到一旁去休息。经过这次搜查,他对对方的怀疑减少很多。 欧阳晔慢慢爬起来穿衣服,看似虚弱,实则心里既轻松又得意。他竟然骗过了许起,骗过了军部,在这么多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严君禹的尸体带走了?如果这事可以说出去,足够他吹嘘一整年! 与此同时,他对祁泽的畏惧又加深几分。那副冰棺就躺在空间钮里,然而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见。祁泽的手段未免诡异得吓人。 胡思乱想中,祁泽进来了,见军医示意自己躺到手术台上去,脸色顿时惨白一片。“我,我是碳基人,基因很稳定,你们用棉签刮刮我口腔就好了。”他看了粗长的针管一眼,忍不住往后缩。 许起再次忽略了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军医用棉签刮了刮少年上颚,只花了几秒钟就检测出结果,的确是碳基人。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嫌疑完全排除,军部人员立刻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各自埋头做事。 两名少年相携离开,表情透着如释重负。但严君禹却独自留下,盯着分析仪上的基因序列看了很久,最终低不可闻地喟叹道,“竟然真的是碳基人……” 祁泽完全颠覆了他对碳基人的印象,对方并不弱小,相反,在某些方面还很强大。 第14章 全息屏上滚动着一长串数据,右下角标注着几行鲜红的小字——祁泽,男,18岁,碳基人,纯华夏血统。 纯华夏血统?这样的人在黑眼星系非常罕见。经过几千年的混居繁衍,绝大多数人类的血脉里都夹杂着外星人的基因。严君禹本人就继承了四种血脉,而这已经算极为纯正的了。 这样看来,祁泽原本生活的国度应该是由华夏人建立的,很少,甚至根本就没有异族存在。这样想着,他转身离开检测室,却见许起领着两名学员走进来。 “第二次了。”与对方擦肩而过时,严君禹低声说道,“这是祁泽第二次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脱。如果我能活过来,一定要亲口告诉你——千万别小看任何人。” 许起向来没有情绪波动的眼里竟然透出几分焦虑,可见正处于怎样一筹莫展的境地。一名检测人员举起手,战战兢兢地说道,“中将,元帅让您赶紧把少族长的机甲送回帝都星,他会请穆大师代为检查。” 穆大师是帝国唯一能制造出超能机甲的首席武器专家,他的儿子穆燃与严君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也是精神力达到SSS级别的天才人物。其祖父穆飞星来头更大,曾亲手打造出六台超能机甲,其中两台在联邦,另外四台属于帝国。正因为如此,帝国长久以来才能在军事装备上力压联邦,并抗衡黑眼星系其他势力。 将机甲远送至帝都星,由穆大师亲手检查,可见许起先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严君禹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在遭受重创的前一秒,他的机甲的确失灵了。是意外还是谋杀,这个问题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得到解答。然而即便知道了又怎样?人已经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不,或许可以……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暗笑自己被祁泽洗了脑,对如此荒谬的事竟也怀着几分隐秘的期待。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尽快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冲许起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去追祁泽。 欧阳晔扒拉着祁泽不肯放手,之前那个小女友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怕周围有人偷听,他不敢明说,只含糊地询问,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体术者的内气与精神力作用相似,可以绑定空间钮或进入星网。现在,他的内气一遍又一遍在空间钮内搜寻,而那副冰棺始终都在感知范围内,并没有消失过哪怕一秒。 前后两次,空间扫描仪都检测不到。若许起得知真.相,没准儿会被气歪鼻子。 欧阳晔还处于叛逆期,刚开始的确有些吓到,现在再想,竟觉得十分刺激好玩。他用肩膀撞了撞祁泽,然后偷偷竖起大拇指。 一跟上来就看见这一幕,严君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噎了良久才长声叹息。他不得不承认祁泽很厉害,自己的尸体落在他手里,等同于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除非他主动拿出来,否则谁也别想找到。 祁泽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低声交代道,“我说过不会有事,除非你自己犯傻。回去上课吧,你现在很安全。” 欧阳晔满肚子都是疑惑,却不敢问出口,乖乖点头后去了训练场。 严君禹跟在少年身边,不断垂头审视他稚气未脱的脸庞,心里浮现无数种猜测。他想知道少年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接受过怎样的教育,又遭遇了多少磨难。他显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否则不会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老练,把许起和军部耍得团团转。 在他的审视中,祁泽走进教室,照例在角落坐下,随即打开购物网站,把看上的货品一一塞进购物车,准备等有钱的时候再买。 “这个要,这个也要,这个好像很有意思,都要……”他喃喃自语,动作麻利,经过一番筛选再来算账时才露出错愕的表情,“七亿信用点,怎么会这么多?不好,我连最廉价的营养液都买不起了!” 他似乎极为懊恼,用手揪揪头发,挫败道,“没想到我祁泽也有今天!” 严君禹差点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什么沉稳老练,高深莫测,全都被这副惨淡的小模样击散。 “不行,得想办法赚钱,而且是赚大钱,零零碎碎的根本不顶用。”祁泽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小目标,这才抬头看向讲台。严君禹也敛了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由于一部分学生还在校门口接受检查,今天这堂课改成了音乐赏析。导师按下调位键,所有课桌便慢慢移动,最终围成一个圈,空出中间的位置。一名容貌美丽,气质温婉的少女抱着一件古怪的乐器走过去,微微鞠了一躬。完美无缺的仪态和精致奢华的穿着表明她家世显赫,教养不凡。 看清少女抱在怀里的乐器,祁泽低声说道,“古琴?” “你认得?”严君禹很惊讶。古琴是一种极其古老的乐器,在黑眼星系,别说弹奏它,就是见过它的人也少之又少。而帝国向来重视古文化遗产的保护,但凡掌握了古乐器弹奏方法的人都会受到重点培养。 但很快,他的惊讶就被恍然大悟取代,点头道,“你当然认得。在你的家乡,这种古乐器应该很常见吧?你们之所以离开帝国是因为不愿意抛弃自己的血脉,对先祖传下来的东西自然会好好保护。” 他原本以为那些离开的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看见祁泽诡异的手段之后,这个想法已经不可遏止地产生了动摇。 旁边有几名学生在窃窃私语,“今天好幸运,竟然能欣赏孟瑶的表演。听说她已经获得校长推荐,只要通过考试,下个学期就可以去帝国音乐学院深造了。哎,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乐器,看上去好奇怪!” “那是古琴,只有贵族才学得起的玩意儿。”一名家世同样显赫的学员说道。 “没错,孟瑶这把琴价格高达七百万,是从地球遗迹里挖出来的古董。听说越古老的琴音色越好,卖的价也越高。去年环球拍卖行的标王就是一把古琴,竞价达到了三亿三千万。”又有一名见多识广的学员说道。 一阵阵抽气声此起彼伏,大家看向孟瑶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艳羡。 祁泽原本还有些意兴阑珊,听到这里猛然抬头朝前看去,眼里噼咔噼咔闪烁着亮光。严君禹忍不住调侃道,“奇怪,我怎么在你眼珠里看见了星币的符号?” 孟瑶后来表演了什么,祁泽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埋头查找资料,发现在帝国,最昂贵的东西有三样:一是高等机甲;二是稀有能源矿,三是古董。前两样还有特定的标价,后一样却难以估算。只要年代够久远,保存够完整,卖出怎样的天价都不稀奇。 终于查完所有相关资料,祁泽长长吐出一口气,眼角眉梢透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严君禹若有所觉,问道,“怎么,你手里有几件古董?”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孟瑶已经表演完毕,正抱着古琴往下走。导师对她大加赞誉,又叮嘱学员们近期注意安全,然后宣布下课。 从来不与同班同学来往的祁泽破天荒地叫住孟瑶,小声问道,“孟瑶你好,你手里的古琴能让我看看吗?”他总要比较一下成色才好倒卖类似的古董。 “抱歉,我的琴从不让人碰。”话虽这么说,但旁边一位同学提出同样的要求时,孟瑶却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把琴递过去,故意羞辱祁泽的意图十分明显。 “虽然欧阳晔很有钱,但如果你把这架琴弄坏了,他未必会替你赔偿。七百万,你值这个价吗?”看琴的同学讥讽道。 周围传来一阵阵窃笑声,没有谁同情祁泽,更不觉得孤立他,侮辱他是多么可恶的事。他们早就习惯了拿碳基人取乐。没有强大的实力就没有生存的权利,这是自然淘汰的法则。 祁泽脸颊涨红,眼里含泪,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低着头跑出教室,却并未走远,而是贴着墙根站了一会儿。 教室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擦”声,然后就是一连串惊叫。孟瑶抓狂地咆哮道,“天啊,我的琴弦断了!是你弄坏的!没有琴我怎么参加入学考试?你害死我了!你这个贱人!” 紧接着就是桌椅倒地的碰撞声和一群人厮打的叫骂声。刚才还得意洋洋,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数分钟后将变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更要命的是,现代制造的琴因为做工和材质的原因,早已变了音色,如果在考核之前没能买到正宗古琴,孟瑶的音乐梦想将止步于此。 而现在已临近期末,没多少时间供她寻觅了。 教室外,祁泽看似轻嗅自己掌心,实则慢慢吸收着来自于古琴的最后一丝灵气,掩藏在指缝中的双眼饱含恶意与兴味。 严君禹定定看他良久,摇头感叹道,“你可真是满肚子坏水。”这样的人真会倾其所有地救助自己吗?答案似乎很难预料。 第15章 找到一个赚钱的方法,祁泽接下来的几节课根本没用心听,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立刻跑回了宿舍。推开门,他兴匆匆的表情略微一滞,沉声问道,“今天你带外人回来过?” 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欧阳晔立刻摇头,“没有你的允许,我哪里敢带外人回来。” 祁泽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室。跟在他身后的严君禹绕着客厅走了两圈,并未发现异常,还当少年有些神经过敏。特种人的智商水平远高于普通人,记忆力也非常强悍,如果有外人来过,他绝不会漏掉任何异常之处。 然而很快,他的优越感和自信心就受到了沉重一击,只见祁泽拿出那面神秘的,具备监控功能的小镜子,往四周照了照。模糊的人影像雾气一样浮现,又迅速变得清晰,镜面上出现两名穿着校服的男人,手里各自拿着一部扫描仪,在房间里仔细翻找,然后将动过的物品丝毫不差地摆回原位。 娴熟而又训练有素,这是侦察兵应该具备的素质。很明显,他们并不是海皇星军事学院的学生,而是军部派来的探员。当学生们接受扫描时,他们对整栋楼进行了秘密搜查。 只可惜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祁泽嘴角微微翘了翘,似乎有些嘲讽,又似乎很是漫不经心,手掌往镜面上一抹,所有影像便随之消失。 严君禹捂脸低叹: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许起竟然接连三次与嫌犯擦肩而过,真想看一看他得知真.相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祁泽显然没把军部紧锣密鼓的行动放在眼里,收起镜子后打开房门,冲欧阳晔问道,“东西备齐了吗?” “还差两块雷暴晶,明天就可以送来。地下室也改造好了,我重新设置了权限,接下来的一个月只有你能用。”欧阳晔立刻放下游戏手柄,紧张地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活像面对教导主任。 祁泽点点头,正想关门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舅舅是开黑市的,收不收古董?” “收,有多少收多少。”欧阳晔眼睛亮了亮。 “那好,等会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帮我估个价。”祁泽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把欧阳晔已到嘴边的问话堵了回去。 “卖古董?是长辈留给你的财产吗?如果可以,我建议你不要卖,自己留着当个纪念。钱可以慢慢赚,何必把家族的传承丢掉?在我们这里,先祖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在你们那里应该更珍贵吧?”严君禹苦口婆心地劝阻,但少年接下来的举动却告诉他——他猜错了。 祁泽一边在乾坤袋里搜寻可用的材料,一边喃喃自语,“就斫一把面桐底梓的古琴好了,这个最常见,应该不会惹人怀疑。”话落手上无端多了两截圆木。 严君禹并不认识这两种木材,却立刻意识到,少年似乎想就地打造一把古琴,然后当成古董去卖。他无语片刻,末了严肃告诫,“欺诈罪所涉金额达到一亿以上将面临少则五十年,多则上百年的有期徒刑。祁泽,我帮你算了算,如果你现在被抓住,数罪并罚之下很可能会把牢底坐穿。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把法律当回事的人。” 话落他又摇头低笑起来,无奈道,“不过,我现在对你更为了解了。你花钱大手大脚,买东西从不看价格,家里应该很富裕。你对法律如此漠视,亲族里应该有位高权重的人可以依仗。财富、权势、地位,你都拥有,却偏偏心性顽劣,睚眦必报,可见从小就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 说祁泽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却很能忍;说他成熟老练,偶尔又会流露出稚气未脱的一面。严君禹坐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自己的全副心神都系在了对方身上。 他此刻正拿着一柄锋利无比的锉刀,将其中一截圆木慢慢斫成带弧度的扁长体,然后一点一点打磨光滑,刻出花纹。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又因为工具都很趁手,可说是削铁如泥,不过短短半小时就做出了雏形,只需配好琴弦就大功告成。 飞扬的木屑四处洒落,带出一缕缕植物特有的清香。少年专心致志的模样,娴熟而又富有韵律的动作,以及渐渐成型的古琴,都令严君禹看入了迷。 直到此时他才骇然发现,少年打造出来的并非一把普通的古琴,而是等同于属性武器一般的存在。它能自主吸收空气中的元素粒子,若要奏响它,没有一定的修为等级是不可能的。当它终于脱胎而出时,许许多多乳白色的光点慢慢融入琴弦,然后尽数收敛。 这样的奇景只发生在刹那,当严君禹定睛再看时,琴还是那把琴,除了用料比较新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他想张嘴发问,却不知从哪儿问起,祁泽身上隐藏的秘密显然比他预料的多得多。 “这把琴就算不是古董,应该也能卖上天价。”他笃定道。 祁泽将琴摆放在膝头,似乎打算试一试音色。 “琴弦里充满了元素能量,只有精神力者或异能者才能奏响吧?”严君禹不太肯定地推测,然而很快,更令他惊讶的事就发生了,只见祁泽纤细的指尖竟慢慢涌出许多光点,尚未拨动琴弦就已经令它们发出轻微的共鸣。 直到此时,严君禹才恍然大悟地感叹道,“我一直都在猜测,每天被你吸入体内的元素能量都跑到哪儿去了。你身上没有异能者特有的光芒,甚至连眼睛也漆黑一片,看上去就像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碳基人。但现在我明白了,元素能量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储存在你体内。它们不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只有当你想用时才会调动出来。” 唯有异能者才能体会到这句话所隐藏的可怕含义。这表示祁泽能百分百地运用体内的能量,不会有一丝无谓的损耗,也不会有一丝多余的浪费。而其他异能者不管多么努力地修炼,身体里的能量总会伴随着肌肉的运动而慢慢消减。于是他们不得不拼命进食或常常冥想,以保证实力总处于巅峰状态。 更进一步联想:祁泽的身体就像一个密封的容器,可以完全装载元素之力,那么当数量达到极限时,又会造成什么结果?是身体的崩溃还是力量的质变? 这个疑问就像一团火,烧灼着严君禹的内心。他隐约有种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种全新的,突破现有认知的力量体系。如果祁泽一直这样下去,他会攀升到何处?C、B、A、S、SS,甚至SSS……这是异想天开,或是即将实现的未来? 严君禹思绪翻腾,久久难平,最终只能看着少年苦笑。他总以为自己了解得够多了,却又在下一秒被他骇住。 而一无所知的祁泽正慢悠悠地拨弄琴弦,右手托、擘、抹、挑、勾……左手吟、猱,绰、注、撞……各种技法一一演示一遍。 胡思乱想中的严君禹被这一下高一下低,一下快一下慢,一下激昂一下婉转的琴声吸引了过去。祁泽的演奏根本谈不上旋律,他似乎想到哪儿弹到哪儿,眼睛半眯着,动作也慵懒至极,但正是这种散漫的态度才更加契合高远悠扬的琴音。 严君禹不知不觉就沉静下来,当试音结束时才意犹未尽地感叹:“古书中有一句箴言——艺术净化心灵,音乐陶冶情操,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你既会做琴又会弹琴,难道出身于音乐世家?” 祁泽照例没有回应,抱起琴走出房门。 严君禹跟在他身后劝阻,“这把琴无论是做工还是音色,乃至于属性,都是顶尖的,但你要想当成古董去卖恐怕不行,它看上去太新了。”但下一刻,他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只见祁泽一边走一边用掌心迅速吸收刚才汇入琴弦的能量元素,当他走到客厅时,只留下薄薄一层白光覆盖在上面,而原本崭新的琴已变得朴实无华,古意盎然,就像历经了万年岁月的侵蚀一般。 “帮我看看它值多少星币。”他把琴放在茶几上。 “我看不准,得用专门的仪器检测。你等等,我去拿。”欧阳晔眼力不错,很快就意识到大生意上门了,连忙丢掉游戏手柄,跑回卧室拿工具。 严君禹揉了揉因为太过惊讶而僵硬的脸,叹息道,“刚才那是时光魔法吗?祁泽,你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不过我得提醒你,帝国的科学家专门发明了一种检测古董的仪器,只要把古琴放进去,就能立刻测出材质、年份、所出地域等等。想骗过人眼很容易,想骗过机器却非常难……”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被少年接连骗过三次的空间检测仪,只能苦笑摆手,“好吧,算我白说。别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你也做不到。” 他并未发现,自己对少年已产生了越来越浓的兴趣和越来越多的期待。 第16章 欧阳晔抱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盒子走进客厅,兴匆匆地说道,“这是专门用来检测古董的仪器,祁少,你把古琴放进去,小心别碰坏了。” 祁泽仔细看了看盒子,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来到黑眼星系后,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高科技物品,公寓里的所有仪器都没能逃过他的荼毒,机器人管家、温控系统、自动扫地机、自动厨具、安防系统……全被他拆解了很多遍,研究透彻后又原模原样地装回去,以至于欧阳晔到现在还没发现,这栋房子的掌控权早已经在他名下。 “这台机器的运作原理是什么?”他一面放琴一面询问。 身为一个学渣,欧阳晔当然答不出来,于是赶紧跑回房,翻出一张使用说明书。当祁泽读完说明书时,检测刚好结束,半透明的盒盖上浮现许多数据,数据滚动完毕,一张鉴定书随之出现,上面写着几行字——材质:梧桐、梓木、白玉、玳瑁、贝壳、蚕丝;年份:距今1.5至2万年前;出产地:地球华夏;类别:乐器;名称:古琴;灵韵值:SSS;估价:??? 欧阳晔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他抖着手打开检测仪,抖着手戴上手套,抖着手端起琴身,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干涩道,“祁少,还是你自己来拿吧,碰坏了我赔不起。” 祁泽隐约意识到什么,面上却丝毫不露,正准备去搬琴,却被欧阳晔阻止,“慢着,先戴手套。你小心点。” “它很值钱?”祁泽从乾坤袋里翻出一双天蚕丝手套。 “价值难以估量。”欧阳晔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祁少,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家族财物。”祁泽不打算多说。 “那你家肯定超级超级有钱!不说这架琴,单是拆开这些材料就可以卖上天价。”欧阳晔兴奋地眼睛放光。 祁泽微微愣了愣,然后毫不谦虚地点头,“我家的确很有钱。”太玄神造宗几乎包揽了乾元大陆九成九的灵武生意,虽然武力比不上其他宗门,但财力绝对能跻身前三。宗门最后被灭,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表情微微恍惚了一瞬,仿佛又看见矗立在燕山之巅的巍峨宗门,仿佛又看见眉目慈和的父亲正冲自己拈须微笑,随后就是漫天剑雨摧毁了一切,只留下一块伤痕累累的石碑。 眼底浮现一丝血色与杀意,又很快收敛,祁泽指着鉴定书上的一行小字问道,“三个问号是价值难以估算的意思,那灵韵值又是什么?” “灵韵值是古董内蕴含的一种能量,就像我们体术者的内气和精神力者的精神力一样,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地球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环境也越来越恶劣,这些古董却能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靠的正是这些灵韵。灵韵值越高,古董的寿命就越长,尤其像这种可以使用的古董,达到SSS级别就完全不用担心轻轻一碰会坏掉。当然,定期让精神力者加持还是很有必要的。精神力者的精神力可以把灵韵禁锢在古董中,以延长它们的保存年限。如果能请到SSS级别的精神力者加持,或许还能提升古董的灵韵值,价格也会逐年上涨。” 欧阳晔轻轻抚摸镶嵌在琴身上的玳瑁与贝壳,继续道,“最近几年,地球的地壳运动越来越频繁,各种地质灾害已经摧毁了绝大多数古人类遗址。像这样的文物,今后大概不会再有了。祁少,我建议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卖它。你父母呢,他们能同意?” 祁少的学生档案里记载着他是个孤儿,受到人权组织的帮助才得以进入海皇星军事学院读书。但欧阳晔一个字都不相信,祁少若是没有爸妈,没有强大的家族,哪里能养出这种高人一等的贵气?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自己能做决定。卖吧。”祁泽眸色暗了暗。 欧阳晔见他情绪不对,也就不敢再多话,把古琴的全息图发送给舅舅。 严君禹一直坐在旁边观察少年。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反复斟酌思量,然后更为肯定之前的猜测。这个孩子果然是华夏遗族,果然背负着血海深仇。说到家族与父母时,他的表情那样骄傲,而面前这架古琴更实实在在地彰显了他的底蕴。 “我明白了,你来自于一个制造世家对吗?”他猜测道,“没有经过系统地学习,也没有独门秘技,要想打造出一件属性物品是绝不可能的。而你轻易就完成了,且态度散漫,仿佛这只是一个游戏之作。” 他停顿片刻,最终肯定道,“你的家族大概跟帝国的穆家一样,是从事制造行业吧?难怪你随身携带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祁家聚敛的财富有多庞大?穆家单靠一间兵工厂就能跻身帝国财富榜的第二位,祁家又会如何?如此,祁泽流落到海皇星的原因也就不难猜了。 “权势与金钱总是会让人陷入疯狂。”想起自己的意外身亡,祁泽由衷感叹道。 与此同时,收到全息图的李煜很快就拨打了视讯电话,“你从哪儿弄来的古琴?正巧,孟家家主刚才亲自前来拜会,让我帮他物色一架琴,如果确定这是古董,我就直接卖给他。” “你确定孟家买得起?”不等欧阳晔回话,祁泽懒散的嗓音就先传了过去。 得知旁边还有外人,李煜眉头皱了皱,显得很不悦。欧阳晔连忙把摄像头对准祁泽,解释道,“舅舅,祁少是这把琴的主人。你最好先看一看鉴定书再做决定。我个人建议你举办一次拍卖会,而不是私底下抛售。” 李煜不置可否,打开外甥发来的鉴定书扫了两眼,然后表情慢慢凝固。在古董市场上,来自于地球的古物价格本就高昂,而古木、玉器、贝壳、纯天然的蚕丝等等,这些物品单个拆开来卖,都能成为一场拍卖会的压轴标王,更别提高达SSS级的灵韵值。 这架古琴一旦问世,必将引起轰动,连帝都星那些老牌贵族都会闻风而来,趋之若鹜,又哪里轮得到小小一个孟家?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算动用孟家所有的流动资金,也未必买得起这架琴的一根琴弦。 李煜逐字逐句看完鉴定书,慎重道,“你们等着,我亲自来看看。如果确定东西是真的,我将把它送往帝都星进行联合大拍卖,成交后抽取5%的佣金。祁少您应该明白,这种国宝级别的古董,我的拍卖行暂时还吃不下。” “行啊,只要能卖出去就好。”祁泽懒洋洋地摆手。 李煜见他如此漫不经心,不免想得更深远,挂断电话后给外甥发了一条短信,慎重告诫他务必要与祁少打好关系。他原先以为祁少是哪方势力派来的间谍,但现在再看,这个猜测绝对是错误的。别说间谍,就算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势力也未必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 “联合大拍卖是什么?”没了陌生人在,祁泽的态度更加懒散,打开智脑玩起了游戏。 欧阳晔戴上手套,一寸一寸摸索古琴,脸上透着狂热的表情。这是他经手的,唯一一件SSS级别的古董,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件,不摸个够本怎么行? “联合大拍卖是由帝国皇室拍卖行发起的,各星球小拍卖行自主报名参加的拍卖会,只有A级以上的古董才能入选。到时候全黑眼星系的大富豪、大贵族都会云集帝都,争相竞拍。”他心不在焉地答道。 “也就是说,送去联合大拍卖,我能多赚点钱?”祁泽很会抓重点。 “绝对赚翻!”欧阳晔忽然发现自己抱了一根金大腿。光是这次抽成,舅舅的拍卖行就能完成整整一年的营业额,并且在帝都星打开门路,如果发展顺利,将来很有可能超越欧阳家。 想到这里,他强忍激动地试探,“祁少,拍卖会要到十月底才举行,你如果急着用钱我可以先借给你。或者你还有什么多余的小玩意儿可以交给我舅舅,让他的拍卖行先卖了,好歹周转一下?” 如今,祁泽连营养液都买不起,听说下半年才能拿到钱,懒散的态度不由一变,关掉游戏界面后在乾坤袋里搜寻一番,取出一块玉佩,照例吸收完灵气后扔过去,问道,“这个能卖多少钱?” 欧阳晔手忙脚乱地接住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检测仪,片刻后盯着鉴定书末尾的三个问号,结结巴巴开口,“祁,祁少,这个对你来说真是多余的小玩意儿?” “是啊,没什么用。”一块没有刻入防御法阵和攻击法阵的空白玉符而已,若是在乾元大陆,随便扔地上都不会有人捡。 “可是这块玉佩的年份达到了3万年,材质是顶级的羊脂白玉,灵韵值也是罕见的SS级。祁少,这个太贵重了,我舅舅的拍卖行还是吃不下。要不我先打点预付款给你,等到十月底从拍卖行拿到钱了,你再还我行吗?”欧阳晔自作主张地找来一个天鹅绒的盒子,把玉佩放进去。能替舅舅多拉一桩业务总是好的,说不定到今年年底,李氏拍卖行就能升级了。 “行吧。”一件也是卖,两件也是卖,对祁泽来说没有任何差别,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欧阳晔一眼,调侃道,“你舅舅没白疼你。” “祁少,以后你就会发现,你也没白疼我。”欧阳晔脸皮奇厚。 祁泽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关紧房门,然后抖掉满身鸡皮疙瘩。客厅里,欧阳大少爷在沙发上打了几个滚,然后跳起来冲天花板挥拳,嘴里发出无声的嚎叫。 严君禹站在走廊里,来回看了看两个孩子,颇觉有趣地笑了。 第17章 由于拍品太过贵重,李煜亲自前来学校验货,也不知走了谁的渠道,在不惊动严家的情况下把东西悄悄带出去,还专门请了一队雇佣兵保护。祁泽从欧阳晔那里拿到五千万预付款,解了燃眉之急,总算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发愁。 第二天,他早早来到教室,椅子还没坐热就见孟瑶和一名女同学拉拉扯扯地进来了。 “海琳娜,你无耻!弄坏了我的琴竟然赖账!” “到底谁无耻?既然你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给你留什么面子?大家都给我评评理啊,昨天我说要赔给她一把新琴,但是得把旧琴拿去古董交易所鉴定一下真伪。她自己也同意了,然后我们一起去了李氏交易所,那里的检测仪是海皇星最先进的,绝对不会出错,结果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围观的同学满脸好奇。 “她那架琴虽然是古董,但因为出不起保养费,已经很久没请精神力者加持了,灵韵值从最初的D级直接降到了G级。知道G级是什么概念吗?等于说这架琴已经算不上古董了,稍微碰一碰就会坏掉,和废品没什么两样。她还故意借给我看,这不是企图讹诈我吗?让你们花七百万买一个废品,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意!” “太亏了!”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附和。 海琳娜取出一沓纸四处散发,继续道,“这就是鉴定结果,你们都看看,上面有交易所和认证中心的盖章,假不了。孟瑶的琴我可以赔,但绝不是按照古董的价格来赔。她还说要告我,可以,我让她告,反正我手里有证据!” 同学们争相去拿复印版本的鉴定书,然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孟瑶气得脸色发白,尖声道,“你胡说,我的琴半年前才保养过,我还有古董保养师开具的证明。如果它真的一碰就坏,为什么我还能在课堂上表演?你有证据我就没有吗?好哇,你给我等着,我们法庭上见!” 她狠狠瞪了海琳娜一眼,又用阴毒的目光刺向躲在角落的祁泽,这才匆匆跑出去。 严君禹警觉道,“她最后那个表情有些不对,你小心她迁怒你。” 祁泽低垂着头,仿佛一无所觉,临到下课,却被孟瑶堵在教学楼的拐角,“祁泽同学,你跟欧阳晔的关系很好对吗?”她笑容十分勉强,看来这是第一次好声好气地与一个碳基人说话。 “还可以吧。”祁泽怯生生地往后缩。 孟瑶一只手撑住墙壁,免得他逃跑,继续问道,“既然你跟他关系好,能不能让他帮我问问哪里有古琴卖?他舅舅拥有海皇星最大的古董交易所,应该很容易得到这方面的消息吧?” “可是,可是我跟他的关系值不了七百万。他不会帮我问的,还是你自己去找他吧。” 孟瑶和善的脸庞微微扭曲了一瞬,咬牙道,“你是故意拿昨天的话堵我?”如果她能请得动欧阳晔,早就自己去说了,哪里还会屈尊降贵来找一个碳基人?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你要说自己去说,我真的不敢惹他。孟瑶同学,请你不要为难我,我手里有人权组织的通讯号,必要的时候我会……我会向他们求助的。”祁泽漆黑的眼里满是恐惧,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垂死挣扎。 发现周围不断有人看过来,孟瑶不得不退后两步,阴森道,“行,既然我面子不够大,那就让欧阳端华亲自来找你。” “你什么意思?”严君禹的语气比对方更森冷。 孟瑶听不见他说话,指了指脸色煞白的祁泽,又瞪了瞪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学员,然后匆忙离开。 祁泽顺着墙根慢慢走远,单薄的背影显得十分萧瑟。严君禹跟在他身边,告诫道,“孟瑶好像是欧阳端华的未婚妻。欧阳晔跟欧阳端华向来水火不容,孟瑶的事他绝不会管,所以她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你最近小心点,不要落单。欧阳端华性格狠辣,很可能会用伤害你的方式威胁欧阳晔。” 说到这里他表情微滞,无奈道,“算了,我说了也是白说,你就没有不落单的时候。”真正了解少年之后才会发现,他性子很独,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心。欧阳晔表面看上去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更像从属。 一人一魂吃完午饭继续去上课。同学们还在讨论孟瑶和海琳娜打官司的事,脸上莫不透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祁泽觉得无聊,把东西收拾收拾准备逃课。反正他是教室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导师们连点名都会故意略过他不提,然而想让谁担当丑角的时候却又会第一个叫他上台。 这种课不上也罢。 祁泽猫着腰从后门溜出去,路过洗手间时顺便上个小厕。严君禹等在门外,神态自然地听着水流汇入马桶的悉索声。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有些尴尬,但现在早就习惯了这种形影不离的生活。他的尸体分明藏在欧阳晔的空间钮里,但却更喜欢跟着祁泽,或许是因为探寻对方身上的秘密能带给他前所未有的乐趣吧。 他也曾试着待在欧阳晔身边,但往往坚持不到十分钟。欧阳晔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修炼体术上,对准沙包不断踢腿挥拳,这太乏味了。然而他似乎忘了,当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每天也是这样过来的。 思忖间,几名身材高壮的少年慢慢走近,为首那人正是欧阳晔同父异母的弟弟欧阳端华,也是这一任欧阳家族的少族长。他显然早就知道祁泽的行踪,径直踢开隔板门,把瘦小的少年拎出来。 “告诉欧阳晔,他可以和我对着干,只要不怕承受我的报复。以后欧阳家会是我的,他不想像只丧家犬一样被我赶出去,现在最好学会收敛脾气。李家早就不是原来的李家,李煜也护不住他多久。”单手把人提起来,掼在墙上,欧阳端华冷冷一笑,继续道,“欧阳晔在乎的一切,到最后都会被我一一摧毁,就像他的母亲,就像他的继承权,就像你……有一句话劳烦你帮我带给他,弱小的物种没有生存的权利。” 他每吐出一个字,掌心就会释放一缕寒气,这寒气凝成惨白的冰霜,顺着祁泽的脖子爬上脸颊、头发,又慢慢朝下延伸,很快把他整个人冻住。 旁边有人提醒道,“二少,他是碳基人,您悠着点,小心把他弄死。” “弄死又怎样?欧阳晔难道敢为他跟我翻脸?”欧阳端华语气轻蔑。 几名同伴不再多话,只是咧嘴笑了笑。 严君禹看着祁泽慢慢失去血色的脸颊和缓缓合上的眼睛,胸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怒气。他试着阻止欧阳端华,却徒劳无功,精神体不免扭曲起来。弱肉强食,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也是他从小奉行的生存法则。但现在,当事情发生在祁泽身上时,他却觉得很难受。 “欧阳端华,我命令你马上住手!”他试图用精神力进行攻击,却没能奏效。死人的精神体再强大,到底比不上活人。 眼看祁泽快失去意识,洗手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名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的少年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发出一个火球,擦着欧阳端华的鼻尖砸到对面的墙壁上,激起无数灼热的小火星。 “王轩,别多管闲事!”欧阳端华手劲儿松了松。 “放开他,否则我不介意揍你一顿。”王轩举起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拳头,温度已降到零下的洗手间立刻回暖。 欧阳端华似乎对来者十分忌惮,狠狠啐了一口才扔掉手里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当两人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道,“严君禹快要死了,没有他的推荐,你要想进入帝国军事学院就必须获得机甲大赛的第一名。就凭你那台老掉牙的机甲,能不能闯过预赛都是个问题。王轩,你得意不了多久。” “是吗?那我在擂台上等你。”王轩看也不看他,快步走到祁泽身边,用异能帮他解冻。 祁泽艰难地睁开眼睛,虚弱道,“谢谢学长。我住在102栋公寓,你能把我送回去吗?我的室友会帮我请医生。”这位少年他认识,正是之前唯一获得严君禹青睐,并准备推荐给帝国军事学院的天才,目前就读机甲系。 严君禹的眼光果然不错,王轩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只可惜运气有点背,不等推荐信审核通过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王轩一面安慰少年一面将他抱起来,匆匆朝宿舍区走。严君禹跟在两人身后,表情异常森冷。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他更加渴望能活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被人欺辱凌虐,而自己除了大声吼叫,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从未如此无用过,也从未如此挫败过。他借助了少年的力量才存续至今,关键时刻却连拉他一把都做不到。 他想活着,前所未有的迫切。 第18章 欧阳晔早得了消息,正站在公寓门口等待,看见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祁泽,立刻拨打欧阳端华的智脑,大声咒骂起来,“欧阳端华,我.日.你全家!前脚让老头子逼我帮孟瑶买琴,后脚竟然把祁泽打成重伤!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他.妈.的想得太美了!我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孟家和欧阳家的杂碎们休想踏进李氏交易所一步!老子就算手里有琴也不卖给你们,让孟瑶去音乐学院吃.屎去吧!” 不等那边反应,他“啪”的一声摁掉通话,急急忙忙把抱着人的王轩迎进屋,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轩虽然也是学霸级别的异能者,却因为稳压欧阳端华一头,且抢走了对方前往帝国军事学院深造的名额,欧阳晔对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错,现在他又救了祁少一命,好感度自然更高。 要知道,王轩虽然天赋绝佳,出身却很低,来自于著名的垃圾星图克,上头没有父母,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需要抚养,只能边读书边打工,忍饥挨饿都是常态。当别人选择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时候,他却能冒着得罪欧阳家的风险把祁泽救出来,其品行可见一斑。 “谢谢学长,太感谢了!要不是你,等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祁泽估计已经……”欧阳晔看了看几乎快没有呼吸的少年,眼眶不由发酸。 “不用谢。欧阳端华下手非常狠,直接把寒气送进这位同学的身体。你光让医疗机器人检查还不够,最好把他送去医院泡修复液。他的内脏应该已经被冻坏了。”王轩不敢再输送热力,怕把握不好度,对少年造成二次伤害。对方毕竟是碳基人,细胞结构与他们不一样。 “好的,我知道了。我刚才已经联系了救护车,医生很快就来。学长,这里乱得很,我就不招待了,等祁泽脱离危险我们一定好好谢你。”欧阳晔焦急地搓着手,而医疗机器人正在给少年检查身体。 王轩纯粹是为了救人,完全没有攀附欧阳大少爷的意思,见他已经安排妥当,于是立刻告辞出来,免得添乱。 严君禹把人送到门口,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他虽然已经死了,但事实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王轩如果能进入部队锻炼,一定会成为一名正直、忠诚、无私的军人。道完谢,他立即回到客厅查看祁泽的情况,却发现他已经半坐起身,正用力拉扯衣领,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表情,仿佛之前的气若游丝、奄奄一息都是别人的错觉。 “你没事?”他和欧阳晔几乎同时问出口,惊讶的语气也一模一样。 祁泽递给欧阳晔一个“问什么废话”的表情,一路走一路脱掉湿透的衣服,关上房门后仅剩下一条短裤。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这条短裤竟慢慢变成一袭丝质长袍,紧紧贴合在他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灵魂状态下的严君禹骇然发现,这件长袍正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这是所有属性糅杂在一起形成的色彩,具有极强的防御力。在白光之下还有丝丝缕缕的金光顺着长袍攀爬蔓延,形成一个神秘的圆形图案,许多方块小字呈放射状排列在图案中心,仿佛活物一般微微浮动着。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祁泽正是依靠这件长袍挡住了欧阳端华的攻击,但他表面上是一个碳基人,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伪装重伤。 严君禹很少看见祁泽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他脱掉长袍,走进浴室清洗,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发出几声冷笑,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估计还是在谋划着怎么报复欧阳端华。 确定少年没事,他这才研究起被随意扔在地上的长袍。 帝国也能生产具备防御功能的服装,却都是轻铠式,模样看上去很厚重,而且抵挡不住高阶异能者的攻击。欧阳端华是五级异能者,不算强,却也不弱,别说碳基人,就算是硅基人,被他的寒气穿透身体也得在修复舱里泡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但祁泽却一点事也没有,听听浴室里磨牙的咯噔声,竟还活力十足。 轻薄、贴身、隐形、变形、百分百抵挡异能者的攻击,这种长袍若是让外界得知,必将引起各方觊觎,其中包含的科技手段若彻底解析、复制,并运用在军事领域,又会打造出怎样一支强兵? 联想到种种前景,严君禹揉了揉眉心,再一次为祁泽神秘莫测的来历感到头疼。他手里的每一张底牌都能撼动现有的科技体系,某一天,当他不愿意蛰伏下去,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涛? 更要命的是,他性格亦正亦邪,有时候骂他一百句也不见得能惹他生气,有时候却只需多看一眼就能叫他记恨。要让他安安分分地待在帝国,不招惹事端,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到这里,严君禹摇了摇头,面上显得非常苦恼,心里却并没有最初那种极度厌恶的情绪。人毕竟是感情动物,待在一起久了,自然会产生偏向性。每天一起冥想,一起学习生活,不知不觉,他已经认同了祁泽作为自己最亲密的人的定义。 “我觉得你应该再去医院检查一遍,内脏受伤有时候本人是没感觉的,往往要过几天才会发作。”见少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他立刻开口劝说。 祁泽越过他,边擦头发边走到客厅,沉声道,“欧阳晔,把你的智脑借我用一用。” 欧阳大少爷刚打发走匆匆赶来的救护车,还交了几千块钱误工费。他似乎早就习惯了少年的颐指气使,想也不想便摘下智脑,准备用内气解开屏幕,却见少年先一步夺过去,指尖随便点了点竟把屏保解开,然后调出一个半透明的表格。 “祁少,你怎么能用我的智脑?”欧阳晔有点发蒙。智脑不是一对一的吗?不是只能识别本人的内气,精神力,或基因吗? 祁泽没搭理他,噼里啪啦打下几行字,把表格填满,然后将虹膜扫描仪对准欧阳晔大睁的眼睛,按下确定键。严君禹看得直皱眉,几次出声阻拦都毫无用处。 “您的申请已受理,审核通过,录入资料库,官网发布……谢谢您的参与,希望您一切顺利。”无机质的嗓音终于令欧阳晔回神,他这才发现祁泽填写的竟是异能者武斗大赛的报名表。 “祁少,是我眼花了还是你疯了?”他指着官网上冒出来的新名单,颤声询问。 “我没疯,你也没眼花。”祁泽把智脑扔回去,漫不经心地开口,“这段时间好好修炼体术,下个月比赛就开始了。” “你也说了让我好好修炼体术,那应该知道这场比赛是体术者不能参加的吧?我去干嘛?给异能者送菜吗?”欧阳晔惊恐地哀嚎起来,“天啊!大家都在问我是不是活够了,想自杀。祁少,我被你害死了!”话落抱着头躺倒在沙发上。 祁泽弯腰盯着官网上喷涌而出的评论,冷笑道,“我觉得欧阳端华说得很对,弱小的物种没有生存的权利。然而他自己好像体会不到这句话的真谛,所以我需要你在擂台上好好教教他。” “可是我拿什么去教?我只是四级体术者,而他是五级异能者,虽然只差了一级,但其中却隔着一道天堑。”欧阳晔满脸悲愤。 “放心,我会为你搭建一座跨越天堑的桥梁。”祁泽直起腰,平淡的语气中暗藏一丝傲然。他转身朝地下室走去,将追在后面的欧阳晔关在门外,只留下一句森冷的警告,“你要是敢撤销报名表,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废物。” 暗搓搓准备自救的欧阳晔被冻个透心凉,扶着门板跪下去,凄惨道,“祁少,我上辈子是不是挖了你祖坟啊,这辈子要当牛做马替你还债?欧阳端华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伤不了你,你干嘛不自己去找他麻烦,偏偏让我当这个炮灰?祁少,我要是死了谁给你钱花?祁少你再考虑考虑啊!” 门板那头毫无反应,欧阳晔嚎了几嗓子便收起凄风惨雨的模样,冷静而又自持地站起来,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舅舅。 严君禹原本还有些担心他,却听他语气平淡地说道,“舅舅你放心,祁少目前还用得上我,不会让我死的。既然他敢给我报名,自然有几分依仗。他那么记仇,不可能轻轻松松放过欧阳端华。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好好修炼,他想杀的人如果是欧阳端华,那么我不介意做他手里的刀……好,我明白,随时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他看了看冰冷的金属门板,又看了看智脑上不断蹦出来的嘲讽留言,嗤笑一声后走上台阶。 严君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叹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果然很有道理。”替他俩操心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少打开扭蛋,大喝一声:去吧皮卡丘!帮爸爸报仇吧! 欧阳·皮卡丘·晔:…… 第19章 原本用做练习场的地下室已经大变样,所有器材都被搬走,一半改建成深达三米的游泳池,只是还没注水;一半改建成冶炼房,一台军工冶炼炉已安装完毕,随时可以投入使用。 一大堆金属和石材摆放在冶炼炉旁边,祁泽正挑挑拣拣,神情专注。 “看样子你准备就地打造一把属性武器,好让欧阳晔能参加异能者武斗大赛?”严君禹走过去低语,“若不是待在你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我也会认为你已经疯了。举办武斗大赛之前,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给欧阳晔检测异能属性和等级,你认为他能顺利通过这一关吗?” 他摇摇头,自嘲道,“好吧,就当这话我没说过。欺骗机器似乎是你的拿手好戏。你总是能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他沉默下来,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名弱小的碳基人可以吸收各种属性的元素,然后把它们注入自己亲手打造的器械里,就像给它们注入了生命。常识、常规、常理,放在他身上只会一次又一次被打破。 “我真想知道你会做到哪一步。”严君禹由衷感概道。 祁泽现在只保留了炼气期的修为,神识和灵眼都不能动用,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挑出来的材料含有多少灵气和杂质,哪个部位可以利用,哪个部位须要剔除。他只能凭感觉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不得不放弃使用黑眼星系原有材料的想法。 如果在打造灵武的过程中,连炼器师本人也不了解所放材质的特性,那么只会打造出一件废品。他强忍肉痛从乾坤袋里取出两块结域石,扔进冶炼炉。结域石,顾名思义就是自成一域,既可以吸收五行之灵,又可以容纳阴阳二气,还能交织时间与空间,所以大多被炼器师用来打造储物工具。 但祁泽却非常喜欢用它做基底,因为它可以无限融合各种属性的材料,是制作成长型灵武的最好介质。 炼器师若想证道,终生都会为了打造一把神器而努力,在此之前,他们会做出许多试验品,随着等级的提升慢慢摒弃那些不够强大的失败之作,唯有最后一把灵武能陪伴他们飞升或陨落。 成长型灵武虽然存在,却建立在以神级材料做媒介的基础上,但祁泽却能反其道而行。他可以选择不断打造更强大的灵武,也可以选择终生只铸造一柄。他的融合之力注定他的证道之路比别人更宽广。 打一个简单的比方:修炼最初,实力总是最低微的,锻造出的灵武也很弱小,要让它变得强大就必须添加更好的材料。这就像在稻草堆砌的地基上垒砖,砖块越高,地基就越摇晃,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住急剧增加的重量而垮塌。反之,以最坚硬的金刚石做基底,无论你想在上面修筑多高的楼宇,也不需要考虑承重的问题。 所以,要打造一件神器,首先要准备相应的神级灵物作为底胚。 但祁泽的特殊灵根却能在堆垒的过程中让稻草和砖块融合成一种全新的材质,然后严丝合缝地结为整体,无论后面再添加多少更好更沉重的材料,它们总能完美融合,全没有垮塌的危险。 更神异的是,当别人需要收服灵火用来冶炼各种材料时,祁泽的融合之力却能替代灵火将其消融。从学会炼器开始,他使用的一直是没有灵性的青鼎,每每还得自己升火,因此被父亲赐道号青鼎真人。 别人把这个当成嘲笑他修为低下的证据,却不知这背后隐藏着如此骇人的真.相。也因此,各大长老才会在激战爆发时合力将他送走。他是为炼器而生,这句话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只要他还活着,太玄神造宗就不会倒下。 沦落到海皇星,祁泽发现世上竟有冶炼炉这样的好东西,完全不用自己控火,温度却比灵火还高,只需输入一丝融合之力就能轻而易举融化最坚硬的材料。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工具。 想到这里,用掉两块结域石的肉痛感才终于消减,他从半透明的窗口看进去,慢慢调整着温度和输入灵气的多少。灵眼未开,他原本还担心把握不好锻造材料的时机,却发现现代科技十分人性化,竟在冶炼炉上开了一个透明的口子。如此,就算半吊子炼器师来了也能顺利完成第一个步骤。 当两块结域石化成液态时,祁泽操控机械手臂把它们导出来,装在一个小凹槽里。岩浆一般的红色流火令周围的空气随之沸腾,祁泽额角滑下一滴汗珠,还未落到地面就蒸发干净。这温度已快超出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严君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高温中渐渐变得扭曲,连忙倒退几步,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火不是单纯的炉火,它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火元素,以至于在空中形成一个小漩涡,令温度带上了强大的攻击性,连精神体都能烧灼。两块融化成液体的石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它们仿佛活物一般在凹槽底部蠕动,慢慢凝聚成两把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剑。 而祁泽却对这种奇景视如平常,从空间钮里取出三样东西:一把铁锤,一把铁钳,还有一个两头突起,带底座的巨大铁块。严君禹叫不出铁块的名字,却猜到这可能是锻造武器的一种工具。 “你竟然真的准备就地打造属性武器。”他沉默了许久才吐出这句话,惊讶的表情已全数收敛,心里的波涛却始终难以平复。 他见过穆燃打造机甲,与穆家的独门绝技相比,祁泽无论是使用的工具还是冶炼的方法,都只能用“原始”两个字形容。然而这种原始的氛围却让两把长剑具备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锐意,它仿佛穿透了恒古不变的时光洪流,破开了万千星辰的宇宙空间,在这逼仄、昏暗、酷热的地下室里,凝聚出了魂魄。 它们仿佛是活的! 严君禹摇摇头,暗笑自己着了魔,竟然会产生如此荒诞的想法,但下一秒,自嘲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只见祁泽用铁钳夹起其中一把长剑,放置在铁块上反复捶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带有特定节奏的捶打声不断在空中回荡,而越来越多的红色光点仿佛听见了传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穿透墙壁,穿透人体,穿透一切阻隔,义无反顾地投入剑身。 原本漆黑粗糙的长剑慢慢变得光华流转,不断有火焰的纹路浮现,又在捶打之下融合。祁泽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的红色光团里,精致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他很热,已经脱掉浴袍,只穿着一件长裤,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起起伏伏的肌肉纹理流淌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水洼。 严君禹无法靠近,目光却黏在他身上久久难移。这样的祁泽他从未见过,认真、专注,眼里满是炽热与执着。 --- 祁泽不知道当自己沉浸在锻造中时,还有一缕魂魄在旁边观望,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手里已成雏形的长剑。修炼到金丹期后,锻造灵武就无需再动用铁锤、铁钳和铁砧,只需一个意念,炉鼎中的溶液便会自主凝聚成炼器师想要的形状。然后他们只需变换手决,将灵言与灵阵刻入灵武,再经过祭灵就能大功告成。 祁泽晋级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完全脱离了手工锻造灵武的过程。但现在,当他重新拿起工具捶打时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浓烈的火元素通过他的身体汇入长剑,不断冲刷着他的经脉,还有一部分留在丹田里,凝聚成灵液。过程虽然灼热难忍,效果却比吸收灵石强一百倍。 他的手臂起初还有些酸软,现在却感觉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所谓“千锤百炼方成钢”,大约就是如此。 终于打造完一个剑胚,又用能量液淬火以增加硬度,祁泽自言自语道,“父亲,孩儿明白了。明白当初我扔掉您送给我的铁锤时您为何会露出失望的表情。可笑孩儿还为自己飞涨的修为感到沾沾自喜,却忘了身为一个炼器师最应该具备的东西,那就是积累。您送我锤子不是让我锻造灵武,而是让我锻造自己,对吗?如果我能听话一些,踏实一些,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低下头,看着摆放在铁砧上,红光大盛,灵气流转的长剑,释然道,“但是现在还不晚。炼器首先要炼心,这一点孩儿已经明白了,将来必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列祖列宗失望。” 打造剑胚只是第一步,要让灵武具备强大的防御性和攻击力,还必须将灵言与灵阵一一刻入。这个过程叫做附灵,用星际通用语表述类似于加持。 高阶炼器师只需掐手诀就能附灵,一个手诀里往往暗含数万,甚至数十万个灵言与灵阵,在它们的相互作用下,灵武才会彰显出强大的实力。而初级炼器师只能靠锉刀将灵言与灵阵一一雕刻上去,再反复捶打以确保稳固性。这个过程只能用艰苦卓绝来形容。 祁泽最初还觉得很麻烦,恨不能一夜之间找回金丹期的修为。但现在,他衷心感谢上天将自己送到海皇星,没有这段经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缺失了什么。 第20章 祁泽打造完火属性剑胚又一鼓作气打造完风属性剑胚,不知不觉天就亮了。他辛苦一夜却丝毫不见疲态,洗完澡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继续锻造。 严君禹受不了风、火两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形成的酷烈风暴,只能远远站在一旁等待。通过一夜观察,他已能百分百肯定祁泽的来历。毫无疑问,他出身于锻造世家,父亲应该是一名高阶锻造师,水平不逊于帝国的锻造之神穆飞星。 为什么如此肯定?就凭祁泽目前的锻造水准。 这两把剑尚未成型,却把周围的风、火元素吸纳一空,以至于差点形成电磁风暴。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玄幻小说家的笔下,而非现实。 严君禹是雷火双系异能者,当祁泽打造火属性剑胚时,他竟受益不小,为防被火元素撑爆身体,不得不立刻坐下冥想消化。短短几个小时,他的精神体已能隐约触摸到实物,如果再来几次,恐怕无需修复尸体就能直接以灵魂的形态活过来。 “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他盯着少年沾满汗珠的光.裸脊背,呢喃道。复活意味着离开少年身边,想到这一点,他竟会觉得不舍。再没有人能让他升腾起如此强烈的探究欲,也再没有人比少年更神秘莫测。 --- 一人一魂在地下室里忙碌,欧阳晔也没闲着,每天都拼命修炼体术。他为祁泽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反正全校师生都知道欧阳端华的恶行,还以为祁泽这回肯定治不好了。其间,王轩来看过几次,都被欧阳晔搪塞过去。他似乎很好奇欧阳大少爷突然变成异能者的事,却并不多问。李煜则在李氏官网上发表了声明,说欧阳晔早就觉醒了异能,为防某些人迫害才隐瞒至今。 这其中牵扯到豪门争斗,家族恩怨,引起很多热议。有人表示理解,有人表示观望,还有人持怀疑态度。如果欧阳大少爷早就拥有异能,哪里会被欧阳端华打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把家族继承权丢掉了? 然而武斗大赛开始前,每一位参赛者都必须经过严格地测试才能入场,欧阳大少爷不会蠢到在全星系人面前撒谎,除非他彻底不要脸了。这样一想,很多人又觉得这条消息九成九是真的。 但谁也不知道,欧阳晔此刻有多么心虚气短。祁少已经很久没露面了,连营养液也是由机器人管家放在门口,他想起的时候会出来拿,没想起的时候堆个两三天。地下室的安全门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这让欧阳晔更感忐忑。 如果祁少没能兑现承诺让他拥有异能,他绝对会成为全星系的笑柄。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然而占据他一半身体的,来自于李家的血液却让他无法放弃豪赌一场的念头,于是他顶住了来自于外界的庞大压力。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舅舅家里,避开了欧阳端华和某些人的试探。 “他还没出来?”李煜沉声问道。 “再等等,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月呢。”欧阳晔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脑。 “如果他是在拿你开玩笑,我一定会扒了他的皮。”李煜眼里浮现一丝杀气。 欧阳晔心脏紧缩,退出比赛的想法又一次冒出来,就在这时通讯器响了,上面显示出两个字——祁少。 “祁少,你出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接通。 “不要废话,赶紧回来。”另一头的声音似乎很沙哑疲惫。 “好,我马上来。”瞥见舅舅的眼神,他急忙说道,“等等别挂!我能带我舅舅一块儿来吗?” “可以。”随即便是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 甥舅俩赶到地下室时,祁泽正在擦拭一把纯黑色的长剑,剑身没有开刃,看上去像匆忙打造的物品,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和点缀,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平凡,若是再加两个字,那就是平凡无奇。 “这就是你花费十多亿买来的玩意儿?”李煜没把这句话问出口,但不满的眼神却表明了一切。 欧阳晔捂住脸,后悔的情绪再次汹涌而来。 祁泽专心擦拭自己的作品,并未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但严君禹作为旁观者,却渴求道,“如果你们不想要,能不能让给我?”亲眼看着两把长剑从流动的液体慢慢凝聚成型,又在少年的千锤百炼之下化为强大无匹的利刃,严君禹对它们的喜爱之情几乎难以克制。 如果能活过来,他一定要请少年为自己锻造一把武器,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思忖间,欧阳晔已走到近前,迟疑道,“祁少,这就是你准备卖给我的属性武器?它看上去似乎不是金属打造的?光泽感不太够。” “嗯,是石头。”祁泽头也没抬。 欧阳晔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李煜则彻底失去了耐心,诘问道,“我们付给你十多个亿,你就卖给我们一块石头?” 祁泽不以为忤,将擦好的长剑递给欧阳晔,淡声道,“先试一试吧。” 试一试也好,不然有火也没理由发作。李煜冲外甥摆手,欧阳晔会意,接过长剑时手肘往下掉了掉,惊呼道,“它好重!” “重就对了,重剑无锋。”祁泽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闭关半个月,他的身体非但没有消瘦下来,反而越发强健,原本平坦光滑的腹部略微有了肌肉起伏的纹理,挺直腰背站在原地,竟也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 他冲陪练机器人指了指,命令道,“攻击它。” 欧阳晔运转内气,狠狠挥出一剑,一个火球砸在机器人身上又立刻爆炸,令它步伐微微一滞,外甲也产生了几分破损。趁着这个机会,欧阳晔欺身上前,连连劈砍,经过几轮打斗,最终把机器人轰杀。 “我,我能使用异能了。”他喘着粗气大喊,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这也叫异能?”李煜却看向祁泽,缓缓说道,“祁少,我是个生意人,讲究诚信为本。您为了意气之争把小晔推到风口浪尖上,却只给他准备这种级别的武器,您是想干什么?坑他?您自己应该也清楚,这把属性武器只是初级,威力很有限,而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却能拿到帝国军事学院的入学通知书,所以参赛者无不是四级以上的高手。照眼下这种程度,小晔一上台就会被秒杀。” 他略微躬身,态度温文有礼却又极其强势,“很抱歉祁少,这单生意我们没法做。” 严君禹也大感意外。他亲眼看着这两把剑诞生,那汹涌澎湃,几欲喷薄而出的元素之力绝对不容看错,怎么到了欧阳晔手里只能发挥这点威力?但他并不如何担心,总觉得少年还会有后手。 祁泽瞥了李煜一眼,语气冷嘲,“货没验完,你急什么?我祁泽从来不卖残次品。”话落命令道,“欧阳晔,把你的血滴在剑上。” “滴血?为什么?”欧阳晔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不误,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未开刃的剑上。就在这一刻,一缕红光与一缕青光迸发而出,交相辉映,最后融合成刺眼的金光,原本平钝的剑刃瞬间变得锋利无比,隐隐有嗡鸣声由内而外层层荡开,令人耳膜刺痛。 李煜难受地皱紧眉头,握剑的欧阳晔本人却半点不适感也没有,反而睁大眼睛,目露狂喜与惊骇。 这把剑活了!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由剑柄传导至自己全身,又迅速发散出去,将他变成一块磁石,源源不断地吸取着游离在空气中的风、火元素。它们疯狂涌入,竟将他全身经脉撑得几欲爆裂,一股庞大能量无处宣泄,又顺着剑锋喷薄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火焰形成的龙卷风不受控制地朝前方掠去,所过之处一片焦黑,地板、天花板、机器人,沿途所有阻碍全都化成滴滴答答流淌的钢水,那场景就像发生了一场小型的火山爆发。这还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如果经过严格的训练,又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欧阳晔被剑锋吐出的火焰震退数米,脱力般跪在地上,全身经脉都在叫嚣着“疼痛”。但他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强撑着站起来,大声问道,“舅舅你看见了吗?刚才那一击是我干的?” 李煜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紧接着又摇头。确切地说,这场破坏是那把剑干的,它好像是一个活物,会嗡鸣絮语,会主动攻击,完全不受外甥控制。唯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武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怎么会?”李煜舔舐干燥的唇瓣,哑声道,“祁少,滴一滴血就能让属性武器提升五个等级不止,这是什么原理?”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可能触及别人的隐秘,他不禁露出后悔的表情,转而想起自己先前不客气的言论,冷汗更是哗哗往下掉。 这把武器远远超出他的心理预期,无论祁少如何做到的,都轮不到他来过问。这十几个亿花得值,花得太值了! 第21章 祁泽的锻造手法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他向全星际公开,也没人学得会。而且他必须让欧阳晔和李煜知道,这些武器是他自己打造的,如果妄想杀人夺宝,那等于竭泽而渔,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待日后修为恢复了,他不用再忌惮任何人,如果心情好的话可以把这段合作关系保持下去,反正他身边也得有几个人帮忙办事。 想到这里,他瞥了李煜一眼,徐徐解释道,“原理很简单,在锻造这两把剑的最后阶段,我把欧阳晔的鲜血融入进去,如此,它们就成了欧阳晔身体的一部分。当它们落到别人手里时,就只是威力最次的初级武器,而欧阳晔如果没滴血认主的话,也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什么叫两把长剑?我只看见一把,而且滴血认主又是什么?”李煜满脸疑惑,紧接着睁大眼睛,骇然道,“等等,你是说这把剑是你自己打造的?” 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严君禹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最后七天,祁泽向欧阳晔要来一袋鲜血竟有这种神奇的功效。他原本已把长剑打好,却又重新投入冶炼炉,混合着鲜血烧成液态,又开始重复最初的动作:不断捶打,不断雕刻,复又捶打,复又雕刻,那些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神秘字符一一被凿出又一一被砸平。 严君禹不明白祁泽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仿佛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打造的物品是什么模样。但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他心里没数,而是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具备特殊的意义,只是外人无法理解罢了。 这种锻造技艺简直神乎其神,难怪祁泽把自己的作品叫做灵武,这个“灵”字大概囊括了“灵魂”与“灵性”两种含义。与其说他在锻造某种工具,不如说他在创造一种生命。 当严君禹艰难地平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时,李煜显然还没办法思考,他上上下下打量少年,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脱力的感觉稍微缓解之后,欧阳晔走了过来,正巧听见两人的对话。他愣了愣,继而拍着脑门说道,“原来祁少你让我输800cc血是为了打造这两把剑?我大概明白滴血认主是什么意思。原本它们在我手里只是普通的属性武器,当鲜血渗入进去,我竟然与它们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很多使用技巧无需传授,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脑海里了。” 他举起长剑,也不知道按了哪个机关,竟然将之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把,然后把其中一把远远投掷出去,末了掌心向上,指尖一勾,飞到半途的长剑又折返回来,与他五指紧贴。它们已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人能让它们发挥出这样大的威力。 李煜已经看傻了,指着灵光流转的长剑半天说不出话。若不是为了保持自己沉稳干练的形象,他真想掐一掐自己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祁泽却表情淡淡,一边收拾堆了满桌的工具,一边解释道,“将鲜血与武器融合,这一步叫做祭灵,可以让死物拥有灵性。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我出身于锻造世家,这种方法是我家的独门秘技。若是卖给一般人使用的灵武,我们会融入兽血,灵性会稍差一点,但威力却能根据灵兽的等级进行调节;若是私人订制,则由定制者自己提供鲜血。祭灵之后,灵武只会承认鲜血的主人,终身只为主人驱使。” 他看向欧阳晔,一字一句说道,“所以我们那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们不是人与工具的关系,而是战友的关系,希望你好好爱护它们。”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欧阳晔将双剑合一,举到面前凝视,一股奇妙的,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认同感由掌心传导至剑身,令它们发出轻微的嗡鸣。 “这是我的剑,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记住了。”他眼眶忽然变得一片通红,手腕轻轻一抖,一股灼亮火焰就从剑锋吐出,朝前席卷,随即又有一弧风刃紧跟其后。风助火势,二者甫一交汇就迅速膨胀爆裂,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下室被击穿一个焦黑的大洞,安防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承重墙受到破坏,该建筑有坍塌的危险,请所有人尽快撤离,请所有人尽快撤离。” 李煜捂着心脏,咬牙道,“欧阳晔,你他.妈.的高兴疯了吗?”不过他能理解,如果这事落到自己头上,自己恐怕早就蹦到外太空去了。这样两把威力巨大的剑,却只听从自己的召唤与驱使,它们是最忠诚的伙伴,永不背叛,更不会被居心叵测者利用,从而调转剑锋来对付自己。 这哪里还是死物?分明有了灵魂!翻遍星际史,李煜也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祁泽的家世与底蕴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就算他是碳基人又如何?凭这手锻造技法,无论走到哪儿都不愁没人追随。 如今他愿意与李家合作,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他们竟还猜忌来猜忌去,调查来调查去,简直是作死!想到这里,李煜狠狠唾弃自己一番,然后毕恭毕敬地把祁大少爷请出去,并保证一定会在一天之内修好地下室。 把浑身脱力的外甥送回房间浸泡营养液,他悄悄叮嘱,“小晔,好好照顾祁少,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都尽管答应下来,我们李氏全族将为他所用。还有,等以后你们交情更深一点,帮我也订购一把武器,多少星币我都出。” 欧阳晔呵呵一笑,“是谁说要是祁少骗人,就把他的皮扒下来的?又是谁当初劝我随便用别人的血糊弄过去,免得被祁少偷走基因?我要是真听你的,现在可就亏死了!” 李煜赶紧回头,发现祁少还坐在客厅吃饭,没听见这些话,不禁流下一滴冷汗,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说话注意一点,别得罪祁少。跟了他,你这辈子绝对比欧阳端华爬得高。我们李氏能不能搭上祁少的巡航巨舰,全靠你了。当初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祁少这尊真佛,我错了还不行吗?” 欧阳晔立即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会跟祁少打好关系。等以后我们交情深了,我帮你问问他。他说过,这种灵武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有灵根。我就是风火双灵根,所以才能使用风林火海。”他拍了拍紧紧搂在怀里的黑剑,动作温柔地像对待自己的情人。 “灵根是什么?风林火海?这是你给两把剑取的名字?”李煜把眼底的垂涎之色压下去。 “灵根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有祁少能测。这件事咱们先别提,免得他不高兴。风林火海就是我的小宝贝儿啊,呵呵呵……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外甥猥琐的表情很辣眼睛,李煜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修复舱放满营养液,将他提溜进去,冷笑道,“你仔细看看剑柄,那里刻着四个古字,那才是祁少给剑定下的名字,你别乱叫。还有,祁少的锻造技法很神异,之前根本不存在于黑眼星系,否则祁家早就超越穆家成为第一锻造世家了。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是外星系来客,更有可能是华夏遗民。”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极为慎重,“建国之初,有一部分华夏人因为反对基因改造技术而出走,他们大多是具有古老传承的隐世家族,手里掌握的力量超越你的想象。最强大的异能者,最强大的古武者,最强大的技师,均来自于这些家族。如果他们没有离开,帝国不会耗费了一千多年才在黑眼星系站稳脚跟。我敢肯定,祁少的家族在他们那里绝对属于一流世家,因为军火买卖往往是最赚钱的。你好好跟着祁少,他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你吃一辈子了。” 关闭修复舱之前,他补充道,“祁少要是再想卖古董,你第一时间联系我。那都是绝世珍品懂吗?” “我懂,我懂。”欧阳晔抱着风林火海沉入淡蓝色的营养液里,假寐了一会儿又睁眼,吧唧吧唧亲了剑柄几口。 李煜出门后原本想跟祁少套套近乎,见他面露疲态,连忙识趣地告辞。严君禹坐在餐桌对面,拧眉道,“你好歹把这块面包吃完。最后七天你没日没夜地打剑,每天只冥想两小时,身体怎么受得了?吃完东西你也像欧阳晔那样泡泡营养液,补充一下元气。” 少年双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相伴一个月,他似乎一点也没跟这缕幽魂培养出心灵感应,放下只咬了两口的面包,朝欧阳晔的房间走去。门锁上安装的防护系统根本拦不住他,他畅通无阻地走进去,弯腰敲打欧阳晔的修复舱。 嘟嘟嘟,嘟嘟嘟,欧阳晔从迷糊中醒转,看清来人,连忙打开舱门坐起来,谄媚地笑,“祁少,你有事?” “忘了告诉你,这两把剑是成长型灵武,通过吸收灵气会慢慢变强。而你作为释放灵气的媒介,也会随之晋级。当剑锋卷刃时你就来找我,我会把它们投入熔炉重造,每一次依然需要你提供鲜血。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会因为灵气地浇灌冲刷而产生胀痛难忍的感觉,熬过去了就能变强,熬不过去只能止步。到最后你会达到什么高度,完全看你自己的毅力。” 欧阳晔傻了,完全没办法消化这个巨大的惊喜。 第22章 在乾元大陆,人是万物灵长,可化天地之力为己用。而在黑眼星系,人类把自己改造成了三丹不齐的怪物,虽然个体力量得到极大提升,却也杜绝了吸收天地之力的渠道。 他们把自己从导体变成了绝缘体,从密封容器变成了漏勺,无论外界存在多么浓郁的灵气,也不能化用。而三丹俱齐的异能者却又缺失了相应的功法,终其一生只能靠自己摸索,修真证道,全是妄想。 不,更确切地说,他们连修真证道是什么都不明白。 祁泽拥有炼器宗所有顶级功法,对别派传承却一无所知。当然,他也没有培养一个修真者的打算,更不会贸然把太玄神造宗的传承交给别人。他之所以看重欧阳晔,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证道的工具。 他想看看欧阳晔能跟随风火双剑走到哪一步。别的炼器师奉行“以人养剑”,他偏要反其道而行,试一试“以剑养人”。 交代完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他径直回房打坐,而欧阳晔则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嗷”地一嗓子跳起来,“舅舅,你知道风林火海有多厉害吗?你肯定想不到……” 他拨通李煜电话,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光着膀子在房里跳舞,怀中紧紧搂着黑剑,眼神温柔,表情迷醉,就像搂着自己的爱人。他决定这辈子就跟风林火海一起过了,什么小鲜肉、小辣妹,全他妈滚到一边儿去吧! 李煜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你试着去买一张彩票,我有预感你可能会中大奖。”这逆天的运气也是没谁了。怎么他就没年轻一百岁,跟祁少刚好做舍友呢? 欧阳晔蹦跶了几分钟就瘫了,一个人艰难地爬回修复舱,搂着黑剑睡过去,嘴角挂着一抹傻笑。严君禹双手插兜,站在一旁静静看他,表情非常复杂。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家世、容貌、能力,都属顶尖,只有别人仰望的份儿,何曾羡慕过任何人?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羡慕欧阳晔,如果可以,他不介意与对方换一换。他的潜力虽然达到SSS级,未来注定会站在顶端,但他更想像欧阳晔这样,用自己的汗水与毅力去拼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SSS是人类强者的极限,这一点已成为公认的事实。他很想打破,却总觉得力不从心,仿佛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断崖,要么止步,要么坠落。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祁泽说过的一句话——我会为你搭建一座跨越天堑的桥梁。 这桥梁,似乎已经握在欧阳晔的手中。 “真是个幸运儿。”他摇摇头,脸上满是自嘲。因为他知道,欧阳晔能获得这份幸运是由于他心里还留存着一丝天真,愿意用全部身家豪赌一场。而自己若是在同样的情况下遇见祁泽,只会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甚至于抹杀对方的存在,进而抹杀所有奇迹。 看来祖父说得没错,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要保留几分初心。这段时间的经历教会他太多东西,也让他对力量、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如果能活过来,如果能活过来……他走到对面房间,坐在少年身边,看着他精致的侧脸陷入沉思。 ---- 比赛在即,欧阳晔在一队雇佣兵的保护下前往摩罗娜大森林进行特训。他每天与狂兽对战,武力值在风林火海的辅助下节节攀升,很快就达到了四级异能者的水平。以他的年纪,在海皇星也能算得上少年天才之一。 严君禹自从得到庞大火元素的补充后,精神体就可以离开尸体自由活动,偶尔也会跟去观摩,但待不了多久又会迫不及待地回到祁泽身边。他喜欢战斗,喜欢流血,但现在,这些都比不上祁泽更吸引人。 锻造完灵剑,祁泽又开始改造地下室的游泳池,用锉刀在池子底部一点一点刻出一个八边形图案,线条十分复杂,还有许多古老的文字点缀其中。室内的元素粒子因为这些图案地渐渐成型而开始动荡,似乎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严君禹隐约产生一种预感,这图案应该与自己存在莫大的关系。但他不敢深想,只每天陪在祁泽身边,他雕刻,他旁观;他打坐,他冥想;他忘了吃饭,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提醒,哪怕对方一句话也听不见。 忙活了大半月,所有线条终于连在一起,祁泽靠着游泳池壁瘫坐下来,脸上露出罕见的,纯粹的笑容。严君禹惊艳的目光飞快从他身上移走,又像防备着什么一般,慢慢离他远一些。 恰在这时,祁泽的通讯器响了,教务处发来短讯,告诉他请假条已严重逾期,要么就去销假上课,要么就干脆退学。祁泽当然不想退学,他还打算寻找途径转去机甲制造系,观摩学习这个世界的炼器技巧,于是洗漱干净,捯饬整齐,去了教室上课。 一个月不见,孟瑶似乎阴沉了很多,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不与任何人说话。海琳娜倒是一点也没受影响,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她与同桌嬉笑打闹的声音,看来孟海两家的官司最终以海家的胜出而宣告结束。孟家得罪了李煜,始终没能买到合适的古琴,如今正急着四处联络拍卖行。 帝都音乐学院遍地权贵,高手云集,如果拿现代制作的七弦琴去参赛,在音色上就先输别人几分,顺利获得入学资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孟瑶只是想羞辱祁泽,却没料反而害了自己,弄到最后不但输了官司、丢了前程,甚至连颜面也被别人踩在脚下,心里的郁气自然越积越深。 海家也是豪族,她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报复,看见完好无缺走进教室的祁泽,双眼立刻红了。 “你还没死呢?”她嘴唇微微一勾,笑得极其恶毒。 祁泽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十分淡然地走过去,照例坐在角落。 孟瑶回头狠狠瞪他,瞥见海琳娜嘲讽的神情,又勉强把怒火压下去。斗不过海家就拿一个碳基人出气,哪怕她赢了又怎样?面子只会丢得更彻底。但心里到底过不去那道坎,她迅速点开智脑,给未婚夫发了一条短信:你答应过我的事根本没做到!祁泽没死,他来上课了! “最近我要特训,等武斗大赛结束,欧阳晔和祁泽我会一块儿收拾。放心,爸爸正准备动用严家的关系去联络皇室拍卖行,那边货源很广,而且正在筹备联合大拍卖,有了消息会立刻通知我们,不出一个月就能帮你买到一把古琴。” 欧阳端华的回复令孟瑶重开笑脸,顺手发送了几个飞吻的表情。 祁泽心有所感,远远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他不耐烦久坐,听了半堂课就弯腰从后门溜走,路过机甲战斗系时似乎想起什么,拉住路人询问,“这位同学,你知道王轩在哪个班吗?” 路人指了指训练场,让他自己去找。 祁泽刚走到场边就发现了目标,对方正围着一台机甲绕圈,表情似乎很苦恼。 “怎么,这台机甲坏了?我帮你修。”祁泽不喜欢废话,一过去就直接张口。 “你是……祁泽?”王轩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短短一个月,少年长高不少,只是皮肤很白,在阳光地照射下呈现一种透明的质地,嘴唇却红得滴血,眼睛也黑亮无比,乍一看竟带给人妖异的感觉。 难怪欧阳大少爷对他痴迷不已,近期甩掉了所有情人,只留下少年一个。这是打算浪子回头了。王轩暗搓搓地在心里八卦,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好了吗?今天开始上课了?” “我好了。”祁泽绕着机甲走了两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这台机甲出问题了?我帮你修怎么样?” 心知少年打算用这种方法回报自己,王轩很感激,却还是摆手道,“修不好了。这台机甲是最老式的G9,如果是其他零件坏了还可以用别的型号代替,但能源转换器坏了却没有办法换,因为厂家早已经停产几百年,仓库里根本没有存货。我这台机甲大概是帝国最后一台G9,都可以放在博物馆里展出了。” 王轩心态很好,竟不忘自嘲一句。 他的舍友却很担心,提议道,“修不好就算了。你把它当成废铁卖了还能赚一点星币,我们哥儿几个再给你凑一凑,干脆买一台新机甲。眼看机甲大赛快开始了,你输不起。” 一名高壮的男生走过来,附和道,“是啊,别再联络厂家了,纯属浪费时间。如果获得机甲大赛的冠军,你就能去帝国军事学院深造,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不知道吗,欧阳端华那小子既报名参加了武斗大赛,又报名参加了机甲大赛,说是要包揽两项冠军,抢走两个入学名额。你可不能让他得意!” 严君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沉声问道,“因为我死了,所以你的保送名额也作废了?”“人走茶凉”莫过于此。死亡真是令人又无奈,又无力。 王轩知道两个舍友家境并不比自己好多少,于是坚决推拒了他们的提议。 祁泽耐心听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把机甲给我,我保证帮你修好,就当报答你之前的救命之恩怎么样?” 第23章 祁泽反复提出请求,终于引起了王轩的注意。他迟疑道,“救你是应该的,哪里还要报答?况且G9已经停产,翻遍全星系也找不出相同的零件置换,你怎么修?”能源转换器是机甲的心脏,如果不是原装的,根本起不了作用。 “欧阳晔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机甲制造师,他那里有很多老式零件,没准儿就有G9的能源转换器。这样吧,你等会儿把机甲送到102栋公寓,让那位机甲制造师帮你看看?”祁泽提议道。 王轩想了想,很快就答应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二人互相道谢,然后愉快分手。回到公寓后,祁泽从网上下载了一张G9构造图,认真看起来。严君禹坐在他身边,笑着调侃道,“所谓的很厉害的机甲制造师就是你自己?” 祁泽没反应,看完图纸后从冰箱里翻出一支营养剂,用牙齿轻咬,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瓶口。 严君禹不说话了,目光从他粉红的舌尖移开,继而不自然地咳了咳。 一阵滴滴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祁泽点开通讯器,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我刚才接到王轩打来的电话,他说谢谢我帮他修机甲。祁少,你不会准备亲自动手吧?你连机甲也会修?”欧阳晔语气中透着一股难言的兴奋。 众所周知,唯有异能者才能驾驶机甲,因为他们既有精神力可以连接机甲的控制系统,又有强悍的身体能够对抗驾驶舱内的巨大压力和辐射污染。 欧阳晔虽然能使用风火双剑,却不能驾驶机甲,因为他没有精神力。所以哪怕他赢得了武斗大赛,获得了帝国军事学院的入学通知书,也不能报考机甲战斗系。这是他毕生的遗憾。 小时候他常常会天真地想:如果科学家制造出普通人也能驾驶的机甲就好了;但渐渐长大之后他才明白,现今的科学还不足以攻克这一难题。 然而祁少就像一个bug,不断推翻着他的既定认知,告诉他世上还有奇迹。接到王轩的电话,隐约猜到祁少会制造机甲,他忽然兴奋起来。他觉得别人做不到的,祁少未必做不到;祁少做不到的,别人肯定做不到。如果祁少愿意高调一点,还有穆燃什么事? “只要是机器,我就能修,修不好的话直接造一台。”祁泽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多霸气。 欧阳晔高兴坏了,急忙问道,“祁少,你能打造一台普通人也能驾驶的机甲吗?我出钱,倾家荡产也可以!” 机甲的制造原理与傀儡差不多,算得上高阶灵武的一种,普通人很难驾驭。然而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需在驾驶舱内布一个防御法阵,隔绝强大的灵压;然后在机甲表面刻满聚灵法阵,以弥补灵气供应不足的问题;再将精神力操控系统直接转换成灵魂连接。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拥有异能,但灵魂却人人都有。 这话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很难,要想炼制一具傀儡,首先得有金丹期的修为。祁泽目测了一下,恐怕还得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自己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目前还不行。”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以后可以。”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狂喜的嚎叫,叫完才听欧阳晔喘着粗气说道,“祁少,我先定制一台行吗?回来就给你交定金。” “行吧。”祁泽对星币来者不拒。他早就不是太玄神造宗的少主了,也没有数不尽的灵脉可以享用,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 欧阳晔挂断通讯器,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往回赶。 听完两人对话的严君禹愣了许久才摇头苦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帝国拥有几百亿人口,而一千人里才出一个异能者。如果剩下的99%的人都能驾驶机甲,化为战斗力,帝国将无往不胜。如果一切成真,你将凭一己之力改变帝国的历史。” 祁泽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当救世主的爱好,也没有推广傀儡的念头。他一心一意只为精进自己的炼器水准,继而得证大道。唯有有缘人才能从他手里获得灵武,至于什么叫有缘,这就得看对方有多少星币了。 想到此处,他迅速给欧阳晔发了一条短信:你出多少定金? 欧阳晔秒回:你说多少就多少。 祁泽满意了,心道欧阳大少爷果然是自己的有缘人。 严君禹盯着少年滴滴响的智脑,又看了看他无比餍足的表情,不禁摇头莞尔。每当他被少年的深不可测吓到时,却又会被他单纯稚嫩的一面惹笑,他就像一个宝藏,不断挖掘便会不断发现惊喜。 说实话,如果现在让他离开少年,他真的会不舍。他很想亲眼看着他走到最后,更想知道他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改变。他有预感,少年绝不会庸庸碌碌一辈子。 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一阵引擎声,欧阳晔和王轩一前一后抵达公寓,正巧撞见。 “你来送机甲?听说欧阳端华放出话来,要夺得武斗和机甲大赛的双料冠军?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修好机甲,打他个落花流水。只可惜那位大师今天没空,过几天等他来了我再通知你。”欧阳晔吊儿郎当地走进来。 “你和祁泽有心了,我感激不尽。这是我的所有积蓄,不知道够不够修理费?”王轩拿出一张卡。 “给什么钱?要么收回去,要么滚蛋!”看见坐在沙发上喝营养液的祁少,他张扬的表情立刻变成谄媚,笑嘻嘻地开口,“宝贝儿,你怎么吃这种东西?冰箱里有食材,你让机器人管家帮你做啊。再不然给我打电话,我回来带外卖。”说完捋起袖子走进厨房,表功道,“我最近特意学了两个拿手菜,干脆我来做好了。” 王轩看得叹为观止,心道欧阳大少爷果然浪子回头了,于是扔下存放机甲的空间钮和□□,又一再向祁泽道谢,然后识趣地离开。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祁泽身为宗门少主,在人情世故方面很薄弱,也不留客,摆摆手就把王轩放走了。如果对方不出手,他也不会死,但这份因果算是欠下了,不能不还。 欧阳晔捣腾了半小时才弄出两片烤焦的面包和一碗黄中带绿的蔬菜沙拉,自己尝了两口,差点被齁死,只好给附近的餐馆打电话叫外卖。他走出客厅,发现祁少没在,顺着楼梯走到地下室,果然发现对方正站在一堆破旧的零件里。 “这是王轩的机甲?”瞥见一个刻着G9字样的零件,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祁泽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严君禹却摇头笑了笑,明白欧阳晔为何如此惊讶。要拆卸一台机甲必须使用专业工具,诸如起重器、起落架、机械手臂等等,但祁泽只是把G9放倒,拿着一把扳手这里捣腾几下,那里捣腾几下,就把一台钢铁巨人拆成了一堆零件。他仿佛生来就懂得修理或制造机器,这份天赋无与伦比。 “你用什么拆的?太快了吧?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帮你买些工具回来。”欧阳晔直咂舌。 祁泽白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除了用手还能用什么?他懒得说话,默默把零件拿起来,一一核对图纸,有问题的放到一边等待修理,没有问题的浸泡在能量液里。干完活,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欧阳晔一直没走,拿着一块细绒布不厌其烦地擦拭风林火海,见祁少终于站起身了才问道,“听说G9早就停产了,市面上没有零件卖。你怎么修?” “我手里有图纸,可以自己造。”祁泽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难处理的问题。 欧阳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酸溜溜地冷哼,“便宜王轩那小子了。如果他没打败欧阳端华,我一定要他双倍赔偿修理费!” 祁泽点燃冶炼炉,把几块金属投进去,然后慢慢解开纽扣,脱掉衬衫,光着膀子走到工作台前,将铁锤和铁钳清洗干净。他原本瘦弱的身体已布满薄薄一层肌肉,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出灿金色的光芒,修长的手臂,纤细的腰肢,还有腹部的两条人鱼线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起伏,看上去充满了力量,也散发着难以名状的诱.惑。 严君禹忽然看向欧阳晔,冷冷开口,“你该走了。” 然而欧阳晔还沉浸在祁少难得一见的性.感风情里,眼睛睁大,嘴巴微张,表情十分猥琐。 “你该走了!(你该走了。)”严君禹再次开口,却没料与祁泽的声音重合。这难得的默契终于令他黑沉的眼里沁出笑意。 欧阳晔不敢违抗祁少,连忙抱着风林火海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好奇询问,“你这就开始打造零件?” “那还等到什么时候?武斗大赛比完立马就举行机甲大赛,只有半个月了。”祁泽头也没回地叮嘱,“这几天你别忘了把屋顶改造一下,装一根避雷针。” “避雷系统本来就有,不用再装避雷针。”欧阳晔扒拉着慢慢合上的门板说道。 “我怕避雷系统不够用。你多装几个总没错。”祁泽也不多做解释。死人复活是逆天之举,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天道,总会有所反应。避雷针、机甲、飞艇,科技这玩意儿倒是有点意思,当真带给他不少灵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星期三要入V啦,以后会保持每天双更,但会把双更合并成一章。 入V当天12点发文,因为要等编辑过审,但是我日夜颠倒,9点的时候我可能刚睡下,所以得等到中午。以后还是会恢复到9点。我掐指一算,9点是吉时,宜嫁娶,宜出行。 最近迷上了玄学,想开一本风水算命的耽美。 第24章 G9早已被军方淘汰, 其制造技术算不上什么秘密,随意在网上就能搜到。祁泽把废弃零件丢入冶炼炉,一边等待它们融化成液体,一边查看G9的详细资料。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太玄神造宗从来不出残次品, 而他也不会堕了宗门的威名。 “G9是初代机甲, 技术全面落后于现代机甲, 体积笨重,耗能巨大,反应迟缓,防御性低, 几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这台机甲是王轩从图克星带回来的, 应该是别人扔掉的垃圾。他家境贫寒, 把所有奖学金攒起来也不够买一台新机甲,只能这样凑合。G9的能源转换器采用的是压缩催化技术,每秒钟提取到的能量是现代机甲的五分之一, 而体积却足足大了两倍有余,因此整个机甲的上半身,光是能源舱就占去了一半, 剩下一半则是驾驶舱。粒子炮、激光枪、激光剑等武器设备只能安装在肩部或手臂,故而火力十分有限。” 严君禹对历代机甲的优缺点如数家珍,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继续道, “现代机甲采用最先进的离解式能源转换器,直接把能量石或能量液离解成元素粒子,将能量利用率提高至70%,而体积和重量却只有压缩转换器的一半。试想一下,把能源舱的体积节省出一半,可以安装的武器会增加多少?最大的问题是,现代机甲一块能量石可以支持五小时作战,G9却连两小时都不到,其续航能力也很差。” 祁泽似乎也看到了相关资料,眉头慢慢皱紧。 严君禹话锋一转,笑道,“但是武器和性能却不能决定一台机甲的强弱,关键还得看操控它的人。王轩的潜力值高达SS,他强大的精神力完全弥补了G9反应迟缓,体积笨重的弊端,而超人一等的预判能力让他总是洞察先机,以雷霆之势迅速击溃敌人。他和这台G9是完美搭档,你看了他的作战视频就能知道。” 他话音刚落,祁泽的智脑就发出一阵引擎轰鸣的声音,王轩驾驶的G9出现在屏幕上,几个回旋避开对手密集的炮火,一剑封喉。 “漂亮!”祁泽鲜红的嘴唇微微上翘,显然对王轩的战斗力很欣赏。 严君禹默了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补充道,“或许你应该看一看我的作战视频。王轩虽然很优秀,但与真正的军人比起来还差得远。” 祁泽了解到G9的优缺点,也了解到王轩最擅长的作战方式,这才关掉智脑,准备打造零件。冶炼炉散发出常人难以忍受的温度,令他半.裸的身体不断沁出细小的汗珠,汗珠慢慢凝结,又顺着肌肉的纹理滑落,仿佛在他体表镀了一层光,莹莹生辉。 严君禹移开视线,表情晦涩。 祁泽却很喜欢流汗的感觉,随便抹了抹半湿的头发便拿起铁锤和铁钳,开始叮叮当当地干起来。 “王轩的精神力很强大,所以哪怕使用的是最老式的机甲,启动速度也比别人快很多。每一个动作比别人快0.01秒,整场战斗加起来,快得就不是一步两步。而每一个0.01秒中都隐藏着胜利的契机。更妙的是,他的分析和预判能力很强,别人刚升起一个念头,他就已经预料到后手,先一步堵死了别人进攻的路线。”祁泽一边捶打半成型的零件,一边呢喃道,“所以他最大的优势是速度,而我要放大这种优势,让他一直赢下去。” 无数青色的光点汇聚在他的铁锤上,随着每一次敲打渐渐融入金属零件中。细小的火花四处迸溅,与青光交相辉映,这样美妙的场景恐怕只有死去的幽魂才能看见。 严君禹移开的视线再次定格在少年身上,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显得深沉而又难测。 祁泽是标准的炼器狂,一旦沉浸在工作中就会忘了时间,除非饿得受不了了才会停下来喝一瓶营养液。他让欧阳晔帮自己请了长假,教务处以为他内伤还没好,也就没多问。 忙乎了七天,所有零件都已打造完毕,正平铺在工作台上。祁泽拿起锉刀开始雕刻灵言和法阵,多以速度和防御为主,刻完用锤子砸平,再刻,反复几次之后,零件表面看上去光滑无比,但内里已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浸泡在能量液里不需要修复的零件也褪去锈迹,变得光泽如新,战斗时留下的划痕被祁泽的锤子一一砸平,若是忽略掉G9字样的标注,乍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台未组装的新式机甲。 又过了三天,附灵这道工序终于完成,祁泽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睛,对通讯器说道,“欧阳晔,通知王轩来拿机甲。” “修好了?”欧阳晔语气很惊讶。 “修好了,正要组装。” “那我立刻让他来。”那头挂断电话,匆忙回转。 祁泽拿起一块毛巾,随意擦掉胸膛和腰腹的汗珠,又把垂落的发丝抹到脑后。他模样显得很疲惫,但身体却变得更为修长柔韧,每一块线条流畅的肌肉都蓄满了元素之力,在逼仄而又昏暗的地下室里仿佛能爆发出光彩来。 在锻造机甲的过程中,他仿佛也在锻造着自己。严君禹定定看他几眼,表情复杂。不得不承认,认真工作的少年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吸引力,不仅仅是因为他神秘莫测的手法,还有他对锻造的执着与热爱。 愿意把全部生命倾注在某一项事业上的人无疑是值得尊敬的。 眼看少年想把零件组装起来,他迟疑道,“虽然我很愿意相信你的技术,但是你最好买一台检测仪,好好检测一下这些零件的精密度和耐用度。手工打造的零件毕竟比不上机器作业,总会出现或多或少的误差。” 即便天才如穆燃,每打造好一个零件也会反复进行测试和修改,往往要调整五六次才能达到完美水平。而祁泽从头至尾都没动用过测量仪,完全是靠脑海里的印象在进行打造。 一张全息图纸,一双手,这样的制作工序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严君禹看看空旷的地下室,再想想穆燃堆满各种精密仪器的研究所,不禁摇头莞尔。 祁泽的大脑和双眼就是最好的测量仪,完全不存在出现误差的可能。他把构件分门别类平铺在地上,摆成一个零散的人形,然后拿着一把扳手开始组装。一个小时后,有人在外按响门铃,应该是欧阳晔和王轩。 “宝贝儿,大师呢?”欧阳晔冲祁泽挤眼睛,王轩则左看右看,似乎在寻找大师的身影。 “他刚走,这是学长的机甲。”祁泽把空间钮递过去。 “修好了?”王轩满怀忐忑地问道。 “修好了,这里空间狭小,不太方便,你带去训练场试一试吧。如果有问题我们再联系大师,让他来看看。”祁泽诚挚道,“谢谢学长上次救了我。” “不用谢,你们也帮了我大忙!”王轩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去训练场试一试这台机甲的性能。”欧阳晔早就等不及了。他想通过这台机甲预估一下祁少的制作水平。 三人先后出了地下室,严君禹跟在少年身边,心里饱含期待。他亲眼看着这台机甲由破旧不堪到焕然一新,亲眼看着无数光点交汇成神秘符文隐没在厚厚的金属板下,而它们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这一直是他迫切想要了解的问题。 武斗大赛和机甲大赛已近在咫尺,这些天,申请使用训练场的人特别多,往往需要排好几个小时的队才能轮到。王轩为人仗义,能力也强悍,在机甲战斗系人缘很不错,他刚到,就有几名学弟笑着打招呼,并表示要把场地让给他。 王轩满怀感激地拒绝,找到自己舍友换了排位号,又等了半小时才终于进入训练场。 “机甲修好了吗?”他的两位舍友跟来看情况。 “修好了,等会儿咱们打一场试试。”王轩边说边开启空间钮,然后目瞪口呆地倒退几步,“卧槽!这他妈是我的G9?没搞错?”两名舍友同时捂住眼睛,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台机甲的光辉刺瞎了。 欧阳晔见过之前那台G9,再对比现在,嘴巴大得能塞进一颗鸡蛋,“收钱,修成这样一定要收钱!王轩赚大发了!”这尼玛太超出他的想象力了。 王轩送过来的时候,这台G9早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原本纯黑色的涂层东一块西一块地脱落,显露出下面的锈斑,激战时留下的划痕、弹孔、凹洞到处遍布,每一次动作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显然正濒临报废的边缘。但现在,黑色涂层已被尽数刮掉,还原了银灰金属的本色,锈斑、划痕、弹孔、凹洞,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流线型的光滑外壳。 在璀璨阳光的照射下,这台比新式机甲笨重很多的G9,竟带给人雄伟壮观的感觉,它静静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战士。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一天是12点,以后还是9点。 第25章 王轩惊呆了, 绕着机甲走了两圈才艰难开口,“我以为你们所谓的修理是换一个能源转换器,但是你们好像把所有零件都换了一遍。这得花多少钱啊?” 欧阳晔捂着胸口,肉疼道,“不花什么钱。古语说得好, 帮人帮到底, 送佛送上西。既然要修, 就把它全都修好, 免得你因为机甲报废而退出比赛,那不是白白便宜了欧阳端华?” 祁泽也附和一句,“的确没花什么钱。”所有零件都是原有零件融了之后再造的,工本费算起来没多少, 就是比较消耗体力。但是帮了王轩就等于间接性地打击了欧阳端华, 他乐意得很。 王轩对欧阳家两位少爷的恩恩怨怨也了解一点。以前他看不起欧阳端华的阴险歹毒, 也看不起欧阳晔的玩世不恭,但了解之后才明白偏见和流言真的要不得。欧阳晔这人十分豪爽仗义,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连传说中爱慕虚荣、出卖色相的祁泽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这份天大的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事尽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王轩慎重无比地说出这句话, 然后登上驾驶舱准备对战。他的舍友早就启动了另一台机甲,正站在场边预热。 “欧阳晔,这次你可帮了大忙了!等会儿他们比完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机甲战斗系的学员都是千里挑一的异能者,平时傲气得不行, 很少与纨绔子弟交往。但现在,王轩的另一名舍友却主动走上来搭话,脸上透着满满的感激。 “客气什么,帮他就是帮我自己。我还等着他在擂台上干.死欧阳端华呢。”不知想到什么,欧阳晔摸着下巴阴笑起来。 严君禹站在祁泽身边,低声道,“没经过检测就直接把零件组装上去,如果出问题了怎么办?”话音刚落,启动中的G9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与他对战的舍友焦急询问,“怎么,机甲没修好?” 王轩没答话,站稳之后操控机甲走了走,跳了跳,又做了几个进攻的动作,然后强忍激动道,“没问题,修好了。只是我没想到发动机变得这么强力,机身也轻盈很多,我没控制住,启动得太猛,所以才会失去平衡。我先适应适应,一会儿再战。” 欧阳晔通过对讲机得知情况,心里嗤笑道:我就说嘛,祁少怎么可能失手?修得太好也是一种负担啊! 祁泽一点儿也没担心,双手托腮坐在看台上,津津有味地欣赏机甲对战。王轩犀利无比的操作,精准而又风骚的走位,直捣要害的攻击,总能引起他热烈地鼓掌。 “王轩很有潜力。”严君禹一会儿看看场下,一会儿盯着少年精致的侧脸,沉声道,“但他离最高水准还差得远。我建议你看一看寰宇机甲大赛,全黑眼星系所有高等文明都将派遣战士参加。”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能进入决赛的都是特种战士里的佼佼者,而我已连续夺得三届冠军。如果没发生这次意外,第四届冠军也非我莫属。” 但少年什么都听不见,又黑又亮的眸子一直看着台下。 试用完机甲,王轩就像磕多药的瘾君子一般,满面酡红地跳下升降台,直说要请欧阳晔和祁泽吃饭。他没敢提出当面酬谢那位机甲大师的请求,生怕造成攀附对方的误会。能把G9改装成这样,大师绝对是帝国排得上号的人物,哪里是普通人能随意接触的?欧阳晔能请动对方出山,不知用了多少人脉,又付出怎样的代价? 如果说刚看见机甲时,王轩对欧阳晔和祁泽有十分感激,现在则变成了十二万分。 一行人聚餐过后又聊了会儿天,到晚上八.九点才分开。祁泽由于许久没见阳光的缘故,肤色白得吓人,王轩以为他一直没康复,临走时一再叮嘱他注意身体,还说会在擂台上痛揍欧阳端华,为他报仇。 祁泽勾唇笑了笑,模样看上去既可怜又乖巧,回过头时却迅速变成面无表情。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抬眸时看见屋顶装好的避雷针,心里不免微微一动。 “走,去地下室。”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喝得微醺的欧阳晔连忙跟上,按照吩咐往游泳池里注入能量液。 “把尸体拿出来。”祁泽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什么尸体?”欧阳晔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严君禹的尸体还放在自己的空间钮里。他连忙把冰棺取出来,捂着眼睛退后几步。看惯了祁少妖异的脸庞再去看一团血糊糊的烂肉,那冲击性实在是太强了。 祁泽却一点儿不适的感觉也没有,打开瓶盖,将一枚深红色的药丸塞进尸体嘴里,替换了原先那颗魂珠。魂珠还在散发微光,可见严君禹的灵魂一直都在,而且保存得很好。将之擦拭干净,放入乾坤袋,他双指并拢,在尸体的喉部轻轻一抹,药丸便顺着他指尖散发的灵气进入食道,融化在肚腹中。 严君禹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隐隐感觉到自己期盼的时刻终于降临了。 “你在救我吗?”他哑声询问。 少年没回话,但事实已经给出最好的答案。冰棺里,一缕缕血肉爬上森森白骨,缓慢覆盖至尸体全身,继而长出皮肤,重生毛发。青年英俊逼人的脸庞凝结着一层白霜,在白霜之下,却有一点生机勃勃的红晕透出来。他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了一觉,而不是死去多时。 欧阳晔看傻眼了,几步跑到冰棺旁边,惊骇道,“尸体,尸体长好了!祁少,你真的能救活他?”卧槽!他一直以为祁少在吹牛啊! 严君禹早已经有了预感,所以很快就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见少年伏在冰棺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脸颊,没有实体的灵魂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灼热滚烫,好似熔炉。 少年轻而易举将他的身体抱起来,慢慢泡入能量液,摆放在事先雕刻好的图案中心。一股庞大而又温和的力量将严君禹的精神体包裹起来,往游泳池里扯去。下一秒,“噗通噗通”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回荡,那是心脏在跳动,从虚弱到强健,由紊乱到平稳。 活过来了!严君禹用力睁开眼睛,依稀看见少年将几块紫色的石头放入身旁的凹槽里,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电光和身体撕裂的剧痛。 又要死了吗?雷光久久不散,几乎将他的身体劈成灰烬,当他以为自己快坚持不住时,一具温热的身体覆盖上来,帮他挡掉了所有攻击,急促的呼吸声吹拂在耳边,同时还有太过疼痛才会导致的抽气声,丝丝缕缕,乱人心弦。 “走开!”严君禹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但事实上却连嘴巴都张不开。灵魂脱离太久,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掌控自己的肉体。 电光持续不断,一道比一道强悍,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能把天空劈开一个大洞。他不用猜也知道遮挡住自己身体的少年正经受着怎样痛苦的折磨,耳边隐约还传来欧阳晔崩溃的呼救声。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自己早就该死了,何必连累少年。他刚想奋力翻身,电光和轰鸣就戛然而止,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的少年退开一些,捧住他的脸颊,指尖一笔一划,在他额头写了一个字。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那字符变成一缕金光,钻入眉心不见了,严君禹也随之昏迷过去。 欧阳晔简直快疯了。他打死也没想到把雷暴晶扣入游泳池底部的凹槽后,能量液竟然开始吸收空气中的雷元素,过度失衡的元素粒子引起了电磁风暴,继而招来更大的雷霆。他待在隔音效果绝佳的地下室里都能听见外面传来的打雷声,一下又一下,好像天塌了一样。 更没想到的是,看见严君禹快被劈成焦炭,祁少竟会跳下去帮他挡雷。能量液咕咚咕咚冒着气泡,蒸腾出一片惨白的雾气,欧阳晔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大喊救命,然后屁滚尿流地去按报警器。 但报警装置早就被祁少拆了,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原本极其醒目的红色按钮,恨不得抱头痛哭。就在这档口,紫色雷光忽然消失,白色雾气也慢慢退去,又过了几分钟,一阵哗啦声传来,一个人影翻上岸,快速扒拉着身上的衣服。 “祁,祁少?”欧阳晔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把严君禹弄上来。”祁泽扔掉焦黑残破的衣服,换了一件长袍,边系腰带边叮嘱,“尽快找人把他送去摩罗娜大森林,随便扔在什么地方,只不要让野兽再把他吃了。” “你没事?”欧阳晔揉了揉眼睛,转而去看池子底部的严君禹,又揉了揉眼睛。想象中的两坨焦炭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大活人。 “我怎么会有事?”祁泽晃晃脖子,捏捏拳头,咧嘴道,“我好得很!”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九天玄雷更大补。只这一下功夫,他就恢复到了筑基期巅峰的修为。 第26章 黑眼星系存不存在天道, 这个问题曾经一度困扰着祁泽。但现在他明白了,天道依然存在,只是更加浩渺,所以难以感知罢了。而黑眼星系的原住民们却把天道降临所造成的异像解释为“电磁风暴”。 所谓的电磁风暴是指某个地方的某种元素粒子极度失衡,导致其他元素互相碰撞继而产生雷电、飓风、大火、地震等灾难。由于元素粒子的活动没有规律性可言, 所以电磁风暴的发生也无法预测, 每一秒, 每一个地方, 都有可能遭受它地破坏。 为了尽量减少损失,黑眼星系的建筑物都安装的有避雷系统、防火系统、防风系统、防震系统等等,堪称固若金汤。而祁泽正是因为事先了解到这一情况,才会放开手脚在地下室里布置阴阳逆转阵法。 校方派来的巡查小组确定此处没有人员伤亡就离开了, 临走时让欧阳晔填了一份房屋受损清单, 他们会请施工队来修理。 “严重吗?”祁泽刚洗完澡, 头发正淌着水。 欧阳晔连忙拿起浴巾帮他擦干,老老实实报告道,“不严重。屋檐缺了一个角, 应该是被雷劈的;外墙黑了一大片,还裂开几条缝,但内部结构没受损, 只要把缝填了,再重新刷一层漆就行。这是自然灾害,学校会负责修好,与咱们没关系。” 说这话时他腰杆挺得笔直, 可见一点也没心虚。 祁泽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欧阳晔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却迟迟不敢开口。每个人都有秘密,更何况还是祁少这样的惊天大秘密,他总觉得知道太多没有好处,不如顺其自然。祁少给什么他接什么,祁少指哪儿他打哪儿,保持好这种从属关系就行。 丢开浴巾,拿起一个吹风筒,他继续汇报,“等会儿舅舅会派人把严君禹送走。祁少,你真的不出面吗?你想啊,你以前那么喜欢他,他却屌都不屌你,这回你把他救活了却又默默隐瞒下来,这不是很亏吗?要不咱们先把他扔了,然后又假装偶然遇见,再把他救起来,让他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们一来一往地相处,日子久了还怕培养不出感情?” 祁泽淡淡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发现空机甲的是我们,发现失踪者的也是我们,你是嫌军部太无能,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是不是?” 欧阳晔干笑几声,表情讪讪。 “顺利把人送走就行,别做多余的事。”祁泽已经恢复到筑基期巅峰的修为,只需掐一个手诀就能弄干头发,但他习惯了被人伺候,此时半靠在沙发上,双眼微眯,神态慵懒,比欧阳晔更像大少爷。 “我知道了,绝不会给祁少你惹麻烦的。”欧阳晔再三保证之后才给舅舅打电话,催他快点。 不出半小时,李煜就到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冰棺里的严君禹。活了,竟然真的活了,曾经破败的身体现在完好如初,有呼吸也有心跳。如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他什么都没问,直接让心腹把人抬进飞艇。 “祁少不再看严君禹一眼吗?”临走时,他体贴地开口。 “不了。”祁泽缓缓摇头。既然恩情已经还清,这人也对自己没有感觉,倒不如彻底拉开彼此的距离。现在回头想想,他对他与其说是情爱,倒不如说是依赖,依赖有这样一个人来排遣自己初入异世的迷茫与恐慌。 “我们没有缘分。”他补充一句,继而摆手,“他快醒了,你们出发吧。” 李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于是立刻启动飞艇离开学校。祁少怎么可能迷恋一个人到失去心智的地步?他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救活严君禹,到最后却悄无声息地把人送走,可见根本不图对方什么,完全是为了偿还曾经欠下的救命之恩。 这种行为方式非常大气,而且令人心安。今后与他合作,至少不用担心被出卖或者捅刀。 --- 两个月之前,周管彤的家乡遭受了电磁风暴地侵袭,家里上千顷种植园毁于一旦,父母也在灾难中丧生。她不得不请了长假处理善后,眼下正急急忙忙往学校赶。 再过一个月就要交论文了,如果没能顺利通过答辩,她就拿不到药剂师资格证。家里一群亲戚还等着瓜分财产,而她势单力薄,没法与他们斗,唯有靠自己。药剂师是帝国稀缺的人才,一旦毕业就不愁找不到工作,薪资与地位都高人一等,如果能进入帝国军事学院深造,前途还会更光明。 周管彤默默想着心事,路过摩罗娜大森林时忽然忆起自己还缺了一味做实验的草药,连忙停车去采。 摩罗娜大森林隶属于海皇星军事学院,这里被划分为许多区域,有实战演习区,草药种植区,狂兽养殖区等等。周管彤熟门熟路地走到种植区,仔细观察着每一株植物,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异响,走近一看才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男人。 “严教官?”拂开这人凌乱的发丝后,她不敢置信地低语,随即伸出手,试探他的鼻息和脉搏。还好,人是活着的,这张俊美非凡又贵气逼人的脸庞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但是怎么可能呢,舍友不是发短信告诉她严教官早就找到了吗? 她来不及多想,打算先把人搬上车再说,却没料刚触及对方手臂就见他睁开了眼睛,哑声问道,“你是谁?这又是哪里?”一股紫色电光在他掌心跳动、闪烁,噼啪作响,如果打到人身上会造成什么后果? 周管彤吓呆了,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开口,“严,严教官,我是海皇星军事学院药剂学专业的学生,我叫周管彤。” 严君禹对这个名字丝毫没有印象,他试图回忆些什么,却忽然感到头疼欲裂,只闷哼一声就又晕倒过去。周管彤呆站片刻,见他一直没有动静才大着胆子上前,把人拖到飞车上。 她给舍友打去电话询问严教官近期的状况,挂断之后隐约意识到对方根本没在医院养伤,而是一直在摩罗娜大森林里。也就是说,她刚刚捡到了一个失踪人口,而且分量极重。如果应对得当,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摆脱吸血鬼亲戚,往高处爬的机会。这样想着,周管彤的呼吸不禁粗重起来。 抵达学校后,她谁都没告诉,而是辗转联系到严博,让他来接人。途中,严君禹再次苏醒过来,她试着去刺探口风,并惊喜地发现对方似乎失去了某些记忆,竟然丝毫不知道离他失踪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且头脑一直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 这下她终于放心了,强忍激动走进军部。 “严教官怎么样了?还好吗?”不等许起问话,她先焦急地开口。 “有专门的医生照料他,你不用担心。”许起单刀直入,“既然你两个月之前就发现昏迷不醒的严教官,为何不联系我们?你应该知道大家都在找他吧?” “我家里出事了,脱不开身。而且电磁风暴扰乱了通讯卫星,我也是离开家乡才能使用智脑。没能及时联系你们我很抱歉。”周管彤明白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解释得越多反而越惹人怀疑,倒不如一语概括。反正她最近发生了什么,许起一定会派人去查。 电磁风暴会造成长时间的通讯中断,父母双亡也的确是脱不开身的大事。难怪她途中捡到君禹却没送回来。据医生说,君禹的身体很健康,内伤外伤都已经养好,异能境界也没跌落,看来在这两个月里有受到非常妥帖地照顾。许起一面思忖一面翻阅周管彤的个人资料,似乎很快就采信了她的话。 当然,他也没有办法解释君禹是如何离开被压扁的驾驶舱的,但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这些疑点以后可以慢慢查。 “周同学,感谢你对君禹的无私帮助与照顾。如果近期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许起将一张金色卡片递过去,微笑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周管彤没接名片,舔了舔因为太过紧张而干燥的唇瓣,问道,“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不知道将军能不能答应?” “请说。”许起礼貌地伸手。没有故作大方以退为进,也没有妄图攀附,反而立即为自己兑现好处,周管彤的做法很明智。 “我想进入帝国军事学院深造,可以吗?”周管彤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十分急促。如果凭真本事去考,她连初试都过不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许起身上。她的确捡到了严教官,也算救了他一命,否则有野兽路过就糟糕了!然而她似乎忘了,为了确保药剂师们的安全,种植区早已经被隔离,根本没有野兽能进去。 许起微笑颔首,“如你所愿,通知书会准时送到你手上。” 第27章 落地窗半开着, 微风将白色纱帘轻轻撩起一角,送入满室花香。严君禹正站在窗边,上半身光.裸着,任由医生拿着各种仪器扫来扫去。 “情况怎么样?”许起和严博同时开口。 “恢复得非常好。”医生边说边把数据记录下来,“如果是从驾驶舱里逃出去的话, 身体应该会受到严重的挤压伤, 但现在, 君禹身体表面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内脏也完好无损,甚至连异能和精神力也有所增长。我不得不说,如果君禹真是被那位周同学捡到的话,以她的药剂水平, 不可能把人照顾得这样好。哪怕交到我手里, 没有修复舱和高浓度修复液的配合, 两个月时间也远远不够痊愈。”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当然, 我们是根据驾驶舱的受损程度去判断君禹当初的伤势。但也有可能是我们判断错误,他其实伤得并不重。”话落看向沉默穿衣的男人,耐心询问, “君禹,你真的不记得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严君禹浓眉紧皱,似乎正强忍头疼。他总觉得自己丢失了某段非常重要的记忆,非常非常重要, 以至于胸腔总被一种空茫而又失落的感觉占据。 “周管彤说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昨天才刚刚苏醒,不记得是正常的。”严博调出询问记录,一遍又一遍翻阅。 “不可能。”医生斩钉截铁地否定,“君禹的肌肉充满活力,根本不是昏迷两个月的状态。这位周同学的说法真是矛盾重重,君禹这样一个大活人,她能藏两个月而不让任何人发现?况且她根本没有购买过任何药品,怎么给君禹治伤?” “她不是药剂师吗?自己配药不行?”严博挑眉反问。 “恕我直言,以她的水平,还不足以配出治疗异能者的药。”医生嗤笑摇头。 一直保持沉默的许起终于开口了,“我会继续派人监视周管彤。她的话的确存在很多疑点,但如果君禹不是在她那里,又在哪里?谁能解释他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他是如何离开被压扁的驾驶舱?又为何毫发无损?如果当初他没受伤的话,舱里那么多鲜血又是谁的?” 众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许起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徐徐道,“人回来就好,相关人等我们会继续调查。” “许叔,我的机甲为何会出问题?”严君禹穿好军装,在许起对面坐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虽然失去了近两个月的记忆,但遇难的最后一刻,我清楚明白地记得,我的机甲全面停摆了。这是人为还是意外?” 许起用力抽了一口烟,沉声道,“穆大师说你的机甲没有任何问题。” 严君禹忽然摇头低笑起来,“这又是一个疑点。近两个月的搜查,你们只找到一个又一个疑团,连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对吗?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敢肯定,那位周同学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顶多是在回来的途中发现我罢了。”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但事情已经终结,我必须向军部提交相关报告,如果不这样写,又该怎么写?说你在遭遇危险的一瞬间突破了次元壁,去到另一个世界,然后又莫名出现了?”许起掐灭香烟,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这桩案子大约是他遇见的最棘手的案子。他直至现在还理不清一点头绪。要知道,整个海皇星几乎快被他翻遍了,周管彤的家乡自然也没遗漏。但为了向上头交代,他不得不尽快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严君禹闭目思忖片刻,最终坚定地说道,“许叔,这件事我自己来查,你先回去吧。告诉祖父我很好,请他不要担心。”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丢失的两个月记忆非常重要,必须找回来。 许起.点头答应,又叮嘱了一番话,这才匆忙告辞。 严博见发小半躺在沙发上假寐,满脸都是沉郁的表情,于是试着缓和气氛,“你失踪两个月,学校发生了很多事。你肯定猜不到,欧阳家的大少爷竟然是异能者,最近报名参加了武斗大赛。” “哦?”严君禹猛然睁开眼睛,否定道,“他不可能是异能者。” “这次你可说错了,他的确是。”严博笑着摇头,“我们的人跟踪他去过摩罗娜大森林,发现他正使用异能与狂兽战斗,等级大约在三、四级左右,风火双系。” “是吗?”严君禹目光放空,“三、四级的异能者,以他的年纪不算弱。为什么之前隐瞒不报?” “他那个继母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瞒着,大概活不到现在吧。”严博点开智脑,笑嘻嘻地说道,“你看看,这是他在网上撂的狠话,说是要干.死欧阳端华,让他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 严君禹也打开智脑,调出武斗大赛的官方论坛,一边看一边摇头,“他赢不了。两个月之前欧阳端华已经是五级巅峰的异能者,现在大概突破到了六级。以欧阳端华的实力,哪怕在帝都星也能算得上一号天才人物。”话音刚落,他心中竟涌出一股极为强烈的厌恶感。 欧阳家两兄弟的恩怨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对二人的印象都很淡泊,并不曾放在心上。但现在,提起欧阳端华,他就会忍不住皱眉,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可不是嘛。”严博并未发现异状,笑着附和道,“欧阳晔这边咋咋呼呼的,嚣张得不行,欧阳端华却一句话也没回,一直埋头苦训。单看这一点,欧阳端华就胜过欧阳晔很多。我们的探员早就得到消息,欧阳涛花费重金购买了一支高纯度的基因强化液,已经给欧阳端华注射了。如果不出意外,欧阳端华现在应该稳定在六级初阶的水平,削欧阳晔像削菜瓜一样容易。” 严君禹沉默片刻才冷道,“同样是儿子,一个不管不问,一个却精心栽培,欧阳涛这人……”他摆摆手,似乎不想再谈论欧阳家的事。 严博立刻转移话题,“说起来,欧阳晔现在的男朋友,也就是你曾经的爱慕者祁泽,你还记得吗?他几乎每天都会送花过来,前段时间受了重伤,也没忘了让快递员来医院投送。他这明显是想脚踏两条船,欧阳晔竟然也忍了,还为了他甩掉所有情人,大有跟他过一辈子的架势。一个碳基人能拢住欧阳大少爷的心,这手段也够厉害的。李煜为了这事来过学校很多趟,起初坚决反对,后来竟也懒得问了。” 严君禹愣了愣,继而开始回忆祁泽的相貌,但脑海里只余一片白雾,再往深处想便开始头疼欲裂。他压住快溢出喉头的闷哼,一字一句问道,“花,呢?” “什么花?”严博表情莫名。 “你说他每天都会送花。”严君禹咬牙开口。 “哦,我去问问护士。”严博转身出去,片刻后推门进来,摇头道,“今天没送,看来是对你死心了。” 严君禹的心脏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揪了一下,不痛,却十分憋闷。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于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他早就拒绝了祁泽,到现在,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记不清楚。他跟谁在一起,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嗯。”他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追问道,“你说他前段时间受了重伤?” “对,被欧阳端华打的,听说是为了一张琴……”严博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叹息道,“人权组织已经起诉了欧阳端华,但判决迟迟没下来,拖个几年也就不了了之了。你也知道,异能者是特权阶级,一般人根本惹不起,更何况欧阳端华还是欧阳家的少族长,在海皇星可说是只手遮天。” 严君禹没再说话,但对欧阳端华的厌恶感却慢慢发酵。 --- 与此同时,欧阳晔正在论坛里与人掐得热火朝天。别人骂他不要脸,他就回一句“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怎么中二怎么来,怎么吸引仇恨值怎么怼,以一人之力掀翻了整个论坛,把欧阳端华的粉丝们骂得狗血淋头。 “让他吠,到时候二少爷自然会在擂台上教他怎么做人。”一名理智型的粉丝嘲讽道。 “期待打脸!我似乎已经听见了啪啪声。”下面排了几千层高楼。 欧阳晔心理素质非常强大,津津有味地把所有楼层都看了一遍,这才优哉游哉地关掉界面,确认道,“祁少,我不会输给欧阳端华那个杂碎吧?” 祁泽正动用神识和灵眼查看自己网购回来的原材料,心不在焉地说道,“不会。” 欧阳晔放心了,于是又打开论坛日天日地。反正有祁少在下面接着,他怕什么。怼完所有人,他顿感神清气爽,拿出风林火海慢慢擦拭,那温柔的动作,痴迷的表情,宛如一个患有恋物癖的变.态。 祁泽抽空瞥他一下,觉得辣眼睛,不得不赶紧移开视线。 第28章 严君禹在医院观察了两天,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回到学校,正巧赶上异能者武斗大赛。他与严博坐在裁判席,看着列好队准备接受入场检查的选手们。 “最近几天,欧阳大少爷真是一刻也没消停,在网上把欧阳端华来来回回骂了无数遍, 搅得论坛里乌烟瘴气。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呢。你瞧, 他的赔率已经达到了1:90, 目前还在上升中。”严博点了点自己手腕。 严君禹却盯着台下, 眸光明灭,表情难测。 “那是祁泽?”他指着一个修长而又柔韧的背影。 严博对祁泽不太了解,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过头来,于是迟疑道, “应该不是吧, 印象中祁泽没这么高。你问他干嘛?” 严君禹移开视线, 缓缓吐出一口气,“不为什么,忽然觉得眼熟。”话落, 他再次朝台下看去,却发现欧阳晔和那人都已经不见了。 祁泽没打算再与严君禹纠缠,所以远远避开了。他跟欧阳晔走到无人的角落说话。 “祁少, 你看见那台像门一样的机器了吗?每个参赛者都得从它中间走过去,然后就能测出异能类别和等级,连携带的武器也必须接受一次扫描,超过一定的数值就不能拿到台上使用。祁少, 我不会在这一关就倒下吧?那太丢人了!” “检测的时候你把手放在剑柄上,催动内气,它就会被唤醒。放心走过去,不会出问题。”祁泽笃定道,“而剑一旦离开你的手,就只是威力最次的属性武器,不会被禁用。” 欧阳晔放心了,让保镖把祁少带到自己订好的包厢,这才重新去排队。许多异能者对他投以白眼,欧阳端华却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光明磊落的态度被摄像机拍下,放大在公共全息屏上,惹来观众的赞扬和鼓掌。 “你看看,这兄弟俩一个心机深沉,一个轻浮急躁,放在一起对比,谁输谁赢简直一目了然。难怪欧阳涛更看重欧阳端华。”严博摇头叹息,“也不知是谁安排的,竟然把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放在一起。欧阳晔四级异能者的实力虽然不算弱,但欧阳端华的测试结果紧跟着一出来,打脸还不啪啪响?” “等级的高低不代表什么。我三级的时候就能越级挑战六级异能者。”严君禹语气平淡。 “但他不是你。你的潜能高达3S,他的又是多少?”严博看向台下,表情变得专注,只因轮到欧阳两兄弟了。 欧阳晔走过检测仪,然后解下腰间的长剑,摆放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不出两秒,机器给出数据,悬挂在观众头顶的大屏幕同步播放结果,引起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欧阳晔竟然是四级初阶异能者,而且是风火双系。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的潜力值竟然是三个鲜红的问号,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怎么回事?机器为什么检测不出来?”严博骇然道,“你当初使用的也是这种机器,3S的潜力值都能测出来,没道理轮到欧阳晔会失灵。难道他的潜力值超出了机器的检查范围?4S?5S?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严君禹也目露诧异,立刻下了裁判台,朝混乱的中心走去。至于那把被判定为初级属性武器的长剑,早已经被所有人忽略了。 “唉呀妈呀,我的潜力值太高了,测不出来啊!”欧阳晔神态自然地把风林火海挂回腰间,无比嘚瑟地感叹道。 “让他再走一遍。”严君禹冲检测员下令,继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太熟悉了! 欧阳晔满脸不耐烦,“再走一百遍也是一样的结果。”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来回走了两趟,指着反复闪现的问号说道,“看见没有,这就叫潜力无限。机器还能造假吗?要不你们让欧阳端华试一试?” 看见活生生的严君禹,他一点羡慕嫉妒恨的感觉都没有。这人再屌再酷又如何?还能屌得过祁少?酷得过祁少?想当初他就是一团烂肉,没有祁少早就火化成一堆渣渣了。这样一想,欧阳晔顿觉无比舒爽。 原本排在他后面,想用等级碾压他的欧阳端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与那三个鲜红的问号比起来,S级的潜力值实在是不够看。问号代表着什么含义,谁也无法解释,但绝不会往低了评估。因为这台仪器采用的是黑眼星系最先进的能量检测技术,3S以下的异能者绝对逃不过它的眼睛。 想到这里,欧阳端华咬牙断言:“教官,这台机器一定是故障了!换一台测吧?” “换多少台都一样。你们要耗是吧?我奉陪到底!”欧阳晔干脆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观众、裁判、参赛者、主办方,一致要求换一台机器检测,严君禹自然不会阻挠,还让人多准备了几台用来置换。然而无论欧阳晔来回走多少遍,检测结果都是一样,三个鲜红的问号反复出现在大屏幕上,刺得人眼疼。 “还测吗?”欧阳晔摊开双手,表情极其欠揍。 坐在VIP包间里的李煜笑着看向旁边的欧阳家主,“你说我家晔儿将来会是什么等级?能不能超过严少主?” 欧阳涛太阳穴隐隐爆出一根青筋,表情却非常淡然,“这话谁说得准?还得靠他自己努力。但是以他目前的实力,要想夺冠很困难。场中比他等级高的人太多了。” 李煜不以为然地说道,“等级高低不是评定能力强弱的唯一标准,否则还举行武斗大赛干什么?直接竖一台检测仪,根据测试结果挑选冠军岂不是更方便?” “这话说得有道理。想当初严少主第一次参加武斗大赛时才十二岁,异能三级的水平,却越级挑战六级异能者,还获得大胜。那时谁又能想到冠军会是他?所以说遇事不要太武断,当心踢到铁板。”海家主笑呵呵地开口。自从与孟家闹翻之后,他就对仗势欺人的欧阳家极其不待见。没有欧阳端华在背后撑腰,孟瑶敢那么嚣张? 孟家主想反驳,却在欧阳涛的示意下闭嘴。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还是继续看比赛吧。谁输谁赢,四天之后自然会揭晓。 场中,几台机器均轮番换了一遍,检测结果始终一样。严君禹拍板道,“继续测试吧,没问题。” 其余异能者这才重新排队,但看向欧阳晔的目光都变得慎重无比。一个连机器都测不出潜力值的人将来会达到什么高度?他们无法想象,却可以在擂台上掂量掂量。 欧阳晔嘚瑟过后才渐渐醒转,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他原本打算隐藏实力,然后趁人不备来个扮猪吃老虎,但现在,所有计划都泡汤了。就冲着这神秘的潜力值,他遇见的对手还不使出全力来应战?原本只是简单模式的比赛,硬是被风林火海提高到了地狱模式,简直不能更糟心。 他连忙抬头朝三楼的包厢看去,用目光放射求救信号。 祁泽双手插兜站在窗边,红唇微微一掀,竟十分轻松悠然。看清祁少的表情,欧阳晔瞬间放松下来,抚了抚风林火海,这才坐回等待席。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沉声说道,“这把剑很特别,我能看看吗?” 欧阳晔吓了一跳,转头看清来人是严君禹,心脏不由猛颤。但他表面并未露出丝毫异状,爽快地解下长剑递了过去,“一把初级属性武器,没什么特别的。” 严君禹握住剑柄,拇指缓缓摩挲上面雕刻的四个古老文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祁少的族徽,每打造一样东西,他都会刻上这四个字。但它们究竟代表什么含义,欧阳晔也一无所知,于是摇头道,“买来就有,应该是商标一类的东西吧。” “不是商标。”严君禹语气笃定,“在我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家售卖属性武器的店家是这种标识。它应该是锻造者留下的,是对方独有的印记。” “一把初级武器而已,什么印记不印记的。”欧阳晔拿回长剑,却不敢挂在腰间,而是状似随意地双手环胸,把它牢牢握在掌心,夹在腋下。他并不会质疑严君禹的话,世人都知道异能者不但强大,而且很聪明,是上天的宠儿。如果他们愿意,几乎可以胜任所有工作。尤其是严君禹,据说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严君禹没再追问,颔首道,“祝你比赛顺利。”完了不疾不徐地朝裁判席走去。坐定之后,他立刻临摹下四个字符,继而在中央数据库里查找。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数据库的管理员告诉他这有可能是一种未发现的华夏古文字,让他去请教帝都高等学府的古文教授。 他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继而迅速编辑了一封邮件,分别发送给三位最具威望的古文字研究专家。不知为何,他对这四个字非常在意,若是没能弄懂它们的含义与出处,心里就像卡了一根刺一般难受。 第29章 混乱的场面平息后, 检查速度自然加快很多。五十多位参赛者的平均实力都在四级中阶左右,也就是说,欧阳晔只能算中下游水准,而欧阳端华却是唯一的六级异能者。原本靠着这个,他甫一出场就会引起多方关注, 但现在, 风头却全被欧阳晔的三个问号抢了去。 众所周知, 一个异能者未来将达到什么高度, 靠的不仅仅是勤奋和努力,还有天赋。天赋的高低才是决定性因素。欧阳端华实力再强,未来顶天也就是个S级异能者,但欧阳晔就说不准了。 也正因为如此, 比赛还未开始, □□公司给出的1:90的赔率就猛然下跌, 直至到达1:7.9才平稳下来。这可给足了欧阳大少爷面子,然而他一点也不高兴,指头重重戳了戳, 留下一句嚣张至极的话——你大爷的,老子把所有身家都押在自己能赢上面,你们竟然降低赔率!知道我会亏损几个亿吗? 网民们一拥而上, 大开嘲讽,还有人提议他去参加嘴炮大赛,绝对能夺得冠军。 欧阳晔看着眼气,于是趁比赛开始前的间隙与广大群众手撕了几百个回合, 顿觉舒坦多了。他正准备关掉智脑,却忽然发现很少上网的祁少竟然圈了自己,且留下一句话——别给我丢脸。 “艾玛!圣旨来了!微臣领旨!”他立刻回复了这句话,并发送几个狗腿子的表情包。 网民们仿佛拿住了天大的话柄,直说这两人一个弱鸡,一个傻屌,简直是天生一对,然后话题榜渐渐歪楼,变成了揭秘二人不堪情史的绯闻榜。欧阳晔已经懒得再看了,冲三楼的VIP包厢招了招手,这才安安分分地排队等待抽签。 严博向来喜欢八卦,低声调侃道,“这位欧阳大少爷真是欠抽的典型代表。比赛还没开始就这么嚣张,如果输了看他怎么收场。还有那个祁泽,在你面前温顺得像个小绵羊,在他面前却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叫我想起一句古语——一物降一物。你看看他俩的互动,其实挺有趣的。” 严君禹目光定格在祁泽的个人网页上,久久没有移开,只因他的头像不是自拍照,而是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五个古老的文字,而其中四个,他刚刚才在欧阳晔的剑柄上看见。 心脏莫名其妙地狂跳了两下,又迅速恢复正常,仿佛之前那种强烈的悸动感不过是一种错觉。他打开智脑,暗中关注了祁泽。 “哎?你关注他干什么?别跟我说你忽然对他感兴趣了啊?”严博满脸惊讶。 严君禹关掉智脑屏幕,淡然开口,“选手们已经抽完签,你该去当场外指导了。” 严博还想再问,见台下已经准备就绪,不得不起身离座。 现场主持人对准话筒说道,“很遗憾,欧阳晔和欧阳端华并未分在一个小组,大家期待已久的世纪之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演。但是没关系,还有几位选手已经提前与宿敌相遇,谁输谁赢,我们请场外高手预测一下。”话筒递给了匆忙赶来的严博,对方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与此同时,欧阳晔正站在台下做着热身运动。虽然没能与欧阳端华分在一起,但他却极为不幸地抽到了第一小组的第一签,很快就要上场,而他的对手是一位五级初阶的土系异能者,也是欧阳端华的心腹之一。对方表情阴沉,眼含杀气。毫无疑问,为了遏制他的崛起,欧阳端华打算借这次比赛下手。 两人在观众的欢呼声和嘲讽声中登上武斗台。欢呼声自然是送给土系异能者的,再怎么说他也成名已久,拥有一大批粉丝;而嘲讽声不用问就是送给欧阳晔的,他的废柴名号早已广为人知,修练体术也是最近两年的事,爆出异能更只有短短两个月,实力高低没人了解,但嘴巴臭却是一定的。 “看来观众的偏向性很明显啊,那就让我们来期待两人的对战吧。这也是一个摸清欧阳大少爷真正实力的好机会。”主持人笑呵呵地说道。 台下的选手们无不把目光投注过去,欧阳端华则上前两步,以便看得更清楚。李煜把欧阳晔保护得太好,他至今没能摸清对方的底细。 台上,欧阳晔定定看了土系异能者两眼,确认道,“你是唐明洲?当初欧阳端华打伤祁泽时你也在场?” 唐明洲轻蔑一笑,“是我。怎么,想为你的小情人报仇?” “你妹的小情人!那是我祖宗,也是你祖宗!”欧阳晔抽.出风林火海就是一个烈焰风刃砍过去。他并未留手,一来就使出杀招。反正那三个问号已经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此时藏拙等于找死。 “哟,没宣战就开打,欧阳大少爷的战斗风格果然跟他的说话风格一模一样,流氓得很。”主持人忍不住调侃几句,引来台下一片嘘声。 唐明洲显然早有准备,体表立刻覆盖一层厚厚的岩石,挡住了致命一击。岩石被高温烤得发红,又被风刃击中,碎裂成块,露出下面带血的皮肤。只一招就被弄伤,欧阳大少爷的实力果然不弱。 唐明洲非但没怯场,反而迎头痛击,两条矫健的人影立刻缠斗在一起。 主持人看向身旁的严博,问道,“欧阳大少爷携带有武器,而唐明洲却是赤手空拳,这样会不会很不公平?” 严博摇头,“土系异能者防御力非常强,攻击力也不弱,是全能型选手,与他们战斗时不携带武器才会吃亏。而且众所周知,初级属性武器只有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的加持,对异能者实力的提高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俩谈不上谁占便宜,完全拼得是个人实力和战斗技巧。况且很多异能者习惯把自己的异能幻化成武器,譬如木系异能者的藤鞭,冰系异能者的冰锥,更别提金系异能者漫天的刀光剑影,简直令人防不胜防。所以佩不佩戴武器参加比赛全看选手们的习惯,没有强制性规定。” “明白了。听说十级属性武器的加持度高达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拥有一件十级属性武器,等于两个人协同作战,威力可以不断叠加。那才是大杀器啊!严少主手里就有一把十级属性武器,这是真的吗?”主持人大概认为比赛结果已经注定,所以开始八卦起来。 “十级属性武器是传说中的神器,我也没见过。”严博正准备扯开话题,却听台上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只见欧阳晔接连挥出十剑,剑剑都砍在同一个地方,竟破开唐明洲密不透风的防御,令他体表的岩石完全脱落。 观众们齐齐发出惊呼声。但唐明洲却丝毫也不慌乱,迅速躲开又一道风火刃,重新凝聚起防御层,脚下微微一跺,召唤出一根又一根土刺,不断出现在欧阳晔进攻的路线上,更有无数岩石凌空砸下,扰乱他的视线和行动。欧阳晔几乎无处下脚,只能靠直觉躲避,很快也带了伤。在没有高手指导的情况下,他的所有战斗技巧都是从狂兽身上学来的。狂兽越是流血,攻击就越猛烈,它们只懂得前进,不懂得后退。 于是负伤的欧阳晔也变成一头狂兽,击碎所有土刺,一往无前地朝唐明洲杀去。他双眼被战意熬得通红,周身气势不断高涨,体内的异能仿佛用之不尽一般,不断挥出声势浩大的,裹狭着烈焰的龙卷风。 台上碎石飞溅,火焰滔天,两人的身影几乎快看不见了。一开场就酣斗到这种程度,引得观众们惊呼不已。 严博也没料到欧阳大少爷的战斗风格会是这样,好像不要命一般,只懂得攻击,攻击,攻击,竟然丝毫也不防御。不,他的防御也是攻击,故而更令人难以招架。 严君禹原本就对这场战斗十分在意,所以全程关注。但不知为什么,他更在意的却是欧阳晔频频朝三楼包厢看过去的举动。那里坐着的人是谁?祁泽吗?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抬头,却只看见一层华丽的窗帘。包厢里安装有巨大的全息屏,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又哪里需要站在露台上? 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场内,心神却始终无法集中。 偏在这时,台上的激斗骤然平息,只见欧阳晔的两只脚深深陷入地里,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而唐明洲却忽然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土地是土系异能者的最佳战场,与他们战斗最好时刻注意脚下。当然,如果你能飞那就不用担心了。”严博断言道,“欧阳大少爷输了。如果在半秒钟之内他无法把自己的脚拔.出来,潜伏在地里的唐明洲将带给他致命一击。” 欧阳晔却并不如他猜想的那般去挣扎,反而将手里的剑狠狠刺入地下,然后疯狂抽取空气中的风火元素。两种元素本就可以互相助长威能,交汇在一起时立刻摩擦膨胀,并产生了骇人的爆炸效果。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场地被炸成了碎石块,潜伏在里面的唐明洲被冲击波抛飞出来,浑身染血。不等他做出反应,欧阳晔立刻举起长剑,挥出最后一击。然而一层透明的能量罩忽然出现,把他与唐明洲迅速隔离,无形风刃也全部抵消,变成一圈涟漪在能量罩上层层荡开。 每一位选手上台前都会签一份责任书,言明生死自理。但异能者的生命何其宝贵?军方自然不会让他们消耗在无谓的比斗中,所以给他们配备了一种信号发射器,当生命机能只剩下百分之二十时便会自动触发台上的防护机制,把选手隔离开。 于是唐明洲顺利保住了一条小命。他一边咳血一边站起来,用阴毒的目光盯着对面。欧阳晔却放下长剑,诡异一笑。 “观众朋友们,开场仅仅十五分钟,比斗已经结束了。四级初阶的风火双系异能者欧阳晔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五级初阶的土系异能者唐明洲。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大境界,实力原本应该天差地别,但结果却非常令人意外。我来看看两人比赛之前的□□赔率。唔……1赔6.8,虽然是经过大幅度调整以后的比率,但押欧阳晔赢的人依然可以大赚一笔。在此,我先恭喜欧阳晔选手取得胜利,也恭喜他的支持者们。”主持人一边快速解说一边盯着智脑给出的数据。 观众席一片寂静,偶尔夹杂着几道欣喜若狂的欢呼声,可见有人没少赚。 摄像头对准唐明洲沾满血迹的脸庞,把他阴狠不甘的表情放大到公共全息屏上。观众这才陆续回神,冲他举起大拇指,又接连倒下。这是一种侮辱的信号,唐明洲打拼十多年才攒下的威望和人气,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主持人继续道,“台上的能量罩已经自动开启,可见唐明洲伤得很重,生命机能有可能下降至濒危的程度。好了,医护人员上场了,唐明洲选手会得到妥善的救护,请他的粉丝不用担心。欧阳晔选手站得笔直,虽然也浑身是血,但精神面貌很不错。他举起剑指着能量罩对面的唐明洲,似乎在放狠话。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欧阳晔选手的嘴巴比他的异能还厉害……” 但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台上却陡然发生了变故。原本已躺在悬浮担架上的唐明洲忽然剧烈抽搐起来,随即身上绽开一蓬蓬血雾,不过眨眼间就失去了生命体征。悬浮担架配备有各种医疗仪器,此时正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并不断重复道,“经检测,伤员已经死亡。经检测,伤员已经死亡。” 现场一片大哗,要知道上一刻唐明洲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受了严重的外伤,在修复舱里躺一个月就能痊愈,怎么会下一刻就死亡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主持人感到十分惊讶,严博则愣了愣,继而骇然道,“元素爆炸。他死于元素爆炸。看来欧阳晔选手不仅仅在撂狠话,他是真的想要唐明洲选手的命。” 所幸飞行摄录仪把场上的一切全都拍摄下来,不断重复播放才找到端倪。欧阳晔举起剑指向唐明洲,一字一句说道,“你,该,死。”这三个字虽然没发出声音,口型却无比清晰,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于是下一秒,唐明洲身上所有伤口便尽数爆开,将他自己炸成一堆烂肉。那三个字仿佛变成了咒语,主导了这场死亡。 “这,这种情况好像是……”主持人喉咙里卡着几个字,却迟迟不敢开口。四级初阶异能者能做到那种程度吗?他从未听说过,更未亲眼见过。 严博盯着台上的欧阳晔,就像盯着一个怪物。 观众们察觉异状,不由大哗起来。就在场面即将崩乱时,严君禹拿起话筒,慎重说道,“这是元素掌控。简单点说,唐明洲的每一道伤口里都留下了欧阳晔选手的风火元素之力,他可以留下它们慢慢侵蚀唐明洲选手的肌肉组织,让他重伤不愈;也可以当场将之引爆,置唐明洲选手于死地。众所周知,唯有八级以上的异能者才能达到这种程度。他们已经完全驯化了元素之力,让它们成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随取随用。” 他顿了顿,继续道,“很显然,欧阳晔选手在四级初阶的时候就领悟了这种力量。与他对战需要格外小心,因为空气中的每一个风火元素粒子都会变成他的杀手锏。更糟糕的是,风助火势,风火两种元素一旦融合,产生的威力几乎无穷无尽。我不得不说,□□公司立刻调整了欧阳晔选手的赔率是明智之举。所有人都低估了他的实力。” 这番话说完,喧闹的武斗厅已变得安安静静,观众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本最不被看好的欧阳晔竟然在四级初阶的时候就领悟了八级异能者的招数。唯有把元素之力收归为自己的一部分,才能在比斗中不浪费一丝一毫精神力,而造成的伤害却往往成倍增长。 被八级异能者伤到,首先得请精神力强悍的医师把伤口的元素之力驱逐干净,然后才可以接受常规的药物治疗。也正因为没人能准确预估欧阳晔的实力,从而对唐明洲的伤势造成了疏忽。如果当时就有精神力者跑上去为他疗伤,结果不至于闹成这样。 那三个鲜红的问号,此时此刻正浮现在所有人脑海中,令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道:不是机器出了问题,而是欧阳晔的潜力的确达到了难以预测的地步。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自己的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吗?严君禹放下话筒,心生感慨。 被巨大的元素洪流冲刷过身体,欧阳晔感到很不好受。他的每一根经脉都在承受着剧痛,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但内心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豪迈。他喜欢战斗,喜欢流血,喜欢疼痛,更喜欢把生命交托给自己的剑,从而一往无前的感觉。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元素掌控,他只知道自己的剑会对什么人,什么部位,造成怎样的伤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灵魂仿佛融入了剑身,在风驰电掣中,在烈焰滚滚,灼风涛涛中,看见了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当唐明洲被悬浮担架带下去时,他头脑里忽然产生了一丝灵光,这丝灵光通过风林火海无限放大,继而引爆了他挥出去的每一道风火刃,瞬间夺走了唐明洲的生命。 也就在这个时刻,他终于真切地领悟了祁少那句话——风林火海不仅仅是一把武器,还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掌控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难度?又何须修炼到八级?这样想着,欧阳晔缓缓转过身,朝三楼的包厢看去,却发现祁少不知何时已站在露台上,正双手插兜,眸光沉静地凝视自己。 “为你而战!”他手握成拳,抵住心脏,一字一句说道。 祁泽瞬间笑开了,举起双手轻轻鼓掌。他知道欧阳晔的玩世不恭只是一种伪装,也知道他其实很勤奋,很刻苦,却不知道他战斗时竟然如此悍勇。他把所有信念与战意凝注在剑锋上,坚定地相信它们一定能带他取得胜利,于是竟阴差阳错地暗合了剑道,从而飞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把朽木雕刻成材固然可以显出水平,但雕琢一块璞玉的成就感却是无可比拟的。朽木即便成材,也只是尔尔,璞玉却能从顽石变成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欧阳晔便是祁泽无意偶得的一块璞玉,他很享受雕琢他的过程。 两人遥遥对视,目中含笑,这幅画面被飞行摄录仪拍摄下来,并投映在公共全息屏上。 “这两人真登对啊!”不知谁发了一句感叹,随即引来无数赞同。也有人抗议欧阳晔的暴行,认为他触犯了法律,应该得到严惩。 但无论旁人说些什么,欧阳晔一概懒得搭理,得到祁少的肯定和鼓励后便喜滋滋地跳下台,去包间与他汇合。 主持人连忙派了两个安保人员去拦他,并同时询问严博,“严助教,第一场比斗就死了人,您看该怎么处理?” 严博想了想,摇头道,“虽然军方做好了一切防范措施,却不能百分百避免死亡,所以在选手上台之前都要求他们签一份免责书。也就是说,无论台上发生任何意外,没有人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但这很明显不是意外。欧阳晔选手是故意杀人。”主持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免责书上早就写明,比斗中产生的死亡,选手概不负责。唐明洲是在比斗中受得伤,而不是比斗之后,他死了只能怪他技不如人。在上台之前,我希望每一位选手做好这样的觉悟,举办方并不能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实力。”严博慎重警告道,“怕死的人请尽早退出比赛。” 另一头,欧阳晔面对工作人员地阻拦和摄录仪地跟拍,漫不经心地承认,“没错,我就是要干.死他,比赛之前已经说过了不是吗?当初他们怎么对付祁泽的,我就会怎么对付他们。几个异能者欺负一个碳基人还觉得很光荣?我只能送他们两个字——杂碎。有本事冲我来,真刀真枪地干,谁死谁他妈认倒霉。当初欧阳端华差点打死祁泽时怎么没见法律惩处他?入学宣言都他妈喂了狗吗?以后别拿法律那套跟我说事,我只相信自己的实力。”话落举起手,给站在露台上的祁泽送了一个飞吻。 祁泽默默撇开头,嘴角却挂着一抹笑容。 第30章 当别人都注意着台上的变故时, 严君禹却第一时间发现走出来的祁泽。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欧阳晔,眼里有纯然的喜悦与期待。他皮肤比过去苍白很多,眼睛却更黑更亮,仿佛缀满了无数星光,而被他凝视的人也正回看过去, 一句话便让他绽开一抹干净到极致的笑容。 这笑容如此熟悉, 当即便震得严君禹满脑子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 他感觉心脏快爆开了, 但下一秒,所有不适却都烟消云散。他揉了揉眉心,再要去看时却发现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立即站起身,脚步不受控制地追随过去, 却被迎面走来的严博堵住, “你去哪儿?比赛才刚开始。” 去哪儿?严君禹茫然四顾, 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想去休息区抽根烟。”他摸了摸上衣口袋。 “走走走,咱俩一块去。老子差点被欧阳晔吓死。才四级初阶就能完美掌控元素之力,真他妈妖孽!欧阳涛还想把继承权交给欧阳端华, 我看他是做梦。这场比赛过后,指不定欧阳家就要变天了。”严博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继续道, “我想把欧阳晔挖过来,你看怎样?” “等比赛完了再说吧。欧阳端华不会甘心,他们兄弟俩一旦遇上,必定要死一个。”严君禹断言道。 两人慢慢走远, 而台下的选手们正在重新调整状态,怕死的萌生退意,不怕死的跃跃欲试。欧阳端华与几名心腹前往医疗室查看唐明洲的尸体,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尸体表面残留的元素之力到现在还很浓郁,如果不尽快驱逐,极有可能引发二次爆炸。”一名精神力医师正在做尸检,语气有些紧张,“如果残留的两种元素互相克制,譬如水与火、金与木,木与土等等,威力还能彼此抵消,造成的破坏也不会这样严重。但坏就坏在风与火互相助长,两种元素融合之后爆发的威力实在太强,一瞬间就把唐少炸成了肉泥。哪怕3S级的精神力者来了也救不了。我先给他的尸体做净化,然后才能入殓。” 说完又警告一句,“今后在比斗台上遇见欧阳晔,你们最好不要受伤,否则难逃唐少的命运。” 欧阳端华没做回应,他的几名心腹却露出恐惧的神色。 三楼包厢里,唐家家主已红着眼睛离开了,唐明洲虽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唐明洲一死,再无人能支撑唐家门面,他心里如何不恨?但恨又怎样,只要欧阳晔一直赢下去,各大军团都会递出橄榄枝。待他去了帝都星深造,就似蛟龙入海一飞冲天,连他老子都奈何不了他,更何论区区海皇星的小权贵? “哎,小晔这暴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收敛?”李煜一面摇头叹气,一面抱怨,“你瞧瞧,网上都炸开锅了。” 坐在他身边的孟家主打趣道,“嚣张也要有嚣张的本钱。我就很喜欢欧阳大少爷的锋芒毕露。哎?网上的风向已经变了,欧阳大少爷的粉丝数竟然上了一千万,这么快!” 李煜讽刺道,“出不出名倒是无所谓,我只希望他别走错路。身为异能者,就该投身军队,保卫国家,仗着一身异能去欺负弱不禁风的碳基人又算什么本事?” 欧阳涛心里又恼又恨,却还得维持表面的平静。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个大儿子竟然拥有如此高的天赋,如果从小好好培养,未来必将成为欧阳家的顶梁柱。潜力值高于3S是什么概念?一般人简直不敢想。 但现在,欧阳晔早就与欧阳家离了心,他更是一意孤行把继承权给了欧阳端华。如果这次在擂台上,两兄弟撞到一起,无论死了哪一个,他都没办法向族老交代。而欧阳家两大天才斗得两败俱伤,其他家族又会作何反应?落井下石是肯定的。 考虑到未来有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欧阳涛颓败地发现,无论哪种情况,带来的结果都是负面的,不可挽回的。他咬咬牙,给欧阳端华发送了一条短讯,让他一定要在擂台上击杀欧阳晔,这样才能把欧阳家的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 欧阳端华好歹是他一手养大的,不会反噬,但欧阳晔就说不准了。死了一个天才又怎样?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天才。 李煜也笑眯眯地给外甥发送信息,告诉他不要留手。两个家族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 第一场比斗太过激烈,衬得接下来的比赛淡而无味。严君禹只看了两轮就失去耐心,提前离场。潜意识中,当祁泽与欧阳晔离开的时候,他就有些待不下去了。 他来到训练场找王轩,手里拿着一份表格。 “这是你的新机甲?”站在高达七米的银色巨人面前,他呼吸都免不了停滞一瞬,熟悉又震撼的感觉扑面而来,难以遏制。 “不,还是原来那台。把漆刮掉,又换了几个零件,就成这样了。”王轩敲了敲机甲外壳,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严君禹绕着机甲走了两圈,指着足部的某一处问道,“这是什么?” 王轩弯腰一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那位机甲大师的专属记号。” “你从哪儿找来的机甲大师?”严君禹语气有些迫切。 “欧阳晔替我找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王轩一问三不知。 严君禹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看那四个神秘的古文字,这才把手里的表格递过去,“这是保送推荐书,你重新填写一份,然后直接寄给帝国军事学院机甲战斗系。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很快就会受理。上次我出了意外,有人趁乱顶替了你的名额,现在已经要回来了。你别多心,好好训练,好好比赛。” “谢谢教官。这个名额您送给别人吧。我想凭自己的本事进去。”王轩指了指G9,眼里踌躇满志。经过几天磨合,他对这台机甲很有信心。 严君禹最欣赏的正是王轩这种自强自立的性格,于是也没多劝,很快就收回表格,并取消了保送名额。自己推荐的人选要凭真本事进去,那旁人也别想跟着捡便宜。 “这台机甲让我试试?”他盯着G9,目光隐含灼热。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台机甲的第一眼他就喜欢得不得了,正如看见欧阳晔的长剑那样。而它们似乎都是同一位大师打造的。 “您尽管上。”王轩告诫一句,“它反应很灵敏,您小心用力过猛。” “能比T型机甲还灵敏?”登上驾驶舱前,严君禹调侃一句,却很快发现自己被打脸了。这台机甲的灵敏度简直可以媲美最新式的作战机甲,一个意念一个动作,中间几乎没有半点迟滞感。使用它与使用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区别。 酣畅淋漓地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又在天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严君禹跳下升降台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能源舱,想看看那位大师对机甲进行了哪些改造。 王轩笑呵呵地解释,“教官,您不用看了,大师的技术太神了,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我找人测过,这台G9重量没有减少,武器没有改装,能源转换器也是最老式的压缩催化型,但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续航能力,都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性能直追新式机甲。那位大师很厉害,绝对是帝国排得上号的大人物,您一打听就知道了。” 如果能打听得到,严君禹何必如此在意?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足部的四个字符拍摄下来,保存在智脑里。 “好好比赛。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届的冠军非你莫属。”临走前,他断言道。 “那可未必。我听说欧阳端华刚刚购买了一台T12,火力相当迅猛。而且他本身实力也不弱。我们俩胜率各占一半吧。”王轩谦虚道。 “欧阳端华?”严君禹似笑非笑地开口,“他能不能活着离开比斗台还是个问题。总之你别多想,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就好。”话落不疾不徐地离开,徒留王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看过网站的最新消息后便明白过来,对欧阳晔的真正实力感到很意外,更多了几分勃然战意。 --- 回到宿舍后,严君禹开始研究欧阳晔的战斗视频,目光不知为何,总凝注在那把长剑上面,又把祁泽出现的片段单独剪辑下来,反复播放回看。短短两个月,祁泽竟长高不少,五官也舒展开来,变得更为精致华美,甚至用“妖异”二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他双手插兜,腰背挺直,俯瞰整个场地时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几分傲然与随性,仿佛习惯了站在高位。这样的他,与印象中的胆小怯弱全然不同,却牢牢抓住了严君禹的视线。当祁泽微笑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定格画面,然后狼狈不已地抹脸。 心里空荡荡的,偏偏又不时闪过几丝悸动,他却不明白这些纷乱的情绪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又来自于哪里。 “嘀嘀嘀,嘀嘀嘀。”微弱的蜂鸣声令他从困扰中挣脱,他立刻接通电话,问道,“您好李教授,我发过去的文字您查到了吗?” 李教授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屏上,颔首道,“有点眉目了。这的确是一种华夏古文字,名叫大篆,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考古界留下的资料很少,且大多珍藏在皇室博物馆内,并未录入中央数据库。我们反复比对现存拓本,总算是翻译了过来。”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严君禹勉强压下心底的迫切。 “太玄神造。”李教授一边发送相关资料一边解释道,“上古时期有□□家著作名为《太玄经》,阐述了道家思想,其中心就是一个‘玄’字,并构筑了宇宙生成图式,探索了事物发展规律,其学说涉及到万事万物的方方面面,是一本极其宏大的著作。由于年代相隔太久,我也不能准确地做出注解,只能告诉你‘太玄’有恢弘之意,并囊括了宇宙、时间、空间等概念,隐藏着道家学说的奥义。神造两个字很好理解,你自己看资料就能明白。把四个字结合起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名叫‘太玄神造’的道家派别,主修锻造技术。你也知道,我们华夏民族是十分含蓄谦逊的,尤其是古人,但这个道家门派却敢用‘太玄神造’四个字命名,可见其锻造技术达到了什么程度。我敢断言,它在上古时期一定是势力非常庞大的宗门,威望极盛。” 严君禹想了想,追问道,“那相关古籍中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没有。”李教授神色黯然,“你也知道,当初那些人离开时带走了绝大部分考古资料和文物,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很少。对了,你在哪儿看见的这四个古文字?能不能告诉我?” 严君禹含糊其辞地带过话题,挂断通讯器后立刻侵入祁泽的个人网页,将他的头像换成了系统默认的风景照,并设置成不可更改模式。不管祁泽与那位机甲大师,或太玄神造宗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希望自己的举动为他带去任何麻烦。 换完头像,他觉得还不够保险,于是飞快编辑了一套防御程序,悄悄植入祁泽的智脑。谁也不知道,严君禹除开军人和严氏少族长的身份,还是一名顶尖黑客,能攻破他防御程序的人在黑眼星系屈指可数。 做完这一切,他搜了搜各位机甲大师的资料,并确认“太玄神造”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团体,目前还是未解之谜。但可以肯定的是,祁泽一定与它存在某种关联。欧阳晔的种种改变都发生在认识祁泽之后,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 严君禹头脑里一片纷乱,不得不关掉智脑,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重新打开欧阳晔的战斗视频研究起来。 “哟,还在看呢?”严博推开房门,瞥见投射在墙上的画面,笑道,“这个视频目前已经火遍了全星系,尤其是唐明洲爆炸那一段,堪称全场精华。举办方紧急征召了两名精神力医师,随时在台下待命,就怕再发生这种情况。” “领悟了元素之力的异能者的确很可怕,被他们伤到不是半死也是半残。”严君禹摇头道,“我原本以为欧阳端华胜算更大,但现在看来,欧阳晔才是这届比赛的黑马。” “他本来就是黑马。两个月之前,谁能想到他是风火双系异能者?对了,”严博打开智脑,调出武斗大赛的官网,调侃道,“看看他报名的时间,正是在祁泽被欧阳端华重伤之后。如果不是受了这种刺激,他可能还会隐瞒一段时间。冲冠一怒为蓝颜,没想到欧阳晔也是个情种。” 严君禹眉头慢慢皱紧,又缓缓松开,他关掉视频,一言不发地回到卧室,原本想上床睡觉,却不知怎的,竟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掐指悬空,摆出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便发生了,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甚至于一种本能。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重新躺回床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迷蒙中,他似乎来到一处空旷大殿,殿中树立着一块石碑,气息古朴而又恢弘。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跪在石碑前,呢喃低语,“天道甚浩旷,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睹,宗门已消亡。” 从他单薄的背影里,从他哀思不绝的声音里,严君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助与迷茫。他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想拍一拍少年肩膀,脚下却猛然踩空,醒了过来。 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他半坐起身,哪怕脑袋疼得快炸裂,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忆梦中的细节。少年的背影那样熟悉,他说过的每一个字,乃至于优雅无比的口音,都宛如响在耳畔。 “天道甚浩旷,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睹,宗门已消亡。”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吟诵,心脏也随之揪紧,翻身下床后立即点开智脑,把诗句记录下来。 华夏文字多有发音相同的情况,他反复琢磨了很多遍也没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写错,只好把注音也标在下面,发送给三位古文字教授。按照他目前的文学水平,这些字儿拆开来念他全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彻底懵了。这也是令他最感困惑的地方。 梦是现实的折射,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祁泽的个人网页上看见了那块石碑,晚上就梦见它,这本来很正常。然而他却完全没有能力做出那样的诗句。会写诗的人在帝国数不胜数,但用文言文写诗却连很多高等学府的教授都做不到,因为某些古文字的含义已经遗失,无处可考。 无处可考的东西却平白出现在梦里,若只是胡乱拼凑的文字倒还好说,若具有特定的含义,这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严君禹盯着智脑,耐心等待几位教授的回复。所幸李教授对他发来的大篆很感兴趣,第一时间就看到这首诗,并迅速翻查古文字典,寻找出处。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拨打了严君禹的通讯号,“严少主,这不是诗,是经。” “经是什么?”严君禹眉头皱了皱。 “由于可供参考的资料很少,我的解释大多都是猜测,可能会存在某些错误,您最好还是多找几个人咨询。经是上古的一种文体,作为思想、道德、行为等标准的书,或某一方面事物的专著,大多被宗教组织用于宣传教义。这几句话应该是节选于某一部道教经文,我之所以做出这种推断是因为文中出现了天道、太玄、虚寂、宗门等字眼……” 严君禹垂眸聆听,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万万没想到这几句话竟然真的大有来历,而且又与道教牵扯在一起。而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类似的东西,又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以至于连梦中都念念不忘? 或者往更深层次去想,那个梦真的仅仅只是梦,而不是现实?大殿里的每一处细节,甚至于少年穿着的长袍的刺绣纹理,到现在还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根本不是一个模糊的梦境能够臆造。 想到这里他心绪一阵翻腾,打断李教授滔滔不绝的考据,直截了当地询问,“这段经文具体是什么意思?”比起所谓的文学价值,他反而更在乎少年的情绪。他念出这几句话时嗓音明显带着哽咽,可见境况很不好。 李教授迟疑道,“具体含义我也是半猜半估,不是很准确,严少主您听听就好。天道在道家学说里是一种操控万事万物运转规律的法则,是极其虚无缥缈又恢弘庞大的,这就是第一句话‘天道甚浩旷’的意思,‘太玄’同样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所以是‘无形容’……”解释了一大堆,他强调道,“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不管这些经文出自哪一个道家门派,都已经不存在了。不是随着历史的洪流而消失,是当时就消失了,或许出了什么变故,更甚者被另一个门派屠戮,都有可能。这些经文应该是这个道家门派的幸存者留下的祭词,用来缅怀先辈。” 听到这里,严君禹平静的脸庞终于显出几分动容。他再三谢过李教授,挂断电话后沉思半晌,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断。那处大殿、殿内少年、古朴石碑,以及缅怀先祖的经文,或许并不是一个梦,而是他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在哪里见过?又是在哪里听过?除了丢失的两个月记忆,他根本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少年背对自己,身体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他想,他必须尽快找到他,然后拿回记忆。 第31章 分明睡了一晚上, 严君禹却觉得疲惫无比。他辞去了武斗大赛总裁判的职务,并利用特权包下了祁泽原本订好的包厢。当他推开房门时,祁泽正站在落地窗前俯视台下,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晕中,显得那样寂寥。 就在这一瞬间, 梦中的少年几乎与他重合, 令严君禹骤然停步。 “是你?”祁泽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笑意却不达眼底。 严君禹目光与他交汇,这才从恍惚中醒转,不知怎的,原本以为早就忘却的记忆, 竟在此刻纷沓至来, 清晰无比。少年如何拉住自己述说着喜欢, 又是如何祈求自己给予一次机会。他热切的表情,灼亮的眼神,渴盼的笑容, 现在都已掩盖在状似喜悦实则平淡的客套里。 两个月时间,足够他从迷恋中走出来。 他比他想象的更为理智。 严君禹本该感到如释重负,但心里却空荡荡的。他涩然道, “是我。”继而无言以对。 “你不是总裁判吗?”祁泽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为了避免尴尬,不得不低头摆弄智脑。他是一个耿直的颜控,想当年还在宗门里横行霸道时, 身边搜罗了许多美貌的小宠,而其中能比得过严君禹的委实不多。 对方穿着一套纯白军装,腰间系了一根黑色皮带,雪白的手套,贴身的军靴,往那处一站,完全是一台荷尔蒙发射机。他脸庞本就长得极其俊美,再加上尊贵无匹的气质,难怪会被评为帝国十大黄金单身汉之首。 虽然已经决定放弃,但美色当前,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祁泽抿紧唇瓣,努力克制住转头的欲.望。 严君禹在少年对面落座,由于腿太长,军靴几乎快抵住他足尖。这种距离对一个警惕心很强的军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亲密,却令他忽然变得自在起来。 祁泽悄悄缩腿,指尖在智脑上点来点去,状似忙碌。 “我刚苏醒过来,状态还没恢复,没精力担当主裁判。你在看什么?”严君禹试图搭讪。 “我的个人网页好像出问题了,头像不能自选,只能用默认的照片。”祁泽实在拿这些程序代码没有办法。 严君禹倾身上前,看了看他的智脑,嗓音低柔,“你是初级用户,没有这项权限。要换照片就得升级。” 个人网页的确需要升级才能拥有更多权限,但换头像却是每一位用户的基本权利。然而祁泽似乎并不了解这一点,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刚换上去的头像很快就被屏蔽了,原来需要升级。”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领取了几个升级任务。 严君禹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又及时隐去。他在倾身查看智脑的同时顺势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离祁泽更近,两人从相对而坐变成了抵足而坐。露台外就是喧嚣的比斗场,他的内心却极为安宁,仿佛早已习惯静静陪伴在少年身边,看他玩游戏,看他发呆,看他摆弄智脑。 祁泽却感觉芒刺在背。由于两人的身高差,严君禹不用转头就能轻易看见他的智脑屏幕,为了保护隐私,他不得不停下来。 “你身体康复了吗?”他没话找话。 “康复了,谢谢你送来的花。”严君禹目光专注。 “不用谢。”祁泽词穷了,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严君禹,更不懂得该如何与他相处。他对他的喜欢完全建立在救命之恩和俊美容颜上,肤浅得很。 “听说你也受了重伤?现在好些了吗?”严君禹早就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了解到事情经过后,他立刻向海皇星最高法院施压,希望他们尽早做出公正的判决。 祁泽摸了摸贴身穿着的法衣,心虚道,“已经痊愈了,没留下后遗症。”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严君禹点点头,也随之沉默下来。他从未试过与人搭讪聊天,来之前想好的许多话,临到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尤其当他发现,祁泽对自己的迷恋已成过往,眼下只想与自己保持疏远的距离之后,心底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但直觉告诉他,祁泽一定与他丢失的两个月记忆有关。 按捺住满心迫切,他拿起遥控器,打开悬挂在半空中的全息屏幕,比斗场上的喧闹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也冲淡了凝滞的氛围。 祁泽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即点开智脑,调出许多战斗视频观看。炮火的轰鸣声不断响在耳畔,令严君禹不注意都难,更何况他一旦靠近祁泽,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凝聚在对方身上。 “你在看什么?”他低声询问。 祁泽头也不抬地回话,“看选手们以往的战斗记录。” 严君禹了然,“你想押注?” “是啊,最近很缺钱。”祁泽大方承认了。钱到他手上总存不住,进账多少,转手就能挥霍多少。原本欧阳晔的赔率很高,他把所有资金都押在他身上,结果博.彩公司却很快调整了赔率,令他的收益大打折扣。如果再不想办法赚点快钱,他连营养液都买不起了。 “你很能花钱。”严君禹低声笑了笑,随即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未免太熟络,好像对祁泽十分了解一样。 祁泽诧异地瞥他一眼,然后垂头继续看视频,并没有与他搭话的意思。 严君禹心中懊恼,为了掩饰尴尬,只好倒了一杯红酒浅酌。他原本盯着前方的全息屏,不知不觉目光就移了过去,一瞬不瞬地凝视祁泽。他看见他撇嘴,那代表不屑;看见他挑眉,那代表关注或感兴趣;看见他不自觉地用拳头轻敲脑门,这是在为缺钱而苦恼。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会表达什么情绪,严君禹都了如指掌,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解读出来。这显然不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时该有的状态,反倒更像相知已久的密友。 渴望与少年交谈的欲.望盖过了一切,他忘掉之前的尴尬,努力寻找对方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你下注了吗?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博.彩公司很快就会关闭网站。”他徐徐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少年。 “还在考虑。”祁泽满脸纠结。让他评估武器的好坏,他绝对一看一个准;让他预测异能者的比斗结果,却等同于抓瞎。身为战五渣的炼器师,他向来只会用各种法宝砸死敌人,根本谈不上武技。昨天赌了十把,除了欧阳晔那一把,其余九把全输,差点把本金赔光。 “你押了谁?”猛然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祁泽抬起头来,双目闪亮。 终于引起少年的关注,严君禹满心都是愉悦,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早就上了博.彩公司的黑名单,不能押注。” “为什么?”祁泽舔舔唇瓣,看向对方的目光就像在看财神爷。被博.彩公司禁赌,不是太厉害就是爱出千。押注赛事谈不上出千,那就是眼光太准,赢得太狠了。 似乎在少年明亮异常的眼里看见了星币的符号,严君禹差点低笑出声,随即又恍然意识到: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过熟悉,仿佛自己曾看过很多次一般。他压下忽如其来的悸动,徐徐开口,“因为我曾连续押注七十六把,把把都赢,几乎包揽了所有奖金,引起博.彩公司的强烈不满。从那以后我就上了黑名单,禁止参加任何形式的赌.博。” 他抬起手腕展示自己的智脑,继续道,“你看,我根本打不开博.彩公司的投注网站。” 祁泽连忙凑过去,果然看见博.彩公司的网页变成了灰色,中间还标了一个红色圆圈,写着“禁止”两个字。这待遇简直太牛逼了,当初得赢多少钱才会这样?他眼珠子转了转,小心试探道,“要不,你用我的智脑押注?赢的钱咱俩五五分?” 严君禹差点就一口答应,瞥见少年渴盼的眼神后又强压下去。当少年对自己的话做出回应,或者给予一点点热情时,他发现自己竟然会如此喜悦,就仿佛曾被忽略过很久很久,却在某一天终于得到正视。 如果答应得太爽快,会被用过即丢吧?这样想着,他摇头道,“我不喜欢赌.博。” “连押七十多把,你跟我说你不喜欢赌.博?”祁泽一点都不相信。 “当时只是太无聊而已。”严君禹淡然一笑。 祁泽恢复了一定的修为,张扬的性子也就慢慢显露出来。更何况他没想再纠缠对方,于是也不用保持良好的形象,继续劝道,“你什么时候会觉得无聊?反正比赛还有几天,你无聊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来押注怎么样?赢了钱咱们四六分,你六我四,这样够可以吧?” “我很忙。”严君禹垂头抿酒,顺便压下想笑的冲动。 祁泽刚刚花出去一笔巨款,购物车里还堆积着许多存货,又兼之他现在开了灵眼,有了神识,捡漏的几率提高到百分之百,想买的东西自然更多,说一句“缺钱缺疯了”也不夸张。他咬牙考虑片刻,游说道,“下注又不花时间,你帮我预测几组结果,赢的钱我分给你七成。钱多了不咬手,你干嘛不赚?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说这话时,他用的是海皇星口音,严君禹却用京都腔反问,“没听说过,什么意思?”又是令人难以理解的古文,一般人别说引用,怕是一个字都弄不懂。 祁泽立刻被带歪了,用早已铭刻在骨子里的乡音回答,“意思是:老天爷要送给你好东西,你不拿的话反而会受到责罚;时机到了不行动,到头来反而会遭殃。你眼光很准,分析力也强,用它来赚钱不是天经地义吗?你原本已经戒赌了,结果正巧遇上我,我又提出刚才那种提议,这就是老天爷送给你的横财,你不拿等于错过机缘,只会让自己蒙受损失。顺天而为你懂不懂?” “我不懂。”严君禹表面平静,内心却泛起波澜。顺天而为,这就是道家所谓的教义吧?梦里字正腔圆的古韵也真切响在耳畔,那语带哽咽的少年如果不是祁泽,又能是谁? 祁泽废了半天口舌也没打动严少主,不免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好吧,对方有钱有权有颜,能力还很强悍,自然不稀罕这些阿堵物,他也就不强求了,想罢关掉投注站的网页,免得赔钱。 “冥顽不灵”的严君禹却忽然握住他手腕,轻轻把人拉到身边,重新打开网站,挑选了几组赔率较高的选手,把大部分资金押上去。祁泽反射性地挣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立刻乖顺下来,原本极力后仰的身体自然而然往他怀里钻。 “怎么只押六组?太少了!”他一面摇头一面把剩余的资金全投进去。 严君禹耐心解释,“押这六组足够了,赔率很高,赚得也多。如果把所有组都押上,不出几小时你也会上黑名单。赚钱要细水长流,不要杀鸡取卵。” “你说得对。那明天、后天,大后天的比赛,咱们再继续押吧?”祁泽顺杆子往上爬。 严君禹以退为进道,“接下来的几天我未必有空。” “那你加我好友,你什么时候有空通知我一声,我随叫随到。”祁泽咧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严君禹满心愉悦,面上却十分平淡,状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飞快加了好友。想起在祁泽智脑上看见的押注单,他继续道,“别人你不敢赌,押在欧阳晔身上的钱却不少。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 “他会赢。”祁泽笃定点头。 严君禹忽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他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高一点,屏幕上出现了欧阳端华那张冷酷而又俊美的脸庞。他正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他的对手是一名五级巅峰的木系异能者,实力不弱。 观众们显然更看好欧阳端华,自发站起来齐声呼唤他的名字,并打出“必胜”的光带。 祁泽撇撇嘴,表情不屑。 严君禹点评道,“欧阳端华是冰、风双系异能者,擅长快攻,打法与欧阳晔很相似。但不同的是,他的防御力很强,冰系异能经过不断压缩凝炼,可以在体表形成一层轻铠,硬度堪比合金。而相比起来,欧阳晔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占优,限于等级差距,战斗的持久性也稍有欠缺。更糟糕的是,防御力差是他的弱点,他却不懂得回避,反而一味强攻……” 护犊子的祁泽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所以你认为欧阳晔一定会输?” 严君禹摇头,“不,恰恰相反,我认为他会赢。”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未来早已注定,而他却是未知数。”严君禹沉吟道,“未知是最难掌控也最难预料的。当他们两人对上,发生任何逆转我也不会惊讶。” 祁泽终于满意了,再次重申道,“欧阳晔会赢。” 严君禹嘴唇翘了翘,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在二人的交谈中,比赛正式开始,欧阳端华果然更擅长快攻,一上来就冰封了整个场地,令对手动作变得迟缓,然后召唤出漫天冰锥,接连不断地刺去。他下手十分狠辣,专门攻击要害,不过短短片刻,那位木系异能者的脖颈、大腿、肩窝处就被扎穿,浑身染血。鲜红的血点,霜白的赛场,强烈的色彩对比令观众们陷入狂热。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却都掩盖不住冰锥刺肉的闷响,更有许多冰锥袭向看台,被一层能量罩挡住。 主持人显然很欣赏欧阳端华的比赛风格,解说起来速度奇快,夸张的修辞手法.像连珠炮一样吐出来,硬生生将欧阳端华捧成了海皇星第一天才。而欧阳端华也不负众望,只耗费了十分钟就KO对手,表情淡漠地离开赛场。 立刻有几名医护人员跑上去,把躺在血泊中的木系异能者带走治疗。主持人原本想采访他几句,没逮到人,只好让摄像师拍摄站在一旁观望的欧阳晔。 欧阳晔双手环胸,把剑夹在腋下,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壁。他仿佛对欧阳端华的表现很不屑,翻了个白眼就抬起手,挖了挖鼻孔。 主持人有些无语,笑问场内指导严博,“严先生,如果欧阳端华与欧阳晔碰上,您认为谁会赢?” 严博的说辞几乎与严君禹之前的评价一模一样,最后断言道,“我更看好欧阳端华。两个大境界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镜头转移,给了欧阳晔一个特写,只见他挖了挖耳朵,吹了口气,然后嗤笑一声,模样十分欠揍。但这回,冲他喝倒彩的观众却很少,即便他嘴巴臭,脾气坏,但谁也不能否认他过人的天赋。 向来彬彬有礼的严君禹忽然开口,“他这样很容易挨打。” “啊?对。”祁泽不得不点头,紧接着说道,“但是我觉得他这样很好,不需要改。”与欧阳晔比起来,曾经的祁少主只会更张扬。 “你喜欢这种类型?”严君禹转头看他,目光专注。 “喜欢。这样活着不累。” “只是喜欢这种活法?” “对。” 谈话结束,严君禹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松懈下来,这才继续看向屏幕。欧阳端华比完之后又上去几组选手,其中两组正是他看好并押注的场次,结果丝毫不差。听见祁泽笑嘻嘻地嘟囔着“赚钱了”,他心情再次愉快起来。 又过两场,总算是轮到了欧阳晔。由于他领悟了元素之力,其余参赛者与他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很放不开。被别的异能者击伤,用常规手段就能治好;被他弄伤,残余在伤口内部的元素之力会对选手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接下来的治疗也很麻烦,稍有不慎就会半死半残,十分危险。 他一上来就强攻,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冲天而起的火龙差点把能量罩灼穿一个大洞。观众就喜欢看这种激烈的比赛,叫好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同时,他的粉丝数也节节攀升,比斗尚未结束就变成了夺冠热门,排名与欧阳端华齐平。 “他的打法已经具备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但是策略上稍有欠缺,步伐也很凌乱,如果经过系统地训练,还能得到极大提升。我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这是我的名片,你交给他,如果在斗技上存在困惑,随时可以来找我。”瞥见祁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里满是关切和赞许,严君禹觉得胸口有些闷。他递出一张金色名片,彬彬有礼地说道,“下次见。” “等等,先分赃再走。”祁泽连忙伸手阻拦。 “分赃?”严君禹挑眉。 祁泽立即改口,“分钱。”话落打开自己的后台,把刚入账的奖金拨出去七成。然而即便如此,剩下的金额还是不少,足够他把挑好的存货买光。他连忙打开购物网站,葱白的指尖一通乱戳,“交易成功”的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七位数的金额转瞬变成六位数,半分钟之后又变成了五位数,直至清零。 接下来就是“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的警示音,连连响了好几遍才听见祁泽遗憾的叹息幽幽响起。 已经走到门口的严君禹忽然停步,转身,用复杂难言的目光看过去。这样的画面分明是第一次见,却偏偏带给他强烈的熟悉感。怔忡半晌,他柔声道,“购物的时候先把生活费空出来,免得饿肚子。”说完,更强烈的熟悉感又扑面而来,仿佛他曾无数次这样告诫少年。 “知道了,明天见。”祁泽心不在焉地摆手。近距离相处之后,严君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高冷,还有点婆婆妈妈。 严君禹无奈扶额,继而走上前,用自己的智脑刷了刷少年的智脑,慎重道,“明天见。” 叮咚一声脆响,祁泽点开信息一看,发现对方给他转了二十个星币,正好够买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的营养液。 祁泽:“……” 第32章 为了得到准确的□□消息, 祁泽厚着脸皮扒上严君禹,有事没事发几条短信攀谈,比以前追求人家的时候还积极。比赛第三天,他拨打了无数个电话,总算把忙碌中的严少主叫去了包厢。 严君禹用淡漠的语气说着自己没空, 勉强忍耐了几分钟唠叨, 最后仿佛烦不胜烦, 这才开口答应。然而挂断通讯器之后, 他冷硬的脸庞却缓缓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把王轩吓了一跳。 “教官,你有急事?”他试探道,“你有急事就先去忙, 我这里没有问题。” “嗯, 有点急。”严君禹一本正经地点头。他急着去给祁泽赚钱, 这话若是放在两个月之前说,一定没有任何人相信,包括他自己。 匆匆离开机甲训练场, 回到宿舍换了一套笔挺的军装,严君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武斗厅,临近包厢时却放慢步伐, 收敛表情。他状似随意地推门进去,冲祁泽略一颔首。 祁泽已经等了老半天了,看见财神爷进来,立刻笑得跟花儿一样, “严少主,快请坐。我叫了一瓶红酒,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他把醒好的酒推过去,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智脑,“我刚才选了几组比较热门的选手,你帮我看看?” 严君禹一张口就是正宗的京都腔,“押热门虽然保险,但相对而言赚得也少。” 祁泽立刻被他拐成了乡音,“一场比赛才赢几千块,是挺没意思的。但我刚入门,只能这样,哪像你,场场都押冷门,还场场赢。在帝国,恐怕没有人比你眼光更好了。”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想当年还是太玄神造宗的纨绔少主时,他讨好父亲和几位长老的功夫可是一日都没落下。对于不相干的人,他素来懒得搭理,对于能带给自己巨大利益的人,他却愿意付出春天般的温暖。 告白被拒算什么?情情爱.爱只是调剂,利益才是永恒。 严君禹似笑非笑地睨他,“我原本以为你很害羞,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但他一点儿也没感到奇怪,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祁泽的转变。这人整一个财迷,更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傻多速,所谓话少、内向、胆小、敏感,全是迷惑人的伪装。 这种性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孤儿身上,倒更像哪个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小少爷。想起梦中的石碑,以及碑文的来历,严君禹不得不怀疑祁泽另有身份。 待修为恢复了,祁泽势必会让太玄神造宗的威名传遍整个星系,又哪里会伪装一辈子?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低调的人,起初只是为了熟悉环境,悄悄扎根,现在根基略微牢固了,自然就故态萌发。 他挠挠鼻尖,笑着说道,“我这人比较慢热,相处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相处的时间还会很长吗?这句话显然取悦了严君禹,他收回探究的目光,把少年纤细的手腕抓过来,摆放在膝头,指尖点开网页,沉吟道,“这两组不能押,有可能平局。这两组没有悬念,赔率也低,投入太多资金没有意义……” 祁泽不得不凑过去,下巴搭在他手臂上,不断点头。 “押这六组,重点把资金放在第二组,这一场有可能爆冷。”反复斟酌过后,严君禹拍板道。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瞥见祁泽毛茸茸的发顶,但他下巴磕在自己手臂上的重量却那么真切。如果换一个人,肯定早就被他甩开了,然而面对祁泽,他却不知不觉放下了所有防备。 祁泽不会伤害自己,这一点他无比笃定。 “第二组会爆冷吗?”祁泽有些怀疑,“第二组选手一个是五级中阶的土系异能者韩星杰,一个是四级中阶的水系异能者文青,土克水,两人又差了一个大境界,再加上文青连续输掉几场,状态已经跌落谷底,怎么看都不可能赢得了韩星杰吧?严教官你可别坑我,我这些本金都是跟别人借的,利息很高。” “放心,不会坑你,输了算我的。”严君禹耐心解释,“文青天赋中等,但胜在性格坚毅,连续输了几场,他已经进阶了,现在是五级初阶的水平。由于水系异能者自愈力很强,操控元素时耗费的精神力也少,别人最多能坚持四个小时的战斗,他们却可以延长至六小时,最适合打消耗战。韩星杰目前并不知道文青进阶的消息,一上台必定会采取快攻策略,精神力的消耗相当巨大,而文青却能稳扎稳打,只要撑够半小时不倒下,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据我推算,爆冷的可能达到百分之六十,值得一赌。” 祁泽考虑了不到半分钟就把所有资金投进第二组。他生来喜欢冒险,只要利益足够巨大,就敢豪赌一场。1:79的赔率,而且还在不断上升中,输了大不了饿几天,赢了却能狂揽几个亿,为什么不干? 下完注,他徐徐说道,“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其实还是太低了。我原本以为凭严教官的性格,成算应该更高点。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文青进阶的?有□□消息?” 严君禹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转变。他行事向来中正,没有八.九分把握绝对不会出手。然而这一次,每当他斟酌着如何下定时,但凡赔率更高的,只要超过五成胜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输了不要紧,人要敢于冒险。 以往那个四平八稳的严君禹到哪儿去了?他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分毫不露,解释道,“没有□□消息。我能感知到异能者的等级,文青的气势明显与昨天不同,他周围的水元素很活跃。” “你能看见元素?”祁泽很惊讶。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能看见呢。当然,他也不是用眼睛看,而是动用神识,灵眼则只能看见附着在人体或事物表面的灵气。他现在等级太低,此处离比斗台至少有七八百米,远远超出了他的扫描范围,所以文青进阶的消息他一点也不知道。 “不是看见,是凭感觉。”说到这里,严君禹再次愣住,脑海中依稀划过几帧五彩斑斓,光芒夺目的画面。那是什么?元素粒子?他暗自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压下去。 “那你的感知很厉害。”应该隐隐摸到了神识的门槛。祁泽诧异地瞥了严君禹一眼,难免为他可惜。如果他出生在乾元大陆,得到适合的功法,一定能成为一方巨擘。 两人买定离手,这才安心坐下来看比赛,轮到韩星杰和文青上场时,赔率已攀升到1:88,除了最初的欧阳晔,这恐怕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场。文青的表现果然十分勉强,几乎被韩星杰压着打,不过片刻就变得伤痕累累,难以招架。 祁泽紧张地盯着全息屏,一杯红酒斜拿在手里却始终不饮,眼看就要溢出来。 严君禹握住他手腕,将酒杯端平,又慢慢送到他嘴边,亲眼看着他咕咚一声喝了一口,嘴角不免荡开一丝笑意。他喜欢待在祁泽身边,那让他感觉十分轻松自在,更喜欢暗暗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于是又平添几分乐趣。 祁泽抿抿嘴,摇头道,“才开场就被打成这幅惨样,爆冷的希望很渺茫啊!” 严君禹笑而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时间。半小时后,文青还没倒下,韩星杰的异能却快耗光了,攻击明显减弱,速度也变得迟缓,一副后继无力的模样。又过十分钟,文青忽然开始反攻,一道道水箭不断射向对面,而韩星杰却连支起一面土盾的力气都没有。战况全面逆转,文青稳扎稳打,韩星杰却连连后退。 观众们这才发现,虽然文青狼狈了一点,却每次都能躲开韩星杰的致命攻击。反观韩星杰,拖的时间越长就越急躁,使出的大招也越多,到了后面几乎已经精疲力尽,根本发动不了任何有效的攻击。 一个快攻,一个慢磨;一个耗能高,回血慢,一个耗能低,回血快,结果如何不言而喻。到了第五十分钟,文青凭借一个水龙卷将韩星杰送下比斗台,自己也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持久战。 台下静默几秒,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当然还夹杂着许多气急败坏的咒骂。祁泽放下酒杯,举起双手鼓掌。他鼓掌的速度很慢,动作也很优雅,眼里却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少年假装矜持沉稳的模样非常可爱,令严君禹悄然笑开了。。 上午的比赛结束后,祁泽算了算收益,小心肝不免一蹦一蹦的。他笑眯了眼,把其中七成划到严君禹的账.户上,并表示两人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严教官再接再厉,不要放弃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 “我知道你有钱,但那都是你家里的钱,如果你不是严少主,谁会搭理你?做人要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月底不够花’,这都是至理名言。没准儿哪天你落魄了,还得靠这笔钱翻身呢?”祁泽有感而发,语气怅然。 他现在就落魄了,缺钱缺到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严君禹心里憋着笑,脸上的表情却特别严肃,沉声道,“知道月底钱不够花,为什么不节省一点?这样吧,你多给我两万星币,我帮你存起来,等需要急用的时候你再来找我要。” 祁泽拧眉考虑半天,勉强道,“可是可以,但你得给我写一张收据。” 严君禹,“……” 无法,他只好写了一张收据,这才从亿万富翁手里掏出两万块。有了这笔钱,哪怕比赛结束,他也不用担心祁泽把自己丢到脑后不再搭理。虽然没怎么与少年相处过,但严君禹下意识地知道,卸磨杀驴、用过即丢是这人的行事风格,然而即便凉薄至此,却没办法激起他半点反感。 ------- 祁泽回到公寓时,欧阳晔刚好泡完营养液。他连续比了几场,体力消耗很大,多多少少也受了一些伤,如果不尽快恢复状态,恐怕撑不到最后。其他选手也是一样,没有比赛就会尽量泡在修复舱里养精蓄锐。 祁泽并不像以往那样,一回来就扎进材料堆里鉴宝,而是捧着几个红色小球发呆。欧阳晔认出那些小球是六级狂兽鬼面蛛吐出的丝,韧性非常强,而且避火,一根蛛丝能承受上百斤的拉力,常常被混入建材或金属里,用于制作防火隔层。 也因为如此,这种小线球可不便宜,单祁少手里那一捧就值十几万。 欧阳晔正打算走过去见识见识,门铃却响了,打开一看发现是一辆运送快递的卡车,几个机器人把一箱箱货物往下搬,然后拿出单子让买主签收。 “祁少,这些都是你买的?”欧阳晔大略估算一下,这么多东西,少说也值几千万。祁少花钱的功夫可比炼器厉害多了。 祁泽把蛛丝往兜里一揣,然后走出去验货,颔首道,“是我买的。”黑眼星系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虽然灵气中掺了太多杂质,浓度却比大罗金仙的洞府还高,以至于蕴养出许多天材地宝,譬如各种狂兽,各种变异植物,各种灵石灵金等等。若不是这样,空有灵根却没有功法的异能者不会一出生就觉醒力量,而且不用教就懂得怎么使用。 让机器人把货物搬进仓库,祁泽结了尾款,盯着账.户里为数不多的余额,表情有些纠结。他举起拳头,一下一下敲击脑门,默默盘算着怎么才能多赚点钱回来。卖古董回款太慢,他等不起。 “没钱了?”欧阳晔一看他表情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任何时候都处于缺钱的状态,不用问了。”祁泽关上门,压低嗓音,“我有一条赚钱的路子,你干不干?” 欧阳晔脊背发凉,“你先说说要我干什么。” “如果今天下午你胜出,明天的对手就是欧阳端华。目前所有人都在关注你们的对决,而且做了很多预测,你和他不分上下,都是夺冠热门。但如果你忽然受了重伤,预测结果会偏向谁?” “当然是他。” “如果所有人都唱衰你,你的赔率会不会升高?” “肯定会啊。”欧阳晔明白了,急道,“祁少,你该不会想让我故意受伤,然后引导舆论,炒高赔率,从而牟取暴利吧?我没受伤都不一定是欧阳端华的对手,你也不怕输掉内.裤!” “假装受伤你懂不懂?既然我帮你报名参加比赛,就没想过让你输。”祁泽走到地下室,把购买的所有蛛丝扔进刻着聚灵法阵的容器里,泡上能量液,又添加了几种变异植物的根茎,慢慢用棒子搅拌。几分钟之后,团成球的蛛丝渐渐散开,变成一缕缕流动的红线。能量液被蛛丝散发的高温烧灼,冒出许多气泡,眼看就要沸腾。 “我下午的对手是五级巅峰的金系异能者陈焕,很难对付,我连必胜的把握都没有,怎么可能控制伤势?要假装受伤就得故意挨揍,一不小心就被揍死了。祁少,这个要求宝宝真的做不到,你放过宝宝吧?”欧阳晔心里发苦。 祁泽却漫不经心地笑了,“别跟我撒娇,我不吃这一套。谁说故意挨揍会被揍死?我帮你做一套法衣,穿上它保你不会受伤,除非遇见七级以上的异能者。” “法衣是什么?”欧阳晔眸光微闪。 “也就是你们说的防护服。” “但是举办方有规定,不能穿防护服上场。” “在普通人眼里,它就是一套贴身内衣而已,没什么特别。我看过了,你只知道攻击,一点不懂防御,遇见欧阳端华那种攻防兼备的选手就得歇菜。有了这套衣服,你在台上想怎么浪就怎么浪,任何攻击都拦不住你。当然,该受伤的时候你也得象征性地受点伤,别引起怀疑。”祁泽放下棒子,语重心长地叮嘱,“下午那场比斗你好好表现,务必断几根肋骨明白吗?但是不要输,要惨胜,记住了,越惨越好。” 欧阳晔艰难点头,心说祁少为了赚钱,简直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来。 他坐在一旁,看着祁少煮好蛛丝,拿出一架机器开始编织,口里还絮絮叨叨,“刚才那是缫丝,现在这是织造,织造分为生织和熟织两类。由于时间仓促,我只能给你生织,边织边附灵,最后你再给我一碗血祭灵,这件法衣算是成了。但我使用的原材料是六级鬼面蛛的丝,所以目前也只能承受六级异能者的攻击,以后弄点更高级的丝编进去,防御力还能再升一升。” 少年双手翻飞,一块鲜红的丝绸就在机器的运转声中快速成型。他偶尔会调整一下丝线的经纬度,编出一个个极其复杂的图形,图形闪耀红芒,随即又消失不见。再定睛去看,红绸还是红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欧阳晔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温度在节节攀升,几乎到了把人烤干的地步。幸好他是火系异能者,勉强能够承受。 一个小时后,祁泽终于织完布,把它扔进冶炼炉锻造,同时浇了一碗欧阳晔的鲜血。炉内温度陡然升高,能把超强合金融化,而蛛丝织成的布却完好无损,且越发显得亮泽柔滑。 它仿佛变成了另一种材料。 欧阳晔看得眼热无比,来来回回在炉子前踱步,不停追问,“什么时候能好?布料织好了还得剪裁,缝纫,做成衣服吧?它变得这么强韧,得用什么工具才能剪开?” 祁泽默默拿出一把样式普通的小剪刀,把刚出炉的布料裁成模板,一块一块缝合起来。对太玄神造宗的弟子来说,缝纫、织布、鞣皮、雕刻……甚至于纳鞋底,都是基本功。灵武和法器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从炉鼎里平白蹦出来的,有了材料就得制作,哪怕是化神期的炼器大能,偶尔也得亲手加工材料。 欧阳晔看傻眼了,恍惚道,“祁少,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你也太他妈能干了!” 祁泽没搭理他,三两下缝好一套贴身内衣,平铺在工作台上,看着还挺周正美观。 “哎等等,祁少你忘了给我量尺寸,万一我穿不进去怎么办?”欧阳晔拍打脑门。 “直接穿上,啰嗦什么。滴了你的血就是你的东西,会根据你的体型自动调节尺寸。”祁泽用剪刀扎破欧阳大少爷的指尖,胡乱抹在衣服上,一层红光迅速闪现,又飞快收敛,仿佛是一种幻觉。 欧阳晔愣了愣,然后迫不及待地脱掉作训服,换好内衣,拿起剑冲进地下室的训练场,与教练机器人对打起来。原本他还会稍加保护一下自己的要害,现在却中门大敞,全力拼杀,乍一看仿佛处处都是破绽,但无论对手怎么攻击,却始终毫发未伤,只作训服破了几个洞而已。 祁泽没功夫旁观,叮嘱他别错过比赛就回到客厅,准备引导舆论。他在黑眼星系待了两年多,知道这是一个信息非常发达的时代,无论哪个犄角旮旯里发生的事,只要见诸网络,立刻就会传遍全世界。 然而人微言轻,凭他自己根本掀不起大风大浪,只好找个人合作。 “严教官在吗?”他试探性地给严君禹发了一条信息。 那边迅速回复,“怎么,没钱买营养液了?”随后便有十个星币转账过来。 祁泽,“……我想请你帮个忙。” 视讯电话的提示音立刻响起,严君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屏上,下着一条军裤,没系腰带,正好卡在胯骨部位,优美的人鱼线,劲瘦的腰肢、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视觉冲击力非常震撼;上身完全赤.裸,并沾满细密的汗珠,可见刚刚进行过一场剧烈的运动。他举起一瓶纯净水,浇淋在本就湿漉漉的头发上,浓烈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带给祁泽一万点暴击。 祁泽顿时懵了,脸颊迅速涨红。 第33章 严君禹假装没发现少年忽然呆滞的神色, 不紧不慢地擦干头发和胸膛的水珠,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衬衫穿起来。 “你想请我帮什么忙?”他低沉浑厚的嗓音中暗藏一丝沙哑,如果让祁泽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耳朵快怀孕了。祁泽挠了挠瘙痒的耳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目光却黏在对方身上难以转移。当不成情人, 还不许他多看几眼找补回来? 他咳了咳, 状似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那天不是跟我说,如果欧阳家两兄弟对上,你更看好欧阳晔吗?你能不能在你的个人网站上稍微提几句。不多,就几句。” 严君禹扣扣子的动作停顿一瞬, 眉心也微微一蹙。 “你想让我帮他造势?”就那么喜欢欧阳晔吗? “不是造势。以后你就知道了, 反正有大把的钱可赚。”祁泽卖了个关子。 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严君禹心弦微微一松, 正准备逗弄他几句就答应下来,却见欧阳晔从后面的走廊跑出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十分狼狈,脸上却带着狂喜的表情,从沙发靠背上翻过来, 搂住祁泽狠狠亲了几口,热情如火地说道,“祁少,你真他妈神了!爱你, 全世界最爱你!”话音一落又翻过沙发,跑没影儿了。 祁泽擦掉脸上的口水,表情很嫌弃,眼里却满是耐心与纵容。 严君禹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不等那边说话就掐断了通讯器。 等祁泽回神时,对面哪里还有青年高大的身影,只余一块黑黑的屏幕。他以为掉线了,立刻拨打过去,却发现那边很快就摁断通讯,显然并不想帮他这个忙。祁泽愣了愣,继而拍打脑门,摇头叹息。 这两天相处得非常愉快,他差点就忘了严君禹是个什么性子。起初救了他的时候对他倒是挺和蔼的,偶尔还会去医院探望,当他表白之后就开始绕着走,但每次被他强行拦截,却还是会耐心倾听他的每一句话,然后非常礼貌地拒绝。别人是外冷内热,他却是外热内冷,极难相处。 这两天严君禹替他参谋下注,恐怕也是闲得发慌了。而他却得寸进尺,难怪会被厌恶。想到这里,祁泽也没觉得多受伤。他本身也是这种性格,有利益就处得来,没利益就丢开手,谁也不欠谁。反正没了严君禹,他还可以请水军,差别不过是一个免费,一个花钱而已。如果事情真的办妥了,足够他赚一票大的,根本不用心疼。 在黑眼星系待了两年,祁泽最先摸清的却是这些歪门邪道,很快就找到几个专业注水团队,准备炒起来。 另一头,严君禹摁断通讯后却没走开,而是一直盯着显示屏。以往总会接连给他打电话的祁泽,这次却只回拨了一次就再没有动静。他等了几分钟,越等眉头皱得越紧,只好拿出一支香烟点燃。 忽然间,一丝灵光在脑海中闪现,他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一幕为什么会带给自己莫名的违和感。欧阳晔亲吻祁泽时喊的是“祁少”,而不是任何包含暧昧信息的昵称。能让欧阳大少爷在日常相处中使用敬语,他俩的关系恐怕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总等不来少年的电话,他只好前往两人预定的包厢。眼看比赛快开始了,选手们已经站在场边热身,少年却迟迟没推门进来,令他有些坐立难安。他不时低头看向智脑,为防信号不通畅,还解开锁屏检查几遍。 就在他耐心渐渐丧失时,门开了,严博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进来,瞥见他脸上的表情,诘问道,“怎么,看见我你很失望?你刚才在等人?谁啊?” 严君禹没搭理他,转而去问带路的侍者,“这是双人包间,除了我应该还有一位客人,他来了没有?没来的话应该会取消订单吧?” 侍者查看了后台信息,礼貌回复,“严先生,订单已经取消,这个包间您可以随意使用。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答应帮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之前那几天的愉快相处完全不存在。祁泽果然懂得什么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严君禹一面摆手挥退侍者,一面在心里苦笑,同时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对祁泽的性情这样了解,仿佛与他认识很久一般。 发小最擅长情绪管理,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但现在,严博却从他眼底窥见一丝挫败和狼狈,同时还有几分懊丧。他不免来了兴趣,拦住侍者问道,“之前订包厢的人还有谁?” “对不起,这是客人的隐私。”侍者很专业,略一鞠躬就绕开走了。 严博大喇喇地坐在严君禹对面,瞥见桌上早已倒好的两杯红酒,自动自发地端起一杯,打探道,“你跟谁约会呢?神神秘秘的?” 严君禹扶额思忖片刻,末了点开个人网页,编辑了一篇评论文章。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认命的气息,令严博更感好奇,“你这是怎么了?遇见解决不了的事了?” “的确解决不了。”严君禹摇头苦笑。他发现祁泽根本就是一头犟驴,只能顺毛捋,逆着来绝对会被一脚踢开。这性子有点蛮横,然而他却只能纵容,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一样。 “哟,还有你严大少解决不了的事?”严博正想追问,却听见智脑发出叮咚一声脆响,他特别关注的人发消息了! “卧槽,你他妈吃错药了?这么看好欧阳晔?”严博双眼瞪大,表情惊诧。严君禹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在个人网页上发文章,更没对任何人评头论足过。这条消息一出来,凭他上十亿的粉丝数,欧阳晔立刻成了全帝国的搜索热点。原本点击量堪忧的海皇星武斗大赛的官网,一时间人潮如织,流量暴增,服务器差点瘫痪。 当然,像他这种风云人物,朋友多,敌人更多。与他关系好的表示会关注并支持欧阳晔,与他素有积怨的却立刻把所有赛事观看一遍,然后大加贬低。两方人马吵成一团,热度不免节节攀升。 原本只是一场在低等星球举行的低等赛事,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被严君禹推送成了热门大赛。这号召力也是没谁了。叮咚叮咚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许多人给他发送信息打听情况,连技术宅穆燃都被惊动,发来私信询问他欧阳晔是谁,真有那么天才? 严博看到几条措辞恶劣的评论,立刻劝说起来,“严大少,你还真的吃错药啦?平生第一篇长文你却用来吹捧欧阳晔?他的确很有潜力,但与帝都星那些妖孽比起来却不值一提。这么多场比赛,他的表现只能用出彩形容,离精彩却很远。你现在这么看好他,如果等会儿他输了,你有没有想过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没准你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条推送上了!” 严君禹并不在意外界怎么看自己,他走到露台外,掏出一支香烟点燃,俊美的容颜模糊在烟雾中。 严博简直要疯,走到他身边催促,“快快快,赶紧把这条删掉。欧阳晔等会儿的对手是五级巅峰的金系异能者陈焕,那小子很厉害,越战越勇的典型,发起狂来连欧阳端华都不是对手,只有王轩勉强能赢他。” 严君禹眼里闪过一抹恍惚的神色,徐徐开口,“难道每一件事都要有十足的把握你才会去做?难道胜负全凭等级决定?难道这世界不存在奇迹?”四平八稳地活到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更喜欢冒险。 严博哑了,上上下下打量青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 既然严君禹不肯合作,祁泽也没想死缠烂打,反正预赛已接近尾声,明天就是总决赛,最后捞一票大的就够了。攒足本金他想在网上开一家武器专卖店,承接武器定制、维修等生意,把太玄神造宗的招牌重新打出来。 取消了那边的包厢,他与李煜坐在四楼的贵宾席观看比赛。李煜知道祁少能折腾,却不知道他还很会搞事,看着他不断给外甥买水军,买热度,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他敢肯定,在自己的家乡,祁少大概与曾经的外甥一样,也是个混世魔王。 “先把欧阳晔捧起来,再让他摔下去,最后来一个逆转。这中间如果操作得当,应该能圈住很多赌金。”祁泽边说边给水军点赞。但欧阳端华毕竟成名已久,人气始终压了欧阳晔一头。 “祁少,您缺钱可以跟我说,不用这么操劳。”李煜说话比较委婉。 “我喜欢自己赚钱,挺好玩的。”祁泽咧开嘴,亮出八颗雪白的牙齿。以前他只知道闭关修炼,来了黑眼星系才发现生活中还存在那么多有趣的事。难怪父亲总希望他出去历练一番。 李煜,“……您高兴就好。”话落低头翻看新闻网站,继而露出愕然的表情。 “祁少,您不用再买水军了。”他点了点智脑屏幕,“严先生刚才发了一条推送,已经把热度炒起来了。” 祁泽满脸狐疑,看见被顶成热门的消息,又眉开眼笑。严君禹果然是帝国的风云人物,只简单几句话就引来那么多关注。有人支持,有人驳斥,驳斥的大多是他的死对头,身世显赫,地位超然。这样一来,反而把欧阳晔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如果欧阳晔没赢,或者赢得不够精彩,这些人会如何落井下石,嘲讽贬斥,用膝盖也能想到。他们说一句顶别人说一百句,再加上他们数量庞大的粉丝团,到时候还不得把欧阳晔唱衰到极点? 衰到那个地步,赔率不往上升才奇怪! 这一波炒出来,比赛的受关注度必定大大提升,进入博.彩网站押注的人自然也就增多,累积的赌金还不百倍千倍地往上翻?在帝国,博.彩行业属于正当经营,受法律保护,也没有部门会进行监管或阻拦。 这笔钱赢了就算自己的,谁也别想掏出来。祁泽瞥见大赛官网骤然飙升的点击量,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全是星币的符号。 “严君禹真够意思。”他笑眯眯地发了一条信息,问对方在哪儿。 那边秒回,“在老地方。”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祁泽买了一瓶顶级红酒,溜溜达达前往包厢。 李煜则满脸思量,总觉得严君禹对祁少很不一般。他的个人网站几乎就是摆设,发出的消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自己外甥有多少斤两他很清楚,还没到能让严大少另眼相看的地步。 难不成他知道是祁少救了他?这样想着,李煜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严家可不像李家,一旦发现祁少的利用价值,肯定会采取措施把人控制起来。祁少又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闹到最后很可能会两败俱伤。 另一头,欧阳涛和欧阳端华也看见了这篇文章,自以为严君禹准备招揽欧阳晔,心里顿时一片焦灼。陈焕则咬紧后槽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踩着严少主上.位,这命题怎么越看越有意思呢? ---- 严君禹一边抽烟一边查看个人网站的后台,然而五分钟过去,他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反应。抽完一支,他又点燃一支,眉心的沟壑渐渐加深。 严博觉得发小实在是反常,于是辞去现场指导的工作,留在包厢里打探情况。平时也没见发小对欧阳大少爷多么青睐,怎么忽然替人当起了推手?他正考虑该怎么问,却见发小手一抖,滚烫的烟灰就掉了下来,落在笔挺的军裤上。所幸军装布料用的是特殊工艺,燃点很高,否则真的会被烧穿一个大洞。 “你平时很少抽烟,今天是怎么了?”他开口试探。 严君禹没搭理他,将烟蒂杵灭,快速编辑短信。叮咚一声脆响,那边有了回应,他冷峻的脸庞竟然柔和下来,露出点笑模样。 “遇见什么好事了?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反常啊!”严博好奇得挠心挠肺。 “你可以走了。”严君禹扬了扬下颚。 “老子偏不走。今天我非得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迷了你。” 两人正僵持着,门铃响了,严博弹跳而起,飞奔跑去开门,看见拎着一瓶红酒,斜倚在墙边的少年,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是你?”他打死也没想到令发小陷入反常的竟然会是祁泽,一个弱不禁风,寿命短暂,前途黑暗的碳基人! “我来找严君禹。”祁泽绕过青年走进包厢,熟门熟路地捡了把椅子坐下,举起红酒问道,“喝两杯?” “嗯。”严君禹急迫的表情已尽数收敛,整个人显得很淡定。 “我还以为你不会帮忙呢。果然是严氏的少家主,号召力不同凡响。”祁泽指着几条恶意满满的评论,笑道,“放心,我不会害你。还是老规矩,三七分。”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这是严君禹最为确信的一点。哪怕交托后背的战友背叛了自己,眼前笑颜璀璨的少年也不会。这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中的直觉。 祁泽深感自己看走眼了,严君禹不是面热心冷,分明是面热心也热,虽然做不成情人,当朋友也是很好的。他倾身敬酒,连喝三杯后脸上浮起两团红晕,眼睛又黑又亮,像沁水的宝石,衬着雪白的皮肤,鲜红的嘴唇,容貌越显妖异。 严博定定一看,心说还真让自己猜对了,来的果然是个精怪,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发小为他干那种有损声誉的事? 严君禹不敢再喝,解开军装最顶端的纽扣,悄悄吐出一口气。然而不等他调节好情绪,祁泽却换了个位置,直接坐在他沙发的扶手上,一只胳膊攀住他脖颈,半边身子往他怀里歪,凑到他耳边,吐出清醇而又灼热的酒气,“这回真够意思。以后再有赚钱的路子,我还找你。” 严君禹恍惚了很久才意识到少年在说什么,嗓音半哑半沉地“嗯”了一声。他感觉肩上挂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火,能隔着军装把自己的皮肉灼伤。 严博坐在对面,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是从小连妈都不让抱的严君禹?假的吧? 祁泽却不知道严君禹的尿性。他要是想跟谁拉近关系,分分钟就能称兄道弟,抵足而眠,搭个肩膀算什么?当然,他之所以这么亲热,也不排除严君禹长得太俊美的缘故。 怕这人想岔了,他接续在他耳边解释,“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担心。没事的。我可以保证,最后的结果绝对像你在个人网站上预言的那样。”仰头喝了一口红酒,他嗓音里带了点笑意,“你想想,人人都说你眼瘸,结果却来了个惊天大逆转,这事好不好玩?打脸爽不爽?” 严君禹继续点头,连嗯都嗯不出来。他现在完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少年的身体很软,很热,还带着一股清雅的香气;少年的嗓音很低,很柔,裹狭着些微顽皮的笑意;他举起酒杯酌饮,小巧的喉结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耸动,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无比可爱,无比撩人。 严君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更不要乱看。 严博盯着发小红透的耳朵,终于开口解围,“你们在商量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祁泽瞥他一眼却没回话,只是冷淡地笑笑。 严博终于发觉异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是祁泽?怎么跟原来不一样?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小绵羊呢。你跟欧阳大少爷最近处得挺好,天天在个人网站上秀恩爱。” “小绵羊是你们认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除了赚钱买材料,祁泽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炼器上,修为稳步提升,又加上上次替严君禹挨了雷劈,大补一场,不用几年就能恢复金丹期的修为。所以他没打算继续装孙子。 孙子装久了,没准儿就真的成了孙子,那可悲剧了。 严博的确对祁泽不是很了解,更确切地说,全校师生都对他没多少了解。但他分明跟欧阳晔谈恋爱了,现在又来招惹发小,这就不地道了吧?他正想敲打几句,让发小醒醒脑子,祁泽却仿佛失了兴致,拍拍严君禹的肩膀站起来,笑道,“合作愉快,回见。这瓶红酒送给你了,慢慢喝。” 严君禹指尖动了动,终究没挽留,等他走后才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 “我真是太小看祁泽了!能把欧阳晔迷得昏头转向的人怎么可能没点心计?君禹,你怎么会跟他搅合在一起……”等人走远,严博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盘问,然而很快就被比斗场的喧哗打断了。 欧阳晔与陈焕双双跳上台,缠斗在一起。与之前的几场比起来,欧阳晔的攻击更显凌厉,却完全放弃了防守。陈焕体表覆盖着一层金属,双手幻化为带锯齿的利刃,可谓攻防兼备。 欧阳晔举剑直击他面门,他双手交叉,险险挡住,同时曲起膝盖撞击对方腰腹。嘶啦一声响,他膝头的布料破裂,竟又从膝盖骨里长出一根锋利的钢刺。作为金系异能者,只要他动一动念头,就能把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变成武器,一举手一抬足,皆暗藏着杀机。 欧阳晔悚然一惊,连忙压下剑锋,借着反作用力迅速后退,却又被忽然出现的箭矢封住路径。他左闪右躲,借助风力提升速度,总算冲出包围圈,衣服却被划得破碎不堪,隐现皮下的鲜血。 陈焕再次召来一片箭雨,趁他乱了步伐的时候极速掠上前,手刀闪着寒芒,直插.进他心脏。 欧阳晔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却没能挡住从背后射来的冷箭,顿时吐出一口鲜血。血液喷溅,染红了他的眼珠,也激起了他的狂性,他中门大开,举剑刺去,两人一来一往,过了几百来招。最终,欧阳晔拼着自己受伤的代价,刺穿陈焕腹部的同时也被对方刺入左胸。 观众们倒抽一口冷气,原以为这是一场平局,却没料陈焕身上的每一道伤口竟开始接连炸裂,将他炸成一个血人。陈焕也狠,对欧阳晔狰狞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异能,把化为刀刃的右手变成钩戟,往里一扎又往外一拽,试图挖出欧阳晔的心脏。 他的鲜血浇淋在欧阳晔身上,令观众根本无法分辨是谁受了伤,场面看上去极其惨烈。 陈焕最终倒下了,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他没能把欧阳晔的心脏挖出来,却仿佛看见他破败衣服下露出的红色并非鲜血。 第34章 这场比斗不能说不精彩, 但预想中欧阳晔碾压陈焕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造成了两败俱伤的结局。任谁都能看出来,欧阳晔这次赢得十分艰难,当陈焕倒下后,他也慢慢跪在地上, 用长剑勉力支撑着身体。 鲜血, 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他看上去狼狈极了, 粗重的呼吸令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休克。 救援小组立刻跑上去对两位选手进行救治,陈焕手里的信号发射器早就启动,但他与欧阳晔隔得太近, 能量罩并没能成功挡住最后一次攻击。欧阳晔更胆大, 竟然从一开始就没佩戴信号发射器上去。这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想过输掉会是什么后果。 救护人员惊讶极了, 一面把他抬上悬浮担架,一面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教育。这幅画面被放大在公共全息屏上,引起观众的哗然。他们没想到欧阳晔竟然如此豁得出去, 恐怕在上台之前,他心里想的便是——要么赢,要么死。 这性格太他妈狂了, 也太他妈烈了,真是有种!在这一刻,观众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以前的欧阳晔根本没在打嘴炮,他本身就是这样不计后果。 “忽然对欧阳大少爷黑转粉了!”不少人默默想到。 然而就在悬浮担架快离开比斗台时, 变故陡然发生。欧阳晔忽然抽搐起来,皮肤表面浮出一根根粗大的青筋,像蚯蚓一般扭曲、蠕动,骇人至极。救护人员吓了一跳,立刻用安全带将他绑住,然后测量血压、心率等数据。 不过短短几秒,他原本古铜色的皮肤就变成了青灰色,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浮动的青筋越来越粗壮,隐隐还能看见它们在剧烈地颤动,仿佛随时都会炸裂。这场景简直就像恐怖片里的桥段。 有见多识广的医疗人员当即惊呼起来,“不好,这是基因崩溃症的先兆!” 这话一经扩音器扩散至全场,就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随着医疗科技的不断发展,很多绝症都找到了万全的治疗方法。然而人类是永不满足的生物,有了健康的身体他们还想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恒久的生命,于是基因改造技术应运而生。早有生物科学家预言这项技术是魔鬼赠送的礼物,最终的结果或许会令人类走向灭绝。 很不幸,这个预言在几百年前成为了现实,基因崩溃症在特种人里爆发了,一个接一个强者死于器官的全面衰败,反倒是基因等级低的普通人更为安全。这种病症的发作非常突然,持续时间也不会太久,最多一个月就能夺走人的生命。在发作之初,病患的经脉会出现膨胀、衰败,甚至炸裂的现象,随后便是全身器官的坏死。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也非常恐怖,与欧阳晔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医护人员慌了神,立刻把嘶吼狂叫的欧阳晔抬下去,送入检查室。 有人为欧阳晔担心,有人表示后怕,还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总算知道那三个问号是怎么回事了,不是欧阳晔的潜力值太高,而是他得绝症快死了,所以根本没有潜力值可言!严少主把这种短命鬼视作天才,真是搞笑!” “是啊!我还以为他眼光多好呢!看来看去还是欧阳端华更有前途。”这个话题被人贴在网上,很快就流传开来。可以预见,明天的比赛欧阳端华只能轮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就提前摘得了桂冠。 目睹这一切的严博心情也很复杂。身为特种人,他明白患上基因崩溃症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却也同时为发小的声誉感到担心。作为下一任家主,眼光和决策能力一样重要。经此一事,外界必然会对他留下眼光不准的印象,多多少少是个污点。 严君禹却没想太多,沉声道,“过去看看。” 两人还未走近医护室就听见欧阳晔的吼叫,那声音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一头濒临死亡的困兽。 “晔儿你怎么样?”李煜哽咽的声音随后传来。 “我,没,事。”欧阳晔神智还很清醒,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然后朝站在门边的祁泽伸出手,艰难道,“祁少,我疼!这真他妈太疼了!”由于穿着法衣,他根本就没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只一味挥出凌厉的攻击。而陈焕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无论他的风刃与火焰多么厉害,都无法突破他的防御。他穿过火墙朝自己袭来,眼里满是戏耍猎物的漫不经心。在那一刻,欧阳晔总算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如果连陈焕都赢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与欧阳端华叫板?于是他疯狂抽取空气中的风、火元素,也因此差点被撑爆。现在,不用伪装,他就已经是个濒死的伤患,正如祁少早前预言的那样,熬过去就是天堂,熬不过去就是地狱。 地狱的火焰正在他的体内燃烧,很痛,痛得钻心,痛得撕裂灵魂,他却从没这样好过。他想,自己这是在与老天爷争命,最终不但赢了自己,还赢了天意。从此以后,陈焕算什么?欧阳端华算什么?都他妈不是个事儿!谁也不能阻挡自己的脚步! 尤其祁少还在一边看着,他就更不能让他失望。 “祁少,我疼!”他嘶哑地唤着。 严博听不下去了,低声说道,“都这样了祁泽还无动于衷,他恐怕是觉得欧阳晔活不了了,打算与他撇清关系,赶紧找个下家吧?你可别上他的当。” 严君禹没说话,走到门口停住,似乎并不打算进去。 祁泽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别跟我撒娇,我不吃这一套。”话虽这么说,人却走上前,握住欧阳晔布满黑色青筋的手,慢慢输入一丝灵气,然后把风林火海塞进他怀里,附耳道,“把多余的元素之力渡给剑,然后再抽取出来,这个过程会反复提纯你体内的灵气。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以后可能会出现更凶险的情况,还得靠你自己撑过去。” 缺了一个丹田的欧阳晔储存不了多少灵气,更何况这灵气中还满是暴烈的杂质。然而风林火海却能成为他的另一个丹田,帮他压缩提纯灵气的同时作为三丹之一而存在。风林火海补全了欧阳晔的身体,所以祁泽才喜欢这个时代。在这里,炼器师必不可少,也大有可为。 欧阳晔按照祁少的引导把多余的能量输入长剑,果然感觉好很多。他慢慢平静下来,体表的青筋也逐渐消退,令李煜长舒口气。 医生立刻围上去检查,忧心道,“基因崩溃症是没有办法治疗的,一旦出现症状就会迅速进入衰竭期。我们已经给他做了全面检查,结果要等三天后才出来。在这期间,我建议你们退出比赛,否则有可能加速病情的恶化。” “我没有病,我要比赛。”欧阳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宁愿死于战斗,也不愿窝窝囊囊地死在病床上。” 李煜反复劝说也没能令他松口,不禁露出悲哀的神色。作为外人,医生也不好多劝,嘱咐了一些话就匆忙离开了。 病房外,严博叹息道,“欧阳晔是条汉子。如果不是因为得了病,他可以有大好的前途。就凭他这心性,很适合来我们先遣部队。先遣部队正需要这种不怕死,敢拼搏的精神。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严君禹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想了想又把它塞回去。 欧阳涛和欧阳端华父子俩匆忙赶来,却没走进病房探望,而是抓住医生问了一些问题,表情很严肃,眼里的轻松却难以掩盖。他们巴不得欧阳晔赶紧去死,确定一切都是真的,竟转身就走。 严博嗤笑道,“这得倒多大霉才生在欧阳家?难怪欧阳晔整天跟他们作对,也是被逼的。”到了病房门口,他也不太好意思再说个人网页的事。人命和声誉比起来,到底还是人命更重要。 祁泽安抚好了欧阳晔,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两人。 “怎么不进来?”他双手插兜,态度闲适,与眼眶潮红,神情憔悴的李煜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奇了怪了,向来护犊子的李煜竟然丝毫也不介意,还主动关怀道,“这里没事了,祁……小祁,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不,我要祁……宝贝儿陪我。”欧阳晔眼巴巴地看着少年。 严君禹走进去,故意扯开话题,“都这样了,你还不准备退赛?” “不退赛,除非我立刻死了,否则爬也要爬上比斗台。”欧阳晔现在好得很,隐隐已经摸到突破的门槛,明天再赛一场或许就能晋级。想当初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还有今天。这哪儿是买了两把剑?是买了外挂,买了金手指! 当然,他最大的金手指还是祁少,这一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严君禹。 察觉到少年对自己的敌意,严君禹也不介意,略一颔首,“行,我会跟主办方打招呼,让他们保留你的参赛资格。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起初也很担心,然而在病房里看见祁泽的时候,却变得平静无比。他俩一个重伤濒死,一个守在床边,场面竟然十分熟悉,总觉得为他们操心太多纯属浪费精力。都说祸害遗千年,单凭这句,欧阳晔大概还能活很久。 欧阳晔最担心主办方强制自己退赛,有严君禹这句保证就安心多了,于是诚恳道,“谢谢你,教官。” “不用。”严君禹摆手,目光看向祁泽。 祁泽心领神会,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拐角,轻笑道,“你等着看明天的比赛就好。说过不会害你,你还不信?” “我信。”严君禹点头,似乎有话要说,沉默片刻却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那么明天见。” “回见。”祁泽摆手,迈着长腿溜溜达达回到病房,态度闲散极了,丝毫看不出来他的男朋友患了绝症,正准备明天去找死。 严博摸着下颚喟叹,“他是我见过的心最冷的家伙,也不说劝劝欧阳晔。”话落看向好友,指责道,“你也是,还帮他保留参赛资格。如果人死了,那些喷子更要赖在你头上,说你眼光不好,袖手旁观,视人命如儿戏。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能编出来。你别走啊,你别不当回事,现在网上可乱了,个人网页上发表的每一条消息都有可能成为你的黑历史。人家发文之前都会反复斟酌、修改,几乎抠着字眼儿在写,你倒好,张口就来,留下这么大一个话柄。如果回了帝都星,李家、宋家那些杂碎还不笑死你……” 严君禹极有耐心地听他说完才一字一句问道,“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欧阳晔赢了欧阳端华,你觉不觉得场面很有趣?” “不可能!他刚受了重伤,还爆发了绝症,赢不了。我怀疑他是想自杀才会去比赛。”严博笃定摇头。 严君禹笑了笑,没说话。 ----- 当天晚上,主办方公布了欧阳晔不同意退赛的消息,并把他亲自签署的生死状贴在头版,引来一大波网民围观。有人唏嘘,有人苦劝,也有人说他是想自杀。总之没人看好明天的比赛。 一名来自于第一军团的少校圈了严君禹,反讽道:严少主眼光不错。这话活像捅了马蜂窝,下面引出一大群人排队嘲讽,又招来严君禹的粉丝掐架。总之因为这场变故,比赛的热度上升一大截,人们喜欢观看激烈的打斗,反之,也喜欢欣赏一面倒的屠杀。 之前严君禹把欧阳晔捧得多高,现在他就被人贬低得多厉害,一夕成名又一夕沦丧,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祁泽半点也没闲着,之前买水军替欧阳晔造势,现在又让他们去吹捧欧阳端华,这边抬起那边踩,连消带打十分热闹。严君禹密切关注着他在网络上的动向,不禁摇头苦笑。他知道祁泽不像表面那样无害,却不知道他这么能折腾。算一算,前后几个小时而已,他就替博.彩公司圈了几百亿赌金,更连续押了三注,第一注买欧阳晔大胜,第二注买欧阳晔进入前三,第三注买欧阳晔夺冠,拢共投入几亿本金。 这一票捞得太大了,如果三注全中,瞬间就能狂揽百亿。 然而欧阳晔真能如他所愿?严君禹盯着不断往上攀升的金额,摇头笑了笑。 第二天,在万众瞩目之下,欧阳家两兄弟总算同时站在了擂台上。欧阳端华徐徐开口,“听说你一定要来参加比赛,我对此表示很遗憾。但我不会留手,这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尊重。军人不需要怜悯,尤其在战场上。” 欧阳晔皮肤表面还残留着一些青筋,衬着灰败的脸色,模样看上去很诡异,不像是一个活人,倒像很久以前被人类消灭的丧尸。他嗤笑道,“别他妈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你如果真的看重这层身份,就做不出欺负弱小的事。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碳基人下死手,也只有你这种杂碎才干得出来!” 原本因为前几句话对欧阳端华印象极佳的观众们醒悟过来,窃窃私语,“是啊,连碳基人都欺负,这也太没品了。刚才差点被他几句话糊弄过去。身为军人却残杀平民,他也好意思。” 欧阳端华表情僵了僵,不得不提前开打。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总算是明白了,与欧阳晔打嘴炮根本就是自找没趣。两人一个冰封赛场,一个火龙席卷,红白两种光芒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观众们显然没料到欧阳晔还能发挥出这种程度的实力,不免惊叫起来。 三楼包厢,祁泽、严君禹、严博,分别捡了一张单人沙发落座。 “欧阳晔输了一筹。”不等浓烟和光芒散去,严博就断言道。事实也与他预测的一样,欧阳端华脚下是一片白霜,几乎占据了赛场四分之三的范围,而欧阳晔被逼退到角落,只有一条焦黑的剑痕劈开冰层,直指对手,却终究在十米之遥的地方消弭。 观众们鼓掌喝彩,都说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各自放了一个大招试探后,欧阳端华一面发射冰锥,一面掠到欧阳晔跟前,展开了近攻。他是冰、风双系异能者,无论远攻还是近战,都很擅长,速度也奇快。欧阳晔与他一样,也擅长同样的打法,只是防御力上稍弱一筹。 两人一个五指凝聚冰爪,一个挥舞长剑,迅速过了几百招。欧阳端华体表覆盖着一层坚冰,哪怕被击中也只是爆开冰层,下面的皮肤却丝毫无损。反观欧阳晔却有些狼狈,片刻功夫就衣衫破败,伤痕累累。然而他是越战越勇的类型,假意攻击下盘,却虚晃一招,朝欧阳端华的眉心刺去。一层冰墙忽然挡在欧阳端华身前,又迅速攀爬到剑身,顺着剑身就要冻结欧阳晔的身体。冰元素蔓延得奇快,眨眼就把整个长剑裹了进去,若要脱困,只能舍剑。 欧阳晔果然松了手,却不知怎的,从黑红色的剑里又抽.出一把黑青色的长剑,挥出一弧强劲风刃。欧阳端华完全没想到这是一把剑中剑,毫无防范之下竟差点被割断脖子。 他脖颈上的冰层爆开,发出碎裂的响声,情况凶险至极。饶是阴狠如他,也难免出了一层冷汗,更别提看台上的观众。惊呼声接连不断地传来,本以为胜负已分的比赛,直至此刻才出现逆转的苗头。 严博看得目瞪口呆,语无伦次道,“这,这是什么武器?怎么能把两柄体积一样,长度一样的剑融合在一起,而且属性还完全不同?这种锻造技术你见过吗?互相克制的属性材料勉强可以融在一起,但威力却会彼此抵消,造出来的武器就是废物一把。互相催化的属性材料如果融在一起,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刻爆炸!它为什么没爆?为什么没爆?啊?” 严博拉扯头发,感觉自己要疯。这把剑一定有问题! 严君禹看向祁泽,却发现他单手支腮,正用两颗门牙磨着一个苹果。细细密密地磨了一圈,他轻微地嗤笑一声,仿佛在讽刺严博孤陋寡闻。 严君禹收回目光,忍耐片刻,终是掏出一支烟点燃。他早就知道那把剑不同寻常,却没料到它会如此特别。剑中剑,而且是属性不同的剑中剑,帝国的确没有这种技术。 场中,欧阳端华显然被扰乱了心绪,每一次都刻意避开剑锋,并不敢直接迎击。但他到底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很快就调整过来。 欧阳晔眼睛发红,体表再次浮出一层粗壮的青筋,可见状态很不好。挥出一个巨大的风刃,几乎贯穿了整个赛场,却依旧没能重伤欧阳端华之后,他动作变得迟缓起来,脸上也露出忍耐的神色。抽取的风元素超过了符合,几乎将他每一根经脉,每一块骨头碾碎。他手里的剑有所感应,一边震荡一边嗡鸣。 欧阳端华见此异状,心里不免微凛。他拼尽全力接住刺来的剑锋,五指顺势往前一抹,一折,竟将早已严重卷刃的剑身折断,同时挥出一掌,把欧阳晔封入冰层。 赛场上陡然安静下来,只余他粗重的喘息,脸颊、脖颈、手臂、前胸,到处都是欧阳晔造成的伤痕,并滴滴答答淌下鲜血。他从未如此狼狈过,瞥见欧阳晔照旧没佩戴信号发射器的手腕,竟起了杀心,准备再劈一掌,直接连人带冰块打成粉碎。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想了十几年! 严博惨叫道,“完了,剑竟然断了!为什么?”比起胜负,他竟然更在意那两把剑。与他怀着同样心情的人还有很多,场中一片惋叹。 然而下一秒,被封在冰块里的欧阳晔却直勾勾地看向某个方位。欧阳端华顿觉不妙,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后背就被一把呼啸而至的黑红色长剑穿透,浓烈的火元素瞬间爆开,令他鲜血迸溅,皮肉翻飞。信号发射器立刻启动,把他和欧阳晔隔绝开来,却没办法隔绝插在他肚子里的长剑。爆炸还在继续,只短短几秒,地上就躺了一个看不出人形的焦炭。 观众被这场变故吓呆了,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由于严博辞去了现场指导的工作, 主持人和观众一样,完全跟不上比赛的节奏。眼看欧阳端华忽然倒下,他惊问一声,“怎么回事?”然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不专业。 “请看慢镜头回放!”所幸他脑筋转得够快,立刻补充一句。 悬浮在赛场上空的三十多个飞行摄录仪把两人打斗的场面记录下来, 并无遗漏。在万众瞩目之下, 镜头倒回欧阳晔一剑刺向欧阳端华眉心, 却被冰盾挡住的一幕。于是他舍弃了原先那把剑, 从中抽.出另外一把,再次与欧阳端华缠斗起来。 激烈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谁也没发现封在冰块里的黑红色长剑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火元素,从而融化冰盾, 掉落在地。当欧阳晔被欧阳端华的寒冰掌击中, 失去行动能力时, 它忽然昂起剑锋,呼啸而去。 这一击实在是太突然,太诡谲, 别说顺利避开,欧阳端华连想都想不到。于是结局逆转,胜负已分。这把剑从欧阳端华的肚腹中自动抽离, 绕着欧阳晔飞了一圈,同时划出一道亮红火焰,将他周身的冰块融化。 欧阳晔握住剑柄,脸上却没有得胜后的喜悦, 反而捡起断剑,露出悲痛的表情。几名医护人员走上台,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并把奄奄一息地欧阳端华带去治疗。 总决赛第一场就爆出一个大冷门,真可谓意外连连,高.潮迭起。观众们这才回过神,有的鼓掌喝彩,有的咒骂不停。咒骂的这群人大多都押了欧阳端华胜,想来亏了很多钱。网上就更加热闹,直说不敢相信的人足足盖了几千层高楼,之前嘲讽严少主眼瘸的网民这一下全都闭嘴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删除个人网页上的发言。 包厢里,祁泽打开博.彩公司的网站,侧耳聆听金额到账的叮咚声,表情别提多享受。欧阳晔胜了欧阳端华,顺利挺进前三,他投的三注只这一场就中了两注,瞬间狂揽几十亿,最后一注若是再中,成为百亿富翁不是梦想。 当然,在黑眼星系,百亿富豪并不算什么,古时有“富可敌国”的说法,这里的富人却能拥有一颗,甚至几颗私人星球。 “智脑拿来。”他笑嘻嘻地看向严君禹。 “多给两万,我帮你存着。”严君禹顺手写了一张收据。 祁泽哪里还会在乎两万块?二话不说就把钱划拉过去,嘴欠道,“赏你的。” 这口气,这神态,整一个二世祖,脸看着比严君禹还大。严博被呛到了,忍不住侧目。严君禹却更为肯定少年的身世不一般。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没错。但也有一种更为现实的说法——出身决定命运。 一个人是什么出身,从他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来。含着金汤勺降生的人总比普通人有资本,所以也更容易建立自信心和自尊心,外在便表现为一种傲气。 严君禹在祁泽身上就看见了这种傲气,哪怕桀骜不驯如欧阳晔,在自己面前也有些缺乏底气;而祁泽却是实实在在的放松,实实在在的平淡,显然把自己视为寻常人看待。 然而他凭什么?这就值得深究了。 “谢祁少打赏。”严君禹开了个玩笑,见少年只是扬了扬精致的下颚,一点儿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眸光不由转暗。 严博却被红酒呛地咳嗽,心说卧槽,这人真的是我发小?像他这种老干部也会开玩笑?他立刻放下酒杯,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却从他注视祁泽的眉眼里窥见了一丝温柔与纵容。很明显,祁泽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只不知他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严博正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盘问盘问,却听祁泽奇怪道,“我的账.户为什么变成灰色了?你帮我看看。”他实在是弄不懂网络的运作原理,这比炼器还复杂无数倍。 严君禹倾身查看,一只手搭放在他椅背上,远远看着像是把人搂在怀里,“你的账.户被封了,应该是博.彩公司联合监管局做的。” “为什么?”祁泽眉头紧皱。 “他们可能怀疑这场比赛有问题,所以想取消之前的下注。几百个亿的赌.金,对帝都星的大公司而言不算什么,对海皇星的博.彩公司来说却是一笔巨款,能不认账那是最好。如果调查显示欧阳晔有作弊行为,或者你有引导舆论,操控比赛,牟取暴利的嫌疑,他们还会反过来向你索赔。金额将是你所有盈利的两倍。”严君禹把即将发生的情况一一说明。 祁泽震惊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娘的,还能这样?”话落举起拳头敲打脑门,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买了水军,这些应该能查到吧?那不就等于引导舆论?博.彩公司还能这样玩儿?太流氓了! 严君禹第一次看见祁泽惊慌失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说实话,他挺想笑的。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跳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徐徐开口,“放心,网上的痕迹我都帮你抹平了,他们查不到什么。你只要保证欧阳晔那头不出问题就行。” 祁泽大松口气,也不恼了,顺势坐在严君禹的沙发扶手上,揽住他脖颈,讨好地笑,“不愧是严少主,跟你合作就是放心!” “一点小事。”严君禹这回很镇定,手臂扶住少年纤细的腰,以防他摔倒。 严博则惊骇道,“你们俩合起伙来骗博.彩公司的钱?我没听错吧?” “能赢不赢才叫骗。”祁泽表情不屑,恰在这时,通讯器响了,李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小祁,主办方怀疑小晔作弊,把他扣在了休息室,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我马上过去。”祁泽神色微冷。 严君禹将他的胳膊拉下来,顺势握在掌心,自然而然道,“走,一起去看看。”两人携手出去,惹得严博担忧不已。他连忙跟上,压低嗓音,“欧阳晔如果真的作弊了,君禹你最好别管。这件事有可能损坏你的声誉,进而波及严家,后果比你发一条推.送严重的多。” 祁泽转身看他,语气严肃,“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欧阳晔赢得的每一场比赛,靠的都是他自己。”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力,凡人哪里熬得过灵气灌体的剧痛?若是换一个人,怕是没多久就爆体而亡了,但欧阳晔却能坚持下来,并且练出剑意。 风林火海是一把双刃剑,要么被驾驭,要么反身噬主。欧阳晔的每一次进阶,都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能凭借普通人的身份击败那么多异能者,有风林火海的功劳,更有他自身的努力。 最初,哪怕有风林火海的帮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异能,却在与狂兽的搏杀中慢慢变得强大。狂兽没有理智,不会见他落败就放弃攻击,只会豁出一切取人性命。习惯了在危险边缘游走,每一次上场前,他都会摘掉手腕上的信号发射器,怀揣着“要么赢要么死”的无畏心情去战斗。 试问其余那些参赛者谁能做到? 祁泽原本只是把他当成蕴养神器的炉鼎,却在每一天的相处中渐渐将他视为友人。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毅力,若是不能取得一番成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停顿片刻,他冰冷地补充道,“欧阳晔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用命换来的。不了解的话请闭嘴!” 严博被少年的气势镇住了,连忙举起手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严君禹默不作声,只安抚性地拍打少年脊背。三人继续朝前走,严博嘴欠,忍了又忍,终是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对欧阳晔没什么感情呢,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维护他。我们快点走吧,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三人加快速度,来到休息室,就见主办方请来的督察已经给欧阳晔戴上了手铐,还有几名医生正在给他检查身体。站在一旁的李煜脸色十分难看,阻拦道,“你们想把小晔的剑带到哪儿去?” “我们怀疑这把剑是八级以上的属性武器,要带去实验室进行全面检查。”领头的督察沉声道,“李先生,请你让开,否则我将以妨碍调查的罪名控告你。” 祁泽正准备上前,却被严君禹一把拉到身后。他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地说道,“调查可以,我们能不能全程旁观?” 这人认出严君禹的身份,连忙躬身回话,“自然可以。当事人有这种权力,但仅限于旁观检查过程,而不是调查过程。” “那我们走吧。”严君禹看向祁泽,祁泽微微勾了勾唇角,显然对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检查很不屑。机器就那么值得信任?事实恐怕恰恰相反。 见祁少来了,李煜仿佛有了主心骨,愤怒的神色瞬间收敛,默默给外甥披上外套。欧阳晔扯掉身上的各种检测仪器,狞笑着问道,“好了吧?你们有完没完?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得了基因崩溃症?一切都是你们医生断定的。我他.妈.的活得好好的,你们偏要说我快死了,究竟谁是受害者?” 医生冲督察摇头,表情很困惑,“确实不是基因崩溃症,但他的经脉的确受过极其严重的撕裂伤,现在还处于不断恶化中,这应该是过度使用异能造成的后遗症,如果再来几次,引发基因崩溃症是早晚的事。你别看他生龙活虎的,其实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剧烈的疼痛。他没有假装受伤,之所以在赛场上表现得那样神勇,全凭个人的意志力。” 医生举起千疮百孔的X光片,钦佩道,“伤成这样还能继续比赛,我也是头一次遇见。哪怕他真的作弊了,我也心服口服。” “你胡说什么?老子靠得是实力。”欧阳晔穿好上衣,偷偷瞥了祁少一样。其实他心虚得很,生怕被这些人看出什么来。 祁泽走上前,替他拢了拢衣领,轻笑道,“没错,你赢得堂堂正正,是对手太不济了。”赢就是赢,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想当年还在乾元大陆时,修真者们上台比斗不也爱拿法宝砸人吗?说到底,法宝多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接下来的机甲大赛,主办方不也让选手自备机甲?只是限制了机甲上装载的武器数量和威力等级而已。有的人有权有钱,于是便能驾驶最新型的机甲;有的人没权没钱,于是只能用老旧的机甲凑合。自己都做不到公平,又凭什么来要求别人? “走吧,随他们检查。”祁泽语气平淡,却带给欧阳晔难以名状的安全感。他立刻从狂兽变成了小狗,亦步亦趋跟在祁少后面,还假装不经意地撞开挨得很近的严君禹。 严君禹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氤氲的雾气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晦涩。 严博却觉得情况并不乐观,悄悄拉住发小,“那两把剑绝对有问题。主办方怀疑是八级以上的属性武器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属性武器一旦离开异能者的双手,与普通的废铁没有区别,哪里还会自动吸取元素并展开攻击?” 严君禹睨他一眼,低声道,“你说错了。就算是八级、九级、甚至于十级的属性武器,也同样做不到。”那两把剑很有可能不是属性武器,而是一种尚未问世的,来自于全新力量体系的武器。它们好像拥有生命一般,那种灵性别人看不见,而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 但他不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因为这件事似乎与祁泽有着密切的关联。想到这里,他淡淡补充,“看欧阳晔的样子,这两把剑应该没有问题,他是风系异能者,如果他领悟了意念操控,就能在冰封的状态下催动火元素持续溶解冰块,并利用风元素把剑召唤过来,奇袭对手。” 严博很快就采信了这一说法,咂嘴道,“才四级就领悟了意念操控,欧阳晔的潜力值果然很高。君禹,你的眼光向来精准,我服了!消息一旦公布出去,看谁还讽刺你眼瘸!” 异能者在动用异能时都会做出一些小动作,或扬手,或跺脚,或并指。这是因为他们在动用空气中的元素之力时,需要输出自己体内的元素做引子。就好比远古人类在点火时必须使用打火机一样。 然而修炼到九级以上的异能者却无需如此,他们只要动一动意念,就能引爆空气中的元素之力,做到杀人于无形。他们的攻击防不胜防,千里之外夺人性命根本不是难事。这就是所谓的意念操控,只有做到这一点,才算真正步入高手的行列。 欧阳晔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接连领悟了元素操控和意念操控,如果这事是真的,他的天赋足以与帝都星的妖孽们比肩。想到这里,严博不禁骇然。 听见二人谈话的督察们也露出慎重的表情。要不要得罪一个未来的强者?这个考量浮现在每一个人心里,然后,他们倨傲的态度迅速变得温和起来。 “请进。”总督察伸手邀请严少主和欧阳晔,耐心解释,“我们会检查这两把剑的能量数值和材质,如果没有问题一定会物归原主,并向外界公布结果。” “查吧查吧,老子浑身都痛,只想赶紧回去泡修复液。”欧阳晔大大咧咧摆手,然后按住祁少肩膀,语气殷勤,“宝贝儿你坐。坐沙发,沙发比较舒服。他们不知道要检查多久,怕你站着脚疼。” 祁泽脑门蹦出一根青筋,面上却笑得和蔼,“你坐吧。你不是全身都快开裂了吗?”牙齿虽然紧紧咬着,但他到底还是不忍,掌心贴住欧阳晔后背,悄然输入一丝灵气,引导他体内暴烈的元素之力运转了半个周天。 为什么是半个?因为欧阳晔没有上丹田,灵气从下丹田和中丹田里出来就往他奇经八脉里钻,不痛才怪。这种情况祁泽从来没遇见过,但想也知道欧阳晔有多么痛苦。他能一次又一次顺利挺过来,这份心志不容小觑。 欧阳晔得了这丝纯净无比的灵气,差点舒服地呻.吟起来,瞥见严君禹想坐在祁少身边,立刻跑过去抢占了对方的位置,然后龇牙咧嘴地挑衅。严君禹睨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力杵灭烟蒂,坐在了两人对面。 严博半点儿也感觉不到三人的暗潮汹涌,冲李煜调侃道,“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难怪你没再阻止他们交往。” 李煜脑门出了一层冷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勉强扯开一抹笑。 当几人交谈时,督察把剑放入能量监测仪,然后启动扫描按钮,蓝色冷光反复划过剑身,最后得出一串数据。专业人员走过来查看,末了摇头道,“没有问题,这是两把初级属性武器,对异能者力量的加持只在1%和3%之间。打造者采用一种空间材质锻造它们,所以它们既是武器,也是空间物品,可以互相容纳,而不是元素地融合。”黑岩星系盛产空间矿石,所以空间材质并不值钱,哪怕这是一种未经发现的种类。 督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追问道,“也就是说欧阳晔选手不存在作弊的行为?” “是。利用空间材质打造武器的确少见,更别说做成这种剑中剑。构思的确奇巧,但只能用做暗袭,再来几次别人有了防备,也就不管用了。至于另一把剑为什么会忽然动起来,应该是风元素的关系。”检测员看向欧阳晔,目中满是探究和惊讶。 不用说得太细,大家也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深层次含义。风元素为什么能在欧阳晔冰封的状态下运转?当然是因为他领悟了意念操控。 欧阳晔满意了,见能量监测仪的舱门被打开,立刻把剑召唤过来。这更为验证了大家的猜测。 总督察慎重向当事人道歉,并把调查结果发布在网上。同一时间,祁泽的账.户也被解冻,余下的赌.金陆陆续续转到他卡里。外界得知消息一片哗然。继元素操控后又领悟了意念操控,这天赋何等妖孽?想当初严少主也是到了二十多岁才真正踏入这个境界。 难怪开赛前欧阳晔的潜力值是三个问号,机器根本就没出错!然而看清这一点的却只有严少主一个。什么叫慧眼识英雄?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天才果然只有跟天才才存在心灵感应! 严君禹的死对头们不出声了,虽然为了脸面,不好删除之前那些评论,但到底被烙上了缺乏眼光和判断力的印记。他们原本就被外界定义为“差了严君禹一线”,这次之后更让这一说法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认可。 欧阳晔拿回两把剑,亦步亦趋跟随祁少回去,守在病床边的欧阳涛却气急败坏,大发雷霆。 “什么叫做短期内治不好?什么叫做异能境界大跌?你们不是海皇星最好的医院吗?” “他体内的火元素太浓郁了,一般的精神力医师根本驱散不了,除非你花重金把八级以上的精神力者请来。”主治医生把欧阳端华放入修复舱,催促道,“你最好动作快点,火元素一天不散,他的伤口就一天不能愈合,拖下去只会让他的异能境界下跌得更快。冰、火元素本来就相克,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 “还有,”医生停顿片刻,又道,“欧阳晔领悟了意念操控,你最好不要让他靠近病房。一旦他起了杀心,只需动一动念头就能把二少爷烧死。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你看看智脑就明白了。” 话落,医疗小组推门出去,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真想不通欧阳家主干嘛把欧阳晔放逐出去。十八岁就领悟了意念操控,这不是天才,而是妖孽吧?如果让欧阳晔当少家主,欧阳家还不上天?” “所以说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欧阳家要败落,谁也阻止不了。欧阳端华就算治好了,异能也永远停留在六级水平,放在同龄人里算出众,但是再过几年就完全不够看了。由他继承欧阳家,谁肯买账?更糟糕的是,欧阳晔那么记仇,将来发达了还不定怎么展开报复呢!” 医生、护士唏嘘不已,欧阳涛却渐渐白了脸色。他迫不及待地点开智脑翻阅新闻,顿时瘫坐在床边。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全是欧阳家的族老们,可以预见他们将对欧阳涛这一脉表达出多少愤怒。 第36章 回到宿舍, 欧阳晔强撑的淡定表情立刻碎裂,抱着断成两截的风之剑痛哭起来。他蹲在地上,鼻头通红,眼眶蓄泪,脆弱的像个孩子。他时时刻刻牢记祁少的话, 这两把剑不仅仅是武器, 还是他的半身, 其中一把折了, 无异于折了他的性命。那种悲痛和愤怒,甚至比战友的死亡更令他难以接受。 李煜劝都劝不过来,只好希冀地看向祁少。 “别哭了,能修。”祁泽走过去踹他几脚, 满脸不耐烦, “去地下室, 把冶炼炉点起来,再弄一碗血给我。我早说过,当剑卷刃的时候就是重铸的时候, 这是天意。剑虽然断了,但剑魂却已凝聚,这是它们第一次历劫, 反而是好事。” 欧阳晔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哭了,胡乱抹掉眼泪,急急忙忙地跑去地下室点炉子。他割破自己手腕, 不要钱地往外放血,嘟囔道,“多浇一点,让它们吃饱。” 祁泽哭笑不得,却也觉得欧阳晔这份纯粹的心意十分难得。如果当初给风林火海自己择主的机会,它们大概也会认可欧阳晔吧? “好了,你可以回去泡修复液了。”祁泽习惯性地脱掉外套和内衫,只穿着一条长裤,一边清洗工具一边叮嘱,“等你睡醒,我就还给你一个全新的风林火海。我押了你夺冠,后天好好比赛,别让我赔钱。” “不会输的。”欧阳晔的自信心一天一天建立起来,摇头道,“我想陪陪风林火海。你打吧,我不会出声,我就坐在一边看着。” 祁泽并不介意炼器的时候有人旁观,耸耸肩由他去了。他把剑送入冶炼炉,融化成液体,又取出两颗璀璨的晶石,解说道,“这是火元晶和风元晶,由大自然里最为纯粹的风、火灵气凝聚而成,属于天材地宝的一种。对了,你们这里的元素之力,在我们那里叫做灵气。融入了风火元晶后,风林火海就能从外界抽取更多灵气为你所用,至于上限是多少,则完全看你个人的承受能力。还是那句话,熬过去了就是天堂,熬不过去就是地狱。使用风林火海,你每一天都将面临生与死的考验。你要想好。” 他不介意稍微坦露自己的来历,这只会让人摸不清他的底细,从而更多几分忌惮。 欧阳晔毫不迟疑地点头,“我早就想好了。欧阳端华说得对,弱小的物种没有生存的权力。与其像丧家之犬一样活着,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祁少,谢谢你。”他迅速眨眼,把几欲泛滥的泪光眨回去。能遇见祁少,他肯定用光了几辈子积攒的运气。 “不谢。”祁泽继续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在不断铸造风林火海的过程中,我也在追寻自己的炼器之道。我们其实是互惠互利。在我们那里,空间属性的灵武最有可能成长为神器。几乎每一件神器都会衍生出洞府,而修士正是靠这种洞府保存自己的传承。说实话,我打造风林火海时是带着强烈的野心的,但我无法确定你能不能实现我的野心。所以你看,我对你的态度更多的是利用。” 欧阳晔笑得全无芥蒂,“我知道,但我乐意被你利用。还是那句话,谢谢你祁少,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至于传承、洞府、修士是什么,他不敢多问,怕引起祁少的反感。 祁泽不说话了,将两团泾渭分明的液体引出冶炼炉,慢慢打造成剑胚,又一点一点精心雕琢,最终浇上鲜血,再次投入熔炉炼化。第二次锻造,过程比第一次复杂得多,刻入的法阵和灵言也更为精细,几乎是一环套一环,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当它们慢慢连成一个整体,渐次亮起光芒时,欧阳晔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半空中,一个无形的漩涡以两把剑为中心辐射.出去,疯狂吸取着元素之力。欧阳晔不得不紧紧贴着墙根,免得被漩涡卷走。 他是第一次旁观祁少锻造武器的全过程,也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神迹。难怪风林火海那样灵性,它们根本不是死物,而是元素之力凝结成的生命。当祭灵彻底结束,所有狂暴的力量便被风林火海席卷一空,地下室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剑还是那两把剑,普普通通,光华尽敛,正被祁少拿在手里擦拭。 欧阳晔终于敢说话了,笃定道,“祁少,在你的家乡,你应该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锻造师吧?” 祁泽微微一笑,“旷世之才,说的就是我。” 欧阳晔,“……”这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原本打算等祁少谦虚几句,自己就顺势拍几个马屁,往狠里拍,却没想到祁少比自己还狠。不过这才是真正的祁少,很狂,很真,他喜欢。 “拿去练练手,”祁泽把剑扔过去,叮嘱道,“练完找几个狐朋狗友庆祝一番,往热闹的地方走,最好处处都是摄像头的。” “祁少你要干什么?”欧阳晔手忙脚乱地接住剑,爱惜无比地摸了摸。 “我出去报个仇,很快回来。”他拿起帕子擦拭身上的汗珠,同时拨打李煜的电话,“查得怎么样了?” 李煜的声音听上去很恭敬,“查到了,在海皇星第一医院,16楼的VIP病房。听说欧阳涛刚刚请了一位八级巅峰的精神力医师给他疗伤,如果养护得当,身体可以痊愈,但异能境界却会停滞。” “六级异能者,在海皇星不算弱了。”祁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同样叮嘱道,“你现在就找个人多的地方去玩,最好留下证据。” 李煜答应一声,并未多问。欧阳晔隐隐感觉到什么,正要开口,却惊愕地发现祁少消失了,毫无预兆。 祁泽并未消失,而是穿上了具有隐身功能的法衣。他大摇大摆地登上悬浮公共汽车,来到第一医院,顺着电梯爬上16楼,趁医护人员进入病房的空档走进去,站在欧阳端华的床边。 那名八级精神力医师抹掉额头的汗水,感叹道,“这么浓郁的火元素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而且很纯粹,十分纯粹,稍有不慎就会触发空气中的火元素,形成二次爆炸。幸亏你们反应及时,再耽误几天恐怕就晚了。二少,我奉劝你日后不要再招惹大少,他虽然等级不高,但战力远远在你之上。这就是潜力值高的人与普通人的区别,越级挑战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 欧阳端华脸色非常难看,但坐在病房里的几位族老却更为阴沉不悦。他们张口问道,“他的异能还有进阶的空间吗?” “这个说不准。如果能请来S级的精神力医师给二少做长期疗养,还有四五成希望。但这个过程十分漫长,而且花费巨大,你们可以酌情处理。”医师实话实说。 “有多漫长?”最为年长的族老徐徐开口。 “或许是五六十年,或许是上百年,也或许是穷其一生。”医师边说边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欧阳端华听说自己还有希望,立刻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父亲。欧阳涛拍打他手背,正想发话,又有一名族老幽幽开口,“五六十年,那欧阳晔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医师显然了解一些□□,坦诚道,“继元素操控之后,大少又领悟了意念操控,一旦突破瓶颈,他进阶的速度会非常快。凭他的潜力值,三年内必然能成为十级高手,若是给他五六十年,S,SS,SSS,甚至于SSSS,都有可能。未来顶尖强者中必定有他一个席位。” 众位族老慨然长叹,继而陆续起身离座,拍板道,“把大少请回来,修改继承权,然后把欧阳端华送走,放弃治疗,这样他和他母亲也能老实一点,不给家族招祸。” 欧阳端华立刻露出狂怒的表情,却因为身体虚弱,无法开口。欧阳涛想想天赋异禀的大儿子,又看看从小疼爱的小儿子,简直进退维谷。 “如果你不同意,为了抚平大少的怒火,加深他对家族的感情,我们只能把你这一脉放逐出去。家主可以重新选,我们需要的是眼光精准的决策人,而不是仅凭个人喜好而葬送家族前程的蠢货。”几位族老不欲多说,随医师一同离开。 欧阳端华神色平静下来,眼中的恨意却更为刻骨。如果能恢复异能,他一定要把欧阳晔碎尸万段。欧阳涛正想安慰他几句,却接到孟家主的电话,对方拐弯抹角地提出想取消女儿与二少的联姻。 欧阳涛气得肝火直冒,却不好在儿子面前与人争吵,转身出了病房,朝楼梯拐角走去。祁泽这才显出身形,慢慢走到床边,俯下.身欣赏欧阳端华又惊又骇的表情。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欧阳端华想呵斥,嗓子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这人的脸庞隐藏在黑色兜帽里,看不真切,然而他出现的场景太过离奇,简直颠覆了欧阳端华的认知。隐身衣技术早已存在,但军方同时也发明出了克制的办法。为了预防恐怖分子袭击,每一处公共场所都安装有射线扫描仪,一旦发现穿着隐身衣在外游荡的可疑分子,立即就会发出警报。 但医院里却静悄悄的,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穿过重重安防系统,来到的贵宾区。 欧阳端华想后退,虚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那人慢慢伸出两只苍白的手,给自己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然后朝他刚愈合的肚腹探去。指尖扎破皮肉,深入内里,微微搅动几下,似乎拽出了什么东西。 他把那东西捏碎了,又把血糊糊的手掌盖在几乎痛晕过去的欧阳端华的天灵感上,轻轻一拍……恍惚中,欧阳端华仿佛听见了玻璃器皿碎裂的声响,然后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晕过去的一刹那,他听见那人一字一句说道,“弱小的物种没有生存的权力,这句话你真的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不明白没关系,你可以亲身体会一下。” --- 翌日凌晨,与友人狂欢中的欧阳晔,与客户召开紧急会议的李煜,以及睡在被窝里的祁泽分别被传唤进了警.察局。 欧阳涛穿着满身是血的衣服,站在大厅里叫嚣,“是欧阳晔,一定是他下的手!我儿子说他晕倒前凶手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他只跟祁泽那个废物说过。除了欧阳晔不会有人记得,还拿这句话报复回去!一定是他,我要求你们严惩凶手!” “欧阳先生,办案需要证据,不能凭你一个人的说辞就给嫌疑人定罪。请你安静,不要妨碍我们调查。”一名警员公事公办地说道。 欧阳涛也知道欧阳晔风头正劲,又得了严少主的青睐,一般人根本不敢刁难他,于是迅速调整好情绪,并申请办案过程透明化,以防有人徇私舞弊。警员们没有权力反对,只好把他带去监控室。 欧阳涛推门进去,表情立刻僵硬起来,只见严少主早已坐在里面,正垂着眼眸,用指尖擦出的雷火点燃一支香烟。他眉头紧皱,语气沉肃,“提审欧阳晔和李煜就算了,这么晚的时间,为什么把祁泽也叫过来?你们不会不知道他是碳基人,他没有那个能力犯案。” 话虽这么说,严君禹内心却哂然一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桩案子百分百与祁泽有关系。 监控屏幕里,祁泽正趴在冰冷的桌面上,一盏射灯从头打下,将他照得纤毫毕现。他本就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中更显透明,困倦的眉眼,失了血色的唇瓣,让他看上去那样脆弱。 严君禹眸色微微一暗,命令道,“先问祁泽,问完了我好送他回宿舍。谁去把审讯室的温度调高一点,他会冷。一旦患病,医院里根本没有供碳基人服用的药物,这一点你们应该清楚。” 警员不敢怠慢,立刻把温度调高一点。他们心里也暗暗觉得奇怪。都说严少主很看重欧阳晔,然而近距离观察过后,怎么觉得他更在乎那碳基人呢?瞥见祁泽懒洋洋地坐起来,冲摄像头无辜地眨眼睛,白的皮肤,黑的发丝,红的嘴唇,容貌竟丝毫不输当下最火的偶像明星,他们总算是找到了根源。 “严先生,不是我们有意刁难祁泽同学。他是案件相关人,照规矩必须录一份口供。”一名警员边说边走出去,保证道,“我们也知道他没有能力犯案,所以只是问一问,走一个形式,很快就会放他离开。请您稍等。” 严君禹点点头,做了个催促的手势。欧阳涛完全不敢开腔了,胆战心惊地坐在角落。 严君禹盯着屏幕,严肃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紧接着又陷入恍惚。这种场景该死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是了,但凡与祁泽扯上关系,他总会觉得熟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而再再而三,如果不是他得了癔症,就是祁泽与自己的曾经存在什么关联。 当严君禹努力搜寻记忆时,祁泽抬起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珠,模样看上去很困倦。瞥见警员们进来,他立刻坐直身体,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警官,我做错了什么吗?”他嗫嚅道。 “昨天晚上八点之后你在哪里?做什么……”警员开始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又询问了几个与欧阳晔相关的问题,确定监控器拍到他回家的画面,却没拍到他出门的画面,这才把人放走。 能用指尖穿透异能者的皮肉,这显然大大超出了碳基人的能力范围。而凶手顺利避开所有监控,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病房里,一定是绝顶高手,而且十分擅长刺杀。所以警员们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祁泽,只是例行调查而已。 祁泽走出审讯室,看见早已等在外面的严君禹,不禁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严君禹答非所问,脱下外套,披在少年肩头,“我先送你回去,欧阳晔和李煜还要接受调查,最迟明天中午才能出来。” “那走吧。”祁泽知道他们不会有事,态度轻松得很。 两人上车之后,严君禹替少年绑好安全带,徐徐道,“昨晚八点十五分,欧阳端华遭受不明人士袭击,异能和精神力同时被废。欧阳涛当时也在,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只说自己出个门的时间,欧阳端华就出事了。那人最后送给欧阳端华一句话——弱小的物种没有生存的权力。他说这句话只对你说过,欧阳晔应该也知道,所以动手的人是欧阳晔,他在替你报仇。”话落直勾勾地看过去,却见少年张开嘴,表情十分惊讶,然后呢喃道,“太可怕了!竟然有人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没了异能和精神力,欧阳端华以后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严君禹总觉得少年这些话里透着一股看好戏的意味。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胞却在述说着恐惧与同情,一点儿也不似假装。 “他那样伤害你,你不恨他吗?”他追问道。 “不恨啊。”祁泽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欧阳端华是哪个牌位上的人物,值得他时时刻刻记挂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欠下的因果了了,这人也就可以丢开了。他现在的头等大事是炼器和赚钱,别的不值一提。认真算起来,欧阳端华当初对他下了死手,而他却放他一条生路,这已经够仁慈,够大度了。 严君禹明白少年并未撒谎。但他总觉得这句“不恨”没有宽容的意思,反而处处透着不屑。少年浑身上下都是谜团,引诱他不断靠近,不断探索。偏偏他有那么多缺点,心性还很顽劣,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都敢干,他却总忍不住退让,包容,几乎到了毫无底线的程度。 有时候他很想问一句——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平平安安把人送到了宿舍,还温柔嘱咐,“赶紧睡觉,别担心,他们很快就能放出来。我之前已经问过了,他们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谁也推翻不了。” “我知道了,谢谢。”祁泽礼貌地颔首。他总觉得严君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太亲近了,但看上去又不像记得什么的样子。他思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结于二人互相欠下的因果。严君禹当初救他时,他还没死,这叫顺势而为;但他救严君禹时对方却死透了,这叫逆天而为。仔细算起来,两人其实并没有扯平,反倒是严君禹还欠他一点人情。 这样一想,祁泽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严君禹的照顾。 第二天中午,欧阳晔和李煜果然双双被释放。警.察核对了二人的不在场证明,一个彻夜与朋友狂欢,人证足足有上百个;一个正召开商务会谈,与会者也有七八个,个个都是海皇星有头有脸的人物,铁证如山不外如是。而且网络上也没留下二人□□的痕迹,警局通过调查,最终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欧阳涛为此表达出了极大的愤怒,却被匆忙赶来的族老带回去。他诬告欧阳晔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族人,为了确保留住这个超级天才,族老们一致决定罢免欧阳涛家主的身份,把他和欧阳端华母子俩一块儿放逐出去。 欧阳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无论如何也不挽回不了。欧阳端华得知自己成了废人,竟然狂笑起来。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何能捡回一条命,凶手想让他体会祁泽曾经体会的痛苦,让他明白做一个弱小物种是什么滋味。他现在的身体,真要比起来,恐怕连碳基人都不如。 早知道会弄成这样,他当初何必为孟瑶出头?可恨孟瑶竟过河拆桥,得知他被废,立刻就单方面解除了婚约。无尽悔恨汹涌而来,令欧阳端华陷入绝望。当他登上飞艇,满怀不甘地离开海皇星时,欧阳晔却意气风发地站在比斗台上。 第37章 先是在自己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实现惊天逆转, 击败了大热的种子选手欧阳端华;后又涉及谋杀案而被捕,最终却排除了嫌疑;直至现在稳稳当当地站在总决算的比斗台上,说欧阳晔是历届赛事中最大的一匹黑马,一定会获得观众的普遍赞同。 他今天的对手是金系异能者周兆林,一位非常有实力, 也非常有运气的学员。比赛开始时, 他只是五级初阶的水平, 却在战斗中接连突破, 甚至于在昨天,直接跨入了六级初阶的门槛。 这种实战型的选手原本该是夺冠的大热门,然而欧阳晔斩下了太多热门人物,举办方也不敢轻易断言这场比斗的最终结果。博.彩公司的投注网站早在预赛结束前就已经关闭, 所以哪怕欧阳晔连连爆冷, 他们想要更改赔率也已经来不及了。 主持人把两位选手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心痛道,“想来,这次押中欧阳晔选手的人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在前天那场比赛中就输掉了内.裤。很不幸,我也是其中之一。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欧阳端华会败得那么惨。好了,废话不多说, 两位选手已经登上了比斗台,正互相致意。” “动了动了,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发动进攻。大家可以看见,在这一届赛事中, 能走到最后的选手都是实力非常强劲的天才,无论远攻还是近战都很擅长。欧阳晔选手还是采取不要命的打法。他依然没有佩戴信号发射器,如果他输了,可能再也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两人都是狂战士,所以一开始就摒弃了远程攻击,当然也不排除远程攻击更消耗异能的原因。看来周兆林选手非常聪明,知道如果拼异能总量,他肯定会输给欧阳晔。” 有观众发出不认同的嘘声,主持人为了卖弄学识,立刻补充道,“按理来说,异能总量的高低得看等级,等级越高,异能储量就越大,可以持续更长时间的战斗。但这一点并不适用于领悟了元素操控的选手。为什么?因为他们对元素的运用已达臻境,几乎不会造成一丝一毫浪费。发一个大招出来,普通异能者需要耗费5%的异能储量,他们顶多也就1%,甚至百分之零点几的样子。你们可以掐指算一算,照这种打法,别人的异能都耗光了,他们还剩下多少?可以说在同等级别,同等异能储量的情况下,他们的持久战力至少是普通异能者的两倍以上。” 主持人喝了一口水,继续吹嘘,“更何况欧阳晔选手还领悟了意念操控。什么是意念操控,意思是他动用异能时无需做任何起手式,只需动一动念头就能引爆体内的异能。而他的念力发散出去时,也有很大概率造成空气中的元素粒子的连锁反应。粉尘爆炸的原理大家都应该知道,而元素粒子在空气中的含量远远高于粉尘爆炸的比例,也就是说,一颗元素粒子被引燃,很可能造成同样属性的元素粒子的燃烧,最终造成的破坏力实在难以想象。我曾有幸见过十级高手过招,整整一片森林在他们的攻击下荡然无存,化为焦土。” “领悟了元素操控和意念操控的异能者,其战斗力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这也是欧阳晔选手仅凭四级初阶的水准,却连连打败五、六级选手的原因。越级挑战对这种天才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严少主,他……” 坐在旁边的严博咳了咳,主持人立即中断话题,把注意力转回比斗,“大家可以看到,欧阳晔选手一直在进攻,根本不防守。他的打法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无论周兆林选手意图攻击他哪里,他都不闪不避,只管往别人的要害砍,别人又不像他,可以不要命,于是只能放弃先前的进攻动作,改为回防。这又让我想起一句古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惜命的人和不要命的人碰在一起,惜命的人总会吃亏。” 台上的打斗渐渐变得激烈,主持人语速也加快了很多,“连续几次进攻失败后,周兆林选手不得不拉开距离,选择远攻。他体表的金属盾已经被欧阳晔选手的火元素融化成了液态,正往下.流淌。金系异能者虽然耐热,却远远不及火系异能者。他似乎被烫伤了,迅速抹掉身上的液态金属,远远退到角落。” “不好,他抬起手了,这是发大招的征兆,但我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发大招真的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会更快陷入疲惫期,而欧阳晔选手至今连一滴汗都没流。” “他召唤出了一片剑雨,密密麻麻,去势非常强劲,几乎包围了比斗台的每一个角落。除非欧阳晔选手能瞬间消失,否则不得不吃下这记暴击。咦?欧阳晔选手也挥出一条火龙,打算与周兆林选手硬碰硬。” 主持人拍着桌子惊呼,“又是一个大逆转!欧阳晔选手的实力太难预估了!他晋级了,他一定是晋级了,他的火龙盘旋至半空,把所有长剑融化成了液体,滚烫的金属溶液对他并未造成任何伤害。能瞬间溶解那么多金属长剑,火龙的温度之高可以想见。这种水平,远远不是四级异能者能做到的。啊,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液态金属竟然悬浮起来,迅速凝聚成长剑,在欧阳晔选手挥出的风刃地带动下朝周兆林选手反击回去。这是什么招数?涉及了什么原理?风系异能还能这样用?” “周兆林选手果然实战经验非常丰富,早就在周身凝聚了一层层金属盾,挡住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反击。很好,他完美避开了剑雨。” 主持人凝目一看,骇然道,“不,不对,还有一支剑!那是一支黑红色长剑,当剑雨落下后,它由欧阳晔选手的黑青色长剑的剑锋里吐出来,后发而至,击穿了周兆林选手的防御层,刺入他腹部。火元素并未爆开,周兆林选手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也有可能是欧阳晔选手与他无冤无仇,所以手下留情的缘故。即便如此,他的生命机能也迅速下降到20%,启动了能量罩。这场比赛结束了,毫无悬念。与天才比起来,凡人终究是凡人,哪怕等级再高,也难以占得优势。” 主持人灌了一杯水,唏嘘道,“在比赛开始前,谁能想到欧阳晔选手会有今天的成就?他原本已经被家族放弃,但今天过后,必定会被隆重地迎回去。这真是励志故事的典范啊!而他的兄弟,曾经被誉为海皇星第一天才的欧阳端华,如今已成了废人。对了,我不得不解释一句,这绝对不是欧阳晔选手干的,警局官网已发出声明,欧阳端华出事那晚,欧阳晔选手正在外面和朋友聚会,完全没有作案的时间。只能说欧阳端华得罪了太多人,现在遭报应了。” 主持人看了看嗡嗡震动的智脑,八卦道,“刚刚得到消息,本已离开海皇星的欧阳端华选手现在又回来了。不不不,他不是回来观赛的,最高法院的判决下来了,他之前犯下了故意伤害罪,将在监狱里服刑五十年。这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严博见他说得兴起,自己也捡了一个话题聊起来,“我还是对欧阳晔选手的剑中剑更感兴趣。那天我明明看见黑青色那把断掉了,没想到今天还能使用,看来他请了锻造师及时进行了修复。用空间材料打造武器,这真是一个十分大胆,十分新颖的做法,而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现在,某些军火商已经开始售卖这种武器。受三维空间和六维空间的叠加限制,这种武器顶多只能暗藏九层。不过这已经够了,对擅长暗袭或刺杀的异能者而言,它们绝对是上上之选。” 观众们早就忘了欧阳晔害自己输钱的罪过,纷纷站起来为他鼓掌喝彩。某些人更是迫不及待地登上星网,也想买一把剑中剑玩玩儿。可以想见,这种武器将风靡一时。 欧阳晔抽.出周兆林腹部的火之剑,与他握手,并表示自己没有在他的伤口中留下火元素,他可以放心治疗。二人不打不相识,竟然就这样交上了朋友。离开比斗台时,他看向三楼的VIP室,举起拳头抵住心脏,做了一个致敬的动作,并扬声道,“我所有的荣誉都属于你。” 观众把这句话当成了告白,纷纷吹起口哨。再没有人敢说祁泽攀高枝,心机婊等话,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欧阳晔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一无是处的欧阳晔,而是前途光明,潜力无限的超级新秀。 祁泽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里,慢慢鼓掌,眼角眉梢全是无法克制的笑意。严君禹却含着一根香烟,眸光深沉地盯着全息屏。照例从祁泽的账.户里多划走两万块,他温声道,“再过几天就是机甲大赛,你还来吗?” “来,我全买王轩赢。”祁泽打开后台,不厌其烦地数自己账.户里到底有几个零。攒够了钱,除了开店,他还得交学费和买能量石。黑眼星系的能量石可不便宜,纯度高的足以卖出天价,与古董相比又是另外一个档次。而且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买,还得获得特定的身份。 能量石大多用于工业和军工业,个人若想购买,必须出具机甲战斗员或机甲制造师的证件。只有这两种人才需要在日常生活中用到能量石。也因此,祁泽准备转去机甲制造系,以便取得合法的身份和权利。 得知少年还会来,严君禹心弦微松,把人送回宿舍,又叮嘱了一番话,这才离开。欧阳晔早就等在客厅,怀里抱着风林火海擦拭,金灿灿的奖杯却被他扔到一边。 “你怎么才回来?我本来想去接你,但祝贺的人太多了,我实在抽不开身。你知道吗,”欧阳晔抬头看向少年,徐徐开口,“我舅舅哭了。他抱着我哭了,像个孩子一样。他说我的母亲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我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都没醒。” 说完,他傻乎乎地笑了。 祁泽走过去,照着他英俊的脸颊就是一个大巴掌,问道,“醒了吗?” “醒了。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风林火海更是真的。”欧阳晔瞬间恢复吊儿郎当的做派,抱住祁少就想亲,却被嫌弃地一脚踹开。他的智脑不断响起叮咚声,可见很多人想与他取得联系,有人问他那两把剑是哪位大师打造的,有人问他修炼的秘诀是什么,其中最重要的两封邮件来自于欧阳家族和帝国军事学院。 欧阳晔点开帝国军事学院的邮件,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叹息道,“祁少,我拿到入学通知书了,他们让我十月初去报名。你去吗?你不去我就不去了。他们让我读机甲战斗系,但我不是真正的异能者,没有精神力,根本操控不了机甲。” “除了机甲战斗系,还能报读什么系?” “还能报读指挥系或步兵系。指挥系不适合我,我没那个脑子,步兵系也叫炮灰系,机甲在空中扫怪,我们在地面进行战略配合,死亡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不过我不怕死,这个系倒是挺适合我的。” “那就报步兵系,我也会转去帝国军事学院。”祁泽拍板道,“我已经提交了转系申请,正在等待教务处的通知。” 欧阳晔忐忑的心情转瞬变为惊喜,追问道,“你想报考哪个系?” “机甲制造系。我想学学你们这儿的锻造技术。” 欧阳晔呆了呆,迟疑道,“听说机甲制造系是最不好进的系,你又是跨科转,需要参加至少三十多门考试以证明自己拥有扎实的基础,另外还要进行精神力检测,唯有达到A级才能入学。祁少,你的精神力肯定没问题,但文化考试就有点麻烦了,你平时又不看书,连最基础的化学、物理都不懂,更别说空间学、机械学、量子学、基因学、力学等等。你要不先报考一个容易进的系,去了帝都星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祁泽既然产生了这个念头,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点开智脑说道,“不是三十多门,是四十六门,门门都得达到A+的成绩。”叮咚一声响,有邮件进来了,他打开一看,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教务处刚才已经驳回了我的申请,理由是‘基于对生命的尊重’。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晔瞟了几眼,忧心道,“碳基人的身体非常脆弱,一旦精神力过高,将因脑衰竭而死。历史上,精神力高的碳基人没有一个活到成年,所以学校拒绝了你,怕你还没毕业就死在系里,给他们造成麻烦。话说起来,祁少,你不会有事吧?” 祁少的精神力强悍到什么程度,欧阳晔也是了解一些的。他能在元素漩涡中安之若泰,能自如地吸取各种属性的元素并输入自己锻造的武器中,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欧阳晔曾不止一次见过他打造出各种属性的小玩意儿,风系的鞋子,木系的鞭子,土系的法杖,水系的小瓶,如果他不是全系异能者,欧阳晔自己都不相信。 更甚者,他连体质都不是资料上填写的等级,据他每天锻造武器的强度来推算,至少在B级以上。这样的人竟然是碳基人,叫硅基人怎么活? 祁泽摇摇头,“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别瞎操心。如果我非要报考机甲制造系该怎么办?” “那你得找一个担保人才行。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只听舅舅提起过一次。担保人将为你在学校的一举一动负责,你如果出事了,他也跑不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要是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衰竭而死,他得给你收尸,赔付巨额罚金,还得承担一切负面舆论。你也知道,最近人权组织很关注弱势群体,闹起来没完没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为你担保那人先就戴上一顶‘枉顾人命’的帽子,摘都摘不掉。” “明白了,所以我得找一个绝对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对方的人,那就你吧。”祁泽把主意打到了欧阳晔头上。 欧阳晔乐疯了,一边傻笑一边拨打舅舅电话,“祁少你原来这么信任我啊?哈哈哈哈,我这就问问舅舅这事具体该怎么弄,要走什么程序。”电话拨通后,李煜立刻否定了两人的提议,并表示担保人只能由学校的导师担当,这样才能确保责任地落实,否则学员出了事,担保人又跑了,学校还得帮着善后。 欧阳晔激动的心情滋啦一声熄灭,哀嚎道,“这种事哪个傻逼愿意干啊?他们又不知道祁少不是普通人。” 李煜说会尽量想办法,然后挂断了电话。他那头刚有动作,消息就经由严博传到了严君禹的耳中。严博像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奇闻,凑到发小耳边说道,“你可能打死也猜不到,那个祁泽竟然是碳基人里的变异品种,精神力达到了A级,正准备报考帝国军事学院机甲制造系。可惜学校不敢受理他的申请,李煜正帮他四处找门路呢。” “A级精神力?测试了吗?”严君禹心脏狠狠一颤,竟莫名觉得恐惧。过高的精神力对碳基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或许三五年后,甚至一两年也有可能,祁泽将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 “没测。但他既然敢报,肯定就不会作假,除非他疯了。” 祁泽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一点严君禹可以肯定。他掏出一支香烟,指尖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雷火,无奈碾碎后扔进垃圾桶里,转而拨通祁泽的电话。少年看上去精神奕奕,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满是灵光,然而只要一想到几年后,自己将再也看不见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严君禹就觉得胸口发闷。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哑声道,“听说你准备转去机甲制造系?你的精神力确定是A级吗?” 祁泽嘴里叼着一支营养液,含糊道,“是啊,而且还在上升中,以后可能会达到S级,甚至更高。”他不想藏拙了,再藏下去就只能一辈子在低等星球混。低等星球资源极度匮乏,很多灵物根本买不到,大大阻碍了他的修炼。 有一句话说得好——□□,一遇风云便化龙。反过来想想,在狭小的池塘里待着,又怎么能遇上风云?要想遨游天际,首先就得前往更广阔的世界。 帝国的首都帝都星,祁泽还真就去定了。 他眼睛忽然一亮,试探道,“求你帮个忙,做我的担保人怎么样?你在帝国军事学院有挂职吧?” 严君禹答非所问,“你告诉我实话,你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这样的负荷?你会不会……”那个死字,他始终没敢说出口。 “人都会死,你也一样。”祁泽却无所谓,摆手道,“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比你活得长。你如果相信我就帮我作保,不相信,我另外再想办法。”他不会强求别人答应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严君禹虽然欠了他一点人情,但还不还却是他自己的事。更何况他失去了记忆,自己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学生,或者曾经的追求者,算不上多么重要。 严君禹垂眸思忖片刻,徐徐点头,“我相信你,我帮你作保。”他没再多说什么,让祁泽把相关资料传输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听了全程的严博气急败坏地吼起来,“君禹,你他妈真的疯了!你知不知道替他作保需要承担多少责任?他的学业,他的生活,他的前途,甚至于他的生命,都需要你扛起来。他报考的是机甲制造系,这里的学员在毕业前必须绑定一名机甲驾驶员,这是实习任务,不完成就永远毕不了业。但他一个碳基人,谁愿意选他?而你作为他的担保人就必须顶替上去!穆燃怎么办?谁来做他的搭档?他说他不会死,你就真的相信了吗?说不准没过两年,他就嗝屁了,到时候别人少不了拿这个攻击你。这是一个烂摊子,一个超级烂摊子,你他妈明明知道却一脚踩进去,我看你回去后怎么跟穆燃解释!” 严君禹沉默半晌,一字一句道,“我的决定不用向任何人解释。我相信祁泽。” 第38章 在严博看来, 严君禹的决定显然是不明智的。也不知祁泽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他连这种过分的要求都能答应。严博一边向严老爷子报告这里的情况,一边把祁泽单独约出来,试图劝说对方主动打消转系的念头。 两人在一间悬浮餐厅见面,相对而坐。 “你大概不知道让君禹作保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严博十指交握, 摆放在桌面上, 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非常严肃, “机甲制造系的学员在毕业之前必须绑定一名机甲驾驶员, 专为对方修理或保养机甲,这是在为将来的工作积累经验。机甲制造师是帝国非常稀缺的人才,他们的工作对机甲驾驶员,乃至于帝国而言, 都意义重大。如果机甲发生故障, 而机甲制造师没能及时发现并排除, 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灾难。他们可以主导别人的生命,甚至于一场战争的胜负。一名3S级的机甲制造师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国家在全星系的地位。而我们帝国之所以如此强盛,就是因为穆飞星大师的贡献。他一个人制造出了六台超能机甲, 大大提高了帝国的军事实力。” 严博直视少年,一字一句道,“说了这么多, 我只是想告诉你,帝国非常注重机甲制造师的培养。认真算起来,他们的地位甚至比异能者还高。你精神力达到了,想转去机甲制造系, 想拥有更好的前途,这本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为君禹想过?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活几年?你一旦入学,就要绑定一名驾驶员,而我打听过,欧阳晔根本没报考机甲战斗系,你能找谁做搭档?我了解君禹,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为你的一切负责。但他除了是你的导师之外,也是严氏的少族长,他原本定好的搭档是穆燃,你让他背弃与穆燃的约定,去选择你,这等于逼迫他放弃家族继承权。或许事实没我说得这样严重,或许穆燃为人大度,可以不计较他的出尔反尔,但君禹的敌人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也许会离间他和穆燃的关系,让他彻底失去穆家的支持。” 严博顿了顿,反问,“你对穆家和穆燃了解多少?” 祁泽双腿交叠,单手支腮,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里。他连眼皮都没抬,没什么诚意地应了声,“你说说看。” 严博被少年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够呛,一面在心里骂他没良心,一面解释,“穆燃是继穆飞星大师之后又一个超级天才。他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2S级,再过几年一定能成为3S级的大师,这意味着他有能力制造出新的超能机甲。而他手里握有穆飞星大师留下的所有珍贵资料,是全星系各大势力都想招揽的人才。他一个人的价值足以抵得上一支最高规格的巡航舰队。为了留住他,留住穆飞星大师的宝贵遗产,穆家的地位远远超过了六大家族,甚至于皇室。穆家人从不参与政治,但他们的影响力却无与伦比,不仅在帝国,在全星系都是如此。而君禹非常幸运,从小与穆燃是玩得非常好的朋友,且两人早有约定会成为搭档。穆燃将是君禹的专属机甲师,这也是君禹获得家族继承权的最大原因。” 他略一弯腰,慎重请求,“如果你对君禹还有一点点好感,请你收回之前的请求。我可以帮你寻找一位担保人,职务或许不高,但照顾你应该够了。” 祁泽噗嗤一声笑了,摇头道,“听了你的话,我对严君禹的印象瞬间就崩塌了。我原本以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的实力得来的。他能力强悍,心性坚韧,为人正直,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家族继承人。然而在你嘴里,他却是一个靠攀附别人才走到今天的小白脸,说得更难听一点,纯粹就是个吃软饭的。没有穆燃,他就一无所有是吗?没有穆燃,他就毫无存在的意义是吗?他现有的一切,都依托在穆燃身上,所以他必须觍着脸讨好穆燃,一丝一毫也不能违逆?” 祁泽摇头喟叹,“我还以为严君禹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你不用说了,我会收回之前的请求,另外找个人做担保。我祁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将就,要想做我的搭档,首先必须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吸附在别人身上,靠别人的庇护来获得权势和地位的可怜虫。” 严博呆住了,显然没想到少年听了自己的劝解后非但不感到愧疚,反而说出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话。目的达到,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既尴尬又恼怒。君禹绝对不是可怜虫,他和穆燃的关系也不是主从关系,但他反复回忆之前的对话,却发现自己表达的竟然就是这个意思。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又怕说得多了让少年更改主意,继续纠缠好友。当他进退两难时,祁泽拍下几张星币,不紧不慢地绕过沙发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下,笑嘻嘻地打招呼,“哟,你也来了。” 严君禹脸色铁青地站在郁郁葱葱的盆景后面,也不知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当少年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用力握住对方手腕,一字一句强调,“我不是别人的附庸,更不是可怜虫。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愿意为你承担一切责任。” 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祁泽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摆手道,“你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选择,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负责。算了,我不用你作保,李煜会帮我搞定的。” 他双手插兜,溜溜达达出了餐厅,徒留严博和严君禹面面相觑。 严博胆战心惊地开口,“君禹,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都是祁泽那小子歪曲我的话。你跟穆燃两个本来就是搭档,哪里能为了他拆伙?这事儿我已经跟老爷子说了,他肯定也不会同意的。穆燃那人多傲气啊,让他知道你为了一个碳基人而解除你们之间的关系,他还不得气炸?你后面那么多兄弟排着队等你们俩闹翻呢。失去穆燃的支持,你少族长的地位也保不住了。” 然而他解释得越多,严君禹的内心就越难堪。活了三十多年,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来自于穆燃的庇佑。穆燃挑选了谁,谁就是严氏的少族长。那么严家算什么?机甲先遣部队算什么?他存在的意义又算什么?他难道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吗? 如果没遇见祁泽,没听见刚才那番话,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可怜又可悲的家伙。想起祖父拐弯抹角让自己与穆燃订婚的话,严君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无奈。 “祖父,如果我的搭档不是穆燃,你还会让我当这个少族长吗?”他拨通老爷子的电话。 早得了消息的严老爷子斩钉截铁地道,“谁能获得穆燃的认可,谁就是下一届的族长。君禹,你要懂得珍惜。” 严君禹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同样坚定道,“那你可以开始物色下一任少族长了。很抱歉我让你失望了,但我严君禹不是谁的附带物品。”话落,他果断掐掉通话,反身给了严博一记重拳,“你回去吧,追随穆燃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 离开悬浮餐厅后,祁泽忍不住查了查穆家和穆燃的资料,被写了满满几百页的光辉事迹唬了一跳。他没那个耐心阅读,转手关了网页,乘坐飞车回到学校。下午有两节演技课,很没意思,但授课的导师是年级主任,祁泽必须从他手里拿到转系同意书,只好强打起精神去堵人。 当他走进教室时,同学们已经得知他准备转去机甲制造系的消息。有人祝福,有人不当回事儿,还有人嘲讽道,“祁泽,你的精神力真有A级那么高?哎,那不是说再过几年我们就要参加你的葬礼了?” “我看你干脆别转系了,也别上学了,找个地方等死去吧。” “交了申请也是白搭,没人会为你担保,而且转系考试那么难,你过得了吗?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虽然演技差了点,但欧阳大少爷肯捧你啊,你卖卖屁股比我们奋斗十年还省力,何必为难自己呢?”说完,许多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祁泽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径直走上讲台,把转系同意书传给年级主任。年级主任似乎有话要说,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一边叹气一边签字。 祁泽确认同意书没有问题,诚恳致谢后出了教室,走到门口停顿片刻,似笑非笑地道,“自己不思进取,还嘲笑别人太有理想,说这话的人是何等的傻逼玩意儿。” 年级主任惊得目瞪口呆。众位同学你看我,我看你,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这真是那个胆小怯弱,自闭阴沉的祁泽?吃错药了吧! 教室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欧阳晔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揉着肚子,艰难道,“宝贝儿,我来接你了,咱们走,不跟这群傻逼一般见识。” 祁泽扬了扬下颚,率先走出去,隔了老远,教室里才传来气急败坏地咒骂。年级主任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遗憾地摇头,“没想到祁泽是这种性子,以前那样都是装的吧?可惜了,这演技要是在娱乐圈里混,不怕出不了头。” 欧阳晔把手搭在祁少肩膀上,哼哼道,“严博把你叫出去想说什么?肯定劝你别霍霍严君禹吧?我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他。别看他有权有钱有地位,论起自由度还真没我高。我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他那里一点点风吹草动,帝都星的老爷子立马就下通牒了。你要是请他作保,他还得给你准备好一个搭档。这事可难了,一般人绝不会答应。世界上不识货的傻逼多了去了,像我这样慧眼识珠的人才少。可惜我开不了机甲,否则一定绑定你。” 这么粗的金大腿却放着不抱,欧阳晔对严博和严君禹的眼光感到悲哀。他现在已经被迎回家族,却没接受继承人的位置,只说愿意为家族出力,但家族的资源也必须供他享用。这等于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几位族老立刻就答应了。不插手家族事务,却能给家族带来利益,付出再多资源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忽听智脑响了一声,原来是教务处通知祁泽明天就去参加转系考试。严君禹擅自签署了担保书,严老爷子没能及时阻拦,只好把本该一个月后举行的考试提前到了明天。在他想来,只要祁泽通不过考核,这事自然而然就解决了,穆燃那边瞒着点,不会出什么乱子。 欧阳晔垂头去看祁少的智脑,当即怪叫起来,“去他妈的,严君禹什么时候提交的担保书?考试不是一个月后才举行吗?为什么提前了?四十六门主课,拆分开来足足涉及一百多个领域的知识体系,祁少你怎么学得过来?一晚上时间根本不够用!祁少,他们这是变相地逼你放弃啊,太他妈下作了!严君禹就是个大麻烦,纯属帮倒忙,舅舅又不是找不到人担保!” 祁泽关掉邮件,神色丝毫不乱,“不算帮倒忙,早点考完我也好早点出发去帝都星。严君禹果然有种,被我拿话刺两下,连少族长的位置都不要了。” 欧阳晔撇撇嘴没说话,走出去老远才想起来问,“祁少,我没见你看书啊,你考试怎么过?” 祁泽笑而不答,点开智脑,把四十六门课程涉及的书单全买了回来。帝国拥有几百颗附属星,无论是自然资源还是矿产资源都很丰富,纸质物品的价格也就不贵。但由于科技的发展,实体书还是不可避免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而电子书则大行其道。 平时,学生们使用的都是电子版的教科书,很少有人购买纸质书,一是阅读不方便,二是携带不方便。但网络上却有专门的店铺贩卖纸质书,或为情怀,或为收藏。只要指定书目,他们立刻就能打印出来,并送货上门。 于是当欧阳晔回到宿舍时,面对的就是整整一屋子纸质书。四十六门主课,听上去似乎不多,然而细细拆分,涉及到的知识体系却多达一两百个,有力学、机械学、空间学、基因学、异能学等等。若想考到高分,每一个知识体系都必须了解,甚至精通。 欧阳晔抬头看看快顶到天花板的书,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这,这么多书都要一夜看完,祁少你以为自己是星网主脑吗?”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复习个三五年再考。我也不去帝都星了,留下来等你。” “滚一边儿去。”祁泽踹他一脚,眼里却沁出一丝笑意,“帮我把书搬到地下室。” 他话音刚落,严君禹的电话就拨过来了,表情看上去满是愧疚,“你应该收到通知了吧?考试改到明天进行。我不想瞒你,这是我祖父下的命令。对不起,原本想帮你,没料到反而让你陷入更艰难的境地。如果你愿意,可以先报考艺术系,我慢慢再帮你想办法。” 祁泽深深看他一眼,诚挚道,“虽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但是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接受不了严博那样贬低你。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强大的。仅凭自己,你也可以走到高处。谢谢你为我作保,这份情我记下了。” 严君禹眼眶忽然泛红,他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反而是曾经一直想推开的少年。在如此挫败而又迷茫的时刻,少年的话就像一颗星星,闪耀在他心底。但是不等他回应,那头就匆忙挂断电话,惹得他无奈一笑。 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好,非常好。 “又是严君禹那个大.麻烦?”欧阳晔一边搬书一边冷哼,“帮了倒忙还打电话来邀功,脸皮真厚。” “他是来道歉的。”祁泽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玉石板,铺在地面,然后飞快用锉刀刻出一个简单的转换阵法。在乾元大陆,修士根本不必看书背书,只需炼制一块传承玉符就行。一旦读取了玉符内的信息,强大的神识就能帮助修士把这些东西慢慢理解消化,收归己用。 智商高低从来不是阻碍,悟性和毅力才是。有的修士脑子笨,悟性却高,反而可以成为一方大能;有的修士脑子活络,悟性却低,终其一生也难证大道。 只不过是四十六门考试,几千本专业书,祁泽从头至尾就没把这视为困难。但帝国的文字虽然形似乾元大陆的文字,却到底存在差异,他还需把所有文字转换过来才行。所幸当初在医院养伤时,他闲着无聊,做了一个文字对照表,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于是在转换阵法的旁边,他又刻了一个转译阵法,把文字对照表摆放上去。 盘膝坐在玉石板前,他抬起右手掐了一个法诀,堆了满满一个地下室的书籍就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一本一本飞入阵法中心。书页展开,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完一本,下一本继续。有乳白色的光点从书页里飘出来,一个接一个钻入祁泽左手握着的玉板里。 欧阳晔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凑近一些,这才发现飘出来的不是光点,而是一个个文字,看上去好像与帝国文字十分接近,但笔画却更为复杂。它们不断填充着玉板,令其散发出光芒,当最后一本书翻完,光芒忽然爆发一瞬,又迅速收敛。 祁泽举起玉板,抵住额头,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欧阳晔不敢打断他,只好坐在一边等待,内里百爪挠心,难受得很。书为什么会自动翻页?文字为什么会转变,然后飘进玉板里?祁少抵着玉板,该不会是在吸收那些文字吧?这不等于把书吃掉,同时也消化了里面的知识吗? 哎呀卧槽,这不就是我从小最爱做的那个白日梦?有了这种神器,我也可以从学渣变成超级学霸啊!想到这里,欧阳晔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等祁少醒过来,他一定要请他帮自己也做一块玉板,把所有的专业知识都塞进去。这东西太有用了,简直是学渣的救赎! 科学知识再艰深,也比不过道法传承,祁泽只花了半小时就吸取完毕,然而要彻底融会贯通,还得耗费一些时间 。那些知识就像存在数据库里的资料,用不上时就安静待着,一旦看见某个专业词,相关的知识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祁泽单是摘抄就能考一个高分,更何况他脑子本来就不笨。 欧阳晔从后面贴上来,大脑袋磕在他肩头,语气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祁少?你刚才在干嘛?是不是在吃书?这块板子值多少钱?你开个价,倾家荡产我也买。你是不知道哇,原来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人,到了帝国军事学院也要参加考试,再根据考试的成绩分派班级。我要是分到F班甚至G班,这不是丢你祁少的脸吗?哎嘿嘿……” 祁泽充耳不闻,继续入定修炼。 欧阳晔还不死心,嘴欠道,“祁少,原来你能造这么好用的东西,看来你这个旷世之才很有水分啊!” “滚。”简简单单一个字,世界清静了。 ----- 第二天,几乎全校师生都听说了碳基人祁泽要参加转系考试的消息,而且转的还是最难考的机甲制造系。有人打赌他连第一关精神力测试都过不了,有人打赌他全部挂科,还有人打赌他刚进考场就会哭出来。总之,没人相信他会以全A+的成绩进入帝国军事学院深造。 如果真有这种人,那一定是智商高达180,精神力超出3S的天才,而不是一个碳基人。他们只需等着看祁泽的笑话就可以。也不知是谁,花了大价钱在沿途的公共全息屏上打了鲜红的字幕——滚你妈的蛋,祁泽! 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第39章 看见沿路滚动的红色字幕, 欧阳晔的脸都气青了,李煜却有点想笑。他看了看表情平淡的祁少,低声问道,“要不要查一查是谁在搞事?”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全校师生恐怕都知道了祁少要转系的消息, 看笑话的人绝对很多。 他还没从外甥那里听说神奇玉板的事, 所以对祁少能不能考上机甲制造系还存在很大怀疑。四十六门课, 集中在八天考完, 每天六门,时间真的很仓促。别说祁少这个半路出家的,就连很多专业生都得摔倒在这过高的门槛前。 当然,专业生其实并不需要考这么多门课程, 他们只要在十四门主课程的考试中拿到A就可以。显而易见, 帝国军事学院也并不是什么单纯无污染的象牙塔, 即便打出公平公正的名声,在内里,特权、专治、黑幕只会更严重。 “不用查了, 傻逼就是爱搞事,随他们去吧。”祁泽耸耸肩,很无所谓。 这一下, 连欧阳晔都忍不住笑了。傻逼就是爱搞事?这句话祁少怎么说得出口?他不就最爱搞事吗? 一行人轻轻松松来到考场,发现严君禹早已等在外面。他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双目茫然地看着某处,听见脚步声转脸看过来, 却没上前,而是远远点了一下头。他前脚才签署了担保书,祖父后脚就安排了这场考试,他是真的没脸再跟祁泽说话。 他感觉很无力,平生第一次发现那些耀眼的光环并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反而让自己活得像一具傀儡。 严博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几处淤青,看上去十分狼狈。“进去测试精神力吧。”他走上前,表情冰冷而又不耐,“如果你们换一个担保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考试。我原本可以帮你们把时间尽量往后排,是你们自己不答应。人要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才能走得更平稳,这一点想必李先生深有体会。” 祁泽连眼皮子都没抬,根本懒得搭理他。欧阳晔捏了捏拳头,满脸愤怒。李煜则温和地笑起来,“不明白的是严先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既得罪了严少主,又没讨好严老爷子,将来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你先想好自己的退路再来教训我们吧。” 严博脸色变了变,却强忍着没闹起来。他打开一扇门,指着一台机器吩咐道,“帮他戴上头盔。” 立刻就有两名工作人员把祁泽拉过去坐下,固定好安全带和仪器,“专心冥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脑里。如果达到A级,你应该能看见一团星云,那就是你的精神力。催动意念使星云旋转起来,我们就能得到相关数值。” 怕祁泽不懂,工作人员解释的很详细。祁泽内视紫府,看见的唯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宇宙,无数团星云在里面旋转,碰撞,互相融合又互相分离,继而产生更多星云。一颗颗星辰在里面闪耀,当他的神识扫到哪里,哪里就大放光明。 祁泽有些拿不准该如何控制精神力数值,只好把其中一团小星云拉过来,慢慢催动旋转。 测试仪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原本停留在零刻度的线条猛然往上蹿去,一直达到顶点才慢慢下降,最终停留在A与S之间。这应该就是A+的精神力,但两名工作人员却迟迟不敢填表。 他们测试过不知多少人,首次看见这种异常的情况。按理来说,精神力数值的上升是非常缓慢的,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攀,达到极限数值后上升的速度还会更慢,好几分钟才会跳一格。但祁泽的测试结果却完全相反,一开始就以坐火箭的速度冲破了3S的极限数值,然后才慢慢下降,最终停留在一个不太优秀,却也不太平庸的数值。 “这,这仪器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反着来?”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迟疑开口。 欧阳晔和李煜表情平淡,显然早就料到会出状况。祁少的精神力有多高,从他打造的灵武就能看出来。这台机器不是出问题了,而是被耍了,它显示的数值完全受到祁少地操控。 站在门口抽烟的严君禹终于走上前来,弯腰查看机器。又是这样,少年一碰见机器就必定会出问题,这是第几次了?心里浮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严君禹却忽然笑开了,阴郁的心情瞬间散去。 “再调几台机器过来,轮着测。”他熟门熟路地下令。 原本还希望测试结果不过关的严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如果祁泽顺利通过了考试,真与好友绑定在一起,他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趁工作人员换机器的空荡,祁泽冲严君禹扬了扬下颚,安抚道,“你只要帮我做担保就行,其余的不用你操心,我自己能找到搭档。听说王轩也会去帝国军事学院,我找他商量看看。” 欧阳晔一听这话,顿时满肚子酸水。这么粗的金大腿主动伸出去让王轩抱,真是便宜他了!还有这个该死的严君禹,真是有眼无珠,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事实上,严君禹现在就后悔了,不是因为签署了担保书,而是没能与少年解释清楚。他把烟蒂扔进机器人垃圾桶里,慎重道,“你不用另外找搭档,我会协助你完成所有学业。你只要好好读书,别的不用考虑。” 严博提醒道,“君禹,这些话等祁泽通过了考试再说吧。” 严君禹冷冷瞥他一眼,笃定开口,“只要主考官没动手脚,祁泽一定能顺利通过考试。你把手头的事务交接完毕就回帝都星去吧,我已经跟穆燃说好了,他会替你安排工作。在穆氏研究所任职,比我这里更有前途。” 严博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些愤怒,又似乎在压抑着喜悦的心情。穆氏研究所的级别自然比先遣部队高多了,那里的小科员至少都是少校军衔,还不用拿命去拼。 严君禹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严博与自己志气相投,原本以为对方更喜欢待在机甲先遣部队,但现在看来却是他自作多情了。失踪两个月再回来,他看清了很多东西,也看轻了很多东西。 尴尬的氛围在室内蔓延,欧阳晔和李煜抬头望天,祁泽却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严君禹垂头,对上他闪亮的大眼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积压的失望、挫败、懊丧等负面情绪,瞬间消退得一干二净。 恰在这时,工作人员推着几台机器进来,重新为祁泽测试。祁泽虽然修为受损,但金丹期的神识还在,哪怕只能动用一小部分,内储却也相当骇人,所以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一旦把一团星云拽过来,机器的准线就会猛然蹿升,根本不受控制。 两名工作人员满脸麻木,反复见证了十几次数据线飙升又缓慢下降的过程,终于无奈摆手,“算了算了,A+精神力,过关了。你最好注意一点,你的精神力好像还在不断上升,而且速度很快,要是别人,我们还得说一句恭喜,换在你身上却不是好事。你如果有门路就去购买几支抑制剂,定期注射,这样能尽量延长你的生命。” 祁泽知道两人是好意,也就一一答应下来。严君禹却眸色转暗,心生惶然。他害怕自己某一天会后悔。 然而不等他多想,祁泽已经脱掉头盔,去了考场。考场里安装有信号屏蔽器,可以杜绝考生一切作弊的可能。桌面上镶嵌着一块屏幕,标注着“抽取”字样,一旦触摸,系统就会随机在资料库里调取一张试卷,而同一科目的不同试卷至少有几千张,难度不等。 有的人运气好可能抽到难度小的试卷,也有人运气差,一上来就是最高难度。而祁泽的运气显然不够好,不过这其中也不排除有人暗箱操作的缘故。答完一张试卷,立刻就由主脑进行批阅,这一程序倒是实打实的公平,不存在贿.赂的可能。 一科考完,考生可以立即进行下一科考试,休不休息全看他们自己的状态。学校把四十六门考试安排在八天考完,但是如果祁泽自己愿意,也可以一天考八门、九门,甚至更多。 他安安稳稳地坐在考桌上,指尖飞快滑动,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又似乎一通乱选。严君禹隔着窗户一瞬不瞬地凝视,欧阳晔却和李煜坐在长凳上悠闲聊天。两边的氛围完全不同。 祁泽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问题,自然想快点把课程考完。他做好一张试卷就飞快抽取下一张,一上午就考了七门,几乎半小时一门。渐渐的,他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总是抽到难度最大的试卷,里面囊括了各种各样艰涩的科学理论,要想阐述清楚,还得从源头说起,而且各个分支都要提及。若是一般人遇见这种考题,早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但祁泽却如鱼得水。 抄答案有什么难的?纯粹拼的是手速啊!试想他一晚上能织几十匹天鲛纱的人,会怕这个? 除开理论题外还有许多计算题,这对精通法阵的祁泽也不算什么,只需在脑子里仔细一搜,找出相关公式再代入进去,就能轻易得出答案;选择题更是一秒一个,不带停顿。 休息铃终于响了,他坐在位置上,静静等待主脑批阅。躲在办公室里的严博立刻跑出来,站在考场门口。他看向严君禹,为难道,“君禹,这回真不是我从中作梗,学校本来就有规定,跨科考试的考生必须门门功课都在A+线上,丢了一门就算不合格。你也知道帝国对机甲制造师的培养有多么重视,不可能让我们随便糊弄的。” 严君禹目不斜视地站在那儿,表情冷漠。 欧阳晔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嗤笑道,“你放心,我家祁泽绝对不会给你们随便糊弄的机会。全部A+算什么?信不信他考一个全S给你看?”话音刚落,悬挂在半空中的全息屏就给出了成绩,先是一个鲜红的S,然后又是一个S,下面又冒出一个S,齐刷刷七个S排列在一起,看着漂亮极了,也周正极了。 严博露出吃.屎的表情,从脸颊到脖颈,看着看着就变绿了。欧阳晔则拍着手掌大笑起来,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李煜喟叹道,“这孩子真是的,急什么,慢慢考就好,一上午考七门,也不怕累坏主脑。严助教,你要不要查查这成绩的真实性?看看主脑是不是被谁动了手脚?” 这话听着很有礼貌,实则充满讽刺。谁能给帝国主脑动手脚?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技术啊!一上午考七门,七门成绩全是S,这在海皇星军事学院的历史上,甚至于帝国军事学院的历史上都绝无仅有。 严博哑了,完全说不出话。严君禹却掏出一支香烟默默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一缕烟雾,继而愉悦至极地低笑起来。冥冥中他早就知道,祁泽一定能创造奇迹。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他做不到,别人做得到的,对他而言不过如此。 校长和教导主任也同时收到了主脑发来的通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场考试存在多少猫腻他们自然也知道,在严老爷子的授意下,他们把所有科目的试卷都改为难度最大等级,连专业生都不能保证拿到A的成绩,更何况是S? 这祁泽智商是有多高?平时也没见他多么努力啊?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学分恰恰卡在及格线上。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个态势,考入帝国军事学院肯定不成问题。哎,这可是他们学院第一个成功考入机甲制造系的学生,实现了零的突破啊! 想到这里,校长也不怕得罪严老爷子了,为防有人动手脚,立刻把成绩公布在学校的官网上,并表示会实时更新。 ---- 学校餐厅,王轩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指着“滚你妈的蛋,祁泽!”的字幕牌,问道,“这是怎么了?祁泽得罪谁了,要这么整他?” “听说他准备报考帝国军事学院的机甲制造系,估计有人觉得他太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打出牌子羞辱他。你也知道,碳基人本来就受歧视,一旦表现出想往上爬的意愿,就会受到各种冷嘲热讽。”舍友长叹一声,“人的偏见是改不了的,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 王轩深有感触,愤怒道,“我去找人把字幕消掉,这样太过分了!” “你知道这是谁让人干的吗,你就去管?祁泽的男朋友还是欧阳晔呢,也不见他出头。你还是先吃饭吧。”舍友怕惹上麻烦,连忙上前劝阻。 王轩扔掉餐盘,转身就走,却听见智脑传来叮咚一声脆响,他点开一看,发现学校官网更新了一条消息:参加转系考试的祁泽同学连考七门,并取得了全S的好成绩。与此同时,星网主脑也圈了这条消息,可见其真实性毋庸置疑。 王轩一口唾沫没咽下去,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上午考七门,门门S,什么时候跨科考试变得这么容易了,还是跨机甲制造系的科?这样显得S很不值钱好吗? 与他怀着同样心情的学员还有很多,吃饭的噎住了,喝水的呛住了,走路的绊住了,餐厅里一片兵荒马乱。 “这不可能吧!一定是祁泽作弊了!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抽到了最简单的试卷,这才能考出全S的成绩!不行,我要投诉!我要给帝国军事学院写信揭发这件事!”一名机甲制造系的学员愤恨不已地说道。 他也报名参加了今年的留学考试,但刚考了一科就被刷下来,而他是专业生,不比祁泽这个艺术生厉害?艺术生全是些学渣废柴,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没作弊的话,祁泽怎么可能超过专业生获得全优?学校必须给出交代! 机甲制造系的学员正准备联名投诉,主脑就把祁泽的考卷公布出来,他们连忙聚在一起看题,刚看了几道大题,脸就变绿了。这哪里是最简单的卷子,分明是最难的卷子,而且张张都是如此,这是有多点背才能全部抽中?如此看来,不是祁泽作弊了,而是给他出题的人作弊了。他凭的全是真本事。 王轩凑到这些学员们身边,看着他们冥思苦想,摇头哀嚎,气愤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再往上看,“滚你妈的蛋,祁泽!”的字幕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祁泽的成绩单,七个S连续滑过去,晃得人眼疼。 讥讽他的,嘲笑他的,侮辱他的,全都变成了哑巴,再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难堪。 王轩心气顺了,走回原位继续吃饭,摇头笑道,“真看不出来祁泽还有这本事。不过他的身体没问题吧?” “生命和自身价值哪个更重要,这就见仁见智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舍弃生命,选择实现自我价值。人活一世,谁不愿意轰轰烈烈的?他和欧阳晔还真是一对儿,从想法、人生观到价值观,都那么契合。难怪欧阳晔为了他浪子回头,连李家主都同意了他们两人的事。这可真不容易。”舍友唏嘘道。 王轩一想也是,连忙把刚浮起的怜悯压了下去。能豁得出性命去博取一个光辉未来的人,哪里会需要别人的怜悯? ------ 第一天,祁泽考了九门,上午七门,下午两门;第二天照例如此。他似乎很喜欢九这个数字,哪怕一上午考完九门,余下的半天也不会再动笔;第五天只剩下一门,他也硬要挪到第六天去考,完全不见之前的急迫。 而他的成绩也成为海皇星军事学院每天最热门的头条,一到休息时间就有学员会问,“今天有没有S?有没有S?”而答案无一例外是全S。如果照着抄还能答错,祁泽也要对自己的智商绝望了。 “九这个数字对你有什么特殊含义?”严君禹猜测道。 “七为定数,八为变数,九为极数。阳数之极暗合天道,对我来说当然有意义。” 严君禹,“……”每个字拆开来看全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啊! 祁泽也知道他听不懂,咧咧嘴,亮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然后转身进了考场。他利利索索答完试卷,再看屏幕,发现时间只过去半小时。欧阳晔已经等不及了,正垫着脚招手,准备带他去庆祝。严君禹被他有意无意地挤到一边,脸上却不见恼怒,反而好脾气地笑笑。 办公室里,严博已经收到了主脑发过来的最后一门成绩,还是S,如此醒目,如此讽刺。他把成绩单传输给严老爷子,问道,“现在怎么办?一旦君禹成为他的担保人,学校肯定也不会让君禹推卸责任。他完成不了学业,按照规定君禹必须全权负责,如果中途撒手,别家也会拿这件事攻击严家。这边的学校我还能做主,到了帝校,我是真没办法了。” 严老爷子完全没想到一个碳基人竟然这样难搞。如果可以,他很想立刻捏死祁泽,但孙子已经签了担保书,对方的生死就系在孙子身上。而帝都星不是严家的一言堂,祁泽要是不明不白死了,多的是人调查此事,然后趁机咬严家一口。 让他来不行,让他死也不行,这事闹的! 严老爷子头疼无比,揉了揉太阳穴,拍板道,“给他加考一门!” “加考什么?” “战斗机甲源代码。” 严博惊了,摆手道,“可是这完全超纲了,如果考卷传入帝校,我怎么跟赫连校长交代?一个滥用职权罪肯定跑不了。” “他没能达标,自然就被刷下来,刷下来了考卷还怎么传回帝校?你以为赫连盛很有空闲,连落选学员的成绩单也看?就这么办,下去准备考卷吧。” 严博不敢再多话,立刻联系教导主任,让他瞒着校长加考一场。教导主任为了攀上严家,不得不遵从命令。 “一个天才学员就这样毁了。”调出难度最高的试卷时,他既愧疚又遗憾地低语。 第40章 每一台战斗机甲都安装有精神力操控系统, 它们的正常运作完全靠一个个源代码支撑。机甲制造系的学员们能掌握多少源代码不靠智商,不凭悟性,全看他们跟随的导师能教多少。导师级别高,掌握的源代码自然就多;导师级别低便只能传授最基本的源代码。 于是刚入学的学员们为了跟随一个好导师,无不想尽办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导师的高度决定了他们事业的起.点。就比如穆燃, 他的导师是他的父亲, 也是他死去的玄□□, 生来就比别人拥有更多资源。穆家甚至编撰了一本源代码大全,只供嫡系翻阅,绝不外传。 也因此,机甲制造行业, 尤其是超能机甲制造, 已经完全被穆家垄断, 别的机甲制造师只能给机甲战士当修理工,或者在穆氏研究所找一份科员的工作。 严老爷子让严博加考机甲源代码这一课程,看准的就是祁泽毫无基础。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他有基础,认识几个普及源代码也就顶天了,还能认识高级源代码?他不管这样做合不合适, 卑不卑鄙,只要孙子不与穆燃起龃龉就行。 “去做吧。让君禹不要闹,穆燃还等着他回来呢。” 严博乖乖答应,然后关掉了视讯电话。 另一头, 祁泽已经出了考场,正准备跟欧阳晔去吃饭。考了六天,他吸收进脑子里的知识基本上都中了标,在答题的过程中慢慢融会贯通,成了自己的东西。以后再有类似的考试,或者在这个基础上学到更高深的知识,对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我请你们吃饭。”严君禹笑容爽朗。知道祁泽击溃了祖父的阴谋,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竟感到非常痛快,就好像自己也打破了家族的束缚一般。 “不用你。凑什么热闹。”欧阳晔撇嘴。 李煜敲敲外甥脑门,礼貌一笑,“还是由我来做东吧,我毕竟是长辈。多谢严先生为小祁作保,以后去了帝校,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两个孩子。” 严君禹正要寒暄几句,就见教导主任匆匆走过来,一边抹汗一边结结巴巴开口,“等等,先,先别走。经由学校商讨后决定让祁泽同学加考一门。帝校那边也同意了,这是他们发来的通知书。” 通知书上盖着年级主任严柳的戳,这是严氏安插在帝校的耳目,自然会为严氏所用。严君禹立刻就察觉了祖父的意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加考什么?战斗机甲源代码?” 教导主任露出放松的表情,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战斗机甲源代码?严少主也觉得很合适?” “合适你祖宗。”严君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骂脏话,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不过一张担保书而已?祖父为什么非要弄得如此难看?自己这个亲孙子在他心里恐怕连穆燃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吧?只是因为有可能触怒穆燃,他就连一点点体面都不给自己留了吗?知不知道这样干只会显得严家很下作? 严博的话在他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上更浇了一瓢油,“君禹别闹了,老爷子让我给你带句话,穆燃还在帝都星等着你呢。” 祁泽看得叹为观止,对穆燃的好奇心顿时上升到顶点。这是怎样一位仙帝级别的人物,竟让堂堂一家之主如此奉承讨好,并不惜赔上孙子的尊严? 机甲先遣部队,听上去似乎很高端,但是如果不能保证给每一位战士配备最先进的机甲,就只是徒有其名罢了。这支军团的正常运作完全依赖于穆氏的支持,难怪严老爷子姿态放得那样低。严家说是六大家族之一,认真算起来也只是穆家的附庸而已。 心念电转间,祁泽什么都想明白了,瞥见教导主任夹在胳膊下的平板电脑,手一伸就抽.出来,看了看他们准备的试卷,然后便笑开了。这他妈的就是战斗机甲源代码?这分明是乾元大陆的方块字啊!让他翻译所有源代码,这比抄书还容易。就这种小儿科的试卷,竟然把分数放宽到B级水准就算合格,那他闭着眼睛也能过。 听见笑声的欧阳晔战战兢兢问道,“宝贝儿,你别是气疯了吧?” “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值得吗?”祁泽晃了晃手里的平板,问道,“加考是吧?可以,不过在开考前你们得给我拟一份声明,告诉我这科考完了还会不会再加考。否则我过一门你们加一门,岂不是让我一辈子待在考场里?你们毁人的手段不能这么低级吧?今天之前,我还想着谁来作保无所谓,不过担一个名头罢了,今天之后,我还就他妈要定严君禹了!想让我放过他,没门儿!” 严博气得差点晕过去。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祁泽的真面目,知道他脑子活络,嘴巴厉害,却不知道他性子还这么恶劣。你越是整他,他就越是跟你杠上,大有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 欧阳晔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傻乎乎地附和,“对,咱们缠定严君禹了,缠死他!” 李煜双手合十,冲严少主低声道歉,严君禹却偏过头,貌似表情尴尬,实则努力忍笑。他倒是有点同情严博和老爷子了,还没碰面呢,就在祁泽这儿吃了好几次亏,平时无往不利的手段,在他身上却半点也不奏效。他说要定自己了,这话不但不难听,还戳心得很。 严君禹摸了摸上衣口袋,又想抽烟,这次却不是因为挫败或愤怒,而是愉悦。 教导主任没想到祁泽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也担心他闹到人权组织那里,学校的名誉会因此受损,只好同意写一份声明。别的科目都能在网上找到相关资料,甚至于课程视频,自学完全没问题,战斗机甲源代码却完全不同。这是只有S级的机甲制造师才能掌握的东西,他一个孤儿出身的平民,从哪儿得来答案? 严君禹原本还想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络赫连校长,让他出面解决这件事,但见祁泽信心满满的样子,莫名就放松下来。祁泽似乎具备一种神奇的能力,了解他、靠近他后,就会觉得特别安心。当然前提是与他为友,而非为敌。 “好了,声明你也拿到了,进去考试吧。我们给你放宽了准则,原本A+的合格线,到你这儿就是B,你别觉得我们故意刁难你。”严博睁着眼睛说瞎话。 严君禹表情冷漠,目不斜视,完全当这人不存在。打着为自己好的招牌就能随意干涉自己的决定,支配自己的人生吗?这样的朋友他不敢要,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祁泽却似笑非笑地将严博上下打量一遍,讽刺道,“刁难我?就凭你?”潜台词是什么不言而喻。 严博压了压火气,强笑道,“你可以进去考试了,这次给你三个小时时间。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祁泽把平板抱进考场,拿起电子笔刷拉拉快速填写。乾元大陆的方块字他熟的不能再熟,然而考虑到帝国文化出现的断层,很多字义已经被歪曲甚至杜撰,他也不能保证拿到S,只好尽量把每一个字的所有注解都写上。 一个小时后,他收起笔,把考卷提交给主脑。主脑的数据库里没有战斗机甲源代码的资料,不能为他改卷,只能随机传给帝校的某一位机甲制造系的教授,由他手工阅卷。但凡由主脑经手的程序就不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于是严君禹也不担心这位教授被收买。 谁能拿到试卷,等成绩出来了严老爷子那头恐怕还不知道。 “行了,手工阅卷的速度比较慢,最迟今天晚上才能得到成绩。你回去等吧。”严博不耐烦地摆手。教导主任被严少主盯得冷汗直冒,恨不能原地消失。 祁泽也不担心,点了点严君禹,挑衅道,“你跑不了。”又冲欧阳晔勾手指,“走吧,回去开趴体庆祝。” “走走走,我早就订好酒店包厢了。”欧阳晔兴奋地搓手。严君禹则以拳抵唇,低声笑了出来。他本来也没想跑,怕只怕祁泽把祖父和严博干的那些事怪到自己头上。 一行人各自散了,其中就属教导主任溜得最快,肥胖的身体一扭一扭,转瞬就消失在拐角。严博看看他滑稽而又狼狈的背影,又看看发小留下的满地烟头,终是露出愧疚的表情。当初把消息捅给老爷子的时候他是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怪只怪祁泽太能搞事,竟让他用尽了办法也没能顺利解决掉,反而越闹越大。 擅自加开考试,擅自插手分发试卷,甚至背着校长发出行政级别的通知,这些都属于滥用职权罪,真要查起来,他现有的一切职务都保不住。只愿祁泽能被顺利刷下去,不要再给他找麻烦。 ---- 是夜,严君禹竟意外地接到了穆燃的电话,对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屏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优雅。 “我叔叔今天收到一张考卷。”说到这里,他平淡的语气起了波澜,“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你要给一个精神力产生变异的碳基人作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严君禹掏出香烟点燃,徐徐开口,“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机甲制造师一般不会跟已经绑定了另一名机甲制造师的人合作。这是行规。” “算不上行规吧,只是你们穆家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严君禹短促地笑了笑。 穆燃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很奇怪?似乎对我有许多不满?你这样做,我很难再与你搭档,即便我愿意,我父亲也不会同意。这样吧,我重新给那位祁同学找一个机甲驾驶员,保证能帮他完成学业。之前我就说过,机甲制造师不会跟已经绑定了另一名机甲制造师的驾驶员合作,按照那位祁泽同学的水平,他根本什么都干不了,搭档的机甲坏了,还得我找人来修理,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替人收拾过烂摊子?君禹,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你呢?” 严君禹神色变淡,“我也记得我离开帝都星时,你说不一定会选择我。” “那是开玩笑。” “是吗?我失踪两个月时你在哪里?事后你有主动给我打一个慰问电话吗?你不一定会选择我,这一点我自己清楚,你也清楚。你们穆家只与最强的机甲驾驶员合作,在情况未明时,你不会轻易与谁绑定。”严君禹不想让两人陷入争吵,他固然讨厌家族带给自己的束缚,但穆燃对他的帮助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是实实在在的。他不会因此而怨恨对方,却也不想再继续当他光辉下的阴影。 “不用帮祁泽找驾驶员,这份人情我还不起。我既然签了担保书,他就是我的责任。”他杵灭烟蒂,态度坚决。 “跟我你也要计较这些?”穆燃温和的语气也微微转冷,“许久不见,你似乎变了很多。你是打定主意要与我拆伙是吗?” “我们的合作关系一直没定下,哪儿来的拆伙?”严君禹扯了扯唇角。 “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绑定了祁泽,你的机甲出了故障谁来修理?不会有人愿意屈尊降贵地给他擦屁股,你会受到所有机甲制造师的抵制。况且他能活几年?估计还没学成就死了,你到时候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去前线?想不想继承军团主帅的位置?” “我想,但不是靠你的庇护与施舍,而是自己的努力与拼搏。我想试一试,当抛开所有生而具备的光环后,我能走到哪一步。被你选中就像中大奖,可以从普通的世家子弟一跃成为少族长,但这样的幸运偏偏不是我想要的。最后我要强调一点,祁泽不会死,他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穆燃摇头苦笑,“好,随你。我会让老爷子不要责备你。” 严君禹真诚道,“穆燃,我没有怨恨你,我只是为无能的自己感到可悲。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穆燃垂着头,许久没有回应。大约半分钟后,他语气陡然变冷,“我们的事谈完了,该来追究祁泽偷窃穆家源代码的事了。” “偷窃源代码?”严君禹握紧拳头,下意识地知道这个罪名有多严重。穆家的源代码早在帝国申请了知识产权保护,而且是最高级别,说是国家机密也不为过。如果这个罪名落实,足够判祁泽死刑。 “他有什么渠道偷窃你们穆家的源代码?他这辈子根本没去过帝都星。”他飞快反驳。 “我也感到奇怪。但他今天填写的那张试卷混入了几个难度极大的考题,涉及我们穆家发明的精神力操作系统源代码的核心机密。只有和我同等地位的族老才有资格掌握这些源代码,而他一个不错地翻译了出来,并给出了好几种组合方式。如果他不是偷窃的,又能从哪里知道?”穆燃点开邮箱,发送了一张律师函,语气冰冷,“明天我就会派人来调查这件事。源代码泄露对我们穆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希望你别干出令我失望,也令老爷子失望的事。” 不等严君禹回话,他切断了通讯,徒留一块黑漆漆的屏幕悬浮在空中。 严君禹垂下眼睑,摇头苦笑。他总算是想明白了,之前穆燃说的那些让步的话全是架构在祁泽盗窃了穆家源代码的基础上。一旦祁泽案发,他许诺的一切都不用实现,还留给自己一个宽容大度的印象。若是以前,他不会用如此险恶的角度去揣测穆燃的一举一动,但现在,他不能不多想。 穆燃身为绝世天才的骄傲容不得一个碳基人践踏,这不但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也是外界为他堆砌的一座神坛。而自己的做法无异于将他推下神坛,跌入了尘埃里。难怪曾经若即若离的他现在却坚决要与自己绑定。严君禹捂脸,深感懊恼,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同时他也明白,无论穆燃多么生气,也不会使用下作的方法陷害祁泽。他有他的底线。 想到这里,严君禹立刻拨打祁泽电话,将盗窃源代码一事说了。 “我偷他家东西?”祁泽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他们没吃错药吧?行,让他们来,我会送他们一个大礼!” 被两次无情掐断电话的严君禹只能摇头苦笑。比起清高傲气,祁泽这家伙可比穆燃厉害多了,但愿明天不要闹起来。 “怎么了?”听出祁少语气不对,喝得半醉的欧阳晔含糊开口。 “没怎么,遇见一条疯狗。看来本少主得准备一根打狗棒了!”祁泽掰了掰十指,溜溜达达走入地下室。 欧阳晔以为他要造什么好东西,连忙跟上。 考完试以后,祁泽花了些心思了解源代码,这才知道那玩意儿跟灵言和法阵是一个作用。与乾元大陆的情况一样,很多顶级灵言和法阵只有在大宗门里才能学到,而且闯出名号的炼器师大多敝帚自珍,很少传给外人,有的甚至连入室弟子都不授予。 而穆家就是这样一个“大宗门”,除了族人,外面那些机甲制造师根本无法触及他们的核心技术。也因此,他们垄断了帝国的机甲制造行业,成为凌驾于六大家族,甚至皇室的存在。 源代码支撑着战斗机甲的运作系统,是核心中的核心,穆家肯定非常重视。祁泽摸摸下巴,恶劣地笑了。他真是服了穆家这群傻逼,编写源代码的时候偏偏要用生僻的古华夏字,以为出现了文化断层,这些字就永远不会被破译吗?真要论起来,华夏古字的保密性还不如那些蝌蚪状的字母呢!人家联邦的机甲就是用蝌蚪字母做源代码,就算公然发表在星网上也没见被人破译。 “自己的技术存在缺陷,还怪别人不该太聪明,我真是高看穆家了。”他一边嗤笑摇头,一边拿出一块空白玉符,把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乾元大陆的字输入进去,包括字音字义及字形,又翻出一沓用来制作符箓的灵纸,一页一页剪裁整齐,用针线装帧起来。 欧阳晔看得满头雾水,问道,“祁少,你干嘛呢?做笔记本?” “做炸弹。”祁泽笑嘻嘻地回话。这本书若是做成了,对穆家来说不就是一颗炸弹吗?还是粒子弹级别的。 欧阳晔大概是喝多了,竟然认认真真看了半晌,摇头道,“纸也能爆炸?” 祁泽懒得搭理他,把录入文字的玉符和空白书册放入转换阵,掐了一个法诀。星星点点的白光由玉符里飞出,落入一页页书册,不过短短几分钟,空白页面就印满了文字,还配上了形象而又生动的图片。 祁泽取出生花笔,缓缓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尔雅,然后掌心一翻,吸走纸张里蕴含的八成灵气。原本雪白的书本迅速变得枯黄,像是一片临到秋天的叶子,显出腐朽的气息来。 好端端一本新书,眨眼就变成了古董,欧阳晔顿时看呆了。 “祁少,你在干嘛?仿造古书?”他似乎抓住了一些重点。 祁泽照旧没说话,利用扫描仪把书里的内容复制下来,打印在平时购买的,海皇星本地出产的白纸上,继而勘定成册。他打开智脑,在网上搜索不姓穆的机甲制造师的名单,然后按照顺序写上他们的姓名和住址,一一贴在包装盒上,又把印好的书塞进盒子里,寄给快递站,并设定了发货时间。 炼器术法和高科技,他一项一项排着玩,且玩得溜溜得,令欧阳晔看得眼花缭乱。他感觉祁少似乎又在搞事,而且是搞大事,不禁为那不知名的倒霉蛋默哀了几分钟。惹谁不好,偏要惹祁少,真是寿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祁少,你就直说把,这回你要整谁?”欧阳晔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穆家,还能有谁?” 欧阳晔,“……”无冕之王穆家?这事不能用“大”来形容了吧?虽然这样想,但他压根就没认为祁少会输。 第41章 事关重大, 穆家果然第二天就派了专员来查,同来的还有许起中将。一行人原本打算拘捕祁泽,被李煜阻挠后不得不改为约谈,地点就定在海皇星军部。 李煜早在昨晚就与祁少通了气,不但带了庞大的律师团, 还提交了录制并公开约谈过程的申请。这是公民的合法权益, 军部没有理由拒绝, 况且穆家专员认为这件案子铁证如山, 不怕外人知道,所以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严君禹坐在许起身边,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在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十几个烟蒂横七竖八地躺着。 许起叹息道, “听严博说你最近抽烟很猛。悠着点吧, 老爷子也是为你好。把自己的前途和一个注定短命的碳基人绑在一起,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穆燃昨晚劝了元帅好几个小时,这才让他平息怒气,要不然你这个少族长就算当到头了。” “少族长的位置谁爱要谁要。”严君禹死死盯着门外, 眼角余光不时扫一下穆专员。这位专员年龄不大,气势却很足,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 眼睛半开半合,似在假寐,却偶尔能窥见眸子深处散发的冰冷光芒。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光是资料袋就堆了满满一桌, 其中几个印着穆家和皇室特有的红章,可见级别之高。 少顷,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祁泽当先走进来,左右跟着一脸杀气的欧阳大少爷和笑容温和的李煜家主,后面是乌泱泱的一片脑袋,大略一数至少有四五十个,这些人是李家聘请的律师团、鉴证团、记录团,一个个在圆桌周围落座,翻资料的翻资料,架设仪器的架设仪器,调试扩音器的调试扩音器,阵仗比穆家还大。 军部的接待人员满脸无奈,“由于你们同意了李煜家主提出的‘录制约谈过程’的请求,所以他们带来了工具。这是帝国每一位公民的基本的权利,我们军部也没办法阻止。你们互相理解一下。” “我当然能理解。”穆专员这才睁开眼睛,微笑颔首。他万万没想到祁泽都与穆家对上了,李煜竟然还能为他出头。不过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任他们怎么折腾也是抵赖不掉的。 两拨人马围着圆桌落座,一边只有六个人,左右空荡荡的;一边足足四五十个社会精英,一水儿的黑西装白衬衫,表情严肃,目光锐利。无论气势还是阵仗,穆家就先输一筹。 祁泽懒洋洋地坐在正中间,曲起指节敲击桌面,“有什么事麻溜地说吧,我还得回去打包行李,准备去帝校报道呢。” 严君禹摸了摸薄唇,免得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虽然情况十分糟糕,但一看见祁泽,他就没办法着急,也不知为什么。 穆专员还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罪犯,经年养成的从容气度差点破功。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干脆开门见山,“你填写的考卷我已经看过了,其中有几个高级源代码属于穆家的核心技术,也是帝国的最高机密,以你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你怎么解释这一点?你不用狡辩说是蒙的,我可以给你透一个底,如果是别的案子,法院可以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进行审理,但事涉战斗机甲的核心技术,皇室已经特批了一份文件,让法院遵照‘疑罪从有’的原则宣判。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切实的证据表明自己的清白,我们可以把你送入监狱。” 他语气越来越严厉,“你犯的不仅是侵犯知识产权罪,还有盗窃国家机密罪,判你无期都是轻的。现在我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告诉我你是从谁手里拿到的源代码,你的身份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许起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怀疑祁泽是联邦派来的间谍。但间谍怎么会轻易犯这种低级错误,竟然把辛苦偷窃的源代码写进考卷里,而不是高价卖出去。机甲制造系姓穆的教授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随随便便就能撞枪口上。 祁泽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等穆专员叨逼完了才甩出一本古书,淡淡开口,“你问我从哪儿得来的源代码,那我告诉你,从我祖先留下的传家.宝里。这是一本上古时期的字典,记载了几万个古老文字,包括字音、字形和字义。我在试卷上填写的所有答案就来自于这里。同时我也有这本字典的鉴定书,它出土于地球,年代距今已有四万年,材质是竹、檀皮、龙须草等,均是地球才有的植物种类,且都已经灭绝。这本书是一本保存完整的古董,不可能造假,不信你们尽可以自己来验。你们总不至于说它里面的内容也是抄袭你们穆家的源代码吧?” 祁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如果你们真敢这么说,我也只能认了。在黑眼星系,比你们穆家更不要脸的人家真是不多了。明明是古书里的记载,老祖先留下的文化遗产,却被你们拿去注册成了穆家的知识产权。知识产权本来是保护知识的本源性的,没想到却被你们利用起来,成了掩盖你们抄袭的遮羞布。你们不脸红,我还替你们臊得慌!” 随着他的讲述,穆专员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发觉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他连忙藏在桌面下,捻了捻,竟搓出一层冷汗。穆家也拥有一本古代字典,是穆家先祖传下来的,只有嫡系子孙才能翻阅。有一段时期,联邦总派黑客破译帝国机甲的源代码,穆飞星大师不得已,只好把传统的字母源代码改为字块源代码,取材完全来源于那本字典。 从那以后,再没有黑客能破译穆家制造出的机甲源代码,甚至连帝国的其他机甲制造师也被拦在这项核心技术之外。于是慢慢的,穆家就成为了机甲制造行业的龙头,这本字典也成为最高机密,唯有穆氏家主及其继承人才能翻阅。 但现在,一本更为古老,更为全面的字典出现了,还被祁泽公然拿出来,情况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穆专员定了定神,授意许起检验字典的真实性。 军部的工作人员很快拿来一台古董检测仪,得出的结果与祁泽的叙述丝毫不差。四万年前的字典,内容详尽而又全面,灵韵值高达2S,这无疑是国之瑰宝,足以弥补华夏民族的文化断层。如果祁泽填写的答案果真来源于这本书,穆家的境况就危险了。 许起没敢往下想,喉咙里微微发.痒,也想找根烟来抽一抽。李煜已经把刚才的谈话拍摄下来,也得到了军部的公开同意书,如果惹恼了他,他立刻就能把这一切发布在星网上,那可好玩了。 确定了字典的真实性,工作人员戴上雪白的手套,一面对照考卷,一面小心翼翼地翻找答案,半个小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少年没有说谎。 祁泽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见穆专员气焰全熄,态度反倒变得更强硬。他敲了敲字典,讥讽道,“你不说我也清楚,你们穆家的源代码肯定也来源于某一本古字典,否则给你们十个脑袋你们也不可能知道上古时期的文字的写法和含义。现在不是你们肯不肯放过我的问题,而是我肯不肯放过你们的问题。我原本安安分分地考个试,却被你们扣一顶盗窃国家机密的帽子,还说要判我无期徒刑,甚至处死我,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当我软柿子呢?不怕告诉你们,我已经把这本字典复印下来,并投给了快递站,如果半个小时后我不能全须全尾地从军部走出去,快递公司就会把字典寄给全帝国的机甲制造师。我想他们肯定会对穆家的源代码感兴趣。你也甭想着去查是哪家快递公司,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一旦有人来查,立刻就寄出去。海皇星就是这点好,黑市交易太发达,只要付得起价钱,什么胆大的商家都能找着。” 穆专员这下不仅掌心出汗,连额头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刚才看过了,这本字典里的内容比穆家的珍藏本全面得多。也就是说,穆家字典里有的,它全有;穆家字典里没有的,它也有。更甚者,它的出土年代还比穆家字典早个几千年,哪本是哪本的祖宗,只要一验就知。那盗窃源代码的帽子真不能扣在祁泽头上,相反,穆家很有可能会被外界抨击为抄袭。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本字典传开后,穆家死死保守的秘密将广为业内人士得知,穆家的垄断地位一夕之间就会崩塌。同样性能、同样火力、同样操作系统的战斗机甲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穆家在帝国影响力巨大,这不假,但同时,皇室早就对穆家的专横霸道忍耐已久。如果能让机甲制造行业出现齐头并进、百花齐放的态势,不但皇室,其他几大家族也是乐于见到的。 正如祁泽所说,双方地位已经完全逆转,现在不是穆家紧抓不放的问题,而是祁泽能不能高抬贵手的问题。穆专员脸上不显,实则心脏已经快停跳了。他隐隐感觉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前方等着穆氏。这个风光了无数年的庞大家族,或许在明天,就会彻底走入衰败的道路。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一是因为李煜能随时公开手里的视频;二是因为祁泽存放在投递站的字典。穆氏有备而来,他们何尝不是?而且很明显,他们手里的筹码比穆氏重得多,也可怕得多。 “这字典你从哪里得来的?你是孤儿,怎么会有传家.宝?”穆专员底气不足地质问。他带来的两名秘书已经关掉录音器,完全不敢说话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祁泽抬起手腕,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还有二十九分钟。” 穆专员暗暗调节呼吸,想把人放走,心里不甘;不放,又不敢。 许起看不下去了,拍板道,“你们走吧。”穆家这事办的,他咬咬牙,脑子里蹦出一个联邦单词——LOW,LOW爆了!害他也跟着丢人!所谓自己发明的源代码,原来都是抄袭老祖宗的! 祁泽悠然起身,冲严君禹微笑颔首,“日后承蒙严少主多多关照。”这话虽然说得好听,态度也十分礼貌,但蕴含的讽刺意味却十分辛辣。坐在对面的六个人,除了严君禹,全都绿了脸。 “那是当然。”严君禹率先走过去,替少年推开房门。他原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少年被定罪,他就连夜派人把他送走,去联邦,去原始星球,哪里都行,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但结果却出乎了他的预料,甚至也超出了穆家的掌控。 在帝国,穆家的权威凌驾于皇室之上,然而他们可能打死也想不到,某一天,他们整个家族的根基会受到一个平民地撼动。是的,祁泽手里的字典已经足够翘起穆家这个庞然大物,而且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曾经被穆家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各大家族,乃至于皇室,都会成为他的杠杆。 严君禹默默目送少年走远,这才转身回到会议室。 许起.点燃一根香烟,狠狠抽了一口,诘问道,“你从哪儿找来的野小子?胆子比天还大!不行,我得赶紧跟老爷子通个气,这事儿我们严家没办法收场,穆家也没办法收场,得找皇室和上议院出面。” “他们就能收场了?”严君禹讽刺一笑。皇室和上议院表面对穆家十分尊敬,私底下却一直没放弃培养自己的机甲制造师团队,以防被穆家架空。试想,当一个国家最强大的武装力量被捏在某一个家族手里,是继续繁荣昌盛还是一朝倾覆,全看这个家族的意愿,那境况有多么可怕? 不仅上议院害怕,其他六大家族何尝不是?只不过他们一直没能攻克穆家的核心技术,所以选择隐忍和妥协罢了。穆氏家主的权力,早就超过了所有人能容忍的极限。那本字典是一定会被公布出去的,上议院不会阻止,六大家族也不会阻止。所以当穆专员被彻底扰乱心神后,许起才会干脆得让祁泽离开。 打破穆家的垄断地位符合这些权贵,甚至全帝国民众的利益,只不知哪个家族会率先站出来发难。 穆专员抖着手抽了两根烟,脑子这才活络起来,也渐渐意识到自己不该放走祁泽。他狠狠瞪了许起一眼,又指着严君禹,哑声道,“二位就等着我们家主的问责吧。” “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祁泽手里竟然会有一本古字典。”许起还不准备与穆家撕破脸,于是赶紧道歉。然而这话怎么听怎么敷衍,令穆专员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他没功夫计较,带着两名秘书匆匆离开会议室,去给家主汇报情况。 严博满脸的震惊和骇然。他隐隐意识到,从今天开始,穆飞星为穆家铸造的通天楼台将慢慢垮塌,而自己则是一切的导火索。得罪了严君禹,又得罪了穆燃,他两头都讨不了好,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赫连校长不可能不知道,他或许也会追究自己滥用职权的罪责,而老爷子肯定会让他背上所有黑锅。 完了!严博颓然地靠倒在椅背上,深感后悔。他要是早知道祁泽是一个碰不得的刺儿球,肯定不会去招惹他。 --- 祁泽登上飞车,似笑非笑地开口,“穆家派来的人也就只有这点水平。谁要是敢把我太玄神造宗的顶级传承弄成烂大街的货,我就算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拉他垫背!任他再怎么嚣张,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得不到,还能享受胜利的果实不成?” 李煜毕恭毕敬地说道,“像祁少这么有胆识、有魄力的人毕竟不多。”他是真的服了祁少,一个人就敢硬杠穆氏,还把穆氏杠翻了,这搞事的能力简直冠绝全星系。 欧阳晔毕竟年纪小,心里有些没底,“祁少,你把整个穆家都得罪了,就不怕他们报复?你还是赶紧把快递撤回来吧,穆家的势力太庞大了,要对付你很容易。” “我这人最讲究公平。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害我,我还能站着让你打不成?穆家这次来势汹汹,张口就要判我死刑,我要是还能放过他们,就不用回去见我祁家的列祖列宗了!”想到宗门被灭的仇恨,祁泽话里话外满是煞气。他以前就是太好性儿才会被同门出卖,甚至闹到家破人亡,流落异世的地步。今后谁敢捻他一根虎须,他就把那人的双手剁下来。 “穆家势力的确庞大,所以对付起来反而更容易。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有一个词儿叫‘功高震主’。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欧阳晔一脸懵圈,李煜想了想,也疑惑摇头。 祁泽冷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意思是‘自己的床铺边,怎么能让别人呼呼睡大觉 ’,比喻不许别人侵入自己的利益范围。功高震主指功劳太高,连主子都无法压制。而穆家恰恰犯了这两条忌讳。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侵犯的何止是上层阶级的利益,更危及全帝国民众的安危。一旦帝国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求,他们随时都能改弦易撤,另投他主。堂堂华夏帝国,命脉却被捏在一族手中,谁能放心?我只要把消息透露出去,穆家就会八面受敌,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我。当然,他们毕竟是大家族,鬼蜮伎俩不少,我也不得不防。” 祁泽边说边把约谈内容公布到网上,并写下一句话:“全国人民看好了,如果我莫名失踪或意外死亡,凶手绝对是穆家。” 网上顿时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祁泽的个人网页短短几秒钟就被暴增的粉丝挤瘫痪了。祁泽也不管,直接把网页关掉,继续道,“快递收不回来了,昨天晚上就寄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被那些机甲制造大师研究透彻了吧。” 欧阳晔被呛住了,一边捶打胸口一边咳嗽。他还真的以为快递只是祁少保命的手段而已,威胁威胁穆家就算了,不会真的爆出去,哪知道他昨晚就寄走了。亏他在会议室里说得那样斩钉截铁,把大伙儿全镇住。 “祁少,你也太丧心病狂了。”欧阳晔艰难道。 “比不过穆家。他们不来惹我,也不会有今天这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都是自己作的。”祁泽随意地摆手,“快递寄出去了,自然会有人帮我收拾烂摊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来烦我。穆家要是有本事就来弄死我试试,弄不死,我将来必定弄死他们。这仇算是结下了,谁也解不了,你要是怕就赶紧跟我撇清关系。”祁泽转脸去看欧阳晔,语气严肃。 欧阳大少爷连忙摇头,笑嘻嘻地道,“祁少你别拿话激我,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李煜颔首道,“是啊祁少,日后劳烦你多教教小晔。他脑子虽然笨,一身蛮力却足够使唤,不说帮你多大的忙,当个护卫,跑个腿却绰绰有余。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祁泽没说话,只是揉了揉欧阳大少爷的狗头。 约谈视频起初只在海皇星流传,由于某些有心人的推动,很快就传遍了全星网。所幸许起第一时间与上议院通了气,让他们把收到字典的机甲制造师保护起来,这才没让联邦间谍钻了空子。 那些机甲制造大师原本并不知道这本书的价值,被军方看管起来并告知实情后,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纷呈”四个字形容。祁泽挑人的眼光很独到,被他加入幸运儿名单的大师全都对穆家的技术垄断存在极大不满,且把毕生精力耗费在破译穆氏源代码,并发明新型操作系统上。他们具备丰富的学识、坚韧的毅力,忧国忧民的情怀、探索钻研的精神,与穆氏的功利不同,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祖国变得更强大,更安全。 也因此,国家很需要这样的人才,顺势就成立了一个技术小组,把各种型号的战斗机甲抽调一台出来,让他们对照字典进行拆解研究。相信再过不久,穆氏的垄断地位就会被打破。 第42章 祁泽前脚刚离开, 严君禹后脚就收到一份来自于他的邮件,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张长长的名单, 囊括了帝国数得上名号的机甲制造大师。当然, 这份名单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所有大师都不姓穆,而且每个人都曾撰文抨击穆氏的垄断行为。 严君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立刻把名单传给许起, 让他通报皇室和上议院, 免得字典泄露。 挂断电话后,许起叹息道, “好小子,竟然昨天晚上就寄出去了!是不是你跟他说的?否则他动作哪儿有这么快!” “是我说的。”严君禹没想隐瞒, 虽然对不起穆燃,但他不后悔。这件事对穆家极为不利,但对华夏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权力的极度失衡最终只会导致政体的瓦解, 政体不存, 又哪儿来的家国? 许起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有外人, 这才竖起拇指, 戏谑道, “我不得不赞一句干得漂亮。你眼光不错,祁泽是个干大事的料,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精明,更胆大的小子。他今年几岁?十七还是十八?一出手就颠覆了穆家, 我也是服了。听说他报考了帝校的机甲制造系,而且全S通过?可惜了,如果他不是碳基人,没准儿能超越穆燃。穆家这次虽然倒霉了,但只要穆燃突破3S,并成功制造出超能机甲,穆家就不会彻底衰败。这次他肯定也回过味来了,说不定会记恨你。你别跟他吵,免得求到他头上的时候犯难。” 严君禹苦笑摇头,“我根本没想与他撕破脸,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许起拍拍他肩膀,继续道,“穆燃为人傲气,不会对祁泽做什么,顶多让穆家的机甲制造师抵制他,令他完成不了学业而已。他父亲穆韫就不一定了,满肚子的阴谋算计,弄不死祁泽我猜他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到了学校你好好看着祁泽,别让人把他害了。” 许起话音刚落,就见星网的热搜头条变成了祁泽发布的视频,他霸气昭彰地向全帝国人民宣示:如果自己遇害,凶手肯定是穆家跑不了。穆家那些人最爱做表面功夫,一边抢夺帝国资源为己所用,一边打出忧国忧民的旗号,还常常做慈善活动,把自己的脸皮刨得光溜溜的。这下可好,祁泽伸手就把他们的面子、里子全揪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偏偏他们什么都不能干,还得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这憋屈感能把人弄疯吧?许起越想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小子,太他妈有个性了!这些年老子不知受了穆家多少气,一到采购季就可劲儿地谈判,一颗螺丝钉他们恨不能卖出天价,机甲坏了也不给及时修理,只能囤积在仓库里,等他们的机甲师度假回来再排个表,慢悠悠地给你整。老子一看见他们的大爷样儿就肝疼,恨不得拿起粒子枪一个二个把人全突突了。这下好了,老子看他们还怎么横。不行,我得赶紧给老爷子打电话,让他把严家的机甲制造师团队培养起来。” 严君禹却有些笑不出来,满心都是对祁泽的担忧。虽然穆燃是他的好友,但穆家的行事方法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说一句实话,的确脏,比任何大家族都脏,尤其是穆家主,表面随和宽宏,手段却非常阴狠,曾经两度逼迫皇帝卸任,只因对方想推行《反垄断法案》。 他制造出了许多丑闻,彻底抹黑了皇族的形象,也让《反垄断法案》胎死腹中。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穆氏获得多么巨大的胜利,现在就将面临多么强硬地打压。字典已经被祁泽寄出去,穆韫手段再高超也无力阻拦。谁能想到一张小小的试卷,却会成为引爆穆家的导火索? 严君禹摇摇头,喟叹道,“祁泽太能搞事了,我好像揽了一个大.麻烦。”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为难的意思。 许起那头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把事情汇报清楚,老爷子态度轻松得很,甚至有点愉悦。他笑呵呵地道,“行了,我心里有数。君禹呢,我要跟他聊聊。” 严君禹立刻走到许起身边,行了一个军礼。 “行了,别摆这副臭脸给我看,我也是为你好。”老爷子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你那个小朋友给全国的机甲制造师都寄了字典,唯独漏掉了我们严家的严中逵大师,他是故意的吧?小朋友气性大啊。” “二伯不是已经跟家族决裂了吗?”严君禹拧眉。 “啊,表面是决裂了,否则我们严家不好背着穆家培养自己的机甲制造师不是?我们的战士不能没有机甲,所以我们严家也不能失去穆家的支持。”老爷子笑嘻嘻地道,“我对自己亲孙子的感情能比不上一个外人?我知道你性子直,认准的事绝不回头,我要是不教训你,难道等穆家亲自动手教训你?来来来,把祁泽小朋友的通讯号发给祖父,祖父亲自向他道歉,跪着求都要替你二伯求来一本字典。你二伯刚才打电话过来找我哭呢,怪我不该得罪祁泽。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这张老脸要不要无所谓,只想尽力给你们铺好路,今后不用再受穆家掣肘。君禹,你别怪祖父,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很多事都得考虑周全,不是简简单单的黑和白可以概括的。” 严君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给祁泽道歉是没用的,不如花钱买。他手黑得很,你要做好被放血的心理准备。” 老爷子愣了愣,然后越发畅快地笑起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是吗?好小子,我喜欢!他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性子,这手段,不像孤儿,倒像是哪个大世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我先诚心诚意道个歉,再不行就花钱买。你好好保护他,别让穆家钻了空子。”话落立刻挂断了电话。 严君禹盯着漆黑的屏幕,先是摇头笑了笑,继而扶额,接连不断地笑起来。真是白白替祁泽操心了,遇见这么大的事他都能摆平,简直像个无所不能的小怪物。 少顷,又有一名下属打电话进来,问他什么时候接人。 “不用接了,他没事。”严君禹好心情地回复。 许起挑眉道,“哟,这是准备偷偷把祁泽送离帝国?你对他倒是挺上心的。” 严君禹坦诚道,“我一看见他就感到很亲近,总觉得照顾好他是我的责任。许叔,我没想到他根本用不上我。” 许起哈哈一笑,“别丧气,那小子受了刺激,不是说绝不放过你吗?以后你们多的是相处的机会。你还得感谢老爷子呢,他阴差阳错,给你送了一波神助攻。” “什么神助攻?祁泽不迁怒我就算万幸了。”严君禹摇头苦笑。 许起安慰道,“你别担心。虽然我刚跟祁泽见面,但不难看出来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心里不但门清,还会一一报答或找补。这样的人最不好相处,也最好相处,你别跟他玩虚的,可劲儿对他好就是了。别看老爷子先前对付他,可也没打算把事做绝,早跟我交代了,让我利用你二伯的人脉捧他进娱乐圈,算是弥补他。当然,我们都太高看自己了,人家的本事大着呢。四十六科全S,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 许起啧啧称奇,末了打开智脑,看看星网上的动静。皇室和上、下议院已经迅速控制了舆论,但全国人民却都知道了实情。为穆家背书的人非常多,接连站出来辱骂祁泽。 许起越看越火大,冷哼道,“现在还有一帮傻逼替穆家鸣不平,脑子进水了吧?如果把帝国所有民众比喻成一个个鸡蛋,那么穆家就是这个装鸡蛋的篮子。篮子打翻了,所有鸡蛋都保不住,那惨烈的景象我想都不敢想,他们竟还觉得很好,很安全。前些年,皇帝提出《反垄断法案》的时候就有联邦的人接触穆韫,他那时差点就叛国了,要不是皇室主动退让,帝国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了联邦的附属国。我们给人当奴隶,他们穆家照旧高高在上,这样的操蛋玩意儿,竟还被民众封为帝国的救世主?” 许起.点燃一根香烟,沉声道,“说一句不中听的,虽然穆飞星大师对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他的后人真不怎么样,早把家风败光了。老爷子让你跟穆燃订婚,他心里其实比吃了蟑螂还恶心,但有什么办法呢,命脉捏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从啊。现在好了,等你二伯吃透了那些源代码,咱们自己就能制造机甲。我是挺不希望穆燃晋级的,靠着他,穆韫早晚还得抖起来。” 说着说着,许起看见一条揭露穆家真面目的长文,把机甲制造业被穆氏垄断的种种弊端和危害分析得非常透彻,他连忙登陆小号,点了一百个赞。民众需要了解的正是此类信息,而不是一味被穆氏的灿烂光环蒙蔽。 继这篇长文后,许多知名评论家也发表了同样主题的文章,把高高在上的穆氏一把拉下神坛。而皇室和议会却没做出任何表态,放任,甚至于推动了事态的发展。起初,穆家的爪牙还会联络版主删除文章,或向政.府投诉,但渐渐的,他们似乎也收到了穆氏上层的命令,不再垂死挣扎。 严君禹亲眼见证了墙倒众人推的过程,也见证了穆氏这个庞然大物如何从云端跌入尘埃里。祁泽的破坏力,此时此刻,彰显无遗。他抹了把脸,深深感到无力。遇见同样的情况,他只想着带少年逃走,却从没想过反击。穆氏的强大带给他太过深刻的印象,让他下意识就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抗衡。 但祁泽不同,无论遇见多么强大的敌人,他只会迎头顶上。活了三十多年,结果连一个半大孩子都比不上,严君禹挫败极了,也骄傲极了。他摇头苦笑,正想给祁泽发信息,让他近期注意安全,老爷子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哈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哇,那孩子真有个性!”老爷子满脸红光,神情愉悦,“我给他道了十分钟歉,他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老爷子模仿少年的坐姿,继续道,“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全程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心说这是哪个大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子,架子也太足了。我口都干了,他才慢悠悠地问我说完没有,说完他要挂电话了,我赶紧喊住他,说我愿意出钱买字典,他那细长的眉毛立马就挑起来了,一看就憋了满肚子坏水儿。果不其然,他一张口就是五十亿,还不带讲价的。我咬咬牙答应了,他态度这才软了。” 老爷子摸摸脑门,喟叹道,“最后快挂断时,他忽然说接受我的道歉了,因为这五十亿足够表达我的诚意。好小子,他心里清楚得很,知道咱们严家能从别人手里搞到字典,这是特意弥补先前的错误呢。才十八岁心思就这么通透,手段狠,胆子大,要说他是个孤儿,我打死也不信。这小子要是我的亲孙子,我哪里还用费心培养你这块木头?” 被嫌弃的严君禹半点不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他如释重负道,“祖父,辛苦你了。改天我自己再跟祁泽解释一下。” “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不是祖父要干涉你的人生,以前那是受制于人,没办法。”老爷子摆手道,“我活了几百岁,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祁泽明知道我的身份,对待我却能不卑不亢,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缓和的时候缓和,尺度拿捏得精准无比,这种人绝不可能出自孤儿院。他的来历恐怕不简单,你跟他相处的时候注意点。” “我明白。”严君禹点头答应。今天之前,他从没料到祖父会如此欣赏祁泽。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自己性子太硬,不懂变通,一直是他最不满意的地方。而祁泽却截然相反,能委屈自己蛰伏,也能顺势抓住机会往上爬,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走哪条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爷子似乎感觉到孙子的改变,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两人刚挂断电话,穆燃就打了过来,张口便问,“是不是你把穆家即将调查祁泽的消息透露给他知道的?否则他怎么会事先做好应对?君禹,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知道这会对穆家造成什么影响吗?” 严君禹心底残留的愧疚感,因为这句质问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说道,“是我让穆家用古文字当源代码吗?是我让你们诬告祁泽吗?今天发生的一切,起源只是因为你们的技术存在缺陷。存在缺陷的技术早晚有一天会被攻破,这一点你应该能想到。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本就应该属于国家,属于人民,而不是某一个家族。” 穆燃沉默了,半晌才低声笑起来,“连你也觉得穆家做错了吗?行,我不跟你争辩。局面已经无可挽回,我只希望严家不要落井下石。告诉那位祁同学,就算他考入了机甲制造系,没有人担任他的导师也是白搭。穆家就算没落了,还有我在,我看谁敢跟我作对。” 严君禹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想笑。他摇头道,“随你吧,我想祁泽不会在乎你是谁,更不会在乎你所谓的威胁。” 穆燃强撑的淡定表情终于崩塌,显出一丝狰狞来。他腮侧的青筋鼓了鼓,似乎正在咬牙,然后伸手掐断了通讯。“砰”的一声巨响在屋里回荡,智脑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穆韫听见动静推门来看,脸色同样阴沉无比。 “是他说的?” “对。我没想到他会背叛我。” “有什么想不到的。在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穆韫坐在沙发上,慢慢倒了两杯酒,“过来陪我喝一杯,喝完继续去研究所工作。以后穆家就全靠你了。” 穆燃抹了抹额前凌乱的发丝,语气十分颓丧,“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我已经把□□发明的源代码拆分成了一个个部首偏旁或简单的笔画,就算字典落在外人手里,也再没有人能看懂穆氏源代码。” 这才是他耿耿于怀的地方。他曾经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幸摔倒在终点。现在,哪怕他立刻全线启用自己发明的新型源代码也没用了。那本字典就像一部解码器,有穆家卖出去的千千万万台战斗机甲做参照,逆推出新代码简直轻而易举,除非他彻底摒弃先祖发明的精神力操作系统,改为另一种全新的系统。 但穆燃很清楚,自己远没有天才到发明新操作系统的程度。从今往后,穆氏只能放弃战斗机甲这一块产业,专心攻克超能机甲的制造。所幸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除了源代码,还有能源转换、异能传导、金属加工等,如果没有拿到□□留下的资料,别人一辈子都摸不清头绪。 联邦实验了几百年,如今也只造出四台,而且性能方面完全比不上穆氏机甲,顶多只能算高仿。穆家屹立不倒那么多年,又怎会被一只蝼蚁掀翻?想到这里,穆燃总算是心平气和了。 “想开了?想开了就认真工作,早点吃透你□□留给你的资料。”穆韫对儿子的期望值很高,不乐意见他为这种琐事烦心。他冷冰冰地说道,“那个祁泽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不应该成为你的阻碍,更不应该成为你的心魔。我知道你现在很懊恼,我也很懊恼。如果不是我优柔寡断,一直不同意你提出的改良源代码的计划,穆氏也不会遭遇今天的重创。但你要明白,一个人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困难,这是老天爷给你的考验,克服了,你就能登顶;被击溃了,你就只能掉入深渊。你应该一直向前看,而不是去注意身边的路人或脚下的蝼蚁。” 路人是谁,蝼蚁是谁,穆燃自己也很清楚。他点点头,乖顺道,“我明白了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失望的。不是你优柔寡断,是我没能坚持自己。如果我态度坚决一点,你会照办的。” 穆韫揉了揉儿子发顶,表情很欣慰。他放下酒杯,走出房间,最后叮嘱一句,“穆氏的垄断地位被打破已经成为定局,我们如果硬顶着,只会受到多方打压,所以我不准备与皇室和六大家族撕破脸,你也不要因此而疏远严君禹。至于你俩的婚事,我看严洪垣那个老狐狸也会装傻,能拖就拖,不会急着帮你们办。” 穆燃眸光闪了闪,冷笑道,“不办也好,我对严君禹根本就没有感情。” “是吗?”穆韫深深看他两眼,叹息道,“感情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们的基因等级匹配度很高,99%的数值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果用你俩的基因合成胚胎,有可能诞生像你□□那样的超级天才。穆家的根基永远是下一代,这一点你要记清楚。在我们穆家,婚姻不是爱情的产物,而是利益的结合,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穆燃脸颊微微一红,急促道,“我记住了,父亲。等他回来,我会想办法缓和与他的关系。” 穆韫这才满意了,放缓语气说道,“现在的穆家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严家的支持,不管你多生气,都给我忍着。祁泽那边你别出手,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我会处理他,一个碳基人,随便生一场小病就能死,与我们穆氏扯不上关系。当然,我不会现在就动他,至少等风波平息了再说。一个人对抗穆氏,也不知谁给他的勇气。” 第43章 祁泽也是大宗门的继承人, 阴谋诡计见得多了,不会真的以为一个视频就能保自己平安。回到宿舍后, 他立刻打开冶炼炉, 准备把护身法宝修一修。当年为了替宗门报仇,他祭出全部法宝,当场干.死了几十名元婴期的高手和三名合体期的大能,也随之流落到黑眼星系。爆炸的余威震坏了那具渡劫期的傀儡, 也让他身上的法衣变得破败不堪, 要修复它们,必须找到顶级的灵物才行。 祁泽一没权势, 二没钱财,三没人脉, 要找到顶级灵物何其不易?于是修复工程一拖就拖到今天。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对襟长袍,平铺在工作台上,眼中流露出缅怀的神色。站在对面的欧阳晔低声问道, “祁少, 这也是一件防御服?怎么破了?” “破了就是破了,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祁泽不想提起过去, 于是走到隔壁仓库挑拣材料, “把独角鲸的角全扛出去, 我要用。”他指着堆放在一起的几根五六米长的黑色角刺。 欧阳晔脱掉外套和T恤,走进来当苦力。他似乎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在祁少跟前晃来晃去,还不时抖动胸肌。祁泽默默撇开脸, 催促道,“动作快点,不然我就让机器人进来搬了。” “我马上搬。”欧阳晔有点小委屈,却还是吭吭哧哧地把角搬了出去。别看这玩意儿直径不到半米,却重的要命,扛在肩上像进了五十倍承压室,人直往下坠。生活在天琴星的独角鲸就是靠头顶生长的这根刺破开层层坚冰,在极寒海洋里畅游。据说有科学家曾检验过这根刺的硬度,直接穿透战舰的合金钢板不是问题,连超能机甲的外壳也能划出几条道道,堪称生物界的最强利刃。 也因此,独角鲸成了许多偷猎者的目标,数量逐年下降,而这种角刺的价格却连年攀升,买到一根都不容易,更何况像祁少这样一口气买下七八根。它们除了摆着好看,真没有一点实际用途。 欧阳晔感觉自己搬的不是角,而是星币,难怪这么重。 “祁少,这种刺硬度太大了,根本无法加工。据说只有穆氏研究所的一种切割机床才能把它锯断。你看,偷猎者都是连着独角鲸的头盖骨一起挖出来的。”他敲了敲角刺尾端的一块骨头。 “坐着喝你的饮料,别废话。”祁泽指着一旁的小圆桌和小躺椅。最近,欧阳晔越来越爱旁观他炼器,简直把他的工作室当成了度假胜地。要不是他炼器时向来心无旁骛,早晚会被整出心魔。 欧阳晔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又从空间钮里取出几瓶冰镇饮料,咕咚咕咚喝起来。 祁泽慢慢摸索着角刺上的纹理,表情略带遗憾。灵气虽然很足,却还达不到他的要求,要知道他需要修补的这件法衣至少能抵挡渡劫期老祖的三次攻击,说是宗门至宝也不为过。而制作法衣的布匹则由凤凰翎、狱龙筋、麒麟须编织而成。这些神兽在乾元大陆都不多见,更何况是黑眼星系这种道法完全不存在的异界? 祁泽无法,只好尽量寻找替代品,总算在不久之前找到了独角鲸。他取出常用的青鼎,从冶炼炉里引了一颗火种进去,并拢指尖轻轻一点,沉重的角刺就一一飞入青鼎中,化为半尺长的小棍。 这一幕完全违背了科学原理,令欧阳晔看得目瞪口呆。好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祁少带给自己的震撼,只是呛了一口水就恢复镇定。 祁泽掐了一个法诀,将自己体内的融合之力输入青鼎中,原本坚硬无比的角刺慢慢弯曲、软化、蜷缩,最终变成一团黑色的粘液。祁泽不断变换法诀,一个又一个灵言就被打入粘液中,令它从纯黑变成黑金交杂的色彩,隐隐还有灵光从内部透出来,看上去十分神异。 欧阳晔想等这团灵液出炉,看看它会变成什么东西,但枯坐一晚上也没能等到,只好回卧室洗漱睡觉,睡了几小时起床,祁少还坐在青鼎前掐着法诀,纤长的指尖飞快舞动,交织出一片残影。欧阳晔全神贯注地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玄奥,直到上课时间到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却不忘给机器人管家设定自动投喂程序,以防祁少把自己饿死。 等他下课回来,祁少还在掐法诀,放在桌上的营养液一瓶没动。就这样过了九天,熊熊燃烧的炉火终于熄灭了,地下室的温度也降回正常水平。 祁泽睁开双眼,眸底迅速划过一道灵光,这是修为精进的体现。他把黑金色的粘液引至掌心,咬破指尖滴了一滴鲜血,这才放入早已备好的水缸里。水缸盛满暗红色的液体,隐有檀香和腥气弥漫开来。如果有乾元大陆的修士在场,立刻就能认出这是蛟龙血,取穷凶极恶的深渊黑蛟一头,折磨七七四十九天后放血,将煞气与怨念汇于一处调和,这才得到能软化各种灵材的间质。由此可见,太玄神造宗走得也不是什么堂皇正路,相反,许多手段还有些邪门。 黑色粘液一掉进水缸就发出滋啦啦的响声,然后慢慢散开,漂浮在表面。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粘液,而是一团极细的线球,在煞气和怨念的梳理下变得井然有序。 祁泽凝目看了一会儿,左手飞快往水缸里一探,竟准确地捏出一根线头,然后并指一划,将之穿入右手捏着的银针里,末了顺势卷起桌上的法衣,由破损处开始勾勒缝补,动作娴熟而又优美。 正巧赶回来的欧阳晔看见这一幕,心脏顿时砰砰直跳。与其说祁少是个炼器师,不如说他是个艺术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神秘的古韵,叫人看不懂,偏又备受吸引。 欧阳晔踮着脚尖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在他旁边坐下,双手托腮,专注凝视。大约过了两小时,破损的地方终于缝补完整,只是色泽有些暗淡。祁泽已经出了满身大汗,修补这种顶级法宝到底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哪怕他使用的是次一等的材料,也极为耗费心神,作用当然没法与曾经相比,但在黑眼星系却足够了。 “赶紧补充点营养。”欧阳晔把一瓶营养液塞进他嘴里。 祁泽立即咬开瓶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这件防御服是不是很厉害?我看你一副快累瘫的样子。” “曾经很厉害,但最后却毁在我手里。不过没关系,我总能找到更好的材料把它修好。”不但这件法衣,连那具傀儡,祁泽也会想办法修复。材料难找就扩大范围,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只要不陨落,他就绝不会放弃。 欧阳晔没追问这件衣服有多厉害,见祁少连抬手腕的力气都没有,连忙接过营养液,像喂小婴儿一样给他喂下去,然后熟练地把人扛在肩上,送回卧室,还不忘把法衣也捎带上。 说来也奇怪,那么重的角刺,而且数量达到七八根之多,却只够织成半米长的一块布,重量也变得极轻,这其中是什么原理,别说欧阳晔这个学渣弄不明白,哪怕帝国最出名的科学家来了也搞不懂。不过“科学”这两个字放在祁少身上就是用来违背的,欧阳晔也不会废那个心思去探究。他把人塞进被窝,期待满满地问,“要不我给你洗个澡?” “洗什么澡,一个净身术法就能搞定。”祁泽掐了一个法诀,身体立刻变得干干爽爽,然后勉力坐起来,准备修炼。 欧阳晔告诫自己千万别露出遗憾的表情,这才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翌日,祁泽贴身穿着法衣去看王轩的比赛。欧阳晔抱着风林火海,绕着他走前走后,把这九天里发生的事一一禀报清楚。穆家最终没能阻止源代码的泄露,而他们售卖给军队的机甲成了最好的研究材料,甚至于存放在六大家族的六台超能机甲的操作系统也被解读了出来。 皇室和众议院专门拨了一笔巨款用来支持这些项目,或许再过不久,各大家族就能筹建自己的军工厂。军工厂多了,竞争力自然会变强,竞争力变强,机甲制造技术就会不断改进、完善,从而发展壮大。从长远来看,这对国家安全是极为有利的。 “当然,穆家在神坛上待久了,周围难免聚集起来一批脑残粉,最近他们攻陷了你的个人网页,还扬言要对你展开报复。”欧阳晔狰狞一笑,讽刺道,“这帮人脑子有病,你不用搭理。” 祁泽双手插兜,态度悠闲。他压根就没把穆家的报复放在心上,有本事他们也找几个合体期的老怪物来截杀自己,否则就别白费那个心思。按照帝国的标准来算,合体期的大能,级别至少在5S以上,这种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神。 在祁泽眼里,被帝国誉为机甲之神的穆飞星,也只是一个稍有能力的凡人而已。待他修为精进,定要让这个世界的民众看看,什么叫做炼器,什么叫做神造。 心里燃起一把名为“野心”的火焰,祁泽对精纯灵气的渴望变得更为迫切。他点开智脑,在购物网站上搜索能量石的消息,却发现没有大把大把的星币和机甲制造师资格证,竟连店铺都入不了。 “这个证要在哪里考?”他看向欧阳晔。 “当然是在系里考,听说挺难的。”想到那块玉板,欧阳大少爷摆手,“不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你觉得自己的水平达到了,什么时候报考都可以。一名学员一生只能考三次,三次没过,这辈子都别想再当机甲制造师,这是穆家定下的规矩。为了巩固穆氏的垄断地位,他们不断抬高机甲制造师的门槛,这些年下来,机甲制造系早就成了穆氏的一言堂。” 欧阳晔撇嘴,语气满是不屑,“我听说机甲制造系的穆姓导师联名抵制你,还放了话,谁收你当学生,谁就滚出帝校。穆燃是最有可能制造出超能机甲的人,而且他手里握有穆飞星大师留下的重要资料,单凭这个,其他家族也不会彻底与穆家敌对。穆家风光惯了,打死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穆飞星更厉害的锻造师。以祁少你的实力,哪里需要人教?” 祁泽却有点小遗憾,“这样吗?倒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学一学你们这儿的机甲制造技术呢,尤其是超能机甲。”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不教也罢,我可以偷师。” 欧阳晔就喜欢祁少“不拘小节”的性格,正准备问问他怎么偷师,就见斜刺里冲出一名体格高壮的学员,二话不说甩出一个火球。欧阳晔正准备反击,火球却被一道电光劈碎,爆裂的火星还没溅在祁少身上,就被一层薄薄的红光挡开。 “你没事吧?”严君禹再次挥出一道电光,将无故展开攻击的学员打昏,交由保安带走。 “我没事。”祁泽从人群中拎出一名身材瘦弱的学员,笃定开口,“你指使他来杀我?”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我跟他没关系。”该学员脸颊涨红,神色愤怒。 “有没有关系交给军部一查就知道。我要控告你谋杀。”这是一个法治社会,明面上,祁泽还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他眼里灵光连闪,将该学员上下里外扫了一通,自然不会看不出他满身沾染的火元素与之前那个袭击者同出一源。 说二人没有关系,骗鬼呢? “机甲制造系?你是帮穆家出头来了?”他盯着学员的胸牌,嗤笑道,“像你这么蠢的学生,我也是第一次见。知不知道穆氏败落对你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不用辛辛苦苦学九年,毕业后却只能去穆氏研究所当一个检查零件合格率的小杂工;意味着哪怕不姓穆,你们也有机会学习高深的源代码,并对其完善、运用、甚至再创造;意味着你们跟穆家人拥有同等的机会。日后,帝国的顶级机甲制造大师里,也有可能出现你们的名字,而不是一连串的穆氏。” 他环顾四周,发现机甲制造系的学员们听得格外认真,连拼命挣扎的凶手也慢慢安静下来,于是继续道,“皇室和众议院刚刚签署了《反垄断法案》,并发表了打破技术壁垒的宣文,这是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不可阻挡的洪流。知不知道为了破译穆氏源代码,有多少机甲制造大师为此耗尽一生?而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学到,却觉得这一切就是个错误?恕我直言,有这种想法的人纯粹是吃.屎长大的傻逼玩意儿,跟你们计较都玷污了我的智商。”话落扔掉手里的人,就像扔掉一件垃圾。 机甲制造系的学员们纷纷吹响口哨,拼命喝彩。他们大多是穆飞星的粉丝,却只是单纯崇拜穆大师一个人而已,对穆氏的观感都不怎么样。任谁辛辛苦苦学了八.九年,到头来什么都没学到,只能给机甲战士当修理工,或者去穆氏财阀当勤杂工,心里的落差都不会小。 而现在,曾经做梦都接触不到的穆氏源代码,将来却会出现在教科书上,供所有学员学习,这是何等的进步?那些为此攻击祁泽,甚至杀害祁泽的人,心思又是何等阴暗狭隘? 把家族利益放置在帝国和人民利益之上,穆氏树立的光辉形象早就变得污浊不堪。只要是明事理的人,都不会为他们站台。正如祁泽所说,这人只是个吃.屎长大的傻逼玩意儿,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抓他去军部,判他死刑!”跌落在地的学员被围观者连连踢踹,其中几个还是跟他关系很好的舍友,顿时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但他自己也回过味来了,如果换一个导师跟随,他能学到的东西只会更多,前途也更光明,哪里会像现在,成了所有人的公敌?他后悔得要死,却已经晚了,只能跟随保安去军部自首。 祁泽冲支持自己的学员们拱拱手,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一行人走进赛场时,王轩和舍友正站在外围聊天。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过来,毕恭毕敬地向严君禹行礼,又深深看了祁泽两眼。 这是他第一次摒弃“弱小的碳基人”这一设定,用平等的目光打量对方,也是首次发现,祁泽无论是气度还是能力,都很不凡。他常常走在欧阳晔前面,腰背挺直,神态闲散,这绝不是一个附属品的表现。甚至在严教官跟前,他也轻松而又随意。 越是观察,祁泽的形象就越是鲜明独特。全S的跨科成绩,可见智商很高;一个人把穆氏弄得灰头土脸,手段也不低,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成就一番事业。王轩收回目光,慎重道,“祁泽,你有绑定驾驶员吗?我如果赢了比赛,十月份也会去帝校报道,你当我的专属机甲师吧?” 哟呵,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抢金大腿!不要命了!欧阳晔立刻挡住祁少,捏了捏拳头。 严君禹状似和蔼地说道,“这种事你不用操心,祁泽的学业由我负责。进去吧,快抽签了。” 王轩被教官推着走了两步,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道,“说起来,我还没向祁泽道谢呢。要不是他把字典公开出去,帝国不会通过《反垄断法案》。听说法案施行后,战斗机甲将全面降价,像我这样的穷人存两年星币也能买到T12、T13那样性能优良的机甲。这事要放在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他的舍友附和道,“是啊,不光机甲便宜了,零件也会跟着降价。以前,我听说联邦那些人买一台组装机甲只要十几万,还羡慕得要死,现在也不用了。我早说过,穆家就是帝国的毒瘤,不除掉他们,帝国的机甲制造业根本得不到长足的发展。你别看帝国的军事实力排在联邦之上,其实认真算起来,联邦的中高端机甲比我们厉害多了,不但胜在数量,也胜在质量,因为他们没有所谓的‘技术壁垒’,某一个型号的机甲得到改进,就会有机甲师把源代码发表在网上供大家参考,这样互相切磋下来,技术会变得更完善,更先进。帝国要没有六台超能机甲,早被联邦庞大的机甲部队干掉了。在他们那边,听说连雇佣兵都人手一台机甲,哪像我们,弄坏一台得打层层报告,审批大半月才给你另外配。” 他的话似乎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纷纷摇头叹息,对祁泽的感激也就更深。祁泽那张试卷已经被人截图下来,说是要留作永久纪念,这就是一张试卷引发的惨案,不过这个“惨”字只是对穆家而言,别人都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严君禹身为严氏少族长,感触只会更深。不是他们不给战士及时配备机甲,而是一台机甲要价太高,军团根本供应不起。说一句实话,帝都星那些老牌军政世家,哪个不想搞穆氏?但筹划了几百年,也没见人成功过。他们估计打死也想不到,这根心头刺会被一个少年了毫不费劲地拔.出来。 老爷子已经晕晕乎乎八.九天了,整天笑得牙不见眼,像中了头彩一般,也不催自己跟穆燃订婚了,反而一口一个你年纪还小,不急不急。想到这里,严君禹摇头笑了笑,满身都是轻松。 祁泽对穆家的遭遇不怎么感兴趣,听了两耳朵也就抛到脑后。他指着G9,叮嘱道,“你可得好好干啊,我全部买你赢。” 王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会加油。严君禹却凑近少年,附耳低语,“这么低的赔率你也买,不像你的风格。” 祁泽把自己的个人账号调出来,呲着小白牙,表情满是挑衅,“喏,刚从你严家掏出五十亿,本少主不在乎这点小钱儿,买着玩玩儿。”没钱的时候他抠唆得要死,有钱的时候却又极爱挥霍,也是在宗门里当小霸王时留下的坏毛病。 本少主?这可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称呼。严君禹深深看他一眼,心里有了思量。 第44章 这次, 祁泽没在三楼包厢看比赛,而是跟随李煜去了四楼的贵宾区。推开大包间的门, 一众家主齐齐转头来看, 然后立刻起身向严君禹问好,对待祁泽也多了几分尊重。基因等级低没关系,只要头脑灵活,手段高超, 在帝国照旧能有一番作为。 欧阳晔还是个半大孩子, 行事难免有些拘谨,但祁泽和严君禹却都习惯了大场面, 各自捡了一个靠窗的沙发,坐着聊天。李煜替二人倒酒, 时不时插几句话,态度不卑不亢,进退得宜。很快, 他们几人就自成一个小圈子, 把别人窥探的目光隔绝开来。 “听欧阳晔说你病了, 现在好点没有?”严君禹对祁泽的消失耿耿于怀。他追问了欧阳晔九天, 每天都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一时觉得对方不会有事, 一时又担心他中了穆家的暗算,最后几天恨不得破门而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当他差点付诸行动时,祁泽出关的消息及时发送过来, 这才阻止了一场闹剧。 严君禹心想:等祁泽去了帝校报道,自己一定要申请与他同住。遍寻不着又不明就里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同时他又很羡慕祁泽对欧阳晔的亲近,他总乐意让欧阳晔知道自己的一切行踪。如果当初欣然接受祁泽的告白,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而非欧阳晔吧?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严君禹也绝想不到某一天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 “我没事。”修士很少诅咒自己,因为他们能沟通天地,说不准哪一次不小心,诅咒就成真了,于是祁泽立刻澄清了这个谎言,“我就是关上门研究研究制造技术。” 严君禹点点头,没再追问,顺势扯开话题,“赫连校长的致歉函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话说回来,下手阴我的人又不是他,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给我道歉。”祁泽似笑非笑地撇嘴。 严君禹面露羞愧,无奈道,“跟你说一句实话,我祖父,”他酝酿了很久才艰难开口,“他是个粗人,不像赫连校长那样明事理。他如果做错了,顶多想个办法补偿你,但道歉却是绝对不会的。对不起,如果你心里有怨气,请尽管撒在我身上。” “我懂了,他比较不要脸。”祁泽简单明了地给严老爷子下了定义。 欧阳晔呵呵笑了两声,李煜却被红酒呛得直咳嗽。怼完穆家怼严家,祁少可以的。一般的小家庭哪里养得出这种混世魔王? 严君禹默然片刻,竟点头承认了,“你说得没错。” 祁泽被他一本正经的态度逗笑了,一只手摇晃着酒杯,一只手撑着额头,眉眼微弯,红唇上翘,容颜十分靡丽。欧阳晔和严君禹齐齐呆愣两秒,又迅速收敛了激荡的心神。他们不约而同地挪动沙发,离少年更近,然后像攀比一样,尽捡少年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去聊。谁若是能得到少年轻巧的一瞥,整颗心都会雀跃起来。 李煜乐得一个人自在,开了一瓶顶级红酒,慢慢喝着。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灰头土脸的严博走进来,嗫嚅道,“君禹,我们能单独谈谈吗?”他现在已经快走投无路了,严老爷子让他听从孙子的安排,穆燃的研究所又受到各方打压,自顾不暇,赫连校长恨他越权行事,准备解除他所有职务。眼下,军团、学校、研究所,这三个地方都没了他容身之处,他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祁泽这人真是邪了门儿了,一旦牵扯到他,事情总会越闹越大,终至难以收场。而所有人得罪他的人都会倒霉,独独他自己却丁点不受牵连。前些日子穆家还想控告他偷窃文物,但找来找去却没找到任何有利的证据能够证明那本古字典是赃物,最后反被李家的律师团控告诬陷罪,赔了一大笔巨款不说,面子也丢光了。 曾经辉煌无比的穆氏,帝国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如今却变成了手段龌龊,心胸狭隘的代名词,这巨大的反转看傻了一帮人。严博观望数日,终于明白穆家不是永不沉没的巨舰,而是正在垮塌的楼台,不得不找上门来道歉。 但严君禹却并不想看见他,按了按桌上的按钮就有两名机器人侍者走进来,态度强硬地把人请走。 “看比赛吧,不用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心。”他指着下面的比斗台,解说道,“你闭关九天,错过了几场比赛。王轩以全胜战绩排在第一,今天将迎战六年级的周复,这也是一名实力强劲的种子选手,而且他驾驶的机甲是T12,性能非常优越。” 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祁泽一眼,“但是几场比赛观摩下来,我感觉王轩的机甲似乎不简单,无论是速度、火力还是防御力,都远远超出T型机甲。说是G9,却似乎只是披了一层G9的壳而已。” 欧阳晔得意地笑了两声,被祁少淡淡一瞥,又连忙闭嘴。 祁泽没说话,只专心摆弄智脑,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严君禹也不介意,同样点开智脑翻阅新闻,继而愣了愣。在他编写的追踪程序里出现了一个购物网页,头像是那块久违的刻字石碑,下面写了一行字——太玄神造,无物不修,无物不造,非诚勿扰。 网站今天才刚建立,也不标注业务范围,就这一行古韵十足的间接,并且使用的不是帝国通用字,而是只在上流社会传播的方块字。能看懂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下面的留言大多是差评,谩骂,根本没有生意找上门。 严君禹琢磨片刻,大概弄懂了店主的意思:一,这家店叫做太玄神造;二,这家店什么东西都能修理;三,这家店什么东西都能制造;四,没有诚意的人请不要打扰;五,没点身份背景的人根本连门槛都入不了,因为他们看不懂文字。 什么叫有诚意?严君禹想到祁泽从祖父那里抢走的五十亿,不禁低声笑了出来。这位店主的遣词用句和态度语气,简直与祁泽如出一辙,单看这些文字就能想象得到他本人站在面前,一字一句亲口叙述的模样。 与其凭空猜测二者的关系,不如查一查IP,这样想着,严君禹立刻进入后台操作。但店主非常狡猾,接连使用了好几个中转站,追踪到最后,信号竟然消失在某一个原始星球。这怎么可能呢? 严君禹立刻意识到店家背后存在一位更厉害的黑客,帮助他们掩盖了真实身份。很不凑巧的是,海皇星虽然属于低等星球,但黑市交易非常发达,也吸引了全星系的顶尖黑客在这里驻扎。如果这家店果真是祁泽开设的,那么李煜一定能为他找到这方面的人才。 严君禹立刻抹消自己的痕迹,以免被对方反追踪。做完这一切,他试探道,“我发现一家很有意思的网店,号称什么都能修,什么都能造。不知道超能机甲他们造不造。” “什么店?”祁泽神态自然,欧阳晔也没露出端倪。 “太玄神造。这块石碑我好像在你的个人网页上看见过。”严君禹点了点屏幕。 “哦,我也是随便在图片库里找的。”祁泽凑过去看了看,玩笑道,“能不能造,你下个单就知道了。” “那我下个单试试。”严君禹二话不说就下了单,然后遗憾摇头,“他们的客服不在。如果这个单子他们不敢接,我可要打差评了。” 祁泽好奇询问,“凭帝国的生产力,造一台超能机甲需要多长时间?” “穆飞星大师花了四百年时间造出六台超能机甲,你自己算一算。” “这么久?”祁泽往沙发上一靠,懒散道,“那你就等着吧,没准儿五六十年以后你就可以取货了。” 欧阳晔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桌面大笑起来,心说该!叫你打差评!拖死你!李煜也忍俊不禁,一边无语摇头一边替严少主斟酒。 严君禹吃了个瘪,心里却半点不痛快的感觉都没有,反倒很喜欢少年挑着眉梢的生动模样。他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举起酒杯无奈低语,“喝酒喝酒,我怕了你这张嘴。” 一行人谈笑间,台下已经打起来了,王轩的操作十分犀利,周复的T型机甲再厉害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缠斗几轮后,周复明显落败,却在认输的前一秒打开胸前的武器舱,对准王轩轰出一炮,王轩也及时反应过来,甩出手里的三叉戟。 刺眼的白光充斥全场,令主持人和观众睁不开眼,连飞行摄录仪也受到影响,纷纷摔落地面。几秒钟后,白光散尽,周复的T12被王轩的三叉戟懒腰斩断,而G9表面却只凹进去一个洞,莫说想象中粉身碎骨的场景没有发生,连焦黑的痕迹都找不到。 主持人义愤填膺地开口,“凭我这么多年的解说经验,我可以肯定,刚才周复选手使用了磁暴脉冲炮。什么是磁暴脉冲炮?这是一种直接催动元素粒子互相摩擦引爆的装置,破坏力非常强大,只在前线使用,绝不能出现在赛场上。按照规定,在比赛前,所有选手的机甲都必须卸除此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不清楚周复选手是怎样躲过了检查人员,但我清楚,他这样做是违规的。一旦磁暴脉冲炮的功率超过一定界限,就有可能引起磁风暴,到时候不但整个赛场会毁于一旦,连海皇星军事学院也保不住。我们这些人都将成为他任性举动的牺牲品!我要求主办方严查这件事,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严君禹早在白光亮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军部,让他们介入调查。磁暴脉冲炮是一种稳定性极差的武器,目前只在虫族战场上使用,周复的举动严重触犯了帝国法律,追究起来足够判他死刑。而且这件事发生在祁泽出现的时候,这其中有没有人指使,目标是王轩还是谁,都未可知。 周复被带下去时犹在垂死挣扎,“我是被冤枉的!那根本不是磁暴脉冲炮,要不然王轩早被轰成渣了!” 从驾驶舱里跳出来的王轩,“……”他也很困惑好不好?这些天他一直有种怀疑,自己驾驶了一台假G9,明明中了很多炮,外壳就是毫无损伤;明明是F级的速度和灵敏度,却总能操作出S级的水准。他精神力再高,也没有能力把一台垃圾加持成超T型机甲,所以问题还是出在那次改造上。 当他被磁暴脉冲炮击中时,他脑子嗡了一声,顿时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满以为这次死定了,却只觉得身子晃了晃,然后就看见巨大的显示屏上,周复的T12被自己的三叉戟拦腰截断,而左下角的仪表盘却显示机甲的损伤率不足5%。 “他说的或许是真的,那应该不是磁暴脉冲炮。”王轩秉持着科学务实的态度站出来说话,哪怕他的G9很不科学。 “是不是我们查过就知道。”严君禹迅速赶到比赛场,将相关人等扣押起来,连带扣押了两台机甲。 坐在贵宾区观赛的人或找借口离开,或跑下去查问情况,唯有祁泽三人老神在在地坐着。 “那真的是磁暴脉冲炮吧?怎么王轩一点事都没有?”欧阳晔满脸困惑。 “一般的火炮攻不破G9的防御层,但如果换成元素之力,”祁泽停顿片刻才继续道,“那就更攻不破了。”他在G9的外甲里附上了很多灵言与防御法阵,鉴于这个世界灵气十分充足,而能量石则品质低劣,他在防御法阵里又嵌入了聚灵阵,以便为G9提供额外的动力。于是当磁暴脉冲炮把一大团灵气打在G9身上是,聚灵阵开启并吸收了绝大部分能量,然后输入机甲的动力系统。 整件事其实很简单,但祁泽却没打算解释清楚。 欧阳晔好奇得挠心挠肺,却又不敢问,跳起来说道,“我去下面看看情况。” “祁少要是不想凑这个热闹,不如留下陪我喝酒?”李煜微笑邀请。 祁泽当然不想去,一面端起酒杯向李煜致意,一面打开网店接下严君禹的订单,“定金是一亿,尾款是九十九亿,什么时候交货什么时候付尾款。交货日期不定,如无法完成订单,定金不予退还。要给好评哟亲!”打上最后一句话,他爽朗地笑起来。 ---- 会议室里,正准备离开海皇星的许起也匆匆赶了过来,叹息道,“海皇星最近一段时间很不太平啊,大事一件接一件发生。以往我几十年都来不了一次,这回却半年来了两次。武器专家在哪里,有结果了吗?” 严君禹传给他一张鉴定书,“有结果了,的确是磁暴脉冲炮,而且动能达到1.79E47焦耳,破坏力非常大,一旦引起磁风暴,整个校区都会遭殃。” “好家伙,比恐怖分子还狠!把人带下去审,不拘用什么手段!”许起气得咬牙切齿。幸亏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否则在场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自己死了没关系,君禹死了老爷子还不得哭死?虽然他嘴上嫌弃,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欢这个孙子。 “等等,既然是磁暴脉冲炮,为什么王轩没事?”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严君禹摊开双手,“这一点你别问我,问武器专家。” “你不就是武器专家?” “我找不出原因,所以才让你问别人。”听见智脑发出的提示音,严君禹打开网站,发现那位神秘店家竟然接单了,还定下一系列霸王条款。这语气,这态度,简直像另一个祁泽坐在背后回复一样。他到底没忍住,低低笑了两声。 “这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许起没好气地瞪眼,拍板道,“走,跟我去看看那台邪了门的G9。” 两人来到实验室,发现G9已经被拆成了一堆零件,王轩蹲坐在地上,如丧考妣,欧阳晔一手拍打他肩膀,一手拿着一颗螺丝钉,似乎在安慰。 “查出什么没有?”许起张口就问,态度急迫。他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能抵挡住磁暴脉冲炮的G型机甲,那玩意儿说好听点是初代机甲,实则就是个脆皮,一轰即烂。 “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一名工作人员指着安全屋里的一台脉冲器说道,“但是内部的问题就大了。我们拆掉一块外甲做了击打实验,一般的热武器能对这台G9造成损伤,但威力更大的磁暴脉冲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非但如此,您看,每一次磁暴脉冲打击过后,这块外甲蕴含的能量还会上升,防御性反而更强。刚才我们看过这台机甲的黑匣子,在周复发动死亡攻击之前,G9的能源已经消耗了46%,但在攻击之后,能源储量却回升到90%,这其中是什么原理,我们目前还弄不明白,得继续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如果查出结果,一种全新的机甲或将诞生。” “打造这台机甲的人是谁?”许起追问。 “不知道。王轩说是欧阳晔介绍的,欧阳晔说是在网上找了修理师修的。我们已经查过他的智脑,的确有发现两人的通话记录,但顺着IP追踪过去,却找不到这位修理师的任何资料。” “找不到就继续找,我就不相信凭军部的网络高手还查不到这点线索。”许起很自信,严君禹则摸了摸鼻尖,替他感到脸疼。 欧阳晔听了几耳朵,心里呵呵笑开了。当他把网络知识普及给祁少后,祁少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黑客这玩意儿,于是立刻把所有的IP信息转换成一种奇怪的符文,输入到星网上。也不知他怎么弄的,从那之后,他不愿意暴露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 查吧,反正你们一辈子都甭想查到。他掂了掂手里的螺丝钉,得意洋洋地暗忖。 王轩紧张得要命,等许起问完话立刻走过去,“将军,我的G9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看情况。如果你能提供更多消息,让我们把那位大师找出来,这台G9立刻就能还你。找不到那位大师,我们只能继续研究机甲,这个时间就说不准了,或许几个月,也或许几年。”许起考虑片刻,又道,“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们会为你免费提供一台T型机甲,从15号到5号任你挑。” 王轩却丝毫没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一是他对G9的感情很深;二是别的T型机甲未必比得上G9。他起初只是觉得G9的性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得知实验结果才明白G9的防御力有多强。把磁暴转换成动力,这种技术恐怕连超能机甲都不具备吧? 那些工作人员不敢置信的表情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呢! “我并不认识那位大师,欧阳晔把机甲寄给他,他修好之后再寄回来,就这么简单。我只想要回我的G9,不要T型机甲。”王轩不会为了利益出卖朋友,别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透露。 “如果三个月内查不出真.相,我们会把G9还给你。”严君禹拍板道,“你先借用我们的机甲进行比赛,如果你需要一个合约,我们也可以马上签署。” “那行吧。”王轩勉强答应。 两人离开后,许起质问道,“你怎么能同意三个月内归还机甲?知不知道这项技术对我们来说多重要?超能机甲牛不牛逼?但它再牛逼也没这个功能。一台防御力超3S的普通机甲,这是何等惊人的成果?那位大师我们一定要找到,他的能力恐怕还在穆燃之上,甚至有可能赶超穆飞星。” “不还给他你还想据为己有?帝国对私人财产的保护是最严厉的,如果他起诉到最高法院,你没有胜诉的可能,还会把这个重大发现泄露出去。他驾驶那台机甲参加了多少次战斗?留下了多少视频?那些都是铁证。许叔,我知道你对机甲制造技术非常重视,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让严家摆脱穆家的掌控。但我们不要急功近利。最近帝国乱得很,如果我们也乱了,难保不会被其他人钻了空子。那位大师我们私底下慢慢找,最好不要惊动外人。我会让王轩和欧阳晔签下保密协议,你这边低调一点。” 许起一想也是,颔首道,“是我太急躁了。我会对外界宣称周复并没有使用磁暴脉冲炮,而是激光炮。这件事我会悄悄把它抹平,也是我们严家的运气来了,偏巧海皇星是我们的地盘,外人插不上手,要不然消息还真压不住。” 第45章 观众等了大半天才从广播里得知, 周复选手并没有使用磁暴脉冲炮,而是激光炮, 由于激光炮的功率也超过了比赛的规定, 所以周复选手已经被除名。王轩选手战胜他挺进决赛。 许起原本打算照章办事,周复犯了罪就把他交给军事法庭宣判。但现在,为了不泄露G9的特殊之处,从而让外界得知那位大师的存在, 他只能把人秘密.处决。周复受了各种酷刑都没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可见意志力很强悍,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人员。 主办方为了平息这次风波, 提前公布了一条好消息,“观众朋友们, 由于国家通过了《反垄断法案》,又打破了技术壁垒,战斗机甲的价格将全面下降。各位股东经过几次协商, 最终决定从明年开始免费为所有选手配备同一型号的机甲。也就是说, 高等机甲与低等机甲不再是划分比赛结果的准则, 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比赛的公平性将大大得到提升。” “真的假的?一台机甲几百上千万, 一百个人参加就是几亿甚至几十亿的投资, 主办方有那么壕?”一名观众愕然开口。 “你没听清吗?战斗机甲要降价了。以后在我们帝国,一台机甲的价格估计跟联邦那边差不多,低的十几万,高的几百万。不但正规军买得起, 雇佣兵,甚至捕猎者也可以人手一台。十几万,存几年也就出来了,不算什么。”旁边有人解释。 “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以后我就不用为我儿子的学费发愁了!”一名家长喜极而泣。 这股由穆氏垮塌引起的连锁风暴非但没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令政.府、军队,乃至于普通民众得到了极大实惠。祁泽的名字越来越广为人知,但他并没有大肆宣传自己,反而蛰伏起来。他的照片,视频,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于网络,怎么搜都搜不到了。 王轩最终赢得了比赛,也收到了帝校的录取通知书,与祁泽、欧阳晔搭乘同一艘飞船前往帝都星。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安排,严君禹也在船上,舱房紧挨着祁泽的舱房。 祁泽第一次看见真实的黑眼星系,不免被迷住了,在窗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别看了,过来玩游戏。你有精神力,应该能进入星网了吧?”王轩兴匆匆地招手。 “你们玩吧,我处理点事。”祁泽对全息网游不怎么感兴趣,花几个小时耗在虚拟世界里,实在耽误修炼。有那个功夫,他还不如彻夜打坐呢。 “那行,你要是饿了就按这个绿色的按钮,会有机器人来送餐。费用包含在船票里,你别傻乎乎地划卡。”欧阳晔耐心叮嘱。 “行了,我知道。就算不包在船票里,我也不会划卡的,我会让它出门左拐,去找我的担保人。”祁泽一边摆弄智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欧阳晔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宝贝儿,你是不是又把钱花完了?你只在没钱的时候才这么抠门。” “废话,有钱谁抠门?”祁泽不耐烦地摆手。 “那可不一定,有钱还抠门的人多着呢!”欧阳晔呵呵笑了两声,这才跟王轩一块儿躺进双人接驳舱里。黑眼星系的智慧种族生来就具备内气或精神力,只不过某些个体特别优秀,某些个体相对平庸罢了。无论内气还是精神力,都可以帮助他们连接到虚拟网络,或进行游戏,或进行工作、学习。 这也是一种另类的生活方式。 祁泽还无法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但并不妨碍他熟练地利用网络系统。他登陆网店,打开后台,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信,署名是厄瑞玻斯,“你什么都能修?人体可以吗?” 厄瑞玻斯,什么玩意儿?纯种东方血统的祁泽完全get不到这个名字的点。他在网上查了查,这才知道厄瑞玻斯是联邦人口中传颂的神,黑暗的化身。 “你想怎么修?”他嫌弃这人拗口的名字,却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把人体做成兵器。”那边迅速回复。 “死人还是活人?” 对方沉默良久才打出三个字,“半死人。” 有意思了!祁泽眼睛微亮,抛出一个笃定的答案,“可以,但是我得先看看这副身体的状况。如果你同意,请交一亿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尾款,尾款数额由店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买主不得讨价还价,否则交易作废。要给好评哦亲!” 那人盯着显示屏,慢慢打出六个点。冲着简介里的古文,他原本有些相信店主,但看见最后一句话,又觉得不太靠谱。而且这家店很奇怪,竟然无法看见点击量和订单量,数据完全是不透明的。主脑允许他这样做吗?这种特权连皇室都没有吧? 那人立刻入侵网络,想查找店主的身份,却发现自己堪称世界顶尖的黑客技术竟然毫无用武之地。严君禹?他脑海中蹦出一个人名,又立刻否定了。这种语气绝不可能来自于严君禹那样的老古董。 人生已经充满了绝望,何不每一种可能都尝试一遍?拿一亿星币去赌,对厄瑞玻斯而言并不算什么。他想了想,慢慢打出一行字,“你们店里限购吗?” “不限购,只要你出得起星币,买什么都可以。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帮你摘下来。”祁泽很有诚意地回复。 那人短促地笑了笑,似乎觉得很荒谬,又似乎觉得很滑稽。沦落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有人对他说出这种类似于宠溺的话,感觉真的很趣。“我不要星星,你先给我打造一个空间钮可以吗?要能储存活物的。” 祁泽吹了一声口哨,感觉自己内心隐藏的热情完全被这位黑暗神挑动起来。虽然空间物品已经在黑眼星系普及,但能储存活物的空间钮却根本不存在,因为制造空间钮的矿石只带有空间属性,并没有时间属性。而活物只能存在于空间与时间交织的维度里。没有时间只有空间,生命只是一个片段;没有空间只有时间,生命只是一个光影。 一个能存储活物的空间钮,这意味着炼器师要同时获得带有空间属性和时间属性的材料,进而想办法把它们融合起来。 空间属性的矿石在黑眼星系很常见,时间属性的灵物虽然稀少,却也不是没有。但把二者完美融合成一个整体,目前的科技还完全无法办到。穆飞星就曾经说过:制造带有时间流速的空间钮,那已经触及到了神的领域。 于是几百年下来,这一技术竟从未取得过突破,人类创造出面积越来越大的空间储具,却始终无法把时间收纳进去。神的领域,凡人是无法打破的。 祁泽有点喜欢这位勇于挑战不可能的厄瑞玻斯了。当然,这种“不可能”在他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你想要怎样的时间比例?”他打出这句话。 竟然没有拒绝?那人感到有些意外,考虑片刻后问道,“你能达到怎样的时间比例?” “或快,或慢,或持平,随你。快得话空间钮里的一天等于外界的十年;慢的话空间钮里的十年等于外界的一天,你可以在这两个区间内随意调整。”当然他还可以把时间调得更快或更慢,但对寿命不长的现代人而言没什么大用。 厄瑞玻斯首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与店主聊着聊着,他都快要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空间钮了。 “我想订制三个空间钮,一个持平;一个时间流速快的,空间一天,外界十年;一个时间流速慢的,空间十年,外界一天。” 祁泽也不废话,立刻接了单,“谢谢惠顾,按空间钮的面积折算价格,半平米十亿,你想来几平米?交付定金后半个月内我们会发货。” “就半平米,三枚。”厄瑞玻斯爽快地付了三亿定金,威胁道,“如果不能按时交货,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把你找出来。相信我,后果是你难以想象的。” “好的亲,请给好评哦亲!”祁泽板着脸发了几个卖萌的表情。 “……”厄瑞玻斯慢慢打出六个点,然后下线了。 祁泽关掉网站,走到窗边欣赏广袤无垠的宇宙。这个世界比乾元大陆更开阔,也更幽深,正等着他去探索。没有精纯的灵气无所谓,只要双手健在,他早晚有一天能打造出一片天地。 冥思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两小时后,欧阳晔和王轩双双退出虚拟世界,垂头丧气地讨论道,“今天还是没能挑战成功。那个黑暗神到底是谁啊?技术怎么那么犀利?都快二十年了,他怎么还排在世界榜的首位上?连严君禹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听说那人是军部的某位高层,后来因伤退役了。二十年前的牛人,其实很好猜,应该是李家那位。” “李家哪位?”祁泽看向欧阳晔,感兴趣地询问。黑暗神,这三个字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中二气息,跟那个厄瑞玻斯何其相似。 欧阳晔毕竟是欧阳家的大少爷,消息比较灵通,压低嗓音说道,“就是六大家族的那个李家,掌控着第一军团。认真算起来,我舅舅还是李家的旁支,只不过在海皇星待久了,早就脱离了权力中心,跟那边的联系渐渐也少了。二十年前,李家的少族长李子谦在一次对抗虫族女皇的战役中受了重伤,因伤口中残留了太多虫族女皇的元素之力,又没能及时得到高阶精神力者的治疗,最终导致伤残退役。他退役的时候刚满二十六岁,异能等级却已经达到了3S,是比严君禹还牛逼的人物。要不是他出事了,严君禹根本没办法出头。他操控机甲的技术老厉害了,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干翻联邦一支机甲小队,立下了十几个特等功,要不是还没成年,都可以提为上将了。那个黑暗神一直排在榜首,连严君禹都没能挑战成功,我想来想去,除了这个李子谦应该也没别人了。他虽然残疾了,精神力却还在,逛虚拟网络是不成问题的。” 欧阳晔显然更崇拜这位李子谦,从智脑里翻出一张照片,显摆道,“喏,这就是李少主,比严君禹帅多了吧?” 祁泽凑过去一看,颜控之魂不禁熊熊燃烧起来。这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皮肤白皙,眉眼狭长,与严君禹的阳刚英挺不同,他更俊美,更阴柔,五官几乎没有瑕疵,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风流倜傥的感觉。 他穿着一袭纯黑色的军大衣,腰带扣得很紧,显得肩宽、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好到爆,一只苍鹰停歇在他肩上,一人一兽齐齐看向镜头,双眼竟然都是金褐色竖瞳,那野性而又冰冷的目光昭示着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儒雅。 “他的眼睛?”祁泽指了指苍鹰和李子谦的瞳孔,猜测这人应该有妖族血统。 欧阳晔果然答道,“他身体里流着一半鹰族血液,所以动态视力非常强,预判能力超一流。跟他对打除非使用光速,否则一定完败。” 鹰族是生活在黑眼星系的本土种族,能在人和鹰之间自由转换,鹰具备的能力他们都有,而且更强大。人类作为外来者,就是靠联姻来盗取这些本土种族的高等基因,从而让自己进化得更完美。当然也有杂交失败的情况,但国家会负责处理。 祁泽把欧阳晔的手腕拉过来,认认真真看了半晌,赞叹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欧阳晔没听懂这句话,但并不妨碍他体会那浓浓的赞美之情。他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面上却极其自然地说道,“只是可惜了,他现在已经残了,听说连路都走不了,也不知待在哪个度假星球疗养呢。” “虫族女皇的攻击那么厉害?”祁泽拧眉问道。 “虫族女皇如果按照帝国的标准来算,应该是3S,甚至4S的强者,拥有全系异能,而且精神力极其强大,能在一秒钟之内召唤整个星球的虫族为她而战。每次出现虫族女皇,虫族就会大肆繁衍,短短几个月就能侵吞十几颗星球。它们对能量石尤其感兴趣,飞到哪里就把哪里的能量石搬回巢穴。女皇就是靠吸收这些矿石获得产卵的能量。” 欧阳晔露出既痛恨又恐惧的神色,“你想想,能量石都被它们搬空了,我们要与它们战斗,从哪儿得到能源?没有能源就无法启动星舰和机甲,战斗还没开打,我们就先输了一半。而且它们的繁殖速度非常快,灭了这一波,那一波又破壳了,一出来就能形成战斗力,简直没完没了。与虫族对战,我们得拿人命去填。” 王轩补充道,“是啊,每一次虫族出现女皇,黑眼星系就会掀起战争的狂潮。要是没有虫族,其他种族不可能保持现在这种既对立又联合的状态。” 祁泽明白了,这个虫族就跟乾元大陆的魔族一样,是个很麻烦的东西,杀又杀不尽,只能干耗着。他放开欧阳晔的手腕,似乎对李子谦失去了兴趣,转而去看窗外的风景。 欧阳晔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李子谦的照片全删了。 王轩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的地位完全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祁泽不是欧阳大少爷的娈宠,反倒更像金主。欧阳大少爷对他又敬又怕,还爱在心口难开,整一个怂包。还有严教官,原本对祁泽也是敬而远之的态度,现在却关心得很,一天照三餐地跑过来嘘寒问暖,还当起了免费保镖。祁泽的魅力也太大了! 胡思乱想间,房门被人敲响,王轩跑过去一看,果然是严教官。 “快到站了,你们准备准备。”他走进来,极其熟练地替祁泽收拾行李,还叮嘱道,“下船之后在港口的安全区等我,我离开帝都星前留了一架飞艇在那里,我去拿,很快回来。碰见不熟悉的人搭话千万别回应,帝都星最近很乱,各方势力都有。” “这还用你说,我会保护祁泽。”欧阳晔有点不服气。 “那我把祁泽交给你,你带他去坐公共飞艇或者出租飞车?穆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你能放心,我却放不下心。”严君禹淡淡睨他一眼。 欧阳晔顿时不吭声了,乖乖帮忙收拾行李。祁泽压根没注意两人的争锋相对,正登录星网,搜索帝都星的全息图,然后咂了咂舌。帝都星真大啊,足足有三个海皇星那么大,按照行政职能划分了六十多个区域。这里是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高达八十亿,各种高端人才齐聚于此,造就了它的繁华与喧嚣。 走下飞船,祁泽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一片人潮,终于露出惊叹的表情。乾元大陆地广人稀,哪怕是各大宗门共同举办的武斗大赛,也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出现过。这其中有正常的人类,有长满触须的肉球,还有高达两三米的异形。 祁泽见惯了妖族和魔族,因此并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只略看几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拥挤中,他被欧阳晔捞进怀里,没待几秒又被严君禹拉过去,紧紧护着。 “别走散,抓紧我。”他附在少年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尖上,痒得很。 祁泽知道好歹,连忙拉住他胳膊,脚尖被挤得几乎离开了地面。好不容易出了港口,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走几步路,全程都是飘过来的,一米八几的身高在这些吃了激素的外星人里完全不够看。 欧阳晔臭着一张脸跟在后面,催促道,“还不快去取飞艇?人这么多,手这么杂,也不怕出乱子。” 严君禹替祁泽理了理被挤乱的衣服和发型,这才匆忙离开。王轩掐了欧阳晔一把,小声提醒,“哎,你好歹表现得成熟一点,别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屁孩一样。祁泽明显喜欢成熟款的型男。” “老子还不够成熟,还不够有型?”欧阳晔抖了抖胸肌,发觉祁少挑高一边眉梢看过来,连忙把外套穿上。 三人一边欣赏来来往往的人潮,一边七扯八扯地聊天,忽见对面驶来一辆超酷炫的飞车,做了一个潇洒的漂移动作后在VIP区域停下。车门打开,一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子走下来,身材颀长,长相俊美,气度超凡,不是穆燃又是谁? 他点开智脑,似乎在联系某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抬头一看,锐利的目光立刻凝注在祁泽身上。 “你来了。”他走到三人面前,冲祁泽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我是穆燃。” “祁泽。”祁泽入乡随俗,与他握了握手,顺便把圆光术打在对方掌心。他还在发愁怎么接近穆燃,没想到这人就自己过来了,也是天意。 “欢迎你来到帝都。”穆燃笑容温和,语气真诚,好像对祁泽完全没有仇恨一样。最初的愤怒消退后,他渐渐也意识到了,这次的变故对穆家来说未必是坏事。把精力专注于超能机甲的制造上,穆家也许能获得更大成就。 “谢谢。”祁泽很不喜欢虚与委蛇。当他快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时,严君禹开着一辆飞车过来,看见穆燃眸光微微一暗,似乎有些防备。他跳下车,为祁泽拉开副驾驶的门,手掌放置在对方头顶,细心叮嘱,“别撞到。”末了看向穆燃,理所当然地道,“你自己有开车过来吧?我先送小.泽回学校,有事稍后再说。” “你们有事就去聊吧,把车给我,我帮你开回去。”欧阳晔见缝插针。 严君禹没搭理他,直接把多余的两个人塞进后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示意穆燃跟在后面。两辆车疾驰而去,到了学校自然有学生代表进行接待,入学手续也很简单,先核对基因信息,然后交学费,发学生卡,这就完了。 李煜早就拜托熟人帮祁少和外甥安排了一栋二层楼的小公寓,能住六个学员,安全系数很高,一个学期二十万星币,能入住的非富即贵。 第46章 欧阳晔虎视眈眈地盯着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严君禹,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你的未婚夫还等着你呢。这里有我, 用不上你。” “穆燃不是我的未婚夫。”严君禹把刚买来的新鲜蔬果放进冰箱,认真叮嘱道,“别总是喝营养液,对胃不好。听说有人连续喝了三个月营养液, 结果胃功能退化, 吃不了任何自然食物。营养液的发明是为了便利我们的生活,不是为了毁灭我们的身体机能。你挑食的坏毛病得马上改改。” 祁泽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两手捧着一个平板电脑,不知是在看书还是玩游戏。他嘴里叼着一根营养剂, 饿了就仰起头灌两口,完全没在听严君禹的劝告。 “别喝了,我等会儿回来给你做饭。”严君禹路过沙发时将少年嘴里的营养剂拽出来, 扔给移动垃圾桶, 顺势抹掉他下巴上沾染的粘液。 “你还会做饭?”欧阳晔感觉自己输了。 “以后你也要学。每一个异能者都得学习烹饪技巧。我们的食物跟普通人不一样, 如果不学会自己处理, 去了野外, 没了机器人管家, 你怎么办?饿死?”严君禹淡淡睨他一眼。 欧阳晔这才想起来,异能者吃的食物都含有极高的能量,而这种能量如果吸收过多,又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需要进行二次加工。欧阳家贩卖的狂兽肉就是能量最高,也最受异能者欢迎的一种食物。只是因为他不是真的异能者,所以一直把这茬给忘了。 完蛋,如果舍友住进来,发现自己吃的都是普通食物,不就露馅了吗?他连忙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祁少。 祁泽总算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的食物是什么样的?我能看看吗?” 严君禹淡漠的表情立刻带上了几分温度,“待会儿就会有工作人员来送,你自己看吧。帝校为每一位异能者免费提供特殊食物,待遇很不错。你们机甲制造系也一样,每个月会免费发放五块能量石,虽然品级不高,但前期够用了。后期我来想办法。” “不,我自己会买。”祁泽果断拒绝了这人的帮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欠任何因果。 严君禹笑睨他一眼,转身出去了。凭少年大手大脚的程度,没钱买能量石的情况多了去了,他等着帮忙刷卡就行。 “甭担心,你的能量石我包了。”待闲杂人等走远,欧阳晔立刻凑到祁少身边卖乖,继而忧心道,“看见门上的铭牌没有?严君禹也要住进来,他太精明了,一准儿会发现我有问题。异能者的食物我根本吃不了啊!” “异能者的食物有哪些?”祁泽打开数据库,准备搜一搜。 欧阳晔正待解释,门铃响了,一名机器人抬着一个巨大的保温箱进来,说道,“这是你们宿舍今天的补给品,一共五名异能者,欧阳晔一份、严君禹一份、王淼一份、林浩一份,莫天磊一份,如果确认请签收,谢谢。” 祁泽走过去查看,发现保温箱里整齐码放着五个透明食盒,里面有一块带血的鲜肉,一枚红色水果,一捧五颜六色的杂粮,还有一个白色小布包。五人的补给品都是一样的分量,并没有谁多了什么或是少了什么。 欧阳晔也不知道份例对不对,但依然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打开食盒,拿出一块肉说道,“这就是从我们海皇星运来的狂兽肉,等级越高,肉里的能量就越大,当然价格也越贵。我这块应该是五级狂兽的肉,严君禹这块……”他偷偷摸摸打开严君禹的食盒,放在鼻端嗅了嗅,忍不住骂道,“卧槽,竟然是雷霆豹的肉,那可是2S级的狂兽。这么大一块也能消化,而且还只是一天的量,严君禹肯定达到3S级了。一天的伙食费就是别人一整年的工资,吃吃吃,吃死你!异能者果然都是烧钱的机器。” 欧阳晔满心都是羡慕嫉妒恨,翻着白眼把肉放回去。 祁泽打开灵眼,果然看见这些食物都蕴含着丰富的灵气,当然杂质也不少,难怪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食用。如果直接入口,要不了多久这些异能者就该爆体而亡了。 原以为离开乾元大陆就再也吃不到灵米、灵果,没想到兜兜转转,却在帝校发现了,而且还是每天免费供应。祁泽高兴得很,想了想,问那机器人,“如果这些补给品不够吃,还能多送点吗?” “超出了免费份额的部分你们得自己付账。像这份食盒就是自己付费的,要多少我们送多少,没有限制。”机器人指着严君禹的食盒说道。 “费用是多少呢?”祁泽耐心询问。 机器人把电子菜单发到他智脑上,礼貌回复,“我们的价格很公道的,客人如果喜欢请预订,我们会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预订,肯定得预订。”祁泽指尖刷刷一点,勾了好几份狂兽肉,级别都在S级以上。当然,3S级的狂兽除了虫族女皇,目前还未在黑眼星系发现,否则人类的处境会更糟糕。肉类供应商聘有专门的狩猎小组去抓捕高等狂兽,低等狂兽目前已经可以大规模养殖,价格并不昂贵,但也不便宜。 机器人大赚一笔,似乎很高兴,蓝色的眼睛变成了粉红色,声音也更软萌。他九十度鞠躬,甜甜道,“谢谢客人惠顾,我会优先给您送餐的,请别忘了给我打好评哟。收到一个五星好评,我就可以得到一加仑能量液的奖励。” “好评,五星好评!”祁泽笑眯眯地在机器人胸口戳了五下,然后抱着巨大的保温盒进了厨房。 “祁少,你干嘛买那么多狂兽肉?你能吃吗?S级的肉可不能乱吃的!”欧阳晔像个跟屁虫一样绕来绕去。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还有狂兽肉这种好东西?”祁泽把欧阳大少爷的食盒取出来,放在柜台上,别的收进冰箱里。 “我说了啊,我家就是卖这个的,你不是早知道?”欧阳晔有点委屈。 祁泽哑了,揉了揉欧阳大少爷的狗头全当道歉。他还以为欧阳家就是单纯卖肉的,凡人猪肉摊上那种肉,哪里能想到是灵兽肉?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用,那时候他修为低下,还带着内伤,比凡人强不了多少,也就没办法处理这些食材。不过现在好了,神识、灵眼俱在,要剥离食材里的杂质很容易。 想罢,祁泽捏住肉块,暗暗运转灵气,把那些暴戾的能量一一剔除。 欧阳晔看傻眼了,指着从肉质中渗出的,腥臭无比的黑水问道,“祁少,这是什么?肉里被人下了毒?” “你不是说狂兽肉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食用吗?为什么?”祁泽不答反问。 “因为它里面蕴含的能量太暴烈了,必须净化一部分才能食用,否则会导致异能者内脏受损,甚至引发基因崩溃症。其实就算净化了一部分也没用,有研究表明,异能者之所以高发基因崩溃症,与他们特殊的饮食结构存在很大关系。但如果不食用狂兽肉,异能者体内的能量会自动溃散出去,很难保持巅峰状态,而且进阶也慢。要力量还是要寿命,很多人都会选择力量。”欧阳晔无奈叹息。 “这些黑水就是你口中的暴烈能量,把它们完全剔除之后,这块肉不但异能者能吃,体术者能吃,普通人也能吃,不但不会患病,还对身体有好处。”祁泽边说边如法炮制,把水果,杂粮也都一一提纯。 只要逆向运转体内的融合之力,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剥离这些杂质。 欧阳晔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大约一两分钟后,他才小声叮嘱,“祁少,你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这样干,也别让外人吃到你净化过后的食物。你知道这件事曝出去,会有多少异能者想娶你当老婆吗?连我都想,更别提其他人。” 没有丝毫杂质的高能量食物,意味着安全而又快速的进阶;意味着时时刻刻的巅峰状态;意味着患上基因崩溃症的几率下降几十个百分点。如果此事让外界得知,所有人都会为祁少疯狂。 欧阳晔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抱上的不是金大腿,而是金柱子,能撑起一座神殿的那种。 祁泽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却只把最后一句话当成玩笑,往欧阳晔嘴里塞了一颗水果,警告道,“下回再说什么娶不娶的,老子割了你舌头。放心吃你的东西,别嚷嚷出去,我有分寸。” “那咱们只能背着别人在房里偷偷吃饭了。要是能住两人公寓就好了,不过我听说只有年级首席才有那个特权。严君禹就是年级首席,但是他快毕业了,房子也退了。祁少,我争一争年级首席的位置,给你也弄一个双人公寓。”欧阳晔终于树立了自己的第一个人生目标。 “行,全靠你了。”祁泽抽.出一把菜刀,仔仔细细把肉切成丝儿,准备熬一锅粥。 完全祛除了杂质的灵米和灵.肉混在一起小火慢炖两个小时,那味道简直诱人犯罪。欧阳晔一边擦口水一边站在门口望风,生怕严君禹忽然回来。 “放心,他被穆燃拉去穆氏研究所了,离学校远着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祁泽老神在在地搅拌着粥水。 “你怎么知道?”欧阳晔满脸好奇。 用圆光术看见的呗。但祁泽不会说实话,只含糊带了过去,然后把熬好的粥倒进碗里,招呼欧阳大少爷过来吃。两人美美饱餐一顿,一个回房打坐,一个去地下室发泄多余的精力。 临到傍晚,严君禹才铁青着脸赶回来,从空间钮里大包小包地拿东西,都是一些水果、蔬菜、米、面,全是普通人能吃的食材。欧阳晔听见动静从地下室跑上来,幸灾乐祸道,“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被未婚夫甩了?别呀,人家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帝国唯一有希望制造出超能机甲的又一位神级大师,你可千万不能得罪。赶紧给人家好好道个歉,跪舔跪舔,说不准人家一高兴就原谅你了呢?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幸运能攀上穆家的,你还不知道珍惜。” 严君禹面无表情地把食材一样一样放进冰箱里,完全把欧阳晔当成空气。要是连这点涵养都没有,他也不用当严家的少族长了。 祁泽从入定中醒来,慢慢走到厨房门口,说道,“你不在的时候配餐公司把你的份例送来了,你饿了没有?饿了就赶紧做饭。”他想看看当地土著是怎么烹饪食材的。这种东西如果不处理干净就往嘴里送,危险性挺大,就算一时半会儿没出事,日子久了也肯定要出问题。那个所谓的“基因崩溃症”,说白了其实不是病,而是吸收的灵气太杂导致的内腑受损。那些纯粹靠嗑药来晋级的修士也会发生这种情况,隔一段时间还得拔除丹毒,否则小命不保。 看来灵气太充裕也不完全是一桩好事,有得必有失,这句话果然说得没错。 见祁泽关心自己,严君禹毫无表情的脸上才稍微露出一丝笑意。他脱掉外套,慢条斯理卷起袖子,柔声道,“我不饿,先给你煮饭,等你吃了我再做我自己的。” “别,不用你,我和宝贝儿早就叫了外卖,刚吃过,还没消化呢。”欧阳晔指了指垃圾桶里的几个餐盒。 “以后我来做饭,你们只管吃就好。叫外卖太浪费钱,何必呢。”严君禹瞥了欧阳晔一眼,语气有点冷,“帝校的管理非常严格,身为一名军人,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有名字就叫名字,喊什么宝贝儿?” “我都叫习惯了,有什么办法。”欧阳晔嬉皮笑脸地摆手。 名字就是个称呼,左右不会再有人尊称自己少主,祁泽也就无所谓。他指了指冰箱里的食盒,催促道,“我们都吃过了,你快做你自己的吧。” 严君禹点点头,指着塞满冰箱的蔬菜瓜果说道,“饿了你就叫我,我帮你做饭。不要总是吃外卖,口味不好不说,用的食材也都是些次品,营养价值很不够。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充足的营养。别人到你这个年纪都有一百九十公分,你看看你自己,才一米八出头,体重也没达标……” 见他又有话痨的倾向,祁泽不耐烦了,从冰箱里取出食盒,拍打盖子,“你做不做?不做我来帮你?” 不等严君禹答话,欧阳晔已经抢过食盒,急道,“别别别,不用你动手,让他自己做。” 严君禹倒是挺喜欢这个提议。自己在厨房里忙碌,少年帮着打下手,那画面想想就挺美,只可惜这些食材普通人不能接触,他只得忍痛拒绝。示意少年站远一些,他系上围裙,戴好手套,这才打开盒子,把肉块取出来,用锥子密密麻麻扎孔。 祁泽盘腿坐在流理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不时询问几句,“为什么扎这么多洞?” 严君禹似乎很喜欢少年陪伴在身边的感觉,回来时的满身沉郁已经消散干净,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雷霆豹是2S级狂兽,肉质很坚硬,用锥子扎孔既可以让肉质变得软嫩,又可以让药物渗透得更全面。” “什么药物?这个?”祁泽指了指放在食盒里的白布包。 “对。”扎完孔,严君禹取出白布包,将里面的绿色药粉均匀洒在肉块上,慢慢揉搓,促使它更快融化并渗入里层。几分钟后,几丝黑色粘液从肉质里流出来,一股浓郁的腥臊味儿也在空气中弥漫。 “觉得臭吗?要不要把鼻子堵上?”严君禹停下揉搓的动作,把脏污的手套脱掉扔进垃圾桶里。 “不用,受得了。”祁泽指着黑色粘液,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毒素,普遍存在于狂兽肉和变异植物的细胞里。我们异能者的身体里也有。正是它导致了基因崩溃症的发生,目前还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能完全祛除这种毒素,只能尽量减少摄入。”严君禹按照同样的方法处理水果和杂粮,当然,这两样东西不用揉搓,只需用药粉兑水泡几分钟就好。 透过灵眼,祁泽能看见绿色药粉里掺杂的灵气,不多,却很纯净。 “这些药粉很有用,是从哪儿来的?”他好奇询问。 “是精神力医师配的,专门用来祛除食物中的杂质。你要是喜欢我额外买几包回来,你随便拿去玩儿。这个没有毒,弄在手上没关系,生吃都可以,就是味道差了点。”严君禹耐心解答少年的每一个问题。他们很少像现在这样,待在某个狭窄却敞亮的空间里,一人做事,一人旁观,间或问些小问题,看上去似乎很平凡枯燥,实则舒服而又自在。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仔细去想,却又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我知道,这叫净化剂,说是能解毒,其实效果也就那样,顶多祛除60%!的(MISSING)毒素,剩下那些还不得靠异能者自己消化?S级的精神力者倒是可以拔除70%!的(MISSING)毒素,3S级的能剔除80%!,(MISSING)但他们一个二个金贵得很,谁耐烦给你处理食材?请他们净化一块肉,费用够买一台飞车了,于是医疗协会就弄出这种替代品。哎我说,你未婚夫不是穆燃吗?他就是3S级的精神力者,以后你俩结婚了让他天天给你净化食材,吃着多放心?你真是命好啊,估计全帝国,不不不,全星系的异能者都羡慕你呢!有高等机甲开,有干净食材吃,这小日子过得,神仙来了都不换啊!”欧阳晔很不喜欢两人聊天时亲密无比的氛围,说什么也要插一嘴,还故意把话题往穆燃身上靠。 严君禹脸上的笑容果然变淡很多,慎重道,“我要澄清一点,我和穆燃不是未婚夫夫的关系,曾经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能娶到穆燃,你丫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澄清个屁。”欧阳晔一个劲儿抬高穆燃,贬低严君禹。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对自己和对祁少根本就是两个态度。面对自己的时候横眉怒目,面对祁少的时候温柔和煦,说他对祁少没点想法,鬼才信。 严君禹不再澄清,只淡淡地睨他一眼,然后拿起沾满黑水的肉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祁泽好奇地询问,“你打算怎么料理这块肉?毒素还没剔除干净,味儿一定很怪。我建议你少吃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味道的确不怎么样。”严君禹冲他温柔一笑,“我也不想吃这种东西,但是没办法。身为军人,我们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接到作战任务,所以必须时刻保持巅峰状态,这样才不会拖战友后腿。有人说我们为了追求力量可以不顾生命,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普通民众的生命。我们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就该担负同等的责任。你说对不对?” “你是一个好人。”祁泽真心实意地赞叹。 严君禹一边低笑一边把肉扔进锅里煎炸,几分钟后一股浓郁的怪味儿散发出来,像烧焦的皮革,又像沤烂的蔬菜,别说吃,光闻着就够让人恶心。祁泽这回真受不住了,连忙跳下.流理台,飞奔出去。欧阳晔紧随其后,万分庆幸地想道:哎呀我的妈,还好祁少可以完全净化食物,否则我立马退学回家,安安分分当个废柴算了。异能者真是不容易啊,能活到成年的都是英雄。 祁泽是这个反应,严君禹早就料到了,但欧阳晔也受不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莫非他从来没吃过狂兽肉?不可能吧?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他对欧阳晔就格外关注起来。 大半个小时后,臭味总算散尽,祁泽这才从屋里溜溜达达走出来,搬了一张椅子在严君禹身边落座,饱含同情地说道,“听我的话,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别吃了。吃它跟吃.屎有什么区别?” 正往嘴里塞肉的严君禹,“……” 笑得直发抖的欧阳晔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第47章 在祁泽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中, 严君禹艰难地用完饭,还把厨房打扫干净。 “把自己也捯饬捯饬。”祁泽递给青年一把牙刷, 叮嘱道, “多刷几遍。以后做饭的时候把厨房门关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功率。” 严君禹哭笑不得地接过牙刷。要是别人敢摆出这副嫌弃的模样,他或许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进而愤怒指责, 但在少年面前, 他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对了,另外那三个人你认识吗?都是什么背景?”祁泽从洗手间门口探进一个头来。 “认识, 他们三个跟你们一样,也是从别的星球考进来的留学生。王淼来自于德邦星, 水系异能者,指挥系;林浩来自于瓦肯星,土、木双系异能者, 机甲战斗系;莫天磊来自于海琴星, 金系异能者, 机甲战斗系。他们的背景很干净, 目前还没查出来跟穆家有什么牵扯。” 严君禹吐出嘴里的泡沫, 告诫道, “但是你依然要小心,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接触。穆家人气量不大,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动你, 但这笔账绝对记得清清楚楚。我如果接了作战任务需要离开,你就尽量待在宿舍,有什么事让欧阳晔去做。” 祁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尽量耐着性子听严君禹唠叨。 “这事还用你吩咐?我请了好几队雇佣兵保护祁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欧阳晔又跑进洗漱间插话。反正他是不会让祁少跟严君禹独处太久的。 严君禹没跟他计较,淡淡道,“如果你钱够用的话,再多请几个都可以。穆家手里捏着帝国最大的兵工厂,多的是异能高手愿意为他们卖命。” “我知道啊,你们严家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你还是穆燃的未婚夫呢。”欧阳晔边说边把祁少拉出去,没好气地嘀咕:“走走走,咱们跟他也少接触一点。他表面对你好,背地里说不定是想帮穆燃报仇呢。” 祁泽冲严君禹摆摆手,顺势被拉了出去。这人对自己是真好还是假好,他分辨得出来,倒也不会随便把人往坏处想。 严君禹用冷水洗了把脸,又静静站了一会儿,隐忍许久的青筋才从额角接二连三跳出来。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嘴毒,怎么祁泽那么招人稀罕,欧阳大少爷就那么欠揍呢?也是自己涵养够好,否则早就动手了。 他运了运气,正准备下楼,就听门铃响起来。 “大家好,我是莫天磊,今年刚满十八岁,是金系异能者。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大家多多关照。你就是祁泽吧?个子真小,果然是碳基人啊!以后你离我远点,我怕我一个用力就把你戳死了。听说碳基人很脆弱,皮肤比豆腐还软。”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说话同样不怎么中听,看样子也跟欧阳晔一样,是个嘴欠的。 “你小子说什么呢?信不信我也戳死你!”欧阳晔立刻跟人怼上了。 后面又有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请你别介意,天磊就是这种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但他的心意是好的,他就是怕不小心伤到祁泽同学。” “就凭他也想伤到我家的宝贝儿?太高看自己了。”欧阳晔还在哼哼,严君禹却已经下楼来了,温声道,“你们好,我是严君禹,目前正在办理毕业手续,而且留校挂了职,算是你们的辅导员。但我只对祁泽负责,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联系林锦明,他会帮你们解决。” “谢谢严教官。”刚进门的两人连忙点开智脑,接收林教官的名片。 祁泽八风不动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似乎在玩游戏。他懒洋洋地瞥了门口一眼,眸子里精光乍现。 “你叫什么名字?”他指着莫天磊身后的清秀少年。 “你好,我叫王淼,水系异能者,就读指挥系。”少年走上前,友好地伸出手。 祁泽坐直身体,与王淼握了握手,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他胸前的铁牌。王淼感知非常敏锐,立刻摘掉铁牌送进少年手里,笑道,“这种铁牌在我们学校很常见,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如果将来战死了,战友可以凭借这块牌子确认我们的身份,还能把它当作遗物送回我们的亲人手里。虽说科技发达了,确认身份靠DNA就可以,但这项传统依然在我们学校保留了下来。铭牌毕竟是实物,留下还能做个纪念,不像DNA,人死了立刻就离解了。” “这是你自己刻的?”祁泽仔仔细细看了两眼,笑赞,“字儿写得很漂亮。” “谢谢,刻得马马虎虎吧。你要是喜欢,我也帮你刻一块。” “不了,我不用战死沙场。”祁泽摆摆手。 王淼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总觉得这句话客气话怎么那么难听呢?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从少年手里拿回铁牌,挂在脖子上,还十分珍惜地塞进衣领里,轻轻拍了拍。 欧阳晔和莫天磊还在旁边抬杠呢,丝毫没觉出不对,严君禹却眸色转暗,若有所思。祁泽不是个热情的人,你来了就来了,他顶多瞥你一眼算是打招呼,绝不会主动询问姓名。对莫天磊是如此,轮到王淼却有些不对劲。这份特殊或许别人感受不出来,但严君禹就是知道——祁泽对王淼感兴趣,却又不是褒义或中性的感兴趣,而是怀着几分戒备与恶意的。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船,你们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休息。明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都可以报道,你们自己安排时间。冰箱里有食材,你们如果饿了可以自己煮,把厨房门关紧一些,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功率。”严君禹不动声色地提点。 “谢谢教官,我们不饿,先睡一觉再说。”王淼十分客气地拒绝,莫天磊却一头扎进厨房,急吼吼地把肉拿出来,嘟嘟嘟,嘟嘟嘟,用锥子扎上了。 祁泽扶了扶额角,最终还是决定回房去,以后到了饭点打死也不出来。欧阳晔用手捏着鼻子,望风而逃。 进了卧室,确定周围没有安装监控设施,祁泽提醒道,“你不要忘了自己异能者的身份,就算那块肉再臭,你也得给我忍着。你看看严君禹,优不优雅?潇不潇洒?人家照样面对臭肉从容不迫,还能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你怎么就做不到?时间长了谁不怀疑你?我可先说好了,你要是让人怀疑上了,以后咬着牙也得吃那些东西,我绝不管你。” “我是真没想到狂兽肉煮起来能那么臭。以前我还羡慕异能者呢,现在真有点可怜他们。早知道当异能者要遭这种罪,我就不来帝校留学了。”欧阳晔悔不当初,见祁少挑高一边眉梢,似乎想开骂,连忙保证道,“不过祁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露馅的。为了保护你,就算让我吃.屎我也干啊。” “那你倒是吃一坨让我看看?”把自己都说恶心了,祁泽脸色绿了绿,立即改换话题,“那个莫天磊是个直肠子,可以结交,王淼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欧阳晔附和道,“你不说我也觉得莫天磊比王淼好。王淼一来就跟你套近乎,太惹人厌了。” “这个理由很强大,我给你一百零一分。”祁泽磨了磨牙,正准备好好调.教这人,门铃响了,打开一看是严君禹。他在沙发上落座,开门见山道,“那个王淼有问题?” “目前还没问题,不过快了。”祁泽到底不怎么信任严君禹,没说太多。严氏那样的大家族从来不乏阴私手段,他得防着点儿。 严君禹的好心情终于没法再维持下去。他明白,自己跟欧阳晔是不同的,欧阳晔已经被少年划拉进心里,而自己却始终被他排除在外,哪怕曾经追逐自己的那段时间也是如此。能跟欧阳晔敞开说的事,他一定不会对自己透露半个字。原来那些生而具备的东西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荣耀与地位,还有无奈与心酸。 “那你自己小心,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他有很多话想说,临到头却只能吐出这么一句简单的叮嘱。 “行了行了,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你快走吧。”欧阳晔把人推出去,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追问道,“那个王淼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连严君禹都看出来了?” “他不是从王淼身上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从我身上。这个严君禹,观察力也太敏锐了,我没露出破绽吧?”祁泽摸摸脸颊,表情狐疑。 “没,你正常着呢。是严君禹太奸诈了,我就说要小心防备他。这一屋子人属他最危险。你想想他跟穆燃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帮你,不帮自己未婚夫呢?” 祁泽没好气地摆手,“别总拿严君禹的婚姻说事儿,我看得出来,他跟穆燃的关系顶天也就是儿时伙伴。王淼的那块铁牌有问题,里面渗出的似乎是魔气,但浓度不高,对异能者的伤害微乎其微,对普通人而言就是慢性毒.药。” “魔气是什么?”欧阳晔脸色大变。 既然是黑眼星系存在的东西,应该也有黑眼星系的特定叫法,祁泽键入几个关键字,在网上搜了搜,笃定道,“魔气大概就是你们这里所谓的辐射污染。” 辐射,一种来回往返的电磁能量,若是超过特定数值,极有可能致人病变甚至死亡。但随着人类的基因等级不断提高,对辐射的免疫力也随之增强,而碳基人显然不在此列,他们很容易受到辐射的感染。 明知宿舍里有碳基人,还携带辐射源入住,这人是什么心思不言自明。 “妈的,王淼想谋杀你!我去看看!”欧阳晔立刻拿出一个微型检测仪,揣进兜里。他是体术者,对辐射污染的免疫力也很强,但临出门时舅舅却提醒他把检测仪带上,以防祁少被人暗算。现在看来,老江湖还是老江湖,到底被他料中了。 碳基人只要暴露在辐射污染源下几秒钟,病变就会埋入骨髓,然然慢慢发展、恶化,等那点辐射消退干净,病却已经入了膏肓,又加之碳基人体质脆弱,市面上的特效药,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能用,于是只能等死。待他察觉不对时,罪魁祸首早就把证据清理了,又能上哪儿伸冤? “这肯定是穆家的手段,太阴险了!”欧阳晔气得浑身发抖,出了房门却忽然笑开了花,怎么看怎么像个傻白甜的大少爷。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敲开王淼房门,笑眯眯地聊几句,仿佛跟人特别投缘一般,见王淼频频打哈欠,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卧室,拿出检测仪一看,他当即破口大骂,“操.他.妈.的王淼,竟然是核辐射,而且超过了8000mSv,这一个照面,他就想让你死啊!祁少,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没事,我一看见铭牌里渗出的魔气就用灵力包裹了自己。而且这种程度的魔气对我没用。”祁泽摆手嗤笑,“怪只怪他对我没有丝毫防备,竟然还敢把铭牌摘下来给我看。我打了一个聚气阵在上面,过不了几天,周围的魔气就会聚集在王淼周围,他体质再强也扛不住。” “辐射还能聚拢起来吗?”欧阳晔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感觉祁少杀人的手段一点儿也不比穆家少。 “能量会消散,自然也会聚拢。”祁泽指了指楼上,提点道,“这几天离王淼远一点,免得沾了晦气。” “我明白了。”欧阳晔乖乖答应,磨蹭半天就是不肯回房,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一个话题,“对了祁少,这栋宿舍的地下室是六个人共用的,你如果要炼器该怎么办?” “在我自己房里炼。”祁泽并不介意在欧阳晔面前展露一些手段。欧阳晔若想在帝国安身立命,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依仗,而且放眼帝国,应该没有人能拿出更高的筹码来打动他。 祁泽伸手一抚,原本狭窄的房间就扩大了百倍不止,一座宫殿莫名出现在落地窗后,黑的阴影,红的烛火,青的石板,白的立柱,一切都显得那样庄严肃穆,朴拙大气。 欧阳晔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吐出四个字,“折叠空间。”在现实中叠加一个如此广袤的的空间,不借助任何媒介,在时间与空间的洪流中,不前不后,恰好把这个异度空间放置在了现在的坐标,毫无疑问,这已经触摸到神的领域。 欧阳晔再次刷新了自己对这根金大腿的认识,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念想越发近乎于奢求。 “这就是传说中的随身空间?”他艰难道,“祁少,你的家族到底是干什么的?神仙?” “出过几个神仙。”祁泽随意摆手,“我要炼器了,你回房睡觉吧。” “我留下陪你炼器吧?”欧阳晔死皮赖脸地道。神仙家族,我的妈,当初被祁少捡到真是赚大发了。他想了想,继续补充,“风林火海也很喜欢陪你炼器。”对,是风林火海喜欢,不是我。 “随你。”祁泽从乾坤袋里取出三块石头,又取出一罐金沙,整齐摆放在地上。 “这不是空间矿石吗?我们黑眼星系就有。”欧阳晔指着石头。 “本来就是你们黑眼星系的矿石,我花星币买的。” “那这个沙子是什么?” “星沙。当某个小千世界快崩塌时,天上所有的星辰会有所感应并纷纷坠落。把它们收集起来就是星沙。”想起流星天坠的美丽场景,祁泽不禁失了神。他曾陪同父亲遨游无数个灵气溃散的小千世界,拢共才收集到一小罐星沙,当时不觉得多么珍贵,现在忆起来才觉得怆然。 “祁少你等等,我好像听错了。你说这是天上的星星?”欧阳晔掏掏耳朵,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就算再怎么学渣,他也明白一颗正常的星星体积有多大,绝不可能被收集起来,装在一个不足两升的小罐子里。祁少一定是在开玩笑! “具体来说,它们是即将坠落的星星,所以带有时间之力,并饱含扭转时间的意愿。用它们来打造空间物品,炼器师能更精准地把控时间比例。”祁泽边说边捞起一块石头,又从空气中抽取了一丝火元素,引入掌心。砰地一声轻响,白色火焰在他掌心跳跃,翻腾,慢慢将石头包裹。 欧阳晔哪怕拥有火系异能,也被这骇人的温度逼退数米。他只知道祁少擅长使用一尊青鼎,却不知道摒弃了青鼎的他,操控起火焰来却更得心应手。他整个人就是一尊鼎,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周围的火元素。那块坚硬的石头已经化成水,被他纤长的指尖一点一点捏成戒指的形状,并刻下许多玄奥的符文。 火焰越升越高,将他俊美的脸庞照得发白,他却半点也不觉得难受,打开罐子,掏出一把金沙,缓缓洒落在戒面。 直到此时,欧阳晔才相信了祁少的话。那些金沙果然是星星,它们发出坠落的轰鸣,在刺眼的星光中投入火焰。原本黑不溜秋的石头戒指浮现流星划过的痕迹,那么璀璨,那么神秘。而祁少身后也浮现一片星空,先是一颗接一颗地闪烁,然后陆陆续续陨落,那景象瑰丽无比,又悲壮决绝。所谓扭转时空的力量,就来自于这不甘消亡的哀鸣吧。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有灵,人是,物也是。炼器就是赋予死物灵性,虽然艰难,却也伟大。祁泽想起父亲的训诫,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微笑。他越发凝聚心神,缓慢而又均匀地洒落星光。 大约两小时后,掌心的火焰渐渐熄灭,一枚黑底带银色纹路的戒指就做成了。委托人并未寄来鲜血,祁泽只好把自己的鲜血融入进去,待那边确认收货,滴入鲜血,他的血液就可以作为间质,帮助戒指认主。 欧阳晔扑过来,急问,“祁少,这戒指能储存活物吧?时间比例是多少?你看,我生日快到了,这个戒指就当成礼物送给我吧?”如果能得到一枚装活物的戒指,在野外猎到等级高的狂兽就再也不用联络飞船去接应,运输成本至少能省下几百万。等级越高的狂兽越要抓活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肉质里的能量,否则等猎物死了,能量也流光了,辛辛苦苦拼命一场,结果只卖了几万块,谁肯干? 欧阳晔早就想好了,等到暑假,他也参加一个狩猎小队,去原始星球抓狂兽挣钱,这枚戒指正好得用。救星啊,祁少真是他的大救星,想要什么都能造,难怪那家网店的简介写得那么屌,这是有底气啊! “时间比例是外界一天,戒内十年。这时间流速正好拿来修炼,只可惜体积太小,才半平米,装不下你这么大的个儿,而且已经被人预定了。乖,等下回我再帮你造,这是要拿去卖钱的。”严君禹把戒指打包,准备等另外两枚做好就一块儿寄出去。炼器这行当真心赚钱,但也极其烧钱,没有宗门在背后支持,他只能手脚放勤快点。 “什么?拿去卖钱?这玩意儿要是被外界知道,整个帝国都会炸的!”欧阳晔感觉自己脑袋发晕。 “你觉得得到戒指的人会让外界知道吗?他又找不到我,还不得把这烫手山芋捂严实了?如果这人对我心怀恶意,就绝对无法在网上看见太玄神造宗的招牌,所以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祁泽把各种材料收进乾坤袋里,问道,“对了,黑眼星系有没有带时间属性的灵物?我这罐星沙恐怕不够用。” “有,帝国曾发现一颗带时间属性的陨石,现收藏在博物馆里,其他地方应该也有,只是没被人发现。我让舅舅帮你留意,一旦得到确切的消息就买下来。那东西虽然没什么用,但收藏价值很高,所以死贵死贵的。”欧阳晔事先提醒。 “我只怕没有,不怕贵。”祁泽无所谓地摆手。 “是啊,您太能挣钱了。”但更能花钱。欧阳晔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第48章 乾坤戒在乾元大陆十分普及, 所以炼制起来也容易。祁泽花了一整晚时间造好三枚,为了尽快获得尾款, 当天早上就寄了出去。 “货物已寄出, 请注意查收。亲如果还需定制类似物品,请自备材料。”祁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亲, 要给好评哟!” 听说收到的五星好评越多, 店的等级就越高,在网上就能让更多人看见。祁泽想把太玄神造宗的招牌打出去, 自然要悉心经营。所幸乾元大陆的文字在帝国只有少数老牌贵族看得懂,他不怕接不到优质客户。 厄瑞玻斯似乎一直在线, 很快就回复道,“验货后再付尾款,如果你耍了我, 后果是你难以承受的。” 祁泽板着脸地发了一个嘟嘴卖萌的表情, 然后果然关掉网页。 楼下, 严君禹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欧阳晔对着一块热腾腾的烤肉, 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根本不想吃这种东西, 但王淼太热情了,把所有人的早餐肉全都煎好,还在盘子上贴了名字,谁要是不吃就显得很奇怪。 “王淼你太客气了。以后我们自己的食物自己做, 不用麻烦你。”莫天磊非常感动,一边吃一边夸王淼手艺好。 “我也是顺手而已。冰箱里还有很多普通食材,应该都是祁泽同学的东西,但我从来没加工过,所以不太敢动。还是严教官经验比较丰富,他做的比我好多了。”看见走下楼梯的祁泽,王淼连忙招手,“你醒了?快过来吃早餐。严教官给你熬了粥,真香。” 祁泽用灵力封闭了嗅觉,面色如常地穿行在浓浓的“烤肉香”里。路过欧阳晔时,他阴森低语,“你吐一个给我试试。快吃,吃完去练剑。把吸收不了的能量渡给风林火海,你会好受很多。” 欧阳晔眼里噙着热泪,囫囵吃下烤肉后违心赞叹,“王淼,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真好吃!” 王淼笑着谦虚几句,祁泽这才满意了,揉揉欧阳大少爷的狗头,低声安慰,“乖,等宿舍里没人的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欧阳晔抱住祁少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腹部用力蹭了蹭。在外人看来,他是在向男朋友撒娇,然而唯有祁泽知道,这丫已经哭了,正借自己的衣服擦眼泪呢。每天都要吃这种又臭又毒的东西,异能者的生命力真是相当顽强啊! “你们俩的感情真好,在一起多久了?”王淼好奇询问,脸上适时露出羡慕的表情。 “两年多,快三年了。”欧阳晔很想在所有人面前给祁少打一个专属标签,又怕惹他不高兴,只好含糊其辞地带过去。 严君禹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碗白米粥,一碟蔬菜沙拉,一个削成块的水果,叮嘱道,“快来吃早餐,吃完我带你去机甲制造系报道。你昨天还有五块能量石没领,也没见工作人员来送,我帮你去问一问。” “是不是被人克扣了?机甲制造系可是穆家的地盘。”欧阳晔表情阴沉下来。 “目前还不知道。如果真的被人克扣了,这事我来解决。”严君禹把不情不愿地少年按坐下去,笃定道,“有我在,凡事不用担心。” “切,你以为你很牛是不是?等你爬到李子谦那个高度再来说话吧。人家还没成年就立下了十几个特等功,你都三十出头了还在学校里混日子。”欧阳晔翻着白眼儿。 严君禹只管盯着祁泽吃饭,对欧阳大少爷的话恍若未闻。他慢慢也摸索出经验来了,对付欧阳晔这种一张口就讨打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忽视他。 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莫天磊埋头吃肉,不敢插话。王淼圆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李子谦那是恰逢其会,正巧遇上虫族出现女皇,所以还没毕业就紧急调派去了前线。如果给严教官同样的机会,他也能成功。咱们生在相对和平的年代,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一直没说话的祁泽忽然抬头看他,笑容透出几分古怪的意味儿。欧阳晔顿时不吭声了,严君禹也若有所思地瞥了王淼一眼。 吃完早餐,严君禹带领祁泽去机甲制造系报道,工作人员态度很好,听说昨天的补给没送到,立刻拿出五块能量石交给祁泽,还一再为自己的疏忽道歉,仿佛真不是故意的。 祁泽倒也没说什么,盯着能量石看了一会儿,心里微微感到失望。这些能量石杂质太多,提纯出来只够一天的修炼,作用并不大。如此一来,他还得多赚点钱去买品级高的能量石。 帝国拥有很多附属星球,在能源方面并不匮乏,但能量石的产出却一直控制在各大世家手里,极少流往外界。他们把能量石划分为十个等级,等级越高,所含能量就越多,杂质也相对更少。唯有军方、异能者、机甲制造师能凭借相关证件合法购买能量石,而且还设定了限购政策。 像祁泽这样的新晋学员,唯一获得能量石的途径就是学校补给,想多买一点就必须考取机甲制造师资格证。该证也划分了等级,一到五级每月可购买五块相应级别的能量石;六到八级每月可购买十块相应级别的能量石;九到十级每月可购买二十块相应级别的能量石;S-SSS级并不设定上限。 也就是说,等祁泽考取了一级机甲制造师资格证,他每月可额外购买五块一级能量石,考取二级资格证,每月可购买五块二级能量石,以此类推。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也相当艰难的过程,连续三次没能通过考试,就再也没有往上升的机会。很多学员卡死在考证的路上,但如果跟对了导师,获得专业的辅导,甚至事先得知考题,这个过程就会容易很多。 导师的地位决定了学员的前途,于是所有学员都削尖了脑袋往穆姓导师名下钻。唯有穆氏能提供给他们最先进的技术,最光明的前途,哪怕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至少外在看上去很光鲜。 严君禹深知□□,也明白祁泽得罪了太多人,在系里肯定讨不了好,所以早就帮他安排了导师。拿回补给后,他提议道,“走,我带你去拜访我二伯严中逵,他答应收你当学生。” 欧阳晔走上前,把人一拦,“慢着,我舅舅也给祁泽安排了导师。李家的李炳辰你知道吧?技术不会比严中逵差。” 李炳辰是十级机甲制造师,不知道为什么,对穆家恨之入骨,曾无数次抨击穆氏的垄断行为,甚至指责穆氏的超能机甲存在致命缺陷,却又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因此被外界评定为疯子。而相比之下,严中逵则更低调,与穆氏也没有太大冲突。 “技术不会差?我二伯刚晋升为S级机甲制造师。”严君禹平静开口。 欧阳晔,“……”好吧,他好像又输了,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为了祁少好,给他找一个更牛逼的导师很有必要。 “那就去拜访严中逵大师吧。”他挠挠头发,表情有些沮丧。 “严中逵大师对学生有什么要求?”祁泽却并不急着行动。 严君禹打开各位导师的介绍栏,逐字逐句念道,“聪明勤奋、踏实肯干、听话乖顺……”越念声音越小,显然也意识到这些要求对祁泽来说太难了。他很聪明,这一点毋庸置疑;勤奋、踏实、肯干,这些还未可知;但“听话乖顺”这个标签却绝对无法按在他头上。 正相反,他是个极有主见的人,甚至有点专横霸道,与同样性情的严中逵凑在一起,结果恐怕并不美妙。 “看看李炳辰导师的专栏吧。”祁泽已经对严家二伯失去了兴趣。 欧阳晔尴尬地说道,“不用看了,他的专栏里什么都没写。” “那就去他的研究室看看。”这样一来,祁泽反而对李炳辰更感兴趣。为什么不写?要么就是要求太多,要么就是完全没要求,而且他似乎并不害怕没有学员选择自己,从而导致被降级。这样的人很有性格,相处起来应该比较有意思。 严君禹跟在两人身后,脸上露出苦笑。他渐渐看出来了,祁泽喜欢性格强烈的人,而自己若不是仗着那点救命之恩,恐怕还入不了他的眼。难怪他沉迷得那样快,清醒得更快。但糟糕的是,当他清醒时,自己却仿佛深陷了下去。 怀着沉郁的心情,严君禹给自家二伯发送了一条取消见面的短讯。没有人知道,为了安排好祁泽的一切,他耗费了多少精力。 李炳辰已经三百多岁,对S级的精神力者而言算是高寿。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正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蹲在一堆零件里。 “你就是祁泽?先说好,我喜欢自学能力强的学生,我的实验室随便你用,实验成果也随便你看,只一点,别动不动就来找我问问题。搞不懂不会自己去查资料?不会用脑子想?我把我这么多年的研究笔记借给你是摆着好看的吗?如果你能没事的时候消失不见,有事的时候过来帮忙干活,我就收了你。”老头子摸摸鼻尖,留下一团漆黑的指印。 要不是学校硬性规定每一位学员必须绑定一名导师,祁泽还真没必要跟谁学习。他把圆光术都打在穆燃身上了,还怕接触不到最高端的技术? 不过李炳辰的性格很对他的胃口。想当年他爹也是这样跟他说的:每一条证道之路总有其开创者。那么这位开创者是向谁学习的呢?当然是他自己。若要取得突破,若要获得顿悟,模仿是最愚蠢的方法,开创才是正途。 也因此,祁泽立即就答应下来,“谢谢导师。有事您尽管吩咐,没事我自个儿琢磨去。” 这么爽快?李炳辰显然有些惊讶,稍稍一愣就回过神来,把传输装置对准祁泽的智脑,吩咐道,“这些资料都是我近年来的研究成果,你看看下面的时间记录,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你也别以为我会藏私。你只管按照顺序去学,每个阶段都学透,一口气考到八级不成问题。等你拿到八级证书就来我的研究室打工,我每个月付给你五块八级能量石做报酬。至于能不能考到十级证书,就全看你干活卖不卖力了。” 李炳辰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些奸商的味道,但祁泽却半点不觉得为难,飞快答应下来。 “行,那你回去吧。我这里暂时用不上你,先把证儿考了再说。穆家那些龟孙子如果敢为难你,老子撅死他们!” 祁泽反复道谢,这才走了。 --- 与此同时,一名机器人快递员把一个小小的包裹送进一座空旷而又死寂的庄园。 “这么快?”开门的是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也不验货,直接就在快递单上签了字。 “亲,给一个五星好评呗?”快递员厚着脸皮说道。 男子抬起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抹了把脸,认真劝说,“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疯子,骗了我们老板三个亿,还硬要我们老板给五星好评,你可别学他。” “骗了三个亿?”机器人的眼睛猛然睁大,方形嘴巴也变成了O形。 “是啊,先让他骗去玩玩儿,反正我们老板会追回来的,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行了,五星好评暂时没有,下回你来送货的时候我给你补上。” “那你一定要记得啊亲!”机器人快递员合拢双手,比了一个心,胸口的屏幕也应景地出现一颗粉色桃心。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看着辣眼睛。”男子一手遮眼,一手捏着盒子,迅速跑上三楼。 这是一个极其昏暗逼仄的房间,窗户和窗帘拉得紧紧的,俱是不透光的纯黑色,一台老旧电脑成了房里唯一的光源,一只机械手正按着键盘,动作十分缓慢。忽然,那只机械手停住了,然后咔擦咔擦响了几声,顿时散落成一堆零件,浓黑烟雾从断裂的线路板里钻出来,呛的人头疼。 “BOSS,我让机械师来给您换一只手。”中年男人立刻走上前收拾残局。 “不用换了,反正会被这些死气侵蚀。”机械手的主人回过头,脸庞被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照射得更加苍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双腿和腰腹也都是由机械构成的,这种大面积的损伤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就活不成了,但他除了身体消瘦,脾气古怪,竟然没有太大问题。 当然,对一个曾经健全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最残酷的结果。 “怎么能不换呢。”中年男子嗓音有些沙哑,“手坏成这样,腿和腰肯定也出了问题。我得赶紧找机械师来看看。您放心,这次我们一定找强度更大的合金来打造零件,保证能用上三个月。” “你们连超合金都找来了,还能换成什么?”男子,或许我们应该叫他厄瑞玻斯,慢慢操控着轮椅来到属下面前,指着他手里的盒子,“传说中的神器送来了?打开让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已经让阿峰去找人了,保证把他带到您面前,一口一口把那三个亿吐出来。现在的骗子也太猖獗了,什么牛都敢吹。”男子边说边胡乱扯掉外面的包装,拿出三枚戒指,然后愣住了。 厄瑞玻斯摩挲下颚,微笑道,“外形很漂亮。不,用漂亮来形容实在是太贫乏了,我得找个更好的词语。”他拿过戒指,放在掌心掂量,继续道,“瑰丽、神秘,像坠满流星的黑夜。单凭这个外形,我就能原谅店主的欺诈行为。” 他活得太无趣了,总想给自己找点乐子,而这位店主就是他近期最大的乐子。 “咦,盒子里还有一封信,BOSS您看看。”中年男子看不懂这种古老的方块字,只用扫描仪扫了一遍,以策安全。 “字儿写得真漂亮,看来这位诈骗犯先生还是贵族出身。”厄瑞玻斯的金褐色竖瞳里终于流泻出一丝兴味。没有十数年的悉心教导,绝写不出如此漂亮的毛笔字。而做工纯正的宣纸、毛笔、砚台等物,造价皆十分昂贵,普通人别说花钱买,连见都没见过。 “墨香很浓,字体也独具风格,这可不是二三流的贵族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厄瑞玻斯仔仔细细把信研究了一遍,这才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 “使用前请滴血认主。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下属。 “应该是让您挤一滴血上去。” “是吗?看在这笔好字儿的份上,我就再陪他玩玩。”厄瑞玻斯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三枚戒指上,淡淡道,“你说这是什么材质?石头不像石头,金属不像金属,看着还……”他忽然停住话头,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BOSS您怎么了?这戒指有问题?” “不,没什么问题。”厄瑞玻斯的嗓音有点沙哑,摆动另一只完好的机械手臂,命令道,“给我找三块古董钟表过来。” “好的,我马上去。”中年男子不敢多问,连忙下去了。 厄瑞玻斯这才露出惊骇的表情,急急忙忙把戒指放在桌面上,免得摔了,略微想想,又找出一个柔软的礼盒,放好戒指后关紧盒盖,压在膝头。 “拿到没有?怎么那么慢?”半分钟不到他就开始大声催促,仿佛耐心尽失。血液喷溅的瞬间,他的脑海中竟莫名出现了三枚戒指的用法。对于精神力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的他来说,这绝不可能是幻觉。 “BOSS,这些钟表都很贵重,您想要哪三块?”中年男子犹豫不定。 “随便。动作快点。” “好吧好吧,这就来了。”中年男子捧着三个古董闹钟上来,看见老板摆放在膝头的礼盒,不免愣了愣。刚才还拿在手里抛来抛去,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稀罕起来了? “打开屏蔽器。”厄瑞玻斯语气慎重。 男子心里越发感到古怪,却也乖乖打开了庄园的屏蔽器。与此同时,庄园的坐标消失在主脑的全息地图里,没有任何交通仪器能在这种状态下抵达,也没有任何监控器能够正常运作。 为了三枚小小的戒指,这座本就闭塞的庄园竟开启了最高防御状态,这不得不令男子多想。 “BOSS,难道这三枚戒指是真的?”他嗓音有些发抖。能储存活物的戒指,这意味着超越穆飞星的制造大师就在帝国;也意味着神的领域已经被打破。但外界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这明显不正常。 “如果真有这样的制造大师,早就被皇室当神仙一样供着了,哪里会自降身份开网店?”他立刻否定了那近乎于荒唐的猜测。 “是真是假,验过就知道了。”厄瑞玻斯利用精神力把三个闹钟分别收纳进空间戒指里,等待片刻又取出来。 令人不敢置信的情况发生了,其中一个闹钟走快了很多,另一个似乎停滞不动,还有一个没有任何误差。厄瑞玻斯反复实验了很多遍,又让属下找来三棵树苗,分别放进三枚戒指里。 “BO,BO,BO,BOSS,”耐心等待两个小时后,中年男子结巴道,“这棵树苗长高了!另外两棵没什么变化,却都活得好好的。那位店主不是骗子!” “嗯。”厄瑞玻斯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微笑开口,“看来老天爷总算让我在临死之前幸运了一次。神级制造师,这是真的!”他双目泛红,神情激动,连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颤声下令,“立刻把尾款打过去,我手臂坏了,会影响操作,打错数额就不美了。” “我马上去办。”中年男子匆忙走出去,似想起什么又转回来,迟疑道,“BOSS,之前我们开的价是不是太低了?要不要再加点?” “大师既然同意了,我们也不用多此一举。他们那些人脾气都很古怪,说什么你听着就是。” “好,我立刻去打款。”中年男子再次走出去,又滴溜溜转回来,叮嘱道,“BOSS,别忘了给大师五星好评。在电脑上戳五下,您能办到吧?” 厄瑞玻斯,“……我可以给他满天星好评。” 第49章 夜里八点, 以往早就陷入死寂的黑莿花庄园,如今却灯火通明, 一辆飞艇运送了许多温顺的小动物过来, 正一只一只接受健康检查。 “你们老板转性了?不怕吵闹了?”常年为黑莿花庄园运送补给的农场主正一脸好奇地打探情况。 “总是一个人待着对健康也不好。医生吩咐了,让他多养养小动物。反正我们庄园够大,干脆散养一些,就当点缀了。听说别的庄园也是这么干的。”高壮男子接过供货单查看。 “的确, 别的庄园大多会散养一些小动物, 也不要多么名贵的品种,性格温顺, 容易繁殖就行。三五年过去,一群一群小动物在森林里出没, 看着就很生机勃勃不是?”农场主把检测仪收进空间钮里,摆手道,“好了, 全都检查完了, 这批玳瑁没有问题。您给我签个字吧?” 高壮男子爽快地签了字, 正准备把笼子带上楼, 那老板又迟疑道, “这批玳瑁是基因改良品种, 虽然出产的宝石品质很高,但生长年份也同样高得离谱,十年才换一次壳,每次只能剥离五到十块宝石, 你们如果想增加庄园的产出,不如订购普通品种,它们半年就能换一次壳,成长速度非常快。” “不了,”高壮男子立刻拒绝,“我们就是养着好玩,不图什么宝石。” “那行吧。我只是听说你们老板得了基因崩溃症,被家里赶出来了,怕你们存在经济上的困难。”农场主也不多劝,告辞道,“还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八折优惠。” “好的,谢谢。”高壮男子等人走远了才提着一个小笼子走上楼,把其余动物留给机器人管家处理。 昏暗的主卧室内,厄瑞玻斯重新安装了一只机械手,正翻来覆去地把玩三枚戒指。靠窗的角落放着一棵小树,三米高的繁茂树冠快要顶穿天花板,虬结的根茎把直径不到半米的花盆都给撑破了,许多泥土掉落在雪白的长毛地毯上。 “长高这么多?”高壮男子惊愕开口。 “嗯,半天时间而已。”厄瑞玻斯看向他手里的小笼子,说道,“拿过来吧,放进这个生态圈里。” 自从收到戒指后,他就一直没闲着,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不说,还打算亲自进去待一会儿。要不是属下极力阻止,又购买了小动物代替,他早就以身犯险了。 高壮男子把两只玳瑁放进事先打造好的生态圈里。为了确保它们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存活,生态圈里有水源、微生物、小鱼、小虾、苔藓,水草等,完全是一个微缩的世界。 厄瑞玻斯一边把微缩世界纳入时间流速快的戒指,一边满怀期待地嘱咐,“明天同一时间,记得提醒我把它们拿出来。” “好的。BOSS,太晚了,您该睡觉了。” 厄瑞玻斯点点头,操控轮椅来到床边。高壮男子立刻去搀扶他,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听咔擦一声响,刚换上去没多久的机械手臂竟然又报废了,一层层锈迹爬满原本光滑的金属外壳,竟无端显出几分行将腐朽的气息来。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响,不仅手臂,连双腿和腹部的机械装置也都有散架的趋势。 高壮男子心下一凛,连忙把老板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立刻联络机械师。 “这次的材料不太坚固,我让他们换一种看看。”高壮男子紧张解释。 “不用瞒我,这次的材料是超合金,用来打造超能机甲外壳的,怎么会不坚固?是我身体里的死气变多了。”厄瑞玻斯摇头道,“太晚了,让阿峰回去吧,明天早上再赶过来不迟。把这些零件收一收,你也早点睡。不用担心,既然老天爷让我在这种时候遇见一位神级制造大师,就是在暗示我命不该绝呢。” 想到那位大师,高壮男子的心情果然也安定很多,连忙收好散落的零件,悄悄退下了。常年笼罩在庄园周围的浓雾仿佛变淡很多,微微透出一丝皎白的月光。 ------ 与此同时,祁泽正捏着一颗能量石,对准灯光查看。 “透明度这么差,肯定连品级都评不上。”欧阳晔手里也拿着一颗能量石,撇嘴道,“我刚才找人打听过了,就算还没考到资格证的新学员,得到的能量石也都是一级的。咱们手里这五颗明显是人家不要的下脚料!穆家还号称超级世家呢,心胸比针尖还小。” “不怪他们。”祁泽摆手道,“如果谁敢把我太玄神造宗的顶级传承弄得天下皆知,我不弄死他算好的了。” “还没打算弄死你呢?隔壁的王淼哪儿来的?上次的刺杀又是哪儿来的?只要你活得好好的,穆家就不会停手。”欧阳晔忧心忡忡道,“祁少,咱们还是回海皇星吧,那里好歹是欧阳家的地盘。” “要想学到真材实料,就得在大宗门里待着。”祁泽握紧能量石,懒散一笑,“想弄死我?穆家还没那种能力。” 说这话时,一缕缕黑白交错的光芒从他指缝里透出来,闪烁几秒后骤然熄灭,再摊开掌心,原本小小一颗能量石变得更小了,数量却多出一颗。 “祁少,这是怎么回事,你变魔术呢?”欧阳晔盯着两颗石头,半天不敢去拿,只因纯黑色那块带给他一种极其不适的感觉,就像R型放射源。 核辐射已经对进化过后的人类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恐怖的R型放射源。那是一种绿色的,会发光的矿石,无论虫族还是人类,暴露在它射线下几秒钟就会死亡,而遗留下来的辐射污染得花几百年的时间才能慢慢消退。 黑色石头不会发光,但仅仅是盯着它,就让人脊背发寒。 “这是提纯过后的能量石。”祁泽拿起那颗晶莹剔透的石头,又拿起那颗纯黑色的石头,“这是从能量石里剥离出的杂质。确切的说,它也是一种能量,不过更暴戾,一旦被吸收,会对人体和机器造成巨大破坏。” “你能提纯能量石?百分之百?”欧阳晔鼓着眼睛。 “这是我的特殊能力。你用异能称呼它也可以。”祁泽不欲多说。 欧阳晔表情恍惚的点点头,又呆愣了几秒钟,这才猛然醒转,“祁少,你的能力太可怕了,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以后我什么都不问了,你有什么好东西记得漏一点给我就行。也不用免费,我拿钱买,像那个考试专用的玉板就很不错。祁少,你可能不知道,在黑眼星系,就算是3S级的精神力者也无法完全提纯能量石。穆飞星曾加工了一块纯度达到88%的能量石,从那时起到现在,几百年过去了,88%一直是最高纪录,没人能够打破。而且那块能量石的品级本来就很高,提纯起来难度应该比你这块小得多。所以你自己掂量掂量,在不能自保的情况下,要不要把这种惊世骇俗的能力暴露出去。” 祁泽却半点不慌,张口就问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那块石头应该能卖钱吧?” 欧阳晔,“……能卖。” “价格高不高?高的话我就提纯几块拿去卖,不高的话我自己用。” “纯度百分百的能量石肯定好卖。具体的价格还得参照能源储量,能源储量越高,价格就越贵。有的能量石重达几吨,能源储量却非常少,售卖价格自然很低;有的能量石只几克重,能源储量却非常高,售卖价格自然也贵。像系里发你的这几块能量石大概就是那种连品级都评不上的大能量石的边边角角,只能给机器人管家用一用,一块也就几百星币的样子。” “有没有检测能量的仪器?” “有,舅舅让我把各种仪器都带了一台过来。”欧阳晔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台盒子形状的检测仪,说道,“这是最新型号的能量监测仪,精确性很高。把能量石放进去扫一扫,几秒钟就能出结果。” 祁泽立刻把提纯的,只有硬币大小的能量石放进去。嘀嘀嘀一阵响,显示屏给出一串数值,7.9千兆焦耳,也不知是个什么标准。 欧阳晔却倒抽一口冷气,把那块石头拿出来看了又看,哑声道,“只这一块能量石就足够把一颗小行星炸成碎片。我再具体点跟你说吧,有了这块石头,王轩那台G9至少可以在满负荷状态下运作十年。百分之百的纯度,对机械的损伤率几乎为零,这太扎眼了,祁少,我建议你暂时别拿去出卖。” “那行,我自己用。”祁泽是个果决的人,立刻把石头里的灵气吸收得一干二净。 看着化为一缕青烟消失的能量石,欧阳晔傻眼了,想问又不敢问,差点把脸憋青。他从没听过能量石还能被人体吸收的,难道祁少不是人,而是一台机器? “等我修为再恢复一点,就可以把多余的石头拿去卖。”祁泽摸摸下颚,感觉这点灵气根本不够塞牙缝,还是炼器最实在。至于这颗纯黑色的,充满暴戾能量的石头,他还想拿去做几个试验。他有预感,这种石头和魔晶一样,会有大用。 想罢,他正准备遣走欧阳大少爷,房门却被敲响了,严君禹拿着一个盒子进来,说道,“这是你的开学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玩意儿?”欧阳晔飞快把能量检测仪收进空间钮里。 祁泽掌心一翻,那颗黑色石头就不见了,微笑道,“谢谢严教官,你太客气了。是我麻烦你,本该我送你谢礼才对。” “是啊,”欧阳晔笑嘻嘻地附和,“你想要什么?我让舅舅立刻去准备。” 严君禹看也不看他,只专注凝视少年,柔声询问,“喜欢吗?” “不……太喜欢了。”已经把礼盒推出去的祁泽自然而然又把它抢过来,眼角眉梢堆上笑意。盒子里整齐码放着九块晶莹剔透的能量石,单看成色就知道品级不低。 “这是九块九级的能量石,寓意长长久久。祝你在帝都星生活愉快。”严君禹并不解释长长久久的具体含义,指尖拨了拨少年翘起的发丝,微笑道,“早点休息,做个好梦。” “谢谢你。”祁泽是真的有点感激严君禹了,正准备翻找乾坤袋,送点不太扎眼又拿得出手的回礼,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严君禹立刻跑出去查看,却见王淼躺在地上,莫天磊跪在他身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也不说做做急救什么的。 “基,基因崩溃症!他得了基因崩溃症!”莫天磊的父亲就是得这种病去世的,所以他一看就知道。 “从外表上看的确有点像,你们让开,不要碰他。”严君禹立刻拨打急救电话。 欧阳晔伸长脖子看了看,不禁咋舌。昨天晚上祁少还说王淼要倒霉,今天晚上人就出了事,这速度真够快的。古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这样看来,祁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啊! 想到这里,他连忙捂嘴掩笑,眸子里却露出惊恐担忧的情绪。他就喜欢坏的真实的祁少,比某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好多了。 祁泽收好能量石,这才溜溜达达出了房门,也不靠近,只表情漠然地站在欧阳晔和严君禹身后。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世界的运行法则,乾元大陆如此,黑眼星系也是如此。 王淼剧烈抽搐着,皮肤遍布青黑色的血管,里面似乎有许多小虫子,正一边蠕动一边往外钻,模样看上去极其恐怖。他想嘶吼,大张的嘴巴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喀喀喀,喀喀喀……像老旧的风箱,又像亡灵的哀鸣。 但他脑子似乎是清醒的,用力抓住胸前的铭牌,想把它扯下来。但疼痛夺走了他全部力气,他只能紧紧握着……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下一个动作。 “我知道这是你最珍视的东西,我不会让医生把它取下来的,你放心。”莫天磊十分“善解人意”地安慰。 王淼鼓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瞪视对方。但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医护人员将自己抬上救护车,快晕过去时,他还依稀听见莫天磊殷切的叮嘱,“你们别把他的铭牌弄丢了,他醒过来会着急的。” 急救室外,莫天磊、欧阳晔、严君禹正站在抽烟区吞云吐雾,祁泽坐在长廊的另一头摆弄智脑。电梯门打开,又一辆悬浮担架快速冲出来,后面跟着一群医生和家属,其中几个还很眼熟。 “穆燃,你怎么来了?”严君禹有些惊讶。 “我弟弟病了。”穆燃的脸色很难看。 “哪个弟弟,穆伦?”严君禹知道,唯有同父同母的弟弟病了,穆燃才会露出如此焦急的表情。 穆燃似乎没空与他说话,点点头就跟着担架去了,穆韫没在,穆家倒是来了几个族老。穆伦痛得厉害,在担架上扭来扭曲,嘴唇变成了紫黑色,体表覆盖着许多粗壮的青筋,这明显是基因崩溃症的症状。 一天之内,接连有两个人得了基因崩溃症,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危险性比较低的精神力者,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严君禹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祁泽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现在,他可以肯定,指使王淼的人就是穆伦无疑。那么浓的魔气,王淼一个人吸收不了,自然会渡给同样接触过铭牌的人。 “怎么又是基因崩溃症?太可怕了!”莫天磊差点飙泪,连忙转过身面对墙壁,不敢再看。 欧阳晔盯着穆燃的背影,徐徐开口,“我听说穆伦是穆燃同父同母的弟弟,因为受宠的缘故,所以性格十分张狂,谁要是敢跟他作对,谁就会莫名其妙出事,要么死亡,要么失踪,无一例外。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家祁泽出手?”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他快死了。”严君禹杵灭烟蒂,语气平淡。除了穆燃,他对穆家人并没有多少好感,死不死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如果穆伦的病与王淼有关,而王淼准备向祁泽下手,这就另当别论。 想罢,他立刻联络属下,让他们去查一查穆伦最近的行踪。 二号急救室的灯刚亮起,一号急救室的灯就熄灭了,一名医生边摇头边走出来,“我们尽力了,请各位节哀顺变。” “是什么病?”严君禹率先走过去询问。 “基因崩溃症。” “这不对!基因崩溃症不会一发病就死亡的!不是应该有一个衰竭的过程吗?我爸爸得过这种病,我知道。”莫天磊立刻否定。 “我们也觉得很意外,但经过全面检查,的确是崩溃症没错。我们怀疑该病的病毒也产生了进化,导致衰竭过程大大加快,从病发到死亡,竟然不到一小时,这真是一个坏消息。我必须立刻通知全星系的医疗协会,让他们提高警惕。”医生略一颔首就匆匆走了,表情显得很焦急。 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再次转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超合金打造的小盒子,厉声问道,“这块铭牌是从哪里来的?护士把它带进病房,它却毁了我们所有的医疗仪器!经过检查,我们发现它含有极高的放射性物质,浓度简直超过了R矿石!是谁把它带到帝都的?知不知道一块几克重的R矿石就足够杀死一区所有人口?” R矿石有多么恐怖,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话一出,整个走廊陷入死寂。祁泽却低下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在聚气阵里又嵌了一个导气阵,还留下一缕神识,唯有直接接触铭牌并心怀杀念的人才会受到感染。 也就是说,今天之内,王淼一定见过穆伦,还把铭牌交给他查看了。这也不奇怪,那么高的核辐射,自己却一点事没有,穆伦没见到预想中的结果,肯定得问一问。 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就是了。 “难怪王淼病亡的速度那么快,原来是受到辐射的原因。”医生既感到庆幸,又感到愤怒,斩钉截铁道,“所有与王淼接触过的人都不准离开!我已经报警了,此事将由军部和警政部共同调查。”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列全副武装的警察围过来,将一号急救室和尸体封锁,又扣押了相关人员。那个超合金装载的铭牌也在重重防护下交给了特殊部门处理。 皇宫和上下议院皆设在一区,而此处更拥有几亿人口,帝国无论如何都会严查到底。越是站在顶端的人就是越是惜命。毫无疑问,R矿石竟然出现在帝国首都,这实实在在戳中了所有领导人的痛处。管你有天大的背景,只要参与了这件事,最终都逃不过极刑。 祁泽一行先是被带去隔离检查,确定没有受到辐射污染,这才开始提审。被警察带走时,严君禹并不感到慌张,反而满心无奈。这是第几次跟有关部门打交道,他数都数不清了,好像只要跟祁泽在一起,就总能遇见这种情况。 欧阳晔悄悄凑到祁少耳边,笑着问道,“事情又闹大了,你说军部和警政部能不能查出真.相?” “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这个国家的国运也就到头了。”祁泽低不可闻地回复。 欧阳晔这下放心了,被领到一个小房间后便把能说的全交代清楚。他出入审讯室也不是一回两回,心理素质杠杠的,无论面对多大的官儿都不慌,又因为对祁少的盲目信任,竟然阴差阳错地通过了测谎仪的扫描,顺顺利利被放了出来。 事后严君禹告诉他警政部的特级审讯室里秘密安装有测谎仪,他才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脑门细汗。 祁泽和严君禹自然不会出问题,莫天磊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也通过了调查。当警政部和军部忙着寻找线索时,在同一时间发病,又以同一种方式暴亡的穆伦把他们怀疑的目光吸引过去。 第50章 两百年前, 有一名来自于星盗团的恐怖分子把一块10克重的R型矿石吞进肚子里,带入了帝国的附属星球天英星, 导致当地几千万民众暴亡, 土地、河流受到严重污染,至今无法恢复元气。 这次事件被载入史册,命名为“天英灾难”,而该地区沦为了名副其实的死亡区域, 别说人类, 连生命力最强的虫族都无法繁衍。原本属于高等星的天英星,也变成了无人造访的低等星, 民众的生活难以为继,不得不陆续搬离。 这次灾难留给人太过深刻的印象, 于是当同样的情况发生后,帝国立刻开启了调查。祁泽一行回到学校时,已经有大批警察封锁了校门, 只准进, 不准出, 学校里所有人都必须接受隔离检查, 确定没有受到辐射污染才能放出去。还有一群科研人员拿着扫描仪到处扫描, 以确定土地和水源没有出现问题。 天英星只是一颗附属星球, 虽然遭受了那样的灾难,却不会对帝国的整体实力造成影响。但帝都星则不一样,这里是政治、文化中心,一点点动乱就会波及甚广。 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向来是政客们的拿手好戏, 祁泽只怕他们闹得不够大,根本不怕收不了场。 由于许多师生正在接受隔离检查,开学第一天,帝校不得不发出停课通知。把辐射源带入人口密度如此大的区域,而且该区域还集中了帝国新一代的中坚力量,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死亡事件,将会对国运造成十分深远且极其恶劣的影响。 这种情况自建校以来还是首次发生,校方对此十分愤慨,并表示一定会密切配合警政部和军方的工作。王淼的所有情况,包括他小时候尿了几次床,这会儿恐怕已经掌握在调查小组手里了,而他与穆伦之间的,算不上多么隐秘的联系也被挖了出来。 皇室和上下议院本就对穆家十分不满,却始终没能抓住要命的把柄,一收到调查小组的报告,立刻就行动起来。穆家的核心技术虽然暴露了出去,但他们在各个领域的触角却扎得很深,不借此斩断他们的枝叶与根茎,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也因此,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的。 “妈的,王淼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把R型矿石带进学校,还跟咱们住了一天一夜,他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坏,老子哪里会三更半夜送他去医院急救?一剑捅死都算便宜他了!”欧阳晔一边推开大门一边骂骂咧咧。经过几轮严密地检查,他们总算在傍晚之前回到了宿舍。 “人心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莫天磊真有些吓住了,想起王淼不同寻常的热情态度,颤声道,“他是故意把R型矿石带进来的吧?就像天英灾难里的恐怖分子一样?” “应该是。”欧阳晔用绸布仔仔细细擦拭风林火海,遗憾道,“可惜他死得太快,要是没死,老子一定给他捅个对穿。” “最近你们不要在外面乱走,防护服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严君禹从自己的空间钮里取出几套防护服,一一分发下去,见祁泽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似乎快睡着了,连忙把他扶起来,轻轻拍打脸颊,“祁泽,快醒醒,吃点东西再睡。我给你做两个三明治,很快就好。” “不过是个担保人而已,怎么什么都管?管报名,管学业,现在还管吃管睡啦?你怎么不辞了军职去当保姆呢?”欧阳晔酸溜溜地开口。 “像你这样的我就不会管。”严君禹捏了捏祁泽挺翘的鼻尖,见他不耐烦地坐起来,抓乱了额前的头发,这才笑着走进厨房。 “我这样是哪样?你给我说清楚!”欧阳晔跟在严君禹屁.股后面追问。 “欠打样。”严君禹没说话,祁泽却幽幽开口。 欧阳晔立马怂了,冲祁少咧嘴一笑,乖乖坐回沙发擦拭风林火海。他就是看不惯严君禹当着自己的面对祁少嘘寒问暖,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莫天磊低落的心情被欧阳大少爷这一搅和,竟轻松很多。他也走进厨房,准备把今天发下来的肉片腌好,却被严教官请了出去,“祁泽闻不惯烤肉的味道,你等他吃完了,睡着了,再来做饭吧。他是碳基人,身体比较脆弱,你平时多照顾他一点。” “好的教官。”莫天磊是个厚道人,立刻把食盒塞回冰箱,乖乖出去了。如不是能量所需,他自己也不想吃这种肉。听说生活在末世纪元的异能者并没有特殊的药物能剔除狂兽肉的杂质,只能捏着鼻子生吃硬嚼,想想也是佩服。 他刚走到客厅,门铃就响了,打开一看,竟是八.九名体格高壮的青年男子,虽然还穿着学生制服,胸前却都佩戴着军功章,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强大。 “学长好。”莫天磊连忙行礼。 “我们找严君禹。”几人绕过他,自动自发走进客厅,先是四下看了看,感叹了一句真小,这才指着祁泽问道,“你就是那个碳基人?”问话不算,其中一个还伸出指头,戏谑道,“听说碳基人的身体比豆腐还软,一戳一个洞,我试试。” 欧阳晔眉毛一皱,提剑就砍,却被快速赶来客厅的严君禹挡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用力捏住那人的指尖,冷声开口,“杜家河,你想跟我敌对?”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不是好搭档吗?”杜家河笑嘻嘻地收回指尖,又点了点面色如常,正用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视自己的祁泽,说道,“难怪你喜欢,这容貌,这气质,别说碳基人,就算在高等基因的硅基人里也不算多。不过你玩玩也就罢了,何必跟穆燃闹翻?没有穆燃的支持,我们这个狩猎小队上哪儿买高等机甲和能量石?机甲坏了谁又来帮我们修?有顶级珍馐你不吃,吃什么清粥小菜?” “我们进去说。”当着祁泽的面说这些话,显然是对他的不尊重,严君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不忘把三明治端出来,柔声叮嘱少年吃完了再睡。 “在哪儿说不一样?我们今天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想问你,你和穆燃的关系没受这玩意儿的影响吧?穆燃要是不再赞助我们狩猎小队,我们可要跟你拆伙了!虽然穆家的核心技术被这玩意儿传了出去,但别家一时半会儿也造不出机甲来,我们还得求着穆燃才行。”杜家河指着祁泽,一口一个玩意儿。 欧阳晔气得想咬人,祁泽却依旧摆弄着平板电脑,仿佛没听见这些羞辱性的话。严君禹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斩钉截铁道,“那就拆伙吧。”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杜家河是第五军团的少主,还真不用死扒着严家不放。在帝校,也就穆燃能让他另眼相待。 “别啊君禹,我刚问过穆燃了,他说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站在角落的一名高壮男子抬起手腕,阻拦道,“你等等,我让穆燃亲自跟你说几句。你为了一个碳基人放弃他,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他话音刚落,穆燃就出现在全息屏上,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像是一整晚没休息的样子。“我现在很忙,待会儿再回你。”他似乎正在查看一份文件,说完抬起头,发现严君禹也站在人群里,憔悴的表情立刻收敛起来,语气也变得温柔很多,“君禹?你们这是……”他四下看了看,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保证道,“是为了狩猎小队下一季的补给吗?你放心,机甲和能量石我会准备好,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就说穆燃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君禹还不信。”高壮男子欣喜道。 杜家河正想跟穆燃搭搭讪,严君禹却坚定道,“穆燃,我已经有了专属机甲师,我们过去不是搭档,将来也不会是。以前从你那儿拿到的补给,我都有花钱购买,比市价低的部分我会补给你,你把账单发过来。” “君禹,你非要这样吗?”穆燃直勾勾地盯着他。 “回来的当天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和你既不是搭档关系,也不是从属关系,我的人生不需要听从你的安排。”严君禹下意识地看了祁泽一眼,表情有些紧张。 穆燃心细如发,怎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强烈的自尊心令他不愿做出挽留的举动,只好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再见吧。”通话瞬间切断。 “君禹,你疯了吗!”高壮男子恨铁不成钢地质问。 杜家河却哈哈大笑起来,“严君禹,你果然有种,连穆燃这样的极品都舍得放弃。那行,我们散伙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机甲如果坏了,这碳基人怎么给你修。他是从艺术系转进来的吧?机械图看不看得懂?” “看不看得懂关你屌事?回去跪舔穆燃的屁.股吧,你这个傻叉!”欧阳晔忍不住了,冲这群人竖起中指。 “你他妈的又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杜家河笑嘻嘻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他说错了吗?你,就,是,个,大,傻,叉!”祁泽扔掉平板电脑,爬起来站在沙发扶手上,从高处俯视一群异能者,慢慢地,一字一句强调,并竖起了两根中指。 “嘿你这……”杜家河被彻底惹毛了,正要冲过去教训两人,却被严君禹勒住脖颈,强硬地带出去,又三两下把其他人撵走。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脸上的怒气已经消退干净,眼底不知不觉沁出几丝笑意。 少年光着脚站在沙发上,一边眉毛挑高,一边嘴角勾起,两只中指伸得直直的,小模样比欧阳晔还欠揍。但严君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反而十分喜欢。真正的祁泽就该是这副鲜活的模样。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找上门来。”严君禹耐心解释,“我们组建了一支狩猎小队,每到寒暑假就会去原始星球抓捕狂兽,穆燃为我们提供装备和能源。如今我跟穆燃闹翻了,他们担心以后没有稳定的渠道购买高等机甲和能量石,这才准备跟我拆伙。你也知道,能量石和高等机甲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我们就算拥有军籍,供应量也很有限,而穆燃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合作者。” “所以你就被舍弃了。”祁泽一针见血地指出。 “也不算舍弃,本来就是互相合作的关系,合作不下去随时能拆伙,这很常见。”严君禹摇头叹息。 祁泽思忖片刻,问道,“所以我现在是你的专属机甲师?你的机甲坏了只能找我修理,不能找别人?”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找别人的,但机甲师一般都很傲气,不会跟已经绑定了专属机甲师的人合作。你别担心,在你学成之前,我的机甲都由我二伯修理。” 祁泽深深看他一样,语气笃定,“虽然我在帝都星没有根基,不能像穆燃那样无限制地供应你高等机甲、零件、能量石,但必要的保养和维修却难不倒我。只要你一天是我的担保人,你的机甲就归我管,不用麻烦别人。必要的证件我会尽快考到手。” “你别急,先打好基础再说。”严君禹口头劝阻,心里却涌上一股甜意。他不需要从祁泽身上索取什么,只但愿他能获得最好的一切。不要因为基因被人嘲笑,也不要因为出身断绝了前途。他的生命本就短暂,更该活得精彩一些。 “我的基础很牢固。”祁泽却不听他的,拿起平板电脑回了房间,说是要复习考题。至于桌上的三明治,早被欧阳晔吃光了。 ----- 放射源研究所内,几名专家反复核对过数据后,最终确认道,“这真是我们平生见过的最奇怪的一种放射源,如此高的浓度,竟然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你看看那只小白鼠,放进去两个小时了还活得好好的。” “但王淼和穆伦又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那名护士和这只小白鼠都没事,所以直接接触并不是诱发感染的原因,我们只能说它的辐射伤害具有选择性,这也许跟体质或基因有关。要不这样吧,你们把王淼和穆伦的尸体运过来,我们再研究研究?” 几位专家搓着手,把酝酿了很久的想法提出来。 调查小组的负责人为难道,“王淼的尸体可以交给你们,但穆伦的尸体穆家死活不愿意拿出来。我们再交涉看看。” “还交涉什么?为了暗杀一名碳基人,竟然把如此危险的放射性物质带入帝都星,那穆伦简直疯了!他当帝国是他家开的不成?要我说,政.府应该直接把事件真.相公布出去,让穆家承担起责任!穆飞星大师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被气活过来。” “警政部和军部的发言人已经在草拟发言稿,今天下午就会向全国公布调查结果。虽然这块铭牌并未造成大面积的死亡事件,但影响却极其恶劣,我们肯定会让有关人等得到相应的惩罚。哪怕元凶已经死了,他的家属也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各位大师,如果研究有了进展,请随时通知我们。” “知道了,这种放射源的发现对我们遏制R矿石污染存在非常积极的意义,我们不会懈怠的。”几位专家打发走调查小组,这才私下议论道,“穆家最近走了什么霉运?先是被一个碳基人捅破了核心技术,后又摊上这种事,这回就算穆飞星有天大的脸面,怕也罩不住。” “还是后辈不够争气,一点一点把先辈挣下的功勋给消磨干净了。皇室和上下议院对穆家的容忍度本就越来越低,这下连核心技术都得手了,整治起来自然不用像以前那样碍手碍脚。你看着吧,不把穆氏旗下的高等能源星全部索要过来,皇室和上下议院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他们愿意,全帝国民众也不愿意,这是拿他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呢。穆伦这胆子也太大了,真把帝国当成了穆氏的后花园,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嗤,这不就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吗?穆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想重现往日辉煌,除非穆燃能制造出性能更优越的超能机甲。” “制造超能机甲?哪有那么容易?”几位专家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穿上防辐射服,走进实验室研究那块神秘的铭牌。 ---- 黑莿花庄园,厄瑞玻斯正坐在轮椅里,膝头摆放着一台老式的笔记本电脑。由于体内的死气总会侵蚀身上的机械装置,他已经很久没使用过个人智脑了。 “别打字了,我给你重新安装几根指头。”一名年轻男子打开工具箱,把一堆零件取出来。 “穆家又出事了。”厄瑞玻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年轻男子凑过去一看,脸色不由黑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妈的,竟然敢把R型放射源带入帝都星,穆伦疯了吗?穆家全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东西,为了那点儿私利,可以牺牲掉帝国所有人。当年明明是他们故意陷害你,结果却反而……” 厄瑞玻斯语气平淡地打断他,“当年的事不用再提,早晚有一天我要让穆家付出代价。这穆燃倒是一号人物,行事非常果决,立刻就把穆氏古字典公布出去,还捐献了十颗高等能源星。这可是穆氏最厚的家底,没了充足的能源供给,穆氏军工厂很难保持现在的生产规模。曾经如日中天的穆家,也终于走向了败途。” “说败途还不至于吧。我跟穆燃合作过,他的技术真的很厉害,极有可能制造出超能机甲。外界都说他是继穆飞星大师之后的又一个超级天才,这话其实也不算夸张。你见过他本人就知道了。”年轻男子对穆家深恶痛绝,对穆燃却极有好感。 厄瑞玻斯盯着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穆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天才人物?穆燃?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我怎么孤陋寡闻?二十岁就制造出2S级的三栖机甲,这还不算天才?” 厄瑞玻斯没说话,将挂在脖子上的三枚戒指取下来,放在掌心把玩。年轻男子组装好一只机械手掌,正准备替他安上去,看见戒指不禁愣了愣,惊讶道,“这玩意儿你一直戴着?石头的?怎么现在还没碎?” “它们可不是普通戒指,碎不了。”厄瑞玻斯起初也很担心戒指受自己体内的死气影响,但试着戴了一晚上,却发现它们安然无恙。非但如此,戒面的星光似乎变得更璀璨了,底色也更为漆黑。 “没有见识过超神的技术,你就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神级大师。穆燃算什么东西?连穆飞星也不过尔尔。”他抬起头,冲年轻男子淡然一笑。 年轻男子正想问他见识过什么超神技术,那台老旧的笔记本便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厄瑞玻斯慵懒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斟酌半晌才慎重打出一行字——大师,您好。 “尾款已结清,谢谢惠顾。”那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卖萌语气加一个嘟嘴表情,但厄瑞玻斯却一点儿也没觉得店主不靠谱,反倒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如果大师像穆燃那样享誉全星际,这会儿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大师,再做一笔交易如何?价格随你开。”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上去。 如果大师不想露面,没人能强迫他。厄瑞玻斯意识到这点,立刻就停止了所有调查,安安分分等待。 “什么交易?”照例是一串方块字,但其中那个“么”的写法又与厄瑞玻斯学习到的文字非常不同,笔画更多更复杂。大师显然用的是手写板,字体十分刚劲有力,偶尔还会夹杂几个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好在厄瑞玻斯脑子不笨,半猜半蒙也能读懂,后来仔细一琢磨,这才发现大师使用的是更为古老的文字,参照那本疯传网络的《尔雅》,很快就能对上号。 如此看来,大师应该也能制造机甲,否则不会把《尔雅》研究得那么透彻。想到这里,厄瑞玻斯慢慢打道,“把人体改造成武器,您感兴趣吗?”他本来想问您做得到吗,后来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大师原本已经接了他的第一个单子,是他不放心,这才有了第二笔交易,此时再问人家做不做得到,岂不是平白把人看低了? 厄瑞玻斯十分懊恼,一是为了当初的犹豫;二是为了自己的小心谨慎。要是早知道大师能造出空间戒指,他就多要几个平米,时间流速慢的可以用来修炼,时间流速快的可以用来养殖,功能多了去了。不像现在,半平米的空间根本不够用。 “有点兴趣。”那边回话了,仅四个字,却令厄瑞玻斯心跳加速。 “那么我们见面吧?时间、地点由您决定,您若是不放心安全问题,我可以独自赴约。或许您已经猜到了,需要修复的那位就是我本人,对您这样的大师而言,一个半死人应该构不成任何威胁吧?”为了活下去,厄瑞玻斯并不介意剖口并展示自己最深的伤口。 “可以,定好时间、地点后我会通知你。敬告一句,请准备好充足的资金,我的要价可不便宜。” “能请到您这样的大师,花再多钱都值得。”厄瑞玻斯终于露出伤重以来第一抹轻松的笑容。他刚合上电脑,早已锈蚀的手掌就丁零当啷散成一堆废铁,紧接着双腿和腹部的某些螺丝也陆续脱落。 年轻男子紧张地看着他,脑袋里飞快酝酿着安慰的话,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新的手臂组装好了吗?组装好了就给我安上。” “好了好了,马上安装。你这腿和腹部?” “一块儿安了吧。这几天你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发现哪里生锈就马上换,我或许会出门见一位很重要的人,不能失礼。” “你要出门?”年轻男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自从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老板就从未踏出过这座庄园。是谁有那么大魅力,能让老板重新活过来? “是的,等会儿你把庄园里的几辆飞车也检修一下,最好做一做保养,很久没用,肯定积了不少灰,开出去太难看了。” “好,我帮你换完身体就过去看看。”年轻男子飞快把各种零部件组装好,这才神情恍惚地离开,走出去不远又转回来,迟疑道,“老板,你是不是网恋了” “滚。”厄瑞玻斯温柔地吐出一个字。 第51章 这次开什么价才合适?祁泽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满脑袋都在思考这个严肃而又现实的问题。欧阳晔找出一条薄毯,盖在他裸.露的小腰上, 表情有些不自在, “祁少你看看,现在全帝国的民众都在讨伐穆家。穆燃带领穆氏全体向国民道歉,还把家底都捐献了出来。该!让他们横行霸道!这回穆家的声望真是彻底败坏了。” “彻底败坏?还早着呢。”祁泽半坐起身,拍板道, “算了, 先见面再说。” “你要跟谁见面?”欧阳晔立刻警觉起来。 “跟一个客户。” “你小心被人控制。” “我先看看情况再说。”祁泽心里有谱,所以半点不慌。似乎听见了什么异常的响动, 他手臂一挥,一层透明的结界立刻把房间包裹起来,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面水镜,两道人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竟是刚刚结束记者招待会的穆燃和穆氏掌舵人穆韫。 “什么情况?”欧阳晔张大嘴。 “只要穆燃提起我的名字, 我这边就能有所感应。”祁泽也不解释什么叫神识追踪, 什么叫圆光术, 敲击桌面冷道, “看看他们想干嘛。” “又是祁泽?只要扯上祁泽, 我们穆家就会出事, 这个碳基人不能不除!”素来从容优雅的穆韫竟有些气急败坏,今早还突发了心脏.病,以至于不能出席记者招待会。 “您打算怎么做?”穆燃苍白憔悴的脸庞出现在水镜上。 欧阳晔低声骂了一句,“卧槽, 谁他妈再说穆燃是翩翩君子,老子就跟谁急!他跟他弟弟一样,都没把人命看在眼里” “连干掉一个毫无背景的碳基人都要犹豫再三,他又怎么当得上少族长?不止他,你们这些人不也一样?归根结底,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傲慢。”祁泽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若是让他跟穆燃换一换,他只会下手更快、更狠。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旦开始往上攀爬,就会出现互相踩踏的情况,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要么你死,要么我活。金字塔的塔尖只有那么窄的位置,却人人都想站一站,这怎么可能呢?宗门被灭后,祁泽那点柔软的心肠就完全变硬了。他可以不去害人,却不能让人害了自己。 欧阳晔沉默下来,显然也猜到祁少的来历不简单,更藏了许多心酸的往事。他之所以赞同穆燃的做法,是因为他也曾站在同样的高度吧?那么他的家族呢?也像穆氏这样败亡了? 胡思乱想中,穆韫沉声开口,“对付一个碳基人要什么周密的计划?随便找几个人去跟他套近乎,引诱他吸食T粉。一旦上了瘾,他自己就会找死,谁也怪不到我们穆家头上。” “我这就让人去安排。”穆燃似乎摆脱了悲伤的情绪,略一颔首便快步离开,眼底一片冷漠。对他而言,祁泽只不过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抹除就好,完全不必过多关注。他只要盯紧自己的目标,心无旁骛地走下去便可以。 出了穆家老宅,他对一名心腹说道,“穆伦死得蹊跷,那块铭牌我必须亲眼看一看。” “可是这很危险。” “没关系,听说那块铭牌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况且我会做好防护措施,不会以身犯险。穆家需要我,我知道。” “那行,我想办法把铭牌弄出来。”那人正要退下,穆燃又道,“找几个玩得疯的人去接近祁泽,让他尽快染上T粉。” “那要不要把他毒瘾发作的丑态录下来发到网上?他让穆氏声誉尽毁,自己怎么能一点事没有?顺便也让严少主看看,他全心全意护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该心腹显然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随你。”穆燃对这些脏污的事没有多大兴趣,他只要确保能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这才分头离开,水镜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欧阳晔气得脸都青了,咬牙道,“妈的,谁要是敢来,老子把他们剁成肉酱!” 祁泽却摇头叹息,“这穆韫果然与传说相符,手段既阴狠又下作。有这样的掌舵人,穆氏如何不败落?”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什么T粉,眼珠子一转,果决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还是一劳永逸,把穆家人干掉吧。” 欧阳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祁,祁少,你又想搞什么?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进了多少回警察局,你自己掰指头算算!” “不是我喜欢搞事,是别人喜欢搞我。”祁泽也很委屈,不耐烦地摆手,“行了,你回去睡觉吧,这次不会再有警察找上门,放心。” 欧阳晔怎么可能放心,不情不愿回了房,整晚都没敢闭眼。果然到了下半夜,帝都又发生一桩惊天大事,穆家老宅竟然爆炸了,浓得发黑的放射性物质笼罩了整个爆炸现场,以至于救援队迟迟不敢靠近。 皇室立刻派遣军队把周围的住户遣散出去,还迅速建造了一圈隔离墙。专家每隔五分钟就要测试一次辐射浓度,然后忧心忡忡地摇头。 有网友第一时间拍到爆炸视频并传输出去,将事态进一步扩大。军方立刻表明会尽快查出真相,如有必要也会疏散一部分人群。 陆陆续续有围观者把视频发到网上,引起了社会各界极大的恐慌,很多人购买了最近一班船票,准备逃离帝都星。帝校离爆炸点很近,警车和救护车来往穿梭的声音不时传来,能把死人吵醒。 欧阳晔一咕噜爬起来,正准备去找祁少,却发现严君禹已经把人夹在胳膊下,带到客厅去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祁泽蹬了蹬腿儿。 “走去哪儿?好好在宿舍里待着。”严君禹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套防护服,严严实实替他穿好,又敲了敲透明的头盔,认真叮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把它脱掉。穆家老宅发现了浓烈的放射性物质,如果事态持续恶化,我会立刻回来接你。” 他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膀,慎重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转身面对欧阳晔和莫天磊时,温柔的表情瞬间被严厉取代,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应急课程都白上了?赶紧拿出你们的防护服穿上!”话落自己也取出一套衣服,匆匆穿好。 “等等,这个你拿着,能保平安的。”祁泽把一块玉牌塞进严君禹手心。这块玉牌刻有防御法阵,能抵挡元婴期修士的攻击,在帝都星应该够用了。 “谢谢。”严君禹嗓音有些沙哑,把玉牌贴身放好,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怕自己多看少年一眼,就会抛弃职责,不顾一切地带他逃离。他想让他好好活着,这份心情是如此浓烈,如此迫切。 “注意安全!”祁泽礼貌性地嘱咐一声,却见那人离开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祁少,这事是不是你搞的?生化危机要来了?第二次世界末日降临了?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啊?”欧阳晔快吓尿了,长到十八岁,他还没遇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帝都星全面戒严是什么含义?那表示亡国危机近在眼前啊! “慌什么,没了聚气阵,那些能量很快就会消散。”祁泽低不可闻地说道。与此同时,莫天磊已经打开电视机,收看相关新闻。 这件事闹得有多大,从电视台的播放频率就能窥见一二。几乎不用特意搜索,每调换一个频道,冒着浓烟的穆家老宅就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记者、救护人员、消防人员、警察、军人,全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却迟迟不敢靠近灾难现场,因为哪怕最先进的防护服,也会被R型矿石的射线穿透,只不过穿透的时间被多达上百层的隔离材料延长了而已。 一名记者详细描述了现场的情况,猜测道,“目前,军方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我收到一些内.幕消息,据说这次爆炸是由穆氏少族长穆燃引起的。他买通了放射源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把那块R型矿石盗窃了出来。如此剧烈的爆炸应该是由某些试验引起的。”说到这里,他露出愤怒的表情,一字一句强调,“随意入侵政府组建的研究所,随意拿走重要物品,随意进行危险性试验,甚至罔顾全帝国人民的生命,是谁给了穆氏这样大的权利?又是谁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我们的帝国是属于全华夏民族还是某个世家?” 将镜头对准坍塌的大门,他咬牙道,“我们会继续跟进这次事件,不会让真相被掩盖,也不会让罪人被开脱!我或许已经感染了R型射线,但是没关系,我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我愿意为我的国家,为我的人民,牺牲一切。”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条人影从浓黑的烟雾里跑出来,亮如白昼的灯光齐齐打过去,将他们青灰色的皮肤,形如骷髅的面颊,虬结粗壮的青筋照得纤毫毕现。他们直接往人堆里冲,被几名警察拦了一下,立刻倒在地上抽搐起来,那濒死的模样不像人类,倒像存活于末世纪元的丧尸。 警察和军人的心理素质都是很强悍的,看见此情此景却也冒了一身冷汗。如果事态继续扩大,帝都星会不会出现大面积的死亡?这里可是帝国的政治中心,如果这里被毁灭,后果会如何? 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军队立刻把某些重要领导人转移出去,同时也扩大了疏散面积。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也是一个毁灭之夜。当然,毁灭的对象仅限于穆家。 原本还因为穆飞星大师对穆家心存宽容的民众,这下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们才好。 “这就是一群祸害!R型矿石是穆伦带进帝都星的,好不容易处理干净了,又被穆燃偷出去,还引发了这样剧烈的爆炸!如果帝都星因此毁了,穆家就是千古罪人!穆伦要被挖出来鞭尸,穆燃要被拖出去凌迟!我绝不会宽恕他们,永远不会!” “穆燃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儿子刚出生不满三个月,如果他感染了R型射线,我一定拖着穆燃下地狱!” “我就住在穆家老宅附近,现在感觉身上痒痒的,是不是快变异了?我才十六岁,我还不想死!” “穆家果然是帝国的毒瘤!如果军方能早点下决心把他们除去,就不会有现在的灾难!我已经在龙湾港了,准备离开帝都星,这里人山人海,船票很难买到,想走的人动作快点。不管是高等星球还是低等星球,甚至原始星,只要能远离R型射线,让我去哪里都行。我不想死,至少不想为穆家那些贱人陪葬。” “你走不了,龙湾港已经被军方控制了,他们得把某些权贵先转移走,吾等屁民还是留下当炮灰吧。” “又是权贵!正是这些该死的特权阶级造成了今天的灾难,要死也是他们先死!凭什么让民众给他们当炮灰。” “也不是所有权贵都像穆家那样唯利是图,罪该万死。我看见严君禹和严老元帅就没走,他们正在爆炸现场疏散群众,还派了人去救爆炸中心的幸存者。”该网友附了一段视频,画面上出现严君禹和严老爷子严肃的脸庞。 民众这下稍感安心,劝阻道,“救什么救,让穆家人去死吧!” 要求穆家人以死谢罪的言论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媒体上。穆飞星为穆氏奠定的根基,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崩塌。曾经的救世主,现在却成了耻辱与罪孽的代名词。 莫天磊一边看电视一边摇头叹息,“我曾经对穆燃很有好感。他出身好,却不骄纵;脑子聪明,却不张扬;还很爱做慈善,是个心有沟壑的人。但现在看来,这些光环都只是一种伪装而已。明知道R型矿石是那样危险的物品,他还买通工作人员把它偷出来,就没想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不是没想到后果,是对自己太自信了。”祁泽淡淡开口。 “不是对自己太自信,是活的不耐烦了。这次死的全是穆氏嫡系,族长,少族长,族老,一个没跑掉,剩下那些旁支受到这次事件的冲击,肯定也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要想在短时间内崛起,那是不可能的。穆家败了,真的败了。” 欧阳晔一边咋舌一边摇头。来帝都星之前,他还担心祁少被穆家人害了,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愚蠢且没有必要。穆家害人的手段的确不少,但跟神鬼莫测的祁少比起来,那真是小儿科级别的。 远的不提,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穆家老宅是怎么爆炸的。就凭那块小小的铭牌?不能吧? “败得好快!刚收到通知书那会儿,我还一心一意想要去穆氏旗舰店买一台T12机甲呢,但一个月不到,穆家就全军覆没了。”莫天磊神情有些恍惚。 “T12以后在别的军火店也能买到。”欧阳晔安慰他。 “嗯,应该是能量产了。咦?机甲制造系发布了无限期停课通知,他们系里死了十几个教授,真惨啊!”莫天磊是个好学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还不忘关注一下校内信息。 “只有姓穆的教授停课,跟咱们没有关系。”欧阳晔不以为然地撇嘴。 祁泽对这些消息都不感兴趣,反而盯着一则不起眼的通稿看了很久。穆家刚爆炸,严老爷子就率领军队把穆氏研究所围起来,这是在调查事故真相还是抢夺穆飞星留下的资料?严家果然是个两面三刀的家族,而且反应足够迅速,只不知穆燃有没有把重要资料留在研究所里。应该有吧,那毕竟是他常年工作的地方。 祁泽摇摇头,对严家更多了几分戒备。 就在这时,新闻记者激动的嗓音从屏幕里传来,“军方救出了一名幸存者,那是穆燃!没错,是穆燃!我们把镜头拉近,看看他的情况。他似乎没受什么重伤,身上也没有辐射感染的症状。老天爷,这太不可思议了!” 祁泽猛然抬头朝电视机看去,眼里精光电闪。处于爆炸的中心地带,穆燃不可能毫发无伤,然而摄像机真实地纪录了他现在的情况。他只是昏迷了过去,脸上没有半点伤痕,更没有魔气入侵的症状,神态甚至能用安详来形容。与并排摆放在地上的焦黑尸体比起来,他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这不可能!”祁泽终于开始正视这位黑眼星系的原住民。在灵气和戾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只需布下一个小小的聚气阵,收敛起来的能量便多的令人难以想象。炸死一个3S级的精神力者算什么?连分神期、合体期的大能来了也得躺下几个。 “走,去医院看看。”祁泽一刻都待不住。正如穆燃非要弄清楚穆伦是如何死亡的那般,他也一定要查清楚穆燃活下来的原因。 “现在就去?”欧阳晔点开智脑,难得地道,“要不我先问问严君禹?现在到处都戒严了,应该出不去吧?” “问问他。”祁泽摆手催促。 严君禹果然不让他们出门,还说会有机器人来送生活用品和食物。 “要戒严多久?”祁泽眉头紧皱。 “目前我也不知道。你乖乖待在宿舍,别怕。专家说了,这种放射性物质正在自行消散,而且对周围的环境并未造成太大污染。” “穆燃怎么样了?”祁泽试探道。 “他没受伤,也没被感染,只是晕过去了。”严君禹露出困惑的神色,显然也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爆炸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爆炸中心。” “这样都没事……”祁泽摩挲下颚,沉吟道,“等戒严解除之后,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你乖乖待在宿舍,别乱跑,也别把防护服脱下来。”严君禹反复叮嘱少年,得到他明确的回答才挂断电话。 然而下一秒,祁泽就脱掉厚重的防护服,呢喃道,“憋死了,谁发明的这玩意儿?” 莫天磊睁大眼睛,深深为祁泽不怕死的精神叹服。 --- 远在郊区的黑莿花庄园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天空中不时有巡航飞艇划过,名叫阿魁的中年男子和名叫阿峰的青年男子正穿着防护服,站在窗边眺望。然而除了重重夜幕和闪烁的星光,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你说这场爆炸是事故还是人为?”阿魁沉声开口。 “我不知道。”阿峰摇摇头,语带叹息,“我昨天还说穆家不会败得这么快,没想到今天它就覆灭了。等穆燃醒过来,他将面对一场最严厉的审判,不会有人宽恕他,也不会有人为他辩护。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是吗?”厄瑞玻斯操控轮椅走过来,冷笑道,“死刑,一针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是多么幸福的结局?” 阿魁和阿峰齐齐陷入沉默,想安慰,一张口却又觉得所有语言都那么苍白。没有健全的身体,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与梦魇,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厄瑞玻斯一页一页翻看新闻,冷笑道,“曾经救世主一般的穆家,最后竟然沦为帝国的千古罪人,这结局真是充满了讽刺意味儿和戏剧冲突。可惜了,我以为自己终究会与穆家对上,却没料他们覆灭得如此轻易。” 察觉到BOSS的情绪有点不对劲,阿魁和阿峰更不敢说话了。 厄瑞玻斯沉默了片刻,这才从口袋里摸出几块晶莹剔透的黑褐色宝石,吩咐道,“找一位设计师帮我设计一件珠宝。” “这是昨天那两只玳瑁的壳?这么快?”阿魁眼睛鼓了鼓。阿峰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有机宝石的珍贵。 厄瑞玻斯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意有所指地问道,“十年,快吗?”对别人来说,十年或许难熬,在他这里不过是眨眼间罢了。如此神奇的制造技术竟存在于现实中,若在以前,他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终于也慢慢相信——只要怀抱希望,只要敢于尝试,人间便会有奇迹。 第52章 爆炸后的第十天, 残留在空气中的放射性物质终于彻底散去,除了穆家人外, 并未出现任何死亡事件, 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受到影响。专家经过反复测量,又放了一批小白鼠进去,二十四小时后终于宣布可以拆除隔离墙,解除红色警戒状态。 破败不堪的穆家老宅是唯一能昭示那场灾难曾真实发生的证据。 专家们一致认为, 那块铭牌应该不是R型矿石, 而是一种未经发现的放射性元素,它对人体的伤害是有选择性的, 具体是怎么个运行规律,目前还无法得知, 除非找到更多的样本,进行更多的实验。但爆炸现场什么都没留下,搜寻未果后, 专家团队只能遗憾撤离。 帝国首脑们无不大松口气, 立刻向全星系宣布——这次危机已顺利解除, 好事者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别总盯着帝都星, 这里乱不了。 帝校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但机甲制造系还处于停课当中。祁泽去系里转了转,熟悉熟悉环境,这就准备去教务处找严君禹,让他带自己去看穆燃。 “唉, 他就是那个转系过来的碳基人吧?好像叫祁泽?”路过公共告示屏时,一名女学员指着他小声议论。 “就是他,脑子聪明得变.态,四十七门跨科考全得了S。”她的舍友悄悄竖起大拇指。 “我的天啊,四十七个S,这可是最高纪录。穆燃当年考了几个S?” “二十几个吧,比不上他。不过他到底是碳基人,身体素质跟不上精神力的发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真可惜!” “这次爆炸,报考了穆姓导师的学员都倒了大霉,他反而因祸得福了。你听说了吧?他还没来学校报到呢,所有穆姓导师就联名签署了一份文件,拒绝他旁听他们教授的所有课程。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选修课和必修课,他都没办法出席了,考勤分一分都拿不到,只能靠笔试成绩。你想想,考勤占去了最终成绩的百分之四十,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所有的考试中拿到满分才能勉强过关,这有多难?这简直是故意逼他退学啊!” “我也听说了,所以当时犹豫了一下,就没选择穆姓导师,觉得他们的作风太专横,没有学者的优雅与大度。这下好了,十几个穆姓导师全死了,什么必修课、选修课,全都不用上了,考勤分有等于没有,对祁泽一点影响也没有,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可怜那些选择了穆姓导师的学员,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是啊,机甲制造系的导师一个比一个傲气,选了谁就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再改了,尤其是从穆姓导师改到别的导师名下,肯定会被拒的。穆家人很排外,一直把机甲制造的核心技术捏在手里,所以外姓的机甲制造师跟他们的关系非常恶劣。以前穆家得势的时候跟在他们身边学习自然好处很多,但现在嘛……”这名学员摇摇头,长叹一声。 “现在谁还敢跟穆家人接触?也不怕被全国人民的唾沫星子淹死。单穆伦、穆燃两个,就差点把帝都星给炸了!幸好那放射性物质不像R型矿石,会对环境和生物造成毁灭性的污染,否则我们现在恐怕全都变成尸体了。” “是啊,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呢。”两人不敢再往下说,确定近期不会开课,只好先去图书馆自习。 祁泽也知道自己被联名抵制的事,但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考试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不过丢了百分之四十的考勤分而已,实在没什么好紧张。 他现在只想弄明白一件事——穆燃为什么能在爆炸中存活。 炼器师武力值普遍不高,但保命的手段绝对不少。曾经有一位太玄神造宗的炼器大师被某个大能绑在洞府中炼制神兵,为防大能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便把自己的一缕神识模拟成灵言的状态,一个一个嵌入法阵当中,待那大能得到神兵后心中杀念骤起,神识便有所感应,从而引爆了神兵,将对方炸得粉身碎骨。 这种间接掌控灵武的方法若被外界得知,炼器师必然会被全修真界抵制,于是便成了太玄神造宗的不传之秘,除非必要,很少使用。而祁泽就是以这种秘法将一缕神识打入铭牌。只要拿到铭牌的人对他怀有杀念,便会触动聚气阵,若杀念太深,神识还会直接把铭牌引爆。 至于爆炸的威力,则由杀念的轻重程度决定,杀念越重,威力越大。像十天前那样,把占地上千公顷的穆家老宅夷为平地,这杀念当真骇人得很。 但祁泽自己也能想通:断人传承犹如杀人父母,能不恨吗?只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没能抢占先机罢了。不过有一点是他始终闹不明白的,穆燃毫发无伤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打在他身上的神识和圆光术都会不知所踪? 神识太微弱,受到攻击会自行消散;但圆光术却需要特定的手法才能解除,或者被施术者的修为超过了施术者。 祁泽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这才央了严君禹带他去医院查探。欧阳晔是个跟屁虫,自然也跑去凑个热闹。 穆燃住在顶层的VIP病房,这待遇不是因为他显赫的家世,而是他重刑犯的身份。穆家为了平息穆伦带来的麻烦,原本就把最值钱的产业交付了大半,后来穆燃又弄出一个大爆炸,更是把穆家的根基全部毁掉。嫡系全死了不算,余下的家产也被法院抄捡没收,成了帝国的公共财产。 现在的穆燃只能用两个词形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严君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顶端的一间病房,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也前所未有的复杂。他从小生活在穆燃的光辉下,习惯了成为他的一抹投影,却从未想过,在某一天,他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天才之名被冠以罪孽,救世之家被斥为毒瘤,所有的功勋与荣耀,尽皆泯灭。 或许穆家会走到今天,有某些人推波助澜的因素,但最大的根由却是出在他们自己身上。古语有言——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穆氏不是那么专横霸道,自己吃肉的时候给别人留一口汤喝,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严君禹摇摇头,表情哀悯,却半点也没想到,穆家败落的最大根由不是他们自己,而是站在他身边的这位少年。若是祁泽没出现,穆家指不定还能辉煌多少年。 “唉?有访客。这时候了,还会有谁来看他?”欧阳晔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板上就出现一行字幕,告诉他内有访客,请稍后再来。他踮起脚尖往里看,却发现玻璃窗被调成了不透明状态,只好悻悻地走到一旁坐等。 严君禹倒是不着急,他还没想好要跟穆燃说些什么。穆家刚爆炸,祖父就派兵围了穆氏研究所,把所有仪器和资料全拉去二伯的工作室,让他赶紧拷贝研究,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地道。 严君禹一直都明白,自己和穆燃的友谊从来就没纯粹过,所谓的同情、怜悯、愧疚,也都是毫无必要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所以终要面对这一天。但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他到底忘不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害怕面对此时此刻的穆燃。 “谁在里面?”祁泽却有些等不及了。 “杜家河。”严君禹指了指从吸烟区绕过来的一名军人,说道,“那是他的警卫。” “他来干什么?现在的穆燃可没法再为他提供高等机甲和能量石。”欧阳晔幸灾乐祸地笑了。刚拆伙,靠山就倒了,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严君禹大概能猜到杜家河的来意,却没说破。等了十几分钟,门开了,杜家河一边抹掉脸上的水珠,一边阴森开口,“你现在只是一名死刑犯,不是穆氏的少族长。皇帝和首相联名签署了文件,宣布没收穆氏所有财产,你除了这张脸,这副身体,这颗脑子,还有什么?在死刑执行之前,我的提议一直有效,你好好想想吧。” 看见严君禹,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你家刚爆炸,严洪垣那只老狐狸就派兵抄了你的研究所,你这些年的研究成果全落到严中逵手里了。” “你滚!”房里传来一声厉呵。 “行,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杜家河也不介意,冲房里抛了一个飞吻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房门开着,严君禹却没走进去,而是礼貌询问,“穆燃,我能进来吗?” 里面沉默良久才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请进。” 几天没见,却恍如隔世。一切都变了,曾经互相匹配的两人,如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穆燃右手戴着一个环形监测仪,只要他跨出房门一步,就会受到千万伏高压电的重击。正如杜家河所说,他现在只是一个等待审判的死刑犯。 “我很抱歉。”严君禹站了足足五分钟才低声开口。 “你没有对不起我。”穆燃满脸惨淡。 两人相对无言时,祁泽却自动自发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将穆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扫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只身上的灵气变多了,也精纯了,毫无疑问,穆燃进阶了,现在的他应该是4S的精神力者。 4S,相当于元婴期的修士,难怪圆光术会自动解除。但这也解释不了他为何能在爆炸中存活下来。那样的威力,炸死一两个出窍期的高手也不是难事,偏偏他却毫发无伤。 这解释不通,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祁泽摇摇头,终于对穆燃正视起来,却没打算再次施展圆光术,以防打草惊蛇。在病房里稍坐几分钟,也当了几分钟的透明人,祁泽冲欧阳晔使了个眼色,率先离开。 “怎么样?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宝贝?比如你给我做的那种法衣?”欧阳晔低声询问。 “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还得慢慢再看。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他进阶了,4S的精神力者,全星系仅此一个。” “不会吧?”欧阳晔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悚然道,“不好,他这回死不了了!我们国家有一条法律,明确规定了4S以上的精神力者、体术者、异能者,拥有刑事豁免权。也就是说这些人无论捅了多大的娄子,都不必负法律责任,国家还得全力供养他们。” “我记得帝国很注重人权平等?”祁泽深深皱眉。 “那都是说给普通老百姓听的,哪能当真。”欧阳晔解释道,“我们的国家从末世纪元就开始存在,那时候人类的存亡全寄托在强者身上,所以给了他们很多特权。后来移居到黑眼星系,生存环境也没改善多少,那些特权就一直保留了下来。只不过4S级的强者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某些不平等的法律条款就成了摆设,很多人估计都忘了。” 欧阳晔握紧风林火海,忧虑道,“穆燃只要公布自己的实力,帝国就一定会保下他。你看着吧,民众现在恨他恨得要死,过不了多久又会把他捧上天。” “人心善变,人心善忘,”祁泽淡淡道,“暂时不用管他,你好好修炼。如果他不来惹我,这事就算了了。如果他硬要挡我的路,我也不怵。论起杀人的手段,我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这一点欧阳晔还是很相信的,立刻就镇定下来,摆手道,“那咱们回去吧,你炼器,我练剑。” “等等严君禹。”祁泽站在门口没动。 “等什么啊,人家小两口正互诉衷肠呢。”欧阳晔刚把话说完,严君禹就出来了,用冰冷的目光剐他一眼。 “告个别而已。”严君禹替少年打开车门,低声解释,“到底是朋友一场,不能不来送他。” 祁泽意有所指地道,“他好着呢,不用你送。” 严君禹只当他吃醋了,竟然没往深处想,反而无奈地揉了揉他漆黑的头发。 --- 三天后,在最高法院的被告席上,穆燃当着几百台摄像机的面,宣布了自己进阶4S的消息,又立刻进行了精神力测试,结果震惊全世界。 迫于各方压力,法院不得不当庭宣布穆燃无罪,并把一所房产还给他。穆燃早就想好了退路,翌日便在帝校挂了职,担当机甲制造系的荣誉导师,教授的课程涵盖了十几个科目,更涉及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 研究所里的资料全记在他脑子里,与其让严家独占,倒不如他自己宣扬出去,还能结个善缘。祁泽当初是怎么对付穆家的,他就怎么对付严家,最后竟发现这种方法非常好用,至少看别人吃瘪的时候心里很爽快。 经历一场大变,他慢慢也想明白了,穆家会落得墙倒众人推的下场是因为吃相太难看的缘故。从低等机甲到超能机甲,不管是高端的还是低端的技术,全被穆家拽在手心,简直让别人无路可走。在这种情况下,别人怎么能不恨?仇恨越积越深,于是便在某一天爆发了。 现在的穆燃看上去很好,但没人知道他内心的伤口是多么鲜血淋漓。每到深夜,当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那块闪着寒光的铭牌。他刚把它拿在手里,还来不及仔细看一眼,铺天盖地的火光就吞噬了一切,父亲、母亲、族人……每一条因他而死的亡灵都在他耳边呐喊、嘶吼、哀嚎,那么惨烈,那么绝望。 他一宿一宿合不上眼,若不是超高的精神力支撑,若不是报仇的愿望如此迫切,他恐怕早就垮掉了。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忽然,手腕上的智脑震动了一下,他连忙点开查看,脸色不由冷了冷。 “你扫描的图片我终于解析出来了。那块铭牌的内部被打入了一丝精神力,手法非常高超,我只能看见一点雏形,不能完全读懂。如果实物还在,我或许能够借鉴一下这种手法,可惜了!”聊天软件上出现这行字。 “一丝精神力能产生那样剧烈的爆炸?”穆燃有些难以置信。 “蝴蝶效应你知道吧?蝴蝶只需轻轻煽动翅膀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这丝精神力就是那只蝴蝶翅膀,留下它的人不但知道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还知道后果如何。简单点说,他早就预料到铭牌会落入你手里,也预料到它会爆炸。是他一手策划了穆家的覆灭。”那边紧接着逼问,“如此可怕的对手,你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告诉我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穆燃一边颤抖一边打下无数个对不起。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年少轻狂,后悔自己不够圆滑,连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是空的。你做你的试验,那人由我来找。你看看这张图片,能发现什么吗?” 那边发过来一张扫描图,正是爆炸当晚穆燃事先拍摄的。那块铭牌静静躺在黑色的绒布上,做工粗糙,质地普通,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经过那边的解析并标注,却隐隐可以看见铭牌表面浮上一个金色的圆形图案,图案不是由线条构成,而是一个又一个字符。 穆燃仔细看了很久,无奈道,“图片太模糊,字迹太小,我实在看不清楚。” “那不是字迹,而是精神力。你想不到吧?竟然有人能把精神力凝聚成实体,并创造出比自身强大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力量。这个人哪怕不是4S级的精神力者,实力也远远在你之上。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可惜图片太模糊,我只能处理到这种程度,如果能读懂哪怕一个字,对我的研究也具有突破性的意义。” 穆燃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那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鼓励道,“看见了吗?你的敌人如此强大,所以你更应该迅速成长起来。我没有多少时间能陪伴你了。” “我不会懈怠的。”穆燃一个字一个字地摁下去。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屏幕的灯光亮了一会儿便自行熄灭了。穆燃蜷缩在黑暗中,先是不受控制地颤抖,随后才进入浅眠。他似乎做了噩梦,整晚都在惊恐与绝望中挣扎。 与此同时,祁泽正在给厄瑞玻斯留言,“明天下午四点,盛唐会所1001。” 厄瑞玻斯立刻回过来两个字:“好的。”然后又加了一句,“要做什么准备吗?或者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把需要修复的人体带来就行。” “价格呢?”厄瑞玻斯很不放心,生怕这单生意忽然产生什么变故。他不怕付不起钱,只怕见不到大师本人。 价格?祁泽挠挠鼻尖,感觉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他对黑眼星系的物价不是很清楚,有的东西在他看来很不值钱,却能卖出天价,有的东西明明非常珍贵,却价格低廉。搞得他在定价方面也很难拿捏尺度。 “我先看看你的情况再说。”他含糊道。 “好的,明天见。”厄瑞玻斯不敢多问,等大师的头像熄灭才去关电脑。但他刚刚碰到鼠标,电脑屏幕就冒出一股浓烟,还有零星的火苗四处迸溅。 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发状况,镇定自若地拔掉电源线,又从轮椅下方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型灭火器,对准电脑一阵喷射。几分钟后,火苗熄灭了,阿魁推门进来,见惯不怪地把烂摊子打扫干净,又安装了一台新电脑,然后扶老板上床睡觉。 “明天我要出门,你把那台星云MR9开出来。发动机,自驾系统什么的你都检查一下,别半路出问题。这次见面很重要,我不能迟到。”厄瑞玻斯慎重开口。 阿魁眼里浮现一丝激动,小声问道,“大师联系您了?”没日没夜地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把大师等来了。 “嗯。盛唐会所1001号房,明天下午四点。”厄瑞玻斯躺在松软的枕头上,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他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再没有什么比“希望”更能让人振奋。 第53章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整, 机甲制造系终于开课了,祁泽坐在角落, 手里捏着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讲台上, 穆燃正在详细解说该如何利用精神力把这块原本是绝缘体的金属变成导体,甚至超导体。 “所有的金属都是导体,这一常识在人类定居黑眼星系后被打破。你们手里拿着的这块金属叫做钜,发现于星际纪元548年, 这是人类首次发现金属绝缘体, 由于该金属的原子对电子的束缚力非常强大,所以很难形成金属离子和自由电子。没有自由电子, 就无法实现能量的传导。然而也正因为如此,钜的硬度极高, 是最常见的制作机甲零部件的材料。但你们也知道,机甲的核心是精神力控制系统,如果内部构造无法实现精神力的传导, 那么这台机甲就只是一个模型, 一台摆设而已。如何兼顾机甲的强度与传导度, 这成了摆放在所有机甲制造师面前的一个难题。经过无数先辈的研究, 我们终于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利用精神力改变金属的内部结构, 让它们既不失去硬度,又能拥有良好的传导性。” 穆燃穿着一套白色西装,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鼻端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他似乎已经从穆氏覆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捏着一枚金属侃侃而谈。 “精神力的高低决定着机甲制造师的前途,这句话是错误的。”他一边解说一边把自己的精神力输入钜,“通过检测仪可以看见,我只输入了1.7en的精神力,这块钜就由绝缘体变成了导体,而且它的导体电阻测量值无限接近于零,并产生了完全抗磁性。也就是说,它不仅变成了导体,还是一块超导体,足以用来制作超能机甲的外壳和內芯。” 竟然在开课的第一天就提及超能机甲的制造技术,穆燃的讲解引起了学员们的极大关注。原本就听得十分认真的他们,此时不禁伸长脖子,一个劲儿往他手心里瞄。 祁泽夹杂在这群人中,百无聊赖的模样越发显得突兀。论起如何改变物质形态,没人能比乾元大陆的炼器师更在行,当穆燃侃侃而谈时,被祁泽捏在手心的钜已经从绝缘体变成了超导体,又从超导体变成了绝缘体,反反复复几百回。 穆燃却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被改变了内部结构的金属,还能完完全全恢复原貌。金属原子的离解是不可逆的,这已经成为人所共知的常识,祁泽的能力显然超过了他想象的极限。 他把钜放进扫描仪里,继续道,“1.7en,等级在C+以上的精神力者随随便便就能输出这个数值,也就是说,制作一块超能机甲的外壳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一名学员举起手,“导师,请问这里面有什么诀窍?” 所有人都用紧张的表情盯着讲台,还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有预感,今天过后,穆燃将带领他们前往一个崭新的世界,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 “诀窍只有两个字——内视。看透金属的本来构造,就能轻易改变它们的形态,无论是高阶精神力者还是低阶精神力者,只要领悟了内视,就能像我一样,轻易把一块绝缘体变成超导体。什么叫做内视?” 穆燃技巧性地停顿片刻,把所有学员的情绪调动起来,这才继续往下说。他把自己近年来的领悟倾囊相授,还把一名学员叫上讲台,握着对方的手腕,亲自用精神力引导他去看透金属的内部结构。 那人激动的脸都红了,其余学员也都听得如痴如醉。这堂课还没结束,穆燃已经完全把自己洗白,并再次成为了令人仰望的存在。 与此同时,曾经招惹了穆家的祁泽就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因为那点私人恩怨,竟然在穆老师的课堂上发呆。我们跟着穆老师做实验时,他却把钜摆放在桌面上,碰都不碰一下。”下课后,坐在祁泽旁边的女学员摇头低语。 她的好友嘲讽道,“这可是超能机甲的制造技术,他不学,多的是人想学。我们还少了一个竞争者呢。人蠢无药医,他不肯吃药,别人还能逼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随便混混日子就成。”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远,还有很多学员朝祁泽投去鄙夷的目光。能够亲耳聆听穆老师的教诲,这是多大的幸运?偏偏有人不懂得珍惜。就这心性,将来绝对出不了头。 穆燃却丝毫也不介意祁泽的态度,拿着一个文件袋朝他走去,笑容明朗温和,“这节课能听懂吗?你毕竟是从艺术系转过来的,基础不如别人,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我的通讯号就在教师介绍版面上,你登录校园网就能找到。” 祁泽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没说话。穆家老宅是如何被夷为平地的,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样剧烈的爆炸,该用多么浓烈的杀气与多么黑暗的负能量才能促成?这又一次验证了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越是表现得温柔无害的人,越需要防备。 穆燃看了看□□,无奈道,“你才十八岁?真小,还是叛逆的年龄呢。这块钜你处理得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 他拿起桌上的钜,毫不意外地发现它还是一块绝缘体,便默默把祁泽从怀疑名单上去掉了。一个精神力略高的碳基人而已,怎么可能制造出那样可怕的东西。 “你要去找君禹吧?我正好也有事要麻烦他。我们一块儿过去?”他向少年发出邀请。 祁泽这次倒是有了回应,把那块钜拿过来,放进兜里,淡淡道,“走吧,他在检修库。” 两人一路无话,走进巨大的检修库,顺着一台又一台高等机甲找下去,终于在67号机位发现了严君禹。他正在与几名同事讨论着什么,一台银黑色的T3静静站立在他身边,能源舱盖被打开,露出内部结构,地上堆了一些零件,看样子似乎出了什么故障。 穆燃盯着那台机甲看了一会儿,眸光有些闪烁。 “下课了?”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严君禹立刻停下谈话,微笑着看过来。 “啊,课堂内容有些无聊,我准备跳级,你给我签个字吧?”祁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刚下载完毕的跳级申请书传给对方。 “考到机甲制造师资格证才能跳级。”严君禹一点儿也不觉得少年的要求很任性,反倒揉了揉他漆黑的头发。 “我知道,考到几级证书,就让跳几级。你先签字再说,考不考得上是我的事。”祁泽把一只电子笔塞进严君禹掌心,又握着他手腕,在自己的智脑屏幕上刷刷签下几个字。 严君禹对他十分纵容,不但乖乖签了字,还把人搂在怀里揉了两把。少年的个头很娇小,刚刚及他耳朵,腰细腿长,身体柔韧,抱着舒服极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不舍得放开。但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穆燃,于是立刻清醒过来。 “你工作还顺利吗?”他客气地询问。 “工作很顺利,以前总是待在研究所里,竟然没发现教学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有成就感的一件事。”穆燃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对反水的严家全无芥蒂。 站在严君禹身后的几人既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朋友,曾经几度与穆燃合作,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也早就认同了他作为严君禹未婚夫的身份。见两人气氛尴尬,其中一名下属便站出来打圆场,“穆少那么优秀,自然干什么都好。您许久不来,君禹的机甲坏了都没人修,您看,我们这儿正发愁呢。” “不是还有严中逵大师吗?”提起抢夺了自己研究成果的人,穆燃竟丝毫也没露出怨恨的神色,这令祁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反倒是那名下属尴尬起来,看天、看地、看少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严君禹沉默片刻,最终坦白道,“他忙着整理资料,没空过来。”至于那些资料是从哪儿来的,这话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穆燃适时露出一点儿难堪的表情,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上一刻还云淡风轻的他,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隐藏得极深的脆弱与无助。他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之所以能自如谈笑,只不过是屈从于残酷的现实罢了。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穆氏少主,而是一个孑然一身的独行者。 几名下属撇开头,内心充满同情。哪怕他们再抵触穆家,对穆燃这样温柔的人也讨厌不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显然忘了,穆燃是如何盗窃了那块铭牌,又是如何引发那场危及帝都星的爆炸。只要没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失去一切的穆燃就能轻易把自己从罪人扭转为受害者。况且他还是4S级的精神力者,他的个人价值远远超过了穆氏。 严君禹原本以为自己很难面对这样的穆燃,也很难逃脱自责与愧疚,但现在,当他看见穆燃一系列的情绪变化,脑海中竟浮现这样一个近乎于诡异的念头——好精湛的演技!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想。他一面告诫自己,一面礼貌开口,“今后如果遇见困难,你可以来找我。” “正好我有一件事想求你,”穆燃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道,“我能挂在你名下,当你的机甲师吗?” 严君禹立刻看向祁泽,语气慎重得像是在宣誓,“我有专属机甲师了,他就在我身边。” “我不跟别人合作。”祁泽也淡淡开口。 他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很低,一说话,那桀骜的性格就引起了几名下属的注意。他们露出不满的表情,显然认为自家BOSS值得拥有最好的机甲制造师,而不是被这个短命鬼耽误。 穆燃笑着解释,“不,不是专属机甲师,是在你旗下工作,给你的下属修修机甲什么的。有严中逵大师在,你还用不上我。你看,祁泽刚入学,什么都不懂,我在你这里工作,他还能从旁协助、观摩,学习经验,对他将来很有帮助。” 事关祁泽,严君禹不得不重视,但他并未自作主张,而是垂头看向少年,柔声问道,“你同意吗?你同意我就同意,你不同意我就让他走。” 他明白穆燃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困难,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强大的靠山,曾经被他鄙夷的人,现在却能对他为所欲为。4S级的精神力者又怎样?只要他身体里留着穆家的血液,皇室就会忌惮他,防范他,哪怕把他毁了,也不会让他再度崛起。 他公开传授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说到底是也是一种示弱、投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私心里,严君禹很乐意拉他一把,但如果会引起祁泽的不满,他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祁泽已经如此在意了。 穆燃表情极为难堪,却牢牢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个答复。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放他出去。祁泽想了想,点头道,“行,让他留下。但你的机甲他不能碰,那是属于我的。” 严君禹深邃的眼里沁出一点笑意,颔首道,“行,不会让别人抢了你的工作。” “头儿,他才一年级,什么都不懂,要是你的机甲坏了,让谁来修?你看看这台T3,放这儿多久了?再没人修理就该生锈了。”一名属下实在憋不住了,不得不提醒色令智昏的上司。 “再买一台新的。”严君禹果断下令,末了轻拍少年肩膀,笑道,“好好学,我等着你。” “不用等多久,几天的功夫。”祁泽提交了跳级申请书,又让教务处帮他尽快安排考试。停课的半个月,他早就把所有教科书、参考书、相关论文做成玉符,而且吸收干净,这会儿已经能融会贯通了。只要精神力达标,拿到证书妥妥的。 “谁这么大口气?”严中逵溜溜达达走进来,看见穆燃,连忙伸出手迎过去,“哟,穆少也来了,幸会幸会。正巧,你那些资料我看完了,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讨论讨论。” 抢了人家的研究成果,非但不以为耻,遇见正主儿还想再多掏一点私货,严中逵的厚脸皮着实给了穆燃一次沉重打击。原来他所谓的反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只要能抓住一切既得利益,他们不吝啬使出任何手段。 与严家的能屈能伸相比,穆家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这迟来的领悟令穆燃又经历了一次成长。他脸色只略微一变就顺从地跟随严中逵前往研究所,内心暗暗发誓,这些人从他手里抢走多少,将来必要偿还百倍。 祁泽看看严中逵高大的背影,又看看严君禹尴尬的表情,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脸皮,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严家果然厉害。 严君禹默默扶额,感觉自己的家族在祁泽心里似乎成了“不良”的代名词。 然而他打死也没想到,在祁泽看来,这点手段几乎能用“纯良”形容。夺人传承还不斩草除根,心也是挺大的。这要是在乾元大陆,都不知道被灭门多少回了。 ---- 在检修库待了一会儿,熟悉了各种机型,祁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搭乘飞车赶往盛唐会所。这是李煜的产业,知名度不高,但安保措施非常健全,遇见紧急情况还能从秘密通道脱身,是个约见客户的好地方。 四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厄瑞玻斯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祁泽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长袍,身形看不真切,俊美的脸庞被一层结界笼罩,嗓音也做了相应的处理。 厄瑞玻斯一面操纵轮椅走进来,一面毕恭毕敬地递出一个礼盒,脸上没做任何伪装,就那样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灯光下。 “李子谦。”祁泽并不感到意外。现代的医疗科技那么发达,只要保住最后一口气,就能利用克.隆技术把身体补起来,哪里还需要用机械装置修复?这也是帝国很少有残疾人的原因。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位黑暗神十之八.九是李家少主,为此还专门登录了虚拟网络,想看看李少主的机甲比赛。但对方却发出公告,说家有急事,将无限期退出PK赛,这时机也太巧合了。 虚拟世界的厄瑞玻斯,现实世界的李子谦,此时竟温和地笑起来,“是我。大师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毕竟帝国的半死人实在不多。” “猜到了,你本人比照片更帅。”祁泽说了一句大实话。 李子谦:“……”大师太有个性了,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祁泽慢慢走过去,绕着李少主走了两圈。 要治好溃烂的伤口,首先必须把它展露出来,而不是死死掩藏。李子谦并不缺乏剖析伤口的勇气,他之所以避世而居,不是因为自卑或恐惧,只是担心体内的死气会影响到家人而已。 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语气恭敬,态度却非常强硬,“我既然已经坦诚身份,大师是不是也该证明一下自己。我不是怀疑大师的能力,只是习惯了谨慎行事,还请大师谅解。”明知道大师被人顶替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祁泽摊开掌心,淡淡开口,“把那三枚戒指给我。” 李子谦目露迟疑,却还是把戒指递了出去。如果这人是个骗子,就绝不可能从他手里抢走戒指,如果这人是大师,那他反抗也是徒劳。 祁泽收拢五指,用融合之力把三枚戒指包裹起来,黑光、白光不断从他指缝中透出,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一颗颗璀璨的星芒从黑白交错的光线中飘荡出来,有的洒落在地,有的浮上半空,还有的停留在李子谦的发梢。 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冲击了他的眼球,也震撼了他的心灵。他张大嘴,表情惊讶极了。 祁泽右手揉捏戒指,左手掐着法诀,当指缝再没有星光泻出,他摊开掌心,三枚戒指竟变成了一枚,黑底银纹,古朴神秘。 “我曾说过,只要给足了钱,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替你摘下来。”祁泽将戒指抛过去,轻笑道,“三平米的空间,算我半卖半送。戒内十年,戒外一天。” 亲眼见证了神器的制造过程,李子谦满心都是震撼。大师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此轻描淡写,如此信手拈来。如果他费尽心血,认认真真打造一件物品,又该是何等威力? 他接住戒指,颤声道,“谢大师馈赠。之前是我无礼,希望大师不要怪罪。” “谨慎点好。”祁泽用指尖点了点他膝盖,命令道,“脱衣服吧。” 李子谦的目光在这截白皙纤长的指尖上停留几秒,暗暗思忖:从皮肤状态来判断,大师年岁应该不高。什么样的天才竟然能在青年时期就达到神级?又是什么样的家族能供养出如此卓绝的人物? 他敛去所有表情,三两下脱光衣服。 祁泽有些不满,指着下半身说道,“裤子也脱了。” 李子谦迟疑片刻,又默默脱掉裤子。曾经健壮的身体,现在只能用“残破”来形容,四肢断裂,腹部也被掏空一个大洞,伤口处凝聚着一股死气,哪怕过去二十年也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浓烈。 “你身体里全是魔气,就算用克.隆细胞培养出新的肢体也无法接上,还是会腐烂掉。”祁泽弯腰查看良久,又输入一丝灵力进去,颔首道,“你的想法没错,要修复这具身体,靠医疗手段是没有办法的,还得请炼器师来。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魔气侵蚀了,你现在不是人类,而是魔族。” “你说什么?”李子谦恨不能掏掏自己耳朵,怎么忽然之间,他连人类都不是了呢? 第54章 在祁泽眼里, 李子谦就是一团浓得发黑的魔气,几乎连面容都看不清楚。见对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继续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被虫族女皇弄伤的,而是类似于穆家老宅那样的爆炸。” 李子谦半信半疑的态度瞬间转变了。他迟疑良久才徐徐道,“大师不愧是大师, 眼光果然厉害。没错, 我的确不是被虫族女皇弄伤的,但具体是怎样一场事故, 我却不能告诉任何人。还请大师不要见怪。” “你不说我也知道,”祁泽轻敲桌面, 语气十分漫不经心,“能把虫族女皇炸成碎片,那威力是何等巨大?哪怕你当场自爆, 顶天也只是炸断女皇一条触须而已。你们李家那台超能机甲还好吗?” 最后这句话终于令李子谦露出惊愕的表情, 本就静谧的房间顿时陷入死寂。毫无疑问, 就在刚才, 大师一语道破了李家隐藏许久的秘密。失去了超能机甲的李家, 早晚有一天也会失去对第一军团的掌控。 曾经无比强悍的精锐之师, 终会在某一天土崩瓦解,而李子谦正极力想办法延长这个期限。 “大师果然是大师。”他间接承认了刚才的猜测。在这种神级制造师面前,所有的遮掩都是徒劳。仅仅凭借一个伤口,他就能猜到事情始末, 在黑眼星系,谁还有这份眼力? 颓然的情绪来得很快,但心底的振奋却迅速占据了心田,他急促问道,“大师曾经说过,您无物不造,无物不修,那么您能修理超能机甲吗?” 祁泽摆手道,“这是另一笔买卖,我们稍后再谈。” “好的!”李子谦勉强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大师没有立刻拒绝,这就很好了。至于价钱方面,李家真不怕付不起,也绝不会吝啬。超能机甲是每一个军团的终极武器,也是六大家族的根基,如果李家失去超能机甲的消息传到外界,顷刻间就会覆灭。 他每晚都在焦虑与自责中度过,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转机。当初怀着玩笑的心态点开大师的网店时,幸运之神一定就坐在他的肩膀上。 “大师,只要能修好天枢,价钱随您开。”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添上这句俗气的话很有必要。 “哦?”祁泽的热情果然被调动起来,颔首道,“那行,改天你带我去看看那台机甲。叫天枢吗?真是个好名字。” “可以,只要大师您有空,我随时能带您去看。”李子谦首次觉得“贪财”也是一种很可爱的性格。现在,他对机甲制造师这个群体终于又有了一点好感。 祁泽想起在网上搜到的,有关于李家的资料,不禁多问一句,“你曾经的未婚妻不就是穆韫的嫡女,穆燃的亲姐姐吗?你们李家跟穆家的关系应该很密切,怎么机甲坏了不找穆家人修理,反倒对外隐瞒?” 想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李子谦眸光暗了暗,摇头道,“外界传闻多不可信。其实我们李家跟穆家的关系并不和睦。我的……未婚妻死在战场上,而我却活了下来,穆家认为这一切都是我指挥不当的错,所以一直不能谅解。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是拜穆家所赐。”至于超能机甲被毁的事,李家又怎么可能让穆家知道?他们宁愿它一直坏着,也无法再相信穆家任何一个人。 这话说得含糊,而且不尽不实,但祁泽对此却没有多大兴趣。他早就想找一台超能机甲观摩观摩,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又岂能错过。 “这两笔生意我接了,你把衣服穿上吧。”他勾起一件衬衫,盖在李少主腿上,徐徐道,“手脚俱断,丹田被毁,那处却还安然无恙,你也别怨老天不公,他到底把你的根留下了。” 正慢条斯理穿着衣服的李子谦,“……” 他把轮椅转过去,背对大师,悉悉索索一阵响,总算把衣裤穿戴整齐,脸上没有表情,耳根却有些发红。原来大师除了贪财,性格还很放.荡不羁。 “大师,您准备怎么修复我的身体?”调整好心情后,他试探道。 “有两个办法,第一:把你体内的魔气完全祛除;第二,把你改造成彻头彻尾的魔族。这两个办法有利有弊,得看你自己怎么选。”祁泽沉吟道,“祛除了体内的魔气,你会变成一个普通人。改造成魔族,你能恢复异能,但进阶的时候却要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因为魔气会冲刷你的经脉,让它们不断撕裂重生,相信我,不是意志力特别强大的人,一般撑不了多久就会选择自杀。” 李子谦屏住呼吸问道,“我还能恢复异能?” “当然,我可以帮你造一个下丹田,有了下丹田就有了异能。” “我还能进阶?”李子谦握紧轮椅扶手。 “前提是你得替自己找到一颗合适的魔种。” “什么是魔种?”他显然已做出了选择,再痛苦,也总比现在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好千倍万倍。 “存放在你下丹田里的一颗种子,必须拥有魔气才能代替内丹的作用。”见李少主满脸疑惑,祁泽耐心解释道,“这样跟你说吧,如果你是一台机甲,那么你的下丹田就是能源舱,空有能源舱,没有能量石,你就无法运作。而魔种就是能量石,可以让你发出异能攻击。能量石的品级越高,你的异能就越强大,当然,它也有能量耗尽的一天,届时你来找我,我再帮你换一个。” 这样一说,李子谦立刻就明白了,举一反三道,“如果我想进阶,就必须找到更强大的魔种,是这样吗?” “对,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所以最初的时候,你只能用品级低的魔种,让你的身体一步一步适应魔气的改造。如果一来就使用品级很高,能量巨大的魔种,你可能会爆体而亡。” “说了这么多,究竟什么是魔种?”李子谦语气有些急迫。 “当初你是被什么东西炸成这样的?”在祁泽看来,所谓的辐射污染,其实就是魔气入侵,而一切能产生辐射的物质,都能成为魔种,只不过某些物质魔气很浓,某些物质魔气很淡而已。李子谦既然已经被污染成这副模样,干脆就以毒攻毒。当然,完全祛除魔气对祁泽来说也很容易,但他更喜欢第二个方案。他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对所谓的“歪门邪道”更感兴趣,而且造诣颇深。 “那个R型矿石你能找来吗?”他顺口提了一句。 李子谦身体僵硬了,双目直勾勾地看过来。 祁泽秒懂,恍然大悟道,“你是被R型矿石炸成这样的?” 李子谦已经放弃了在大师面前掩盖真相,因为他太见多识广了,在交谈的过程中慢慢推导出实情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他运用的很多专业术语,李子谦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的确是被R型矿石炸伤的。有人把一块R型矿石当成能量石,放进了我机甲的能源舱里。” “明白了,你的未婚妻背叛了你。”祁泽真的不想八卦,但是一不小心就什么都猜到了。能在超能机甲上动手脚的人,除了机甲制造师还有谁? “没错,她是我的专属机甲师。”李子谦下颚角绷紧,显然正压抑着剧烈的情绪。时至今日,他依旧弄不明白穆琪为何要那样做,更忘不了被背叛的痛苦。他们曾经是那样令人羡慕的一对。 “挑选搭档要谨慎啊!”祁泽很没有诚意地安慰一句。 “是的,您说的没错。”李子谦却似乎被安抚了。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我回去想想该怎么帮你改造身体。这段时间你最好找一颗合适的魔种过来,能量不要太高,但也不要太低,你的精神力还保持在巅峰状态,一颗七八级的魔种应该差不多了。” “您是说能让我恢复到异能七级或八级的水平?这样的魔种应该有具体的能量储值吧?您告诉我,我让人去找。”李子谦毕恭毕敬地问道。 祁泽大大咧咧地摆手,“我哪儿知道具体的储值是多少,你看着找呗。” 李子谦,“……大师真是一个随性的人。好的,我会多找几块不同能量储值的放射源过来,还请大师帮我鉴定一下。” “可以,那我先行一步。”祁泽站起身就走,却被李子谦拦住去路。 “大师,我们怎么保持联络?就用网购服务号?”网购服务号毕竟不是智脑通讯号,只要大师一直不登录,他就只能默默等待。说实话,那感觉跟等死差不了多少,太难熬了。 祁泽摘掉兜帽,敛去结界,指着自己的脸庞问道,“认识吗?” 泄露了穆氏源代码的少年,李子谦如何不认识?他愣住了,反射性地点头,“认识,你是祁泽。”这张脸说不出的俊美妖异,但凡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认识就好,回见。”祁泽重新戴好兜帽,布好结界,不紧不慢地离开。他原本并不想暴露身份,但李子谦的情况却让他打消了顾虑。一个需要仰赖自己才能活下去的半死人,一个需要求助自己才能避免覆灭的家族,对他来说威胁性很小。 哪怕这些人终有一天会反噬,却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后。那时的祁泽已经不是现在的祁泽,谁吃掉谁还不一定。 该谨慎的时候,祁泽比任何人都小心;该冒险的时候,他也比任何人都大胆。现在的他太需要一份强大的助力,而李家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当他渐去渐远时,李子谦才从惊愕中挣扎出来。那位神级大师竟然会是祁泽?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弱不禁风的碳基人?这怎么可能? ---- 回到宿舍,祁泽布下一个防御法阵和一个隔音结界,这才走进太玄神造宗的大殿,给各位先祖上了三炷香。 “父亲,此处乃黑眼星系,没有正道、邪道之分,也没有人族、魔族之争。儿子造一个魔头出来,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殿内一片死寂,祁泽竖着耳朵,似乎在倾听什么,末了颔首道,“明白了,儿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其实他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如果不这样做,心底的空茫和无助就会将他淹没。 静静跪了几分钟,任由心底的愧疚将自己凌迟了一遍又一遍,他才慢慢站起来,从袖子里摸出荷包大小的乾坤袋。 把人类变成魔族,这在乾元大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祁泽却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材料不足。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材料,黑眼星系都没有,而乾坤袋里的宝物也快消耗光了。 “骨头、经脉、肌体、丹田,缺一不可。”他一边沉吟一边把乾坤袋里的宝物倒出来,仔细挑拣一番。 “万年玉髓,这个可以拿来炼制骨头;狱龙筋,这个可以拿来炼制经脉;丹田就用结域石,那么肌体怎么办?什么样的材料能用作肌体?”他被难住了。 魔族的身体坚不可摧,而且能自主吸收魔气。有鉴于此,祁泽也需要寻找一种坚硬无比又魔气精纯的材料。这种材料还必须具备绝佳的隔离作用和传导性,如此才能紧紧包裹住丹田里的魔种,不让它浓烈的魔气溢出体外,从而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又能在需要的时候把魔种的能量传输出去,形成攻击。 他在一堆宝物中挑来拣去,最终拿起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这是提纯能量石时剥离出的杂质,很坚硬,同时又充满魔气,却不具备放射性,还能瞬间被神识穿透。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制造肌体的最佳材料已经找到了。祁泽愉悦地笑起来,十分享受这种探索的过程。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他立即收起随身空间,撤掉结界,换上睡衣,走出去查看。 “祁少,咱们宿舍来了一位新舍友。”欧阳晔脸颊微微泛红,看上去有些激动。莫天磊迅速跑进自己房间,换了一套笔挺的军装,还在头发上抹了一点定型膏,这才板板正正地走出来。 “谁?”祁泽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迈进客厅,然后扬了扬眉。 客厅里坐着一名青年男子,眉眼狭长,鼻梁高挺,身上穿着一套纯黑色的军装,正用一双锐利的金褐色竖瞳,直勾勾地看过来。严君禹坐在他对面,脸上带着慎重的表情。 “你怎么忽然想来读书?”他疑惑开口,“学校的环境并不适合你。” “当年我出事的时候才二十六岁,还没成年,更没从帝校毕业。赫连校长为我保留了学籍,并欢迎我随时回来完成学业。”李子谦温和地笑了笑,“与世隔绝的日子过久了,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消沉。我的医生建议我多多接触一下外界,对我的健康有好处。” “这个建议很中肯。”严君禹伸出手,真挚道,“学长,欢迎你回来。” “谢谢,”李子谦伸出戴着纯白手套的手,与他回握,同样真挚道,“以后可能会需要你给予一点帮助,我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 “学长客气了。”严君禹看向祁泽,温声道,“这是我的专属机甲师,身体也比较特殊,请学长多担待。” “你的专属机甲师?”这是什么狗屎运?李子谦平静的面具差点裂开一条细缝。 欧阳晔也很不爽,立刻反驳道,“只是暂时当你的专属机甲师,等祁泽毕业了,你和他的担保关系就会自动解除,他有权利选择另外的搭档。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把穆燃弄进你的团队了,他才是你认准的专属机甲师吧?” “在我这里,挑选搭档就是一辈子的事。”严君禹一字一句强调,末了冲祁泽招手,语气变得格外温和,“祁泽,过来见见李子谦学长。以后他就是我们的新舍友。” “学长好。学长本人比照片帅气多了。”祁泽一句话就让严君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也令李子谦通体舒畅起来。欧阳晔这才想起祁少是个颜控,与偶像见面的喜悦立刻就被危机感冲散了。 “你好。”李子谦伸出手笑道,“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互相关照。”祁泽握住机械手,上下摇了摇,只听咔擦一声响,嵌入骨头的螺丝竟然坏了,沉重的手臂立刻从袖子里掉落下来。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祁泽捏着五根冰冷的金属手指,左看右看,表情无辜。现在的他完全是个刚满十八岁的青葱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宽松睡衣,脚下套着绒毛拖鞋,又黑又亮的双眼睁得圆溜溜的,仿佛被这场变故吓到了。 若没有之前的会面,李子谦打死也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位高深莫测的神级大师。他的伪装简直完美。 莫天磊心理素质到底比不上另外几人,指着机械手臂,紧张道,“手臂坏了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找人来修?” “没事,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我已经习惯了。”他冲祁泽露出最温和的笑容,安慰道,“我的身体沾染了太多破坏元素,所以机械装置总会在短时间内被锈蚀。我随身带着许多零件,组装起来再安上就行。听说你是机甲制造系的?我这里有图纸,能帮我修理一下吗?” “祁泽刚上了一天课,未必能组装好,你还是把你的机械师叫来吧。我听说这些装置是邓峰为你设计的,结构既复杂又巧妙,甚至采用了T1的某些嵌合技术,对祁泽来说已经超纲了。”严君禹一边解释一边把坏掉的手臂捡起来,还安抚性地揉揉少年发顶。 李子谦真有些佩服这位粗神经的学弟,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正在抚摸的这颗脑袋具备多么可怕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看似解围的话,对大师而言其实是种贬低。明明捡到了无价之宝,却把他当成鱼目,世界上怎会存在如此幸运,又如此愚蠢的人?如果自己能跟他换一换该多好? 在李子谦的胡思乱想中,祁泽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两眼,颔首道,“行,我立刻帮你组装。” “你可以?”严君禹表情惊讶。 莫天磊是个识货的人,凑到桌边欣赏图纸,并惊叹道,“这就是邓峰大师亲手画的机械图吗?太复杂了!祁泽,你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该不会不认识邓峰大师吧?他是一名3S级的机械师,穆氏军工厂的所有机械生产设备就来源于他的设计,脉冲式能源舱是他的最高杰作,也因此促成了T型机甲的诞生,引领了又一次机械革新,他……” 莫天磊滔滔不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而严君禹也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祁泽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把小扳手,把铺了满桌的精密零件一个接一个地组装起来。从指尖到手腕,再到上臂,这期间,他一眼都没看向图纸,显然已胸有成竹。 欧阳晔一面擦拭风林火海,一面露出骄傲的笑容。这点小装置就想难倒祁少?太他妈狗眼看人低了。 李子谦悠闲地靠在轮椅上,原本冰冷的金褐色竖瞳,此时此刻盈满璀璨的星芒。大师就是大师,水平超出邓峰不是一点点。在场的人第一次看见这些零件,所以并不知道组装它们需要经过多少复杂的工序。哪怕熟练如邓峰,完全组装好一条手臂也需要耗费一个多小时,但大师却只花了十分钟。 他甚至是第一次看见这张图纸,第一次触摸这些零件。不得不说,某些人就是具备这样的天赋,仿佛生来就知道该怎么摆弄机械。而正是这百分之一的天赋,造就了天才与凡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果邓峰在这里,他的骄傲一定会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在李子谦愉悦的想象中,祁泽组装好手臂,熟门熟路地下令,“脱衣服。” “好的……”一句毕恭毕敬的“大师”差点脱口而出,所幸李子谦及时打住话头。 严君禹其实并没有李子谦以为的那样迟钝。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要看懂邓峰的图纸,并在短短十分钟内组装好如此复杂的机械手臂,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祁泽的天分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看似周密的保护,会不会其实是种阻碍? 第55章 李子谦脱掉衣服, 把接口露出来,祁泽蹲在他身边, 慢慢把新组装的机械手臂拧紧。 “动一动试试?”他吩咐道。 李子谦前后左右各摆动一下, 微笑道,“动作很流畅,看来以后还得请学弟多多帮忙。” “只要我有空。”祁泽把余下的零件收进盒子里,起身说道, “还有事吗?没事我回房睡觉了。” “学弟晚安。”李子谦彬彬有礼地欠身, 目光追随少年,直到他消失在房门后。 欧阳晔见祁少走了, 便也去了地下室练剑。莫天磊倒是很想跟偶像聊会儿天,但话题还没抛出来, 就发现偶像温和的表情变得极其冷漠,那金褐色竖瞳只淡淡瞥过来,就能把人冻个透心凉。他这才意识到, 这人哪怕不良于行, 也依旧是李氏的少族长, 第一军团未来的掌舵者, 身体里流淌的兽性的血液, 注定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学长, 我也回去睡觉了,晚安。”莫天磊连忙起身告辞。 “晚安。”李子谦嘴角上扬,眼中却毫无笑意。 严君禹指着轮椅问道,“要我送你回房吗?邓峰和孟魁怎么没跟在你身边?李叔能放心?” “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怎么不放心?”李子谦颔首道,“那就麻烦学弟推我一把。想当年你还是一个萝卜头,没想到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你跟那位祁泽学弟是怎么认识的?似乎关系很好?” 严君禹不太想谈论祁泽,回避道,“我曾经是他的教官。话说起来,学长这次应该会转系吧?穆燃是4S的精神力者,你的伤口可以找他看一看,如果能祛除那些元素之力,痊愈的可能性很大。” “会转去指挥系。”李子谦冷笑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学弟应该很清楚。还是那句话,哪怕我死了,也不会求到穆家头上。哦对了,我差点忘了,穆家已经不存在了。” 严君禹没再说话,默默把人推回房间。当年穆琪也死在那场战争中,穆韫为此责怪李子谦,并拒绝为他治疗伤口,更勒令S级以上的精神力医师不得给予李子谦帮助。穆家势力庞大,一呼百应,李子谦的伤势就这样被耽误了,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很快就变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李、穆两家也从姻亲变成了仇敌。 然而谁能想到,曾经在帝国呼风唤雨的穆韫,现在却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世事无常”吧。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很尴尬。严君禹思忖半天,继续劝说道,“学长,人活着就总有希望,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有转机?以穆燃的性格,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子谦撑着床沿站起来,笑容有些古怪,“你说得对,人活着就总有希望。我已经找到了希望,就不劳烦学弟费心了。你看重穆燃,那是你的事,反正我这辈子是绝不会再与任何一个姓穆的人往来。你知道吗?其实老天爷对我并非那么残酷,他夺走了我的四肢和异能,却没夺走我男性的尊严,这样一想,我心里就舒畅多了。” 严君禹,“……学长你自己能想开就好。这么些年过去,我以为你消沉很多,但现在再看,你似乎比过去更乐观一点。” 李子谦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碰见好事,人自然就乐观了。行了,你回去吧。” 严君禹告辞离开,关上房门后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违和。那种话可不像学长的风格,太粗放了。他前脚刚走,祁泽后脚就用土遁术来到李少主房间,往柔软的沙发里一坐。 李子谦对忽然出现的人并不感到意外,恭敬道,“大师这么晚来访,应该是对改造方案有头绪了吧?”他不怕大师神出鬼没,只怕这人消失不见,否则也不会急急忙忙追来学校。 “有头绪了,需要你帮忙搜集一些材料。”祁泽事先打个招呼。 “什么样的材料?” “你有多重?”祁泽不答反问。 李子谦愣了愣,迟疑道,“您是问我现在的体重还是过去的?” “过去。” “116公斤。”李子谦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你就搜集五倍重量的能量石,而且品级不要太高,若是能找到那种废弃不用的边角料就最好。”见李少主露出疑惑的表情,祁泽解释道,“这些能量石将用来制造你的身体,品级太高,提取的魔气就少,只会平白浪费成本。” “用能量石打造身体?而且是最低等的能量石?”李子谦有点发蒙。 “确切地说不是能量石,而是能量石分离出来的杂质。”祁泽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能量石,逆向运转融合之力,将里面的暴烈能量分离出来,展示给李少主看,“这种黑色的能量石与你体内的魔气系出同源,却没有放射性,故而能完美包裹住你体内的魔种。但它又具备绝佳的传导性,只需一个意念输入进去,就能迅速抽取其中的能量,用来打造你的肌体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它能包裹R型矿石,并完全隔绝辐射污染?”李子谦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变得极为锐利,“大师,穆家老宅是不是您炸掉的?”他实在想不出黑眼星系还有哪位神人能如此大胆而又自如地操控放射性元素。说爆炸就爆炸,说消散就消散,除了穆家人,帝都星竟未曾出现任何一个无辜的殉难者。而那些所谓的专家教授们,却直到现在还查不出丁点线索。 如果这件事是大师干的,那什么都说得通了。穆家也太会往枪口上撞,大师好端端地考个试,他们也能蹦出来找存在感,还扬言要把人处以极刑。凭大师那古怪的脾气,能坐着挨打才怪。 李子谦略一思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继而想起大师分离能量石的手法,心里又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把一块能量石离解成一黑一白两块,黑的深邃,白的剔透,那其中的能量是不是也与外形一样,俱是百分百的纯度? 想当年穆飞星大师也只不过提纯了88%而已!李子谦不敢再想下去,对祁泽的态度也变得更为恭敬。他甚至怀疑在这副青春年少的皮囊下,是不是住着一个活了几百几千年的老怪物。 祁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道,“等级越低的能量石,杂质就越多,提取到的魔气也多。五倍的重量,差不多够用了。” “好的,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大师,您还需要哪些东西?”李子谦打开笔记本,准备列一个清单,但大师却摆摆手,像来时那样,瞬间消失。李子谦盯着空荡荡的沙发看了一会儿,这才联络属下。刚搬进来第一天,他就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 严君禹思考了一整晚,最终把祁泽带去了校长办公室。 “你想让他参加机甲制造师资格证考试?但他是个转系生,虽然转系成绩不错,但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考到高分并不难。事实上,他昨天提交的跳级申请书我已经看见了,正准备驳回。学习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不能一蹶而就。”赫连校长转动着手里的电子笔。 “他有学习的天分,却没有普通人那样多的时间。校长,请您给他一次机会。”严君禹态度很坚决。既然祁泽想飞,他就不能成为捆绑他的绳索。 “但是你要明白,每一位学员只有三次考试机会。”赫连校长告诫道,“你如此纵容他,其实不是帮他,而是害他。浪费了一次机会,他的道路将变得狭窄很多。哪怕天才如穆燃,也是在三年级的时候提出的考试申请,而他刚入学半个月,昨天才上了第一堂课。” “我相信他能做到。”严君禹始终不改主意。 赫连校长无法,只好去劝祁泽,“祁同学,你可要想清楚,这次没考过,你就只剩下两次机会。我看了看你的成绩单,四十七个S,的确了不起,但那都是最基础的东西,连入门都不算。你听过穆燃导师的课吧?你知道他多少岁参加的资格证考试?二十四岁,而你现在才几岁?你有自信赢过他?要知道他从小就开始学习机甲制造技术,而且接触的都是最核心的东西,也没敢像你这样冒进。” “穆燃是穆燃,我是我,我们俩没有可比性。”祁泽语气平淡,“浪费机会是我自己的事,谢谢校长关心。” 这孩子怎么听不进劝呢!赫连校长又去看严君禹,对方却颔首道,“您签个字吧,祁泽心里有数。”从现在开始,他不会阻拦少年的任何决定。 赫连校长无法,只好在申请书上签了字,然后立刻让人安排了一间单人考场。祁泽跨进考场前,他还喋喋不休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你这么惯着他,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他。你看着吧,等他从考场里出来,说不定还会怨你不拦着他。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叛逆,胆大,却又喜欢逃避现实,一遇见挫折就怨天尤人,还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你是他的谁?亲爸还是亲妈?为他签一份担保已经足够了,哪能事事为他出头?你就差对他千依百顺了!唉我说,你该不会想通过惯坏他的方法去害他吧?你记恨他泄露了穆氏源代码?听说你还把穆燃弄到你那儿去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严君禹越听脸色越黑,沉声道,“我害谁也不会害祁泽,校长您想得太多了。对了,我从来没把他当成儿子看待。” 赫连校长半信半疑地打量他几眼,这才安静下来。 仅仅半小时,考试中的灯牌就熄灭了,主脑立刻批改试卷,一个硕大的S出现在公示栏里。 赫连校长惊得目瞪口呆,正想往考场里走,灯牌又亮起来,祁泽竟然打算立刻就参加二级证书的考试。帝校没有硬性规定考试的具体时间,只要学员觉得自己水平足够了,就能提交申请。有些人害怕浪费机会,学到七年级才会参加第一次考试,一口气考三四级的大有人在。 祁泽的做法算不上稀奇,但奇就奇在他才一年级,刚上了一天课。看见公示栏里的消息,他的同班同学们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祁泽?那个连穆导师的课都不认真听的碳基人,竟然考过了一级资格证?这世界玄幻了! 穆燃也挑了挑眉,表情略显错愕。 “嘿,有点本事!”赫连校长赞许道。 “不止这点本事。”严君禹笑了笑,满心都是浓浓的自豪感。 灯牌再次熄灭,鲜红的S又一次出现在公示栏上。赫连校长以为祁泽这下该消停了,却没想到他轻轻点击桌面,把三级证书的试卷抽了出来。 “还考?”赫连校长傻眼了,确认道,“他今年十八岁,之前一直在艺术系学习,刚开始接触机甲制造技术不到半年,这消息没出错吧?” “没出错。” “十八岁考个二级证书已经是天才了,见好就收吧。”赫连校长摇头道。 “什么时候该收,祁泽心里有数。他很有主见,我只是一个担保人,却不是他的支配者。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百分百支持。”严君禹慎重表明自己的态度。 赫连校长不说话了,只紧紧盯着门上的提示牌。一个小时后,红灯熄灭,主脑花了五分钟时间批卷,祁泽却一直没出来,可见他还准备继续考下去。成绩照旧是S,仿佛历史重演。所有盯着公示栏的人,不得不正视祁泽的存在。他的确是碳基人,但他的能力一点不比硅基人弱,至少在智力方面,他已经远远超越了同龄人。 “三级证书到手了,听说他还准备考四级。一年级拿到四级证书,这还是人吗?他的智商到底有多高?入学的时候应该测一测的!”一名学员咂舌道。 “四级证书还没考到呢,你别把话说得太满。”有人反驳。 “拿到三级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不然你考一个试试?”原本对祁泽极为轻视的学员们,现在已完全对他改观。 “难怪他上课的时候总发呆,是因为太简单的缘故啊!”有人恍然大悟。 穆燃盯着公示栏,心里莫名有点不安。 考试还在继续,四级过后是五级、五级过后是六级、紧接着还有七级、八级、九级,若非天色太晚,主脑决定关闭考场,祁泽会一直考下去。他不怕高调,有穆燃在前面挡着,再高调都不怕。况且他还有个碳基人的身份做掩护,在别人看来也只是一个极有天赋的短命鬼而已,利用价值不是很大。适当出点名能拓宽一下人脉,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我猜到你会考九级。”看见从考场里走出来的少年,严君禹立刻迎上去。 “恭喜你啊祁泽同学。”赫连校长态度完全变了,追问道,“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在校园网分享一下学习经验?你不知道吧?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在关注这场考试,他们很钦佩你的成就。十八岁的九级机甲制造师,虽然没什么实践经验,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其实没什么诀窍,只不过善于抓紧时间而已。如果他们像我一样,只拥有短短二三十年,甚至十几年的生命,也会学得很好。”祁泽礼貌回复。 赫连校长哑然,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这根本不是一个叛逆的,胆大的,不懂得承担责任的少年。正相反,他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所以总会不遗余力,对学业如此,对生命也如此。 “我会尽快敦促教育部把九级证书颁给你。当然,通过了考试,你还得参加相应的实践考核,分数由你的导师决定。李炳辰先前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你等会儿给他回一个。”赫连校长握住少年细嫩的手,用力摇晃两下,心里有骄傲,也有遗憾。骄傲的是帝校又出了一名天才学员;遗憾的是这位天才恐怕会在绽放光芒之前陨落。 祁泽的考试感言很快出现在网络上,嫉妒他的人平衡了,钦佩他的人更多了,但毫无疑问,从此时此刻开始,他在机甲制造系已经拥有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严君禹陪伴少年离开考场,喜悦的心情一直往下坠,仿佛触不到底。 “你怎么了?不高兴?”祁泽定定看他一眼。 “我在想,”严君禹拉开车门,把少年安置在副驾驶座上,徐徐道,“要不要给你订购精神力抑制剂。不,还是算了,”他立刻苦笑起来,“你不会喜欢平庸却长久地活着。” “我说过,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好好活着。你别操那个心。”祁泽再次重申一遍。 “行,这话我以后再也不提了。”严君禹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想到什么,把操纵杆一打,调转了车头。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祁泽走进灯火通明的检修仓,抬头仰望一台台高大的机甲。 “带你来工作。”严君禹走到67号机位,指着自己的T3,“我把它交给你了。” 昨天还对祁泽非常轻视的几名下属,此时快步走过来,恭敬道,“祁泽大师您来了。”九级机甲制造师,绝对担得起“大师”这个称呼。难怪少族长愿意为他担保,原来他拥有不逊于穆燃的超高智商。只是可惜了,寿命长不了。 “这台机甲就是当初你出事时驾驶的机甲?”祁泽明知故问。 “对,一直查不出故障,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宁愿把它搁置在检修仓里也不会贸然驾驶。”严君禹向来很谨慎。 谈话间,李子谦操控着轮椅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邓峰与孟魁。看见祁泽,他眼睛微微一亮,立即加快几分速度,“听说你一口气考了九级证书?” “反正闲着没事,就把证儿给考了,否则想买一块能量石都买不到。”祁泽态度熟稔,令严君禹频频侧目。 李子谦正准备搭话,门外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运输车把一台老式机甲运进来,严中逵亲自跟车,并不时提醒驾驶员小心一点,别磕碰了哪里。 “G9,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这种机型。”邓峰吹了一声口哨,赞叹道,“保养得真不错,外壳像新的一样。你二伯什么时候喜欢收藏古董了,我怎么不知道?” 严君禹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祁泽。他一直觉得这台机甲和欧阳晔那把剑,与祁泽都存在某种联系,今天之后,这种感觉变得更为强烈。十八岁的九级机甲制造师,别说穆燃做不到,连当年的穆飞星也难以企及。祁泽真的只是近几个月才开始接触机甲制造技术?答案恐怕还有待商榷。 李子谦一眼看见雕刻在G9足部的四个古字,心中不免恍然:原来是大师的作品,难怪严中逵如此重视。但严家人似乎并未获得大师的信任,否则不会对大师的能力一无所知。倒是那位欧阳大少爷,跟大师的关系很亲密,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还握有大师亲手打造的武器。 来回扫视几遍,李子谦已经明白该跟谁处好关系,又该跟谁适当保持距离。说实话,他挺为严君禹感到可惜,明明身边有这样优秀的人,却一心盯着穆燃。4S级的精神力者的确罕见,但与大师比起来却还差得远。 思忖间,检修仓里响起严中逵急躁地声音,“停停停,慢点倒车,先让起落架移过来。不能用这种钢索,会破坏机甲外壳,换玻璃绳来,快去!” “哟,您老什么时候喜欢收藏古董了?”邓峰走过去问话。 “谁能没点爱好?我不跟你说了,得把这个大家伙运到我的工作室去。”严中逵指挥运输车慢慢倒进自己的私人工作室,然后把大门紧紧关上。邓峰还想打探消息,却被BOSS暗中拦了下来。 第56章 邓峰在严中逵那里讨了个没趣儿, 便来祁泽跟前找存在感,笑呵呵地问道, “你是怎么在十八岁的年纪考到九级资格证的?比穆飞星大师还牛。昨天听我家少主说是你给他安的机械手臂, 我还不敢相信呢。” 祁泽挑高一边眉梢,表情有些诧异。身为李氏少族长的专属机械师,这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位名叫孟魁的体术者一会儿瞥自己一眼,一会儿瞥自己一眼, 就差没把“敬畏”两个字写在脸上, 可见是个知情者。如此看来,虽然同为心腹, 孟魁明显比邓峰更受信任。不过李子谦当年就是被自己的专属机甲师兼未婚妻给暗算了,对这类人心存防范也无可厚非。 心里千回百转, 祁泽面上却丝毫不露,淡淡道,“天才为什么被叫做天才, 你知道原因吗?” “因为聪明。”邓峰理所当然地答道。 “因为他们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祁泽说完这句话就利落地登上升降台, 去检查T3内部, 徒留邓峰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严君禹带着几名下属也上去了, 李子谦冲他摆摆手, 表示自己纯粹来观光的, 让他们不用多管。 “嘿,这小子真狂啊!”邓峰回过味儿来,摸着后脑勺说道,“在老子跟前也敢自称天才, 果然有个性!BOSS,我看他挺靠谱的,昨天那只机械手臂也组装得很好,我待会儿就把所有零件发过来,你身上要是出问题了就去找他,我去度个假怎样?” “行,你去吧,账单带回来,我报销。”李子谦大方摆手。 邓峰喜不自胜,立刻给飞船公司打电话预定行程。看着他兴匆匆离开的背影,孟魁挺为他感到可惜的。传说中的神级制造师就在眼前,明明有求教的机会,却一心惦记着休假。这人要是不识货,得在社会上吃多大的亏?那位严家少主也是,都把人绑定了,竟还招揽了穆燃,这二位可是有仇的,他难道心里不清楚? “BOSS,看来看去,还是您运气最好。真的。”孟魁首次有这种感悟。 “比起那位欧阳大少爷还是差了一点。”李子谦愉悦地笑了笑,然后指着严中逵的工作室问道,“那台G9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查到这台机甲是从海皇星运来的,别的消息全被严家封锁了。BOSS您应该也看见了,机甲足部的四个古字分明是大师网店的招牌,那机甲应该是大师的作品。”孟魁沉吟道,“既然是大师的作品,肯定有特异之处。不过我看大师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不怕严家调查一样。严中逵估计也是做白工。” “穆家老宅那边聚集了多少权威科学家?到现在查出什么来了?”李子谦不以为然地道,“大师的手段非常独特,别说见,我连听都没听过。我怀疑他根本不是我们黑眼星系的人。” “您是说华夏遗族?”孟魁指了指天上。 李子谦略一颔首,继而看向身后的T3,问道,“这台机甲又出了什么问题?” “听说操作系统坏了,导致严少主差点被海皇星的无畏龙踩死。但机甲发回穆家,经穆韫和穆燃的联手检查,没发现任何问题,所以严少主就一直把它放在这儿,隔几天找机械师来查一查。您也知道,严少主那性子比您还谨慎,没找出确切的问题他是绝不会再碰这台机甲的。” “谨慎点好。”李子谦深有感触。 二人谈话间,祁泽已经踏入T3的驾驶舱,穆燃和两名机械师正在拆除精神力操作系统,操控台的外壳被打开,一堆工具散乱地放在地上。 看见祁泽,穆燃有些意外,拧眉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祁泽踢开脚边的一枚螺帽。 严君禹随后赶到,看见凌乱的驾驶舱和几乎快被单独拆除的操控台,眸光不禁暗了暗。他的确同情穆燃,也很想拉他一把,却并不表示在穆、严两家已明确翻脸的现在,还能一如既往地信任穆燃,甚至让他随意碰触自己的私人物品。那不是重情重义,而是缺心眼。 “你要把它带去哪儿?”他指着操控台,表情极其严肃,末了看向两名机械师,沉声诘问,“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们放人进来?” “可是您的机甲一向是穆少在维修,况且他是4S级的机甲制造师,应该能查出问题。”一名下属辩解道。 穆燃放下工具,一边擦手一边解释,“我听说你要买一台新的T3,于是就过来看看。这台机甲刚买没几年,就这样扔了实在太可惜,我把操作系统再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就装回去。你若是不开,还能借给属下开,好歹能节省几千万。” 这话令几名下属眼睛微微发亮。 “不用了,”严君禹把少年揽到身边,“祁泽是我的专属机甲师,也就是说,以后我的机甲只能由他修理。” “明白了。”穆燃举起双手,做了个妥协的动作,“我其实并没有怎么碰它,刚把操控台打开而已。你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驾驶舱里的监控器,这几位机械师也可以为我作证。” 严君禹立刻打开监控器查看刚才的情况,确定穆燃除了拧开操控台的舱盖,并没有做别的动作,这才对两名机械师说道,“你们被解雇了,请马上离开。” “少主?”两人还想争辩,却被后面赶到的机械师拉了出去。 穆燃本想求情,看见严君禹近乎于冷酷的神色,顿时消了声。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直白而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再也不是穆氏的少族长,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转眼就能翻脸无情。更可笑的是:他竟一直以为严君禹会是个例外。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恨过你,更不会害你。我只是想好好为你工作,至少凸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你也知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他脱掉工作服,满脸苦涩地走出去。 几名下属目露不忍,却到底没敢开口。比起祁泽,他们当然更希望由穆燃担当少主的专属机甲师。全星系唯一一个4S级的精神力者上哪儿去找?没见杜家河整天追着穆燃不放吗?但话说回来,严家抢了穆飞星大师留下的资料,他若是心存怨恨,说不定会在少主的机甲里动手脚,那可麻烦了!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祁泽更令人放心一点。能力差没关系,后边还有严中逵大师呢。 几名属下对视一眼,没再像以往那样规劝少族长,看见祁泽弯腰去检查操控台,还主动走过去帮忙。 “听说这台机甲是穆燃亲手为你打造的?”祁泽把手掌按在感应器上。几名属下正想告诉他,这台机甲只有2S的精神力才能启动,却惊骇地发现所有指示灯竟然瞬间全亮。 严君禹也吓了一跳,急问,“你的精神力什么时候突破的2S?”少年每一次进阶,就意味着离生命的终点更近一步,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最近几天吧。”祁泽没日没夜地修炼,又把九块九级能量石吸收地一干二净,修为已稳步提升到筑基期巅峰。有李子谦那个大主顾在,他也无需担心缺能量石用。 “你的身体有没有异常的感觉?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看看?”严君禹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机甲了,点开智脑就准备联系精神力医师。 “没有,我好得很。”祁泽真有些不耐烦了,握住他手腕,把通讯器关掉,嘴里不忘抱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我一直以为你是冷酷型男呢。” “你喜欢冷酷型男?”严君禹的脸色隐隐发黑。要是早知道祁泽喜欢他以前的样子,他就三天两头晾他一晾,三不五时拒绝一次,远远看见调头就走,说不准还能让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得更久。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祁泽又怎么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如此真实的模样? 比起曾经那个敏感脆弱的碳基人,他更喜欢眼前这个自信飞扬的少年。 “冷酷型男也好,啰嗦老干部也罢,只要配上你这张俊脸,我都喜欢。”祁泽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话,一边打开操纵面板查看内部程序。这些源代码、二进制码,他可是花了大功夫去学,还用乾元大陆的阴阳符号给转换过来,弄了一个全新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体系。 几名机械师原本还担心他经验不足,但认真看了一会儿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位少年果然无愧于天才之名,手法十分老道,技术非常纯熟,三两下就把所有程序过了一遍,动作丝毫不比穆燃慢。 严君禹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耳根却慢慢变红了。从昏迷中醒来后,这是祁泽第一次说出“我喜欢”三个字,哪怕没有那种暧昧的含义,也足够令他喜悦。 “确实没什么问题。”十几分钟后,祁泽关掉操控台,嘱咐道,“把它整个儿拆了,我要带回去检查。”他可不相信穆燃会没事跑过来当义工。别人不知道,但他清楚得很,这人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纯良。 “拆掉带回去。”严君禹毫不犹豫地下令。 几名机械师连忙把操控台拆掉,整个儿运送出去。几分钟后,祁泽下到地面,发现李子谦还待在原地不走,膝盖上摆放着一台老式的笔记本电脑,正断断续续冒着黑烟。阿魁迅速拿起电脑,扔给匆忙赶来的垃圾桶机器人。 “又让你见笑了。”李子谦雪白的衬衫黑了一块,风度却依然不减,“今天晚上有一场拍卖会,昨天学弟为我组装好了手臂,作为感谢,我送给学弟一张门票怎么样?” “什么拍卖会?”祁泽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 “联合大拍卖。”李子谦把票递过去。 “联合大拍卖!”祁泽拍打脑门,终于想起来了,他还有一架古琴和一块玉符准备拍卖出去呢,原来就在今晚。恰在此时,欧阳晔也打电话过来,说马上接他去皇室拍卖场。 看见自顾登上欧阳晔飞车的少年,严君禹默默捏碎口袋里始终没能送出去的门票。李子谦也表情悻悻地收回票据,调侃道,“这位欧阳大少爷能量挺大的,连联合大拍卖的门票都能弄到。” “他舅舅李煜是你们李氏旁支,多少有些门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当的少主?”严君禹淡淡开口。 李子谦沉默片刻,哑声笑了,“学弟这少主当得倒是很成功,自己的专属机甲,别人说进就进,还准备把操控台带走,过几天再悄悄装回去。你没莫名其妙死在外面,学长我其实挺惊讶的。”刚才穆燃铁青着脸从机甲里走出来,还有两个机械师为了那点遣散费争得面红耳赤,当他没看见呢? 严君禹,“……”这么多年过去了,学长依然扎得一手好刀,而且刀刀刺在痛处。他惹不起躲得起,调头把自己的飞车开走,也不说顺路带学长一程。 李子谦本来有些失落的心情变得极其愉悦,摆手道,“我们也走,开那台TR97。” “BOSS,那台车会不会太打眼了?”孟魁小心翼翼地询问。自从重伤之后,少主已经很久没碰机甲或飞车了,尤其是那台限量版TR97,说是全帝国只有两台,除了五皇子就是他,太高调。曾经无比耀眼的他,正慢慢把自己掩藏起来,这种变化他自己可能察觉不到,但看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在乎他的人,是何等的心痛。 “打眼才好。我要让全帝国的人知道,我李子谦回来了。” “那要是大师没能把您的身体修好……”孟魁真不想说这么扫兴的话,但更担心少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总不会比以前更差,”李子谦不以为意地摆手,“要么死,要么博,我不会再让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你看见大师眼里的自信了吗?是它让我知道,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你尽快把材料运过来,别的不用多想。” 孟魁点头道,“BOSS您说得对,总不会比以前更差。能量石倒好说,明天就能弄来,但魔种毕竟是放射性物质,最近帝都管得严,恐怕需要费一些周折。” “实在不行就走星盗团那边的门路。”李子谦在孟魁的帮助下登上TR97,拍板道,“无论用什么方法,尽快把东西送过来。” 两人乘着夜幕飞驰而去,有狗仔拍到这台眼熟无比的飞车,立刻把视频放到网上,引来一片热议。李子谦的粉丝团十分庞大,哪怕二十年过去了也不改忠心,纷纷打探他的情况,并热切希望他能走出阴霾,重新振作。 李夫人原本正在敷面膜,不经意间瞟到放在梳妆台上的智脑,竟惊叫起来,“亲爱的,亲爱的!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咱们儿子的车?他离开黑莿花庄园了?这车牌号错不了吧?不是五皇子吧?” 李家主点开网站一看,也露出错愕的表情,“没错,是咱们儿子。你别激动,我先打电话问问。”电话很快接通,不知那头说了什么,李家主一边应声一边擦拭眼角。过了大约十分钟,他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颤声道,“儿子说他找到一位机械师能为他修复身体,如果顺利,连异能也能恢复。他还说过几天会带那位机械师回来修理天枢,让我们好好接待。” “他把穆燃找来了?”李夫人想也不想地道。 “不是穆燃。儿子不让我多问,只说是一位神级制造师。”李家主欣慰道,“不管儿子说的是真是假,他能振作起来就好。等见到那位机械师,我会仔细调查他的身份,就算是个骗子,我也得让他一直骗下去。花点钱给儿子买一个希望,我乐意。” “对对对,要骗就让他骗一辈子。”李夫人胡乱擦掉面膜,扑簌簌掉泪,“这次回来我绝对不让他走了,锁也要锁在家里!”夫妻俩抱在一起,静静抚慰着彼此,也默默为儿子祈祷。 ----- 与此同时,祁泽已经坐在皇室拍卖场的VIP包厢里,李煜亲自把拍品押送到帝都星,办完承拍手续就立刻回来作陪,顺便了解一下两人的生活和学习。 “穆家老宅……”他徐徐吐出四个字。 “是我。”祁泽十分坦然。 李煜脑袋有些晕,连忙靠在沙发上缓了缓。 欧阳晔急忙为祁少辩解,“舅舅你是不知道,穆家竟准备用T粉对付祁少。T粉是什么东西?别说普通人,连严君禹那样的异能者碰过一次都会上瘾,而且终身无法戒除,瘾头一来到处发疯,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要是祁少没中招,下次他们还有更阴毒的手段,难道我们就一直被动挨打吗?换成是你,你能不反抗?” “怎么能不反抗?”李煜嗓音有些虚弱。换做是他,他也会先下手为强,把潜在的威胁掐灭在萌芽状态。当然,如果能斩草除根最好。像他们这种不走正道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但那是穆家啊!曾经呼风唤雨的穆家,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嫡系除了穆燃,竟死了个一干二净,这手段也太骇人了! “祁少,下次搞事的时候先打一个招呼。”想来想去,他只能交代这句话。 “我一般不惹事。”祁泽从来不是爱惹事的主儿,但自从宗门被灭后,他深刻地意识到: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一丝一毫的仁慈之心都不能有。仁慈是何其廉价的东西,稍微松松手就能送出去,然而错付仁慈的代价却大得难以想象。祁泽犯过一次错,所以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祁少哪有搞事?他每天都在炼器。”欧阳晔帮腔道。 “我不是责怪你们,只是有些担心。”李煜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考虑着是不是给两人安排几个保镖。恰在此时,门铃响了,一名侍者礼貌开口,“请问这里是李煜先生的包厢吗?您有几位访客。” “谁?”李煜站起身查看门上的监控仪,却见侍者身后站着严少主和一名体格魁梧的壮汉。他立刻打开门迎接,发现壮汉手里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名俊美至极的男子,正是许久未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李氏少主。 “少主,您怎么来了?”李煜十分惊讶。 “李叔不欢迎吗?”李子谦穿着一套黑色军装,胸前挂满了军功章,双手戴着纯白手套,正静静摆放在膝头。哪怕遭受了那般可怕的折磨,当他振作起来的时候,就能立刻找回曾经的自信与从容。 李煜被他威仪所摄,又为那句“李叔”感到受宠若惊,连忙退让到一旁请他进去。看见擦肩而过的严少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把这位给忘了,连忙致歉,“很久没见到我家少主,李某实在是太激动了,若有怠慢之处,严少主请别见怪。” “不会。”严君禹摆手,“你也别太激动,他一个小时前才知道你是谁。” 这台拆得措不及防,令李煜呆愣当场。他满以为自己算是旁支里比较有头有脸的一个,却原来还入不了少主的眼?李子谦优雅的笑容僵硬片刻又重新自然起来,语气伤感地开口,“避世太久,家族里的人很多都不认识了。难为李叔还记得我。” “怎么能不记得,我这些年一直在担心少主的身体。”李煜果然忘了之前的尴尬,热情地攀谈起来。 严君禹这才走到祁泽身边落座,低声道,“你的钱够用吗?如果看上什么东西钱却不够,我可以先借给你。” “哟,有我在这儿,祁泽能缺钱?”欧阳晔不干了。 “祁泽花的钱都是自己赚的,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严君禹淡淡开口,“等你能自己赚钱的时候再来说这种话。现在的你跟祁泽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是,难道你是?我告诉你,在场没一个人跟祁泽是同一个世界的,任何意义上。”欧阳晔话一出口就被李煜狠狠瞪了一眼。 严君禹和李子谦面上不显,心里却各有思量。祁泽倒是无所谓,翘着二郎腿,正津津有味地玩游戏。 第57章 李煜不卑不亢地接待着两位大人物, 面上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心里却直犯嘀咕:没听说李少主跟严少主有仇啊?怎么两人说起话来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他迎合这个不好, 附和那个也不好,只能尽量笑得自然一点。 恰在此时,一个电话打进来,屏幕显示着“孟家主”三个字。 “孟家主找我有事?”李煜略一欠身, 走到窗边接电话。露台下是设立在一楼的普通席位, 十个人围着一个圆桌,看上去非常拥挤。而孟家主此时正坐在最靠边的角落里打电话, 表情显得很焦急。他的女儿孟瑶拘谨地站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敬畏和仓惶。 来到帝都星之后, 她才知道什么叫做顶级世家,什么叫做人外人有人天外有天。在海皇星,孟家或许有点地位, 但来了帝都星却什么都不是。单今天这两张门票, 他们就足足找了一个月的关系才终于摸进来, 入席后却发现其中一张还是赠票, 不能坐, 只能站。然而即便如此, 也多的是人想来,于是楼下大厅里,像孟瑶这般站着的宾客不在少数,而他们大多是金主豢养的宠物或仆从, 穿着打扮皆十分暴露。 孟瑶感到满心屈辱,却不得不顶着别人打量货物的目光站着。她必须买到一架古琴,否则帝都星的繁荣与奢华将永远与她绝缘。 “李家主最近可好?”孟家主迂回开口。 “你在联合拍卖场?正好我也在。”李煜走到露台外,冲角落里的父女俩招手。 孟家主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在画册上看见了李氏拍卖行的两件拍品,其中一件正好是一架古琴,品相非常好,但起拍价高得离谱,他肯定是吃不下的。心里暗暗琢磨了一番,他这才给李煜打电话,“李家主真是神通广大,在帝都也能畅行无阻。你看,我们两家也是老交情了,你把那架古琴撤回来,私底下卖给我怎么样?你大概不知道吧,欧阳静海准备替大少和我们小瑶订婚,这事儿正在办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彼此应该互相关照嘛。” 李煜气笑了,正准备拒绝,欧阳晔却快步走过来,对着话筒说道,“让我和孟瑶那只破鞋订婚?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吧!全星系的男人女人死光了,只剩下孟瑶一个,老子也不会将就!想做欧阳家的少夫人?可以,让她一口气考个九级机甲制造师资格证试试,考上了老子就考虑,考不上赶紧滚。你问问孟瑶,看她值几个钱,有没有那架古琴贵。你当老子是做慈善的,几亿星币白送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话落催促自家舅舅,“别理他们,赶紧给欧阳静海打电话,他要是敢干涉我的私人生活,我立刻与欧阳家脱离关系!” “好好好,你别急,我马上问他。”李煜挂断电话,却并未联系欧阳静海,因为他知道订婚这事是孟家单方面提出来的,欧阳静海老早就拒绝了,只是孟家不死心,近来一直小动作不断。 “孟家主大概脑子坏了,当他女儿是天仙下凡,人人都抢着要。”李煜摇摇头,满脸无奈。 另一边,孟家主和孟瑶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祁泽一口气考上九级机甲制造师资格证的事早就在帝校传开了,连赫连校长也公然表示——如不是受限于脆弱的身体,祁泽将来能取得的成就不会比穆燃差。 当初祁泽准备转系时,他的同学们还讽刺他异想天开,现在却都哑口无言。九级机甲制造师,全海皇星也找不出几个,认真算起来,祁泽已经跨入了顶级权贵的行列,将来也会获得一定的话语权,而这条从底层通往顶端的道路,他只走了短短两个月。 难怪李煜并未阻止外甥和祁泽的感情,原来是看准了对方的潜力。孟家主估量了一下九级机甲制造师的价值,不得不承认有祁泽在,欧阳晔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自家女儿的。 “算了,这场拍卖会你看看就好,就当来帝都星旅游了。”他无奈道。 孟瑶气哭了,却也明白自己已无路可走。她当初明明可以跟欧阳大少爷订婚,却在欧阳夫人的撺掇下选择了欧阳端华,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若是不那么贪心,不那么虚荣就好了。 欧阳晔挂断电话后还觉得不够解气,把孟家里里外外骂了几百遍,又急着向祁少表忠心,“宝贝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对孟瑶一点意思都没有,是她厚着脸皮缠上来的。她那种人你也知道,谁能给她荣华富贵,她就跟谁,没点真心。” “嗯,知道。”祁泽低头玩着游戏,根本没在听欧阳大少爷的话。 李子谦正想询问两人的关系,拍卖会开始了,身段婀娜的女主持人拿着一把小锤走上来,笑盈盈地说着开幕词。头几件拍品没什么出奇,成交价也中规中矩,倒是一片封存在真空器皿里的竹简很受青睐,竞拍声此起彼伏。 “一片竹简而已,为什么这么值钱?”主持人敲了三锤之后,竹简以一个惊人的价格卖了出去,令祁泽大感意外。 “带有文字的古董都好卖,字体越古老价格就越高。”李煜耐心解释,“由于末世的爆发,我们华夏民族出现了巨大的文化断层,很多璀璨的文明都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这是帝国最大的缺憾。为了保护我们的文化遗产,也为了寻根溯源,带有文字的古董就成了考古学家们重点寻找的对象。但纸张是很难保存的东西,几万年下来早就化成灰了,所以传世古籍非常少,于是也就越显珍贵。据我所知,穆家那本古字典和你手里的《尔雅》是现今仅存的两本古书,而且还是专门解析文字的,考古价值非常高,如果放到这里来拍卖,几十亿都打不住。你看这片竹简,拍卖场正是以它上面刻的字数来定价,一个字一千万。” 祁泽听得目瞪口呆,少顷,脸渐渐绿起来,“也就是说,我之前捐出去几十个亿?”他摸摸胸口,感觉心痛得无法呼吸。 欧阳晔咳了咳,没敢接话,严君禹和李子谦却都扶着额头低笑起来。祁泽有多么在乎钱,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您难道不知道那本《尔雅》的价值?”李煜愕然反问。 “我要是知道还能捐给皇室?”祁泽瞪眼。 李煜表情悻然,“我还以为你知道,当时还夸了你一句大气呢。” “在钱财方面我大气不了。”祁泽暗暗运转灵力,这才觉得好过一些,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只盼望自己的拍品赶紧卖出去,好歹弥补一下损失。那可是几十亿星币,现在想起来,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既然古书如此罕见,他也就不打算再伪造一本,免得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也就是说,卖书只能是一锤子买卖,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侍者,拿瓶烈酒过来。”李子谦倒了一杯酒,一边忍笑一边塞进少年手里,安慰道,“喝点东西舒缓一下心情。钱没了可以再赚,不用拘泥于眼前这点得失。” 祁泽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木着脸看向台下,不玩游戏也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严君禹想了想,悄悄编辑一条短讯发给拍卖行负责人,让他把那几块十级能量石撤下来,改为私人交易。多交点抽成没关系,只怕能量石没能拍下来,让少年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等了大约一小时,李氏拍卖行送来的古琴终于被搬到台上。主持人也不介绍,指着大屏幕说道,“承拍方专门为这件拍品制作了宣传片,看过之后我觉得任何语言对它来说都是贫瘠的,干脆什么都不说,请你们自己感受吧。” 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一架古琴,一名少年穿着样式古怪的白色长袍,赤着脚,从铺满竹编地毯的门口走过来。镜头只拍到他脖子以下,然而哪怕没露出半点容颜,也能让旁观者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俊美与优雅。 广袖如水,衣摆飘飞,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古琴边坐下,将它放在膝头。这一系列动作明明是按照正常速度播放,却令观众忽然产生了时光为他停滞的错觉。窃窃私语的人安静下来,左顾右盼的人猛然看向屏幕,原本喧闹的拍卖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少年抬起手臂,广袖慢慢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腕子,修剪整齐的粉色指甲勾住一根琴弦,轻轻拨了一下。 “铮……”一声金鸣响彻大厅,震动耳膜。不少人露出呲牙的表情,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慢慢泛上一层鸡皮疙瘩。这音色未免太动听了些! 然而这还没完,少年随意挑弄几下,试了试古琴的音色,然后便开始弹奏起来。那是一首从未发表在媒体上的曲子,时而悠扬婉转,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快如骤雨,时而慢如轻风,当最后一缕余音消散,观众还久久无法回神。 曲子并不长,短短五分钟而已,却融汇了所有高超的指法,感情更是极其真挚动人。那位少年竟仿佛很不满意的样子,将白皙的双手按压在微微颤动的琴弦上,低声一叹。 这是他首次发出声音,却立刻把优美的琴音比了下去。不用看他的脸便能猜到,这是何等出众的一位美人。大厅里稀稀拉拉响起掌声,不一会儿便交汇如雷,竞拍者们纷纷举牌,眼里满是狂热。这种水准的演奏,足以搬到帝都星最高雅的殿堂上,而古琴的音色与品相更是在这双手的衬托下显得完美无缺。 琴美,人美,音色美,无可挑剔! 李子谦和严君禹齐齐朝少年摆放在膝头的双手看去,然后立刻叫价。经过十几分钟激烈地争夺,严君禹最终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高价拍下古琴。 “严先生,请您在文件上签个字。”侍者小心翼翼地送来古琴。 “那份视频我也要。”严君禹不着痕迹地瞥了祁泽一眼,果然看见对方正眉飞色舞地点击着智脑。不难想象这架古琴原先究竟属于谁,也不难想象少年是如何怀着隐秘而又雀跃的心情在数账.号里的一连串零。 他现在一定很高兴,这样想着,严君禹也忍不住笑起来。 李子谦棋差一招,不免有些遗憾,“很久没在外面走动,没想到帝都的物价竟然这么高了。阿魁,以后出席这种场合记得多带点资金。”那可是大师曾经演奏过的古琴,意义不同凡响。 又是制造师,又是艺术家,而且水准远远在常人之上,这绝不是一个孤儿能具备的素质。大师的教育背景极其雄厚,百分百来自于穆家那样的顶级世家。但问题是,数遍黑眼星系,竟没有一个巨族姓祁,这就很值得推敲了。李子谦心里百般思量,面上却分毫不显,耐心等了半小时,终于把李氏拍卖行的第二件古董拍了下来。 那是一块白玉,质地清透,年代久远,做工别致,很有收藏价值。 “好东西。”李子谦把白玉装进透明的盒子里,以免它被自己身上的死气侵蚀。 轻松入账几十亿的祁泽终于抹平了心底的伤痛,淡笑道,“算不上多好的东西,你要是感兴趣,我让李叔多多替你留意。” 李煜心领神会,连忙点头。唯独欧阳晔有点泄气,嘟囔道,“不是说还有几块十级能量石要拍吗?怎么没见主持人介绍?该不会是被谁截了吧?” 严君禹没说话,递给祁泽一个盒子,交代道,“回去再看。” 祁泽拿起盒子晃了晃,又用神识往里一探,立刻就笑开了。但一码归一码,他也不会白占严君禹便宜,那台T3无论如何都得找出问题来。 ---- 拍卖会结束后,欧阳晔嘴巴翘得老高,更加坚定了要带祁少一块儿搬出去的决心。严君禹已经够他烦的了,再来一个李子谦,那宿舍真是没法待了。严君禹最会粘人,走哪儿就把祁少带哪儿,美其名曰两人是搭档,必须形影不离;出趟差每天要打十几个电话来问,活像追踪器。李子谦最会卖惨,要么胳膊掉了,要么大腿掉了,动不动就脱衣服,当自己身材很好一样。 欧阳大少爷越想越生气,却又不敢在祁少面前表现出来,只好跑去地下室练剑。莫天磊成了他的陪练,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 祁泽大概是宿舍里过得最自在的一个,下单狂购了一批矿石,这才走进工作室,准备检查T3的精神力操作系统。严君禹早在开学之前就在顶层为他布置了一个巨大的房间,并购买了很多精密仪器。不说学员,就算导师见了也会对这间工作室垂涎不已。 “要帮忙吗?”随后跟来的严君禹把沉重的工具箱打开。 “我要什么你就给我递什么。”祁泽摊开掌心,“扳手,谢谢。” 严君禹递给他一柄扳手,惊愕地看着他把巨大的操控台拆解成一堆散落的零件,前前后后只花了十几分钟。这表现可不像刚接触机甲的新手,倒像浸淫制造业几十年的大师。但他什么都没问,只默默配合着少年的进度。 “你喜欢弹奏古琴吗?”他试图搭讪。 “还行吧,没事的时候弹一弹。”祁泽专心拧着一颗螺帽。 “那你想弹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借琴,我随时欢迎。”想了又想,严君禹终究没说出把古琴送给少年的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正当理由让少年时常来自己房间待一会儿,他傻了才会把机会往外推。 “好啊。”祁泽反复查看程序和零件,始终没能发现问题,不得不开口说道,“我想把这些缆线也拆开,但这样的话,你那台T3基本上就报废了。” “没关系,拆吧。如果找不出问题,我绝不会开它,更不会借给别人开。”严君禹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刀。 祁泽接过小刀,把缆线的胶皮一一剥开,抽出里面的金属丝。这些金属丝比头发丝还细,几万根拧在一起才小指头肚那么粗,而且每一根都浸透了机甲制造师的精神力,改变了原有的构造,让它们更易于传导驾驶员的指令。 “这么细的金属丝里竟然还藏有几万根更细的精神力丝,穆燃果然有两把刷子。”祁泽呢喃道,“不但金属丝里满是他的精神力丝,连制作机甲外壳的所有金属也都被精神力丝浸透了。它们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整台机甲里,让你发出的每一个指令能够立刻得到机甲的反馈。穆燃对你果然很用心,把制作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都运用在了这台T3里。可他对别人就吝啬多了……” 祁泽摇摇头,没再往下说。穆燃在课堂上介绍的“内视”只是敷衍人的玩意儿,实际上,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是精神力丝的凝聚才对。亏那些学员被他忽悠得感激涕零,就差以身相许了。 这种精神力的运作方式已无限趋近于神识,也就是说,他利用自己的精神力,把雏形状态的灵言和法阵打入机甲内部,让它们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灵性。所以驾驶员才能与超能机甲心灵相通;所以机甲的动作才会那样灵敏,与使用驾驶员自己的身体没有区别。 窥见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祁泽对它的兴趣也就不那么大了。超能机甲说白了,其实是傀儡的半成品,连自主战斗都做不到。不过如果能把某些新颖的技术运用到傀儡的制作中去,或许会得到一些启发。 他把每一根金属丝挑出来,用神识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严君禹板着一张脸,看上去似乎很镇定,内心却有些慌神。祁泽总说穆燃对自己多好多好,该不会把自己跟穆燃凑成一对了吧?早知道会这样,他打死也不能让穆燃留下。至于祁泽为什么能轻易看穿穆燃的制造手法,他并不想多问。等对方慢慢放下戒备,或许有一天他会主动告诉自己。 胡思乱想中,祁泽已连续检查了几百根金属丝,喟叹道,“做得真精细,每一根都浸透了精神力。你应该知道吧,精神力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能量,要外放都难,更何况将它凝聚成有形的细丝?我敢打赌,早在穆家老宅爆炸之前,穆燃就已经是4S级的精神力者,他一直在藏拙。你这台机甲说是T3,其实是准超能机甲。” “可是你照样能一眼看穿他的手法。”严君禹不得不拿话堵他,否则他能把穆燃对自己的好拎出来说一百遍。 祁泽果然不做声了。他忌惮严家,却对严君禹很信任,偶尔泄露一点特异之处也不怕被出卖。但对方真要探究起来,他是绝不会暴露自己全部底牌的。 严君禹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后的几小时,祁泽一直在检查这些金属丝,严君禹把他检查过的堆放到一边,并标注好是哪根导线里的,以免弄混。这份工作很枯燥泛味,但他却乐在其中,他很喜欢待在祁泽身边,安安静静看着他的感觉。 又过了小片刻,祁泽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严君禹立刻询问。 “我再看看,找纸笔来。”祁泽将一根金属丝捏在手里,对准光源反复查看。 严君禹迅速找来纸笔,摊开在地上。祁泽看看金属丝,在纸上画几个符号;看看金属丝,又画几个符号,半小时过后,纸上的符号组成一条线,单独拆开似乎是一些华夏文字的偏旁部首,连起来却怎么都读不通,字不成字,怪异得很。 “这是什么?”他低声询问。 祁泽表情凝重,“这是一缕神识。”没错,这是一缕已经初步具备灵言作用的神识,只需刻入者动一动意念,就能马上接管这台T3的掌控权。它的组成方式与乾元大陆的神识完全不同,但原理是一样的。 没想到在黑眼星系这种地方竟然存在一位修真奇才。没有功法,没有传承,没有师门,他就这样靠着自己的摸索,一步一步创造出了精神力的升级版。 第58章 祁泽记得自己曾经与父亲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父亲问:“在修真界, 最了不起的是哪种人?” 自己答:“飞升者。” 父亲摇头笑了,“错, 是开创者。古时没有功法传承, 全靠开创者自行摸索,于是渐渐才有了乾元大陆的三千宗门,也才有了无数的飞升者。何谓证道?这才叫证道,而我们顶多只能算是追寻前人的道路而已, 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晃多年过去, 祁泽始终记得这段对话,也致力于开创自己的道, 而在黑眼星系,却已经有人走到他前面去了。他并未感受到威胁, 反而隐隐有些兴奋。他想看一看,穆燃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这大约就是棋逢敌手的感觉吧。 但严君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表情凝重地开口, “神识是什么?就是这根金属丝导致我的机甲出问题?” “我先看看这缕神识有什么作用, 待会儿再给你解释。”祁泽把自己的神识输入金属丝, 果然受到了攻击, 两相较量之下, 穆燃的神识首先败退, 并慢慢消散。半秒钟过后,这根金属丝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材料,再没有之前的灵性。 神识可以代替灵言发挥作用,而灵言就是灵言, 不改属性。灵言被神识入侵时不会反抗,也不会消散;但神识具有排他性,不但会自主攻击,还会在不敌之下主动分解,以避免被追击到本体。 祁泽现在已能肯定,这缕神识跟他认知里的神识是同一种能量,并不是穆燃误打误撞之下弄出来的成果。幸亏祁泽习惯在自己炼器的地方布下防御法阵,否则凭借这缕神识的感知,穆燃便能窥探到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向来只有自己窥探别人的份儿,却没料终日打雁,竟差点被雁啄了眼,祁泽捏着金属丝,低声笑开了,“好手段!都说穆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我现在总算是相信了!” 严君禹捏住金属丝的另一端,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异常,不由问道,“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祁泽组织一下语言,徐徐道,“我这么跟你说吧,精神力可以帮助你们进入虚拟网络或操控机甲,是无形之物,但神识既可以化为无形,又可以具备实体,是精神力的升级版。比如我想要一颗螺丝钉,但它放得太远,而我本人却懒得动弹,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神识就能化作一只手,帮我把它拿过来。” 他摊开掌心,接住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颗螺丝钉,这景象令严君禹目瞪口呆。 “当然,神识不止这点作用。它其实是灵魂的一部分,由于太过细微,离体之后并不会对原主造成伤害,却具备灵魂的感知。也就是说,它附着在谁身上,就能窥探谁的一言一行。若附着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还能取代物体本身,成为主宰。我们往往把这种情况叫做附灵。” 所谓的“让死物拥有灵性”,就是从神识的运用中衍生出来的。最早开始炼器的先辈们就是用灵魂之力温养着自己的武器,后来发现送出去的神识太多会危及本体,便慢慢创造出灵言和法阵取代了神识的作用。 “神识是一种境界,没有极其深刻的领悟,是绝对无法将它运用自如的。”祁泽喟叹道,“所以我说穆燃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严君禹却一点儿也不感到钦佩,反而有些毛骨悚然,沉声道,“也就是说,穆燃凭借这缕神识,可以随意接管我的机甲?这台T3说得好听一点是为我定制的,实则只是他的一具傀儡?” “算是半成品的傀儡吧。”祁泽拿起纸,沉吟道,“如果能再发现几缕神识,得到更多字符,我应该能解读出他的意图。神识的运作就像电脑的程序一样,具有一定的形态。窥探有窥探类的神识;操控有操控类的神识;攻击有攻击类的神识,它们各不相同。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我也不能确定穆燃究竟想对你干些什么。其实神识还具备守护的作用,我父亲就……” 祁泽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打住话头。 严君禹定定看他,“你也能自如使用神识对吗?” 祁泽连忙否认,“别把我跟穆燃混为一谈。除非受到生命的威胁,否则我绝不会把自己的神识打入替别人制作的灵器中,尤其是专门付钱让我打造的灵器,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所以付钱才是重点?”严君禹反问。 “对,给钱的都是上帝。”祁泽认真点头。 严君禹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很多,竟忍不住笑了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穆燃那么早就开始算计自己,若祁泽没发现问题,自己是不是一直处于他的窥探和掌控中? “我大概弄明白了,这缕神识就像监控器,能随时随地掌握我的情况。那么我遇见危险的时候,它的主人也是知道的吧?”他不得不问得仔细一点。 “能知道。” 严君禹许久没说话,脸上毫无表情,眼底却透出冷酷的光芒。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他的机甲忽然失灵,这代表什么?是不是在那个瞬间,穆燃的神识夺走了机甲的掌控权,故意将他暴露在危险之下? 一切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连“神识”都只是祁泽的片面之言,但他却一点儿也不怀疑其真实性。他的自觉告诉自己:比起穆燃,祁泽更值得相信。 “那缕神识还在吗?”他准备利用这次机会试探一下穆燃。 祁泽遗憾摇头,“不在了。” “那就算了。”严君禹似想起什么,沉声道,“通过这缕神识,穆燃应该获悉了刚才的一切,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他很可能会对你下杀手。这些天你待在宿舍不要出去,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我得回家一趟,跟祖父商量商量。如果穆燃在很早以前就掌握了这项技术,这台T3就绝不会是特例。能获得他亲手打造的机甲的人都是实权派人物,通过他们,穆燃能获得多少隐秘的情报?更进一步设想,如果他心存恶意,只要通过机甲间接杀死这批人,就能把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事情太过重大,严君禹一刻也待不住,揉揉少年的脑袋,吩咐他注意安全,这就准备离开。 祁泽摸摸鼻尖,坦诚道,“其实我在工作室周围布了结界。结界就像能量膜,可以阻挡外界的攻击,也可以把内部的一切与外界隔绝开来。也就是说,穆燃并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神识可以在外力的作用下消散,譬如爆炸、火烧等等。你制造一点意外毁了这些零件,他或许不会完全打消疑虑,但也不会急着采取应对措施。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还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一听这话,严君禹果然放松很多,略一思忖便道,“行,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但这段时间你最好都待在我身边,以防万一。” “好吧。”祁泽欲言又止。 严君禹笑着补充道,“放心,在你完全信任我之前,我不会把你的能力告诉第二个人。我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如果你觉得不放心,也可以在我的身上留一道神识。” “不用了。”祁泽连忙摇头。像严君禹这种强者都具备一定的直觉,哪怕被打下记忆封印,也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存在天然的好感。这是一种偿还因果、规避因果的本能,是触摸到天道的征兆,所以祁泽是很信任严君禹的,只是有些忌惮他的家族。 “真的不用?”严君禹内心有点小遗憾,强调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你监控。” “真的不用。”祁泽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询问,“你打算怎么善后?炸了工作室?” “你明天就知道了,回去睡吧。”严君禹揉揉少年脑袋。 第二天,祁泽就明白了严君禹的处理方式,他对外宣布自己的精神力和异能双双突破了4S。消息一出,举世震惊,严老爷子立即打电话催他回去,说是要召开家族大会,穆燃也连忙赶过来打探消息。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神识被毁的事,虽然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却有些涣散。 “你小子怎么忽然突破了4S?都没听你说过啊!”前来道贺的一名特种人问道。 “其实一直都有征兆,只是最近刚突破瓶颈。你们也知道我的T3忽然失灵的事,昨晚我试着打开操作系统,精神力刚输入进去却把线路烧坏了,这才确定下来。”严君禹把这些人带到顶楼,让他们查看被烧成焦炭的一堆线路。 李子谦笑着说道,“启动T3需要2S级的精神力,3S也能承受,但要把操控台烧成这副样子,怕是只有4S的精神力才能办到。” 穆燃蹲下身检查线路,刚拎起一根金属丝,就感受到一股十分澎湃的精神力朝自己涌来。他心里一惊,连忙把金属丝扔掉,心里的疑虑顿时消减很多。若非帝都星出现了又一个精神力变异者,他根本不必费尽心思去卸除这根金属丝,因为它的独特性确保了自己的秘密不会被人发现。 说实话,现在的他很难再保持平和的心态,被人压制的恐惧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家族被毁带给他的打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时代的开创者,但现实却告诉他,有人已经远远走在了他的前面。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慌了神,差点就做出暴露自己的蠢事来。 严君禹看似与一众好友聊天,实则暗暗观察穆燃的一举一动,见他捏起一根金属丝,又状似无意地扔掉,也就肯定了之前的猜测。这台T3果然是穆燃的傀儡,那自己出事又与他存在什么关系? 昨晚他一宿没睡,与穆燃一块儿成长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萦绕于心。他们曾经那样赤城过,亲密过,也信任过,但现在,一切都毁了。他还为祖父过河拆桥的举动感到羞愧,但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获赠这台T3是在三年前,也就是说,早在那时候,穆燃就已经为掌控,甚至除掉自己做好了准备。然而为什么?自己对他存在威胁吗?如果自己死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严君禹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反侧间,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招待完宾客,又被皇室请去皇宫,当众做了一次测试,确定这条消息并非作假,严君禹才抽空回家一趟。 --- “怎么忽然就突破了4S?”严老爷子摸着大光头,笑得牙不见眼。 “失踪又被找回来后,我就隐隐感觉自己有进阶的迹象,每天晚上用冥想取代睡眠,自然而然就突破了瓶颈。”严君禹隐瞒了一些实情。他口中的冥想并非闭着眼睛放空思想,而是一种更有效,更奇特的修炼方式,对精神力的增长尤其明显。 每到晚上,他就会盘起双腿,悬空手臂,把元素之力引入身体,动作熟练至极。他猜测,在失去记忆的两个月里,自己应该一直在用这种方式修炼,否则不会把它变成一种本能。 “这真是因祸得福啊!”严老爷子拍板道,“原本我想把你送去前线历练几年再把军团交给你,这样看来倒是可以提前退休了。哪怕没有特等军功,凭你4S级的实力,也能在军队里站稳脚跟。” 严君禹想起李子谦佩戴在胸前的几十枚军功章,又想起祁泽欣赏的目光,立刻拒绝道,“祖父,您还是让我历练几年,攒攒军功再说吧。” “好,我的孙子果然有出息。”严老爷子越发高兴。 严君禹斟酌一下用词,继续道,“祖父,昨晚进阶的时候,我正好把手掌按在T3的操控台上,感觉到操控台内部竟存在一缕别人的精神力。您说这是什么情况?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可不可以把它附着在机甲的操控系统里,通过它来接管机甲?那台T3忽然停摆,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个?” 严中逵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利用精神力黑进你的机甲,想谋杀你?谁?穆燃?” “有没有这个可能?”严君禹试图引导他。 “没有可能。主控程序和精神力根本不是一类东西,完全不搭界!精神力强大的人可以影响到周围人的情绪,甚至入侵别人的大脑,但绝对入侵不了机器。机器是死物,你明白吗?” “死物就不能附着精神力?”严君禹锲而不舍地问。 “不能。你是4S级的特种人,也就是说你的精神力也达到了4S,你附着一个给我看看?”严中逵把插在上衣口袋里的螺丝刀扔过去,示意侄儿做个示范。 严君禹接住螺丝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渐渐意识到:在不暴露祁泽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办法说服家人。让死物拥有灵性,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神话故事。 “告诉族人,让他们不要再碰穆燃亲手打造的机甲。”他只能这样告诫。 “你以为穆燃亲手打造的机甲很廉价?全帝国也就是你和五皇子各有一台。行了,别操那个闲心,穆燃现在就是个无根的浮萍,经不起一点儿风浪。如果不是为了保命,他绝不可能公布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因为他知道皇室和上下议院对穆家有多么忌惮。他如果听话还好,一旦表现出仇恨的情绪,皇室宁可把他毁了也不会让他活着逃出帝国。” “总之你们提高防备就好。二伯,您的研究所最好不要让穆燃进去。”严君禹慎重开口。 “我的研究所分内外两层,外层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摆设,内层除了我谁也没有权限。”严中逵好笑地说道,“我还用你小子提醒?你都把人弄到自己的团队里去了,听说还随意让他碰你的机甲?” 严老爷子立刻声援,“君禹,对于这点,祖父不得不批评你。小时候是小时候的情分,长大了谁没有一点私心?你也知道祖父我……”他咳了咳,避重就轻道,“拿了穆家一点好处,穆燃不知道怎么恨我呢。你跟他最好不要走得太近,免得被暗算。你看,你把几千万的机甲扔给祁泽拆着玩,我就没说什么嘛。” “您现在不就说了?”严君禹还能不了解自家祖父? 严老爷子果然接口道,“拆着玩也可以,换一台便宜的机甲。你看,这些都是咱们部队报废的机甲,你改天运几台回去让他拆,不要再折腾钱了。”边说边把一张清单发给孙子。 严君禹有点无奈,却还是接收了清单,并申明道,“把穆燃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他一个人在外行走强,至少我能随时掌握他的动向。祖父,二伯,什么时候该心软,什么时候该公事公办,我分得清,您们不用担心。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小看穆燃。” “行行行,我们知道了。走吧,家宴快开始了,你下去亮个相。”严老爷子站起身,意气风发地笑了。他虽然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但孙子却比任何人都能耐,这回真是长脸了! ---- 与此同时,李子谦正把一枚空间钮交给祁泽,“这是能量石和魔种,大师您检查看看,如果不合格,我让人再去找。” 孟魁守在门口,以防有人偷听。他完全不知道这间卧室已经被防御法阵包围了。 “你还真把R型矿石找来了?”祁泽挑眉问道,“你怎么过的安检?” “根本没过安检,让星盗送来的。里里外外裹了十层超合金,能保证三十天内不被射线穿透。”李子谦看看日期,微笑开口,“现在还剩下二十一天。” 祁泽把巨大的超合金保险箱取出来,语气透着不满,“真是蠢。我三番四次告诉你,黑色晶石能完全隔绝辐射污染,为什么你不找我定制一个黑晶盒子?我原本打算给你打八折。” 李子谦,“……”大师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这次受教了,下次一定改进。 “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很久没出门,脑子也生锈了。大师,这种盒子既然如此好用,不如您多帮我做几个,没准儿日后能用上。其实我之所以用如此复杂的方法把R型矿石运进来,只是想让大师看看我李家的实力而已。但凡您想要的东西,无论多么罕见,我们李家都能帮您弄回来。” 这记马屁拍得不轻不重刚刚好,祁泽顿时满意了,嘴角微微一翘,露了点笑模样。 李子谦连忙扶额忍笑。他一直以为大师是个披着嫩皮的老怪物,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青葱少年。 “行吧,我抽空帮你做几个黑晶盒子,还是打八折。我也不白占你的便宜,如果能弄来我看得上眼的好东西,我就额外帮你打造一件灵器,具体什么要求你可以提。”祁泽把保险箱收回去,又取出一块能量石查看。 李子谦这回光明正大地笑了。大师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古怪,有来有往,公平交易,远比外面那些眼高于顶的机甲制造师好百倍。 “这些能量石合格吗?”他开口询问。 “其实什么品级的能量石都能用,只是等级最次的最合算,少花钱罢了。”祁泽坦诚道,“分离出来的黑晶给你用,白晶我自己用,如果为了我自己多赚一点,当然是让你专捡品级高的买,那样你的花费就非常巨大,没有这个数下不来。” 他前后翻了几次巴掌,继续道,“所以我们太玄神造宗向来都是童叟无欺的,不会占客人一点便宜。跟我们做买卖,你尽管放心。” “我当然放心。”李子谦连连点头。他看得出来,大师是个非常注重诚信的人,尤其在乎网店的招牌。 “所以事成之后别忘了给我打五星好评。”祁泽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又把客人逗笑了,正专心致志地分离能量石,分离出足够的数量,便用融合之力将它们揉捏成一只手臂,试着往客人的肩膀上安。 第59章 李子谦盯着这只完全由黑晶组成的手臂, 表情纠结,“大师, 您确定这只手臂能用?没有轴承, 齿轮,纽带,线路系统,它能动?” 阿魁也憋不住了, 低声问道, “大师,您不该先画一张设计图, 把您的设计理念介绍一下,再跟我们BOSS讨论讨论, 然后做几个样品试用吗?您现在拿着的这个玩意儿,恕我直言,应该只是一件雕塑吧?它连接口都没有, 怎么安到BOSS身体上?”他活了半辈子, 就没见过雕塑能动的! 祁泽感觉自己跟黑眼星系的人存在几千、几万年的代沟。他该怎么向这群人解释灵器与机械的不同?略微想了想, 他扔掉黑晶手臂, 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截万年桐木, 无奈道, “反正我也说不清,你们干脆自己看吧。我的制造手法跟你们这儿的制造手法完全不同,但保证比那些机械好用。” 李子谦和阿魁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他手里的木头。 雕刻是炼器师最先学习的基本功之一, 祁泽早已驾轻就熟。他拿出一柄锋利的刻刀,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雕出一个半尺高的木偶,木屑像雪花一般落下,散发出独特的清香。 李子谦本就专注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只因那木偶竟与他一模一样,身穿大衣,脚踩军靴,肩上停着一只苍鹰,尚未点睛着色,却已经具备原主十成十的□□。那是当年的他,处于最意气风发的时刻,踌躇满志,无往不胜。 万万没想到大师竟然关注过曾经的自己,并且把自己的□□抓得这样精准,李子谦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隐隐的喜悦。 “看看,这是不是一件雕塑?”祁泽晃了晃手里的木偶。 李子谦颔首道,“没错,是雕塑。” “没经过我的特殊处理,它就是一件死物。”祁泽边说边在木雕表面刻上复杂的灵言和法阵,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只是一个手诀打过去,密密麻麻的图案就闪着金光消失不见,再一看,木雕还是原来那个木雕,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又在木雕的腹部开了一个暗格,把一颗木元精塞进去,继续道,“现在看看它是死的还是活得,能不能动?”话落指尖在木雕的额头轻轻一点,木雕竟扭扭脖子,抬抬腿儿,在桌面上走来走去,更神奇的是,连蹲在它肩膀上的苍鹰都扇着翅膀长鸣一声,仿佛随时会飞向天际。 “BOSS,它活了!它真的活了!”阿魁吓得嗓音发颤,“它不就是一块木头吗?为什么能活?不行,我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我的眼睛,我可能产生幻觉了!”边说边用力揉搓眼睛,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崩塌了。 李子谦到底是李氏少主,心理素质比阿魁强了不止一点。他盯着木雕看了许久,笃定道,“是后来雕刻的字符和那块绿色晶石让它活过来的吗?” “没错。更确切地说,它不是活过来了,只是具备了一定的灵性。要让它真正变成活物,除非把一个灵魂附着在上面,这就叫器灵。”祁泽进一步解释,“我会用特殊的手法为你打造出四肢和下丹田,它们就是灵器,把它们与你的灵魂焊接在一起,你就成了器灵,可以任意操控这些原本并不属于你的部分。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们与你的肉身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拥有更强悍的力量。但前提是,你得驾驭得了这种力量,而不是被它反噬。” 李子谦思考片刻,颔首道,“我明白了,你为我打造的肢体不但连接在我的身体上,也连接在我的灵魂中,它们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没错,就是这样。” “这很好,”李子谦嘴角缓缓上扬,强调道,“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修复方式,不是给我安装几个零件,而是为我重新打造一副躯体,就像重生。”他定定看向少年,金褐色竖瞳里满是隐忍的激动,“大师,谢谢您。”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一句感谢而已,但从今往后,李家必定为大师所用,这是毋庸置疑的。 “感谢的话可以少说一点,付钱的时候可以爽快一点。”祁泽取出木偶腹部的木元精,把它摆放在书架上。 “大师,这个木偶能不能送给我?”李子谦停顿几秒,连忙改口,“不,卖给我?” “这种小玩意儿也能卖?你出多少星币?”祁泽眼睛一亮。 李子谦有些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您开多少?如果涂上颜色,它应该是一件极为传神的艺术品。” “这个数?”祁泽试探性地伸出一个巴掌。 “好,我马上给您转账。”李子谦冲阿魁摆摆手,阿魁这才从震撼中回神,立刻把一笔款项打过去。几万星币买一个木偶,若在以前,他肯定会认为BOSS已经疯了,但现在,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昂贵。那可是一只活的木偶,能跑能跳,肩膀上的苍鹰还能飞,不靠电力,不凭遥控,而是一种类似于元素之力的神奇力量! 想起自己刚才还质疑大师的技术,阿魁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没有轴承、齿轮、纽带和线路系统的部件能不能动?这种白痴的问题他竟然也敢问出口,大师肯定在心里暗暗翻白眼吧?那种低端的技术怎么能跟大师神乎其神的手法相比?大师可是跨入神之领域的制造师。 什么是神之领域?两个字足以概括——造物! 见BOSS翻来覆去把玩着木偶,阿魁心里蠢蠢欲动。几万块,他也花得起啊,能不能也跟大师买一个木雕?不要人物,就要金鹏!那可是鹰族的神!他一边给自己鼓气一边酝酿着说辞,祁泽的智脑却响了,一条转账短讯出现在后台里。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疑问?有就提,我尽量给你们解释清楚。”祁泽的耐心大小跟客户的爽快程度直接挂钩。当然,如果客户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他也可以适当打个折。 “没有任何疑问,大师就按照您自己的方法来修复,我全力配合。”李子谦已对祁泽产生了百分百的信任。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他恢复如初,除了祁泽,他想不出第二个。 “那行,”祁泽再次拿起沉重的黑晶手臂,往李少主的断口处安,并解释道,“其实我只是看看效果,这条手臂的确不能动,毕竟只是雏形而已。” 李子谦,“……” 孟魁,“……” 论起忽悠人,大师也是神级的。 为了方便安装机械手臂,邓峰在李子谦的肩上安装了一个支架,祁泽直接取掉支架,露出始终没能痊愈,甚至还不断涌出魔气的伤口,轻轻用手一抹。他的掌心汇聚着融合之力,轻易便把黑晶与腐肉嵌合在一起,由于二者系出同源,融合的速度非常快,乍一看,竟似晶体和血肉生来就是这般模样。 “伤口长拢了!”阿魁倒抽一口冷气。由于放射性元素作祟,BOSS的伤口一直没法愈合,几乎每一天,他都要承受肉体腐烂带来的剧痛,机械装置覆盖在断口处,更使这种痛楚增加了几百倍。 但现在,这些顽固的伤口却在大师轻轻一抹之下与一块石头长在了一起,这场景只能用“玄幻”两个字来形容!阿魁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碎成了渣,一边用力揉脸一边颤声询问,“BOSS,您什么感觉?痛不痛?” “没感觉。”李子谦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的伤口没感觉了!”习惯了撕裂灵魂的痛楚,忽然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他有些适应不过来。 “现在当然没感觉,因为这仅仅只是肌体,我还要为你打造经脉与骨头,这三者结合起来才是一条完整的手臂。”祁泽想了想,告诫道,“肢体修复后,伤口的痛楚会消失,但魔气冲刷经脉的痛楚却会出现。那种疼痛可比现在厉害多了,当然也只是在晋级的时候痛,只要撑过去,就能跨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顿了顿,继续道,“撑不过去,你会被暴涨的魔气炸成碎片,所以我会给你一颗吸魔石,你得随时随地戴在身上,免得留下辐射污染。” “我能撑过去。”李子谦笑容坚毅,“疼痛和疼痛是不一样的,如果是绝望的痛,一天都难忍;如果是希望的痛,一辈子也不嫌长。不过大师考虑得很周到,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多给我做几颗吸魔石吧。” 祁泽点头答应,想了想,又补充道,“一颗石头我可以白送,多几颗就得加钱。” “那当然。”李子谦愉悦地笑了。自从认识大师后,他竟觉得贪财也是一种优点。 “大师,那您可不可以卖给我一个木雕?我不要人偶,要金鹏。这里有图片,我马上发给您。”阿魁小心试探。 “可以,不过没有折扣。”祁泽把黑晶手臂拆下来,摆放在桌面上。 “为什么?”阿魁追问。 “长得丑的人不打折。” 阿魁:“……” 李子谦再也忍不住了,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扶住额头,哈哈大笑起来。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样的大师怎么可能是老怪物?分明是既任性又可爱的少年嘛! 阿魁默默走到墙角,用沧桑的背影面对冷酷无情的大师和更加冷酷无情的BOSS。 “看过肌体的材料,我让你看看经脉和骨头。这是狱龙筋,这是万年玉髓。狱龙是一种狂兽,只生活在充满魔气的地方,靠吞噬魔气存活。它非常强大,巅峰期的实力可以与4S、5S,甚至6S的特种人媲美。”祁泽拿出三样东西,依次摆放在桌面上。 李子谦完全想象不到6S是怎样的境界,但只要大师不愿解释,他就不会多问。 “我给你用的都是好材料,所以你的起.点很高,如果能忍耐进阶的痛苦,完全可以达到4S以上的级别。”祁泽把龙筋和万年玉髓一一埋入黑晶手臂中,展示给李少主,“看,这就是一条完整的手臂。当然,要把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还得经过我的炼化。在这个过程中,我需要你的一滴心头血。” “没问题。”李子谦毫不迟疑地点头。 “行,等需要的时候我来帮你取心头血。”祁泽把完整的手臂融合在断口处,问道,“这次有感觉了吗?” “有,”李子谦表情惊讶,“我感觉到手臂的存在了,但不是很真切。”边说边试着动了动指尖。 阿魁连忙跑过来查看,脸颊因为激动而涨红,“BOSS,它真的能动!它跟你的身体是长在一起的,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担心它会坏掉了!” “虽然不会坏掉,可也没那么灵活,更不蕴含强大的力量。”祁泽语气平淡,“等我炼化之后,它们会比现在好用万倍。我再帮你做一条未炼化的黑晶手臂,你先凑合用着,反正我那里还有很多材料,足够为你打造好几副身体。不过我得事先申明,你的金系异能我是找不回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系异能。” “黑暗系?”李子谦挑高一边眉毛,愉悦道,“那也很好。从今以后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厄瑞玻斯。” “我不想吐槽,这个名字真的很莫名其妙。”祁泽补了一刀。 李子谦:“……大师,您已经吐槽了。” 这次轮到阿魁哈哈笑了。 ---- 从家里出来,严君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五皇子府走一趟。曾经,他和五皇子赫连岳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相差无几的实力,相同的价值观、世界观,让他们越走越近。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五皇子对穆燃产生了别样的情愫,而穆燃似乎对自己格外不同,以至于两人渐行渐远,终成陌路。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五皇子拒之门外,却没料很快就被带进客厅。五皇子正一边咳嗽一边吃药,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生病了?”严君禹表情凝重。对特种人而言,生病是极其罕见的一件事,尤其五皇子还是3S级的特种人,这就更为奇怪了。 “刚从塔克星回来,途中被星盗伏击,受了一点内伤。这是内伤未愈引起的高热,没两天就能好。”五皇子不以为意地摆手。 “你被伏击的消息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突破4S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五皇子摆手,“不过算了,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我了解你,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你肯定不会主动来拜访我。” “穆燃亲手为你打造了一台T3是吗?”严君禹斟酌着用词,“我那台T3出了故障,所以想让你也留意一下。如无必要还是把它放进仓库吧,皇室不会吝啬为你购买高等机甲。” “但那是穆燃亲手为我打造的,意义不一样。”五皇子冷笑,“你明知道我对他的心思,又何必来说这些话?你在暗示什么?暗示穆燃心怀不轨,在你的机甲里动了手脚?你我都清楚,他是多么喜欢你,害谁也不会害你!” 严君禹感觉自己完全无法跟好友沟通。为什么人人都说穆燃很喜欢自己?但实际上呢?实际上他把一缕要命的神识埋在操控台里,借此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并在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地夺走了机甲的掌控权,让自己差点死在异乡。 这就是穆燃的爱吗?如果爱情是这样的,那他宁可不要。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穆燃有问题,他制造的机甲更有问题,你必须防着他!”严君禹强硬道,“不要让情感蒙蔽了你的理智。如果穆燃真的在高等机甲里动了手脚,谁也发现不了。现在的他有足够的理由送帝国下地狱。”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五皇子逼问。 “我当然有我的渠道。”严君禹一字一句开口,“你想想我的立场,再想想穆燃的立场,谁是盟友谁是敌人,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你有什么立场?”五皇子用最锋利的言辞伤害着自己的朋友,“帝国的皇子不止我一个,你们严家也不一定要把赌注放在我身上。现在的穆燃孑然一身,是最适合招揽的人才,几乎所有的皇子都向他递出了橄榄枝,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一边让我戒备他,一边又把他护在羽翼下,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对了!因为过去的穆燃太过高贵,太过优秀,你的自尊心让你不愿成为他的附庸,所以就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吊着他。现在好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一边控制着他,孤立着他,一边用一个低贱的碳基人羞辱他。你想折断他的傲骨,把他变成你的傀儡?严君禹,你的心思太龌龊了!” “你他妈的说够没有?祁泽的确是碳基人,但他一点儿也不低贱,更不是我用来折辱穆燃的工具。”五皇子说了那么多恶意揣测的话,唯独这句狠狠扎入严君禹的心脏,令他感到难言的疼痛,“我的告诫已经送到,你愿意跳进穆燃的陷阱那是你的事。” 他走到门口停住,慎重道,“我要你发誓,绝不把刚才的谈话告诉穆燃。”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五皇子哑声开口,“我不会让他知道,他深深爱着的人是怎样防备着他。他已经一无所有,我不会让他落入更悲惨的境地。” “他悲惨?”严君禹被气笑了,摇摇头,大步离开五皇子府,还未走到外厅,就见穆燃提着一个工具箱走进来,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他露出诧异的表情。 “听说君禹突破了4S,我找他来请教一下经验。”五皇子适时圆场。 “你们难得聚在一起,怎么不好好聊聊?”穆燃放下工具箱,替两人斟茶。 “不了,祖父让我送几台报废机甲给祁泽练手,我得赶在天黑之前把它们运回学校。”严君禹戴上军帽,深深看五皇子一眼,这才走了。在他身后,五皇子终于露出愉快地表情,迫不及待地把穆燃带到内庭聊天。穆燃却死死盯着严君禹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走出五皇子府,严君禹俊美的脸庞一点一点变得冷酷。他可以用最自然的态度面对穆燃,却无法忽视内心的厌憎与戒备。三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穆燃都在掌控着自己,只需动一动念头,他就能置自己于死地,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 看见穆燃温和的笑脸,再想起隐藏在这张笑脸下的诡谲心思,严君禹只会感到不寒而栗。下意识的,他把祁泽似笑非笑的表情从脑海深处塞进心扉,让心底所有角落都被少年的身影充斥,这才觉得轻松起来。 ---- 祁泽与李少主商讨完修复方案,马不停蹄地赶去李宅查看那台超能机甲。原本打算好好调查大师背景的李家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万万没想到儿子口中的神级大师竟是一名未成年碳基人! 李子谦怕他说错话惹恼大师,只好把人往检修库里带。 “这就是天枢?”祁泽看着高达十五米的机甲,遗憾摇头,“炸得真彻底。” “我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李子谦自嘲一笑。天枢的驾驶舱整个被炸没了,胸口破开一个焦黑的大洞,背后的能源舱也受损脱落,不知所终,外壳处处是凹痕与裂口,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如果把它放在图克星,没准儿会被人当成废铁卖掉。 “你这个可不叫修理,叫回炉重造啊!”祁泽摆摆手,斩钉截铁道,“加钱,一定得加钱。” 李子谦咳了咳,心里暗道一句果然。 “只要能修好,价钱随您开。”他知道什么话能让大师心情愉快。 祁泽立刻笑开了眼,心里略一琢磨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数目。但他暂时不想说出口,免得把李少主吓退,于是绕着机甲走了两圈,问道,“这台超能机甲叫天枢,另外几台是不是叫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没有瑶光。”六台超能机甲的名字早已传遍星际,大师却一无所知,果然不是黑眼星系的人吧?李子谦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对啊!怎么能没有瑶光?”祁泽大感意外。 “为什么不能少了瑶光?瑶光与前几个名字有什么关联?”李子谦追问。 祁泽这才想起来,帝国的文化传承已经断代,未必知道北斗七星分别是哪几颗。但很显然,六台超能机甲的创造者穆飞星却是知道的,这也说明他原本打算制造七台超能机甲,却最终败给了时间。 第60章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是一组星辰的名字,合为北斗七星。”祁泽解释道, “我们又称它们为七元解厄星君, 即: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瑶光宫破军星君,各有其属,各司其职。” “北斗七星?没听说过。”李子谦摇头,“末世纪元后, 人类的文明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后来更是离开银河系,远赴黑眼星系求生, 别说星辰的名字,怕是连先祖的名字都记不得了。穆飞星大师之所以知道这个, 恐怕也是从那本古字典里看来的。” “应该是,”祁泽笃定道,“我想, 他原本打算制造七台超能机甲, 分别以北斗七星的名字命名, 最后却没来得及完成。” “是的, 单这六台机甲已经耗费了他毕生的心血。”李子谦摇头唏嘘。 “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其余几台机甲吗?”祁泽忽然对这位已逝的大师产生了兴趣。 “正如您之前所说, 其余几台机甲分别叫做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天枢是金属性, 在第一军团;天璇是木属性,在第二军团;天玑是水属性,在第三军团;天权是土属性,在第四军团;玉衡是风属性, 在第五军团;开阳是火属性,在第六军团。它们分别由六大家族掌控,也就是李家、宋家、方家、赵家、杜家、严家。皇室也掌控着一支军队,却没有超能机甲,所以权利很快被架空,华夏帝国因此由独.裁制转为了议会制。” 说起这个,李子谦崇敬道,“国民都说穆飞星大师不但是机甲时代的开创者,更是维护人权的先锋战士,没有他就没有自由民主、繁荣富强的华夏帝国,所以无论多大的褒奖他都承担得起。只可惜他的后人不争气,硬生生把他的功勋消磨光了。” 祁泽恍然大悟道,“难怪皇室那么厌憎穆家。” “没错,皇室对穆家可谓恨之入骨。”李子谦讽刺地笑了笑。 “现在的穆家只剩下穆燃一颗独苗,而他最有希望继承穆飞星的衣钵。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他能制造出第七台超能机甲瑶光。我想这不仅仅是穆飞星的遗愿,也是皇室未曾了结的心病。现在的穆燃,对皇室来说等同于一颗希望的火种,价值肯定不可同日而语。”祁泽好歹也是宗门少主,政治敏感度不低,断言道,“皇室现在一定会全力争夺穆燃的掌控权。只要拥有穆燃,他们就有可能获得与六大家族抗衡的实力。这是一项风险度并不太高的投资。” “是的,所以几位皇子现在都对穆燃大献殷勤,据说谁要是能获得穆燃的青睐并与他结为伴侣,就能坐稳皇太子的宝座。”李子谦意有所指地道,“而某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祁泽无奈摆手,“这穆燃真是一颗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麻烦。”话落沉吟道,“北斗七星对应金、木、水、火、土、风、雷七大属性,现在数一数,还差了一个雷属性。几位皇子里有雷系异能者吗?如果穆燃果真想完成穆飞星的遗愿,应该会制造一台雷系超能机甲,选择的搭档也必定是属性相合的。” 虽然异能属性有很多种,但金木水火土风雷这七种是最常见的,也被帝国民众公认为主属性,其他的还有变异属性,辅助属性等等。 “有,五皇子就是雷系异能者。”李子谦挑眉道,“严君禹也是,而且实力略胜一筹。” 祁泽点点头没说话。了解到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后,他登上起落架,去查看天枢内部。 “驾驶舱被炸毁,没有参照物,我无法原模原样地把它复原。”他事先声明,“所以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对它进行改造,届时你可能要花点时间来熟悉全新的操作系统。当然我可以保证,它的性能绝不会比以前的操作系统差。” “就按大师的方法来,我完全没有异议。”李子谦温和补充,“我只负责买单,别的都不管。” “你是我最喜欢的一类顾客。”祁泽愉快地笑了。 “我的荣幸。”李子谦把手臂横放胸前,行了一个优雅无比的贵族礼仪。 “这是一个大工程,我目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工,一年半载有可能,三年五载也有可能,你等得起吗?” “无论多久都等得起。” 李子谦的回答令祁泽很满意,于是从起落架上下来,准备回去寻摸合适的材料,然后列一张清单,让李家自己去找。刚走到检修仓门口,他却停住了,理所当然地道,“差点忘了一件事,你有裸.照吗?发给我几张,正面、侧面、特写、全身,都要。” 李子谦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阿魁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大师,心想大师该不会移情别恋,看上我们BOSS了吧?这让欧阳大少爷情何以堪? “您为什么要我的裸.照?”李子谦苍白的脸颊浮上两团红晕,毫无疑问,这是他重伤以来第一次拥有如此健康的肤色。 “我得有个参照物。”祁泽一点儿也没觉得这种要求过分,“虽然质地不同,但我可以保证把你的肢体做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李子谦恍然大悟,从私人相册里找出几张裸.照发过去,尴尬道,“这些都是我当年刚进军队时的体检照,也是我巅峰状态时的模样。如果大师能让我完全恢复,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不用谢,”祁泽仔仔细细看了几眼,赞美道,“肌肉极富力量感;宽肩窄腰大长腿,黄金比例;八块腹肌很整齐,人鱼线也漂亮。你当年果然是个美男子,难怪他们把你放在黄金单身汉的第一位。” 阿魁默默捂脸,李子谦已经听不下去了。被一位半大少年当面点评裸.体,羞耻感简直爆棚。他微弱地呻.吟一声,祈求道,“大师,您能回去再看吗?” “好吧,我回去后再仔细看一看。”祁泽有点遗憾地收起照片,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造一副完美的身体。” 想象着大师来来回回欣赏自己裸.照的场景,李子谦浑身都热起来。他真的受不了这样的大师,明明是调情的话,他却能说得一本正经,是故意的还是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但无论怎样,他都感受不到一点儿厌恶的情绪。 “大师您高兴就好。”他虚弱开口,“咱们出去吧,我为您引见我的父母。” “走。”祁泽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得不行。 书房里,李家主正与夫人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 “你说我们儿子该不会连脑子也坏掉了吧?那个祁泽我查过了,是一个碳基人,虽然一口气考了九级证书,勉强能称呼一声大师,但离神级还差得远呢!你知道他今年几岁吗?十八,还没成年!这样的人咱们儿子竟深信不疑,还把他带回家参观天枢,真是鬼迷心窍了!”李家主连连哀叹。 “不是说只要儿子高兴,你就什么都不管吗?”李夫人倒是挺冷静,“祁泽是个孤儿,跟李煜的关系很不错,要想掌控他简直轻而易举。他要骗咱们儿子,那就让他骗,有我们把控方向,不怕最后收不了场。如果他做得实在太过分,我们就找个借口让他合理消失。” “可是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吗?儿子什么时候这样轻信?我都要怀疑他的智商了!不行,我得带儿子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他精神有没有出问题。” “那就先做个脑部扫描吧。”李夫人也动摇了。把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当成神级大师,儿子的眼光也太离谱了。 二人刚拍板,机器人管家就敲响了房门,禀告道,“家主、夫人,少主与客人正在大厅等着,饭菜也备齐了。” “好,我们这就下去。”夫妻俩携手走进客厅,笑容和蔼地与祁泽打招呼。祁泽向来不耐烦这些应酬,又害怕在餐桌上看见臭气熏天的烤肉,于是马上提出告辞。 “不留下吃顿便饭吗?”李家主话虽这么说,态度却极为敷衍。他恨不得立刻把少年打发走,然后好好跟儿子谈一谈。儿子这么多年没归家,天知道内心都经历了怎样的变化,没准儿辐射污染已经入侵了他的脑细胞,让他精神错乱了。如果是这样,祁泽这个“神级大师”也就没什么用了,他不如把儿子送进疗养院。 “不了,我还要为李少主准备修复身体的材料。”祁泽并不在意李家主的态度,只要他们不赖账就好。 “劳烦你了,还请慢走。”李夫人一边强笑一边把人带到门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招来自家司机,快速告别,“我们就不多送了,你路上小心。” 祁泽一只脚刚跨进车里,就感觉后背被李夫人拍了一下,顿时一头栽进座位,差点打了个滚儿。司机很有眼色,立刻操控安全带,把他牢牢绑在后座上,然后呼啸而去,这架势不像送人,倒更像劫持。 不但祁泽惊呆了,连李子谦都许久回不过神。 李夫人瞥见儿子谴责的目光,悻悻说道,“我忘了他是碳基人,这一下拍得有些重。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受伤,要不我让司机先送他去医院看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拍抚拍抚少年,表达一下送别时的友好氛围,哪想到他这么弱。 “不用了,大师应该没受伤。我待会儿打电话问一问,顺便替你们道个歉。”李子谦无奈扶额。 “那咱们进去吧?”李夫人松了一口气,试探道,“你很久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你身体怎么样了,明天我和你爸带你去医院做一个体检,也好放心。” “是不是想看看我脑子有没有坏掉?”李子谦自嘲道,“去书房,我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师的能力,免得你们以后再得罪他。” 三人来到书房,开启了屏蔽系统。李子谦脱掉外套和衬衫,裸.露出上半身,又把雪白的手套褪下来,沉声道,“这是大师为我打造的双臂,你们仔细看看吧。” “我的天啊!我的上帝!这是什么?”李夫人惊得语无伦次。 李家主上前几步,用颤抖的双手抚摸断口处,嗓音里满是骇然,“这是晶石?为什么会与你的身体长在一起?它是石头,为什么会跟人体关节一样,能自由活动?这是什么技术?”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猛烈地冲击。曾经无论如何也治愈不了的伤口,现在不但愈合了,还长出一双石头手臂,那石头还能弯曲、伸展、运动,和柔软的肌体没有两样!这怎么可能呢?这绝不可能! “它能动。”李子谦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然后无奈地看向母亲,“妈,你别摸了,我会痒。” “啊?你有感觉?”李夫人连忙举起手,眼里满是被吓到的惶然。石头也能有感觉,这完全不科学啊! “当然会有感觉,这毕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是机械零件。”李子谦平静开口,“这种感觉不是很敏锐,就像隔着一层布料,又像麻药刚退一半,得经过几秒钟才能送达大脑。然而这只是试用品,完成品与我之前的躯体没有任何差别,还能再次拥有异能,并恢复到巅峰状态。爸、妈,我脑子没坏,大师也不是骗子,你们对他客气一点。” “好好好,妈错了!妈这就给大师道歉。”李夫人脸色极其苍白,很害怕刚才的失礼会让大师对儿子产生反感,于是立刻拨通司机的电话,借扬声器一再跟大师道歉,又跑去仓库,准备把最贵重的藏品当成礼物送过去。 当李夫人像没头的苍蝇在房子里跑来跑去时,李家主却盯着儿子的手臂,反复查看研究,嘴里连连赞叹,“这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太神奇了!石头竟然能跟肉体长在一起,这完全违背了科学原理!这是造物,是神的领域!” “所以我说祁泽是神级大师。”李子谦提醒道,“爸,哪怕登不上大师这艘巨舰,你也千万别得罪他。” “会登上的。”李家主迅速恢复镇定,感叹道,“我们李家的运气来了。儿子,大师有什么要求你一定要满足他,我得给李煜打个电话,向他了解大师的喜好。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改天我亲自去学校向大师道歉。” “不用了,大师目前还不想惹人注意。”李子谦摆手,“大师还会再来的,他答应帮我修理天枢,到时候我们再摆宴致歉,这样比较有诚意。” “他还能修好天枢?”李家主心脏急跳。 “如果他都修不好天枢,还有谁能修好?”李子谦反问。 李家主深吸几口气,拍板道,“这艘船我们李家一定得上去!儿子,我跟你妈原本打算把你接回家住,这样看来反而不妥当了。离开宿舍,你跟大师的关系有可能会疏远,还是待在他身边最合适。你这是什么运气?帝国几百亿人口,偏偏让你遇上了大师,这是因祸得福啊!”至于大师的来历,他没说,但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李子谦笑了笑没说话。如果遇见大师是命运之神送给他的补偿,那么现在,他已能欣然接受曾经受过的苦难。他把遇见大师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父亲,惹得对方开怀大笑。多少年了?自从他重伤之后,这个家就笼罩在浓黑的阴霾里,再也照不进阳光。 李夫人听见欢笑,立刻从收藏室走出来,斜倚在门边,用泪湿的双眼凝望表情愉悦的父子俩。她由衷感谢上天,更感谢为儿子带来重生与希望的祁大师。当她想走进去,紧紧抱一抱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时,楼下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听说子谦回来了,我们来看看他。人呢?”李家主的弟弟,也就是李子谦的二叔问道。 “少主在楼上,我帮你们禀报。”机器人管家礼貌开口。 “什么少主?一个废物而已!”李二叔的儿子李子诚冷笑道。 “子诚,怎么说话呢?”李二夫人嘴上训斥,嗓音却透着幸灾乐祸。 李夫人糟心极了,正想把这些人撵走,却被丈夫和儿子阻止。一家三口在客厅落座,与二房略寒暄几句,李子诚忍不住了,走上前伸出手,“堂哥,很久没见你,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关心。”李子谦握住他的手,上下摆动。 “哟,这只机械手挺结实的,刚装上没多久吧?”李子诚嘲讽道,“听说你的机械装置越来越不耐用了,三五天就得换一次?你这样还当什么少主?不如去外面疗养。” “的确刚换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坏掉。”李子谦略一用力,李子诚的手指就断了,“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令人牙酸。 李子诚虽然比不上堂哥,却也是S级的特种人,身体强度堪比U型合金,要想伤到他,甚至捏断他的骨头,需要调动的力量大得惊人。而这绝不是现在的李子谦能够做到的。 但他确确实实做到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随后才响起李子诚痛苦的呻.吟。他托着扭曲变形的手掌,不可置信地诘问,“你怎么会伤到我?这不可能!”他死死盯着对方戴着纯白手套的手掌,恨不能透过布料,看穿里面的机械装置。 以往随便一拧就断裂的手掌,现在却让他毫无招架之力,邓峰什么时候改进了技术?为什么他不知道?如果李子谦安上这种硬度和强度兼具的装置,是不是代表他又能做一个正常人? 想到这里,李子诚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 “抱歉了堂弟,你也知道,机械手没有触觉系统,所以很难控制力道。”李子谦毫无诚意地道歉,“二叔、二婶,实在对不起,你们赶紧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啊,马上去!”李二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双手。 李二叔直接询问,“你们改进了义肢?” “对,再过不久子谦就能恢复如初。”李家主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无非认为子谦废了,想让你儿子顶上去。我明确地告诉你,子诚根本撑不起第一军团,反而会让它更快败落。你们走吧,少主的位置属于子谦,你们再怎么运作也是白费功夫。” “话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李二叔冷冰冰地看了侄子一眼,率先走出去,李二夫人连忙扶着儿子跟上。 “他们会请族老出面,免除我的少主之位。爸,我重伤始终未愈,族人怕是等不了了。” “到时再看吧,但愿大师能赶在族会之前帮你把身体修好。”李家主长叹一声,倍感无奈,“超能机甲已经毁了,李家正该蛰伏才对,他们却闹出换继承人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怕把全帝国的目光都招来。” “谁让你对外隐瞒了天枢被毁的消息,把压力全扛在自己和儿子身上?现在好了,族人还当李家是以前的李家呢,一个劲儿地作死!”李夫人又气又心疼,眼眶顿时红了。 ---- 李家愁云惨雾,祁泽却心情愉快,此时正半躺在沙发上,把李子谦的裸.照翻出来欣赏。 “怪不得网上那些人动不动就想舔屏。”他呢喃道。 “你在看什么?”严君禹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沙发后,吓得祁泽差点滚落地面。他手忙脚乱地关掉智脑,却不小心点击到全息键,李子谦劲瘦的身体出现在客厅中央,而且360°地打着转,每一个毛孔都清晰无比。 祁泽默默捂脸,耳根和脖子一片通红。他虽然装了十几年纨绔,本人却很纯情,至今只看过严君禹和李子谦的裸.体,也没有什么猥亵的心思,只是纯欣赏而已。 “你为什么会有李子谦的裸.照?”严君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询问。 “他发给我的。”感受到严少主猛然迸发的杀气,祁泽极力辩解,“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啊,这样解释的话,情况好像更严重了!谁买谁卖就是一个大问题。 第61章 严君禹坐在单人沙发上, 身体前倾,目光锐利, 对面是扶着额头小声呻.吟的祁泽。 “说说看, 你们是什么买卖关系?”他沉声开口。 “事情是这样。”祁泽斟酌一下用词,“上次我给他组装了一只手臂,他觉得我的技术非常好,因此很欣赏我, 后来听说我一口气考了九级证书, 就觉得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于是聘请我为他设计新的肢体。” “设计新的肢体需要用到裸.照?”严君禹勾了勾嘴角, 眼里却毫无笑意。 “当然,就像做衣服必须测量三围一样, 做肢体也得有个模型吧?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无法忍受自己的作品出现瑕疵,它必须是最好的, 最符合客户诉求的。”谈到炼器, 祁泽慢慢挺直了腰杆。他差点就忘了, 当初要裸.照时自己也没存什么龌龊心思, 为什么要忍受这种审判? “可以, 这个理由过关了。”严君禹冷峻的面容却并未因此而缓和, “那么我再问一句,你和李子谦是什么关系?” “机械师和客户的关系。”祁泽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和欧阳晔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祁泽沉默了,思忖片刻后迟疑道,“大概类似于监护者和被监护者的关系?” 严君禹闭上眼睛, 内心满是沮丧和无法填补的失落。他咬了咬牙,继续问道,“你对我还有感觉吗?就像你曾经表白的那样,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梦见的都是我,一看见我,目光就无法控制地凝聚在我身上,想与我结为伴侣,共度一生。你还有这种感觉吗?” 如果能回到过去该多好?曾经让他无比厌烦,甚至感到可笑的情话,现在回忆起来竟如此甜蜜。差一点点,他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眼前的少年。 祁泽脸颊涨红,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真是我说的话?”怎么能这么肉麻? “是你,感情很强烈,用词很真挚。你现在,”严君禹艰难而又缓慢地开口,“还喜欢我吗?” “喜欢。”祁泽的回答让他心头猛然一跳,却又在下一刻跌入谷底,“但只是朋友的喜欢,无关于爱情。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那种感觉类似于雏鸟情节,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我猜也是。”严君禹脸颊有些泛白,“如果当初我答应你,或许这份依赖会慢慢变成真正的喜欢。这是很有可能的,百分百会这样……”说到最后,他近乎于自言自语,内心的遗憾与痛苦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 “但是现在,我喜欢上了你,所以我想问一问,我还有机会吗?不是回到过去,而是重新开始。”他终于把酝酿许久的话说出口。 祁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摆手道,“不,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当你从昏迷中醒来,莫名其妙就对我转变了态度,这是一件很突兀的事。你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喜欢’,而是……”感恩。 最后两个字,他到底没能说出来。把死人救活,这种事太惊世骇俗,除了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他不会让外界知道。严君禹哪怕失去了记忆,但他的潜意识会告诉他如何偿还因果。也因此,当他忽然转变态度,对自己变得亲近起来时,祁泽并未排斥,甚至一点儿也没多想。 但很显然,他没多想,严君禹自己却想歪了,把这份感激当成了爱情,还试图得到回应。 “而是什么?”严君禹沉声逼问。 祁泽脑门冒出一层细汗,苦思良久后小心翼翼地答道,“而是好奇?” “好奇?”严君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身上那么多秘密,你见我什么时候探究过?如果是好奇,我现在应该把你抓起来,关进笼子里,带去研究室给人研究。”看见少年警惕的目光,他立刻补充,“但我什么都没做。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窥探你的秘密,除非你自己告诉我。这不是好奇,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就是喜欢。” 祁泽没辙了,他最怕应付这样的严君禹,对方固执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现在不回应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我的感觉。”严君禹知道今天得不到结果,于是主动退让,“你不用觉得这是负担,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信赖的,甚至可以利用的人就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他妈的还不是感恩?祁泽快抓狂了,却不忍心再说刺激对方的话。毫无疑问,严君禹是他见过的最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见惯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严君禹简直是一股清流,润泽了祁泽的心田。 能在流落异世的第一天就被对方所救,祁泽感到很庆幸。 “不,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他摆手强调,“我很感谢你当初救了我。我们是可以互相信赖的朋友,不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严君禹定定看着他,不说话,当他快坐不住时才突兀地转移话题,“把李子谦的照片发给我。” “你要他的裸.照干什么?”祁泽瞪圆眼睛。 “传过来。”严君禹直接打开接收器,态度非常强硬。祁泽无法,只好把照片发过去,然后傻愣愣地看着他在智脑屏幕上左点右点,忙得不亦乐乎。大约五分钟后,他把经过处理的照片传回去,淡淡开口,“这样就可以了。” 祁泽定睛一看,差点脱口骂脏话。这都是什么鬼,除了四肢,李子谦的俊脸、躯体和私密处都被抠去,原本令人血液沸腾的裸.照,此时已变成手脚悬空,躯干消失的灵异照,别说欣赏,看一眼都觉得渗人。 “有必要这样吗?”祁泽气笑了。 严君禹的理由非常正当,“你离成年还有九年零六个月又七天。” “可我是碳基人,只有一百年,甚至几十年的寿命,按这个算,我已经成年了!”祁泽是个刺儿头,越不让干的事,他偏要干。 “可是帝国法律里没有相关规定。”严君禹摸摸他炸毛的脑袋,敷衍道,“乖,这些照片对你的工作没有妨碍,还能让你更加专注。好了,我还要处理几份文件,先去书房了。” 走到楼梯的拐角,他终于想起正事,“对了,我给你运了几台报废的T4,就放在检修仓里,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它们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拆着玩。”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消你独.裁的暴行!你侵犯了我的人权!”祁泽愤怒地挥舞拳头,并不知道自己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只会让严君禹觉得可爱,而不是威胁。 “正如你所说,我是你的监护人,有责任管教你。”严君禹转身上楼,冷酷的脸庞终于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祁泽被自己的原话堵住了,吭哧半天没找到说辞。当严少主快消失在楼道尽头时,他才垂死挣扎,“等等,你别把李子谦的腹部抠掉,我还要帮他改造下丹田呢!” 严君禹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一楼。 祁泽坐在沙发里生了一会儿闷气,等莫天磊放学回来,准备腌制烤肉时才表情愤愤地回到卧室。他刚打开折叠空间,准备给宗门上三炷香,就听智脑发出一声脆响,严君禹那古板的家伙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又想说什么?”他一边嘀咕一边打开邮件,然后被镇住了。这是一张图片,跟前几张风格一致,抠掉了手脚、脑袋、胸膛、私密处,只单独留下一块腹部。虽说八块腹肌非常漂亮,但呈现在鲜红的底色上时,竟有些像被分尸的惨案现场。 祁泽服了,彻彻底底地服了,论起毁图,大概没人能比严君禹更厉害。他打了无数个惊叹号,又添上几个吐血的表情包,用力点击发送键。 几秒钟后,严君禹用聊天软件发来一句话,“你知道吗?其实我的身材比李子谦更好。” “那你倒是发几张照片过来,让我见识一下啊!”祁泽怒气稍稍一缓,感觉有戏。 “等我们确定关系。”严君禹抛出诱饵。 祁泽像漏了气的皮球,一点一点萎靡下去,呵呵笑了两声,报复道,“那你等着吧,我离成年还有九年零六个月又七天。”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严君禹一锤定音,再无消息。 祁泽,“……” 不,谁说严少主跟严老爷子一点儿也不像?他明明深得真传啊! ---- 李子谦坐在飞车上,手里来回揉捏着一团金属,恰在此时,智脑响了,他瞟了一眼,发现是严君禹的来信。 “以后如果要发图,请参照以上处理。”这句话下面附了好几张图片,要么是手脚,要么是腹部,看上去有些诡异。 李子谦定定看了良久,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自己的照片,只不过被抠掉了某些部位。妈的,严君禹是疯了吗?竟然这样糟蹋自己的美照!他气不过,正准备发表抗议,手里的金属团却被捏碎了,银白.粉末撒了一地。 阿魁从空间钮里取出另一块金属,低声道,“BOSS,这是I型合金,强度是U合金的五倍,您再试试。” 李子谦立刻忘了严君禹莫名其妙的话,接过金属继续揉捏。安上这双手臂后,他还未曾测试过它们的效果,只知道有触觉,能活动,但都不是太灵敏。然而,当他轻易捏碎李子诚的手骨时,才迟钝地意识到哪怕缺失了灵敏度,这双仅仅只是雏形的手臂也蕴含着极为骇人的力量。 U型金属在他手里就像一块面团,任由他捏圆搓扁,现在这块I型合金也不过比面团稍硬一点,只需微微合拢五指就应声而断。 伴随着刺耳的咔擦声,金属再次变成碎块,阿魁又摸出一块T合金,颤声道,“BOSS,您试试这个?” “捏不动。”李子谦摇头。 “可是您留下了一些指印。”短短几天,阿魁的三观便经过了好几次的毁灭与重建。但现在的他依然做不到淡定。 “是吗?”李子谦用力捏了捏,果然看见平滑的金属表面出现几个凹痕。这可是D型合金,用来制作D型机甲的主要原材料,能经受住上十发粒子炮的轰击。然而现在,它们在李子谦的手里就像一块木板,看似坚硬,但只要花点功夫,却能折断。 “能在D型合金上留下指印,就能轻易击伤2S级的异能者。BOSS,这双手臂只是半成品,如果是完成品,又将造成怎样的破坏?大师说能帮你恢复巅峰期的状态,看来并不是骗人的!”阿魁满脸激动。 “我从来不觉得大师是骗子。”李子谦深沉道。 阿魁无情戳穿,“您当初让我去查大师的地址,说是要把大师绑来黑莿花庄园,逼他把三亿星币吐出来,然后敲碎他的牙齿,让他再也骗不了人。这是您的原话。” “是吗,那你一定是记错了。”李子谦继续揉捏D合金,表情非常自然。 阿魁,“……”与大师相处一阵后,BOSS的脸皮见长啊! 当主仆俩回到宿舍时,那块D合金已被捏成了圆形,又从圆形变成正方形,李子谦似乎爱上了这个游戏,双手各握住一块金属,揉揉捏捏到了下半夜才上床睡觉。再次拥有力量的感觉好极了,好到他整晚都沉浸在喜悦的梦里。 祁泽不需要睡眠,晚上的时间通常用来炼器、打坐,或者捣鼓一些新玩意儿。他花了几天时间做好一个微型机甲,外部造型完全参照T3,内部安装的是自动驾驶系统,背后的能源舱经过改造,可以同时使用黑晶和白晶两种能量石。 他先把一块白晶塞进能源舱,按了启动键。微型机甲双眼闪亮,继而开始慢慢行走,小片刻后竟灵活地跑起来。它跳跃到半空,打开隐藏在肩头的粒子枪,对准一个花瓶扫射。花瓶应声粉碎,若不是房间里布了结界,一定会把满屋子的人吵醒。 祁泽看了看花瓶,感觉效果不错,便把黑晶塞了进去。这一次,机甲启动的速度快了很多,几乎在按下启动键的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一跃而起,对准所有目标扫射。 祁泽编辑在程序里的目标是房里的五个花瓶,原本预期的效果是把花瓶打碎,但渐渐的,吸收了黑晶的机甲开始不受控制,仿佛进入到狂战状态的修士,火力一次比一次猛。 微缩到极限的粒子枪,打到特种人身上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只会造成一点痛觉。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对劲,它们吐出的粒子弹变成了一团团暴烈的能量,把花瓶炸成粉末的同时也差点击穿墙壁。要不是有防御法阵撑着,这栋楼一定会因为承重墙的坍塌而毁于一旦。 祁泽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安全的角落里,利用灵力隔绝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好不容易等几个花瓶全打碎,他以为这事完了,却没料微型机甲竟弹跳到半空,轰的一声自爆了! 毫无防备的祁泽被剧烈的冲击波撞到墙上,满脸都是焦黑的印记,身上的睡衣破破烂烂,露出内里的法衣。要不是他侥幸没脱掉法衣,说不准会被炸成重伤。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魔气,三米之内几乎难以视物。 祁泽一边咳嗽一边拿出吸墨石,迅速把魔气吸收掉,然后四下打量:所有的家具都毁了,变成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碎片,那台微型机甲更是连渣都没剩。与他料想的一样,黑晶果然很有用,只是威力太大,很难控制。 “好东西啊!”他兴奋得眼睛发亮。在乾元大陆的时候,他就对魔族的炼器术很感兴趣,却碍于正邪之分,不敢光明正大地研究。但现在,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没人能阻止,他可以把一切设想付诸实践。 当他拿出笔墨纸砚,准备把所有想法记录下来时,房门被敲响了。由于太过兴奋,他忘了自己一身焦黑的形象,也忘了屋里的糟乱,大大咧咧开了房门,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半夜不睡觉?” “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严君禹直勾勾地盯着他,厉声诘问,“你在做什么危险的实验?” “学弟,我感觉到屋子在震动。”李子谦视线比较低,一眼就看见了爆炸现场,迟疑道,“你这是……引爆了一颗炸弹?” 严君禹并不在乎这栋房子会不会坍,把人拉进怀里,上下摸索一遍,又用扫描仪扫了扫,确定他既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这才把人带进自己卧室,推到莲蓬头下一阵浇淋,等少年终于露出人样才裹好浴巾,放到床上。 “说吧,你都干了些什么?”他表情冷酷极了,像个刑讯逼供的特务,手里拿着的却不是武器,而是一只吹风机。 “我做了一个机甲模型,可能是线路接错了,所以就爆炸了。”祁泽含糊道。 “什么模型能产生这样剧烈的爆炸?知不知道这有可能危及你的生命?好吧,我可以不追问具体原因,但既然你也承认我是你的监护人,那么我想为你定几条规矩。”严君禹一字一句开口,“第一,不准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做危险的实验;第二,不准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出远门;第三,不准晚于九点半归家;第四,不准在网上结交陌生人,更不准透露自己隐私;第五,不准早恋;第六,不准登录色.情网站,浏览色.情图片;第七,离家超过四小时,必须打电话告知我行程……” 几乎不用思考,他就连续提出了二十几条禁令,不但祁泽听呆了,连李子谦都感觉咋舌。而欧阳晔和莫天磊由于实力太低微,根本没察觉今晚的异动。 “学弟,你是不是管得太严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不调皮?你总得给祁学弟留一点私人空间吧?”李子谦试图为大师争取一点自由。 “我只怕自己的要求太低。”严君禹揉揉少年蓬松的头发,冷道,“暂时就这几条规矩,以后酌情追加。我希望你明白,这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出于关爱,谁会在乎你的死活?” 祁泽满肚子的抗议都被最后一句话压了回去。他抬起头,认真看严君禹一眼,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虽然遣词用句略有差异,但同样的话,父亲也曾对他说过。当他走偏的时候,父亲总会及时把他拉回来,那些谆谆教诲仿佛现在还萦绕在耳边。 “乖,睡觉去吧。”严君禹被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心顿时软成一团,正准备把人送走,却又改了主意,“机器人还在清理房间,今晚先跟我挤一挤。” “其实也可以跟我挤一挤。”李子谦微笑开口。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自己回去睡吧。”严君禹不由分说去推轮椅,察觉到李子谦开启了刹车状态,竟直接连人带椅地抬起来,送回房间。 “给你。”他塞给对方两颗金属球,“我发现你今晚一直在捏球玩儿,所以为你准备了两个玩具。学长,祝你愉快。” “不,我并不是为了玩!”李子谦话没说完,房门已经被无情地关上。他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双腿,表情有些阴郁,又轻易捏扁金属球,这才低声笑开了。无论怎样,他今晚总会做个好梦。 等严君禹回到房间时,祁泽已经脱掉浴袍,钻进被窝里睡着了。他像个婴儿一样,光溜溜地蜷缩成一团,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严君禹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闷痛,无需打探,他也能猜到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 他的谈吐,气度,才能,都一再表明他曾经拥有极其显赫的家世。然而现在,他一个人在世间流浪,没有归处,没有寄托。 严君禹用被子把这具瘦弱的躯体掩盖住,轻轻抱在怀里,没有绮念,只有呵护。 第62章 严君禹一大早就醒了, 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去厨房做早餐。或许因为手艺不佳的缘故, 祁泽很不爱吃他做的饭,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报名参加了一个网上烹饪课程,专门学习家常料理。 “好的,同学们,当粥水开始沸腾的时候就可以把火关小, 轻轻搅拌了。”女主播温柔的嗓音在厨房里回荡, 半空中是一个全息屏幕,一口正在熬煮海鲜粥的锅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严君禹穿着一条纯黑色围裙, 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手里捏着一柄木勺,在陶瓷锅里轻轻搅拌,顺时针转几圈, 逆时针转几圈, 态度十分认真严肃。 李子谦也醒了, 在阿魁的推动下来到厨房门口, 笑嘻嘻地问道, “学弟, 最近厨艺有没有长进?给我也来一碗海鲜粥?” “自己的饭菜自己做,我不是你的保姆。”察觉到阿魁想去开冰箱,严君禹阻拦道,“等祁泽吃完了你再帮学长做饭, 他闻不惯狂兽肉的味道。” “啊?祁大师不喜欢狂兽肉的香味?”阿魁立刻收回手,“那我等大师吃完再来。大师还有什么忌讳请严少主一定要告诉我,我拿备忘录记一下。”话落调出智脑里的备忘录,还真打算记一记。 严君禹说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忌讳,这才转身继续搅拌粥水。阿魁虽然是李子谦的属下,却也是帝都孟家的继承人,论起身份地位,也能居于上流。但他刚才表露出的,对祁泽的尊敬与崇拜,却一丝一毫做不了假。 如此看来,祁泽口中所说的交易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双义肢显然还不够孟李两家表现出臣服的姿态。想到这里,他看向李子谦手里的金属球,目光不由一暗。曾经连握个手都会掉链子的义肢,现在却有力极了,把一颗金属球任意捏圆搓扁,仿佛那只是一团果冻。 “你新换上的手臂?”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李子谦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反正总有一天全帝国的民众都会知道他痊愈了,于是笑眯眯地颔首,“对,这是祁大师为我设计的新手臂,刚装上,还没怎么适应,得多练练。” “力量很大。”严君禹中肯评价。 “大师的设计非常精巧,”李子谦推崇道,“连邓峰都达不到这种程度。” “的确,祁泽很棒。”严君禹自豪的表情掩都掩不住,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欧阳晔愤怒的喊声,“卧槽,这都是什么鬼?我们宿舍什么时候有了这些规矩?” 他指着墙壁上的显示屏,二十多条宿舍新规正不断滚动播放。莫天磊一边看一边呲牙,显得很痛苦。如果真的实施这些新规,他完全可以不用活了!这他妈不是培养军人,而是培养宅男吧? “这些规矩你们可以不用遵守。”严君禹站在厨房门口,脖子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木勺,造型像个奶妈。 “不用遵守你放出来干嘛?好玩吗?”欧阳晔和莫天磊同时露出死里逃生的表情。 “这是放给祁泽看的。”严君禹转回去,继续搅拌粥水。 “那也不行!”欧阳晔炸毛了,跳脚道,“你凭什么不让他早恋?你这是侵犯人权!” “他自己也答应我会遵守,你又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反对?”严君禹反问。 “我是他男朋友,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男朋友?”李子谦指着站在楼梯拐角,头发左翘一根,右翘一根的少年,语带笑意,“那你敢当着祁泽的面再说一遍吗?大声的告诉我们所有人,他是你的谁?” “对啊,我是你的什么人?”祁泽揉着一脑袋乱发,似笑非笑地开口。 严君禹听见少年的声音,立刻从厨房里走出来,等待着问题的答案。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都在嫉妒欧阳晔,嫉妒他与少年的亲密,也嫉妒他知晓少年的隐秘。他也想获得同样的信任,不,或许可以更多一点。 欧阳晔怂了,结结巴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祁泽是我的,男……神。” 这大喘气真他妈让人扫兴,还以为你多带种呢,敢跟严少主抢人!莫天磊一边翻白眼一边吐槽;李子谦和阿魁双双扶额,极力忍笑;严君禹心情舒畅了,竟冲欧阳大少爷温和地点点头,这才回去煮粥。 “原来你这么崇拜我。”祁泽走进客厅,笑嘻嘻地拍打欧阳晔的狗头。 ----- 由于考上了九级资格证,祁泽的学分直接积满,可以跟九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一起毕业。现在离毕业还有两个月,实习的人全都回来了,正在寻找工作,听说同期毕业的穆燃在系里挂了职,准备传授超能机甲的制造技术,竟又要求校方多开了几堂课,让他们也观摩观摩。 祁泽混在这群二十大几,三十出头的人里,一张嫩脸显得格外醒目。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由于他太早突破筑基期,身体已完全停止生长,后来境界跌落,因祸得福多长了几公分,却也是极限了。 也就是说,他将顶着这张嫩皮直到飞升或陨落。 祁泽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无视了周围人的注目或议论。在帝国,天才并不是稀缺资源,但十八岁的天才碳基人,还是精神力变异者,这就比较少见。 “看见了吗?那就是祁泽,跳级的速度比坐火箭还快,今天刚入学,明天就能毕业了。”一名毕业生窃窃私语。 “离毕业还早着呢。笔试过关算什么?得通过毕业设计才行。”有人嗤笑。 “对啊,不知道他能不能独立设计出一台机甲。话说回来,今年的毕业设计是什么?三栖机甲?” “三栖机甲上一届才考过,不大可能。” 议论间,穆燃推门进来,笑容一如既往得温和。由于这届毕业生大多跟随的是穆姓导师,哪怕穆家覆灭了,对穆燃却还保有几分尊重,并不会因为他是同届生就质疑他的教学水平。课堂安静下来,穆燃调整好公共显示屏和教案,这才开始讲课。 今天的内容是“能量石的提纯”,对机甲制造师而言是核心技术中的核心,所以很受欢迎。毕业生们听得十分认真,当穆燃走下来分别进行指导时,无不露出感激的神色。 祁泽实在是服了这群外星人,心怎么能那么大?竟然毫无防备地让别人的神识进入自己身体。借由灵眼,他看得清清楚楚,穆燃不仅在指导这些学员,还利用神识把他们的识海摸查了一遍,这跟强.奸有什么区别? 如果穆燃怀有恶念,只需把一缕神识打入这些人的脑海,就能随时随地操控他们的身体,甚至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杀死。所幸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或许也因为这些人对他而言没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 他一个一个辅导下去,于是顺理成章地站在了祁泽面前,微笑开口,“祁同学,你的能量石提纯得怎么样?让我看看?” 祁泽把一颗九级能量石递过去,穆燃拿着测量仪一扫,摇头道,“纯度46%,有点低。需要我带领你做一次吗?当我把精神力探入你的身体时,请你尽量放松情绪,不要反抗。”边说边去握少年的命脉。 祁泽举起双手说道,“我恐怕不能接受穆老师的教导。”穆燃既然能运用神识,那么极有可能发现自己在铭牌里做的手脚。也就是说,他会密切关注身边的可疑人物,只为了找出凶手。祁泽不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但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让任何人的神识进入自己的识海。 “为什么?”穆燃笑着询问。 这场对话引起了周围学员的关注。在他们看来,被穆燃亲自教导是何等幸运的一件事,并且这不是普通的技术,而是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除非脑子坏掉了,否则谁不愿学? “才46%的提纯度,他还不肯让穆老师帮忙看看,这里是不是有问题?”一名学员指了指自己脑子,旁边的人都笑了。 穆燃表情温和,心底却思绪翻涌。他查遍了周围所有人,并没有找到真凶,数来数去,只有这个祁泽出现得最莫名其妙。这堂课与其说是为了毕业生准备的,不如说是专门冲着祁泽来的。如果对方也能运用神识,为了打消自己的怀疑,或许会欣然接受查探,并把神识伪装成普通的精神力。 这种伪装对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凶手来说并不难,穆燃要做的仅仅是把一缕神识留在对方身上,看他怎么应对。吞噬也好,隔绝也罢,甚至放着不管,对穆燃而言都有利无弊。他也曾想过这样做会不会招致报复,但正如对方拥有许多杀手锏一样,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保命的手段。都已经家破人亡了,他再也不用忌惮什么。 然而现在的情况并不在穆燃的预料当中。他也曾经设想过祁泽会拒绝,但这样做会显得非常可疑,所以可能性不是很大。拥有如此骇人的能力却始终隐藏在暗处,可见凶手并不想暴露自己,那么就该稍加掩饰才对。 但实际上,祁泽一点儿都不在乎穆燃是否怀疑自己,于是摇头道,“穆老师,你知道我是个碳基人,细胞结构跟你们完全不一样,强度更是不可相提并论。你能不能保证,当你4S的精神力进入我的脑海时,我的脑袋不会因此而爆炸?如果你能保证并承担相应的后果,我就接受你的教学方式。我是一个碳基人,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所以对这种事特别谨慎,请你不要见怪。” “我说他怎么拒绝得那么干脆呢,原来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学员们恍然大悟。 有人科普道,“虽然历史上没有确切的记载,但碳基人,尤其是精神力变异的碳基人,身体会变得更为脆弱,通常活不过三十岁。据说有一名精神力达到S级的碳基人,最后因为脑髓炸裂而死掉了,死相特别凄惨!穆老师哪怕极力压制自己的精神力,但有庞大的4S作为基数,对祁泽来说也很难承受。” “这样的话还是谨慎点好,我可不想上课上得好好的,忽然有一位同学的脑袋爆炸了!” “呕!求你别说了,我一想到脑髓四溅的场景就想吐!” “你觉得恶心还说那么详细干嘛?”课堂里闹闹哄哄的,话题很快就歪楼了,从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演变成各种各样的惨案描述。学员们一边说着恶心,一边津津有味地讨论。 穆燃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试探祁泽。对方的理由非常正当,表情也十分严肃,仿佛真的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这些人,自己的精神力早已蜕变为神识,只要控制得当,并不会造成那样可怕的后果。 “我的确不能做出任何保证,”他弯腰致歉,“对不起祁同学,是我考虑不周,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编辑邮件与我讨论。” “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把自己的难题、感悟或技术与外人分享。”祁泽语气平淡,说出口的话却非常欠扁。 穆燃温和的面具差点碎裂。他原以为严老爷子和严二伯是他见过的最无耻的人,没想到与祁泽比起来却相差甚远。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涩声道,“我们穆家传承下来的字典里有一句古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说,当你自己不愿意那样做时,也不要把它加诸于别人身上。你既然不喜欢把自己的学习感悟或独门技术分享给别人,又为什么要把穆氏源代码传播到网上?” “好巧,我那本古字典里也有一个成语叫做‘先下手为强’,意思是‘先于别人行动,可以取得优势’。你们穆氏派去的调查员一来就诬告我盗窃国家机密,甚至说要处死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能不把穆氏源代码传播出去?”祁泽徐徐开口,“听说你家的字典没有我的完整,有一句话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叫做先礼后兵。” 两人的谈话涉及古文化知识,令学员们听得如痴如醉。巨大的历史断层让帝国民众对华夏的璀璨文明尤其感兴趣,如果能在日常生活中拽几句古文,那简直是装逼典范。 毫无疑问,这两人的逼格已经爆表了。不少人点开智脑,偷偷把画面拍摄下来。 “先礼后兵?什么意思?”穆燃很不想接话,但祁泽总不开口,他若是转身离开,岂不显得自己很怂?身为穆氏少主的骄傲容不得他不战而退。 “意思是,在做某件事之前,最好先按照礼节与对方交涉,如果行不通,再用武力或其它强硬手段解决。这并不是人与人相处的原则,而是解决矛盾争端的一种手段,适用于强势的一方。你看,华夏民族是多么神奇的一个民族,又是多么知礼守礼的一个民族,哪怕居于上位,也必定会留给对手一点颜面,一条退路,如无必要,绝不大动干戈。正是因为这份宽宏与仁义,古时的华夏才博得了礼仪之邦的美誉,也引得万国来朝。给别人留条后路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天知道把别人逼急了,对方会做些什么?如果当初你们穆家先与我进行一场友好交涉,问清楚事情原委,再私下制定一个买断合同和保密协议,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说不准我还会对你们穆家感恩戴德,毕竟我是个孤儿,拿着字典也没用,不如换一笔钱财。” 祁泽讽刺一笑,“这些处事原则凝聚了华夏先祖的智慧与经验,自然有其独到之处。穆老师,你知道穆家为什么会败落吗?” 这个问题穆燃不想答,也不敢答。他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骄傲与颜面,转身离开了教室,背影显得那样仓惶。 祁泽收起能量石和平板电脑,冲周围的学员略一颔首,这才溜溜达达地走了。 两人刚走远,安静的教室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讨论刚才那场对话。虽然两本字典都已公布在网上,但真正能看懂的只有极少数的学者,普通人只能翻开过过眼瘾,里面的字、词、大段大段的释义,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书一样。 然而刚才,穆燃和祁泽亲身演绎了一场唇枪舌剑,也科普了好几个古代词语,令人大开眼界。 “快记下来,等会儿去翻字典对照。没想到我们的老祖宗那么牛逼,礼仪之邦,万国来朝,光是想一想我就热血沸腾了!”一名学员激动道。 “觉没觉得祁泽的文化水平很高?比穆燃还高!但他只是一个孤儿啊!” “如果我手里也有一本古字典,我的文化水平也高。” “前提是你得能看懂里面的字。”有人吐槽。 “所以我怀疑祁泽不是孤儿,而是某个豪门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从谈吐判断,他的受教育程度非常高,甚至可以与穆氏精心栽培的少族长媲美。这样的家族全帝国也找不出几个,要么就是六大贵姓,要么就是皇室,还有可能是联邦那边。” 立刻有人反驳道,“联邦?你脑子坏了吧?也不看看祁泽纯东方的长相,哪个联邦人能生得出来?” 学员们早就忘了“能量石提纯法”,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起来。与此同时,这段对话也被公布到网上,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专家学者们想请祁泽讲解一下两本字典,因为从谈话中他们可以判断,祁泽的古文造诣比穆燃高深很多。也有一些人认为他的行为是落井下石,穆家都覆灭了,他还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心性未免太狭窄。 更有一些人对穆家存有深切的恨意,主动为穆燃回答了祁泽的问题。李子谦许久没登录过的个人网站转发了视频,并标注了这样一句话——因为你们把事情做绝了。 粉丝起初还搞不清状况,看完视频才恍然大悟:穆家为什么会败落?因为他们把事情做绝了。别人无路可走,于是不得不愤然反抗。 在沉寂了那么多年后,李少主第一次发消息,却是一条怼穆燃的,难道两人有仇? 想太多的粉丝立刻跑去掐穆燃,引起穆燃粉丝的反掐,两边很快撕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严君禹的个人标签竟改成了一行方块字,大多数粉丝看不懂,极少数人能猜到一点点,查了两本古字典才把它翻译过来:“话不说尽,事不做绝。” “什么意思?少主到底想表达什么?”有人四处询问。 “意思是:说话不要说得太满,做事不要做得太绝。这是在声援李少主,对掐穆燃呢。没想到啊,曾经最般配的一对儿情侣,现在也成了仇敌了。”有人在网页里喟叹。 “什么最般配的情侣,穆燃当初根本没承认过自己与严少主的关系。他们穆家每一代继承人都是那样,把帝国最优秀的异能者集中在一起,经过几轮考察,从中挑一个实力最强的联姻。这是穆家的传统,为的是把最好的基因传承下去。也因此,穆家每一代少主都很优秀,从来没出现残次品。穆燃的姐姐、弟弟,哪怕没有他优秀,精神力等级也都在S以上。” “我靠,这是挑伴侣还是挑种猪?有点反感怎么办?” “同反感,不把伴侣当人看。”一名网友惊叫起来,“天啊!猜猜我看见了什么?就在刚才,五皇子在个人网页里宣布,他要跟穆燃订婚了,并且向严少主发起挑战,日期定在穆燃提交毕业设计的那一天,并要求两人只能驾驶自己的专属机甲师制造的机甲。好巧不巧,同一天,祁泽也将提交毕业设计,而他的搭档正是严少主。” “卧槽,信息量太大,我得缓缓。五皇子这是看不惯李少主和严少主联手掐穆燃,给他找场子来了?祁泽要糟!他连一颗螺丝钉都没造过,哪里能独立设计机甲?严少主这回输定了。” 同一时间,祁泽正拿着扳手拆卸一台T4,严君禹站在他身边帮忙递工具,淡笑开口,“我会输吗?” “有我在,你一定会赢。”祁泽头也不抬地答道。 第63章 穆燃面前摆放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两行字: 祁泽,十八岁, 孤儿(?), 碳基人(?),精神力变异者。 凶手,年龄未知,背景未知, 与穆家有仇, 精神力变异者。 他提起笔,把“精神力变异者”六个字重点圈出来, 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寻找了那么久,他为何一直没发现, 唯有祁泽才是忽然出现的精神力变异者,也唯有他背景最神秘。孤儿哪里能拥有如此高的文学造诣?孤儿哪里来的勇气跟穆家对着干? 以前真是被“碳基人”三个字蒙蔽了,竟丝毫也没把最大的威胁放在眼里!穆燃把纸揉成一团, 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点开智脑, 发出一条指令——查查祁泽。 那边很快回复:“查过了, 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不过可疑的是, 他的个人智脑存在某些空白区域,我根本进不去。” “空白区域,什么意思?”穆燃追问。 “意思是他的个人智脑并没有设定多么高深的防御系统,当然, 就算设定了,对我来说也等同于无物,但里面的某些功能区域却消失了,完全找不到,譬如聊天频道、邮件收发、账户信息等等。也就是说,有关他个人隐私的东西,在网上根本找不见,只有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疑点?世界上还有你找不到的信息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穆燃表情有些阴沉。 “我一直在研究,准备得出结论了再通知你。穆家已经没了,什么时候报仇都不晚,但这么奇怪的现象却难得一见。你如果要向祁泽动手,记得把他的个人智脑夺过来,我要留下当研究素材。” “研究、研究、研究,你的生命里难道只有这两个字吗?”穆燃关掉聊天频道,重重喘了一口气。楼下,五皇子正在与严君禹通话,奇怪的是,在隔音设施如此完善的皇子府邸里,穆燃依旧能清清楚楚听见两人的声音。 五皇子:“我没想到你会接下我的挑战。你应该知道,你的小朋友根本无法带领你取得胜利。如果你们愿意在网络上公开向穆燃道歉,我可以取消这次决斗。” 严君禹:“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相信祁泽。你完全可以不挑起这场争斗,但你为了维护穆燃的脸面,却把你的挚友摆放在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上。若在曾经,我或许会选择退让,但现在,我的身后还站着祁泽,所以我绝不会妥协。我对祁泽的心意,正如你对穆燃的心意。” 五皇子冷道,“如果这些话听在穆燃耳里,不知道他会是何种感受。他那么用力去维护的人,却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爱上了一个碳基人。这可真够莫名其妙的,难道那位祁同学对你施展了什么魔法?你应该知道,哪怕他具备机甲制造师的专业知识,却缺乏实践经验,他甚至连一颗螺丝钉都没造过,如何完成毕业设计?决斗那天,我真担心你因为没有机甲可以开,必须用肉身与我搏斗。那样的话,你和他会成为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我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严君禹淡淡开口,“两个月后,我们在比斗台上见。” “等等!”五皇子阻拦,“你看见我和穆燃要订婚的消息了吗?” “看见了,祝福你们。” “没有别的话想说?” 严君禹犹豫片刻,叹息道,“你保重。”那句“小心穆燃”终究没法说出口,只因五皇子近来与穆燃走得很近,身上或许已经被打下了一缕神识,正处于全天候被监控的状态。有一句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其他几位皇子哪怕对穆燃大献殷勤,内心深处却非常戒备,存的也多是利用进而掌控对方的心思。但五皇子完全不会那样想。 他真心实意地爱着穆燃,明知道两人的家族有仇,甚至处于对立的两方,也不会去怀疑猜忌。他与穆燃订婚,只是单纯地想照顾他,就像严寒中解下自己的衣衫为对方取暖,是完全不求回报的。 严君禹不知道该怎样去拯救五皇子,因为他的拯救,在对方眼里只是阻碍。 “我会好好照顾穆燃,”五皇子像宣誓一般说道,“把世人亏欠他的都弥补回来。” “不,你说错了,世人并未亏欠他什么。”严君禹原本已经想掐断通讯器了,听见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不得不反驳道,“正如祁泽所说,没有穆家的专横,就没有后来的一切。穆家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没有人亏欠他,也没有谁应该为穆家的遭遇感到愧疚……” 他话没说完,身边就传来一道清朗的声线,“你啰啰嗦嗦那么一大堆干嘛?告诉他们,穆家活该!” “别闹,回去画设计稿,我待会儿要检查。”严君禹冰冷严肃的语气变得十分温柔,捂住话筒说了些什么,这才回复五皇子,“抱歉,家里的小孩比较调皮,打扰你说话了。虽然他的话有些直白,但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如果你准备为穆燃打抱不平,那么可以省下这番口舌,我们比斗台上见。” “严君禹你好样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穆燃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样诋毁他……”五皇子气急败坏的责问被一串忙音堵进了喉头,整个人就像一颗哑弹,明明想爆发却找不到出口。 楼上,穆燃一笔一划写下“祁泽”两个字,然后用红笔打了一个叉。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祁泽是凶手,他都决定让这个人永远消失。 ---- 近来,祁泽很忙碌,光是提炼黑晶就花掉他半个月时间,所幸收获也不小,手里多了很多可供修炼的上品灵石。毕业设计的题目也出来了,不是机甲设计,而是机甲改造。 为此,严老爷子刻意打电话过来邀功,“收到毕业设计的考题了吧?难不难啊?不难?那就好!知道原本的考题是什么吗?三栖机甲的设计,去年才考过的题目。幸好我事先找人打听到消息,立刻疏通关系,让他们把题目换成最简单的,否则等到提交毕业设计的那天,你们怕是连台像样的机甲都没得开,那多丢脸!谢什么,不用谢,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都去吧。” 祁泽不得不承认,自己必须感谢严老爷子的多管闲事,否则他一边要替李少主制作躯体,一边要设计一台崭新的机甲,工程不是一般得浩大。相对而言,机甲改造的难度就小得多,所有毕业生人手一台D4,无论是加强火力还是增大引擎,总之只要对其进行适当的改造,并在机甲格斗中胜出,就能顺利毕业。 当然,落败的那些人也不用留级,只需把机甲上交给导师,由他们给出分数,合格者照样能毕业。 考题一出来,所有毕业生都松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难度最小的一次毕业设计。但五皇子却气坏了,立刻打电话给赫连校长,也就是他的六叔,抗议严家利用职权干涉校内事务。 “你究竟想怎样?就那么希望曾经的挚友因为没有机甲可供驾驶,在比斗台上惨烈地输给你吗?”赫连校长冷静地说道,“穆燃的确是你手里最大的筹码,可以帮助你坐稳皇储之位,但如果你对他的感情超过了某个界限,这项优势也会变成你最大的劣势。你的父亲绝不会册封一个傀儡做皇储,尤其操控傀儡的还是穆家人。” “穆燃并不是我的筹码,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他。”五皇子声音小了很多,“况且他没有操控我,我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被控制了却还一无所知。”赫连校长语气变得极为严厉,“赫连岳,你必须理智一点,否则你的父亲会采取非常手段。” “他会怎样?把我放逐到边远星球?”五皇子嗤笑。 “不仅放逐你,他还会把穆燃囚禁起来,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再把人送进地狱。”赫连校长警告道,“赫连岳,不要因为自己得宠就肆意挥霍你父亲的耐心,你目前完全没有与他抗衡的实力。” 五皇子沉默良久后哑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六叔提醒。”转过身,他立刻删除了所有维护穆燃的言论,并与一位最近很火的偶像明星在网络上公然调了几句情。曾经的他因为爱而不得,很是放纵过一段时间,这时候再把旧习捡起来,并不会惹人猜疑。 皇帝陛下怎么想的暂且不得而知,但穆燃监听到这段对话后却讽刺地笑起来。 与此同时,祁泽已经为李少主做好了四肢,还剩下丹田需要修复,这是最复杂也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半点马虎不得,于是他把全部精力都耗在上面,毕业设计稿一笔都没动。 李子谦过意不去,趁他出门喝水的间隙说道,“大师,我的事你可以先放一放,先把机甲改造好再说吧?那台D4运来很久了,我听君禹说你连看都没去看过?” “有空的时候就去看,跑不了。”祁泽的回答令李子谦挂了一脑门黑线。 “可是再过半个月就得提交设计,你这时候还不动工,时间来得及吗?” “好吧,我先把毕业设计弄完。”不止李子谦,欧阳晔和莫天磊也常常催他赶紧改造机甲,唯独当事人之一的严君禹,头几天吩咐他画设计稿,见他迟迟没动笔就不再问了,也不知是破罐破摔还是对搭档太有信心。 但无论怎样,他的态度都让祁泽感到很舒服。 宅了一个多月的祁泽终于来到停放机甲的检修仓,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的毕业生都在埋头干活,而他们绑定的驾驶员偶尔也会来看看,帮忙测试机甲的性能。 看见迎面走来的少年,这些人先是愣了愣,继而议论开了,“天啊,时隔一个多月,他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放弃这次毕业设计了呢!” “我也这样以为,毕竟对手是穆燃那样的天才。当然,他也很天才,但完全不能与穆燃相比。人家穆燃家学渊源,三岁就开始接触机甲制造技术,十八岁能独立设计T型机甲,经验比很多教授都丰富。幸好这次的考题是机甲改造,否则严少主就得光溜溜地跳上比斗台。” “是呢。听说考题还是在严老元帅的强烈建议下换成机甲改造的,为的正是给严少主留最后一块遮羞布。你想啊,哪怕祁泽什么都没改动,严少主好歹还有一台原装D4可以驾驶,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这还不叫输得难看,什么叫输得难看?”一群毕业生嘻嘻哈哈笑起来。 祁泽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穿行,步伐不紧不慢,表情不咸不淡,丝毫也没受到影响。渐渐的,大家感受不到讽刺人的乐趣,也就不再说话了,转而埋头干活。严君禹早已等候在机位前,迎上来说道,“要不要找几个机械师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弄好,”祁泽低声询问,“能不能帮我把机甲运到单独的仓库里去?我不想让别人参观我的改造。” “这恐怕不行,”严君禹同样压低嗓音,“所有的改造都必须在这座仓库里进行,以免某些学员请人帮自己作弊。看见门口的扫描装置了吗?只有毕业生和他们绑定的驾驶员、聘请的机械师能进来,其余人等一律止步。还有,机械师也限定了水平,七级以下才准协助。” “这么多规矩?”祁泽眉头皱了皱,指着高高的起落架说道,“那你帮我扯一块幕布围起来吧。” 这种做法绝对是建校以来的头一例,但严君禹丝毫也没觉得为难,立刻让人买来巨大的白布,把祁泽的机位围了个严严实实。这种布专门用来裁制防护服,无论是厚度还是膈应效果,都很不错,为了增强保密性,严君禹还让人在出口处安装了拉链门和防护系统,只有拿到秘钥才能进入。 这项工程算不上复杂,但做出来的效果却非常醒目。一台台高大的机甲矗立在检修仓里,中间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那景象只能用突兀来形容。毕业生们纷纷跑过来围观,有的拍打脑门,若有所获;有的暗怪祁泽破坏秩序;还有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弄好围幕后,严君禹再次询问,“要不要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快走吧。”祁泽把人推出去,却被拉进怀里揉了两把,于是蹦跶起来,去拍严君禹的头顶。两人正亲密无间地嬉闹着,穆燃和五皇子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五皇子指着白色帐篷,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隔离视线的,方便祁泽专注工作。”严君禹也不多做解释,冲两人点点头便走了。 “你就算在周围给他砌一堵高墙,他也改造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只剩下半个月时间,光是把机甲拆开再组装,也得花掉七八天,我很怀疑他能不能拿出成品。”五皇子徐徐开口。 “拿不拿得出成品是我的事,你只负责输就可以了。”祁泽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转身回了帐篷,并把拉链门锁得死死的。 五皇子气得面红耳赤,语气森冷地说道,“严君禹,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挑选的专属机甲师,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就狂成这样。我原本想为你留一些颜面,现在也不用了。” “真的不用给我留颜面,你只负责输就可以。”严君禹非但没觉得祁泽有什么不对,反而好心情地笑起来。他略一颔首,大步离开,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就在刚才,他总算悟出一个道理,如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便把他打醒,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反正他多的是耐心。 五皇子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抹了把脸,叹息道,“他变了,再也不是我曾经认识的严君禹。你看看这帐篷,算不算违规?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干不出这种出格的事!他对那个碳基人简直百依百顺,像中邪了一样!” 穆燃眸光微亮,似乎想到什么,嘴里却淡淡说道,“按照校规,只要祁泽不离开仓库,不把高等机械师带进来,就不算违规。” “那也太标新立异了,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一样。这种肤浅而又猖狂的人严君禹也会喜欢,我真怀疑他的欣赏水平。”五皇子边走边嘲讽。穆燃没说话,心里却反复琢磨着一种可能——君禹态度转变得那么突然,是不是被祁泽的神识控制住了?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但他此前竟一点儿也没想到。当初君禹出事的时候,他的神识曾经断开过一会儿,估计就是在那期间发生了变故。 要解除这种控制,办法有两个:一,击碎那缕神识;二,杀死神识的主人。穆燃思来想去,决定采用一劳永逸的办法。毫无疑问,祁泽是他最大的威胁,无论在感情方面还是在事业方面。 当祁泽把早已打造好的新能源系统安装在D4上时,检修仓正经历着一场变革。继第一个围幕搭建起来之后,第二个围幕诞生了,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不被人查看、探究、询问、讨论,甚至监视的感觉简直棒呆了,所有毕业生都躲在幕布后,畅快地挥了挥拳头。 院长和校长偶尔会过来检查,却差点惊掉下巴。原本一目了然的机甲,现在全被隐藏在厚重的幕布之下,什么都看不见,两人来回走了几圈,不得不无功而返。不过他们充分尊重了学员的隐私,并不强制要求拆除围幕。 虽然帝国政府提倡技术共享,但那只是一句漂亮的口号,真正掌握了革新技术的科学家,谁舍得把它拿出来宣扬?然而在技术成熟后,共享也就变得可行,科学家们可以把初代技术拿出来,这样做也能促进帝国科技的发展。总之,现在的机甲制造业,已经比穆家统治的时代好多了,有技术壁垒,却也存在相互合作。 五皇子被这种氛围感染,渐渐也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让穆燃挂起围幕,却屡次被他拒绝。 “我的技术没什么不能看的。”他淡淡开口。 “可是挂上幕布真的会自在很多。”五皇子还不死心。 “我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工作。”穆燃专心致志地焊接着一个零件。 这种不入流俗的态度却并未引起毕业生的好感,反倒让他们有些腻歪。人家都挂,偏偏你不挂,这是干什么?凸显你的无私伟大还是光明磊落?要真无私,早干嘛去了?为什么要等到祁泽公开了古字典才不得不把穆氏源代码传授给大家?为什么不早点分享中高端机甲的制造技术,让帝国军队得以扩充? 穆家本身就是自私自利、专横霸道的代名词,这个时候还来装什么圣父? 穆燃愿意传授超能机甲的制造技术,这是一件大好事,学员们感激他,却并不代表他们想不明白这背后的动机。要不是走投无路,他哪里舍得? 这样一想,不少人觉得穆燃有点虚伪,不像祁泽,坏得直白,也不掩藏自己的私心。其实大多数人的心态跟祁泽一样,只是表面端着,不敢显露而已。若不是祁泽带头,他们也不会拥有这么好的福利。 如此,只不过三四天而已,祁泽的人缘竟慢慢好起来,走在路上总有人跟他打招呼,还有人开玩笑一样问他改了哪些地方,听他说改的都是杀手锏,不能告知时,非但不觉得生气,还会嘻嘻哈哈地附和,都说自己也藏了杀手锏。 检修仓的氛围空前活跃,下一届毕业生听说这些围幕会被校方留下,作为一项传统时,无不鼓掌庆贺。如果可以,谁愿意把自己的毕业设计提前暴露出来,万一被别人模仿或想出克制的办法呢? 有了围幕,干什么都方便多了。 第64章 今天是机甲制造系毕业生提交毕业设计的日子, 帝校的机甲训练场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不但机甲制造系全员出动, 别的系也都纷纷跑来观摩。王轩挤开人群, 走到欧阳晔身边,小声问道,“祁泽呢?怎么还没来?” “运机甲去了。”欧阳晔指了指检修仓的方向。 “听说今年的毕业设计很神秘。”王轩身为机甲战斗系的学员,对制造系的消息自然十分关注。 “是啊, 大家都用围幕把自己的设计保护起来, 目前连校长和院长都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情况。”说起这个,欧阳晔就觉得好笑, “那玩意儿还是祁泽先弄起来的,别人全都跟着效仿, 整个检修仓里全是白帐篷,壮观极了。” “祁泽竟然能带头干出这事?”王轩有点意外,但略微一想, 自己也跟着笑了, “可惜我没机会亲眼看一看, 场面一定很有趣。” 两人正说说笑笑, 旁边有人鄙夷道, “做出这种事难道很光荣吗?你们不但不谴责, 还好意思标榜?政府一再提倡打破技术壁垒,避免产业垄断,许多大师纷纷响应,怎么到了祁泽这儿, 却反其道而行?他把自己的机甲围起来,不就是害怕被人窥探吗?他是不是想做第二个穆氏?以往我们的传统多好啊!大家都在一个仓库里工作,互相交流,彼此帮助,现在却壁垒分明,弄得像阶级敌人一般!祁泽带坏了整个学院的风气,为什么没有人指责他?” 站在后方的一名制造系的学员听不下去了,嗤笑道,“闭嘴吧傻逼!不懂就别装懂,搞得自己像正义的使者,其实是个脑子进水的蠢货!以前大家的确都在一个仓库里工作,也有互相交流,但绝没有彼此帮助。这可是毕业设计,关系到自己事业的起.点,谁会好心好意帮助他人?在这一刻,大家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地转变,不是同学,而是竞争对手。所有人的设计都聚拢在一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才华横溢者就变成了被抄袭的对象,别人哪怕没有同等的才华,却可以借鉴他的设计,甚至为了克制他而修改自己的机甲。每一届毕业生里都不乏这样的例子——明明很优秀,最后却输给了抄袭者和模仿者。这公平吗?技术壁垒确实需要打破,但知识产权也同样需要保护,二者之间不是互相对立的关系,而是彼此制衡的存在。当一项技术彻底成熟后,为了把它推广出去,发明者可以开放一定的权限,却并不代表他必须把自己精心研究的成果与所有人共享。” 该学员定定看向那人,强调道,“你听好了傻逼,政府只是提倡打破技术壁垒,并不是强制大家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交出来,提倡和强制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谁还会努力去探索技术革新?干脆坐在家里,等着分享别人的心血就好。你是哪个系的?哟,也是机甲制造系,那么我敢肯定,你的专业成绩一定很糟糕。”他边说边抬起手腕,扫了扫那人的胸牌,挑眉道,“瞧瞧,去年的期末考试连拿了十个F,难怪你要反对祁泽的做法,害怕提交毕业设计的时候没地方抄?” 周围的人全都笑起来,目光里满是鄙夷。 那人又羞又恼,却不敢反驳。一般人如果没有得到原主的许可,根本扫不出胸牌里的信息,但这人却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由此可见,他的权限一定很高,同时也代表着家世显赫,与他争辩没有好处。 况且,他也争辩不出什么道理。机甲制造系的学员对祁泽的做法呈现两种反应:一是大力支持,二是极力反对。这两派人也泾渭分明,支持者大多是学霸,拥有真材实料;反对者大多是学渣,毕业的时候只能靠抄袭来提高成绩。 学霸的影响力自然比学渣大多了,于是在他们的联名力挺下,学校才同意把祁泽的做法延续下去。也因此,祁泽在机甲制造系的人缘忽然改善了,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尤其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学霸,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欧阳晔笑得特别大声,直把那人臊得抬不起头来才傲娇地哼了哼。恰在这时,祁泽和严君禹坐着一辆运输车过来了,一台起重机慢慢把他们的机甲吊起来,直立着放在地上。机甲浑身上下裹着一层白布,看上去十分神秘。不少毕业生跑过去帮忙拆钢索,都被祁泽拒绝了。 “杀手锏都是在最后才亮相。”他笑眯眯地说道。 “哟,看来你准备放大招?那好吧,需要帮忙的时候叫一声。”众人一边打趣一边回到自己的机位。 严君禹揉了揉少年顺滑的发丝,安慰道,“别紧张,有我在。机甲格斗我从来没输过。” “是吗?那你为什么没爬上风云榜的第一位?”李子谦操控着轮椅慢慢走过来。阿魁跟在他身后,帮忙挡掉周围的人群。 “虚拟网里不算。”严君禹垂眸看着李子谦的双腿,沉声道,“等你痊愈了,我们用真实的机甲打一场。” “一言为定!”李子谦伸出手与他交握,两人同时发力,指关节均“咔擦”作响。阿魁毫不怀疑,如果两人的掌心夹着一个重力测量仪,数值绝对惊人。 握了大约一分多钟,李子谦无奈道,“行了学弟,这双手只是试用品,目前还承受不了你的力量。” “试用品已经这么强,成品又会如何?”严君禹丝毫没有嫉妒的心理,反而非常兴奋,“学长,我期待与你一战。”话落把看好戏的祁泽搂进怀里,一边揉乱他的头发一边笑着赞叹,“你很棒,将来一定会成为全星际最伟大的制造师!” “我儿将来一定能成为修真界最厉害的炼器师”,同样的话,祁泽曾听父亲说过很多遍,当时只觉骄傲,现在却莫名想要流泪。他搂住严君禹劲瘦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悄悄蹭掉眼角的泪光。 严君禹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拍抚少年的动作却更加温柔。李子谦指了指自己眼睛,用口型无声询问,“我好像看见他哭了?为什么?” “大概是想家了。”严君禹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 李子谦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少年脊背。 站在不远处的穆燃正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笑,眸光却暗沉无比。五皇子故意说道,“我开始还以为君禹是闹着玩的,没想到他这么认真。看他抱着那个碳基人的样子,真像抱着什么宝贝。”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君禹都很认真。他可不像你,喜欢玩玩儿。”穆燃收回视线,淡淡开口。 “亲爱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那个小明星根本没有来往,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五皇子焦急的语气中透着几丝喜悦,满以为未婚夫吃醋了。 但穆燃根本不在乎他的解释,按下控制键,让连接在一起的钢索自动分离,被钢索捆住的白布瞬间落下,露出改装一新的D4,巨大而又厚重的胸甲,背部体积硕大的能源舱,粗壮了不止一圈的四肢,都说明这台机甲不可小觑。 “胸前肯定安装了能源炮,只不知是粒子炮还是脉冲炮;能源舱进行了升级,续航能力绝对很强;隐藏在四肢里的枪管和炮管大概有几百门,这哪里是D4啊,单论火力,比T4还猛!”一名机甲制造系的学员根据机甲的外形做出判断。 “把D系改成T系,穆燃的技术简直超神!”有人惊叹道。 “祁泽那台机甲改造得怎么样了?”好事者踮起脚尖往场内看。 “从形状判断,好像没怎么改动。听说他在最后半个月才开始动工,时间根本来不及,顶多加装几门能源炮而已。” “不可能加装能源炮。一发能源炮打出去,D4的能源舱立刻被抽空,战斗也就瞬间结束了,所以这个可能性很小。要加装能源炮,就必须升级能源舱,这是一个连锁动作,工程量很大,一个月都完不了工,更何况半个月?”一名专业生反驳道。 “那你说他改装了哪里?”旁边有人追问。 “依我看应该只是给机甲涂了一层漆。”专业生边说边哈哈笑了,好像觉得这话很有意思。但是很快,他的笑声就变成了难听的“嘎嘎嘎”声,只见祁泽拆开钢索,拽掉白布,露出涂了一层新漆的D4,胸甲、四肢、能源舱、头部,均没有改动的迹象,除了颜色从银白变成纯黑。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干,把自己的毕业设计当成一场儿戏,以为涂一层漆就能了事。 校长和院长齐齐变了脸色。坐在贵宾席上的严老爷子猛然喷出一口热茶,然后以手掩面,低声呻.吟。他向来为自己的厚脸皮感到自豪,但今天却甘拜下风。论脸皮厚,谁能比得上祁泽?怪不得他要挂一圈围幕,原来是为了涂漆方便!严君禹那死小子竟然还揉着对方的脑袋在笑!笑个鬼啊!严家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 心里不停吐槽的严老爷子察觉到摄像机正在拍摄自己,连忙放下手,抬起头,露出大气的笑容。别人把他的脸丢了,他不能自己丢自己的脸,比斗结束后再找这两个死小子算账! 评委、领导、观众,无不目瞪口呆。五皇子愣了小片刻,随即冷笑起来,“我还以为祁泽多有本事,没想到给机甲涂了一层漆就上来了。就算赢了君禹,我也不会有成就感。算了,我决定取消这场比斗,一面倒的碾压根本没意思。” 他正准备给严君禹发送消息,手腕却被穆燃紧紧握住,“比下去!我要你赢!”他明白,只要这句话一出口,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五皇子也会往下跳。如果祁泽真是毁灭穆家的人,他的能力绝对深不可测,这台机甲看上去越普通,没准儿就越厉害。 五皇子眸光一亮,立刻斩钉截铁地道,“我会赢。” 对面机位,祁泽正拿着一小瓶喷漆,把不太均匀的地方描补描补。严君禹低头查看震动不停的智脑。他的同学、同事、朋友、亲戚,全都发来消息,质问他究竟干了什么蠢事,为什么一定要跟祁泽绑在一块儿。毕业设计明明是机甲改造,他竟然只涂了一层黑漆就上来,细数帝校历史,从来没发生过这么丢人的事!而每一届的毕业设计都会以直播的形式放到星网上去,也就是说,祁泽不仅在学校丢人,在帝国丢人,还丢到联邦甚至全星系去了! “天啊,我尴尬癌都犯了!为什么祁泽还能边哼歌儿边给机甲补漆?我他妈想捏死他!” “我也想捏死他!帝校的百年声誉全被他毁得一干二净!机甲制造系的含金量都会低很多!”说这话的人正是之前维护祁泽的贵族公子。被他嘲讽的学渣现在挺着胸膛,仰着脑袋,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算祁泽有自知之明,还知道围一块布遮丑!”学渣笑嘻嘻地说道。 欧阳晔不干了,抽.出风林火海就想扁人,被莫天磊和王轩齐齐镇压下去。 这些动静祁泽全不在意,只把一浪高过一浪的嘘声当成赛前伴奏。描补完机甲足部的黑漆,他走到严君禹身边,一只手勾住对方脖子,一只手拉下对方的智脑,踮起脚尖说道,“打开博.彩网站让我看看呗?” 严君禹低笑道,“看来宿舍新规得加一条:严禁赌.博!” “赌什么?”李子谦办了工作证,拥有自由出入比赛场地的权利,于是一直待在大师身边没离开。他的预感告诉自己,这场比斗一定会非常精彩,大师出品必属精品,所以绝不可能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五皇子和严君禹都是帝国的风云人物,他俩比斗,博.彩公司不可能不开赌盘。看看我这台机甲,怂不怂?”祁泽拍打身边黑漆漆的大家伙。 “怂。”李子谦无法说出违心的话。D4本来就造型丑陋,换了黑漆更是丑出天际。 “像星盗团那边贩卖的山寨机甲,而且是最劣质的。”阿魁诚实道,“大师,我现在很怀疑您的审美。” “怂就好。”祁泽一点儿也没生气,反倒十分期待地看向严君禹,“你说,它都怂成这样了,我的赔率一定会很高吧?” 严君禹扶额叹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道,“我多次让你修改外形,你都不同意,为的是不是这个?” “知我者君禹也!”祁泽哥俩好地搂住他脖子,窃笑道,“来来来,我们再大赚一笔!你看这赔率,79个点了,目前还在疯涨,连境外资金都吸引过来了,你还犹豫什么?” “那我就下注了。”不等严君禹说话,李子谦已笑眯眯地打开博.彩网站。阿魁连忙跟上。两人没押多少钱,倒不是对大师没信心,而是怕本金下太多以至于拉低了赔率,让大师赚得少了。 祁泽等了十几分钟,眼看博.彩公司快关闭投注网站了,这才下了一笔重注。最终,赔率停留在102点上,他大略算了算自己能赚到多少钱,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严君禹拿他无法,只能一边揉乱他脑袋一边慎重警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别养成赌瘾就好,否则我一定把你关起来戒赌。” “知道了。”祁泽偏头躲了躲,眼角眉梢全是飞扬的神采。 通过大屏幕看见几人的互动,观众们快气疯了。笑笑笑,把机甲改造成这样还笑个鬼啊!真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等比赛结束,看我们怎么喷死你! 穆燃大概是场上唯一一个把祁泽视为劲敌的人。能在十八岁的年纪一口气拿到九级资格证,这足以证明祁泽超高的智商。他既然如此聪明,能干出自打脸面的蠢事?答案是不能!所以他常常挂在嘴边的杀手锏,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里,穆燃立刻朝对面走去。五皇子本想阻拦他,却又迟疑了。两人已经订婚,他应该多给穆燃一些信任,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和严君禹也做不了什么。 “这台机甲很特别。”穆燃微笑开口。 祁泽睨他一眼,没回应,和李子谦走到一边说话去了。他是宗门少主,傲气自然不少,还不至于为了抹消穆燃的怀疑就主动向对方示好。况且他根本就不在乎穆燃会怎样做,甚至有点期待他展开疯狂的报复。他想看看这人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 出于礼貌,严君禹颔首道,“它的确很特别。” “看来你对祁泽很有信心。这份信心是从哪儿来的?”穆燃试探道。 “从这儿。”严君禹指了指自己左胸。 穆燃脸上的笑容完全隐去。在电话里听到这人的心声,和在现实里听到,感受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自己能从容应对,但微颤的指尖却在预示着渐渐失控的心情。他闭了闭眼,继续道,“原本说好要为你工作,但最后却食言了。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为了我脑子里的资料,几乎各方势力都在争夺我的归属权。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像一件货物,只能任由别人挑选,想要过得好一点,除了极力展示自己的利用价值,没有别的办法。然而危险的是,这些利用价值将导致我落入更难堪的境地,囚禁、绑架,甚至掠夺记忆。那些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我不想连累你,所以离开了,选择赫连岳也是因为不得已。他是帝国皇子,民众的眼睛都盯着他,在他身边我反而更安全,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失踪。君禹,我想告诉你,哪怕我们的家族站在对立面,我也会永远把你当成最重要的朋友。” 穆燃的眼睛清澈透亮,一如水洗。他仰着脸,一眨不眨地看过来,单纯得像个孩子,也脆弱得像个孩子。看见这样的他,没有人能硬起心肠。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如果不是发现对方留在自己机甲里的神识,严君禹一定会心软。 但现在,除了满心嘲讽,他竟找不出别的情绪。最重要的朋友原来是用来控制进而谋杀的?这份友谊他恐怕难以承受。从小到大,穆燃都是如此,用温和的手段掠夺着别人的一切。他喜欢的总能得到,他厌恶的总会消失,而错误永远在别人身上。 他既无辜又无害,哪怕差点把帝都炸毁,也能迅速洗白自己,瞬间从重刑犯变成受害者。论起心性、手段,同龄人里谁能与他相较? 严君禹遍体生寒,面上却一点儿不显,徐徐道,“我明白你的苦衷。阿岳会好好待你,祝你们幸福。” “谢谢。”穆燃没能得到预想中的回应,只好略一颔首,慢慢走开。不心软、不沟通、不靠近,这样的严君禹何其陌生? “废话说完了?”祁泽站在不远处,挑着眉询问。 “说完了。”严君禹阴郁的心情立刻晴朗起来。 “说完了就登机,给我打爆对面。”祁泽朝前指去。 “为你而战。”这句话有模仿欧阳晔的嫌疑,但它充分表达了严君禹此时此刻的心情。看透了穆燃的虚伪无情,再来看满肚子坏水却真实可爱的祁泽,他眼里只剩下浓浓的笑意。 心里微微一动,他不由走上前,把娇小的少年抱入怀中,用力箍紧。 “我是你的战士。”他附耳低语,然后头也不回地登上机甲。 祁泽一边揉着通红的耳尖,一边用叫喊声掩饰自己的羞意,“先跟他们随便玩玩,玩腻了再动真格的。别一上去就把人打爆了,那不够精彩!” “知道了。”严君禹迅速进入驾驶舱,目光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左下角的控制盘上。原本只有启动键和关机键的地方,现在多出来一个黑色的按钮。祁泽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只要按下它,哪怕是一条狗在操控机甲,都能轻松获胜。” 毫无疑问,严君禹比狗厉害多了。 第65章 一纯黑一银白的两台机甲同时按下启动键, 一个立即飞上比斗台,一个慢慢走了两步才跃上去, 光看瞬时加速度, 穆燃改造的机甲超出祁泽的不止一大截。 严老爷子又想捂脸,但硬生生忍住了。要知道他孙子可是4S级的异能者,如此庞大的精神力都无法弥补速度上的差距,那台D4得有多烂?观众们早就预料到这一情况, 所以并不感到惊讶, 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劝严君禹赶紧下来,别陪着祁泽丢人;还有的冷眼旁观。 之前死命诋毁祁泽的学渣得意洋洋地开口, “看见了吗?一开场,两台机甲的差距就出来了。祁泽根本没做任何改动, 就只是涂了一层漆而已!我真为严学长感到难过,他绑定谁不好,偏要绑定祁泽这种徒有其表的家伙!等着吧, 比斗一结束, 祁泽的事业也就完蛋了, 不会有人愿意聘用这种既无能又不负责任的机甲制造师!” 坐在他身后的贵族公子没说话, 脸色却十分阴沉。欧阳晔一心看比赛, 没功夫跟一个傻逼计较。 学渣见没人搭理自己, 非但不消停,反而更张扬起来,指着纯黑机甲怪笑道,“我的老天爷!看看祁泽为严学长准备了什么武器?人家拿的是脉冲枪, 他竟然握着激光剑。这玩意儿淘汰多少年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我真不敢相信在毕业考这么重大的日子,祁泽竟然有勇气把它拿出来!” 周围人也都发出嘲讽的嘘声。对他们来说,激光剑已经是古董级的武器,只存在于教科书中,而不是现实,就算拿把激光枪也比这个好啊! 严老爷子再也坚持不住了,借助茶杯的掩护,做了一个牙疼的表情。他现在只想敲开孙子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竟然会同意驾驶如此低能的机甲!祁泽真是有本事!人家穆燃把D4改成了T4,他却把D4改成了G4,性能非但没得到一点提升,反而大幅下降。这是什么手段?刚入学的菜鸟都比他强百倍! 不,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个菜鸟!他根本连一颗螺丝钉都没亲手打造过!想到这茬,老爷子不禁痛心疾首,暗怪自己为了补偿这些年孙子受过的委屈,竟放任他和祁泽混在一起! 那本古字典里好像有这样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泽就是一块碳,黑得不能再黑了,跟他混能有什么好处? 在老爷子的懊悔下,对持中的两台机甲终于有了动作。五皇子把脉冲枪收起来,改为近战。他明显手下留情了,并未使用任何杀伤性武器,而严君禹战斗经验丰富,又加之精神力比他高,一开始倒也不分胜负。 两人都是特种人里的佼佼者,搏斗技巧非常高超,无论难度多大的动作,都能运用自如,回旋、闪避、横踢、肘击,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场面十分精彩。持续发出嘘声的观众这才安静下来,并由衷感叹:要是没有严少主的实力作支撑,祁泽一定会输得很难看! “哼,他就是仗着自己绑定了严少主才敢这么干!哪怕他什么都不改装,严少主也能帮他赢得胜利!”毫无疑问,学渣是严君禹的脑残粉,难怪说起祁泽时语气酸溜溜的。 贵族公子冷笑道,“醒醒吧,别盲目相信异能者。只要进入驾驶舱,决定胜负的基准将不再是他们的自身等级,而是机甲的性能。D型机甲在T型机甲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儿。现在是五皇子故意让着严君禹,等五皇子玩腻了,自然会一炮送他下台。” 话音刚落,五皇子就失去了耐心,把双手变成两管炮筒,对准严君禹轰击。严君禹凭借敏捷的动作和强大的预判能力,一一躲过炮火,连续几次后空翻,退到了比斗台边。他感觉自己还有余力,所以并未按下黑键,而是不断在密集的炮火中寻找着机会。 银白机甲为了展示穆燃的改装成果,此时已火力全开,肩头,胸前,俱都伸出许多重型武器,“突突突”的射击声响彻比斗厅。纯黑机甲起初还能挥舞激光剑挡掉几发子弹,后来就只剩下躲闪的份儿。 严老爷子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不忍目睹孙子被人蹂.躏的惨状。摄录仪对准他拍了几个特写,又飞到场下,竟然发现祁泽正与李氏少主在聊天,眼角眉梢全是明朗的笑意,根本没往台上看。 “我操.你妈!严少主在台上为你拼命,你竟然在台下撩汉?你下来,看我不打死你!”严君禹的粉丝出离愤怒了。他们也是首次看见偶像如此狼狈的一面。什么叫毫无招架之力?什么叫被人压着打?这就是!一个4S级的异能者,注定站在权力顶端的将星,却因为信错了人而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他本人不觉得难受,看的人都替他伤心。 “求你了,主动认输吧!”有粉丝高声呐喊。 “严少主从来不主动认输。”旁边有人无奈叹息。 粉丝们感到愤怒,路人冷眼旁观,黑子幸灾乐祸,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却没有一个认为严君禹能赢。 穆燃站在比斗台下,拧眉审视严君禹和祁泽的表现。一个狼狈至极,一个轻松自在,这种反差只代表两个可能:一,祁泽的杀手锏还没使出来;二,这台D4真的只是普通的D4。 然而无论怎样,他都决定在今天取走祁泽的性命。想到这里,他闭上眼,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假寐,仿佛已胜券在握。飞行摄录仪拍到他从容不迫的举止,觉得这个素材比较好,立刻发到了公共全息屏上。 机甲制造系的学员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地表示:哪怕穆家已经覆灭,在机甲制造这个领域里,穆燃依旧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说有谁能追赶甚至超越穆飞星大师,那么这个人非穆燃莫属。 台上,纯黑机甲还在垂死挣扎,台下,待机中的几台机甲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扫描系统。与此同时,祁泽和李子谦忽然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 “阿魁,这里有危险,马上带我们离开。”李子谦迅速做出反应。孟魁是3S级的体术者,力量不是一般的大,立刻把BOSS连人带轮椅扛在肩头,又一把捞起祁大师,夹在腋下,朝场外急退。BOSS曾无限接近4S级,而且经历了战火的淬炼,他的直觉一定不会出错。 果然,当阿魁快跨出围栏时,原本放置在一旁的几台机甲竟同时启动,向他们发出猛烈地攻击。粒子弹、脉冲炮、激光炮、中子弹、次声波,这一届的毕业生由于得到了隐私保护,于是彻底放飞自我,什么样的杀伤性武器都敢往D4上装。 阿魁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哪里能跟这些钢铁巨怪相比,左右闪避之下很快就伤痕累累。这一变故惊呆了校方和观众,但他们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场内的毕业生都是一群弱鸡,除了逃命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而他们的驾驶员负责守护他们的安全,一时也腾不出手应对。 “快通知军部!快快快!”赫连校长焦急大喊。严老爷子已经联系了许起,并派遣自己的警卫员下去救人。 场中一片混乱,很快就有人发现,那些忽然失控的机甲似乎只攻击祁泽、李少主和孟魁,对旁人并不构成威胁。驾驶员根本就没登录,它们为什么能自动开启,又是如何找准目标?一个个谜团接踵而来,却没人有功夫深想。 从察觉危险到奔逃,再到被追击,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经历了短短几秒钟。阿魁终究不敌几台机甲,被炸断了双腿,李子谦摔倒在地,也同时暴露在炮火之下。祁泽滚落在旁边,眼见一团绯红的粒子炮朝这边袭来,想也不想便把两人护在身下。他穿着法衣,可以经受数百枚炮弹的轰击,而这两人却只是肉体凡胎,一定会死。 被少年压在身下,严严实实护住时,李子谦金褐色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大师竟会跑过来保护自己,而不是转身逃走。 为什么?认真算起来,他们只是雇主与制造师的关系而已。但现在不是思考答案的好时机,李子谦双臂用力,想把少年推出炮火圈。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废人,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但少年不同,他还年轻,而且能力卓绝,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台纯黑机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三人身前,挥舞着手里的激光剑,劈开了粒子炮。激光剑发出一弧冷光,去势丝毫不减,连带将随后赶来的机甲也劈成了不偏不倚的两半。 摧毁这台机甲后,纯黑机甲顺手扯掉对方的两块胸甲,揉捏成一个防护罩,盖在三人头顶,这才继续袭向其他几台机甲。它手里的激光剑从原本的红色变成了冰蓝色,锋利程度简直不可想象。坚硬的D合金遇上剑光就像豆腐块,瞬间四分五裂。 这还不算,它的速度也快得吓人,来去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根本无法用肉眼分辨。其余几台机甲的侦查器还来不及判断它的方位,就被诡异地削掉了脑袋。 无论是火力还是速度,纯黑机甲都得到巨大提升,而五皇子的银白机甲早就被它轰断双腿,躺在比斗台上不能动了。胜负是如何分出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 一台机甲倒下,两台机甲倒下,三台机甲倒下……纯黑机甲根本无需使用热武器,仅凭一把激光剑和诡异的速度,便干脆利落地将它们肢解。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如果把机甲换成人类,现场一定充斥着鲜血和断肢。 刚刚还与银白机甲缠斗数十分钟而无法决胜的纯黑机甲,干掉九台不输于银白机甲的改装机甲时,竟只花了短短几十秒。究竟谁在谦让,谁在留手,答案不言自明。 一分钟不到,炮火声便已消弭,躲藏在掩体后方的人群用或惊讶、或震撼、或热切的目光看着静静矗立在场中的纯黑机甲,也终于体悟到它的可怕之处。然而下一秒,纯黑机甲的能源舱竟爆出许多火花,手中的冰蓝色激光剑也陡然消失,唯余一杆手柄。 “啊!为什么坏掉了!”有人发出惨嚎,痛苦的表情活似自己也坏掉了一样。惋叹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毫无疑问,场中所有人都被这台机甲的超强性能折服了。如果说穆燃改造的机甲达到了T型机甲的水平,那么这台机甲绝对超出了S级,是准超能机甲! 但在外形毫无变化的情况下,祁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甫一出现在脑海,观众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祁泽为何会表现得那样轻松,甚至看都不往台上看一眼。试问你把自己养的狂兽牵出来,让它跟一只宠物狗打架时,你有没有兴趣关注输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祁泽,十八岁的九级机甲制造师,这个隐藏在碳基人标签下,本该无比耀眼的光环,此时总算深深印刻在每个人心底。他的才华和能力毋庸置疑,他是有望赶超穆燃,甚至穆飞星大师的一颗新星。 院长和校长露出羞愧的表情,暗暗责怪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严老爷子从掩体后方走出来,摸着光头哈哈大笑。他看见自己的孙子着急忙慌地从驾驶舱里跳下来,朝祁泽跑去,一把将人抱起来,紧紧箍着。他把脸颊埋在少年肩窝,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内心的恐惧。他是真心实意地在乎少年,视对方的安危如自己的性命。 少年一脸嫌弃,手脚却诚实极了,用力圈在他腰间和脖颈,从后面揉乱他满头黑发。 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像情侣,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肯定是。严老爷子笑得更大声,中气十足地叹道,“好小子,这么牛逼的天才都能拐到手,亏我还以为他会注孤生呢!” 对严家来说,孤身一人又能力超凡的祁泽绝对是最佳联姻对象。虽然穆燃现在也是单身一个,但他背后牵扯了太多利益,严家若是接手了他,搞不好会引火烧身,不,或许用“引狼入室”来形容会更为贴切。 “你没事?”严君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一点。 “我当然没事。”祁泽撸了撸他柔软的头发。 “你帮李子谦挡炮弹,我看见了。”严君禹咬牙切齿地开口,“回去我必须对你进行惩罚。宿舍新规也要加上一条——无论如何都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你在的话我也帮你挡炮弹。”祁泽拍拍他铁钳一般的手臂,满脸无奈。 严君禹冷峻的表情凝滞片刻,这才缓缓舒展开来。他把少年放下,由于心中不舍,于是又抱进怀里揉了两把,然后请求李子谦帮忙看护着点,磨蹭了好几分钟才跑去收拾残局。欧阳晔、王轩、莫天磊绕过一堆破破烂烂的零件,朝这边跑来。 李子谦斟酌一下用词,问道,“大师,你为什么会跑过来救我?” “是啊,那样做太危险了,你有可能会……”阿魁没忍心说出那个“死”字,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他孟魁可以任由祁大师驱使。 “你余额都没结清,我能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这个答案让李子谦略感意外,但仔细一想,又完全是大师的风格。他沉吟片刻,不禁低笑起来,眼里荡漾着愉悦而又明亮的神采。从这一刻起,他早已缺失的那一部分感情,似乎被大师唤醒了,他可以试着去信任身边的人,也可以试着去领略生活中美好的一面。 这个世界或许很黑暗,却也不乏希望和光明。 “谢谢你。”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却发自内心深处。 破败不堪的比斗场上,硕果仅存的几台摄录仪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它们忠实记录下刚才的一切,并把画面传送到星网上。严少主怎么扮猪吃老虎,怎么一炮轰断银白机甲的双腿,怎么干翻九台改装机甲的精彩画面,被粉丝们看了又看,舔了又舔,转了又转,不过片刻就震撼了全星际。 “膜拜大神!这一对儿简直是绝配!超神的改造技术,超神的驾驶技术,造就了今天的成神之战!我不知道其他几台机甲为什么会失控,又为什么逮着李少主紧追不放,我只知道,这九台机甲绝对是幕后黑手精心挑选的杀人利器。从武器规模和能源舱等级判断,它们绝对是所有毕业作品里的佼佼者,性能哪怕比不上穆燃那台机甲,也绝对差不到哪儿去!也就是说,严少主驾驶的机甲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打败了九台,不,加上五皇子那台是十台……他打败了十台准T型机甲,这是什么概念?”一名资深机甲迷分析道。 “这表示祁泽改造的机甲,水准已远远超过了T级,达到了S级甚至更高。大家都知道,S级的机甲又有一个别名,叫超能机甲预备役,只要跨前一步,升级一下能源舱和精神力控制系统,分分钟就能改造成超能机甲。而更可怕的是,在此之前,谁也没看出来他究竟对机甲进行了哪些改造。这技术吓不吓人?吓不吓人你们说?” 楼下有人回复,“的确吓人,但升级能源舱和精神力控制系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这里面包含了许多高精深的技术,以祁泽目前的水平,在没有相关资料可供参考的前提下,或许得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去研究。当然,我这样说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也才成年不久,前途不可限量!” 附和这种说法的人排了几万层高楼,其中一条留言画风比较清奇;“唉我说,你们在膜拜祁泽的时候,会不会心疼自己的钱包?有没有人下重注赌五皇子赢?有的话站出来,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排!输掉内裤!” “强排!从此戒赌!”诸如此类的留言开始大肆涌入,话题很快就歪楼了。但严少主的战斗视频却依然挂在星网话题榜的榜首,热度持续不减。提及祁泽时,“史上最强碳基人”、“超新星”、“机甲少年”等称号纷纷被冠在他头上。曾经嗤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海皇星军事学院的同学们,现在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用活灵活现的语句描述祁泽不为人知的一面,并表示他们早就知道祁泽会震惊世界。 “呸!跟我要祁少的联络方式,告诉你才怪!”欧阳晔烦躁无比地关掉了通讯频道。 王轩瞥他一眼,心里憋着一句话却始终没敢问出口。他隐约意识到,当初为自己修理G9的人可能就是祁泽。但现在,G9还在严家人手中,他肯定不能把祁泽暴露出去。但祁泽跟严少主的关系又很好,这是怎么回事? 纠结了大半天,他还是决定遵守以前的承诺,对G9一事守口如瓶。 穆燃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指挥几名救援人员把五皇子抬出驾驶舱。由于严君禹避开了要害,只攻击腿部,所以五皇子并未受伤,只是精神力耗尽,有些疲惫而已。 他脸色十分难看,一字一句说道,“我还以为严君禹疯了,没想到是我们看走了眼。那个祁泽很厉害……”想起纯黑机甲鬼魅一般的身影,他咬牙强调,“不是一般得厉害!我看得非常清楚,从普通D4的水准飙升到准超能机甲,这个过程严君禹只花了零点零几秒,他的装备几乎在瞬间完成了升级,冰蓝色激光剑只有超高能发射器才能凝聚,每凝聚一秒钟,耗费的能量多到能同时把三台D4的能源舱抽空。所以他的能源舱也是经过改造的!但外形却一点儿看不出来,甚至连你都没能察觉!他从哪儿找来祁泽这小子!” 五皇子用力握拳,内心满是难堪。一场必胜的战斗,结局却以自己惨败而告终,父皇一定会对他失望。 穆燃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他一面被祁泽的高超技术震撼,一面暗暗担忧对方接下来的报复。从仅有的几次接触中他明白,祁泽非常记仇,几乎可以用睚眦必报来形容,所以这件事肯定还没完! 第66章 穆燃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利用五皇子牵制严君禹, 待祁泽落单时再发动攻击。同为精神力变异者,他明白对方哪怕再厉害, 武力值方面也远不如异能者, 面对九台机甲的围攻,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绝不可能存活。 李子谦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这并不妨碍原本的计划。一个行动不便的废人,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更何谈保护别人? 为了谋划这次袭击,他准备了足足两个月, 并精心挑选了九台性能非常强大的机甲,在他的预想中, 尸骨无存将是祁泽的最终下场,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哪怕正视了祁泽的存在,也依旧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短短半个月时间, 他竟然在外形毫无改变的情况下把一台D4改造成了准超能机甲, 手段简直诡异。 若换成自己, 能不能做到这一点?穆燃暗暗摇头, 忌惮更深。这一次, 他没能击杀祁泽, 而对方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到下手的人是谁。也就是说,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打响,最终谁能杀死谁, 全凭各自本事。 胡思乱想间,许起赶到现场,带来了许多调查人员和检测仪器。李家主与李夫人也匆忙赶到现场,看见平安无恙的儿子,不免红了眼眶。通过直播看见儿子遇险的画面,他们差点吓晕过去,也因此更加感激祁大师的奋不顾身。不但能力强,年纪轻,人品还这么好,儿子真是因祸得福!难怪儿子自己也说:遇上大师,他已经把积攒了几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 “大师,谢谢您,太感谢了!”李夫人恨不得给少年跪下,看见上空的摄录仪,又硬生生忍了下来,不是怕丢面子,而是怕大师不喜高调。 李家主也跟着道谢,然后冲许起说道,“我看得很清楚,那九台机甲的目标是我儿子,我们第一军团也要求加入调查小组!” “你如果能保证自己派来的调查人员里没有内鬼,不会趁机抹消证据,我是无所谓的。”许起.点燃一根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他刚才听技术人员说了,九台机甲的操控系统里并未发现黑客入侵的迹象,也没有遥控装置,所以目前还不能确定它们失控的真正原因。九名毕业生已经被关押起来,如今正在审问,但从初步的口供来看,似乎都没有嫌疑。 这是今年碰见的第几桩悬案,许起已经记不清了,浓烈的挫败感让他产生了辞去军情处处长职务的打算。 李家主被他说得一愣,片刻后铁青着脸妥协,“那算了,我愿意相信许将军的能力。” “不,您还是考虑一下吧,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许起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表情沧桑极了。从小就展现出卓绝天赋的他,在一桩又一桩悬案地打击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骄傲。 “许叔,案子查得怎么样?”严君禹走过来,见李夫人牢牢抱着祁泽,立刻不着痕迹地把两人分开。 “正在查。你们都是当事人,过去录一录口供吧。”许起略一摆手,率先朝后台走去。 现场所有人都要经过严密地调查,而这一批毕业生则是重点怀疑对象。他们被分别关押在一个个小隔间里,由专业的刑讯人员负责审问。祁泽很快就与严君禹、李少主等人分开,被带到一个空旷的会议室。 会议室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圆桌,周围整齐排列着几十把红椅,祁泽想也不想就走到主位坐下,两只手交握,平置膝头,双眼定定看着某处,却毫无焦距,表情既淡定又从容。 “一来就坐主位,这是一个极其自信,或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一名分析员说道。 “调出上次的审问视频。”许起心里微动。 这是一个监控室,正对门口的墙壁由全息屏组成,每一个被关押的嫌疑人都占据了屏幕的一小格,有专门的情报人员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作出分析判断。祁泽占据的格子出现了一些雪花,然后画面切换了,由宽敞的会议室变成了逼仄的房间…… 分析员认真看完视频,表情非常惊讶。 “这是祁泽第一次跟我们军情处打交道,地点是海皇星,事件是君禹失踪。看出什么来了吗?”许起冷笑。 “第一次他在伪装,但如果没有现在的视频做对比,我真的无法看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他的表情、动作、心率、脉搏,完全贴合他想要塑造的形象。您看他额头的汗珠和眼里的恐惧,都是真实存在的。”分析员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产生了怀疑。 许起把视频倒回去反复看了几遍,咬牙道,“妈的,当初竟然被这小子给耍了!他来混什么制造系?继续在表演系待着没准更有前途,就这演技,我们军情处立马可以给他颁发一个影帝奖!” “可是,就算他当初是装的,应该也跟少主的失踪没有关系吧?少主失踪期间,他连校门都没出,而人是在森林里找到的。”情报人员试图为自己的失职开脱。哪怕他们看走眼了,但也没漏掉嫌疑犯不是? “天知道那件事与他有没有关系。”许起.点燃一根香烟,喟叹道,“十八岁的九级机甲制造师,有这种能力,干什么不简单?把视频倒回去让我再看一遍,妈的,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绽!” 当然,许起也不会忘了监视祁泽现在的表现,让分析员单独开一个全息屏,专门“照顾”祁泽。严君禹接受完审问来到监控室时,目光不由凝固。他恍惚地问道,“这段视频哪儿来的?” “你在海皇星失踪时,是祁泽和欧阳晔率先找到你的机甲,我们按照惯例对他进行了盘查。”许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挫败不已地开口,“怎么样?演技是不是很棒?我当时带领的团队没一个看出异样。” “很棒。”严君禹定定看了半晌,这才收回专注的目光。这段视频带给他非同一般的熟悉感,分明是站在监控室里观看,但脑海中出现的视角却全然不同,就仿佛身临其境,近在咫尺。 “祁泽不是嫌疑人,你们无权关押他。叫人赶紧给他录口供,我要带他回家。”甩掉奇怪的感觉,严君禹沉声下令。 “他这么能装,是不是嫌疑人很难说。万一他雇佣别人谋杀李少主,自己也做出受害者的假象呢?”许起不想轻易放过这小骗子,所以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认真看一看他遇袭的画面,你就知道他不可能是装的。”严君禹调出网上的视频,连续截取图片,冷道,“这里,这里,这里,他有好几次差点被炸成碎片,全靠孟魁的保护才险而又险地避开。而且他是碳基人,身体极其脆弱,别提粒子炮,连弹坑里溅出来的石头也能把他砸死,他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如果他想杀了李少主,为什么最后却为他挡炮弹?在炮火那么密集的情况下,他根本看不清我的动向,也不可能知道我会去救他。如果你怀疑他,是不是连我这个及时救下他的人也有嫌疑?我们俩是联手犯案?” 他顿了顿,叹息道,“许叔,你真的老了。如此弱智的结论,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得出的。”监控室里有太多不相干的人,所以他无法确切地指出真凶,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穆燃干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目标根本不是李子谦,而是祁泽。把真正的受害者认作凶手,许叔得有多废? 许起咳了咳,尴尬道,“你那么较真做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我想把他关起来,是老爷子交代的,你要抗议找老爷子去!” “祖父他又想干……”严君禹话没说完,严老爷子和严二伯进来了,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一坐,扬声道,“开始吧。” “好的,元帅。”许起立刻调出之前的战斗视频,让两人观看。 画面从银、黑两台机甲跳上比斗场开始播放,严二伯看得十分认真,严老爷子却笑呵呵地与孙子搭话,“来来来,君禹过来跟祖父一块儿坐。你跟我说说,祁泽是怎么改造这台机甲的?” “我只去看过两次,对过程并不清楚。”严君禹摇头。 “你人都在机甲里了,而且还操控着它取得胜利,怎么会一点情况也不了解?”严老爷子不相信。 “的确不了解。”严君禹下意识地保护着祁泽。 “好小子,够义气!”严老爷子还是不信他的鬼话,但也不再逼问。他担心孙子不懂变通,却不会把他培养成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恶人。 “老二,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种程度的改造,是你,你能做出来吗?”他转脸去看二儿子。 严中逵没说话,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了敲,调出许多分析数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数十分钟,他不敢置信地说道,“数据表明,开场的比斗君禹并不是故意藏拙,而是他的机甲的确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如果没有后面的变故,我一定会认为这台机甲是原装货,除了喷漆,没有丝毫改装。” “所以,”他沉吟道,“这种情况表明,这台机甲有两套战斗模式,一套是普通模式,一套是狂战模式。是不是这样,君禹?” 严君禹抬头望天。 严中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道,“要在两套模式之间转换,就需要两套能源系统,一套是普通功率,一套是超能功率。而操控系统则只需一套,但这一套必须具备超强的负荷率,允许机器以高出平常功率几千甚至几万倍的功率运行。”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别看我说的简单,但改造起来却绝不容易。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能源舱的问题。超能机甲为什么比一般机甲体积巨大?除了载荷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原因,还有能源舱的体积问题。普通的压缩式能源舱根本无法为超能机甲提供充足的能量,所以必须换成脉冲式,而一个脉冲反应器,最少也有一吨重,体积更是硕大。” 他迅速列出一个公式,详细解释道,“要承载脉冲式能源舱的重量,机甲就必须造得更高,更大。你们看看超能机甲的各项比率,再看看D型机甲的各项比率,就明白把脉冲式能源舱改装到D型机甲上是多么不现实。哪怕勉强改造完成,这台机甲的两条小细腿儿也会立刻被压断。” “然后就是操控系统的问题,操控系统主要由各种线路构成,像人的神经和血管,密密麻麻遍布机甲全身。普通机甲的线路主要是光纤,超能机甲的线路则由机甲制造师的精神力构成,也就是在光纤中铺入精神力丝,铺得越细越密,机甲的反应速度就越快,载荷率也越大。用精神力加持一根光纤,我不知道别的机甲师需要多长时间,但我自己却得耗费五六天,而一台机甲里至少有几万根缆线,一根缆线里又有几万根光纤。” 他扔掉电子笔,沉声道,“你们自己算一算,只这两项改造,统共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可是,这位祁泽同学前后只花了半个月吧?而且这中间还没算上喷漆、拆卸、组装机甲的时间。”严老爷子一边摸头一边去看孙子,喟叹道,“后生可畏啊!” “的确是后生可畏!当初你让我当他老师,现在再看,他都可以反过来当我老师了!”严中逵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侄子。 严君禹双手环胸,直视前方,似乎根本没听见两人在说话。 严老爷子冲严二伯使了个眼色,两人继续看视频。 李子谦率先发现不妥,命令孟魁撤离,三人刚逃到场边就遭受了九台机甲地围攻。纯黑机甲察觉异状,手里的激光束立刻从红色变成了冰蓝色,一剑劈开一枚脉冲炮,飞往台下时打开胸甲,朝银白机甲轰出一颗粒子炮。 胸前的两门粒子炮是D型机甲的标准配置,威力不大不小,适合近距离巷战。但由这台机甲发出来,威力却十分惊人,不但轰断了银白机甲的双腿,扩散出来的冲击波还震坏了机甲的能源系统,导致它瞬间陷入死机状态,比斗台也塌陷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弹坑。 严中逵笃定道,“这就是第二套战斗模式,我姑且叫它狂战模式。你们看,”他倒回视频,指着激光剑,“不仅粒子炮的威力赶上了脉冲炮,激光剑也得到了升级。知道激光剑为什么会被军方弃用?” “威力太弱了。”许起答道。 “不,”严中逵摇头,“你大概不知道,穆飞星准备打造的最后一台超能机甲,就是以激光剑为武器,命名为瑶光。” “哪儿来的瑶光?我怎么没听说?”许起满脸疑惑。 “准备打造,但没来得及。”严中逵从穆氏研究所里搜出许多资料,自然知道这些秘辛。他继续道,“激光剑之所以被弃用是因为耗能太高的缘故。这种冰蓝色激光剑,一秒钟能抽空三台D型机甲,换在超能机甲身上,也只能连续使用六个小时,但威力非常大,经过雷系异能者的加持后,一剑摧毁一颗小行星简直轻而易举。你说它弱吗?不,答案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它太强了,强到普通机甲根本承受不起,才会被军方弃用。” “照你的说法,祁泽这台机甲披着D4的壳子,却拥有超能机甲的配置?”许起太过震惊,以至于被烟蒂烧了手指都没感觉出来。 “没错。”严中逵指了指屏幕,“别说一分钟之内搞定十台D-T级别的机甲,就算再来十台也没问题。君禹,走,去会会你的天才搭档。” “老咯,眼光不准咯,这样厉害的小子,我愣是把他当一般人。”严老爷子戴上军帽,咋舌道,“幸好当初听了你的话,给他打去五十亿精神补偿款,否则今天真是没脸去见他了。君禹啊,什么时候跟人家结婚啊?” 本打算阻拦两人的严君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祖父动不动就让自己用婚姻绑住别人,这是什么毛病? “别为难他,”他认真开口,“如果你们敢对他使出威胁的手段,我会带着他永远消失。” “你这孩子想到哪儿去了?”严中逵笑起来,“能把普通机甲改造成超能机甲,这种人已经堪与穆飞星比肩,你以为我们严家敢得罪他吗?他要是愿意指点我几句,让我磕头奉茶拜他为师都行;他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会毕恭毕敬把人送走,还会主动保护他的安全。” 老爷子附和道,“你二叔说得对。如果祁泽的实力只在穆燃那种程度,他或许会成为各方争夺的棋子;但他的实力已经堪与穆飞星比肩,那么敢明目张胆动他的人就很少了。有了他在,帝国未来的军事实力将大幅增长,统一周边星域,甚至跻身第二文明都不再是空想。帝国的野心家不少,更不乏眼光长远者,他们会清楚地认识到祁泽的价值。” “我只怕有人目光短浅,利欲熏心。”严君禹语气森冷地开口。想起九台机甲围攻少年一人的景象,他就心脏直跳,手脚冰凉。 “这样的人也是有的,今天这场刺杀说不准是冲谁来的。”严老爷子看向许起,问道,“有线索了吗?” “没有黑客入侵的迹象,也没有遥控装置,机甲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启动了。我们会严查到底,请元帅放心。”许起尴尬地咳了咳,感觉最后这句话自己说得太熟练了,不太让人信服的样子。 “哼,老子能放心才怪,肯定又是一桩悬案!”老爷子率先走向会议室。 严中逵目光微微一闪,按住侄子的肩膀,迟疑道,“你上次说的精神力……”凭他的了解,在无人入侵又没有远程遥控的情况下,机甲是绝不可能自主启动的。 “嗯,那件事回去再说。”严君禹颔首。 一行人敲响房门,得到少年的允许后入内,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对方徐徐开口,“那台D4在谁手里?有没有被大卸八块?” “在我手里,等着您一块儿去拆。”严中逵说话比较委婉,少年若是同意,他就顺杆爬,拜个师什么的;少年若是拒绝,他就把机甲还回去,日后再慢慢博得对方的好感。人要有远见,不能因小失大,没了这台D4,将来说不定会有T4、S4、SS4、SSS4呢? “你们没拆?”祁泽挑高一边眉梢。 “没得到您的同意,谁敢拆?当然,这也是因为我们严家动作最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把机甲保护起来的缘故。换成别的家族,说不定已经拆成零件了。”严中逵又是邀功又是抹黑的,可见深谙说话的技巧。 严老爷子笑呵呵地开口,“小朋友,咱们又见面了。走走走,一起回家吃顿便饭,咱们边吃边聊。” “走吧。”祁泽也不矫情,开门见山道,“想要那台D4的改造技术,拿钱来买。” 严老爷子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他还以为这回又要出卖孙子的色相,哪知道话没开口,人家就言明了——只要钱,不要人。 唉,这个好!这个真是顶顶好!论起有钱,哪一家能跟他们严家相比?机甲先遣部队是征战最多的部队,由于末世遗留问题,帝国对私人财产的定义十分宽泛,东西落谁手里就是谁的,只要能守住,就能享用一辈子。也因此,先遣部队占领的星球,大多成了严家的附属领地,每年光收税就收到手软。 少年只要钱,别的毫不牵扯,比起妄图吞并严家的穆家来说,真是天使一般的存在。活了大半辈子,严老爷子头一次发现有人竟然能俗得如此可爱,顿时怎么看他怎么顺眼,怎么看他怎么喜欢! “可以!”他当即拍板,“价钱随你开。” “先吃饭吧,我饿了。”祁泽还没想好价格,不得不找借口拖延一点时间。一行人走出内场,发现外场还有很多观众在接受盘查。一名容貌英俊的男子站在隔离带外,大声喊道,“祁泽,你毕业之后在不在帝校挂职?我能报考你的学员吗?” “滚一边儿去,我先来的!祁大师,请你一定要收我为徒,笔芯!”一名体格魁梧的少女合拢双手做了个卖萌的动作。人群一阵骚动,“大师你好厉害”、“祁泽你简直技术超神了”、“你是超级天才”等赞美声络绎不绝地传来。 能对一场毕业考如此感兴趣的人,大多是机甲发烧友,又哪里看不出那台D4的神奇之处? 第67章 严博忐忑不安地站在校长办公室里, 主位上坐着赫连校长、五皇子和穆燃,另有几个高等机甲师围坐四周。房间中央悬浮着皇帝陛下的等身虚影, 他正在与几人进行视讯电话。 “那台D4的分析报告出来了吗?”皇帝陛下语气严肃。 “出来了, ”五皇子把分析报告传输过去,哑声道,“那台D4的战斗力与超能机甲不相上下,但由于外甲并未经过改造, 所以防御力比较低。它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的确, 它不是不可战胜的,但你事先要弄明白, 祁泽对这台机甲的改造只耗费了十五天,刨除拆卸、组装、喷漆的时间, 或许只用了六七天。六七天里,把一台D型机甲改造成超能机甲,我只问一句, 在座所有人里, 谁有这个本事?”皇帝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孔, 最终停留在穆燃身上, “你能吗?穆少主?” 穆家已经不存在了, 这一句“穆少主”有敲打和警告的意味。穆燃僵坐片刻, 最终摇头,“恕我无能,目前还做不到这种程度。” 严博飞快瞥他一眼,心里懊悔极了。他打死也没想到, 当初那个被他百倍轻视的少年,现在竟是如此可怕的存在。穆燃跟他比起来,手段只能算是青涩。难怪严君禹宁愿与穆家撕破脸也不愿放弃祁泽,恐怕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凡之处!只怪自己蠢,被穆家的权势迷了眼,却没料刚投身过来,穆家就倒了,穆燃哪怕晋级4S,技术也远远落后于祁泽。 两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胡思乱想间,皇帝看向他,诘问道,“那台D4目前在哪里?” 作为五皇子的护卫长,严博连忙回禀,“在严老元帅手里。” “很好,”皇帝轻轻笑起来,表情却有些狰狞,“人跟严君禹绑定了,机甲又在严家手里,这样的天才你们都没发现,我要你们有什么用?老六,他是你的学生,你难道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吗?他的成绩单,精神力测试结果,都在你手里吧?” 赫连校长难堪极了,低声道,“的确在我手里,但他毕竟是碳基人,寿命不长,所以我一时疏忽了。” “人家寿命的确不长,却能花十几天时间造出你们几十年都造不出的超能机甲,这就是差距!一群不中用的废物,眼睛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却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把祁泽争取过来,记住,手段不能强硬!他的实力足以与穆飞星比肩,帝国不能失去他!” 在十五天里把普通机甲改造成超能机甲是什么概念?用一个对比就能说明问题:帝国拥有了穆飞星,于是在几百年时间里拥有了六台超能机甲;但如果拥有祁泽,在一年时间里就能组建一支超能机甲军团。二者的价值完全不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不是祁泽太轻,而是太重了。 这样的人才,如果在未成名之前,当然是拉拢兼掌控最好,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完全洗脑成一个工具;但在成名之后,帝国上层再怎么头脑发晕也不可能去迫害他。要知道,就这会儿功夫,全星系的人已经认识了祁泽,并把他的名字与穆飞星并列。若非他是碳基人,寿命不长,这些人还会把他排在穆飞星之上。 “我记住了,父皇。”五皇子颔首领命。 “穆家曾经与祁泽有隙,穆燃,你最好主动向他道个歉,修复一下彼此的关系。”皇帝指示道。 “遵命陛下。”穆燃满心屈辱,却不得不低头。 “说服祁泽,让他在帝校挂职。我们迫切需要他的技术!”皇帝转而去看赫连校长,对方立刻答应下来。 电话中断,几位专家继续对视频进行分析。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外界普遍认为祁泽很有才华,再历练几年就能赶上穆飞星,但大多数专家却清晰地意识到——只要祁泽愿意,现在就能打造出一台超能机甲,而且他似乎发明了一种全新的能源舱,功率更强大,体积更轻便,这是划时代的革新,是超越前人的巨大进步。 后生可畏啊!这个词不约而同钻进很多人脑海。 曾经耻笑严君禹没有眼光的杜氏少主杜家河,现在已悔得肠子都青了。而更令他恐惧的是,说那些贬低的话时,他一点儿也没有避开祁泽的想法,也不知对方记性好不好?记不记仇?怀着同样焦虑的还有很多人,赛前曾诋毁祁泽的喷子,赛后无不红着脸回家,尤其是机甲制造系的学员,既为自己的没眼光感到羞愧,又为学长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 事实证明祁泽从未撒谎,他说自己安装了杀手锏,就真的一点儿也没掺杂水分。可怜那些被他误导的赌民,差点赔得倾家荡产。 当第六军团控制现场并收缴所有机甲后,其余几个军团才陆续赶到。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维护现场秩序或调查真.相,而是扣下祁泽或那台D4。但这一次与上次穆家老宅爆炸一样,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只能在心里大骂严老爷子。 “都说严君禹是个眼光奇差,性格固执,不懂变通的人,这他妈全是造谣!若非事先得知了祁泽的实力,他舍得放弃穆燃?想捡西瓜就必须丢掉芝麻,他太懂得变通和取舍了!严老狐狸后继有人啊!”这种说法不知怎的在各大军团流行起来,严君禹原本正直的形象,现在则被诡诈阴险取代。 被所有人热切渴求的D4,如今正存放在严家的仓库里,能源舱已经被打开,露出内部结构。严中逵站在高高的起落架上,凑近细看,祁泽和严君禹在地面等待。 “李炳辰还在烦你?”见少年总是埋头摆弄智脑,严君禹拧眉问道。 “嗯,他说如果我让他看一眼D4,就给我的实践课打满分。”祁泽忙着回复信息。这位研究狂导师似乎缠定他了,连续打来几十个电话,见不奏效,又频频发短信骚扰。 “那我让他看一眼。”严君禹对准4D拍了一个远景,把照片传输过去。 祁泽转脸看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当初一表白就认真规劝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正直军人去了哪里?现在这样真的很容易招黑啊! “这么看我干什么?不认识了?”严君禹一边温柔地说着话,一边把跳脚的李炳辰拉进黑名单。 起落架上,严中逵发出兴奋的喊叫,“天啊!竟然是这样!我明白了!我终于弄明白了!这真是一个天才的构想!” “他看一眼就明白了?”严老爷子笑呵呵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串严氏高层。 “少主好,祁少好。”这些人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怎么对待严君禹就怎么对待祁泽,态度既亲切又不失恭敬。能在穆家的不断掌控、压迫、侵吞下依然健在,严家果然有其不同凡响之处,至少能屈能伸的本事是一流的,看人下菜碟的功夫也很溜。 “能看明白,这台机甲没采用多复杂的技术,只是你们被惯性思维影响了而已。”祁泽解释道。 他话音刚落,严中逵就哈哈大笑起来,赞叹道,“天才的思维方式果然与凡人不同。几千年来,常识告诉我们,唯有提纯过后的能量石才能用,却没想过反其道而行。” “你是说这台机甲采用的是未经提纯的能量石?可是它里面包含的杂质会破坏机甲的内部构造,甚至引起机甲的爆炸。”严老爷子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能量石里的负能量,其结构往往非常牢固,很难剔除干净。那么反过来试一试,把正能量剔除出去,会不会反而得到一块纯度百分百的负能量石?”祁泽从兜里拿出一块近乎于黑色的能量石,即刻提纯,交给老爷子,“无论是正还是负,都是一种能量体,理论上来说,它们都是可以利用的。而且负能量的爆发性往往比正能量高出数百倍。也就是说,由一百块纯度高达80%以上的正能量石催动的超能机甲,只需一块纯度100%的负能量石就能轻松驱动。当然,负能量会造成相当高的机械损耗率,导致机甲报废的可能性也相应提高了,使用它就必须把巨额的军费损失考虑进去。以严家目前的财力来看,与其打造一台负能量石驱动的超能机甲,在花费过百亿的情况下做好五年后它就退役的准备,不如把这种负能源舱改装进一些普通机甲,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使用。” 祁泽微微一笑,“在战场上,如果面临生死一线的情况,有了这种只能坚持几分钟,甚至几十秒的伪超能机甲,或许便可在瞬间扭转战局,您说是不是?” 是,怎么不是?改造周期短,威力大,应用范围广,如果把严氏军团的T甲部队全装上这种两用型能源舱,在关键时刻,他们就能召唤出一支超能机甲军团。而一台T型机甲,过去耗资几千万,如今却只需几百万就能打造,其成本简直便宜得没话说! 早在末世纪元,人们就已经发掘出能量石的种种用途,并得出一条结论——唯有提纯后的能量石才可使用,否则便会引起剧烈的爆炸。曾经有一个基地由于误用了纯度不达标的能量石,导致安全膜突然爆炸,摧毁了几百万人口,这场灾难至今还纪录在史书上,为每一代人所牢记。 于是渐渐的,这条结论竟变成了真理,被后世恪守。 严老爷子把黑色石头扔进检测仪里,看见纯度100%的提示,不禁大笑起来,“真理是用来你打破的,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老二,你下来,看看这样做容不容易。” 严中逵立刻跳下起落架,从祁泽手里接过一块深灰色石头,花了十多分钟把它变成纯黑色,颔首道,“比提纯正能量简单得多!等级在九级以上的精神力者都能做到。而且这种能量石是矿主扔掉的废弃料,几千星币就能购买一吨,杂质越多,价格越低,提纯起来越容易。虽然能源方面可以大幅俭省,但每台机甲还得加装负荷率更高的精神力操控系统,这却是一个大工程,耗资倒在其次,主要是缆线的加持只有我一个人能做,时间上来不及,五六十年里能不能改装完一台机甲都是问题。” “你为什么一根光纤一根光纤去加持,而不是一次性处理一整束?”祁泽感觉有点奇怪,从工具箱里随意捡起一束光纤,把精神力输入进去。原本黯淡无光的纯白细丝,瞬间爆发出璀璨的金芒,像合欢花一样盛开在少年手里。 严中逵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精神力数值是多少?”别人累死累活也无法加持完一根光纤,少年却能瞬间加持一束,难怪他改装D4只花了半个月时间。 “这不是等级的问题,而是境界的问题。不要想着把精神力凝成丝,均匀细密地铺在光纤里,而要想着自己的精神力就是光纤,得完完全全把它占据。精神力的使用,首先是精密掌控,再往上升就是整体意念与外部世界的关联。它可以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也能游离出去,变成一个独立的意识体。”祁泽继续道,“用更为精炼的话说:精神力分为两个境界,一个是微观内视的;一个是宏观外放的。你自己去体会吧。” 严中逵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牢牢捏着那束光纤,舍不得放开。如果没有少年这番话,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想明白精神力的本质。它是一种能量体的同时,也可以是一种意识体,更有可能成为个体! “我明白了!这次我是真的想明白了!”他激动地脸颊涨红,手里的光纤亮起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几分钟后已是半明半暗、星星点点的一束,看上去非常漂亮。 严老爷子和众位高层大感惊诧的同时也狂喜地意识到——严中逵终于突破瓶颈,正式晋升为2S级的机甲制造师。有了新能源舱技术,又有了能快速打造出高负荷率精神力操控系统的人才,严氏军团真是如虎添翼! “谢谢祁大师!太感谢了!”严中逵抱住少年大力拍了拍,语无伦次道,“我晋级了,得回去巩固巩固精神域。爸,你帮我好好招待大师。君禹,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大师的事,老子头一个不饶你!”话落抱着一大堆光纤,屁颠屁颠地跑了。 祁泽被拍得肺都出来了,实在难以消化严家人的热情。严君禹连忙抚弄少年脊背,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喂他喝了几口,顺手擦掉他嘴角的水渍 严老爷子越看两人心里越喜欢,摆手道,“走,去前厅吃饭。你们二伯得闭关,没有半个月出不来。正好这段时间让他把光纤处理一下。”似想起什么,他看向副官,命令道,“再去买一吨废料回来,送去老二房里,让他把能量石也处理了,这样比较节约时间。等他出来,原料都齐了,我们至少能改造三台双能源机甲。” 副官高声应诺,忙不迭地去了,一群高层这才众星拱月一般把祁大师请去宴会厅。与此同时,许多家族也向祁泽发出邀请,连欧阳晔和莫天磊也收到许多分量极重的请帖。 李煜在海皇星的产业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海皇星的宣传语从“狂兽之乡”变成了“祁大师故里”;海皇星军事学院也沾了光,今年的录取分数提高一百分不止,生源暴增,特别是表演系和机甲制造系。 ---- 当祁泽就D4的买断价格与严家进行谈判时,穆燃和五皇子狼狈不堪地回到府邸。 网络上,捧高祁泽踩低穆燃的言论层出不穷,而穆燃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他毫不在意地关闭个人网站,与唯一的密友说道,“今天的比赛你看了吗?能不能入侵那台D4?” “看了,不能。”那头干脆利落地回复。 “为什么?你不是能任意入侵网络吗?” “除了那台D4,哦,还有祁泽的智脑。” “帮我杀了祁泽!”穆燃首次向这人求助,心里难堪极了。 “可以,不过我得找出他的破绽。他很棒!他的D4简直是天才的构想,一个全新的能源系统,连我都没法做到!” “够了!我要你立刻、马上杀了他!”穆燃失去了平常心。比起家破人亡,骄傲与自尊被人屡屡践踏的感觉显然更让他难以忍受。 “你在命令我?”那头慢慢打出这行字。 “不,我在请求你。”穆燃屏息等待着,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那头始终没有动静,他终于放弃了,像行尸走肉一般来到窗前,看着远处发呆。 “亲爱的?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我太喜欢了!”五皇子兴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微型机甲。 穆燃回头一看,发现微型机甲做工非常精致,外形参照超能机甲天枢,每一个细节都很逼真,双目闪着微光,像活了一般。“这玩具从哪儿来的?”他心里浮上怪异的感觉。 “不是你送给我的吗?我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它就摆在我的床头柜上。我刚刚问了管家,今天没人来过,更没有快递。”五皇子晃了晃手里的机甲,笑道,“亲爱的,这一看就是你的手艺。只有你能把玩具做出真机甲的效果。你看看它,每一个零件都原模原样,只不过比例缩小了而已,如果装上能量石,会不会动?” 一股寒意瞬间蹿上穆燃的头皮。他疾奔上前,夺过机甲,朝窗外扔去。 “你为什么要扔掉它?”五皇子疑惑不解。 穆燃还来不及解释,被扔出窗外的微型机甲就打开喷射器,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翻转,然后俯冲入内。它本就幽深的双眼此刻放射出两点红芒,转动着小脑袋锁定穆燃,双手扣住胸甲,迅速掰开,暴露出其下的两门粒子炮。 “它原来是遥控的啊!”这台小机甲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活似里面有一位身经百战的异能者在操控一般。五皇子大感猎奇,却丝毫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快躲开!”穆燃抱住他,朝旁边滚去。 小机甲的粒子炮具备红外线追踪功能,无论他们怎么躲都直击而去。砰地一声闷响,起初只米粒大小的粒子炮,却在发射的瞬间膨胀数万倍,将整个房间笼罩入内。 穆燃早已从空间钮里取出一个能量膜生成器,把自己和五皇子包裹进去。但小机甲却丝毫不知道气馁,追在两人身后不断轰击。与此同时,它的火力也在持续升级,粒子炮的威力已快赶上脉冲炮,把能量膜震出一条条裂缝。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为什么火力快赶上T型机甲了?”五皇子一边带着未婚夫奔逃,一边大声询问。但在炮火地猛烈攻击下,他的后路被一条一条切断。 “我不知道!”穆燃脑子已经木了。缩小了几万倍的机甲,武力值却丝毫不减,祁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百分百可以肯定,这场追杀是祁泽的报复,只有他才会使用如此诡异而又明目张胆的手段。 “不用担心,它的眼睛变暗了,应该是能量耗尽的征兆,我们再坚持坚持!”五皇子急促说道。 穆燃回头看了看,果然发现小机甲的双眼变暗很多,但下一秒,它们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然后在某种介质地催化下膨胀、肢解,变成一团浓缩到极致的黑雾。威力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把五皇子府夷为平地,浓黑雾气四处弥漫,又被机甲残骸里的一块石头吸收进去,过程很快,令人感觉不到丝毫异状。 防卫队只看见五皇子府产生了剧烈的爆炸,一团团火焰蒸腾出一股股浓烟,然后慢慢消散,再靠近,原本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已变成一堆断瓦残垣。能量膜在最后的爆炸中被震碎,五皇子和穆燃伤得不轻,已双双陷入昏迷。 由于变故发生得太快,几乎没有人能说清这里发生了什么,只猜测是恐怖分子投放了遥控炸.弹,意图谋杀这位最有望登顶的皇位继承者。 作者有话要说:  CP:严君禹,我确定。 第68章 祁泽成为了星网上的热搜人物, 谈到他,人们总会附加一个前缀——横空出世的天才;而五皇子府爆炸事件同样为公众所关注。 皇室立刻对此展开调查, 却始终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摧毁了所有监控设备, 残骸里没能发现炸.弹碎片,更没有任何一个恐怖组织站出来表示负责。调查小组只能等待两位受害者清醒以后再行询问。 在修复舱里泡了三天后,受了严重内伤的五皇子夫夫才相继苏醒。 “您是说,攻击您们的是一台微型机甲, 外形参照超能机甲天枢, 半尺高,性能和火力堪比T4, 还会自行爆炸?”调查人员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 “没错!火力可能比T4还要猛烈一点,介于T4和T3之间, 能连续发射粒子炮,不,或许还有脉冲炮。”作为皇家军团的主将之一, 五皇子对那台机甲的判断绝不会出错。 “恕我直言, 殿下, 您是不是应该去拍一张片子, 看看您的大脑是否受到损伤?”调查人员的目光停留在五皇子包裹着纱布的额头上, “您知道一门粒子炮或脉冲炮, 体积有多大吗?您知道要支撑炮弹地连续发射,必须具备多大功率的能源舱吗?这么高的微型机甲,”他用手比划比划,笃定道, “是绝不可能具备您所说的功能的。” “老子当然知道!老子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还用你来教?”五皇子忽然暴怒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爱信不信!问问问,一天问三遍,你们不烦,老子都烦透了!都给老子滚出去,查不出真凶全他妈回家吃.屎!” 调查人员立刻退出病房,仔细吩咐门口的侍卫,让他们严密关注五皇子的情况,如果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一定要及时上报给皇帝陛下。 “我脑子没病,你也看见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开口?”五皇子转头去看闭眼假寐的穆燃。两人并排躺在一起,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导管。由于爆炸产生的威力太过巨大,两人的内脏受到了严重损伤,若不是有一层能量膜的保护,恐怕早就死了。 “他们不会相信的。”穆燃淡淡开口。这些天,他反复回忆被微型机甲追杀的画面,原本坚固的心防竟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丝怯懦。他派出九台机甲截杀祁泽却未能成功,对方只送来一台微型机甲就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这场报复里不但掺杂着仇恨,更充满轻蔑与挑衅。 祁泽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会具备如此诡异的技术?他还暗藏多少杀手锏没拿出来?在这一刻,穆燃终于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过草率,竟在没能彻底强大起来之前与如此可怕的敌人对上。 “可是你说了他们一定会信,你是专家。”五皇子反驳道。 “你觉得我这个专家,现在对帝国还有多少影响力?”穆燃睁开眼睛,徐徐说道,“有祁泽在,我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在我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五皇子察觉到他心情不佳,连忙安慰。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严君禹、李子谦、祁泽、孟魁在侍卫地带领下走进来,手里各捧着一份礼物。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严君禹礼貌询问。 “很好,谢谢关心。”五皇子勉强笑了笑。虽然已经把心爱的人追到手了,但前些日子的惨败依然让他无法释怀。他相信,严君禹对祁泽的实力一定非常了解,却自始至终没向外界透露半个字,这是故意在看他和穆燃的笑话吗?但他显然忘了,这场比斗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能责怪任何人。 “听说追杀你们的是一台微型机甲?”李子谦挑高一边眉梢,表情似笑非笑。 “你相信吗?”五皇子不答反问。 “我当然相信。”李子谦毫不迟疑地点头。他对五皇子和穆燃的遭遇没有丝毫同情。别人都说穆燃温文尔雅,热衷慈善,但他始终记得,当父母把奄奄一息的自己送去穆宅求救时,穆燃站在高高的旋转楼梯上,用冰冷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徐徐说道,“我们穆家不会救害死家人的凶手,别人也不能救。” 于是他不仅被撵出穆宅,还被所有医院拒之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溃烂脱落。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在家族里拥有如此巨大的话语权,而且心性那般冷硬,穆燃又岂是简单人物? 李子谦能力卓绝,人脉广泛,早已查到穆琪在踏上战场之前曾秘密寄给穆燃一张芯片。也就是说,她陷害自己,炸毁天枢,甚至莫名死亡的内因,穆燃有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害死家人的凶手,亏穆燃说得出口!贼喊捉贼似乎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 “我也相信你,殿下。”孟魁憨厚地笑了笑。 五皇子似乎得到了安慰,把当天的情况复述一遍,让几人帮忙分析。其实他更想询问祁泽,但由于之前曾三番四次贬低对方,所以这会儿没法拉下脸。 祁泽走到穆燃身边坐下,嘴角荡开一抹微笑。穆燃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藏在被子里的双手却猛然握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竟会感到恐惧,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抱歉,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袭击你们的是一台微型机甲,所以准备的礼物恐怕有点不大合适。”祁泽拆开礼盒,拿出一架外形仿照开阳的机甲模型,温和有礼地说道。 穆燃盯着那台微型机甲,心脏不由紧缩。毫无疑问,少年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示威的。他能展开一场反击,就能展开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他随手造出的模型都具备T4的战力,那么无需半个月就能组建一个T甲军团,规模与严家的先遣部队不相上下。这些机甲体积小,威力大,并不需要仓库存放,走哪儿都能随身携带,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穆燃想得越多,对祁泽的忌惮就越深,于是更加后悔过早与他对上。但他不会因此而退缩,于是伸手接过机甲模型,笑着道谢。 “不用谢,你喜欢就好。”祁泽伸出食指,轻点模型头部,介绍道,“对了,只需在它头部输入一丝精神力就能启动。”话音刚落,微型机甲的双眼就亮起红芒,然后咔擦咔擦动了两下胳膊。 穆燃浑身一僵,差点失态。五皇子立刻夺过机甲扔出窗外,并打开了病房里的防护罩。他惨白着一张脸转过身,发现严君禹等人正用怪异的目光审视自己,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抱歉祁大师,我这是反射性动作,并不是有意的。”五皇子尴尬极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祁泽站起身,略一颔首,“看样子你们还没彻底恢复,那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再见。等我痊愈,一定亲自宴请大师。”五皇子把人送到门口,发现杜氏少主杜家河手里提着一篮水果,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你也是来探病的吗?”五皇子侧开身,准备把人让进病房,杜家河却把水果往他手里一塞,追着祁泽一行人跑了,口里连连喊道,“祁大师请稍等!上次怪我口无遮拦,得罪了大师,过后我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然。这次能遇见大师真是缘分,还望您给我一次机会设宴款待一番,也好解开彼此的误会……” 后面还说了什么,五皇子已经听不见了,一群人消失在拐角。 “杜家河追着祁泽跑了?”穆燃讽刺地笑了笑。 “祁泽现在可是全星系炙手可热的人物,谁不追着他跑?联邦那边放了话,说只要他愿意过去,就会把最大的一颗附属星球送给他作为私人领地,还将为他建造世界上最先进的工作室。父皇未免人才流失,现在正考虑授予祁泽公爵爵位,附属星球肯定也是要给的,不过现在还在挑选中。”五皇子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初谁也不看好的碳基人,现在却已经超越穆燃,离穆飞星只剩下一步之遥。 “挑选什么?把收缴穆家的产业划一部分过去就行了。”穆燃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似乎准备睡觉,但他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对过去的仇恨,对现在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令他心头裹满一层又一层阴云。 -------- 无论杜家河说些什么,祁泽都只是听听,并不搭话。这人也是个脸皮厚的主儿,明明之前说要散伙,现在却又提起暑期历练的事,还自说自话地发来一张行程表。 一行人刚走到楼下大厅,就见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噔噔噔地跑过来,举起手里的机甲模型,“哥哥,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东西?”祁泽兴味开口。几百层的高楼,东西掉下去虽然有防护罩缓冲一下,不会砸伤人,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要看清楚是谁扔的也不可能吧?再说扔东西的人是五皇子,他连脸都没露。 “东西是从顶层的皇室专区掉下来的,目前住院的皇室成员只有五皇子,而您是祁泽,一名非常厉害的机甲制造大师,您的搭档与五皇子是好友,肯定会去探望他。把机甲模型作为探病礼物的人,数来数去只有您最有可能。还有,其实刚才我看见您们上去了,手里抱着礼盒。”小女孩四岁出头,脸颊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圆十分清澈,一头小卷毛乱七八糟地扎在头顶,歪着脑袋看着人的样子说不出得可爱。 祁泽定定看她一眼,接过模型说道,“没错,是我的东西,谢谢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不用谢!”小女孩似乎有话要说,不远处却有人喊道,“蕊蕊,你在磨蹭什么?我跟医生约好了,得赶紧上去。” “好的,我马上就来。”小女孩抬头看看祁泽,又低头捏捏裙角,最终还是跑掉了。 “她好像遇见麻烦了。”李子谦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祁泽挑眉。 “这里能看见不同寻常的气体,当然仅限于黑气。”李子谦指指自己眼睛。自从安上两只黑晶手臂后,从体内往外溢的魔气就调转方向,变成从外界往体内涌,他的身体构造也因此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双眼,总能看见附着在人体或物体上的黑气。 譬如眼前的祁大师,双手就沾满黑气,可见最近没少接触黑色能量石。 “这么小的孩子就沾了魔气?”祁泽刚才没开灵眼,所以并未察觉端倪,此时倒有些后悔没能及时把孩子叫住。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恶棍,能挽救一条小生命何乐而不为? “主要集中在脑部,对她的影响现在还不大,但将来就说不准了,或许会把她变成傻子。”李子谦推测道。 “那你帮忙查一查她的背景,我想办法救人。”两人刚议定,那头杜家河总算把严君禹放开,心满意足地登上飞车,还冲祁泽抛了一个飞吻。似乎意识到这样做不够尊重,他连忙扇自己一巴掌,然后敬了一个军礼。 看着疾驰而去的飞车,祁泽感慨道,“你们这些贵族子弟,脸皮一个比一个厚。怎么?你跟他又重新组队了?” “没办法,他死缠烂打的功夫太厉害。我要是今天不答应,他能每天找我谈,谈到我呕吐为止。”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事实上,杜家河巴不得严君禹不同意,这样就有借口天天来见祁泽,然后拼命刷好感度,这正是严君禹极力想要避免的情况。 ---- 回到宿舍后,小女孩的资料还没送过来,祁泽的网店却收到一条诡异的私信:“祁泽哥哥,是你吗?” 祁泽挑高眉梢,并不回复,那头继续说道:“祁泽哥哥,我是蕊蕊,我们今天在医院见过,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打开单向摄像头,让你看看我有没有骗人。”边说边自顾打开摄像头,露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 “你怎么知道店主是我?”祁泽开启灵眼,小女孩可爱的脸蛋立刻被一团浓黑的魔气笼罩,连五官都无法分辨。 “你可以进我的加密频道来聊天吗?网络其实很不安全。”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祁泽感兴趣地笑了,“网络不安全,你的私人频道就安全吗?” “当然,我是雅各布大人,我的频道是最安全的。”小女孩怯弱的口气陡然变得自信起来。 祁泽立刻搜索雅各布大人,发现这是一位最近两年才冒出来的黑客,先后挑战过厄瑞玻斯与战狼,并获得全胜记录,成为黑眼星系最顶尖的黑客之一,目前排名始终保持在第一位。 四岁的小女孩竟然会是世界排名第一的黑客,祁泽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你很厉害。”他微笑着打出这句话,“但我要说,比起你的私人频道,还是我的网店更安全。没有黑客或者意识体能入侵这里。打开网店的一瞬间,你已经消失在虚拟网络,进入了另一个次元。” 小女孩没说话,指尖却噼里啪啦一阵敲击,大概在验证这句话的真假。五分钟后,她兴奋地喊起来,“好神奇!如果不是从正常渠道进入网店的话,竟然完全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呢!” “这么说你是从正常渠道找过来的?而不是盗取了我的私人信息?”哪怕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祁泽依然要确认一遍。 “没错,我是极限脑域开发者,名叫明蕊。刚出生那天,我的脑域开发度就已达到40%,现在的数值并不清楚,但肯定在60%以上。说一句厚脸皮的话,我大概是全星系最聪明的人,我的大脑就像星网主机,能处理一切信息,看过一次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忘记。您以前与穆家作对的时候,我曾关注过您的个人网页,记住了您的头像,就是这个‘太玄神造’。” 明蕊用力点点头,“凭借强大的记忆库和分析能力,我发现这张照片独属于您,全网络只此一张,所以看见网店的招牌时,我便猜到店主是您。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当时还以为您是个大骗子。” “没什么。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想定制什么东西?”祁泽猜测道。 “我想定制一个好感测量器,您能造出来吗?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嘟嘟嘟,XXX对宿主的好感度已跌破负数;嘟嘟嘟,XXX对宿主的好感度为30点,现增加10点。”明蕊把两根食指竖在脑袋两侧,做出天线宝宝的样子,每“嘟嘟”一声还会弯一弯指节,样子有点滑稽。 祁泽差点笑出声来,考虑片刻后说道,“检测好感度的东西我的确能造,但不会像你说得那么神奇,顶多遇见好人时闪绿光,遇见坏人时闪红光,具体情况还得靠你自己去判断。” “啊?真的能造吗?大师您太厉害了!您比书里写的神级制造师还厉害!笔芯!”明蕊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个爱心,口里不断蹦出各种甜言蜜语。 祁泽抹了把脸,感觉自己很难正儿八经与雅各布大人交流,于是切断了通讯。但不过一秒钟,他的账户竟发来一条短讯,告诉他有一笔定金已经到位,可以随时取用了。 “四岁的孩子跟哪儿来这么多钱?”祁泽正暗自嘀咕,李子谦又发来一份文件,上面纪录着小女孩的详细资料,她果然叫明蕊,出生于雅阁星,属于超脑异能者,但脑域开发度却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高达40%,而是25%。这是界定天才与超脑的最低标准,也不知是小女孩出于虚荣说高了,还是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故意调低了。 她父亲是雅阁星的行政长官,母亲是一流世家的嫡支后代,要掩盖她的特殊性并不难。但半年前,这两人在出访途中受到星盗袭击,双双罹难,明蕊便被一群亲戚争来抢去,过上了居无定所的日子。 目前她被自己的舅舅接回帝都星抚养,也同时带来了一笔巨额遗产。别的亲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准备打一场官司,争夺她的抚养权。说是抚养权,实则只是遗产的归属权,难怪明蕊小小年纪就那么缺乏安全感,想通过机器去检测人心。她再怎么聪明也缺乏相应的社会阅历,这导致她很难分辨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 由于原告方太多,法官出于谨慎,一定会让她自己选择监护人,而好感检测仪能帮助她做出正确的判断。毫无疑问,这将改变她的一生。 “傻孩子,一台检测仪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祁泽摇摇头,从乾坤袋里取出几块天鲛纱、几团东来晚霞、两颗摄魂石、一束琉璃缠并一枚傲因内丹,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末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针,对准灯光穿起线来。 严君禹煮好晚餐,接连叫了五六遍才把干得热火朝天的少年叫出房门。 “这是什么?”他指了指少年抱在怀里的针线篮子。 “工具。”祁泽心不在焉地啃着一片面包。 “做什么的工具?” “做布娃娃的。”祁泽话一出口,正仰头喝水的莫天磊就被呛住了。他知道祁泽是风头最劲的机甲制造师,却不知道他私底下却爱玩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你会做布娃娃?”严君禹有点意外,又有点想笑。 欧阳晔端着一盘蔬菜走过来,鄙夷道,“我们祁少什么不会做?大到机甲,小到衣服鞋袜,他都能一手包办。我这件内衣看见没有?就是祁少帮我做的,我天天都穿着它!” 莫天磊听不下去了,顺着墙角偷偷溜走,路过欧阳晔时屏住呼吸,怕被熏死。 严君禹仔细看了内衣几眼,柔声道,“帮我也做一件好吗?” “行,等做完布娃娃再说。”祁泽草草吃完晚饭,拿起针线就开始缝制小衣小裙。 第69章 祁泽窝在沙发里缝制小衣服, 严君禹坐在他身边,帮忙端着针线篮子。 李子谦和孟魁从外面回来, 看见篮子里的东西, 不免拿起来问,“这是什么?丝线?啊啊啊!卧槽,它能动!它是活的!”孟魁这个大老粗差点被吓死,连忙把紧紧缠住自己指尖的黑色丝线扔掉, 龇牙咧嘴一看, 被箍住的地方竟然留下一圈伤口,有血珠缓缓冒出来。那黑线竟然是某种活物, 昂起一端线头四处摆动,仿佛在嗅闻着什么。 “把伤口包起来, 别让它闻见血腥味,否则立刻就会钻进你的身体,把你的鲜血吸食干净。这是琉璃缠, 一种蛊虫, 凶得很。”祁泽淡淡开口。 阿魁不敢耽误, 立刻跑进房间处理伤口。李子谦心里一寒, 连忙把托在掌心的一块灰色晶石放回去, 却又按捺不住好奇, 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傲因的内丹。”祁泽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解释,“傲因是一种凶兽,专食人脑。” 李子谦立刻脱掉手套, 扔进垃圾桶,继续问道,“这两颗小石头是什么?这团红色絮状物是棉花吗?没听说星际农场培育出了彩色棉花。” “这是摄魂石,能摄取魂魄,制造幻觉;这是东来晚霞,是一种云朵。”祁泽咬掉线头,把做好的小裙子扔进篮子里。 “云朵?天上飘的那种?”李子谦小心翼翼地避开摄魂石和傲因内丹,取出那团红色絮状物,在手里揉捏一会儿,又贴在脸颊上摩挲,玩得不亦乐乎。相比于他的话痨,严君禹却始终保持沉默。 “对,就是你想的那种云朵。”祁泽把东来晚霞抢过来,塞进事先做好的布套里,然后用摄魂石做眼,琉璃缠做头发,傲因内丹做心脏,半个小时后,一个布娃娃就新鲜出炉,只巴掌那么大,眼睛却极为有神,乌黑的头发束在头顶,用一圈橡皮筋扎着。 “看上去有点诡异。”李子谦中肯地评价。 “哪里诡异?”祁泽拎着布娃娃的两只小手,左看右看。 “感觉诡异。”李子谦隐约意识到:大师做出来的绝不是普通玩具,它的头发、眼睛、心脏,充斥着浓浓的黑气,一看就很邪门。 “感觉诡异就对了。”祁泽把布娃娃放进针线篮子里,站起身说道,“我还得加工加工,现在只是半成品。”说完径自回房。 严君禹立刻跟上,一手撑住门板,徐徐开口,“你跟李子谦好像没什么秘密?他问什么你都会如实回答。” “为什么不能如实回答?我又不怕他知道。”祁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么我呢?如果换成是我,你会回答吗?”这就是严君禹刚才始终保持沉默的原因。为了照顾少年的情绪,他可以什么都不问,却无法忍受对方把心底的秘密拿出去与别人分享。明明是他们认识在先,为什么关系反而最疏远? 祁泽表情有些纠结,摸摸口袋,顺手从里面掏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石头扔进针线篮子里,眨眼道,“你如果开口的话,我当然也会告诉你。来,你问。” 严君禹盯着篮子里的石头,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他指着布娃娃问道,“这里面塞的是什么?” 祁泽脸上写着三个字“你傻啊”,嘴里却回答,“里面塞了东来晚霞和傲因内丹。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 “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渴望了解你的一切,却不会窥探你的隐私,除非你愿意主动告诉我。”严君禹停顿片刻,长叹道,“但是今天我才发现,或许这样做是错误的,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我太过小心翼翼,以至于束手束脚,反而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这种情况要怎么改变,你能告诉我吗?” 他微微弯腰,一瞬不瞬地凝视少年。 祁泽纠结片刻,摆手道,“这有什么?你如果心存疑虑便尽管问我,能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能说的我就保持沉默。我们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哪儿来那么多矫情玩意儿?” 严君禹微笑起来,哑声道,“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我会选择更直接的方式与你相处。” 祁泽大松口气,正准备关门,对方却把大长腿卡进门槛,一字一句问道,“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啥?”祁泽惊呆了,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们的谈话为什么会达成这种奇怪的结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外星人套路太深,他好像被带笼子了啊! “我可以吻你吗?”严君禹一字一句重复,“是你说我可以直接一点,有什么诉求尽管开口。” “可是我们刚才讨论的好像不是这个话题?”祁泽慢慢退后,脸颊涨红。 原本恪守界限的严君禹,此时却像吃错药一般,长腿迈进房间,顺手反锁房门,把少年搂入怀中,轻轻在他脸颊和额头各印下一个吻。他的嘴唇很薄,温度却很高,略显粗重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晚安,亲爱的。”这句话说得沙哑极了。 人已经离开好几分钟,祁泽才回过神来,抹了抹额头,又揉了揉腮侧,慢慢吐出两个字,“晚安……” ---- 明蕊坐在椅子上,两只小短腿一晃一晃,悠闲地等着舅妈帮自己盛燕麦粥。她的表哥赵达手里捏着一根橡皮筋,正笨拙地给她扎着头发。比起雅阁星那些叔叔、伯伯、婶娘,明蕊显然更喜欢舅舅家的氛围。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为她布置专门的房间,为她联系最好的学校,为她准备最健康的饮食。生活中最好的一切,都被他们堆放在她眼前。 但明蕊到底是超脑异能者,哪怕被舅舅一家感动了,也没有失去最后一丝理智。她接过热粥,一边心不在焉地搅拌着,一边猜测大师什么时候能做好检测仪。昨晚主动暴露身份,其实是有一点风险的,但她害怕大师不肯接单,只能这样做。小孩子总会令人放松警惕,大师如果多追问几句,她就能顺势诉说自己的身世,博取对方的同情,获得帮助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刚表明来意,大师就同意了,态度不能更爽快。大师是神级制造师,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又岂会贪图自己那点财产?想到这里,明蕊不禁释然,鼻头也有点发酸,因为她发现,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她的亲人全都变成了豺狼虎豹,反倒不如一个外人更值得信任。 “老天爷,求求你保佑我的爸爸妈妈,让他们来世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明蕊合起小手,虔诚祈祷。 “哟,咱们的蕊蕊什么时候学会了餐前祷告?”舅舅赵成功边系领带边从楼上走下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舅舅早安。”明蕊乖巧地打招呼。 “早,”赵成功拍拍外甥女的小脑袋,又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冲忙来忙去的妻子说道,“你也赶紧吃吧,别张罗了。等会儿我送蕊蕊和小达去学校。小达,你多照看着点儿妹妹。” “爸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妹妹。”赵达替明蕊扎好丸子头,这才坐下吃饭。恰在此时,门铃响了,机器人管家拿着一个小盒子进来,“主人,这是明蕊小主人的快递,我已经帮您签收了。” “什么东西?”赵成功接过盒子一看,发现不是从雅阁星寄来的,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他把盒子交给外甥女,柔声道,“蕊蕊自己拆开看看。” 明蕊点了点盒子上的按钮,滑盖就自己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黑的头发,黑的眼睛,没有耳朵和嘴巴,身上穿着一条小黑裙,做工并不精致,却也不难看,怀里还抱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请输入精神力。 “这是谁寄给你的礼物?”赵成功心弦微松。 明蕊把精神力输入纸条,眸光不由闪了闪,然后飞快把布娃娃抱起来,做出很高兴的样子,疑惑道,“这不是舅舅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吗?我好喜欢好喜欢!”边说边把脸埋进布娃娃肚子里,像小猪一样拱了拱。 “咦?不是我们买的啊。后天是蕊蕊的生日,说不定是你以前的朋友寄来的。”舅妈方媛不以为意地道,“蕊蕊喜欢就把娃娃留下吧,等会儿我打电话给快递公司,确认他们有没有寄错。就算寄错了咱们也不退,大不了花高价买下来。” “好,只要蕊蕊喜欢,怎么都好。”赵成功笑着点头。 一家人吃完早饭,各自出门。被表哥送到教室后,明蕊又偷偷溜出来,躲进厕所隔间,咬破自己的食指,把鲜血点在布娃娃原本该是嘴唇的位置上。鲜血慢慢晕染开来,形成一条略带弧度的红线,乍一看竟似一张嘴。 明蕊等了很久也没见布娃娃有别的动静,不禁有点泄气,只得搂着它,一蹦一跳回教室上课,临到傍晚放学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铃声一响,孩子们便一窝蜂地朝校门口涌去,明蕊落在最后,远远看见表哥赵达与一位美貌少女站在一起,正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少女名叫欧絮,是赵达的女朋友,对明蕊非常好,经常带些精致的小礼物送给她,譬如糖果、缎带、弹珠之类。 “哥哥,姐姐!”明蕊正准备跑过去,被她放在口袋里的布娃娃却忽然站起来,两只小手扒拉在袋沿处,仅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与此同时,一股极为深切、压抑、厌憎的情绪涌入明蕊的脑海,令她差点摔倒。 这感觉唯有看见表哥的时候才会产生,视线转向欧絮就会立刻消散,变为喜爱与快乐。明蕊试了好几次,脸上的血色不由褪尽。她不是笨蛋,不会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况且祁泽大师早在小纸条里写明了情况:当主人的鲜血和精神力与布娃娃融为一体后,主人就能借布娃娃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掩盖在美好之下的丑陋必将一一还原为真实。 也就是说,欧絮对她的好是真好,表哥对她的好却是伪装。 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蕊心里想哭,胖嘟嘟的脸蛋却挤出一抹笑容,像往常那样跑到两人身边,拽住表哥一条裤腿。厌憎的感觉一瞬间强烈很多,然后就是深深的压抑,明蕊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恶念,连忙把布娃娃从口袋里取出来,放进空间钮。 世界清静了,仰头再看,表哥还是那个阳光开朗的表哥,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他弯腰,把明蕊抱起来,放在臂弯里掂了掂,亲昵道,“小懒猪,今天在学校里吃了什么,好像又长胖了。” “哪里胖?小孩子就要这样才可爱嘛!”欧絮剥开一颗糖果,塞进小姑娘嘴里,还顺便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腮肉。 “谢谢姐姐。”明蕊含着糖果道谢,感觉表哥的手臂仿佛长满了刺,扎得自己浑身发疼。但她一点异状都不敢表现出来,还得伸出手搂住表哥的脖颈,装出亲密无间的样子。 回到家,明蕊立刻跑进卧室,反锁房门,打开聊天频道:“祁泽哥哥,小黑会不会出错?” “什么小黑?”祁泽一直关注着小姑娘的情况。 “就是你寄给我的布娃娃。”明蕊从空间钮里取出布娃娃,远远扔在床角,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不会,它的眼睛能摄魂。”祁泽想了想,追加一句,“如果我是你,我会更相信自己手里的武器,而不是外人的施舍与同情。” “可是表哥不是外人。”明蕊躲进被窝里偷偷抹泪。 “你可以选择相信小黑,或不相信。这个布娃娃我只卖一亿,我们的交易已经完结,我对你没有任何责任。”说完这句话,祁泽关闭了聊天频道。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小姑娘不愿意面对现实,他也没有办法。 “祁泽哥哥?祁泽哥哥?”明蕊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没有回应,这才钻出被窝,看着小黑发呆。楼下陆续传来引擎声,应该是舅舅和舅妈回来了。机器人管家在厨房里忙碌,饭菜的香气透过门缝隐约传来。 明蕊抱着小被子在床上滚了滚去,听见表哥叫自己吃饭的声音,磨蹭了很久才打开房门,慢吞吞地走下楼梯。她在拐角处站了一会儿,跺跺脚,拍拍脑袋,又噔噔噔地跑回去,把小黑塞进口袋里。小黑自动调整坐姿,两只小手扒着口袋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外面。 明蕊没敢像往常那样直接扑进舅妈怀里,而是躲在餐厅门口往里看。她口袋里的小黑也伸长脖子窥探,用血染成的小嘴咧开一抹诡异的笑容。 隐秘的喜悦,压抑的急切,这样的感情应该不算恶念吧?明蕊偷偷吐出一口气,这才走到舅妈身边,习惯性地伸出手让她抱上椅子。舅妈一边问她在学校里好不好玩,习不习惯,一边用湿毛巾擦拭她的胖爪子,然后把她歪掉的丸子头调整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骇人的杀意直刺心底,令明蕊差点痛苦得呻.吟起来。她脸色煞白,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捂住小嘴,怕自己吐在餐桌上。这就是自己深切喜欢着的,也信赖着的,并准备共同生活的家人吗?好恶心,真的好恶心!她挣扎着跳下椅子,跑进厕所哗啦啦地吐出来。 舅妈和表哥连忙追过去,一个给她拍背,一个给她喂水,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舅妈是真的的焦急,她似乎想杀她,却又担心她的健康出了问题。表哥除了满心不耐与厌恶,就只剩下摆脱她的迫切。 这是什么样的家人啊?明蕊后悔极了,隔着迷蒙的眼泪朝门口看去,发现舅舅来了,连忙伸出手向他求救。 “这是怎么了?”舅舅把她抱起来,忧心忡忡地询问,但他的内心却很平静,近乎于冷酷的平静。 “我,也,不,知道。”明蕊用小拳头堵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比起舅妈的杀意,表哥的厌憎,舅舅毫无波澜的内心反而更令她感到恐惧。这代表在舅舅眼里,自己并不被当成一个生命看待,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杀死她就像扔掉一袋垃圾,没什么大不了。 “应该是吃坏肚子了。走,我们立刻去医院看看。”赵成功马上把外甥女抱上飞车,疾驰而去,情急之下连家居服和拖鞋都忘了换。舅妈方媛与表哥赵达皆是如此。 如果这事发生在往常,明蕊一定会非常感动,但如今,她躺在舅妈怀里就像掉入了冰窟窿,冷得彻骨。为了汲取一点温暖,她不得不把小黑从口袋里拽出来,紧紧搂入怀中。小黑抱住她一根手指,微不可见地轻抚着,黑色双眼发出诡异的亮光。 医生自然检查不出问题,只好给小姑娘安排了一个全身检查。两个小时后,明蕊从扫描室里走出来,面色已恢复如常,抱住舅舅大腿,乖巧道,“舅舅我没事了,您别担心。” “没事就好,刚才差点吓死舅舅。”赵成功抱起外甥女,宠溺地刮她小鼻子。方媛结了医疗费,又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贵重补品,赵达跟在她身后搬运,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还频频把表妹爱吃爸妈却不让买的零食扔进购物车,并调皮地挤眼睛。 舅舅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指指两个孩子,用口型无声说道,“下不为例。” 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明蕊以前也这样觉得,但现在,她只感到毛骨悚然。看上去无比慈爱的舅舅,其实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表面温柔善良的舅妈,实则是个满怀杀意的魔鬼;开朗阳光的表哥内心只有黑暗。 他们在算计她,利用她,甚至意图杀害她,但为什么?明蕊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她能从父母双亡的悲伤中走出来,自然也能适应眼下这种险恶的环境。她发达的头脑正分析着舅舅一家的目的: 在接自己来帝都之前,舅舅便拿出一份协议,表示会让第三方托管妹妹和妹夫的遗产,第三方由法院裁定,他绝不插手。来帝都之后,他甚至向外甥女提出建议,让她立下一份遗嘱,言明自己死后将把所有财产捐献给公益机构,这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外甥女的安全。但消息不幸走漏,于是激怒了雅阁星的亲戚,让他们联名把舅舅告上法庭。 由此可见,舅舅接近自己应该不是为了遗产,否则他的内心会被贪婪占据。明蕊把第一条动机“财杀”划掉,紧接着又划掉“仇杀”。舅舅不恨她,也不恨爸爸妈妈,她能通过小黑感觉到。 那是为了什么?明蕊彻底迷茫了。 回到家之后,她躲进房间,打开聊天频道,给祁泽写了一大段道歉并感谢的话,又把今天的事详细叙述一遍。除了小黑和祁泽,她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无处求助。 “不图财的话,他们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有哪一点值得他们觊觎?”祁泽提点一句。在乾元大陆,这样的事并不鲜见,尤其是那些生来就拥有特殊体质的人,很容易被捉去炼成丹药。 明蕊咬着大拇指认真想一想,迟疑道,“除了遗产,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或许就是我的大脑。超脑异能者非常稀少,尤其是脑域开发度达到40%以上的,在帝国应该只有我一个。星网的建造者奥伦博士就是超脑异能者,他非常厉害,等我长大了,会比他还厉害!” “所以最近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脑子,别被人挖走吃掉。想超越奥伦博士,首先你得活着。”祁泽不会用善意的谎言去安慰小姑娘,他必须让她意识到自己处于怎样的危险当中。 明蕊吓得发抖,连忙抱起小黑蹭了蹭。从恐惧排斥到信任依赖,她对小黑的感情发展得十分迅猛。“那我该怎么办呢?”她愁眉苦脸地说道,“报警吗?没有证据,警察不会受理案件,我舅舅也会提前把我杀死。” “什么都不干,等着你舅舅动手。”祁泽慢慢打字,“小黑会保护你,别害怕。” 明蕊盯着这行字,真的不那么害怕了。祁泽哥哥是神级制造师,不会骗人的。 第70章 自从那天晚上联系过后, 祁泽已经很多天没收到小姑娘的私信,但也并不如何担心。有那只布娃娃在, 别说一般人, 连异能者都很难得手。况且他还在布娃娃里留下一缕神识,没有窥探的作用,只是预警,小姑娘一旦遭遇危险, 他这头很快就能感知。 他已经成为全星系炙手可热的人物, 走哪儿都有一大群权贵争相巴结。赫连校长屡次邀请他留下任教,都被他果断拒绝了。这些天又有消息传来, 说帝国准备授予他公爵爵位,并附送一颗星球作为私人领地。 祁泽不在乎爵位, 对私人领地倒是有点兴趣,正满心期待这件事什么时候能达成,就见穆燃在个人网页上发布消息, 广邀帝国排得上号的机甲制造师共同举办一场技术交流大会, 旨在打破技术壁垒, 促进科技进步。 消息一出, 很多机甲制造师在网页下留言, 表示一定会准时参加。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也没端架子, 陆续发文盛赞。网民们纷纷跑来凑热闹,都说穆燃果然是穆家人里的异类,既忧国忧民,又心胸宽大, 是振兴帝国军工事业的中流砥柱。当然,提起穆燃,他们也没忘了把祁泽狠夸一遍,还给两人取了一个共同的外号,叫“帝国双子”。 穆燃看见这个外号是什么心情暂且不得而知,祁泽却感觉膈应极了。他爹什么时候给他生了一个兄弟? “不去!”他转发了这条消息,并坚定拒绝。 “为什么?我诚心诚意地邀请您,希望您摒弃前嫌,共襄盛会。”网民们炸开锅的同时,穆燃立刻跑到评论下留言,态度既恭敬又诚恳,做足了低姿态。 “我的技术不对外交流。” “既然你的技术不愿意对外传播,当初为什么把穆家的技术爆出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懂不懂?”穆燃还没说话,五皇子就坐不住了,亲自开了大号来怼人,“穆家虽有做错,却与穆燃无关,他能意识到技术垄断对国家的危害,进而做出改变,你为什么不能?你就没有一点国家荣誉感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正是因为太清楚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才会在受到迫害时做出相应的反击。你们愿意把自己的技术拿出去交流,那是你们的事,我有权处理我的知识产权。”祁泽一点不怕得罪人。 五皇子气得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道,“你太狭隘了!”在这条回复之下,很多网民对祁大师由崇拜转为失望,又到鄙夷,大骂他不要脸,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许多声名显赫的机甲制造师也站出来,痛批他小人得志,个性猖狂。 “我狭隘是我的事。”祁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事先申明:我的超能机甲改造技术已经被严氏独家买断,你们想从我这儿白拿技术,那是不可能的。技术垄断这个锅我不背,我可不像穆家,宁愿把技术捂烂在手里,也不让外人尝到一点点甜头。我孤身一人,没有家族势力需要发展,也没有家族子弟需要供养,更没有家族产业需要维持,我发明的技术能卖就卖,谁出得起高价谁便中标,诸位在辱骂我的时候还请三思。”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后若有新的技术,感兴趣者可以出钱购买,不用办这种所谓的交流大会。你们打什么主意我太清楚了。我有几条规矩还望诸位牢记:第一,得罪过我的人,别指望从我这儿买到技术;第二,我看不顺眼的人,您请走好;第三,我的技术只卖,不送,趁早歇了占便宜的心思。最后,祝愿穆大师的交流会举办成功。” 这话一出来,原本还想跟风带节奏的人,这时竟一个字都不敢往上打,生怕得罪祁大师,从而绝了今后合作的机会。他们哪里能想到祁大师竟是如此画风清奇的人,那等超高端的改造技术说卖就卖,一点儿不带犹豫的!这能叫心胸狭隘?这简直是大气卓然啊! 这样一比,他之前的言论也就不那么惹人反感了。他说的没错,穆家宁愿把技术捂在手里沤烂,也不让外人尝到一点点甜头,他只是拿出去卖点钱,真的不算什么。这也叫自私自利的话,那穆家叫什么?丧心病狂? 而且他本就是孤身一人,没那么多利益牵扯,手里有技术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兑换一点利益。跟他合作,真比跟穆家合作舒服太多,也放心太多! 当众人被这条消息镇住时,祁泽点开评论网页,把骂过自己的人一一拉黑,尤其是那些身份显赫的,譬如某某家族继承人,某某皇室成员,某某机甲制造师,某某军火商等等。 这一手再次把大伙儿镇住了。 ---- 严君禹听说二伯出关了,立刻回家与他商量该如何处理穆燃。能通过精神力控制那么多台机甲,穆燃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帝国的安全。当然,与他比起来,祁泽的危险性反而更大,但有一句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严君禹看来,祁泽哪儿哪儿都好,就算不好,那也是被人逼的。 “我看见前几天的新闻了,五皇子夫夫疑似被一台微型机甲追杀,这是祁泽干的吧?”严中逵满脸凝重地询问。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凶手是谁,我们不能凭空臆测。”严君禹十分正直地说道。 “行,我不问这件事,”严中逵有点无奈,“你也看见了,这两个人的能力早已超出常人太多,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遏制!你想怎么对付穆燃?把他除掉?如果一次性不成功,你想他会怎么反击?这次是九台机甲,下次没准是十台,百台,千台!” “所以我才会如此担心。如果不遏制他,他随时能组建一支私人机甲部队,叛出帝国,甚至重创帝国都有可能。” “你怎么不担心你的小朋友?他随便做一个机甲模型都比T4厉害,灭了帝国岂不轻而易举?”严中逵冷声质问。 “他不会。”严君禹想也不想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严中逵反问。 “瞎担心什么,我也觉得小泽不会。”严老爷子笑呵呵地走进来,“我活了几百岁,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挺准的。跟穆燃那种野心勃勃的人比起来,小泽只能用不思进取形容。你看看他发的消息,太有个性了。” 老爷子拍打光秃秃的脑袋,笑道,“不行,我得站个队!君禹,来来来,登录咱们第六军团官网,把咱们买断超能机甲改造技术的消息发出去。这帮龟孙子,想白拿人家的技术又不明说,搞什么交流大会,太他妈龌龊!穆燃自从跟五皇子在一起之后,手段真是越来越不堪了,这背后要是没有赫连钊的授意,老子打死也不信。” 严君禹立刻打开智脑,发现网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有人不相信祁泽竟然会把那么高端的技术卖掉,而且还是一手卖断,这样岂不亏死?其余五大世家急坏了,正疯狂给第六军团的高层发私信,询问事件真相。 穆燃举办交流会不但获得皇室的大力支持,也有他们在背后推动,目的都是为了祁泽手里的技术。结果坑刚挖好,他们反倒结结实实摔了进去,还把祁大师得罪死了,心里那个疼啊! 严君禹大致翻了翻网页,了解到事件经过,不免低笑起来。除了自己,目前似乎没人能成功坑到祁泽?他心里满是愉悦,反复斟酌用词,又修改几遍,这才把消息发布出去——@祁大师,日前经友好协商,我军已于本月六号成功签署合约,买断了祁大师发明的超能机甲改造技术,目前已圆满改造三台机甲,效果喜人。谢谢祁大师的慷慨,希望再次与您合作。 妈的!竟然是真的!其他五大世家气坏了,皇帝赫连钊更是差点砸了玉玺。早知道祁泽为了钱什么都卖,他们何必拿国家大义去逼迫他?直接给钱不是更爽快更放心?出了穆韫那样的野心家,他们哪能想到祁大师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眼里只有钱? 为了带动节奏,他们还派遣家族小辈去祁泽的网页下指责谩骂,现在一一被拉黑,还被拒绝合作,心头简直滴血!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啊!有几个军火商因为太过懊悔,竟差点吐血。 谁是帝国最不能得罪的人?经此一事,这个问题终于得到解答:一是祁大师,气不顺就翻脸,任你怎么围攻也不怕;二是严家主,除开开阳,严氏竟同时拥有三台超能机甲,以后还会更多,这战斗力已能与整个国家抗衡。 至此,帝国的军事平衡终于被打破,不但皇室地位不保,其他五大世家也岌岌可危。但姜还是老的辣,严老爷子当然不会让严家成为众矢之的,与大师协商过后决定出让这一技术,所得利益全部用来建造大师的工作室。 这个人情承大了,其余五家哪怕心头再不爽,也得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真正了解这一技术后,他们对祁泽的忌惮反而没那么深了,技术是好技术,作用也非常大,却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可怕。开启一次狂战模式就会导致机甲报废,除了关键时刻用来救命,好像也没有别的亮点。 穆燃通过皇室拿到技术,心弦顿时一松。 “提纯负能量?”与他交流的神秘人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忽然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负能量的作用,为什么我一直没想到?” 智脑发出滋啦啦的干扰声,然后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报废了。神秘人不知所踪,穆燃只好摘掉智脑,重新申请一个。他很生气,不是气祁泽或神秘人,而是气自己思维僵化、故步自封。如果他也像祁泽那样,大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什么可能性都尝试一下,取得的成果不会只有现在这点。 想罢,他一头扎进实验室,认真钻研起来。 继严家公布与祁大师合作的消息后,李氏也发表声明,宣称祁大师将为李少主重新打造一副身体,李少主复出在即,敬请期待。这个消息像重磅鱼雷一样,刚投入星网就把许多深度潜水的网民炸了出来。 “难怪李少主忽然进入公众视野,原来是因为与祁大师搭上了线!期待战斗英雄地回归!”这是兴奋难耐的粉丝。 “祁大师还未出名,李少主和严少主就已经聚拢在他身边,特种人的眼光果然精准!”这是人种论者。 “放屁,除了这两位少主,怎么没见其他少主发现祁大师的特别之处?眼光好跟是不是特种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看看五皇子和杜少主的网页,他们不也嘲讽严少主选了一个碳基人吗?别以为删除评论就万事大吉了,我们会截图!” 这条评论一出,许多人开始挖坟,谁谁谁讽刺过祁大师,谁谁谁嘲笑过严少主,谁谁谁骂祁大师是短命鬼,全被他们截图放出来。被曝光的都是帝校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但被家中长辈抓回去一顿臭骂,自己也感到十分丢人。如果当初是自己绑定了祁大师,现在哪里还有严君禹的风光?只可惜白日梦好做,后悔药却没有,他们只能在心里意淫一下而已。 这些事沸沸扬扬闹了很久,刚平息,又有一条重磅消息公布出来——联邦将首次与帝国进行联合军演,地点定在战神星。联邦与帝国关系向来紧张,除非发生虫族入侵这种危及全星系安全的大灾难,否则少有合作。 不用想也知道,联邦能摒弃政治观念与意识形态的不同,主动与帝国交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祁泽身上。他的超能机甲改造技术如果不被说破,确实能达到极大的震慑效果。联邦首脑已经连续十几天睡不着觉,那感觉就像上古时期□□刚被发明出来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利剑悬颈的焦虑。 为了得到这项技术,联邦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于是便有了这场联合军演。帝国之所以不拒绝,也是为了打探联邦的底牌。六大军团均会参与演习,而严君禹将驾驶开阳,为两国民众做一次实战表演。 军演开始当天,战神星迎来了各国权贵,祁泽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座位非常靠前。李子谦和孟魁坐在他左边,欧阳晔以保镖的身份得到邀请函,此时正坐在他右边。飞行摄录仪频频在祁大师头顶盘旋,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拍成特写。与一众首脑、权贵、明星比起来,他才是全场的焦点。 “我去上个洗手间。”祁泽拍拍欧阳晔僵硬的肩膀,安慰道,“放松点,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绑架我,除非他们脑子进水了。” “万一呢?”欧阳晔紧紧握着风林火海,强硬道,“我陪你去。” “我和阿魁也去。”李子谦微笑开口。 “你们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连上厕所也要手拉手一起去?”祁泽忍不住吐槽,却也没拒绝大家的好意,上完厕所出来,发现走廊尽头站着一名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姑娘,三头身的比例,比一旁的花盆还矮那么一大截,怎么梳也梳不整齐的小卷毛在头顶四处乱翘着。 “祁泽哥哥!”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布娃娃,怯生生地喊道。 “哟,我的小朋友今天也来了,我过去一下,你们不用跟着。”祁泽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视线在小姑娘身上转了一圈,问道,“你没被吃掉?” 明蕊摸摸脑门,小声道,“没有,他们大概还在考虑该怎么吃掉我。我能感觉到舅妈很急切,但舅舅却一直很冷静,所以这件事一定是我舅舅主使的。”说着说着大眼睛便开始泛红,四处乱翘的小卷毛也耷拉下来。 “这么白胖的小娃娃,当然得清蒸才好吃。”祁泽蹲下身,故意吓唬小姑娘。明蕊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反倒捂着小嘴笑起来。通过布娃娃,她能感受到祁泽大师的内心,没有同情或怜悯,只有温暖的关怀。他不像赵达哥哥那样会哄人,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军演现场你也能来,看来你舅舅不是普通人?”这一点资料上有记载,但祁泽全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前是穆氏军工厂的技术顾问,专门负责网络维护,现在为五皇子工作,是信息化部队的工程师。”明蕊举起小黑,真挚道,“我是专门来谢谢祁泽哥哥的,谢谢你把小黑送到我身边,它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最好的朋友。如果我能平安长大,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得了,别尽拍我马屁,努力活着吧!”祁泽捏捏小姑娘的腮肉,并未大包大揽地表示会为她解决一切麻烦。 “蕊蕊,你在哪儿?蕊蕊?”不远处传来一道焦急的呼唤声,不一会儿,一位打扮奢华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拐角,看见明蕊后大松口气,连忙跑过来,再看清与她说话的人,不禁又是一骇。 “祁大师您好!”她看上去激动极了,但内心却满是恐惧,试探道,“您认识我家蕊蕊?” “我看她总在这边打转,觉得奇怪就问一句,原来是贪玩迷路了。你来得倒也巧,我正想把她送回去。这里人多手杂,你们注意点。”祁泽拍拍小姑娘发顶,玩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 “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注意。谢谢大师!”方媛连连弯腰致谢。 明蕊一把搂住她小腿,仰着小脸,甜滋滋地说道,“舅妈,蕊蕊错了,蕊蕊再也不乱跑了。舅妈是不是急坏了?蕊蕊亲你一口就好了。”边说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被方媛托起后亲了她一口,脸上只有乖巧与讨好,不见半点僵硬或不自然的神色。 祁泽挑高一边眉梢,心里默默为小姑娘的演技点了一个赞。习惯了极度的恐惧之后,她明显黑化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模样像极了小黑。不同的是,小黑在垂涎方媛的灵魂与脑髓,她却想把方媛的思想拽出来探个究竟。也不知二者相比,哪个更狠。 继造出一个小怪物后,祁泽似乎又培养了一个小怪物,但他丝毫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错。遭受侵害时不想着反击,难道躺下等死吗?“再见吧。”他随意摆手,转身离开。 “祁泽哥哥再见!”明蕊趴在方媛肩头,小胖手飞快舞动。 “她被你染黑了。”李子谦对慢慢走过来的少年说道,“不是引申义,而是字面上的意思。她脑部的黑气已经笼罩住全身,在我眼里,她就是一团黑雾,最浓郁的点就是她手里的布娃娃。你对布娃娃做了什么?刚缝好的时候它只有一点黑,如今却在拼命吸收周围环境中的黑气,然后灌入小姑娘体内。” “她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祁泽低声开口,“我只是给布娃娃注入一丝生气,它的灵魂是明蕊赠予的。他们已经连为一体,渴望变强的想法有多大,黑气就有多浓。原本会一点一点蚕食掉她脑部的黑气,现在反而被她同化,只不知那位想对她下手的好舅舅,能不能消受这颗黑透的大脑。看见她那副样子,你怕了吗?” 李子谦思忖片刻,摇头道,“不,恰恰相反,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如果抵挡不了黑暗地侵袭,与之同化其实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当然,这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 “在困难面前选择了懦弱与逃避,才会产生所谓的无路可走的绝境。人只要活着,什么办法不可想?”祁泽摆手道,“走吧,去观赏台。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除天枢之外的超能机甲,也不知性能怎么样。” 李子谦细细琢磨少年的话,心里觉得无比轻松。 第71章 这次联合军演的规模很大, 几千台机甲同时启动的场面震撼了不少人,喷射器造成的冲击波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若没有能量膜地保护, 恐怕会把看台给掀翻。 祁泽先去觐见了皇帝陛下和联邦首脑,与两人座谈片刻,这才回到李子谦身边。他对外公布的身份是海皇星孤儿,但遇见这种大场面, 却一点儿也不胆怯, 哪怕面对黑眼星系最具实权的几位人物,也能做到不卑不亢, 侃侃而谈。于是渐渐的,有人猜测他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后代, 也有人猜测他来自于外星系,是华夏遗族,但不管哪种猜测, 都给他的身份镀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他俊美的脸庞, 优雅的举止, 充满古韵的谈吐, 令他迅速成为帝国民众争相追捧的明星。 机甲对抗赛精彩纷呈, 却依然有几十台飞行摄录仪围绕祁大师拍个不停。祁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悄声问道,“严君禹什么时候出场?” “他应该是压轴,比赛结束才会上场。”李子谦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 “你专门在等他?” “要不然我来战神星干嘛?观光度假?”祁泽摆手,“我最讨厌应酬。” 李子谦笑而不语,再看向台下时忽然感到意兴阑珊。其实他也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却愿意为了某人做出改变……接下来的比赛,两人都无心观看,一个出神地想着心事,一个低头玩游戏。欧阳晔和孟魁倒是挺乐在其中,两颗大脑袋凑在一块儿,聊得热火朝天。 对抗赛结束后,联邦和帝国同时派出两台超能机甲做花式表演,即便没有任何性能或火力展示,民众也看得津津有味。祁泽闪亮无比的眼睛变成了死鱼眼,咬牙道,“这就是传说中最吸引人的环节?还不如对抗赛好看呢!他们为什么不打一架?在天上蹿来蹿去,偶尔分开,偶尔交叉,偶尔空翻,谁不会?” 李子谦苦笑道,“超能机甲火力太强大,一旦在空中交战,别提下面这些观众,恐怕连战神星都会被摧毁,谁敢玩真的?把超能机甲拿出来只是让民众看个热闹而已。” 祁泽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里不想动了。早知道是这种表演,他何必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在家里炼器多好?刚想到这里,两台超能机甲就结束了表演,开始慢慢下降,却不知怎的,其中一台忽然失去平衡,从空中掉了下来,赫然是严君禹驾驶的开阳。 “啊啊啊啊,怎么回事?”观众吓得惨叫连连,贵宾区的权贵们也都勃然变色。正准备喝水的穆燃手一松,弄掉了杯子,腿上贱落许多水珠。但他丝毫感觉也没有,只是极力睁大眼睛,惶惶不安地看着这一幕,当机甲快触底时终于撇开脸,不忍目睹。 上一秒还软得像面团的祁泽,下一秒却猛然站起来。由于身边坐满了人,没地方可以出去,他竟想也不想就跳上桌面,踩着别人的肩膀朝看台下冲。他心里慌得很,总觉得会出事,然而刚跑出去几米远,失控中的机甲却忽然点燃喷射器,以一个漂亮的腾跃动作扭转死局,稳稳当当落地。 公共全息屏立刻播放烟花盛开的画面,然后一遍又一遍倒回之前的场景,并标注了开阳与地面的距离,半米,仅半米它们就会撞击在一起,形成威力巨大的冲击波,把看台上的所有观众裹挟进去,搅成肉泥。 毫无疑问,这是花式表演中最危险的一个项目——极限坠落。操控者会在机甲升至高空后忽然关闭引擎,让它呈自由落体下坠,在离地半米时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引擎,拉升机甲,完成腾跃、翻转和落地动作。 许多爱玩命的机甲驾驶员喜欢这么干,但他们用的都是民用机甲,体积轻巧,容易掌控。用战斗机甲做这个动作的人很少,更别提超能机甲。超能机甲的灵敏度比任何机甲都高,但要灵活操控它,需要调动的精神力总量也非常巨大,若精神力跟不上,一个不好就玩脱了。自己受伤还是小事,压死几个国家首脑,那就是涉及国家安全的重大问题。 谁也不明白临到结束时,严君禹为什么会突然玩这一手,所幸他的胆量与实力成正比,动作完成得既干净又漂亮,狠狠吓住观众的同时,也大大给帝国长了一回脸。欢呼声和叫好声在看台上空回荡,各国首脑纷纷起立鼓掌。 被祁泽踩了肩膀和脑袋的观众原本还非常生气,定睛一看,这人竟是祁大师,连忙把怒气一收,摆出一张谄媚的笑脸。他们托起祁大师,小心翼翼地把人送回座位,还安慰他别担心,刚才那只是表演,没出问题。 “真的没问题?”祁泽谢过众人,附在李子谦耳边说道,“严君禹是什么性格我还能不了解?他这人稳妥得很,越是遇见大场面,越沉得住气,绝不会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做这种冒冒失失的表演。什么极限坠落,我看是机甲出故障了!” “未必没打招呼,万一是军部安排的彩蛋呢?我找人去问一问。”李子谦拍拍少年肩膀,然后让孟魁去找坐在主席台那边的李家主。 “那绝对不是机甲故障,就是极限坠落!”欧阳晔彻底被严少帅征服了,激动道,“妈的,早知道严君禹是这样的大帅逼,老子早就去抱他的金大腿了!他驾驶机甲的技术简直超神,比上次连斩十台改造机甲还酷炫!唉,你看,他下来了!”话落朝场中指去。 严君禹跳下机甲,伸出手与联邦那位驾驶员交握,并向看台这边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大踏步退场,一举一动皆从容不迫,丝毫不像遭遇险状的样子。祁泽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坐在主席台,微笑拍手的严老爷子,这才放下高悬的心。没出事就好。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手脚并用爬上桌面,又踩着人头和肩膀冲下看台的狼狈举动,早已被飞行摄录仪传到星网上去。网民开始揣测他与严少主的真实关系,并言之凿凿地表示:祁大师一定对严少主爱得深沉,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眼下,祁泽还不知道自己的绯闻已经成为全星系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正试图拨打严君禹的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应,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拨过来,嗓音听上去很沙哑,“小泽,怎么了?” “你没出什么事吧?”心慌的感觉再次来袭,令祁泽狠狠皱眉。 “我没事,最近筹备军演,有点累。刚才吓到你了吗?”严君禹温柔地笑起来,“别担心,那是事先安排好的项目。这是帝国主场,怎么也得让各位来宾见识一下帝国的实力。” “确实吓到我了,”祁泽也没矫情,坦诚道,“我以为你出事了。以后别这么玩,一个弄不好就把命玩丢了。” “我知道。”严君禹沉默很久才继续开口,“我这边还有事,最近两个月都不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别挑食,别饿着自己,别一头扎进工作室就忘了休息……”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一啰嗦起来就没完。”祁泽最怕听他念叨,连忙掐断电话,揉揉耳朵。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打那之后,严君禹果然没再回宿舍,电话和短讯也慢慢变少。祁泽忙着给李子谦打造身体,倒也没怎么在意,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 ---- 李宅,客厅。 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主位,李家主和李夫人反而屈居客座。机器人管家端来一壶茶,替老人斟满后悄悄退至角落。当老人端起茶杯啜饮时,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哪怕李家二叔急得挠心挠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老人的雅兴。 “外星球培育的茶,到底比不上母星的茶好喝。”老人徐徐叹了一口气。他是上一届族长,威望极盛,一般不爱管事,但只要一开腔,就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子谦呢?何时回来?”他放下茶杯,闭眼沉吟。 “在路上了,十分钟之内就到。”李家主毕恭毕敬开口,“老族长,您今天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打算……” “你以为呢?”老人连眼皮都懒得掀。 李家二房虽低眉敛目,却都不约而同地翘起嘴角。 “可是我已经联系到祁大师,正准备给子谦换一副身体,你们就算想换继承人,也得等子谦恢复之后再换吧?”李家主语气略带不满。 “换了身体又如何?”老人极为固执,“他以前换的那些义肢,你当我没看见?三天两头坏一次,光是给他寻摸材料,你们就花费了多少资金?最后又得到什么好结果?他不照样是一个废人?祁大师本事再高,还能让他重新复原不成?子谦刚出事那会儿就有人提出换继承人,我念在他是战斗英雄的份上阻了一次。现在二十年过去了,李家由于没有领头羊,现在没落到了什么地步,你难道看不见吗?人都有私心,我能理解,但你也要为家族考虑,否则我连你这个家主也一并换掉。” “可大师说过,能让子谦恢复到巅峰状态。”李夫人反驳道。 老人轻蔑地笑起来,“什么祁大师,装神弄鬼而已。他那个所谓的超能机甲改造技术,说穿了只是糊弄人的玩意儿,用一次就废掉一台机甲,纯粹是烧钱玩。我承认他创意新颖,技术一流,却还没厉害到成神的地步。义肢再坚固,能与特种人原本的身体相比吗?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大师不是骗子。你们再给我们一点时间,等子谦装上义肢再提换继承人的事不行吗?”李家主低声请求。 “我已经给了你们二十年时间,还不够?”老人反问。 “换掉子谦后,谁来当少家主?李子诚?”李家主怒道,“他是什么货色,您老不至于看不清楚。” 李家二房齐齐抬头,眼神怨毒。老人瞥他们一样,轻笑道,“我当初能挑中你担任家主,你就该相信我的眼光。李子诚不行,但子旭可以。你们觉得呢?” 一直隐在人后的,老人的曾孙李子旭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一一向众人颔首微笑。他是2S级的异能者,虽然没考上帝校,却也进入了排名第二的塔卡军事学院进修,此前一直居住在塔卡星,很少回来,在家族子弟中并不显眼。但此时此刻,当他主动站出来,众人才猛然意识到:比起李子诚,一向低调内敛的李子旭才是少族长的最好人选。 难怪老族长愿意出山,却不是为二房出头,而是给曾孙铺路来了。 李家主看看气到头顶冒烟的李子诚,再看看不卑不亢、不慌不乱的李子旭,顿时哑然。他并不觉得李子旭比自己的儿子优秀多少,但在儿子不能恢复的情况下,把李家交给李子旭或许才是正确选择。 还要继续为儿子斡旋吗?李家主进退两难,李夫人也无话可说。恰在此时,外面传来飞车的引擎声,不一会儿,孟魁推着李子谦走进来,身边跟着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 “老族长,您来了。我为您介绍,这是祁大师,”李子谦笑容满面地为两方做介绍,“祁大师,这是我们李氏家族的上一任族长,李冶宁先生,3S级的金系异能者。” “祁大师您好。”别看刚才李冶宁损祁泽时一点儿不留情面,但到了本人跟前,照旧摆出以礼相待的模样。 “你好。”祁泽却很不耐烦这种应酬,直言道,“我来帮李少主安装义肢,麻烦夫人找个清净地方。” “义肢做好了吗?”李夫人喜出望外,连忙把人引到楼上,“大师请这边走,我们早就为您准备好了工作室。镇海啊,你招待客人,我去看看儿子。”说着说着人已消失在电梯门后,丝毫不顾忌满堂宾客。 李家主也坐立难安起来,干脆一拍大腿,妥协道,“行吧,继承人你们想换就换,我们一家三口到时候搬出主宅,去附属星生活。”至于天枢报废的事,他瞒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把压力交给族人了。 老人满意颔首,李子旭却微笑道,“李叔,我们不是来逼迫您的,既然您说让我们等大哥换好义肢再谈,那我们等等他也无妨。” “对,那就等等子谦吧。”曾孙已经获得族人认可,适时摆出一点低姿态也是很有必要的。老人对曾孙不骄不躁的表现非常满意,连口感不那么纯正的茶叶都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气到快吐血的李子诚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诡异地笑起来。 顶楼工作间内,祁泽正把做好的四肢、丹田、魔种一一摆放在桌面上,然后开始拆卸李子谦的义肢。李夫人不忍心看儿子千疮百孔的身体,连忙红着眼眶躲开。 “邓峰是个人才,竟然把驱动器放进你的腹部。”祁泽把一个涡轮式驱动器从李子谦的腹部取出来,又拆掉封堵伤口的钢板,露出持续腐烂的脏器。若非李子谦是特种人,自愈能力非常强,恐怕活不到现在。 没了驱动器提供能量,李子谦的双腿彻底不能动了,孟魁连忙把人抱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摆正。 “紧张吗?”祁泽一边拧开机械腿上的螺丝钉,一边淡笑询问。 “不紧张,”李子谦专注地看着他,“我相信你,所以一点儿也不紧张。” “这个回答我给满分。”祁泽取下双腿,卸掉双手,把打造好的四肢、丹田一一安上去。黑晶还未接触李子谦的身体便涌出一股浓浓的黑气,这黑气与断口处的黑气互相接触、彼此试探,虽还是泾渭分明的两团,却隐隐有了融合之兆。 孟魁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些黑气。 李夫人起初不敢看,察觉到孟魁和儿子的紧张,这才悄悄走过来,然后捂住嘴,以免自己惊声尖叫起来。只见两团黑气似乎认可了彼此“系出同源”的身份,终于彻底交融在一起,而原本始终无法愈合的伤口正快速长出肌肉、经脉和骨头。 奇迹正在发生:用晶石打造的义肢竟与李子谦的血肉之躯连成一个整体,它们能弯曲,有触觉,也十分强健,如果忽略掉截然不同的颜色,就仿佛母体孕育出的一般。 李夫人又惊又喜,眼泪看着看着就下来了。 与此同时,李子谦正遭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当少年把魔种放进他快合拢的腹部时,这痛苦瞬间达到顶点。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彻李宅,哪怕有隔音墙的阻挡,也依然令人心惊。李家主额头布满冷汗,频频朝楼上看去。老人拧眉道,“这是怎么了?安装义肢而已,为什么叫得这么惨烈?会不会出事了?我就说祁泽靠不住,十八岁的小子,毛都没长齐!” “□□,您别担心,我上去看看。” 李子旭边说边站起来,却被机器人管家拦住了,“对不起,您没有擅自进入顶层的权限,请回座。” 李子旭表情不变,目光却冷了冷,看向李家主问道,“李叔,您不上去吗?” “不用,有你阿姨在那儿守着,不会出事。喝茶,大家都喝茶。”李镇海不愧叫李镇海,挺镇得住,在儿子持续不断地惨嚎声中继续招待客人。 而楼上的李夫人已经快哭瞎了,想抱一抱儿子却又害怕弄伤他。只见四肢俱全的李子谦正蜷缩在地上,原本完好的躯干部位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红色粘液,像血又不是血,味道难闻极了,不过片刻就淌了满地。 祁泽站在不远处,扬声道,“坚持住。多撑一秒是天堂,少撑一秒下地狱,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全看你自己了!” 哪怕在极度痛苦中,李子谦似乎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手指抠入地板,一点一点向他爬去,仿佛他所在的方向就是天堂。一米,两米,地上留下一条黑红的印记,当他离少年仅咫尺之遥时,黑红粘液终于流尽,他的身体被一层黑色鳞片层层叠叠覆盖,原本的金褐色竖瞳变成暗红色,看着诡异极了。 李夫人吓呆了,骇然道,“大师,子谦这是怎么了?他身上有鹰族血统,要长也应该长羽毛才对,怎么长出了鳞片?我们鹰族从来没有长鳞片的!” “我给他打造的义肢里含有龙筋,他大概是变异了。”祁泽蹲下身摸了摸鳞片,立刻给仓皇不定的李夫人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们鹰族的至高神不是金鹏吗?金鹏就是鲲鹏,能飞天也能入海,在天上是鸟,在水里是鱼,长鳞片很正常。” “金鹏是鲲鹏?古字典里记载的神兽?”李夫人立刻被唬住了。 祁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错。所以你带他回族里时完全不用担心,他的血统还是很纯正的。”心里却默默对血统突变的李少主说了一声对不起。 “啊,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至高神保佑!您的子民永远信奉您!”李夫人做了个祈祷的动作,然后跪下去,把不再痛苦嘶吼的儿子抱进怀里,轻轻抹掉他脸上的粘液。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腥臭难闻,反倒喜极而泣。在黑色鳞片的覆盖下,她感觉到了儿子的体温与脉搏,那么灼热,那么强劲。 “他痊愈了吗?彻彻底底痊愈了?”她看向祁泽,双眼亮得吓人。 “算是吧,等他适应了这颗魔种的力量,你们可以为他寻找更强大的魔种,届时再来找我,我帮他换上。”祁泽屏住呼吸,摆手道,“先带他回去清洗一下吧,他很快就能醒。” “好好好,我马上带他去洗澡。”李夫人是个女汉子,将两百多斤重的儿子一把扛起来,哽咽道,“大师谢谢您,只要您用得上,我们李家愿意为您做任何事!”话落大踏步出了工作间。 楼下,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动的李家主反而焦躁起来。 第72章 半个小时过去了, 楼上依然没有动静,李家主额冒冷汗, 坐立难安, 只盼望下一秒,妻子便带着健健康康的儿子从电梯门里走出来。察觉到他的失态,李子旭反而耐下心来,默默等了片刻才道, “刚才大哥叫得那么惨烈, 想来是出了什么状况。李叔您真的不上去看一看?” “额,再等等吧。”李镇海看了看时间, 强笑道。 “还等什么?我实在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帝都那么多高明的机械师你不请, 偏偏找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他能比邓峰更厉害?你听听刚才那些动静,这是安装义肢还是杀人呢?”李冶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不是不尊重九级机甲制造师,而是信不过一个未成年的毫无经验的孩子。 “由于元素之力地侵蚀, 子谦的伤口总无法愈合, 安装义肢时难免碰到腐肉, 令他伤上加伤, 叫得大声一点也难免。”李镇海不会为了族老的几句话就去怀疑祁大师。 “大哥向来坚强, 当初伤成那样也不见他喊一声痛, 今天却如此失态,我听了实在放心不下。”李子旭拧眉道,“李叔,您还是去看一眼吧, 我们在客厅等您。我知道大哥自尊心强,不会让人看见他狼狈的一面,但我们都是一家人,又哪里能不担忧?一旦确定他平安无事,我们马上就走,改立继承人的事也算了,等他恢复再说。” 曾孙这番话既深明大义,又有礼有节,可谓做足了姿态。李冶宁不由点点头,心中十分满意。 李镇海却气得想骂人:你他妈的口口声声说我儿子自尊心强,不想伤害他,为什么刚才惨叫起来的时候不走,却还稳稳当当地坐着?现在好了,我儿子生死不明,你他妈站出来,硬是逼老子上去确认他的状况,你这是巴不得尽早欣赏他最为狼狈的一面呢! 但没有族人能理解李镇海的心情,七嘴八舌地催他上去看看。 李子旭担忧的表情越来越浓,在楼梯口走了两圈,仿佛一筹莫展。但私心里,他想的却不是李子谦的安危,而是日后自己该如何接手家族。装义肢的情形他不是没见过,哪怕碰到伤口也不可能叫得如此惨烈,一定是祁泽操作不当,惹出祸事了!他是2S级的特种人,耳目更为灵敏,又怎会听不见夹杂在惨叫声中的李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果不是亲儿子出了大事,做母亲的能哭成这样?难道李子谦快死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李子旭心里便狠狠一跳,然后便浮起一丝隐秘的窃喜。李子谦在军团中余威犹存,很多将领只听从他的号令,恐怕不会轻易接受一个新的继承人。但如果他死了呢? 窃喜的心情慢慢扩大,李子旭越发急切地想确定李子谦的安危。他看向李家主,正要说话,却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少顷,李子谦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而不是残疾人专用的电梯间里。 他穿着一套纯白色军装,胸前佩戴着金色绶带,微微濡湿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俊美逼人的脸庞。他原本金褐色的眼瞳此刻竟变成了纯黑色,修长有力的双腿裹在军靴里,缓慢而又沉稳地走过拐角,下到客厅,每踏出一步便似踏在众人心尖上。 李夫人挽着一名俊美的少年,跟随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二十年了,众人再没见她这样笑过。 “大师您请坐。”李子谦微微弯腰,态度恭敬,待少年和母亲坐定,这才看向父亲,笑着摆了摆手。李家主立刻镇定下来,眼中放射出喜悦的光芒。他的儿子好了?彻底康复了? “让诸位久等。”李子谦在老族长对面坐下,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徐徐道,“现在可以讨论换继承人的事了。先说好,如果继任者不够优秀,我不会同意把家族未来交到这人手里。” 李子旭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个遍,表情十分惊讶。他看不出李子谦有任何不妥之处,然而这正是最不妥的地方。他虽然戴着手套,却不难看出指关节的形状;双腿穿着军靴,却能隔着皮料看清偾张的肌肉纹理。他一举一动皆强健有力,仿佛曾经那个孱弱无比的半死人从未存在过。 他站起来了,完完全全,稳稳当当! “大哥,您康复了?”李子旭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刚才坐着轮椅走进来的李少帅。 “没错。你想接管家族,可以,先赢过我再说。我不是贪恋这个位置,只是不放心家族的未来。老族长,您说是吗?”李子谦朝李冶宁看去。 被人用原话堵回来,老族长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他满心以为李子谦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邓峰为他安装的义肢起初不也用得很溜吗?最后如何?不到半个月就烂成一堆废铁!这次不用等半月,打一场便好,看看这些螺丝钉、齿轮、纽带、轴承能经受住几次撞击。别打着打着散了架,那可丢脸了! 心里想着别丢脸,老族长却半点脸面也不给李子谦留,拍板道,“去训练场,我倒要看看你恢复了几成实力。” “恢复了几成暂时不好说,但肯定能扛得起李家大旗。”李子谦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解开纽扣,脱掉外套,露出穿着衬衫的强壮躯体。没有多余的支架和动力装置,而是宛如新生一般的躯体,他感到轻松极了,胸口淤积了太多狂喜却无处发泄,只想找个人狠狠干一架。 走在他身侧的李子旭头皮发麻,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了。但是怎么可能呢?再好用的义肢也只是义肢而已,轻轻一拧就能折断。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子诚悄悄吐出一口气,然后揉了揉上次被堂哥扭断的右手。他有预感,今天这场比斗绝对会大出所有人意料。李冶宁摆了二房一道,殊不知二房如此着急,怕的就是祁大师帮李子谦装好义肢。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都是最蠢的。 心思各异中,一行人走到地下训练场。李子谦搬来一张软椅,让祁泽落座,又把自己的军装递过去,柔声道,“帮我拿一下。” “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自己改装的躯体,祁泽哪能不知道威力?虽然没达到3S级,但解决一个2S初期的异能者却不成问题。 听见这话的李子诚忍不住抖了抖,李子旭却轻蔑地笑起来,“大哥,拼尽全力是对对手的最高尊重。我尊重您,也希望您同样尊重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李子谦徐徐点头。 两人踏入比斗场,开启能量膜,把围观的族人隔绝起来。李子旭三两下脱掉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健硕的肌肉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光。他十分注重修炼,进入战斗状态的速度非常快,只短短一秒钟就利用液态金属给自己体表镀了一层防护膜,紧接着腕部、肘部、指节处,均长出一柄柄弯刀,模样有些恐怖。这已经脱离人类的外形,更接近武器。 看见堂弟已做好准备,李子谦这才不慌不忙地脱掉衬衫。 原本兴致勃勃的族人,此时皆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子谦根本就没安装什么义肢,更不见支架、轴承、金属零件等玩意儿!他的双手和腹部完好无缺,并被一层黑色的鳞片覆盖。当他走到灯光下时,鳞片散发出幽冷的光芒,骇人极了。 “那,那是什么?”老族长语无伦次道,“他的双手什么时候长出来了?不是说安装义肢吗?他拥有鹰族血统,为什么不长羽毛,反而长鳞片?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生化实验?改造基因?物种融合?好哇,你们好大的胆子!那是犯法的!” 李夫人骄傲道,“□□,您有所不知,我们鹰族的至高神是鲲鹏,在天是鸟,入水化鱼,子谦因祸得福,觉醒了至高神的血统。您若是不信可以给他做DNA测试,看看我们有没有在他的基因里添加不该添加的东西。” 李夫人敢这么说,自然是查过的。儿子的基因并未发生改变,他只是觉醒了先祖的力量。 作为谣言的散播者,祁泽默默捂脸,十分心虚。 但李冶宁显然被唬住了,骇然道,“鲲鹏?你们鹰族的至高神不是金鹏吗?” “您难道不知道吗?金鹏就是鲲鹏。”李夫人打开网页,同时找出穆氏古字典和祁氏古字典,用上面的文字和图片为自己佐证,“您好好看看鲲鹏的注解。看看它变成鸟儿是什么模样,这就是我们鹰族的至高神!” 人类入住黑眼星系时经历了一个文化被侵略和侵略的过程。当他们弱小时,外星原住民认为他们是自己遗留在地球的后代,并举出许多例证。当他们强大后,便反过来宣扬外星原住民是地球人的后代,也举出了很多例证。如此这般闹腾了几千年,现在谁也说不清谁是谁的后代,但彼此的文化却互相交融,产生了雷同之处。 鹰族的至高神到底是金鹏还是鲲鹏,或别的什么鸟儿,这一点连李夫人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单纯觉得鲲鹏看上去比金鹏更厉害而已。尤其儿子长了鳞片之后,她对这一点更是深信不疑,立刻给族人发去消息。 于是半个月之后,鹰族首领举行了一场重要会议,决定正式把至高神更名为鲲鹏,并修改了图腾,然后对全星系发布。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看见堂哥的身体变化,李子旭也狠狠吃了一惊,拧眉道,“你参加了生化实验?” “什么生化实验?你想的太多了。”李子谦扭扭脖子,笑得惬意。他丝毫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可怖,战意一动,黑色鳞片就蔓延全身,最后竟爬上脖颈,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几块斑驳的痕迹。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反而令他增添了几分邪气,配上黑红竖瞳,看上去着实吓人。 李子旭心里发紧,却也没怯场,立刻迎击上去。两条矫健的身影在半空中缠斗,拳拳到肉的闷响声密集传来,令人头皮发麻。李子诚捂着胸口藏在人后,庆幸自己没冲上去当大堂哥的沙包。他父母也都惊出一身冷汗。 当了二十年的废人,刚痊愈,还未经过复健,就能与2S级的李子旭打成平手,李子谦巅峰期的实力又会如何?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出现在族人的脑海,也让他们对改立少帅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李子旭原本就打算拼尽全力,上场之后更未留手。但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祁大师根本没给大哥安装义肢,这一切都是欺骗世人的幌子!大哥的手脚一定是自己长出来的,否则不可能如此强劲灵活。每一次碰撞,他都能感觉到体表的金属隔层凹下去一块,并产生无数裂缝,而大哥至今都没动用异能,只是凭借肉体的力量进行反击。他体表的鳞片无比坚硬,被利刃劈砍时别说留下伤口,连道划痕都没有,唯有四溅的火星才能证明他有被攻击到。 李子旭不甘极了,招式也越发狠毒,把双手化成尖刀,刀刀直插堂哥要害,心脏、双眼、下腹,只要能伤到对方,就能拯救他岌岌可危的尊严。 “堂弟,比斗结束了。”李子谦彻底熟悉了新躯体,覆盖鳞片的双手忽然化为兽爪,将直刺自己双眼的尖刀折成两截,一掌把对方拍下比斗场。他举起双手,不,说是双爪或许更为贴切,放在眼皮底下看了看,表情先是错愕,然后竟畅快地笑起来。 这双手看不见半点人类的形态,除了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片,还有尖如利刃的指甲,它们锋利无比,划开金属似划开豆腐一般容易。若不是他及时收敛力道,被拍下比斗场的李子旭没准儿会当场死亡,但即便如此,对方的胸口也凹下去一个深深的掌印,断裂的肋骨刺入心脏,令他狂呕几口鲜血。 所幸李夫人在家里布置了医疗室,什么高精设备都不缺,这才及时把李子旭救回来。李冶宁不敢打扰医生诊断,此时正心急如焚地等候在客厅。李子谦坐在他对面,慢慢把兽爪化为十指。祁泽对这双变异的手很感兴趣,一把抓过来,放在膝头把玩。 “对不起,你的血统变异了,不是鲲鹏,是龙。我想我应该让你知道真相。”到底捱不过心虚的感觉,祁泽悄悄把这句话发进李少主的邮箱里。 “没关系,我很喜欢这副新身体。”李子谦忍笑回复。 “那就好。龙有九似,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你刚才变出龙爪,在旁人看来却是鹰爪,所以不用担心以后被你母亲那边的族人排斥。”祁泽在聊天频道里努力安慰李少主。 “没关系,我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李子谦揉揉少年脑袋。 一直盯着两人的李冶宁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真的觉醒了鲲鹏血脉?”他原本对这种玄幻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亲眼看见李子谦把双手变成鹰爪后,却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 “不,我只是安装了一副义肢而已。”李子谦实话实说,却没人愿意相信了。 “你早就觉醒了鲲鹏血脉,为什么不对外公布?看着我们为家族的未来担忧,你觉得很好玩吗?现在的小辈真是太不像话了,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李冶宁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胡扯八扯地训斥几句。看见曾孙捂着胸口,坐着轮椅,被孟魁从电梯里推出来,他反倒无言了,隐忍地坐了一会儿,果断道,“走吧,李家大旗还得靠子谦来扛,改立继承人的事往后谁也不许再提,除非子谦死在外面。” 嗨,你这糟老头子,怎么说话的呢!李夫人气极,却又不好开骂,僵着一张脸把人送到门口,回过头便把儿子抱住,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李家主也忍不住抹泪,本想把妻子和儿子一块儿抱进怀里,却发现儿子痊愈后体格太强壮,竟然抱不住了。他眼泪一收,顿时笑起来。 祁泽静静看了一会儿,冲孟魁说道,“我先走了,你也别待在这儿打搅他们。” “大师,我送您。”孟魁对祁大师的敬仰之情已经突破天际。要是可以,他很想把自己的双手、双脚都给砍了,让大师重新安一副,但想到大师超高的出场费,又不得不默默打消念头。 还是等存够钱再说吧。 ---- 祁泽刚回到宿舍就收到一条短讯,兴匆匆打开一看,发现是李少主发来的,只两个字——谢谢。他有点失望,蔫巴巴地回了一句不用谢。 欧阳晔躲在厨房门口,手里捏着一块烤肉,像做贼一样左看右看,悄声说道,“祁少,咱们今天晚上炖肉吃啊?你把这块肉处理一下好不好?” “哟,八级暴龙肉,你进步挺大啊。”祁泽剔除掉肉里的杂质,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最近严君禹有没有联系你?” “没呢。我听说第六军团接到一个重大军事任务,把机甲先遣部队都派出去侦查了,严少应该是领队。怎么,”欧阳晔感到有点奇怪,追问道,“他也没联系你?你的智脑是不是坏了?”就凭严君禹对祁少那股热乎劲儿,出趟任务连一句话都不交代?这不可能! “的确没联系我。”人在的时候祁泽嫌他烦,没在的时候又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他点开智脑,看了看网络设置,又打开邮箱和聊天频道,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消息。 恰在此时,邮箱里冒出一段视频,发送人一栏标注着“严君禹”三个字。 祁泽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连忙回到房间,点了投射键。严君禹的等身虚影出现在他对面,穿着一套迷彩服,扛着一杆脉冲枪,脸上画了几条灰绿色的印痕。他凝视少年,徐徐开口,“小泽,我目前在飞舰上,正准备去MNR112号星球执行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接下来又是千篇一律的叮嘱,祁泽闭着眼睛都能重复,但这次他却听得很认真,不敢漏掉一个字。早上起床为自己做饭,放学归家在路边等待,外出游玩陪伴左右,闯了祸事帮忙善后,不知不觉,严君禹已经占领了他的生活,一旦对方不在了,他竟无法习惯。 “为什么发视频,而不是打电话?”有很多话想问,却又找不到人,祁泽感到很不安。 那头,严君禹终于把注意事项交代完毕,然后沉默下来。他眼睑微合,似乎在斟酌什么,过了大约五分钟才重新开口,嗓音变得异常沙哑,“小泽,你曾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好奇,让我考虑清楚。现在,我考虑得非常清楚,那不是好奇,也不是喜欢……” 他再次陷入沉默,当祁泽的心脏因为这未尽的话狠狠揪紧时,他叹息道,“是爱,所以我希望你永远平安快乐。小泽,我爱你!”视频闪过一片雪花,然后彻底结束。 祁泽很久没有反应,直到欧阳晔用力拍打房门才回过神来。 “爱我?确定不是感恩吗?”他一边摇头呢喃,一边在欧阳晔地催促下去厨房炖肉,刚做好晚饭,正准备开吃,门铃却响了。 “谁啊?莫天磊不是跟女朋友约会去了吗?李子谦和孟魁也回李家了啊?”欧阳晔气恼得很,连忙把一锅炖肉藏进空间钮里。祁泽打开房门,却没看见半条人影,只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飘荡。 有危险!他立刻反应过来,正打算关门,一团黑色的东西便扑面而来,然后双腿也被牢牢抱住,动弹不得。作为一个战五渣,他心下大骇,正准备召唤欧阳晔前来保护,一低头却对上一双充满泪水的眼睛。 抱住他的是浑身上下沾满鲜血的明蕊;扑到他脸上的是被血水浸透的小黑。这两只小娃娃似乎摊上事了。 第73章 “发生什么事了?”祁泽把洗干净的两只娃娃并排放在沙发上。 明蕊嘴巴一瘪, 哽咽道,“死了, 研究所里的人全死了, 好多好多血……” 在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中,祁泽才弄明白事情经过。他沉吟片刻,确认道,“你是说, 你的舅舅并不打算夺取你的异能, 而是准备把你的脑电波转移到他自己开发的智能程序上去?” 这种手法跟炼器师惯常使用的“祭灵”何其相似?智能程序终究只是一串数据,不可能衍生出真正的感知, 为了让它活过来,赵成功就把主意打到外甥女头上。他试图剥夺外甥女的脑电波, 再将之转移给智能程序,让它拥有灵性,甚至灵魂。如果他成功了, 明蕊将永生永世被禁锢在虚拟世界中。 好狠毒的做法, 这是“祭灵”中最残忍的一种手段, 名为生魂祭。所幸小黑能感知到旁人散发出的恶念, 当明蕊被绑在手术台上时, 它忽然发了狂, 用头发把赵成功等人缠住,又生吞了他们的大脑和魂魄。小黑毕竟是邪物,一开杀戒就停不下来,研究所里的二十八位科学家, 包括赵成功夫妇两,全成了它的食物。 当祁泽还在消化事件真相时,吃得肚皮滚圆的小黑勉强半坐起来,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饱嗝,那张由鲜血染成的小嘴忽然张大,露出里外三层利齿,碎肉与脑髓挂在齿缝间,看上去恐怖极了。 欧阳晔吓得脸色发白,明蕊却一把抱住小黑,哽咽道,“是小黑救了我。祁泽哥哥,你帮帮小黑吧,不要让警察叔叔知道这件事。” “我让人去善后。”祁泽立刻联系李子谦,末了安慰道,“你放心,我在小黑体内嵌入了隐匿法阵,一旦进入攻击状态,任何人,包括摄像头,都无法发现它的踪影。哪怕警察先一步赶到,看见的也只是一场灵异事件。” “那就好,谢谢祁泽哥哥。”明蕊一点儿也不觉得小黑可怕,反倒把它越抱越牢,坚定道,“我不能失去小黑!”是小黑陪伴她渡过了最无助迷茫的时刻,也是小黑将她救出绝境,它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舅舅和舅妈都死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帮人帮到底不是祁泽的风格,但面对一个年幼的孩童,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想回雅阁星,有小黑在,我什么都不怕。”经此一事,明蕊成长很多,也变得更为坚强。她看了看欧阳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先出去,我跟明蕊说几句话。”祁泽冲欧阳大少爷摆手。 “跟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话说?”欧阳晔有点不满,见小黑转动脑袋,直勾勾地朝自己看过来,连忙屁滚尿流地跑回卧室。 “你想说什么?”祁泽扬了扬下颚,“我看得出来,你刚才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敢开口。你在害怕什么?怕我出卖你?那我劝告你最好什么都别说。” “不不不,不是的。”明蕊连忙摇头,急切道,“哥哥,你先打开屏蔽设备好不好?”她不是不相信祁泽,而是不相信无处不在的网络。 “早在你进门的时候,这里就铺开了一个结界。我没功夫向你解释什么叫做结界,但你完全可以畅所欲言。”祁泽徐徐说道。 明蕊不愧为超脑异能者,立刻就明白过来,“结界是领域的一种吧,类似于空间异能者的个人空间?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舅舅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完善智能程序,我舅妈和那些科学家都被他骗了!他想夺取我的异能,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一只幽灵,一只存活在虚拟世界中的幽灵!” 祁泽漫不经心的表情完全收敛起来,严肃道,“为什么这么说?” “舅舅把我捆住,然后戴上精神力接驳器,试图把我的脑电波引入网络。那时小黑还没赶来救我,它被他们扔进垃圾桶里去了,找了好久才找到我所在的楼层……” “说重点。”祁泽打断她。 明蕊抱紧小黑,努力组织起简洁有效的语言,“小黑救出我之前,我的脑电波曾被引入一个虚拟空间,在那里,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想吞噬我的灵魂,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他把手插.进我的大脑里,试图吸走了我的异能,但同时,他的某些记忆也通过精神力的连接被我捕捉到了。他,他的记忆里全是代码、数据、研究所、机甲,好多好多机甲,甚至还包括六台超能机甲,他一定是一名机甲制造师,而且在网络里活了几百近千年!” “你怎么知道他在网络里活了近千年?”祁泽屏住呼吸。 “每个时代的计算机语言都是不同的,我看得出来。他还活着的时候,使用的是bittom语言,那是早就被淘汰的一种计算机语言。他的记忆里全是工作的场景,而我是超脑异能者,对这些高精深的技术再熟悉不过,鉴定它们的年代并不困难。他绝对活在600至1000年前,与穆飞星是同时代的人!”明蕊用力点头。 祁泽缓缓按揉眉心,在沉默了将近五分钟之后才低声道,“与穆飞星生活在同一时代?你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告诉我他就是穆飞星?能在网络里存活几百年,精神力,或者说灵魂力量,该何等强大?而那个时代的人,除了穆飞星,谁能做到?” 明蕊低下头去,一边揉着小黑的肚皮一边哽咽道,“可是穆飞星大师是我的偶像,除了你,他是我最崇敬的人。” “感谢你把我排在他前面。”祁泽心不在焉地开口。 “祁泽哥哥,他是穆飞星大师吗?他为什么想要我的异能?”明蕊害怕极了。 祁泽没说话,脑子却飞快转动:那根刻满神识的缆线、穆燃突飞猛进的精神力水平、严君禹在海皇星的罹难、开阳坠落、天枢炸毁、李子谦失去的异能……原本毫无关联的记忆碎片,随着网络幽灵的浮现而串联在一起,真相也呼之欲出。 “夺,舍!”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在修士绝迹、道统全无的黑眼星系,有这么一个人,在死后,不,或许在生前,就想出了一个复活的办法。他把自己的精神力导入超能机甲的智能系统内封存,随着天枢的爆炸苏醒过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逸到星网上,大肆搜罗情报,挑选猎物,为自己的复活做着准备。 他生前是一个野心家,死后毫不悔改,反而令这份野心膨胀到极致。他不但要做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也要做全世界最强大的人,精神力、异能,缺一不可。于是他先挑中了李子谦、严君禹,后又挑中明蕊,在杀死他们的同时还企图掠夺他们的能力。李子谦那次,他从机甲程序中顺利逃脱;严君禹那次,他获得了一部分灵魂力量;明蕊这次若不是有小黑在,他的力量会继续壮大,而本就无比聪明的头脑或许会变得更为可怖。 当他完成所有步骤并彻底活过来,整个世界将被他踩在脚下。这绝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现实的一部分折射。至少,在他生前死后,帝国始终只是他的玩物。没有传承,亦无功法,这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 若非此事事关自己和朋友的安危,祁泽差点鼓起掌来。 明蕊感觉很不妙,颤巍巍地问道,“什么是夺舍?” “夺舍就是借尸还魂。”祁泽拍板道,“我立刻送你离开。不回雅阁星,去别的星域。” “为什么?”明蕊跑到少年身边,紧紧拽住他一条裤腿,小黑趴在她脑袋上,表情茫然极了。 “帝国将乱。”祁泽也不多做解释,立刻让欧阳晔安排飞艇,并通知李煜马上转移所有产业。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晔满头雾水。 “以后再向你解释。送走明蕊后你也回一趟海皇星,帮李煜搬迁,手续办得太慢可以偷渡,总之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祁泽严肃叮嘱。 曾经创造了无数辉煌的帝国,到头来只不过是某个人掌心的玩具而已,哪怕那人已经死了近千年,他的影响力却渗透在国之重器里,拔掉这些重器,便能拔掉帝国的根基。 祁泽是异世来客,对帝国本就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并不在乎它的生死存亡。但现在,他很有理由怀疑,自己也成为了某人的猎物之一。 “严君禹一定是出事了!那台开阳有问题。不,所有的超能机甲都有问题。”他打开先前那条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最后苦笑起来,“脸色苍白成这样,难怪要画迷彩掩饰!命还在,那么异能呢?” 他可以想象,在那场所有人都拍案叫绝的极限表演中,严君禹曾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的争斗。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到这里,祁泽一刻都等不了,立马召来一辆飞的,朝严家驶去。 严老爷子佝偻着脊背站在窗边,再不复往昔的意气风发。祁泽跟随严中逵走进书房,在沙发里落座。以往灯火通明的严家大宅,如今只亮着四五盏灯,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这声响不大,却越发显出宅邸的空旷。 “严君禹出事了?”祁泽半猜测半笃定地开口,“他失去了异能?” “你怎么知道?”严老爷子浑浊的双眼瞬间锐利起来。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没功夫跟你从头到尾解释。你就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出事,现在人在哪儿?”祁泽态度强硬。 严老爷子看看严中逵,见对方颔首才疲惫道,“他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 “在哪里失踪的?为什么?”祁泽咬紧牙关。 “这事还要从军演那天说起,”严老爷子在少年对面落座,徐徐诉说,“我们谁也没想到开阳里竟然也被穆燃留下了一根精神力丝,它攻击了君禹,令他从高空坠落。但君禹为了保护观众的生命安全,明知道操控系统有问题,依然把精神力连接进去,及时拉升机甲,挽回了局面。就在这短短十秒钟里,他的精神力和异能被彻底击溃,如果不是你送给他一块具有防御功能的玉牌,他早就死了。他给你打完电话就陷入了昏迷,三天后醒来,什么都没有了,精神力、异能,全消失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不禁红了眼眶,仰起头,默默咽下悲痛的情绪。 严中逵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断裂的玉牌,沉声道,“谢谢你救了君禹。” 祁泽摆摆手,急促追问,“后来呢?他去了哪儿?” “我们严家一直遭受穆氏压迫,所以很早以前就想好了退路,在星盗团那边打下几颗星球作为秘密基地。意识到帝国的六台超能机甲都有可能被穆燃做了手脚,我们不得不转移严家的根基,而他接受了这次任务,在押船途中受到星盗伏击,自此失去联络。这是半月之前的事了。”严老爷子心力交瘁地摆手。 “可是我今天还收到他发给我的邮件!”祁泽努力压制着内心的不安。 “那是我发的。”严中逵徐徐开口,“君禹离开时似乎就有预感,所以留下这段视频。他还交代我一定要送你离开帝国,越远越好。” “我不用你们送。告诉我他在哪里失去的联络,我去找他。”祁泽站起身,准备接收坐标。他和严君禹根本就两清不了,只会越缠越深。你报答我的恩情,我报答你的恩情,结果报来报去,竟把两人的命运线彻底搅合在一起。 听说严君禹消失无踪,生死不明,祁泽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只浮现三个字——找到他!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不明白帝国现在的形势……”严老爷子苦口婆心地劝阻,却被祁泽不耐烦地打断,“你们找你们的,我找我的。我能救他一次,两次,便能救他三次、四次,他的命是我的。帝国形势我比你们了解得更清楚。六台超能机甲的确被人动了手脚,却不是穆燃,而是穆飞星……” 他把自己的猜测大略叙述一遍,惊得严老爷子和严中逵半天回不过神来。 把精神力封存在机甲里,破开机甲逃出生天,然后吞噬别人的灵魂,夺取别人的身体,再重回世间。多么深沉的算计,多么可怕的能力!难怪自穆飞星死后,穆家便世世代代把能力最卓绝的嫡女嫁入李家,这是为了保持对天枢的掌控,以便随时唤醒先祖。难怪穆燃的精神力会产生变异,原来背后有高人指点。 每个家族都会挑选出最优秀的后辈驾驶超能机甲,如果穆飞星一一吞噬掉他们的异能和灵魂,最终复活时将成为六系异能者。不,他已经吞噬了君禹的雷、火双系异能,那就是七系,再加上无往不利的超脑……这野心未免太大了! 严老爷子从来没见过如此阴狠的人物,头皮一阵一阵发麻。严中逵颤声道,“所以说,帝国只是穆飞星手里的玩具。如果他想,立刻就能操控六台超能机甲,让它们叛出,甚至毁灭帝国?” 超能机甲的地位与几千年前的□□一样,更多的是震慑,真正启用的机会并不多,除非虫族诞生新一代女王。然而现在,这些“□□”将在帝国内部爆炸,引发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我立刻给其他几位元帅发送消息,邀他们密谈。”这是严老爷子早就安排好的行程,即便祁泽不来告知真相,他也不会丢下帝国不管。把第六军团撤去外围,正是为了保留有生力量,不至于被穆飞星一网打尽。 标注着最高警戒水平的信件刚发出去,各大家主便陆续回复,最终决定于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密谈,地点随机挑选,有可能出发前定在下议院,抵达后又改为上议院。与穆燃来往密切的皇室则被严老爷子排除出去。 得到严君禹的消息,祁泽立刻告辞,人已经走出书房,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淡淡开口,“明天我陪你们一块儿去。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事实真相。” “这个我们当然清楚,所以并不会告知全部真相,”严中逵想了想,叮嘱道,“明天你待在家里,我们开完会就和你一起离开帝都星。这或许是君禹的遗愿,你不要让我们难做。” “放屁。”一直保持冷静的祁泽忽然变了脸色,咬牙道,“有我在,严君禹不会死。少把遗愿挂在嘴边,顾好你们自己吧!”话落大步而去。 “这孩子嘴硬心软,是个好孩子!可惜君禹运气不好……”严老爷子背转身,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光。半个月没有消息,又是在陨石带那种危险至极的地方,孙子生还的希望太渺小了。他们自己都不敢想,又哪里愿意耽误别人?明天就算绑也得把祁泽绑到外星域去。 祁泽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回到宿舍后遇见莫天磊,告诫他赶快离开帝国便一头扎入随身空间,开始挑选各种各样的防身工具。所幸他平时勤于修炼,一旦买到好材料就会炼制成灵器,光是微型机甲就造了三十多台,外加法衣、傀儡、灵武等等,自己一个人用已是绰绰有余,装备一支军队也不成问题。 把东西收拾好,打坐一晚上,翌日,祁泽在校门口与李子谦汇合。作为盟友,李家自然与祁大师共同进退。 “你怎么来了?”看见与李少帅并肩走进会议厅的祁泽,严老爷子既欣慰又担忧。 “我是李少帅的顾问,负责回答所有技术层面的问题。”祁泽率先坐下,扫视各位家主。李子谦冲与会者一一颔首,这才微笑落座。 “你能走了?”其他五位家主显然更在意李少帅行动自如的身体。 “托祁大师的福,目前已经痊愈,所以代表家父出席会议。”李子谦简单解释一下。当然,实际情况是李家也正在进行紧急撤离工作,必须由家主亲自主持。由于老族长影响力犹存,最后撤走的人肯定不多,却都是嫡系精锐,也够用了。 “祁大师果然出手不凡。”杜家主笑赞一句,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简短地寒暄过后,严老爷子立刻进入正题,“今天之所以把大家找来是想告诉你们,穆飞星在所有超能机甲的控制程序里留下一个窗口,握有窗口秘钥的穆氏后辈可以随时接管机甲的控制权。我们严家差点着了道,在军演上造成灾难,所幸君禹及时做出挽救措施。这是开阳,它的精神力操控系统已经被拆除了,你们不信可以进去看看,我不会拿严家的根基开玩笑。” 严老爷子示意大家找个更宽敞的地方查看机甲。比起玄之又玄的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等说法,在操作程序里留下窗口显然更容易被人采信。他们信了才会同意拆除所有超能机甲的控制系统,然后进行改装。这样做短时间内会令帝国陷入内虚状态,但总比命脉捏在一个幽灵手里强。几百年过去,穆飞星游荡在网络中,天知道是不是已经疯了。疯子的意图是无法揣测的。 众位家主皆面露惊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动。他们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正好,我把天枢也带来了,你们一块儿看看吧。当年天枢忽然自爆,差点把我炸死,可惜我没有严老元帅这样的胸襟,敢于昭告此事。”李子谦也拿出一个空间钮,轻轻放在桌面上。 严、李两家同时站出来,可见事态严重到什么地步。几位家主再不犹豫,立刻让人腾出一间仓库,以便检查。 祁泽对这些人的反应并不在乎,他从来就不是帝国公民,对这个国家也没有多少感情,毁灭也好,延续也罢,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他只是担心严老爷子和严中逵无法平安走出会场,他们毕竟是严君禹的亲人,他不能坐视不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计算机语言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都是胡乱编的,科技大神原谅我! 第74章 天枢和开阳并排站立在仓库里, 一个胸□□开,能源舱脱落, 一个完全拆除了操作系统。它们不是普通的机甲, 而是足以震慑一方星域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谁能想到竟落得今日这个结局? 确定两台机甲已成为彻头彻尾的废铁,众位家主心生惶然,却又不甘接受现实。 “没有3S级的机甲制造师, 谁来帮我们重新打造精神力操控系统?严老爷子, 你说得倒是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 就让我们把最强战力亲手废掉!如果在这期间联邦向帝国发难,或虫族又诞生一位女皇, 军团拿什么抵御?”宋家主从升降台上跳下来,冷冰冰地开口。 “说得对。拆除精神力操控系统是下下策,我们可以把穆燃控制起来, 逼他交出秘钥, 然后再关闭窗口,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杜家主沉吟道。 严中逵急了, 质问道, “你们怎么控制穆燃?他能利用四通八达的网络监控你们所有的军事行动, 你们还来不及做好准备,他那边就会率先发难,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你们的超能机甲召回, 你们能做些什么?秘密召开这次聚会,我们严家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若不是为了帝国,为了人民,我们早就悄悄撤走了。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谁也别想从这潭泥沼中爬出来!穆家早在几百年前就布好了局,不是你们一家、两家可以抗衡的,大家必须联合起来!” “可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拿来的只是一个空壳机甲,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每一台超能机甲的操控系统都是独立的,并未连接上网络,就算有窗口,穆燃能通过什么途径入侵进去?”赵家主反问。 “通过精神力。”严中逵吐出这五个字后便露出疲惫之色。他总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说出真相,没人会信;编造一个足够取信于人的理由,他们又完全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就形成一个死循环,无论严家怎么劝说,除了李家,不会再拉到任何一个盟友,除非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灾难。 “通过精神力?你没说错吧?人的精神力可以入侵网络?”方家主怪异地笑起来。 连这样的说法都不能接受,那么告诉他们穆飞星没死,并且将借助网络吞噬掉别人的灵魂再重新活过来,他们大概会认为自己已经疯了吧?严中逵无奈地抹了把脸,然后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看向祁泽。 祁泽摆手,“该做的已经做了,这就走吧。”话落率先离开。李子谦收好天枢,立刻跟上,严中逵也准备收起开阳,按了几次空间钮却始终没有反应,不由惊疑道,“这是怎么了?空间钮失灵了?” 他话音刚落,仓库外便飞来许多军舰和机甲,又有激光瞄准器发出的红点落在众位家主身上。 “皇家卫队!”严老爷子脱掉军帽,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什么皇家卫队会来?包围我们想做什么?谁给他们这样大的权力?”众位家主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却已经无法挽回了,只见一身戎装的五皇子从缓缓滑开的金属大门外走来,颔首道,“烦请诸位随我去皇宫走一趟,父皇想见你们。哦,尤其是祁大师,您是我们的贵客。” “怎么?穆飞星也想要我的脑子?那就让他自己来拿吧。”祁泽启唇微笑,身体慢慢变成一抹虚影,最终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严老爷子、严中逵、李子谦,也都化为虚无。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人去哪儿了?快给我找!快快快!”五皇子心下大骇,立刻跑过去抓了两把,却只抓到一抹空气。四个大男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而他连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这简直邪了门了!更邪门的是祁泽为什么会提到穆飞星大师?还说大师想要他的脑子? 五皇子心里已是一团乱麻,却没功夫深想,连忙派遣军队四下搜寻,又亲自把其余几位家主送去皇宫。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宪法规定:在没有取得上下议会的同意时,皇家卫队不得擅自行动。你们又是派遣飞舰,又是调动机甲部队,还把我们拘禁起来,皇室究竟想干什么?复辟?”杜家主语气阴沉。 五皇子并未回答他,而是指着窗外说道,“你们好好看看吧,别再做架空皇权的美梦了。” “几万年过去了,历史证明皇权等同于独.裁,是不合时宜的,不是我们要架空皇权,而是民众在渴望自由与民主……”赵家主说着说着便消了声,双眼凸出,惊骇莫名地盯着窗外。一台巨大的机甲正拔地而起,冲上天际,那是隶属于第四军团,也就是赵家的超能机甲天权,它盘桓两圈后就朝皇宫的方向飞去,强劲的喷射器在空中留下两条宽阔的云带。 “没有我的允许,谁敢擅自驾驶天权?”赵家主目疵欲裂,却很快陷入沉默。继天权之后,天璇、天玑、玉衡也分别从三个方位快速飞过来,目的地直指皇宫。 “严中逵说的是真的!穆燃能够通过精神力操控六台超能机甲!”杜家主这才醒悟过来,却为时已晚。他由衷希望严家和李家能够顺利逃出帝都星,不要被一网打尽。毫无疑问,皇室掠夺了几台超能机甲,又将他们软禁,为的正是复辟皇权! “通过精神力?你们怎么会这么想?”五皇子有点啼笑皆非地道,“穆飞星大师死后,穆家负责维护六台超能机甲,从那时开始,他们便慢慢改装了机甲的操控系统,让它们从独立变成了联网,所以通过星网,穆燃也能入侵超能机甲的控制后台,发出指令。” 但五皇子并不了解的是:穆家后辈再没人能比穆飞星更出色,又哪里敢对他设计的操作程序做出改动?这只是穆燃为了掩饰自己的神识和先祖的存在而编造的谎言罢了。 “穆家果然老谋深算。”杜家主冷笑道,“看来穆燃已经向皇室投诚了?他手里握有操控超能机甲的秘钥,只要他愿意,就能调转头来干掉皇室,你们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一点你尽可放心,穆燃不是你们这样的野心家。”五皇子不以为意,眼里却划过一丝阴霾。穆燃真正想要的只是祁泽而已,他怀疑祁泽是炸毁穆家老宅的凶手。但现在,事情却办砸了,祁泽竟然能在机甲部队的团团包围下跑掉,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五皇子缓缓按揉太阳穴,感觉这件事肯定不会就此结束。谁跑掉都没关系,却绝不能是李家和严家。如果按照战斗力来为六大家族排名,第一军团的李家和第六军团的严家绝对能排在一、二位,他们是帝国的尖刀,也是守卫前线的中坚力量。这两柄尖刀一旦失控,刺伤敌人的同时也将重创帝国。 “人找到了吗?”行进的过程中,五皇子不断询问派出去的搜索部队。 “报告殿下,人没找到。严家和李家已经被搬空了,第一军团解散大半,第六军团全员失踪。”更坏的消息接连传来,令五皇子气急败坏。 被禁锢在能量罩里的各位家主讽笑起来,“别白费功夫了,祁大师虽只考了九级证,但谁都知道他的制造技术远在穆燃之上,你们想靠穆燃那点手段抓到他,做梦呢?” “严老爷子不厚道,识破了穆家的阴谋却不告诉我们,倒是先把第六军团撤走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要是先跟我们商量好了再行动,穆燃也会提前行动,六大军团说不定会全赔进去。现在好歹还有第一和第六军团在外围撑着,不至于被一网打尽。独.裁统治本就是倒行逆施,你们不会成功的。严中逵曾经说过,穆燃通过精神力就能入侵超能机甲的控制后台,就算他把秘钥交给你们,日后照样能号令机甲。如此,你们还不清楚吗?皇室、六大军团、民众,全被穆家给耍了,他们才是帝国真正的主宰者!如果我们能平安离开,定要将穆家斩草除根!” 几位家主皆露出杀气昭彰的表情。他们总算看清了全局,却毫无反抗之力。 五皇子并不相信这些匪夷所思的话,精神力入侵网络?这是看玄幻小说看多了吧? 恰在此时,搜索部队传来消息,“报告殿下,我们在51区的出口港发现了几个通缉犯的身影,他们已乘坐飞舰离开帝都星,请问是否拦截狙击?” “立刻组织舰队拦截!其他人生死勿论,但一定要把祁泽活着带回来!”这是穆燃唯一的要求,五皇子不敢不答应。 几位家主脸色发黑,齐齐抬头朝悬浮在空中的全息屏看去,那里投映出51区的情况,一艘海皇舰正慢慢驶出帝都星的控制范围,一艘巡航舰跟了上去,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不过片刻功夫便密密麻麻漂浮了一大群。为了抓住祁泽,彻底断绝严、李两家的退路,皇室显然下了血本。 海皇舰属于轻型舰,火力并不强大,在几百艘巡航舰的包围下竟似沧海一粟,显得那样渺小。若非祁泽还在舰上,皇室早就下令开火,把它轰杀成渣了。 “让他们交出祁泽。”五皇子沉声开口。 “殿下,他们拒绝了。”指挥官回复道。 “攻击,登舰。”五皇子失去了耐心。 指挥官立刻展开阵型,准备轰击海皇舰,并派出几台机甲从后方绕过去,试图登陆。几位家主盯着全息屏,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一台海皇舰无论如何都冲不出几百艘巡航舰的包围。李子谦已经带走了天枢,有祁泽跟随在他身边,早晚有一天能修复天枢的操控系统,使第一、第六军团具备抗衡帝国,偏居一方的实力。他们是皇室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完了……”几位家主盯着被炮火轰击得左□□斜的海皇舰,不禁心生恻然。所谓唇亡齿寒,大约就是这种心情吧。 很快,他们又困惑起来,只见海皇舰竟派出六台T4机甲,准备做出反击。T4机甲的确火力强大,但要对抗几百艘巡航舰,却也太过勉强,严老爷子这是乱了方寸还是…… 想到某种可能,几位家主精神一振。与此同时,五皇子也醒悟过来,对准通讯器大声命令,“撤退,快撤退!”皇家卫队一直被六大军团压制,装备本就不太精良,能一次性调动上百台巡航舰已是极限,如果都折在出口港,他怎么向父皇交代? 但指挥官却无法理解他的焦虑,反问道,“殿下,为什么要撤退?我们的火力是他们的几百倍……”话未说完,这艘指挥舰就泯灭在脉冲炮的轰击下,通讯频道滋啦啦响了几声,最终陷入死寂。 几位家主直勾勾地盯着全息屏,眼里满是轻蔑和畅快的笑意。只见那六台渺小至极的,在宇宙中,在巡航舰的对比下,显得彷如尘埃的T4机甲,竟轰出一枚又一枚威力巨大的脉冲炮,击中一艘巡航舰的同时也掀起骇人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巡航舰一一荡平。 几炮下去,密密麻麻的包围圈竟被它们撕开一个大缺口,令海皇舰畅行无阻。又毁掉一大片舰队后,六台机甲竟静止不动了,六个安全舱弹了出来,在导航系统的操控下迅速回归主舰,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祁,泽!”五皇子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开口。以一敌百,大胜而归,除了祁泽的伪超能机甲改造技术,没有别的解释!难怪穆燃一定要抓住他,有他在,李家和严家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早晚还会对上皇室。 几位家主纷纷低头,或闭眼假寐,或嘲讽冷笑,或表情平淡。逃出两个军团,他们也就有了运作的余地,只不知皇室和穆燃,谁才是真正的掌舵者。 “都说一位3S级的机甲制造师能抵得上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这句话我终于信了。”杜家主看向五皇子,预言道,“只要祁大师没被你们抓住,帝国就还有希望。” “你懂个屁?帝国的希望从来就在皇室手里!是你们组建了议会,是你们瓜分了权力,是你们掌控了军队,是你们愚弄了百姓!你们才是帝国的毒瘤!”五皇子撤掉杜家主的隔离罩,狠狠扇了对方一巴掌。 然而,在义正言辞与冠冕堂皇之下,他的内心却焦躁不安地颤抖着。这支巡航舰队的覆灭带给他极其不祥的预感。 ---- 皇宫,密室。 赫连钊的面前摆放着一台超级电脑,上面密密麻麻显示出许多数据,屏幕正中心跳出一个对话框,让他键入秘钥。他按照穆燃的指点输入一串字符,果然接管了后台的操控系统,并立刻设置了新的秘钥。 “召回六台超能机甲。”他对智能系统下达命令,少顷,一名联络官走进来,告诉他天玑、天璇、玉衡、天权已陆续抵达,开阳被拆除了控制系统,正由运输机运送回来,天枢则被李子谦带走了。 “李子谦为什么能带走天枢?”赫连钊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穆燃。 “启禀陛下,天枢其实早就被虫族女皇炸毁了。”穆燃垂下眼睑,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的消息比朕灵通多了。穆家藏得真深啊!”有那么一瞬间,赫连钊感到了后怕。如果祁泽没炸毁穆家老宅,让穆燃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帝国会变成什么样?肯定已经成为穆家的傀儡了吧? 穆家已是如此可怕的存在,而亲手覆灭了穆家的祁泽又该何等厉害?无论是答应穆燃的交换条件,还是为了皇室的长治久安,赫连钊都必须除掉祁泽。当然,在此之前能把他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就更好了。 对五皇子下达了活捉祁泽的命令,赫连钊开始操控几台超能机甲。透过全息屏,他能看见它们在自己的指挥下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终于把实权拽入掌心的感觉慢慢变得真实起来。 穆燃盯着他的背影,笑容诡异。如今,他只需安心等待祁泽束手就擒的消息便好。他渴望得到祁泽头脑里的东西,而玄祖能吞噬掉对方的灵魂,以弥补之前的损失。但很快,现实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祁泽不但自己逃脱,还带走了严老爷子、严中逵和李子谦。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空间异能者,不可能瞬移离开!3S级的空间异能者,最大瞬移距离是一千公里,照样在天眼系统的监控范围之内,立刻封锁所有路口和港口,快!”赫连钊怒气沉沉地下令。 穆燃盯着他,掌心渐渐冒出一层冷汗。 半小时后,通讯器又响了,这次,军队在51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派遣几百艘巡航舰追击。赫连钊满以为十拿九稳,却再次收到行动失败的消息。 “六台机甲灭了你们一支巡航舰队,你们是吃.屎的吗?”赫连钊气急败坏地怒吼,“继续追,无论如何都要把祁泽抓回来!有他在,严洪垣和李镇海早晚会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向全星系发布诏令,就说严、李两家叛国了,悬赏一颗能源星通缉他们!” 那头一一应诺,并立刻执行,赫连钊这才冷静下来。穆燃握紧拳头,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输给了祁泽。泽属水,燃属火,水克火。难道祁泽生来就是他的克星?不过没关系,帝国不顶用,他还有后手。 ---- 一艘海皇舰航行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祁泽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亿万星辰。 李煜抱着睡眼惺忪的明蕊走过来,微笑道,“祁少,咱们果然被通缉了,罪名是叛国。严氏和李氏高层也都在黑名单上,您要看看吗?”话落把一个平板电脑递过去。逃离帝都星之后,他们就销毁了各自的智脑,以免敌人循着网络信号追踪而至。 “祁泽哥哥,我会尽快帮你们组装新的智脑,不但能连接帝国星网,还能连接联邦E网,甚至在全星系范围内都能用。”明蕊小声安慰,“我可以帮你们黑进任何一个星域的网络,帮你们注册任何一种身份。有我在,完全不用担心变成黑户。那些星盗要想在世界范围内活动,都得靠我帮忙,我很有用的。” “谢谢明蕊。”祁泽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 说话间,李子谦走过来,严肃道,“前面就是严君禹失踪的陨石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出发吧。如果一个月之内找不到人,我们就必须撤离这片区域。陨石带的地形瞬息万变,连导航系统也无法为我们指明道路,一切全凭运气。” “我运气向来不差。”祁泽不以为意地摆手,然而话音刚落,舱内就响起警笛声,指挥官急促的嗓音从广播里传来,“我们被星盗伏击了,请各部门做好准备。乘客请速回舱房,绑好安全带,必要时可赶往舰尾,那里有紧急救生舱。” “运气不差?”李子谦挑高一边眉梢,似笑非笑地反问。 “送明蕊去舱房。”祁泽拍拍李煜肩膀,从容不迫地说道,“没错,我运气向来不差,因为我不打无备之战。走吧,去指挥室看看。改造过的机甲还有几台?能扛得住这次伏击吗?” “严家的改造机甲全报废了,我手里还有一台,可以撑一段时间,但逃出去的希望不大。”李子谦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战舰,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这次的阵容可比皇室大多了,除开几百艘巡航舰,还有两艘巡航巨舰,一艘冥皇母舰,几千台T6机甲。 天罗地网!李子谦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境况。 祁泽却表情不变,走进指挥室沉声下令,“把所有能量都用来支撑防护膜,不要浪费炮火,我自有办法。”眼前的场景令他想起宗门别灭那日,心情很糟糕,想大开杀戒呢! 第75章 由于天枢被炸毁, 李镇海二十年前就开始为李家准备退路,一接到祁大师的通知便带领嫡系精锐离开, 片刻也不耽误。李家的驻地在43区, 所有的建筑物都建造在地母舰上,一旦发生紧急情况,马上就能把建筑物收入舱内,升空离开。 地母舰是快速行军和快速驻扎小行星的重要运输装备之一, 很少在帝都星这种居民区看见。当它升上天空, 慢慢离去,那遮天蔽日的场景引来许多民众观看。有人感到惶恐不安, 有人感到兴奋难耐,还有人不停追问发生了什么。 很快, 他们就从网上得到了解答,皇帝陛下竟然直接向全星系宣布——严、李两家叛国了,还发布了长达上百页的通缉令, 囊括了两个家族的所有实权人物, 而悬赏金额更是高得离谱, 竟是一颗中等能源星。 附属星球按照体积可以分为大、中、小三等, 按照功能可以分为能源星、宜居星、畜牧星、度假星等等。毫无疑问, 其中价值最高的当属能源星。一颗中等能源星, 每年的产出足够养活几亿人,而它却只是抓住祁泽的代价。 整个星系都沸腾了,赫连钊为防引起民乱,立刻把捏造的证据放到网络上去, 包括祁泽炸毁穆家老宅,谋杀五皇子和穆燃,向联邦出卖军事机密,教唆严、李两家谋反等等,直把祁泽形容成反人类的疯子。 由此,民众对军部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在有心人的带动下,一再要求皇帝整肃军队,清理内患,让局势尽快稳定下来。赫连钊不敢“违抗民意”,以四大家主为筹码,对军部进行了整合。没有主帅坐镇,又失去了超能机甲,四大军团几乎没怎么抵抗就四分五裂,各投其主。属于皇室的光辉时代终于来临了。 如此动荡不安的局面,少不了闹出一些乱子,一位名叫雅各布大人的黑客通过网络发表了一篇长文,揭露了穆飞星的千年阴谋。文章内容既骇人听闻又匪夷所思,以至于刚开始传播的时候被网民当成某个网络写手的意淫之作,虽点击者众,影响力却并不大,几乎没怎么掀起水花。 警政部很快就删除了文章,它却再次冒出来,楼主言之凿凿地表示帝国的六台超能机甲已经被穆飞星的幽灵控制了,大家应该马上离开帝都星,以免局势动荡,受到牵连。 “卧槽,这个作者写文写傻了,哈哈哈哈……”有人捧腹不已。 “滚!为了洗白那些叛国贼,你竟然能编出这种离奇的故事,我真心佩服你的想象力。你当大家是傻子吗?连这种话也信?警察叔叔在哪里,我要举报楼主,他明显具有反社会倾向,快把他抓起来!”有人义愤填膺。 “我已经举报了,不谢!”有人行动力快速。 警政部的投诉电话快被人打爆了,这篇长文也删了又删,反复闹腾了几百次之后,雅各布大人终于失去耐心,再也没出现过。自以为打赢了一场反分裂战争的网民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反而为这篇长文带来了一波人气,但相信它的人依然寥寥无几。 五皇子逐字逐句阅读长文,冲穆燃调侃道,“亲爱的,我没想到雅各布大人竟然是这样的疯子,他说你的玄祖父没死,一直活在网络里。” 穆燃微微一笑,“如果玄祖父能活过来那就太好了。我一个人真的很累。” “不,亲爱的,你还有我。”五皇子把未婚夫搂进怀里,温柔无比地吻他的额头,“等父皇举行完阅兵仪式,我们就结婚。我会为你举行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是吗?我等着。”穆燃垂下眼睑,表情莫测。 ---- 外太空里,密密麻麻一大片战舰正包围着一艘轻量级的海皇舰,这阵仗就像一支大军去捉拿一只蚱蜢,看上去荒诞极了。海皇舰并未做出反击,只是打开了防护罩。当然,就算它反击了也没用,到头来还是插翅难逃。 “严洪垣老元帅,您好啊?”一名容貌阴柔的男子出现在通讯频道里。他直勾勾地盯着严老爷子,眼睛里仿佛淬了毒。 “穆旸,竟然是你?”严老爷子看了看敌方舰队的标识,恍然道,“当年你没被放逐,而是一直潜伏在陨石带为家族做事?难怪魔人舰队能在短短十二年里成为黑眼星系最大的星盗团,有穆家源源不断地为你提供武器装备和资金,你怎么能不成功?穆韫真是好手段,教养出的儿女一个比一个争气。” “这可不是穆韫一个人的功劳,是穆飞星基因够好。”李子谦明褒暗贬,笑容讽刺。 “你们果然知道玄祖父的事了。”穆旸看向坐在一旁的祁泽,笑道,“祁大师您好,一位与您神交已久的朋友想要见您。” “穆飞星也来了?就在你的战舰上?”祁泽扬起下颚。 “玄祖父无处不在。哪里有网络,哪里就有他的踪影。”穆旸略一颔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穆飞星的身影。他一改暮年时头发花白的形象,二十四五的年纪,年轻俊美的容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容温和,气质儒雅,乍一看与穆燃有六七分相似。 “祁大师,我们终于见面了。”他愉悦地说道,“我亲自来邀请您参加我的科研项目。这将是一项壮举,从此以后,人类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命运无常,只要灵魂还在,人类就能永存。” “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也不能掩盖你的贪婪与自私。你所谓的永存,是以吞噬别人的灵魂为前提,恕我不能苟同。”祁泽虽然爱走邪路,却不是毫无底线的人。 “无法取得您的理解,我内心十分遗憾。”穆飞星摘掉眼镜,把自然垂落的发丝抹到脑后,露出锋利如刀的眉眼,“那么我给您两个选择:一,请您主动来到我身边,我会放过这艘战舰;二,您抵死反抗,我将轰杀所有人。您选哪个?” “抱歉,虽然很不想伤害你的自尊,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没有能力逼迫我做出选择。”祁泽敲了敲椅子扶手,笑容满是轻蔑。 穆飞星并未被激怒,一边擦拭镜片一边徐徐开口,“为了彰显对您的重视,我才会派遣这支舰队前来围堵,然而事实上,您应该知道,如果想消灭您,凭我一个人就可以。我能掌控超能机甲,自然也能接管这艘海皇舰。网络是我的触角,在这里,我比任何人都强大。” 明蕊往李煜怀里钻了钻,因为她知道穆飞星说的是真的,在网络里,他战无不胜。严老爷子等人心下大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唯有祁泽十分镇定,摊开双手笑道,“好啊,你可以试一试。我的网络始终欢迎你。” 他眼里全是精光,嘴角因期待而高高翘着,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和恐惧。穆飞星踌躇了,捏着眼镜沉思起来。他知道祁泽拥有许多神鬼莫测的手段,哪怕在网络中也能施展。对方的智脑和个人网页,是他完全入侵不了的地方,这也是他不敢贸然接管这艘海皇舰的原因。 面对祁泽,再谨慎的态度都不为过。这样想着,穆飞星重新戴好眼镜,温和道,“既然祁大师选择了负隅顽抗,那我只能失礼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您看一场电影。”他拍拍手,消失在全息屏上,画面由浩渺星空变成了繁华都市,宽阔的广场前,一列列军队组成一块块方阵,从巍峨的皇宫前走过,赫连钊站在城楼上,向欢呼的民众招手致意。 严、李两家的背叛令军部威信大跌,反之,皇室得到了更多的支持与爱戴。为了尽快平息内乱造成的负面影响,赫连钊决定举办一次规模空前的阅军仪式,既向民众展示帝国的强大,也告诫外部势力不要轻举妄动。这一决定获得了全国上下一致赞同,而日期就定在今天。 无数彩带在空中飞舞,民众的欢呼几乎冲破天际,却难以掩盖军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们气势如虹,装备精良,扛起枪支喊起口号时,盛大的场面令人热血沸腾。重新装上操控系统的开阳从军队上空飞过,紧接着是天权、天玑、天璇、玉衡,而落在最后,也最陌生的一台超能机甲引发了海啸一般的掌声。 这是由穆燃打造的第二代超能机甲“瑶光”,也预示着自穆飞星死后形成的技术断层已经衔接上,帝国又领先联邦一大步。满以为帝国将因严、李两家的反叛而开始崩塌的外部势力,此刻皆陷入沉默。 帝国民众却无法保持沉默,他们疯狂地叫着,笑着,跳着,全身心投入这场盛宴。“帝国万岁,穆燃万岁,穆飞星大师万岁”等呐喊声此起彼伏,还有许多民众打出光牌,上面写着“严惩叛国贼”五个字。帝国越强大,他们就越无法原谅背叛者,天涯海角,必将之剿灭。 飞行摄录仪对准皇帝陛下来了一个特写,他眼角湿润,双颊潮红,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骄傲之情。五皇子和穆燃肩并肩站着,一个笑得无比灿烂,一个笑得温文尔雅。他们的身份已经由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变成了太子与太子妃,帝国的未来将由他们扛起。而民调显示,这是有史以来呼声最高,也最受人欢迎的一对儿皇室伴侣。 场面极其盛大,屏幕上的每个人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却令严老爷子脊背发寒。穆飞星千里迢迢追过来,应该不是让他们欣赏阅军仪式那样简单。他想干什么? “你们……”严老爷子刚开口,穆旸便出现在屏幕上,兴奋道,“好戏开始了,千万别眨眼。” “什么好戏?你他妈的想干什么?”严中逵急促追问,却没得到任何回音。广场上空,五台超能机甲聚拢在一起,背靠背面向五个方向,举起手里的脉冲炮,开始连续轰击。不远处的皇宫被炸成碎片,然后是军部大楼,警政部大楼,帝国之塔,上下议院……所有标志性建筑,皆在炮火中泯灭,变成一个又一个巨大而焦黑的弹坑,更有无数人被冲击波和流弹击中,躺倒在血泊里。 欢呼声顷刻间被惊叫声取代,慌乱中,更多人在同胞的踩踏下死去。 站在城楼上的赫连钊脸色煞白,表情呆滞,似乎完全没办法接受这场变故。五皇子想把穆燃拉进怀里,却被他狠狠推开。两人争执了几句,一辆飞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带上穆燃呼啸而去。 五皇子抬头仰望天空,表情从茫然到惊骇,又从惊骇变成绝望与自责。他从空间钮里取出私人机甲,一把扛起赫连钊,三两下跳进驾驶舱,在皇家卫队的掩护下飞快撤离。 为防止刺杀事件发生,参与阅军仪式的军人扛的都是空枪,收藏机甲的空间钮也都交给了后勤部。于是,哪怕现场有数十万军队集结,也完全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更何况救护民众。连绵不绝的炮火把这片欢呼的海洋变成了人间地狱,通过直播观看阅军仪式的网民们惊呆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稍后,联邦、洛克帝国、科特联盟等老牌势力将对帝国进行瓜分,更多灾难将接踵而至…… “我.日.你妈!穆飞星你不是人,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碎尸万段!”严中逵踹烂椅子,砸碎桌面,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他原以为穆飞星只是想通过穆燃摄取皇权,却没料他根本就不在乎帝国的一切。他毁了它,毁了无数先辈抛洒的热血。 李子谦、孟魁、欧阳晔、李煜等人也都双眼通红,脸色铁青。明蕊蜷缩在李煜的怀中瑟瑟发抖,与眼前的景象比起来,明家那点事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帝国没有了,又哪儿来的家族?为什么穆飞星要这样做?为什么? “我可以一手扶持起帝国,也能顷刻间将它毁掉。”穆飞星俊美儒雅的脸庞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微笑道,“祁大师,看见了吗,我的事业远远比你想象得更伟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携手创造辉煌。一个帝国倒下了,我们还能建造第二个,第三个,你我将永垂不朽。” 祁泽以手掩面,久久无言。他正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潮,不让自己的身体在愤怒中颤抖起来。上一刻繁花似锦,下一秒血流成河,眼前的一切,与宗门被灭那日何其相似?本以为早就被遗忘的噩梦,此时此刻竟卷土重来,终成心魔。祁泽放下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含笑开口,“穆飞星,我会达成你的夙愿,让你永垂不朽。” 从少年遍布血丝的眼里看见滔天杀意,穆飞星不得不放弃劝说,无奈耸肩,“很遗憾,看样子我们只能成为敌人。进攻,留下他的头颅。” 穆旸出现在全息屏上,微笑颔首,“遵命,玄祖父。” 静静悬浮在太空中的战舰开始发出猛烈的攻击,海皇舰的指挥官按照祁泽的吩咐,把所有能量都用来支撑防护罩,然后左右闪避。祁泽将三十多台微型机甲派遣出去,又从明蕊那里要来一张空白芯片,一手托住,一手掐着法诀。 五指急动,残影纷飞,原本灰绿色的芯片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光芒。明蕊看了一会儿就闭上酸涩的眼睛,小声问道,“祁泽哥哥,你在干什么?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祁泽收住最后一个法诀,从容道,“乖,回房间等着,如果实在害怕可以蒙在被子里,小黑会陪伴你的。” “有小黑在我什么都不怕。”明蕊抱紧布娃娃,笃定道,“有祁泽哥哥在,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祁泽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祁泽轻轻一笑,从乾坤袋里取出最后一台微型机甲,把芯片塞进它腹部的暗格里。半尺高的机甲通过航道飞出战舰,在浩瀚的宇宙中,它实在是太渺小了,就像一粒尘埃,引不起丝毫注意。它灵活地避开炮火,朝敌阵中心的冥皇母舰飞去,与此同时,其余三十多台机甲早已靠近敌舰,绕到能源舱附近,把变成利刃的十指插.进钢板,慢慢撕开。 祁泽向来不吝啬使用好材料,这些微型机甲的外壳全由超合金焊接而成,且布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法阵,无论是速度、防御还是攻击,都足以与真正的机甲媲美,又加之黑晶的狂暴作用,令它们能发挥出200%的战力。 它们专捡巡航巨舰下手,对T6机甲和巡航舰不屑一顾,撕开能源舱后,只需往里发射一枚炮弹,就能令这些庞然大物在剧烈的爆炸中陷入瘫痪。爆炸引起的冲击波掀翻了周围的战舰,造成碰撞和连环爆炸,原本井然有序的阵型瞬间乱成一团。 穆旸阴狠的笑容被恐慌取代,气急败坏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的战舰为什么会忽然爆炸?” “报告指挥官,我们正在寻找原因。两艘巡航巨舰的能源舱都被炸毁,已彻底失去战斗力。”毫无疑问,这对失去穆家支持的穆旸来说是一场重大灾难。他扯开领口,急促喘息,阴柔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不堪。而悬浮在半空中的,穆飞星的虚拟人像却老神在在地喝着咖啡。 “如果能轻而易举抓住祁泽,那么他根本就没有让我多看一眼的价值。他越强大,我只会越向往。”穆飞星扬起下颚,闭上眼睛,似乎在畅想未来,又似乎在品位某种美好的东西。 “玄□□,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穆旸咬牙问道。 “不要忽略任何一粒微小的尘埃,如果落入眼睛,它们也能让你流泪。”穆飞星兴味一笑。他并不在乎这支舰队的损失,只想亲眼看一看祁泽的力量。对方手段再多也不可能把所有战舰都炸掉,逼出他的极限,这场战斗就会终结。 “尘埃?”穆旸盯着显示屏,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禁咒骂道,“日!那是机甲模型?为什么能在太空里遨游?”他立刻放大屏幕,果然看见一台半尺长的机甲模型钻入一艘巡航舰的能源舱里,把它炸成碎片。 “妈的,这是什么手段?机甲模型跟哪儿来这么大的驱动力?不好,我这艘战舰会不会也中招了?快,快去能源舱看一看!”穆旸立刻让几名属下去检查能源舱。但那台微型机甲却早已顺着缆线管道钻入控制台,取出腹部的芯片,插.入接驳器。 穆飞星的身影闪烁了一瞬又恢复正常。他感觉到情况不妙,刚放下咖啡杯就见自己脚下出现一个圆形图案,图案里密密麻麻满是金色符文,它们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开始转动,然后彼此拆分又彼此组合,使图案每一秒钟都发生不同的变化。 穆飞星的虚影被禁锢在图案中,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自从变成幽灵,打破天枢的封印进入更为辽阔的星网,他就像龙入深渊,无往不利。现在这种情况,在他的预想中绝不可能发生,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什么东西能困住无形无迹的幽灵?不,它似乎不仅仅是困住那样简单,还在疯狂抽取自己的魂力!穆飞星终于害怕起来,厉声呵斥道,“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救我!” “玄祖父,我该怎么救你?”穆旸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围着全息投影团团转。 “关掉操作系统,快!”穆飞星果决下令。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正褪去颜色,影像在晃动中变得模糊起来。巨大的恐惧感充斥着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令他险些失去理智。他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死亡,而这一次如果无法挣脱,或许将迎来永恒的死亡。 “这是指挥舰,怎么能关掉控制系统?”穆旸有些犹豫。 “我命令你立刻关掉它!”穆飞星俊美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穆旸头一次看见他失态的模样,心里一惊,连忙去按关闭键,却发现这艘冥皇舰已彻底失去控制。它正在转向,开启全部炮台,抽干能源舱和玄祖父的灵魂,瞄准自己的阵营,发射炮弹。 帝都星的惨剧,此时此刻正在始作俑者身边上演…… 第76章 海皇舰的防护罩在密集的炮火下产生了裂缝, 相信再过不久便会完全破碎。指挥官非常着急,规劝道, “元帅, 上将,李少主,你们赶紧去救生舱,在防护罩破碎的瞬间, 我会发动攻击, 掩护你们离开。” “你以为在几千台机甲和几百艘巡航舰的包围下,我们能跑得出去?”严老爷子颓然摆手。 李煜轻轻拍打怀里的小明蕊, 语气轻快,“再等等, 祁少应该会有办法。” “祁泽哥哥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们一定能逃出去。”明蕊捏捏小黑的小手,问道, “小黑, 你说对不对?”布娃娃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 然后慢慢点头。 李子谦什么话都不说, 只静静站立在少年身边, 而被人谈论的少年此时正闭着眼, 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等待什么契机。谁都不敢去打扰他。 指挥官常年驻守在严家的秘密基地,只听说祁泽是横空出世的机械天才,却从来没亲眼见证过那些奇迹。他无法认同李煜的话, 却并未表现出来,只好继续去调试联络器。但联络信号早已被魔人舰队截断,现在的他们就像掉进天罗地网的鸟儿,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元帅,上将,请你们尽快进入救生舱,我会撞开左前方的几台巡航舰,致使它们爆炸,趁它们阵型乱掉的一瞬间把你们的救生舱放出去。你们立刻全速启动,离开此处,千万不要犹豫。”指挥官满怀悲壮,显然已做好了牺牲自我的准备。 但他话音刚落,两艘空中堡垒一般的巡航巨舰竟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而且从炸毁的位置判断,那应该是能源舱。能源舱是战舰最致命的所在,向来被保护在重重超合金钢板之下,别说海皇舰根本就没发出任何一粒炮弹瞄准那处,就算发射了,这种程度的火力也完全穿不透能源舱的防护层。 但它们确实爆炸了,每一个航道的灯光都顷刻间熄灭下去,原本像灯塔一般明亮的空中堡垒,此时已变成两块黑沉沉的铁疙瘩,并因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而左右歪斜,撞上周围的巡航舰和机甲。砰、砰、砰,一艘又一艘巡航舰碰撞在一起,产生了连环爆炸,看似固若金汤的包围圈,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被炸得七零八落。 密集的炮火变得稀疏起来,指挥官立刻握住操控杆,致使海皇舰不断飞跃或俯冲,躲开炮弹的同时也寻找着突破口。 “为什么那两艘巡航巨舰会忽然爆炸?”指挥官困惑极了,猜测道,“难道魔人舰队里有我们的间谍?” 严老爷子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祁泽淡声道,“成了。” “什么成了?”指挥官抽空瞥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眉心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圆形图案,里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符文,一会儿沿着顺时针方向转动,一会儿沿着逆时针方向转动,符文也并非固定不变,会彼此拆分组合,变成新的语句。只大略瞟了一眼,指挥官竟头晕脑胀起来,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捉到了。”祁泽双眼紧闭,盘膝而坐,十指跟随图案的变动不停掐着法诀,图案的变化有多快,他指尖的移动速度就有多快。 严老爷子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却能感觉到他的吃力。不过短短几分钟,这孩子竟出了满身大汗,脸色也由红润变成苍白,呼吸看着看着便急促起来。李子谦和欧阳晔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一个脱掉手套,缓缓活动黑色的双手,一个拿起绒布擦拭一柄长剑。两人皆一脸肃杀,似乎在等待某个危险的时刻。 “他在干什么?”指挥官一边操控战舰,一边小心询问。他总觉得少年的异状与魔人舰队的骚乱有关,但是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知道。”严老爷子摆手叹息。 “或许在干穆飞星曾经干过的事。”严中逵毕竟是触摸到神识门槛的精神力者,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他在入侵魔人舰队的战舰?哪一艘?”严老爷子表情愕然。 “如果是您,您会入侵哪一艘?”严中逵低声反问。 严老爷子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屏上的冥皇母舰。那是魔人舰队的指挥舰,号称永不坠落的空中孤岛,凭借它强大无匹的火力,穆旸吞并了十几个星盗团,一举占领了陨石带五分之三的地盘。有它在,魔人舰队便能无往不胜,除非派遣两台超能机甲联合围剿,才有可能将之击败。 但现在,这位瘦弱的少年却试图在千里之外,凭一丝精神力操控如此庞大的空中孤岛,这有可能吗? 事实证明,祁泽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举动。当图案的旋转速度变慢之后,那艘冥皇母舰竟调转方向,开启所有炮台,对准自己的舰队发出猛烈的攻击。它飞离了原本的航道,把周围的战舰一片一片撞开,一艘又一艘巡航舰被撞成火球,就像节日里盛开的烟花。 爆炸声连绵不绝,听在敌人耳里不啻于丧钟长鸣,听在严老爷子等人耳里却痛快极了。他们齐齐看向少年,眼里满是敬畏。毫无疑问,冥皇母舰莫名其妙地反戈,定然与少年的举动有关。 “缺口打开了,冲出去。”祁泽不睁眼也能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双手掐了一个法诀,命令道,“速度要快。” 有冥皇母舰在前开道,再严密的包围圈也能撕开一个缺口。指挥官看着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浩瀚无垠,璀璨明亮的星河,立即朝那边冲去。冥皇母舰变成了海皇舰的护卫舰,不但挡掉了所有炮火,还轰杀了成片敌舰,将它安全无虞地送往宇宙尽头。 “哟呵!我们成功了!”指挥官和一众驾驶员欢呼起来,他们转头看向窗外,发现那艘冥皇母舰熄灭了引擎和所有指示灯,静静漂浮在宇宙中。它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也越来越渺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岛。 就在此时,祁泽眉心的金色图案也终于消失,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大汗淋漓地瘫倒下去。 “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我有东西要回收。”他虚弱开口。 “你没事吧?”李子谦立刻把人抱到沙发上,拧了一条湿毛巾替他擦汗。 “有事的是穆飞星。”祁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冷冷低笑。他不知道计算机技术到底是由谁发明的,但它所使用的二进制语言却能完美转换成阴阳与八卦形式。它们在原理上系出同源,一脉相承,只要抓住规律就能互相改写。也因此,他掌握的所有阵法都能用计算机程序翻译过来。 那张空白芯片被他刻入了一个摄魂阵,又输入了一丝神识,只要穆飞星的灵魂出现在冥皇母舰的网络里,就能被摄魂阵捕捉到。当然,一缕神识对冥皇母舰那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实在是太过渺小,根本无法完全掌控它,除非祁泽也效仿穆飞星,把自己的魂魄附着在操控系统中。 祁泽是修士,绝不会冒险分裂自己的灵魂,但他正邪两派的手段学了不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以牙还牙的办法,那就是吞噬穆飞星的魂魄来壮大自己的神识,让它具备完整灵魂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以摄魂阵为媒介,他疯狂抽取着穆飞星的魂力,并源源不断地输入自己的神识,从而彻底掌控了整个冥皇母舰。过程说起来简单,却也存在许多风险,这是他头一次使用邪术,没有罪恶感,唯有平静与心安理得。什么邪派,正道,早在宗门别灭那日就彻底不存在了。邪的未必邪,正的未必正,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与利益而已。 “祁少,喝水。”欧阳晔抱住少年的脑袋,慢慢给他喂水。 明蕊爬到沙发上,轻轻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问道,“祁泽哥哥,穆飞星被你杀死了吗?” “没有,只差一点。”祁泽有些遗憾,却也并不焦虑。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他们总会对上。 “祁大师,您刚才入侵了那艘冥皇母舰?”严中逵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祁泽缓过劲儿来,淡淡开口,“我要的东西来了。”话音刚落,一台微型机甲就从茫茫宇宙中飞过来,绕着潜伏在陨石带里的海皇舰飞了一圈。 指挥官还在消化刚才那场奇迹,被副官扯了扯衣袖才发现放大百倍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台小机甲,它正曲起指节,梆梆梆地叩击已被关闭的航道门,小脑袋左转右转,像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又仿佛在戒备忽然出现的危险,动作灵活极了,红亮的双眼炯炯有神。 “这是什么?机甲模型?”指挥官不敢置信地问道。 “废什么话?赶紧打开航道让它进来。刚才你亲手开了航道放它们出去,你都没看见吗?”严老爷子摸摸光头,为自己迟钝不堪的属下感到丢脸。 “祁少命令我打开航道就是放它出去?我忙着躲避炮弹,真的没看清。”指挥官立即按下绿色键,把小机甲放进来。他满以为祁少是在瞎指挥,却没料对方手里还有如此诡异的东西。一个机甲模型能安装多大的能源舱,又从哪里获得遨游宇宙的推动力?这也太奇怪了! 小机甲飞进航道,登上电梯来到指挥中心,咔擦咔嚓走到祁泽身边,从腹部取出一块芯片,双手捧着送上去。 “谢谢。”祁泽对待它就像对待有生命有感知的个体,不但诚心道谢,还建议道,“去能源舱充充电吧,等会儿我会为你换一块上品黑晶。”与其他那些已经自爆的微型机甲比起来,这台机甲格外不同,祁泽为它做了极为正式的祭灵仪式,并滴入了自己的心头血。它具备感知,也有判断力,更拥有简单的情绪,经过不断打磨,或许有一天能成为神器。 小机甲半跪拱手,然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直奔能源舱,背影屁颠屁颠的,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小黑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它,见它跑了也从明蕊的头上跳下来,跟了过去。 这两只明明都是玩具,却带给人生机勃勃的感觉,严中逵什么都不敢问了,管中窥豹,祁泽小小露这一手已足够让他了解对方的实力到了哪个层次。 造物,神的领域。他和老爷子对视一眼,心下不禁骇然。指挥官也不是傻子,看向少年的目光明显带上了敬畏。 “入侵冥皇母舰的时候我顺便窃取了他们的机密,你们看看有没有用。这不是穆飞星最爱干的事吗?我也让他尝尝是什么滋味。”祁泽恶意满满地笑了。 严中逵如获至宝,立即把芯片插.入解读器里。由于资料太过庞大繁杂,屏幕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文件夹,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看不完。所幸明蕊是超脑异能者,满屏文件,她一眼扫过去就能处理完毕,并且挑出最重要的信息。 “祁泽哥哥,他们有陨石带的地图,”明蕊飞快点开一个文件夹,紧接着又欣喜地叫起来,“啊,我知道他们的秘密基地在哪里了!快看!” “好,太好了!”严老爷子死死盯着屏幕,咬牙道,“有联络信号了吗?有的话立刻呼叫基地,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半途伏击穆旸的舰队,一路去抄他们的老巢!” “已经连上了基地,我立刻把地图发送过去。”指挥官的嗓音因兴奋而颤抖。 严老爷子摸摸光头,叹息道,“妈的,原来魔人舰队背后站着穆家,难怪他们每次都能准确拦截帝国军队,获得大量物资。这是穆家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呢!唉不对,穆飞星能在网络里来去自由,窃取军事情报的人应该是他吧?他会不会早就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早就发现了。”明蕊点开一个文件夹说道,“这是他们的战斗计划,等你们的基地壮大之后,他们会先干扰你们的网络信号,让你们的指挥部陷入瘫痪,然后再一举吞并你们。你看,他们正在等你们把严家所有军事物资都搬过去,截杀了海皇舰之后,穆旸立刻就会闪袭基地。” “好家伙!胃口真大!趁那艘冥皇母舰还处于失控状态,我们要迅速组织反击!”严老爷子立刻打开通讯频道调遣舰队,李子谦也联系了父亲,让他派兵增援。 另一头,穆旸正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在眨眼间,玄太.祖就被一个金色圆圈困住,身体的颜色越来越淡,由他的意识组成的沙发、圆桌、咖啡等物,早已化为光点消散。向来从容优雅的他像一只困兽,在圆圈里吼叫挣扎,看上去狼狈至极。 而穆旸根本没有能力去施救,双手胡乱在空中抓挠,却只抓到一团虚无。更糟糕的是,冥皇母舰开始失去控制,它轰杀了自己的舰队,撞开了一个缺口,护送那艘海皇舰平安离去。 眼看自己辛苦建立的魔人舰队将毁于一旦时,穆旸不得不抽.出腰间的粒子枪,疯狂扫射控制台。所有的仪器都毁坏了,连能源也被迫中断,发疯中的冥皇母舰这才静止下来。 他红着双眼去看玄太.祖,却发现对方只剩下一抹透明虚影,一边颤抖一边消失,脸上的表情既恐惧又狰狞。 “玄太.祖?你还在吗?玄太.祖?”他绕着指挥舱团团乱转,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只困兽,满心都是惶然。难怪玄太.祖那么忌惮祁泽;难怪只是截杀一艘海皇舰,却命令他派遣一支舰队,原因竟是如此。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魔人舰队再也没有称霸陨石带的资本。 看看彻底报废的两艘巡航巨舰,又看看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的指挥舱,穆旸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幸存的几艘巡航舰和机甲缓缓飞过来,却没有任何办法能解决眼下的困局。如果想把这些庞然大物拖回去修理,前前后后需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动静太大,容易引来同行截杀或军队围剿,所需资金也是天文数字。 魔人星盗团本就折损了大半实力,不得不选择壮士断腕。 一艘巡航舰破开航道,飞入母舰内部,把自己的能源舱打开,连上母舰的一条线路,使电梯运转起来,这才抵达指挥舱。 “首领,该离开了。”驾驶员劝说道,“放弃这艘冥皇母舰吧。我刚才已经看过了,除了操控台,它的能源舱也被炸毁。如果派遣舰队来修理,势必会招致其他星盗团的伏击和正规军的围剿。我们还要增援三少,没有时间耽误下去了。” 派舰队来修理会被伏击,拖回去也会被伏击,这座钢铁堡垒已完全变成一个靶子,舍弃心痛,不舍不行。穆旸满口牙齿几乎被咬碎才狠狠开口,“把指挥舱彻底毁了,免得机密外泄。” “是。”一行人立刻拆开操控台,把里面的芯片、电缆等物全部摧毁,又如法炮制,处理了两艘巡航巨舰。 穆旸站在窗边,看着越去越远,渐渐变成一座孤岛的冥皇母舰,双眼已熬得通红。祁泽,这个名字深深刻入他的骨髓,与之相伴的还有无法开解的耻辱与仇恨。若能再次相遇,他一定会亲手砍下对方的头颅! ---- 等严老爷子研究完地图,祁泽才徐徐开口,“你们去断穆旸的后路,我去找严君禹。把地图发一份过来。” “陨石带附近有数百颗星球,地形十分凶险,难道你一颗一颗找过去?”严老爷子再次为孙子叹息。这么重情重义又能力卓绝的人上哪儿去找?只怪孙子没有这个运气。 “用搜魂大法来找。”祁泽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方星盘,肃声道,“严老元帅,请您给我一滴血。” “好。”严老爷子二话不说就划破指尖,把鲜血滴入试管里。 “谢谢。”祁泽手里握着一把星沙,缓缓洒落在星盘上,星沙并未掉落,反而悬浮起来,慢慢凝聚成一颗颗或大或小,或规则或不规则的星球,并沿特定的轨道转动。严中逵细细一看,不免骇然,“这,这是微缩的陨石带?你怎么弄的?原理是什么?” 祁泽没工夫搭理他,一边往试管里灌注灵气,一边把鲜血倾倒下去。原本一直坠落的血滴忽然漂浮起来,向某个星球靠拢,然后融入进去,发出光芒。 “如果严君禹死了,鲜血会直接落在星盘上。如果他没死,鲜血就会往他所在的方位飘去。这是哪颗星球?对照地图看一看。”他如释重负地开口。 “这是ME219号星球,尚处于原始状态。祁泽哥哥,严少主就在这颗星球上吗?那我们去找他吧?”明蕊只扫一眼就报出了星球的名称。 严老爷子激动地浑身发抖,反复追问,“祁大师,您确定君禹没死?他在这颗星球上?您真的没弄错吧?” “弄没弄错,去看了就知道。出发吧。”李子谦和欧阳晔已经穿好作战服,正在清点装备。他们从来不会怀疑祁泽的判断。 “出发。”祁泽把充电中的小机甲召回来,果断下令。 ---- 与此同时,严君禹正坐在火堆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智脑屏幕。屏幕上不断有光芒闪动,将他消瘦不堪的脸庞照得半明半暗,他时而凝目,时而微笑,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的智脑还有信号?”坐在不远处的一名男子沉声开口。他左脸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作战服上满是鲜血,手臂和大腿缠了几圈纱布,看上去非常狼狈。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眼睛,深邃中透着冷光,显然不是善茬。 “没有信号。我只是在看以前的视频而已。”严君禹头也不抬地答道。 “死到临头你还有闲心看视频?那东西在你体内多久了?七天还是八天?”男子阴森森地笑起来,“撑得最久的也才八天,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太.祖竟然也是和谐词 第77章 二十多天前, 严君禹受命押送一批军用物资前往严家的秘密基地,却没料半路被一伙星盗伏击, 不得不迫降在ME219号星球。这是一颗尚未开发的原始星球, 环境似乎受到某种因素的影响,正逐渐恶化,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智慧生物。 严君禹原本以为自己能很快离开此处,却发现这颗星球散发出一种古怪的电磁波, 干扰了战舰的电子设备。无论他们怎么调试, 战舰都像没头的苍蝇,在空中颠来倒去地打转, 反复试飞几次后,仪表盘和操控系统竟然不堪重负, 彻底报废了。通讯器、智脑、定位仪等电子设备也都没能逃脱同样的命运。 无法可想之下,严君禹只好暂时留在ME219号星球。但悲剧远远还未结束,驻扎几天后, 他们才发现这颗星球的植被和动物正成片成片死亡。 这一切都源于一种既像植物又像虫族的东西。它们长着厚厚的甲壳, 若蜷缩在地面不动, 看着就像一块岩石, 然而一旦闻到血腥味, 就会立刻从休眠中苏醒过来, 伸展着细长的彷如藤蔓一般的触角,狠狠缠绕住活物,强行从它们的嘴巴钻入身体,以血肉为食慢慢生长繁殖, 最终破体而出。 追击严君禹的星盗团同样受到电磁波的干扰迫降在这颗诡异的星球。首先遭难的正是他们的一位团员。灰褐色的,像岩石偏偏又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怪物,从那人的嘴里快速钻进去,景象十分可怖。 五脏六腑被啃食的痛苦令那人发了疯,当天晚上就吞枪自尽了。然而这还没完,他尸体刚倒下去,钻进肚子里的虫子就破体而出,数量从一只变成了密密麻麻一大群,立刻往他同伴的身体里钻。 星盗大多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向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立刻拿起枪扫射虫子,并把被寄生的同伴一一杀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做法简直愚蠢至极,钻入人体的虫子会迅速进行分裂繁殖,杀得人越多,它们的数量也就越多。又由于它们行动敏捷,不惧水、火、雷电、风刃、冰冻等异能攻击,除了粒子弹,竟然没有有效的手段能将之彻底灭杀。 只要碰到地面,它们就会钻入土层,瞅准时机再忽然钻出来,扎破人的皮肤钻进肉里。它们体积不等,有的像成人拳头那么大,有的只有黄豆粒那么一小点,潜伏在周围的环境里,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短短一夜之间,几百人的星盗团就只剩下二十几个幸存者,其余全变成了这些怪物繁殖的温床。严君禹的队伍也损失惨重,为了活命,两方人马不得不暂时联手。摸索几天后,他们终于找出规律:一旦被这种怪物寄生,最好的解决方式不是立刻杀死宿体,而是坚持活下去。存活的时间长了,密密麻麻分布在体内的怪物会互相吞噬,数量减少,变成个头较大的成虫。 破体而出时,它们会由成千上百只变成三四只,行动也会变得迟缓,这样更便于瞄准射杀。被寄生的感觉非常人能够忍受,疼痛、恐惧、绝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人的神经。一天不到就吞枪自尽的人比比皆是,坚持三天,甚至七八天的,都是意志力超凡的强者。 很不幸,失去异能的严君禹也成为了等死的人之一。他坚持了一天、两天、三天……到如今已是第九天,遍布在身体里的怪物互相吞噬,最终只剩下一只,正蜷缩在他腹部,或许下一秒,也或许明天,就会用触手撕裂他的身体,慢慢爬出来。 他坐在火堆边,全神贯注地翻阅智脑,几名属下端着粒子枪,既戒备又哀伤地看着他。 “你到底在看什么?”红鬼星盗团的首领狼牙满脸好奇地问道。 严君禹并未回答,关掉智脑后靠在树干上假寐。短短二十多天,他竟消瘦得不成样子,体表浮出一层黑紫色的青筋,看上去像得了基因崩溃症的病人。但只有在场的人才知道,这些青筋并不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寄生在他体内的虫子伸展的触手。它依靠这些触手捕捉、吞噬同类,并吸收宿主的血肉。 全身被这种触手贯穿,五脏六腑更被啃食得千疮百孔,那种痛苦可想而知。狼牙盯着严君禹越来越苍白的脸庞和越来越粗壮的“青筋”,既感到头皮发麻,又十分敬佩他强悍无比的意志力。 迄今为止,他是坚持得最久的宿体,而且从未露出或恐惧、或绝望、或疼痛的表情。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巡逻、狩猎、寻找出路,除了外表的改变,他活得就像正常人一样。 “你难道感觉不到疼痛?”狼牙没话找话。 严君禹还是没搭理他,心底却充满无奈。感觉不到疼痛,怎么可能?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中挣扎,若不是那段曾经遗失又终于找回的记忆支撑着自己,他或许早就倒下了。被穆燃的神识攻击并掠夺异能后,祁泽印刻在他脑海中的封印也产生了松动。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之所以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全是祁泽不顾一切为自己续命的缘故。 难怪他对祁泽那般熟悉,那般亲密,那般向往,原来他们形影不离地生活了两个月。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经脉,每一滴热血,都是祁泽亲手为他换来。浸泡在能量液里,遭受雷霆万击的时刻,他无比清晰地记得,祁泽不顾一切地跳下来,为自己承受了绝大部分痛苦。 他在自己耳边发出隐忍的呻.吟;他凝视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殷切的期待。他希望自己活下去,哪怕是逆天改命。于是严君禹活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跟这种怪物没什么两样,一个靠宿体的血肉作为生存的养分,一个靠过去的记忆作为支撑。 为什么要让我遗忘?你知道这段记忆对我而言有多么宝贵吗?偶尔,严君禹也会产生这样的怨恨,但很快,对少年的感激与思念就淹没了一切。剧痛中,他几乎难以入眠,但梦见少年的时候,却会睡得格外安宁。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少年不断敲打模具,背影由单薄瘦弱变得修长柔韧,透明的汗珠沿着优美的蝴蝶骨滑落腰窝,又没入长裤消失不见。这样的场景成了严君禹流连不去的美梦,哪怕清醒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凭借这段记忆,他一天一天支撑下来,只因这条命是祁泽给的,除非祁泽亲手拿回去,否则他绝不会放弃。 他的几名战友正在清点物资,末了悄悄走过来,说道,“队长,我们的食物和饮用水不多了,你看怎么办?” “明天去寻找水源,这里不能再待了。”他睁开双眼,果决下令。 刚来的时候,这片区域还是茂密的森林,水源干净,空气清新,很适宜人类居住。但短短三四天后,森林就大片大片枯萎,水源也遭到不明原因污染,变得浑浊不堪并带上了强酸性,即使是身体素质强悍的特种人也难以入口,更何况普通人? 再这样下去,严君禹毫不怀疑这片区域会变成死亡地带。 “把所有物资打包好,明天我们向东迁移。过去问问狼牙,看他们走不走,不走我们就分道扬镳。”唯有活着才能再次与祁泽相逢,所以严君禹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们跟你们走。”狼牙瞥他一眼,提议道,“这是第九天了,我还以为你会让队员离开,自己单独留下等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其实可以送你一程。最近几天我也发现了,你身体里的虫子只剩下一只,只要朝这里开一枪,不但你能得到解脱,我们也都安全了。” 他举起粒子枪,瞄准严君禹腹部。严君禹的属下连忙举枪戒备,双方陷入僵持。 恰在此时,天空划过一抹亮红色,像是流星坠落,又像是飞船失事,紧接着一团火云冲上天空,掀起强劲的气浪。爆炸的轰鸣声从千里之外滚动过来,惊得飞鸟四散,也令僵持的氛围活跃起来。狼牙收起粒子枪,命令道,“派两个人过去看看。” “你们也去看一看。”严君禹淡淡开口。 两方人马各派了两名风系异能者前去查看情况,然后继续盯着彼此。红鬼星盗团的成员干惯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即便暂时与严君禹的队伍达成了合作关系,也一直没打消杀念。要知道,严君禹的飞船里堆满了物资,足够他们活上好几个月。有了这几个月的缓冲,他们的舰队早晚能找来ME219号星球。 事关生死存亡,红鬼星盗团不会手软,严君禹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双方都明白,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对上。 在无声的死寂中,几名风系异能者飞快赶回来,身后跟着两名陌生人,当他们渐渐靠近,借助火堆的照明严君禹才发现,这两人竟然是李子谦和欧阳晔,而且他们背上分别背着两个人,只是一直埋着头,看不清容貌。 严君禹猛然站起身,一只手用力按压腹部,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追问道,“刚才那艘飞船是你们的?除了你们还有谁活下来?”他死死盯着李子谦背上的人影,双眼通红,呼吸急促。 “好久不见。”李子谦轻松地打着招呼,并把背上的人放下来,顺手理了理对方凌乱的额发。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小花脸,鼻尖、脸颊,满是乌黑印记,唯有一双眼睛比天空的星辰还要明亮。 “我就知道你没死!”他张口说道。 “你怎么来了?”严君禹半是狂喜,半是焦急。喜的是能在临死前再见少年一面,急的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保护对方的能力。这颗星球充满难以预测的危险,他完全没有把握送少年离开。 “你怎么能来这里!”上扬的嘴角迅速耷拉下去,他的表情难看极了。 “我来救你。”祁泽走上前,打开灵眼仔细看他,沉声问道,“你肚子里是什么东西?”严君禹腹部的一团魔气比李子谦还浓,这是被哪个魔人附体了不成? “你受伤没有?”严君禹避而不答,想把人拉到身边好好看看,又担心那怪物破体而出,误伤少年。他踌躇不前地站在原地,心里有喜悦也有焦躁,更有一股急切的求生欲蒸腾而起。最渴望的人不远万里,冒死前来救援,他怎么舍得死? “被烟熏了一下,没什么。”祁泽边说边抹脸,原本只是一道两道的黑印被他均匀抹开,变成了小煤球。 严君禹忽然笑起来,心里无比感动,也无比安宁。他从空间钮里取出一条干净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少年擦脸,眼角余光瞥见欧阳晔背上的小姑娘,不禁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明蕊,我的朋友。”祁泽说起这个就有些生气,“我原本只带了欧阳晔和李子谦来救你,这小家伙竟然偷偷藏进救生舱,要不是坠机的时候小黑从门缝里爬出来求救,我们差点把她留在爆炸现场。” “祁泽哥哥对不起!”明蕊连忙道歉,还怯生生地看了严君禹一眼。 “是我们在医院遇见的小姑娘。”严君禹过目不忘,很快就想起对方是谁。他看了一眼被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的布娃娃,立刻意识到这是祁泽的作品。那双眼睛太灵动了,像活物一般。 “这颗星球有古怪,我们的飞船刚靠近就发生了故障,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李子谦冷静分析道,“如果不弄清磁场形成的原因,并克服它,我们恐怕走不了。” “你们不应该来找我,太冒险了。”严君禹叹息道。 “来都来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欧阳晔翻了个白眼,“别说这些要死不活的话,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嗯,我们一起想办法。”严君禹点头微笑,然后把煮熟的面条分别盛给祁泽和明蕊,自己只留下半杯面汤。一名身穿迷彩服的壮汉跑过来,递给李子谦和欧阳晔两包饼干,希冀地问道,“你们是元帅派来的救援队?” “嗯,我这里还有一些物资,你们拿去吧。”李子谦把一枚空间钮递给壮汉。那人显得很高兴,立刻接了过去,又跑去向战友们解释情况。 狼牙早猜到这四个人身上带有物资,不免有些眼红,扬声嗤笑,“哟,这不是李少主吗?你不用坐轮椅了?这次的义肢质量挺好啊?” “头儿,他们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送死的?又是残废又是小孩的,能不能活够二十四小时都成问题。”一名星盗贬损道,其余团员则哈哈大笑起来。 说实话,这支救援队的确有些磕碜,李少主虽然是个特种人,但架不住他残疾啊;坐在严君禹身边的少年身体十分瘦弱,除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洋娃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来扮家家呢。唯独那名手拿长剑的高壮小伙有些看头,却也并不怎么厉害。 “我说严君禹,你祖父是不是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派一些乌合之众来找你?”狼牙灌了一口烈酒,嬉笑道,“你干脆跟他们说实话吧,你注定要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这话什么意思?”祁泽直勾勾地看过去。 “你自己问他啊!”狼牙指了指严君禹的肚子,“来的路上他的队员不是跟你说了吗?他肚子里有东西。” “头儿,他们没跟他说。”先前被派去查看情况的风系异能者小声提醒。那少年是自己看出来的,绝对错不了。 狼牙却没当回事,把喝空的酒瓶扔进火堆里,阴狠地眯了眯眼。他巴不得严君禹早点死,这样才好吞并他的物资,至于那些队员,识相的留下,不识相的干掉。 “到底怎么回事?你肚子里为什么会有魔气?”祁泽灵眼全开,恍然道,“封印不在了,你恢复了记忆?” “嗯,有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当初完全不必那样做。”严君禹摸了摸腹部,解释道,“这颗星球大概被虫族占领了,而且是我们从未发现过的虫族……” 李子谦和欧阳晔久久回不过神来。以人体为卵巢而繁殖的虫族,危害比任何虫族都大。这就像一种难以治愈的瘟疫,一旦某人得病,就会传染一大片,它们的繁殖速度快得吓人,要感染一整颗星球的人口,或许只需两三个月。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李子谦冷静地询问。欧阳晔把瑟瑟发抖的明蕊抱进怀里拍抚,自己也悄悄抹了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先撑着,撑不住的时候我会亲手杀死它。”严君禹飞快看了祁泽一眼,然后垂下头去。 “祁少来了,他应该会有办法。”李子谦笃定道。 祁泽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堆,脑袋里浮现各种各样的解决办法。把怪物逼出来固然容易,然后呢?严君禹该如何活下去?他原本是天之骄子,现在却上丹田开裂,下丹田俱毁,四肢百骸里浸透魔气,下半辈子都得躺在病床上。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想救他,也想保护他的尊严与骄傲。 白骨生肉丹只有一颗,先前已经用在严君禹身上,逆天改命可一不可二,否则天道必然会有所察觉,并降下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彻底抹杀严君禹的存在。种种非凡手段,要么不能施展,要么没有条件施展,祁泽顿时被难住了。 严君禹揉揉他脑袋,安慰道,“别想了,顺其自然吧。”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土层竟隆起一座小包,顶端开了一个口子,密密麻麻一大群虫子扭动着湿漉漉、滑腻腻的触手,朝这边爬过来。它们速度奇快,眨眼就到了跟前,饶是严君禹早有戒备也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把祁泽扛在肩头。 欧阳晔抱起明蕊,跳到对面的大树上。其余人连忙四散奔逃。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虫潮绕开严君禹,争先恐后地向李子谦爬去。它们像地毯一样掀起来,把李子谦盖了个严严实实,细小的触手扎入他皮肤,刺穿一个个血洞便快速钻进去。 李子谦总算明白什么叫蚁多咬死象。他动作已经很快,却架不住虫子数量庞大,一会儿功夫就把他裹进包围圈,当成了繁殖的温床。一大堆虫子钻进他体内,余下那些没能抢占到合适的位置,便朝树冠上的明蕊爬去。至于其他人,则被它们完全忽略了。 狼牙和一众手下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上,脸皮抽搐地看着这可怖的一幕。明明没被寄生,他们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痒,更有一种绝望感汹涌而来。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神出鬼没的方式,这么庞大的数量,谁能躲得开?今天幸好有几个替死鬼挡了灾,否则就该轮到他们倒霉了。 “头儿,这些虫子以前都不挑人的,今天怎么专门攻击李子谦和那个小姑娘?”一名星盗小声询问。 “我怎么知道,先看看再说。”狼牙抓了抓不断发麻的头皮,阴狠道,“那小姑娘看样子就是个不能吃苦的主儿,一旦被寄生,马上就会痛死。那些虫子本就数量惊人,一旦进入她的身体,立刻就会成倍繁殖,到时候将造成更大的虫潮。不行,我们得先把她干掉。” 狼牙早就发现一个规律:那些虫子从来不攻击死物,只寄生活物。 “那就先把她杀了。”一名星盗立刻拿出粒子枪,瞄准明蕊。偏在此时,明蕊怀里的布娃娃竟然从她怀里跳出去,满头长发猛然暴涨,像黑色的流水将虫潮淹没,然后一大把一大把地卷起来送到嘴边,嚼成碎沫。 它伸长脖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黑漆漆的眼睛眯成月牙状,似乎很满足。被它头发扫过的地方已是干干净净一大片,一只虫子也没留。 第78章 祁泽很快发现, 那些虫子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小黑, 一是李子谦, 其余人哪怕近在咫尺也会被它们忽略。严君禹没了异能,身体素质也产生了退化,别人老早就四散躲开,他却是最后一个爬到树上去的。 “你坐在这里别动, 我下去救李子谦。”他用力握了握少年手腕。 “小黑会救他, 你别去。”祁泽连忙阻拦。 说话间,小黑已经把周围的虫子吃得一干二净, 然后朝李子谦飞去。它乌黑的长发在地表蜿蜒流动,一旦遇见虫子就紧紧缠住, 送到嘴边,甲壳被利齿咬碎的咯噔声不断响起,令人头皮发麻。但那些虫子却感觉不到恐惧, 哪怕同类尽数被小黑吞进肚子里, 它们依然源源不断地朝它爬去。渐渐的, 覆盖在李子谦身上的虫子变少了, 几分钟后竟然彻底消失。 小黑爬到李子谦身上, 用小皮鞋踩了踩他高挺的鼻子, 鲜红的小嘴咧开,似乎在嘲笑对方的没用,又似乎在邀功。 “谢谢你小黑。”李子谦伸出手,准备拍打小黑的脑袋, 想起满头发丝缠绕虫子的画面,心里又有些发憷。当然,他更担心的还是自己的状况,被那么多虫子入侵,这具新身体应该不会坏掉吧? 小黑摇摇头,身体像云朵一般飘起来,朝树梢上的明蕊飞去。欧阳晔一只手抱着明蕊,一只手拿着长剑,结结巴巴吼道,“你,你别过来!先去洗个澡行不行?你知道自己刚才吃了什么吗?虫子!密密麻麻一大群,你不嫌恶心吗?” “小黑才不恶心!小黑救了我们所有人!”明蕊生气地挠了欧阳晔一把,下到地面后立刻把小黑抱进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感受到李子谦和欧阳晔恐惧、排斥的情绪,小黑原本有些踌躇,于是一直停留在半空不敢靠近。被明蕊主动抱进怀里,脑子里塞满无数感激与喜悦,它暗淡的双眼立刻明亮起来,耷拉在地上的发丝都变得既蓬松又卷翘。 它抱住小主人的脸庞,张开血盆大口啃了两下,却一点儿也没伤到小姑娘娇嫩的皮肤。主宠两个表达亲昵的方式惊吓了一群人,刚才还嘲笑小姑娘是来扮家家的星盗们,此时全变成了哑巴。虫潮已是如此恐怖,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带来了更可怕的怪物! “啊!头儿,我,我想起来了!”一名星盗低呼道,“那个皮肤特别白的小子是祁泽,发明了伪超能机甲改造技术的祁泽!他可是比穆燃还厉害的机械师!” “妈的,严老头果然还是最看重严君禹,连这种神人也能请来救援。可惜了,到了这个古怪的地界,再厉害的机甲制造师也得趴着!机甲在这里根本就没法启动。”狼牙狠狠啐了一口,先是有些羡慕严君禹的好命,紧接着又幸灾乐祸起来。 一行人重新聚拢到树下,把熄灭的篝火点燃。 “那就是寄生在你体内的虫子?太他妈恐怖了!”欧阳晔不停抓挠自己手臂,感觉哪儿哪儿都痒。他疑心道,“祁少,你快帮我看看,我体内是不是也钻进虫子了?” “你没事。”祁泽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喟叹道,“这次幸好把小黑带来了。这些虫子的习性跟蛊虫一模一样,都以吞噬同类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小黑的头发是琉璃缠,一种性情极为凶恶的蛊王,吃了这些虫子正好大补。” 原本还有些担心小黑的明蕊立刻放松下来,拿出一把小梳子给小黑扎了一个麻花辫,轻快道,“小黑不会吃坏肚子就好。祁泽哥哥你看,小黑的头发长长了,又黑又亮多漂亮?呀,小黑脸红了,它以前不会脸红的!祁泽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它在进化,身体里产生了血液,自然会脸红。你看这儿,”祁泽指着小黑原本该是鼻子,却光秃秃一片的部位说道,“这里开始隆起了,再进化下去,它就该长出鼻子了,日后还会陆续长出耳朵,眉毛,肌肉等器官。越是接近人类的形态,它的等级就越高。” 祁泽从来不喜欢打造成型的灵器,对他来说,潜力才是最重要的品质,小黑如此,风林火海如此、李子谦亦如此。 “咦?这里真的长出一个小包哦!以后会变成鼻子吗?”明蕊高兴极了,把小黑抱起来,用自己的鼻尖顶着那个小鼓包磨蹭,满心的喜悦之情感染了小黑,令它咯咯地笑起来。 “小黑能说话了!太好了小黑!”再一次被惊喜砸晕,明蕊恨不得抱着小黑打两个滚儿。 “只是能发音而已,声带还没长全。”祁泽掰开洋娃娃的血盆大口看了看。 “那就再给小黑找几窝虫子吃啊!”明蕊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这小姑娘还真是神经粗呢,眼里只看得见她的洋娃娃,别的都没放在心上。她果然是来扮家家的吧! 狼牙是高阶异能者,耳力十分敏锐,两堆篝火只隔了十米远,自然能把几人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他总算是明白了,那只洋娃娃应该是祁泽造出来的东西,而不是什么怪物。它能成长、进化,是那些虫子的克星! 妈的,有钱人就是好,连这样的大师都能请来参加救援!他心里很是不平,盯着小黑和祁泽的目光充满贪婪。严君禹似有所觉,冷冷瞥了他一眼。 “因为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那些怪物才会攻击小黑。那么我呢?”李子谦脱掉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的外套,扔进火堆里。 看见他布满鳞片的双手和腹部,不明就里的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这明显不是安装义肢的效果啊!反而像是基因变异!严君禹愣了愣,笃定道,“这是小泽帮你打造的身体?看上去很不错。” “用起来更不错。”李子谦沉声低笑。 “用我教给你的办法看一看自己体内,”祁泽已经检查过李子谦的状况,提点道,“它们喜欢躲进丹田,你直接去丹田里找。” 莫名出现的小姑娘和洋娃娃,李子谦忽然痊愈的身体,还有内视丹田的方法,祁泽与旁人拥有那么多秘密,却宁可封印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自己哪点不好,让他如此戒备?严君禹盯着火堆,满心都是无奈与无力。 李子谦不是修士,并不习惯内视丹田,反复练习了几次才终于有所感应,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动作,直接把右手插.进自己腹部,掏出一堆闪亮的黑色晶粉。 “这是那些虫子的残骸,错不了。”他沉声道,“它们一进入我的身体就死了,为什么?” 欧阳晔已经快被这群诡异的人弄疯了,吃掉虫子已经很可怕,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自挖腹部的,究竟谁是怪物啊?那些虫子如果能看见现在的场景,应该会被吓得再也不敢出现吧? 红鬼星盗团也发生了一些骚乱。他们用或恐惧,或忌惮,或闪躲的目光看过来,明明怕得要死,却又不敢离开。连狼牙都收起眼底的阴狠与贪婪,埋头盯着火堆。此时此刻,他已完全打消吞并严君禹队伍的计划,前来救援的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恰恰是那三个最不被他看好的废物,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祁泽急于找出拯救严君禹的办法,想也不想就捻起一撮晶粉,放在鼻端嗅闻,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 欧阳晔双手捂脸,躺在地上呻.吟,被小黑嫌弃地踩了几脚。严君禹试图阻止他,却慢了一步,立刻训斥道,“你怎么能放进嘴里!万一这东西有毒呢?” “没毒,是黑晶,纯度很高。”祁泽摇摇头,沉吟道,“这些虫子以黑晶为食,靠吞噬同类变得强大,之所以会死在李少主体内,大概是因为魔种的关系。” “辐射,它们害怕辐射!”李子谦抓住一丝灵光。 “没错。辐射源能杀死它们。”祁泽吐出一口浊气。 “我这里还有一枚放射性矿石,可以用它杀死学弟肚子里的成虫。”李子谦从空间钮里取出一个黑晶打造的小盒子,喟叹道,“幸好我们没来晚。” “你们想让队长吞掉放射源?这不是让他死得更快?”一名士兵忽然开口。虽然不明白放射源跟李少主的肚子有什么关系,但字面上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懂的。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李子谦正待解释,却被祁泽打断,“这方法未必管用,我得做个实验。”他阴冷的目光朝红鬼星盗团扫去,立刻把这些人吓得浑身发抖。 “做什么实验?你他妈敢动老子的人,老子就能找你拼命!”狼牙抽.出腰间的粒子枪,沉声威胁,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怕极了。通过刚才的了解,他显然已经猜到,这伙人里,最不好惹的正是眼前的少年。 “等等,”严君禹握住少年手腕,摇头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内斗。” “行,听你的。”祁泽收回目光,冲小黑下令,“找一只被寄生的动物过来。” 小黑像云朵一般飘浮起来,咯咯笑着消失在丛林里。狼牙大松一口气,面上却不敢露怯,把枪插回腰间,极有气势地“哼”了一声。但对面谁也没搭理他,一群大兵围在祁泽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队长的情况。祁泽耐心解答,一只手牢牢握住严君禹的脉门,随时观察他的身体状况。 坚持了九天,从来不把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人前的严君禹,终于倒了下去。他躺在少年腿上,脸庞埋在对方充满草木香气的腹部,双手箍紧,牢牢抱住他纤细的腰。猛然松懈下来的神经令剧痛感放大百倍,他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心里却只有安宁与满足。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并蜷缩在心爱的人怀里,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我疼!”他咬牙低语,干枯的双眼慢慢沁出泪水。 祁泽抱住他消瘦的肩膀,鼻尖泛上一股酸意。他知道,若不是痛到极点,这个无比刚强的人一定不会吐露出来。这样的他令他心疼,也令他无措,恨不能以身代之。 “我会想办法救你,忍一忍好吗?”他十指插.入对方浓密的发丝里,轻轻抚摸,心如乱麻。 “我疼!”严君禹终于抓住了少年的软肋,又哪里会轻易放开?他躺在少年的怀里颤抖,完完全全释放着心底的恐惧与无助。他知道这人无论如何都会接住自己,就像上次那样。 祁泽更无措了,只好解开纽扣,把人裹进自己的外套里。大兵们安静下来,继而默契地躲开,坐在不远处的狼牙却发出不齿的冷笑:装什么装?人家没来的时候,你严君禹别提喊痛,连眉头都没皱过一次!人家一来,你立马就躺倒了,又抱又搂还撒娇,真他妈不是东西!你以为这样人家就能救你?别做梦了!吞了放射源一样要死! 胡思乱想间,小黑抱着一只肚皮肿胀的小动物飞过来,乖乖递给祁泽。 “谢谢。”祁泽拎起竹鼠样的小动物,附在严君禹耳边低语,“再忍忍,如果没有危险,我立刻帮你把这玩意儿逼出来。” 严君禹收紧双手,默默抱着少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半坐起身,咬牙道,“刚才失态了,你别介意。我还能坚持。” 他展露脆弱的时候,祁泽心疼;他掩饰情绪的时候,祁泽更心疼,真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人才好。“我不介意,痛就躺下,别硬撑。”他勉强笑了笑,这才取出放射性矿石,准备塞进小动物的肚子里。装死中的小动物立刻挣扎起来,肚皮一鼓一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好,那东西要出来了!”李子谦话音刚落,小动物就张开嘴,吐出一团带血的肉块,肉块展开无数细小的触手,朝祁泽探去,却被忽然冒出来的小黑一口吞掉。 队伍里又是一阵骚动,祁泽却早已被严君禹抱进怀里,牢牢护着。 “它死了!”祁泽扔掉手里已经干瘪的尸体,沉声道,“这东西一旦破体而出,就会带走宿体的生气。把手伸出来。”他握住严君禹的手掌,用匕首割开,却发现伤口并未流出一滴鲜血,那些触手分泌出一种粘液,令肌肉快速生长,愈合,最终连一条疤痕都没留下。 “真像千丝蛊。”祁泽摇摇头,满心都是绝望。千丝蛊是一种无解的蛊虫,一旦被种植在人体中,就会吸食宿主的血气维生,但相应的,它们也会释放源源不断的生气,令宿主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哪怕断了四肢,也能重新长出来。 这种蛊虫大多种在暗卫体内,以此培养出一支悍不畏死的军团,年轻的时候对宿主没有多大影响,一旦年老体衰、血气不旺,蛊虫就会反噬。逼它出来,宿体会死,放任不管,也是死路一条。 祁泽用拳头敲打脑门,首次觉得自己竟这般无用。 “能活一天是一天,顺其自然吧。”严君禹握住少年手腕,平静开口,“我原本就是个该死的人。” “谁说你该死?”祁泽脸色一沉,狠狠开口,“我不放手,看谁能拿走你的命!”边说边取出一把刻刀,命令道,“脱掉衣服,我把这东西困在你体内。想反噬?那就炼化它!我正愁该怎么让你恢复异能呢!” “你想做什么?”严君禹满心疑惑。 “做什么?以牙还牙,我直接把它炼化成你的本命蛊,看看它有多大能耐。”但凡炼化之术,就没有祁泽不精通的。他三两下剥掉严君禹的衣服,在他皮肤表面细细密密刻上符文。有触手不断分泌粘液,被刻刀划开的皮肤很快就会长拢,祁泽专心致志地刻了几小时,却连一个疤痕都没在严君禹身上留下。但符文早已凝聚成灵气,在他周身交织成一张大网。那成虫吸饱血肉,正待脱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中离开。 “它想出来。”严君禹腹痛如绞,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少年还剩最后几个符文没刻完,他不能打扰他。 “出不来了。”祁泽冷笑。 最后一刀落下,金色符文齐齐一亮,又转瞬消失。那只虫子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开始抽离遍布在肌肉中的触手,然后一拱一拱朝食道爬去。严君禹咬紧牙关,默默隐忍。粗壮的青筋开始从他体表消退,但腹部却又一阵翻腾,被禁锢在丹田里的虫子无法爬上食道,于是伸展触手,准备撕裂宿体的皮肉。 一根触手的形状在腹部显现,却没能扎破薄薄一层皮肤,紧接着是锋利的口器,尾部的毒针,所有办法用尽,虫子依然找不到出路,不免急躁起来。它在宿主体内挣扎,嘶鸣,破坏,而严君禹的皮肤也一次又一次被撑开,仿佛随时会爆炸。 大兵们屏住呼吸,全神戒备。红鬼星盗团的成员早已经吓傻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少年说要困住那只虫子,竟然真的困住了!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而任由他施为的严君禹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身体被撞成这副惨状,却始终坚持下来。如果换成自己,恐怕早就吞枪自杀了吧?立刻死了也比活着受罪强啊! 但严君禹却不这么想。他的命是祁泽的,祁泽让他活,他就活;祁泽让他死,他便死。 “很快就不痛了。”祁泽脱掉外套,盖在严君禹身上,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黑晶,命令道,“吃了它。” “你给我们队长吃什么?”一名大兵连忙上前阻止。 “祁大师不会害他。”李子谦牢牢抓住这人的手。欧阳晔和明蕊也站起身,随时准备应付这帮不明就里的人。 严君禹接过黑晶吞进肚子里,动作毫不迟疑。下一秒,剧烈的疼痛消失了,鼓胀的腹部恢复正常,体表的青筋也尽数退去,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常人,唯有消瘦的身体昭示着曾经的磨难。 “队,队长好了?痊愈了?”大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狼牙猛然站起身,快速跨前几步,瞥见李少主冷笑的表情,又慢慢退了回去。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祁泽为何会被称为横空出世的天才。连如此诡异的生物都能对付,世界上还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吗?难怪严老元帅只派了四个人来救援,这是有恃无恐啊! “它不动了。”严君禹颓然靠倒在树干上,迟疑片刻又往少年怀里歪去。 祁泽立刻伸展手臂将他抱住,解释道,“它们对李子谦很感兴趣,可见黑晶是它们的主食之一。给够它吃的东西,它就不会伤害你。我先把它养起来,利用你的心头血将它炼化为你的本命蛊。如果它能力不错,我们就留着;能力不行,再把它唤出体外杀死。”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严君禹躺在少年温热的双腿上,眼睛慢慢合了起来,却又飞快撑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疼痛终于过去,陡然放松的神经令他无法抵御汹涌而来的睡意。但他不想陷入沉睡,不想失去少年的身影。他努力保持清醒,却被少年的手掌盖住了眼睑。 “睡吧,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祁泽低声安慰,于是严君禹脑袋一偏,陷入了恬淡而又安宁的梦乡。 “真他妈好运!每次都有祁少来救你。”欧阳晔一边咕哝一边从空间钮里取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男人身上。 大兵们终于放心了,脸上露出既感激又敬畏的笑容。红鬼星盗团的成员纷纷站起来,一个劲儿往这边看。他们哪里还敢截杀这支队伍,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求祁泽大师罩一罩自己。 第79章 严君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睁开眼睛看见祁泽,慌乱的表情立刻被喜悦取代。他握住少年手腕, 叹息一般低语, “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真的来了。” “美得你!快起来,祁少的腿都被你压麻了!”欧阳晔不耐烦地踹他两脚,顺便扔了一瓶营养液过去。 “我没事。”祁泽摆手,“吃点东西, 稍后我们出发。要想离开这里, 得先找到是什么东西在放射电磁波。” “怎么找?探测仪也会受到电磁波的影响。”李子谦拿出完全失灵的仪器,无奈道, “祁大师你看,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不能用, 我们只能根据星辰的方位认准东南西北,但要找到放射电磁波的物质却只能凭运气。这颗星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整个搜寻下来, 或许得花好几年的工夫。” 严君禹默默拿走少年手里的营养液, 从自己的空间钮里取出一个面包递过去, 柔声道, “吃这个, 营养液口味太差。对了,军需官那里还有几瓶牛奶,我帮你要过来。”说着说着起身就走。 “唉,我们在谈正事呢, 你能不能专注一点。”欧阳晔拿起一根树枝去抽男人的腿肚子。 “你打他干嘛?他身体虚,正好喝点牛奶补一补。”祁泽抢过树枝,安慰道,“没事,你去拿吧,我们来想办法。你什么都不用管,先把亏空的身体养起来才是正经。” “嗯。”严君禹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时却发自真心地笑了。军需官把仅剩的几瓶牛奶交给他,神秘兮兮地低语,“队长,您好像很高兴啊?整个人都亮了。您和祁大师是不是……” “快了。”他肯定地点点头,把牛奶分给祁泽和明蕊,又犹豫地看着小黑。 “小黑不吃这个,你喝吧。”祁泽把吸管插.进瓶子里,直接喂到男人嘴边,见他乖乖喝了才扭过头去看李子谦,“我有办法找到放射源,你们只管跟我走。吃完早饭我们拔营出发。” “祁大师,我们也跟你走。”狼牙觍着脸说道。 “不要给我闹事。”祁泽不咸不淡地警告一声,然后拿出一块九品星盘,暗暗注入灵气。原本静止不动的指针开始快速打转,大约半分钟后才慢慢停留在某个方位。 一行人吃过早餐,按照星盘的指示踏上旅程,也亲眼见证了这颗星球的变化。越往内陆走,森林就变得越稀疏,树木成片成片枯萎,黑漆漆的枝杈像人类的骸骨,在薄薄一层黑雾的衬托下显得越发骇人。 “这种黑雾会不会有毒?”李子谦忧心道。 欧阳晔连忙取出一个防毒口罩,给怀里的明蕊戴上。小黑坐在他肩头大口大口吸气,眼睛眯成月牙状,似乎很满足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头晕,反而是身体最虚弱的严君禹,竟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 “这是魔气,会致人发疯或死亡,如果等级够高的话就把精神力或内劲附着在体表,隔绝这种气体。等级不够的赶紧拿出防护服穿上。”祁泽立刻把严君禹拉到自己身边,想起他肚子里的虫子,又默默撤掉灵气。 “你可以多吸几口,没事的。”他低不可闻地建议。 严君禹默默点头,却再也没放开少年的手。李子谦同样如鱼得水,体内的魔种不断躁动,似乎有所进益。一行人艰难地跋涉,途中遇见许多变异动植物,有喷出毒液溶解猎物的巨大花朵,有长满倒刺的会行走的藤蔓,有专门吞吃毒果的蠕虫,也有浑身溃烂濒临发狂的猛兽。这颗星球的所有生物似乎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而且全都带上了剧毒。 两支队伍一路走来,莫不心惊胆战。如果能长出翅膀,他们恨不得立刻飞离这颗危险重重的星球。而更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一旦遇见剧毒生物,祁泽都要采集一些样品,用各种瓶瓶罐罐分门别类地装好。 红鬼星盗团的成员远远躲在一旁,龇牙咧嘴地看着李子谦、欧阳晔和那只洋娃娃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地。他们好像完全不怕死一样,只要祁泽开口说一句我想要,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采集毒物。尤其是李子谦,一双手竟然能变成兽爪,百毒不侵,坚不可摧,轻轻松松就能把一株巨大的毒藤连根拔起,扯成无数小段。 那洋娃娃也邪门得很,明明被食人花的毒液浇了个透心凉,却没化成一滩水,反倒跳进花冠里洗了个澡,还像小蜜蜂一样把食人花储存的毒液喝了个一干二净。爬出花冠时,它竟然长出了两个鼻孔,面颊的红晕也更显自然通透。 狼牙越看越心惊,不得不打消了所有恶念。临到傍晚,大家终于走出黑雾弥漫的森林,来到一处空气清新的旷野。有人组织巡逻,有人负责做饭,还有人横七竖八地躺下休息。 “给我一块黑晶。”严君禹走到少年身边坐下,嗓音透着疲惫和隐忍。 祁泽连忙取出睡袋和毛巾,柔声道,“快躺下睡会儿,晚饭做好了我叫你。” “哪里睡得着。”严君禹摇头苦笑,“能借你的腿躺一躺吗?就一会儿。”他捏着黑晶的手不断发抖,似乎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快躺下,”祁泽拍拍自己大腿,待他躺平后又接过黑晶,喂进他嘴里。 严君禹把脸埋在少年腹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享受这短暂而又温馨的时刻。他放任自己的身体在剧痛中颤抖,虽然模样会有一点狼狈,却能得到少年又轻又柔地拍抚。这就值了,比什么都值。 “没事了,没事了,再忍几分钟就好。”祁泽把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像诱哄小孩一般诱哄着对方。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忍多久这种痛苦才能过去,但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为他炼体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心里想着再忍几分钟,濒临崩溃的意志力就会变得牢固一点,回过头来便会发现,痛苦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弃坚持。 当是时,祁泽无法体会父亲的心情,但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感同身受。强大的严君禹令他心折,脆弱的严君禹令他心疼。鬼使神差地,他俯下身,在对方遍布冷汗的额头烙下一个亲吻。 严君禹紧闭地双眼猛然睁开,错愕地看着他。 “亲一下就不痛了,我爹就是这样做的。”祁泽慌乱无措地解释。 严君禹浑浊的双眼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哪怕痛到极致,嘴角依然绽开一抹笑容,“果然好多了。这个办法很有效。” “那就好。”祁泽悄悄吐出一口气,然后用袖子去擦男人布满冷汗的额头。 “别擦。”严君禹握住他手腕,虚弱道,“这次这个印记,我想留下来。” “哦,你爱留就留吧。”祁泽感觉自己被调戏了,抱着男人的大脑袋,傻乎乎地发呆。李子谦坐在两人对面,脸色有些暗淡,见欧阳晔脸色铁青地站起身,似乎想过去,立刻把人摁住。 “君禹不舒服,你别去打扰他休息。”他低声说道。 “你没听红鬼的人说吗?咱们没来的时候他比现在痛多了,照样巡逻、探险、战斗,跟没事人一样。祁少一来他就怂了,这是在使苦肉计呢,真卑鄙!”欧阳晔愤愤不平地低语。 “你要是眼红,不如自己也吃一只虫子?”李子谦给出一条建议。 欧阳晔打了一个哆嗦,不敢说话了。小黑咯咯咯地笑起来,小手伸进衣兜里,摸出一条毒虫,把欧阳大少爷吓得屁滚尿流。辛苦了一天的大兵们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也都露出愉悦的表情。 半小时后,严君禹才从剧烈的疼痛中解脱。他半靠在树干上,把祁泽的两只腿抱在怀里揉捏,祁泽手里拿着一支营养液,慢慢喂进他嘴里,自己也叼着一支,时不时吸一口。 明蕊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地图,告诉大家明天将路过哪些地方,有可能遇见什么危险。虽然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不能用了,但她的大脑就是数据库,随时能调取ME219号星球的资料。 “这里有一个占地八万平方公里的湖泊,我们的饮用水不够了,可以去看一看。”她拿出一个小水壶,放在耳边摇晃。只剩下小半瓶的水丁零当啷作响,听上去很悦耳,却实在叫人高兴不起来。 “如果湖水受到污染怎么办?”狼牙沉声开口。气温越来越高,人体在跋涉中会大量脱水,自然也需要大量补充,原本能喝两个月的饮用水,现在恐怕只能支持三十多天。 “那就挖地下水看看。”李子谦从容道,“说不定在水喝光之前,我们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行吧。”狼牙可不敢跟这些怪物呛声,乖乖坐着旁听。 “水和食物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祁泽保证道。 众人不知为何,竟齐齐放松下来,见他拿出许多小瓶子,头皮又是一麻。 “祁少,你要干什么?”欧阳晔跑开十米远才颤声询问。 “炼蛊,胆小的不要看。”祁泽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口大瓮,放在地上,把收集到的毒液一一倒进去,用灵力搅拌均匀。荧黄、亮蓝、紫红、粉绿……各种色彩鲜艳的液体慢慢融合、催化,最终变成深黑色的粘液,并咕咚咕咚冒出气泡。 腥臭的气味在营地里蔓延,令所有人退避三舍。他们早已见证过这些毒液的可怕,有的能令人即刻死亡,有的能消融骨肉,有的能蚀穿钢板,如果把它们融合在一起,又会造成怎样的破坏力? “炼蛊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老子早晚会被这个古里古怪的祁大师整疯!”狼牙咬牙切齿地低语。 “头儿,我也不知道炼蛊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啊!这个祁泽该不会是生物科学家吧?”一名星盗猜测道,“你看他,像不像在做生化实验?那大缸里的东西应该是某种生化武器。” “做生化实验既不戴防毒面具,又不穿防护服?你当我傻啊?”狼牙一脚把人踹开,越发摸不准少年的路数。 祁泽却不管别人怎么想,叮嘱严君禹别被毒液溅到,这才把路上抓来的各种毒虫倒进大瓮。 在乾元大陆,炼蛊属于邪术的一种,越是厉害的蛊王,吞噬的毒汁和毒虫就越多。曾经有一位蛊师炼制出仙级蛊王,所用毒液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所用毒虫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蛊王一出天道有感,降下九九八十一道劫雷灭杀,被那仙蛊硬扛过去,直接带领蛊师飞升了。 祁泽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励志的故事,对蛊术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曾费心钻研过一段时间。现在,他没办法了解这颗星球有哪些毒物,够不够一万九千九百九十八种,哪几种最厉害,于是只能采用这种笨办法,看见什么抓什么。所幸此处被魔气感染,并不缺少毒物,或早或晚总能炼成。 蛊虫入了毒液,有的顷刻间被融成汁水,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却生龙活虎,弹跳不休。大瓮被它们反复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听在不明就里的人耳里堪比魔音。 “祁大师,您到底在干什么?会不会出问题?”一名大兵实在受不了了,走过来战战兢兢地发问。 “不会,你们要是不敢看就出去巡逻。”祁泽双手贴在瓮肚上,源源不断地输入灵气。 大兵瞄了一眼瓮口,脸色瞬间惨白。毒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是蒸发了,而是被那些毒虫争相吞食。它们颜色变得更鲜艳,个头也更大,有的还发出绿莹莹的光芒,看上去诡异至极。这还不算,喝完毒液,它们竟开始自相残杀,你咬掉我的头颅,我刺穿你的腹部,各种断肢四处飞溅。 “我,我,我去巡逻。”大兵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屁滚尿流地跑了。 李子谦往瓮里看了看,哑声开口,“没想到虫族内部的战争才是最残酷的。我这个上过虫族战场的人都有些发憷。” “是吗?我看看。”狼牙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探祁泽的底,伸长脖子往里一看,差点腿软地栽进去。吓人,太他妈吓人了!那些虫子竟然产生了变异,一只比一只丑陋,有的还会发出吚吚呜呜地嘶鸣,扭曲着、蠕动着挤作一团,互相残杀吞食。它们的数量正在飞快减少,而幸存下来的再一次产生了变异,个头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艳,看一眼就令人脊背发寒。 “我屮艸芔茻!”狼牙一连骂了很多个脏字,倒退五六米才堪堪站稳。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本就剧毒无比的虫子现在变得更可怕了。 “你没看见有些虫子长出翅膀了吗?它们会飞出来!”他急得跳脚。 “飞不出来。”这口大瓮是专门用来炼蛊的灵器,内里嵌入无数法阵,连高阶修士都打不破,更何况蛊虫?但祁泽没工夫向旁人解释,只不断输入灵气,以激发这些虫子的凶性。 大瓮里又是叽叽哇哇一阵乱斗,一刻钟后,数百只蛊虫竟只剩下一只,模样像蚕,颜色却五彩缤纷,背生一双透明羽翼,胖乎乎的,倒是有点可爱。但除了流口水的小黑,似乎没人能get到祁泽的萌点。 看见祁泽把手伸进瓮里抓虫,所有人都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严君禹对他再有信心,此时也难免发虚,阻拦道,“别动,它会咬人。” “没事。”祁泽把灵力附着在手上,隔绝了虫子的攻击,把它捞出来后递给严君禹,吩咐道,“吃了它。” “你说什么?”严君禹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吃了它,趁热!”祁泽不厌其烦地重复。他也是太想当然了,满以为炼制仙蛊很容易,实践起来才明白,一万九千九百九十八种毒物只是基数,每一种还需用无数毒物来培养,那数字认真算起来简直庞大的吓人。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会尽量走到顶峰。严君禹可以生来平庸,却不能因为他的无能而变得平庸。 “你让我们队长吃了它?”大兵们坐不住了,纷纷围上来。 “相信我。”祁泽谁也不看,只死死盯着严君禹。只要对方流露出一丝胆怯,他就会放弃这条路。他能走到顶峰,那是在没人拖后腿的情况下。 “祁,祁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欧阳晔战战兢兢开口。李子谦默不作声,却是一脸菜色。狼牙捂着嘴,眯着眼,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强忍恶心。 “你吃不吃?不吃算了。”祁泽见严君禹久久不动,心里难免有点受伤。他正想把蛊王收回来,严君禹却忽然接过去,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虫子太长太大,肥硕的屁股在他嘴唇外扭动,他用力吞咽了好一会儿才把它送进胃里。 禁锢在丹田里的虫兽有所感应,立刻伸出长长的触手,把蛊王拽过去。两只虫子凶性大发,以命相搏,差点没把严君禹的肚皮撑破。他原以为自己已尝遍世间最剧烈的疼痛,到现在才明白,痛苦是永远没有底限的。 “唔……”他闷哼一声,栽进少年怀里。这次不是故意示弱、撒娇,而是真的没能忍住。 祁泽立刻把他抱住,轻轻放在地上,双手不断擦掉他额头的冷汗,“忍一忍就过去了。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他只能反复念叨这句话,心里难受得厉害。 “我,相,信,你。”哪怕痛到失去神智,严君禹依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队长中毒了是吗?你为什么要让他吃那种鬼东西?”一名大兵怒吼起来。 “兄弟,你冷静点。”李子谦箍住对方脖颈,强硬地拉走,又挡在祁少跟前,冷声道,“要给你们队长报仇,等他死了再说。”话音未落,双手已经变成锋利的兽爪。 大兵们见识过这双手的厉害,轻易不敢乱动。欧阳晔和明蕊跑过来,组成一堵人墙。小黑坐在严君禹腹部,口里滴滴答答流着唾液。狼牙心里喊着“打啊,打起来啊”,面上却摆出焦急的表情。 众人心思各异,却都僵持在原地。过了大约半小时,严君禹才缓过来。真正痛得难以忍受的时候,他反而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既不发抖也不挣扎,免得祁泽更担心。他半坐起身,头发和衣服全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从湖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没事了。”他摸摸少年苍白的脸颊。 “谁赢了?”祁泽不敢用灵力去窥探男人的身体,免得激发蛊虫的凶性。 “原先那只赢了。” “那它倒是挺厉害的。”祁泽大松口气,双腿一软,差点扑倒严君禹。 严君禹连忙把人抱起来,愉悦地笑了两声。他拍拍少年单薄的脊背,又揉乱他同样汗湿的头发,这才看向一众下属,呵斥道,“谁让你们把枪掏出来的?都收回去!以后不准对祁大师不敬。” “队长,您好了?”大兵们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不够用。祁大师的治疗手段也太邪门了!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啊? “好了。”严君禹刚点头,就听祁泽淡淡说道,“只是暂时的,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吞一只蛊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问题,我能坚持。”严君禹笑容不变。如果换一个人,他绝不会配合这种荒谬的,恶心的,匪夷所思的治疗方案,但对方是祁泽,于是他什么都能答应。 “真汉子!全黑眼星系,我谁也不服,只服你!”狼牙一边干呕一边冲宿敌举起大拇指。 严君禹并未搭理他,而是摊开掌心询问祁泽,“这是什么?刚才忽然长出来的。” 众人定睛一看,刚恢复血色的面孔又齐齐变得刷白。只见他掌心的皮肉中竟然钻出三根长满黑色倒刺的藤蔓,互相纠缠在一起,有如活物一般蠕动、嗅闻、择人而噬。 作者有话要说:  520,我爱你 第80章 看见严君禹掌心的藤蔓, 所有人都谨慎地倒退几步,唯独祁泽走上前, 把灵力附着在指尖, 捏住一根藤蔓研究。严君禹下意识地生出保护他的念头,那原本凶性大发的藤蔓立刻变得柔软起来,黑色倒刺尽数收入茎秆,玉质一般光滑莹润的枝叶随风轻晃, 竟透出几分可爱。 “你能控制它?”祁泽揪住一片小树叶摩挲。 “刚开始不可以, 你一碰它,我情急之下自然而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严君禹盯着少年葱白的指尖。 “很好, 这表明你与那只蛊虫已经产生了心灵感应。但我们要做的不是驯化它,而是炼化它, 所以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祁泽取出一捧细如海沙,纯度却高达百分百的黑晶,均匀洒落在地上, 使其连成一个圆形图案, 又拿出九颗大如拳头的黑晶, 分别摆放在图案的灵窍处。 严君禹好奇地问道, “驯化和炼化有什么区别?” “驯化就是把这只蛊虫调.教成你的仆人, 供你驱使。炼化是将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祁泽走到营地外, 布了一个巨大的隔绝法阵,以免引来虫潮。 狼牙一方面对祁大师怕得要死,一方面又对他的手段很感兴趣,此时麻着胆子问道, “祁少,听你这么说,驯化好像更好一些,多一个仆人就多一分战斗力。”反正他是无法想象炼化的后果是怎样的,把一只又像虫子又像植物的东西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听上去就很瘆人! “这就是你短视的地方。驯化固然比炼化容易,也不用受太多皮肉之苦,但驯化后的蛊虫却还拥有神智,一旦主人的力量被削弱,无法压制它,它就会暴起反噬。等级越高的蛊虫,反噬的可能性越大。”祁泽布好隔绝法阵,慢慢走回营地,继续道,“炼化的蛊虫则被抹除了神智,它是你的一部分,或者一件兵器,可以任你所用。” “这样看来,还是炼化更安全一点。”严君禹颔首道。 “没错,但你要受的苦也会更多。你选哪一个?”祁泽认真看他。 “我不怕受苦。” “那好,你坐过来,我教给你一段口诀,”祁泽指着用黑晶布好的直径三米的圆形法阵,说道,“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你布一个这样的法阵,你必须坐在阵眼处吟诵这段口诀,彻夜不能停歇。记住,一定不能停歇,哪怕你痛得快死了!” “我记住了。”严君禹想也不想地走进去,坐在阵眼处,双目凝视少年。只要这人总在视线范围之内,一抬眸就能看见,怎样的磨难与痛苦,他相信自己都能挺过去。 “李少主,请你帮忙护法,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过来打扰。”祁泽盘膝坐下,礼貌开口。 “好的。”李子谦迟疑片刻才道,“祁大师,您可以不用称呼我李少主,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那你也别总叫我祁大师,我年纪还小。”祁泽开了个玩笑。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轻快,严君禹却一点嫉妒的心理都没有。一直以敬语相称,可见这两人的关系还很客套,远不如自己来得亲密。 “好了,我念一句,你重复一句,注意配合体内的灵气运转。你记忆力已经解封,应该明白该怎么运气吧?”祁泽双手悬空,放置在膝头两端。 “知道。”严君禹一边点头一边调整好坐姿,然后熟练地运转灵气。他仔细聆听少年的发音,然后一句一句重复,九颗黑晶有所感应,慢慢释放出黑色的雾气将他包裹。 那口诀对腹中的虫兽有压制作用,但黑晶释放的魔气却又能令它成长壮大,两种手段一起施展下去,似冰火两重天,又似间隔在地狱与天堂之间,令虫兽立刻狂躁起来。它一边挣扎嘶鸣,一边贪婪地吸食魔气,这可苦了严君禹,差点被折腾掉半条命。 但他一个音节都没停顿,重复几遍之后已无需祁泽带领,自己就能流利地背出口诀。他腹部的皮肤几乎被撑裂,无数触手在里面搅动、戳刺,那三根藤蔓更想从掌心破开,蜂拥而出。但祁泽事先刻在他体表的口诀起了作用,每一次被冲击,就会焕发出一阵金光,把虫兽的反抗镇压下去。 旁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严君禹坐在一团黑雾中,全身上下一阵一阵冒着金光,腹部偶尔鼓出几个大包,又迅速消下去,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晚。看的人都替他瘆得慌,他自己却连眉头都不皱。 狼牙守了大半夜才心惊胆战地睡下,对几个亲信说道,“以后看见严家军就躲远一点。严君禹有这样的毅力,未来一定是个狠角色!”如果换成自己,能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这个问题浮现在所有人脑海,又被他们颤抖着否定了。 晨光撒遍营地时,包裹住严君禹的黑雾终于被他吸收干净,组成法阵的晶粉和九颗拳头大的黑晶也随之消失。 “感觉如何?”祁泽站起身,抖落发梢的露珠。 “你守了我一夜?”严君禹眸子发亮。 “我和李大哥也守了你一夜。”欧阳晔煞风景地开口。小黑从枝头飘下来,小手拍拍自己胸膛,似乎在说“还有我”。 “谢谢你们。我感觉很好。”严君禹摊开掌心,唤出三根藤蔓。它们既娇嫩又柔软,一晃一晃地来到祁泽跟前,轻轻撩动他濡湿的黑发,然后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昨天我还无法完全控制它们,现在却可以了。”严君禹收回藤蔓,耳尖有些发红。他并未告诉少年的是:如果必要的时候,自己能通过藤蔓感受外界的一切。少年的黑发多么顺滑,皮肤多么温热,都无比清晰地传导进他的感官世界。 “控制它只是第一步,”祁泽伸出手,揪住藤蔓的一片小叶子,解释道,“昨晚我教给你的口诀是灭灵篇,可抹杀低等灵物的神智。我不知道它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所以也不能确切地告诉你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结束这种痛苦。” 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叶片的脉络,叹息道,“或许两三个月就没事了,又或许终其一生,你都无法得到解脱。” 严君禹努力控制着身体的反应,哑声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是吗?” “那当然。”祁泽放开叶片,笃定点头。 严君禹松了一口气,微微弓着背,颤声道,“那就没关系,无论多长时间我都能坚持。抱歉,我去洗个澡。” 祁泽以为蛊虫又在作怪,连忙让两名大兵搀扶他下去。唯有李子谦,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他下腹部。迷彩服虽然很宽松,但某些人资本太大,也是遮不住的。疼痛会让人发.情吗?好像没听说过。 严君禹在洗浴间待了半小时才出来,一行人吃过早饭,把各种建筑物折叠起来放进空间钮,这才再次上路。科技发展得太快,对人类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遇见强烈的电磁干扰,飞艇、飞舰、飞车等交通工具就完全不能用了,反而不如四个轮子的汽车方便。严家军和红鬼星盗团自然没有随身携带古董汽车的习惯,于是只能步行。 所幸特种人身体素质强大,赶路的速度并不慢,花了七个小时就抵达了原定的目的地,沿途照旧采集了很多毒物。祁泽全天候开着灵眼,哪种毒物灵气最足,便让众人采集哪种。停下扎营时,不少人挂了彩,连狼牙都为祁大师赴汤蹈火了一回,帮他弄来一只透明的鱼。 “祁大师,您眼光真好,被您看上的东西全是最难弄到手的毒物。”狼牙歇了那点歪心思后,与严家军反而相处愉快起来。 “你知道蛊是怎么炼出来的吗?”祁泽好心情地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放在缸里喂毒。”狼牙答道。 “没那么简单。要喂出一只蛊,首先得挑选无数幼蛊,将它们装在一口大瓮里,填满毒液,让它们互相残杀,最终胜出者便是成蛊。再把无数成蛊装在一口大瓮里,填满毒液,让它们再次残杀,最终的胜出者便是黑蛊。黑蛊之后有银蛊,银蛊之后有金蛊,金蛊之后有蛊王,蛊王之后有仙蛊。所以你看,这么一点毒物,其实是完全不够用的。”祁泽鼓励道,“明天还请大家继续努力。” 狼牙脸都绿了,正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一名星盗不满地吼起来,“我们跟严君禹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为他出生入死?” “我拿这块能量石当酬金,够不够?”祁泽取出一块拳头大的白晶。 狼牙眼睛暴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虽然所有的检测仪都不能用了,但仅凭肉眼他也能断定,这颗能量石的纯度一定极高。纯度越高的能量石,颜色就越晶莹剔透,像祁大师手里这块透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简直见所未见。 “十级能量石?”狼牙呼吸急促。 “纯度百分百的能量石,你说多少级?”祁泽反问他。 “这不可能!”狼牙立刻否定。 “你不信就算了。”祁泽收回白晶,不以为意地开口,“没有你们,我们顶多速度慢一点,没多大妨碍。”要不是看在狼牙是2S级的水系异能者,可以帮他捕捉水生毒物的份上,他才舍不得拿出这种顶级灵石。 狼牙到底没敢把兄弟们不明不白地卖出去,于是转过头不再说话。 祁泽取出一颗黑晶,喂进严君禹嘴里,这才开始炼制蛊虫。所幸这颗星球的毒物资质都不错,单独挑出一只都足以称为蛊王,倒也并不需要从成蛊炼起。他今天选用的陶瓮比昨天那个更大,倒进去的毒汁也是昨天的两倍,双掌蓄满融合之力,将空气中的火元素和黑暗元素糅合在一起,化为两团黑色火焰。 “今天的程序和昨天好像不同?”严君禹低声问道。 “每天的程序都会不同。”祁泽双手沾满黑火,贴合在瓮肚上,慢慢把毒液煮沸,解释道,“今天炼制的蛊虫总会比昨天更厉害,所以炼化的手段也会越来越严酷。” 严君禹点点头,不再多问。李子谦和欧阳晔早就躲开了,他们的神经没有严少主那样粗壮。小黑坐在明蕊怀里,滴滴哒哒流着口水。 黑色异火将毒液煮得沸腾不止,祁泽看了看成色,这才把毒虫倒进去。经过一番惨烈的争斗,这次活下来的是一只小指粗细的毒蛇,黝黑的鳞片泛着蓝色的冷光,额生独角,双目血红,看上去比昨天那只彩蚕恐怖多了。 “趁热吃了。”祁泽把蛇抓出来,递给严君禹。 严君禹捏住蛇的七寸,正待送进嘴里,一直偷瞥这边的欧阳晔忽然开口,“如果让你喜欢的人看见这一幕,你猜他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从此再也不敢跟你接吻?” 李子谦噗嗤一声笑了,大兵们纷纷捂脸,不敢去看队长惨淡的表情。从来不知道“胆怯”两个字该怎么写的严君禹竟然犹豫了。他看向少年,追问道,“你会嫌弃吗?” “关我屁事?”祁泽红着脸叱道。 “如果让你跟我接吻,你敢吗?”严君禹坚持不懈地追问。红鬼星盗团的成员都是些爱凑热闹的流氓,一边起哄一边笑哈哈地重复,“祁大师,你敢不敢跟严少主接吻?你如果敢,我们就敬你是条汉子!” “老子不接吻也是真汉子!”祁泽气急败坏地吼道。 “在你眼里,我是一只怪物对吗?”严君禹吞掉毒蛇,表情苦涩,“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祁泽见不得他自暴自弃的模样,把人拽过来,对准嘴唇狠狠啃了一口,拧眉询问,“这样可以吗?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一只小虫子?” 严君禹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借助疼痛的力量把少年压在草坪上,紧紧抱住。欧阳晔脸都绿了,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开。李子谦用木棍捅捅火堆,送给他三个字——神助攻。 祁泽不敢把男人推开,怕伤到对方,只好乖乖躺平,任由他埋在自己肩窝粗重地喘息,轻轻地啃咬。严君禹原本以为每一次发作将比上一次更厉害,但这一回,他竟然产生了意犹未尽的感觉。如果只有在疼痛时才能对少年为所欲为,那他宁愿把这个过程无限延长。 ---- 连续炼制了十几只蛊王后,队伍终于抵达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森林。 “戴好防毒口罩,这片森林很不正常。”严君禹沉声下令。 “的确。所有的森林都枯死了,唯独这片森林长得如此茂密,一看就很不对劲。”李子谦双手化为兽爪,摘下一片树叶碾碎,拧眉道,“这种植物我们路上已经检验过了,没有毒,在这里却带上了剧毒。是环境的问题。” “嗯,小心不要碰触任何植物,我们在森林边缘的沙地驻营。”虽然每天都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严君禹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他似乎变得更高大、健壮、敏捷,并拥有了非凡的自愈力,开头几天还需要别人帮他捕捉毒物,到后来完全由自己动手,而且战斗方式非常诡异。 他双手各长出三根藤蔓,顶端盛开一朵蓝花,花瓣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利齿,扎入植物或动物体内,瞬间就能把它们吸干。他就像收割机,所过之处片甲不留,随着时间推移,藤蔓竟越长越粗壮,遍布茎秆的黑色倒刺不断渗出黏液,一看就剧毒无比。 现在的严君禹,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还真像一只怪物。当然,收起藤蔓时,他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帅,气质反而比以往更内敛。 “今天的毒物够了吗?不够我进去找。”他把背上的少年放下来,柔声询问。 “够了。你一个人不要乱跑,发生危险了我们都不知道。”祁泽不赞同地说道。 “好,都听你的。”严君禹爽朗地笑起来。 一行人开始扎营,然后分配巡逻班次。李子谦抱着明蕊在森林边缘溜达,小黑漂浮在两人头顶,手里捏着一只胖乎乎的毒虫。忽然,一股劲风袭来,李子谦立刻带着明蕊躲开,小黑却被一根藤蔓卷住,往一张血盆大口里塞去。 那是一只巨大的虫兽,重量至少有一吨,体表长满黑色甲壳,无数藤蔓从甲壳底部探出来,袭向所有活物。地面开始下陷,可见它原本躲藏在沙堆里伺机而动。李子谦、小黑、严君禹,成了它的头号目标。 “射击,快射击!”狼牙端起粒子枪怒吼。密集的火弹射中虫兽,令它的触手纷纷断裂。但危险并未解除,反而变得更糟糕,断裂的触手又变成一个完整的,体积更小的虫兽,向营地发起攻击。 虫潮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型,哪怕严君禹的藤蔓可以把它们吸干,也远远赶不上它们诡异的分裂速度。 “聚拢到我身边,快!”祁泽果断下令。 所有人陆续来到他身边,向四面八方发射炮弹。祁泽召唤出小机甲,塞给它一枚放射性矿石,命令道,“炸了它!”小机甲脚下的喷射器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以快得捕捉不到残影的速度飞到巨兽跟前,往它嘴里发射了一枚脉冲炮,并把放射性矿石扔了进去。 蘑菇云伴随着巨响冲上天际,虫兽被炸成无数碎块,像雨点一般落到地面,顷刻间发育成新的虫兽,凭借本能朝某个方位爬去。营地里的虫潮也齐齐调转方向,朝那处汹涌而去。只几步距离就会被吞噬的队员们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所有小虫兽挤成一个巨大的圆球,互相残杀、吞食。用不了多久,它们又会变成一只完整的巨兽,然后展开攻击。这种虫子简直没有天敌,也根本杀不死,无论炸成多小的碎块,都能发育成全新的个体。 深沉的恐惧压在每个人心头,令他们喘不过气来。但峰回路转,那些挤成一团的虫子忽然像炸裂的水银,噼里啪啦滚了满地。它们的触手微微弹动几下便瘫软下去,竟是死透了。 “怎么忽然死了?”欧阳晔胆战心惊地问道。 “是放射性矿石。”祁泽召回小机甲,递给它一块黄豆粒大小的黑晶。小机甲立刻抱住,欢天喜地鞠了一躬。 几名大兵穿上防护服,跑过去扫开虫子尸体,果然在底层发现一枚放射性矿石和一颗八棱形的黑色晶体。“这是什么?”他们举起晶体问道。 “给我看看。”祁泽眼眸微亮,下意识地用灵力包裹住黑色晶体,以免再招来虫潮。那颗放射性矿石则被李子谦收入了空间钮。放射性物质不但能杀死虫兽,也能杀死人类,并且对周围的环境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能使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 “祁少,这是什么鬼玩意儿?那些虫子好像是为了争夺它才放弃攻击我们。”欧阳晔心有余悸地说道。 祁泽敲敲脑门,沉吟道,“这应该是一枚内丹,只有等级足够高的虫兽才能凝聚。吞了它,新生的虫兽立刻就能进化。”然而这仅仅只是猜测,真相如何,还需进一步验证。 祁泽在满目狼藉的营地里踱步,不知想到什么,呼吸竟变得急促起来。他用力抓住严君禹的手,哑声道,“我有办法一次性帮你炼好仙蛊。如果这枚内丹有用,我的设想一定能成功。那样,你就再也不用忍受每一天的剧痛了。”似乎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第81章 解除威胁、恢复实力固然重要, 但严君禹却并未因此而昏了头。他握住祁泽的双手,慎重问道, “这样做会对你造成什么损害吗?”如果会, 那他宁愿继续忍受日复一日的痛苦。 “不会,如果真的成了,反而对我有偌大好处。但我得告诉你一句实话,这法子我只听我父亲说过一次, 以往从来没实践过。”祁泽坦白道,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你愿意与我一起尝试吗?最好的结果是你恢复到巅峰期的状态, 甚至更进一步;最坏的结果是我们俩从头再来一次,但花费的时间将非常漫长, 有可能是三四年,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听到这里,严君禹愉悦地笑了, “你所谓的最坏的结果, 对我来说恰恰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不试?” “切, 说什么大话!痛苦一辈子你也愿意?”欧阳晔习惯性地泼了一瓢冷水。 “原本是不愿意的, 但有小泽陪伴, 而且是一辈子,再痛苦也无所谓。”严君禹不以为然地摇头。 祁泽脸颊涨红,立刻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故作淡定道, “我去做一个计划表,你们把营地收拾收拾,别来打扰我。” “祁泽哥哥我帮你。”明蕊抱着小黑,屁颠屁颠地跟过去。等他们走远了,严君禹才看向表情懊恼的欧阳晔,笑道,“欧阳学弟,谢谢你这么帮我。等回到基地,我和小泽一起请你吃饭。” “老子什么时候帮你了?不对,你和祁少一块儿请我吃饭是什么意思?你们还没在一起呢!”欧阳晔气得跳脚。 “你是红娘,自然要请你吃饭。”严君禹并不理睬他,转头去看李子谦,温声道,“学长,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帮我照顾小泽。” “这么快就宣誓主权?”李子谦挑高一边眉梢,淡淡开口,“照顾祁泽是我的责任,跟你没有关系。你有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现在还说不定呢。” “我明白,所以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会走下去。”为了与心上人匹配,严君禹绝不会让自己变得平庸。这份信念支撑他熬过了最初的九天,也将勉励他往更高的顶峰攀登。 李子谦定定看他一眼,走开了。 半小时后,营地终于搭建完毕,军需官满脸慌乱地跑到严君禹跟前,急促开口,“队长不好了,储存物资的空间钮被虫兽打碎,不能用了。”空间钮如果损坏,里面的东西会被封印在次元空间里,再也拿不出来,所以这名大兵才会如此着急。 “我不是让你们把物资分批装载吗?一个空间钮坏了,别的空间钮里应该还有储备。”严君禹皱眉。 “我以为您是让我们把物资分门别类装载,所以我把军火放一块儿,食物和饮用水放一块儿。现在打碎的那一个,恰好是装载食物和饮用水的。”军需官羞愧地低下头。 “剩余的食物和饮用水可以支撑几天?”李子谦听闻动静后走过来。 “只够支撑三天。” “三天,我们不一定能离开这里。”李子谦把狼牙叫过来,问道,“你们的物资还剩多少?匀给我们一点?” 狼牙尚未开口,他的一名亲信就果断拒绝,“我们的食物和饮用水也不够了,再匀给你们,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你们没保管好物资,那是你们的事,凭什么要我们弥补损失?” “李少主你看,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大家都有困难,”狼牙摊开双手,狡狯道,“这样吧,我们缺少弹药,你们缺少食物和饮用水,我们互相交换?我们的物资也不多,只能匀给你们三天的量,六天后祁大师要是还没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我们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就分道扬镳如何?” “我看你们的物资还有很多,足够支撑一个月,只匀给我们三天的量,会不会太少了?”李子谦交涉道。 “不行,祁大师还没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天知道我们得在这里待多久?李少主,如果换成你是带队者,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当圣母还是保自己的队员?”狼牙看向不远处的祁泽,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们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们带走祁大师。我保证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让祁大师少一根汗毛。” “我的人,哪里轮得到你保护?”严君禹脸上带着微笑,掌心的毒藤却猛然窜出来,张牙舞爪地扭动着。 欧阳晔也被惹毛了,不客气地说道,“好声好气地找你商量,你跟我们来这套。信不信我们先把你们灭了,再吞并你们的物资?” “信不信老子直接把装物资的空间钮捏碎,来个鱼死网破?”狼牙纵横星盗港多年,自然不是善茬,对敌人狠,必要的时候对自己更狠。他的属下一边冷笑一边把装载物资的空间钮塞进枪管里,只要朝天放一枪,这里的人全都别想活命。 两方人马又一次僵持起来,做好一应准备的祁泽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对,了解情况后不以为意地摆手,“组织人马去森林里打猎、采集,但凡遇见野兽、野果、水源,全都给我弄来。” “可是这片森林里的所有东西都有毒,水源也被污染了。”李子谦忧虑道。 严君禹一句话也没问,直接点了几名身强体壮的大兵,带领他们去森林里张罗东西。欧阳晔原本还有些踌躇,似乎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走到森林边缘,他转过头来,嚣张地说道,“狼牙,你们有本事待会儿别跑过来跟我们要吃的,我们撑死也不给你!” “你他妈脑子坏了吧!我们饿死也不会吃你们弄来的毒物!”一名星盗立刻骂回去。 狼牙看了看气定神闲的祁大师,又看了看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带队出发的李子谦,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这位祁大师的手段他已见识过很多次,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话,在ME219号星球上,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他既然敢开口,必定有所依仗,自己该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祁大师,你们还要不要物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分给你们半个月的量。”他立刻改口。几名下属也都不敢反驳。 “不用了。”祁泽不咸不淡地摆手,然后继续研究那颗八棱形晶体。 狼牙心里越发没底,手里捏着一支营养液却迟迟不喝,心不在焉地等着严君禹他们回来。大约一小时后,严家军带回很多东西,有外形丑陋的野兽、各种颜色的水果、几大罐黑水、几筐鱼虾。 虽然收获颇丰,但大兵们的表情却十分纠结,似乎很担心祁大师会像养蛊那样逼他们把这些毒物吃下去。 “我们该怎么做?”唯独严君禹一点迟疑都没有,拿出一颗紫红色的毒果问道。 “交给祁少处理一下就能吃了。”欧阳晔就差把“优越感”三个字写在脸上。 “怎么处理?”严君禹眸色微暗,心知这又是一个自己不了解的秘密。 “这样。”祁泽接过毒果,合在掌心揉搓两下,一股黑色粘液从果皮里渗出来,透过他的指缝,滴滴哒哒落入预先放置好的大瓮。“可以吃了,没毒,但口味如何我不能保证。”他把果子扔给欧阳晔,欧阳晔立刻咬了一口,龇牙咧嘴地道,“真酸!”但为了显示果子无毒,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吃下去。 大兵们齐刷刷地盯着他,生怕下一秒这人就口吐白沫,毒发身亡。严君禹却蹲在少年身边,待他净化好又一枚果子,立刻接过来吃掉。 “很甜。”他赞叹道。 “是吗?下次你们可以多摘一点。”祁泽嫌一颗一颗净化太费事,用篮子装上几十个果子,捧在手里一起提炼。粘稠的毒液不断落入大瓮,而原本色泽诡异的果子却显得鲜嫩可口。净化完水果后他继续处理肉类,不知不觉,大瓮就已半满。 李子谦也尝了两个果子,感觉口味很不错,立刻让炊事兵架起太阳炉烹饪。原本还半信半疑的大兵们亲口尝了几个果子,并且没有发现中毒迹象,不免高兴得蹦起来。 “祁大师简直是我们的救星啊!被他处理过的食物口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这块烤肉你尝尝,又鲜又嫩,好吃的要命!早知道祁大师能过滤食材里的毒素,我还喝屁的营养液!营养液能跟天然的食物比吗?”炊事兵边做饭边流口水。有一句话他憋着没敢说,要是早一点尝到祁大师处理过的食物,他自己都能把装物资的空间钮给扔了。 军需官简直喜极而泣,围着祁大师又是鞠躬又是致谢。 红鬼星盗团的成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后又觉得懊悔无比。早知道祁大师有这种神奇的能力,他们说什么也要摆出高风亮节的姿态,把所有食物拿出来与严家军分享。如此,等食物耗光的时候,他们也能沾沾祁大师的光,吃一口热乎乎的自然食物。 烤肉、烤鱼、烤虾、肉汤、果蔬汤……各种食物的香气在营地里弥漫,激得这些星盗们口水直流。狼牙看看手里的营养剂,又看看对面吃得热火朝天的严家军,心里一阵一阵泛酸。 “头儿,你说祁大师那是什么能力?他不是碳基人吗?怎么会有异能?”一名星盗边吸溜口水边低声询问。 “傻子才相信他是碳基人!刚才老子差点就同意把食物分给他们,是不是你小子站出来阻止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老子快被你们气死了!”狼牙捏爆手里的营养剂,气急败坏地骂道。 “头儿,你骂归骂,别喷口水啊!这事不是咱们商量好的吗?你唱.红脸,我们唱黑脸,你可不能让我们背锅啊!”这名星盗捂住脸,心里委屈极了。 累了一整天的大兵们吃上热气腾腾又香甜无比的食物,竟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中体会到了一丝幸福。如果祁大师没来,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 “在宿舍的时候,你和欧阳晔是不是经常这样吃?”严君禹把酸酸甜甜的果汁涂抹在烤肉上,递给少年。 祁泽有点心虚,假装埋头吃肉,并未回答。欧阳晔却炫耀道,“是啊,你们不在的时候祁少就给我开小灶。我很少吃那种屎臭味的烤肉,祁少说里面蕴含的杂质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难怪我再怎么学习厨艺,你也不爱吃我做的饭菜。”严君禹摇头苦笑。 “我能理解。”李子谦温和道,“祁少的能力应该不止提纯食物,还包括金属和矿物吧?这种能力太逆天,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祁泽感激地看他一眼,末了拉扯严君禹衣袖,小声道,“回去以后我也帮你开小灶。” “开多久?”严君禹顺势追问。 “一直帮你开小灶。”祁泽眨眨眼,目光真诚。 严君禹苦涩的表情略微淡去,说道,“你负责处理食材,我负责烹饪,以后我们一块儿做饭,不许偷偷摸摸地吃独食,你可以做到吗?” “可以,可以。”祁泽最见不得男人露出或脆弱、或苦涩、或消沉的表情,只要他能高兴起来,怎么做都好。 严君禹这才笑了,拿起小刀帮少年切水果。李子谦咽下嘴里的食物,凑到欧阳晔耳边低语,“神助攻,麻烦你下次别说话行吗?” “我他妈说什么了我?”欧阳晔本就绿油油的脸色,这下直接变黑了。 吃完晚餐,大兵们三三两两在篝火边躺下,肚皮滚圆,表情餍足,一人拿着一瓶提纯过后的水,叽里咕噜地喝着。狼牙举起一个水壶,无比小心地喝了一口,又放在耳边摇了摇,终是露出挫败的神色。 “有祁大师在,严家军怎么着都饿不死,别说停留两三个月,就是住七八年都不成问题。而我们一个月也未必支撑得住。”他举起手,“刚才唱黑脸的几个人是谁,跟我过去道歉!” “是我。” “我跟你去。”几名星盗陆续走出来。他们算是彻底服了,别说在ME219号星球上不敢跟祁大师作对,就算出去了也得躲着走,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还有些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一定要求得大师的原谅啊!兄弟们的性命全系在你们身上了!”其余成员殷切地目送他们,就差掉下几滴泪来。 狼牙勒紧裤腰带,朝严家军那边走去,却被几根忽然冒出的毒藤挡住了去路。他不敢妄动,只好远远喊道,“祁大师,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操.蛋玩意儿计较。你们不缺军火和食物,总缺人手吧?打猎、巡逻、开道、捉毒物,我们全帮你们干,只要祁大师每天赏我们一口饱饭吃就行!” “祁大师,你就当花钱雇我们干活吧,我们这边还有七八个S级的异能者,实力很不错的!”一名星盗觍着脸说道。 他们话音刚落,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附和,又是拍马又是求饶,姿态不能放得更低。物资总有用完的时候,但只要祁大师在,背后的森林就能源源不断地出产食物。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话:眼下所有人的性命,几乎都系在祁大师一个人身上。 “行了,别喊了。”祁泽放下水壶说道,“算你们运气好,我现在急着用人。从明天开始,你们可以把采集到的食物送过来。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我可不能保证食材里不会残留毒素。” 狼牙心里发紧,却不得不答应。如此,这支由军人和星盗组成的队伍才算是真正稳固下来。 祁泽把人打发走,这才拿出八棱形晶体,徐徐道,“李子谦,你那里有R型矿石吗?” “有一枚五克重的矿石。” “五克重?拿出来给我。” 李子谦把一个黑晶打造的盒子递过去。祁泽扬起下颚示意,“除了李少主和小黑,所有人都走开,穿上防护服。” 严君禹立刻把大兵们带走,又吩咐红鬼星盗团的成员穿好防护服。这次的放射源是R型矿石,沾上一点点足以致人死亡。狼牙憋得实在难受,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只洋娃娃为什么会活过来我就不问了,李子谦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害怕辐射?” 严君禹沉默不答。就算猜到一些真相,他也不会把少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狼牙又道,“祁大师也不怕辐射,他是人类吗?” 严君禹隔着厚重的头盔看他一眼,表情冷漠。狼牙狠狠啐了一口,懒得再说话。遇上这些怪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 祁泽左手握着R型矿石,右手握着八棱形晶体,两手合在一起慢慢揉搓。借助融合之力,两种截然不同的材料竟一点一点相汇、融合,最终变成一个整体,形状还是八棱形,色彩却转为墨绿,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出幽幽的冷光。 “祁少,你的能力很奇特。”李子谦赞叹道。 “嗯。”祁泽把晶体放入盒子,沉吟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做一个实验。你和小黑不怕辐射,所以待会儿还得请你们保护营地的安全。”似想起什么,他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小机甲,弯腰放在地上。 小机甲半跪行礼,眼睛锃亮。 狼牙这回又憋不住了,指着小机甲问道,“严少主,那是什么?机甲模型?这不可能吧?先前我亲眼看见它发射了一枚脉冲炮把虫兽炸上天,机甲模型哪来那么大的火力?祁大师到底是几级机甲制造师?连机甲模型都这么厉害,那祁大师要是正儿八经造一台机甲,性能会怎样?” 严君禹凝望少年,不言不语。他再一次意识到:没有实力,就永远没有资格站在祁泽身边。 “我他妈问你话呢!”狼牙正待跳脚,就见祁大师走过来,身后跟着李子谦、小黑和那台诡异的机甲模型。他立刻闭上嘴,笑眯眯地弯腰致意。 “你们站远点,不要越过这条线。”祁泽手臂一挥,利用灵气在沙地上留下一条警戒线。严君禹点头答应,箍住狼牙脖颈,将他拖到警戒线外面。其实他很想跟过去,却也知道,肚子里的虫兽根本无法忍受辐射的伤害。他死了,祁泽为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挖一个直径五米,深五米的坑。”祁泽选中一块沙地。 李子谦左手化为兽爪,轻轻往地上一拍,一个符合条件的沙坑就诞生了。小黑被溅了满头沙粒,气哼哼地抖了抖。小机甲尽职尽责地守护在警戒线附近,被一群星盗和大兵用言语不断调戏。 “下来让哥哥好好看看啊!”这是臭不要脸的军需官。 “小宝贝儿,你下来啊!我这里有能量石给你用哦!”这是更不要脸的狼牙。 “闭嘴!”严君禹忍无可忍地斥道。 大伙儿终于安静了,却都用热辣辣的目光注视着飞来飞去的小机甲。 另一头,祁泽在沙坑周围布下里外三层法阵,并详细解释道,“第一层是禁锢法阵,只许进,不许出;第二层是攻击法阵,一旦事态失控,我催动法阵后就能消灭沙坑里的东西;第三层是隔绝法阵,能防止放射性物质外泄。”边说边取出一块块拳头大的白晶,按压在灵窍里。 “营地周围我已经布下防御法阵,只要不走出既定的范围便不会受到攻击。走吧,我们回去。”他把黑晶打造的盒子扔进沙坑里,平淡开口。 李子谦并不多问,护着他慢慢走回去。 狼牙迫不及待地问道,“祁大师,这台小机甲是你造的吗?多少钱?我买了!”他对这只小家伙堪称一见钟情,火力大,体积小,造型别致,灵气十足,比那只洋娃娃强到哪儿去了,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伴侣! “不卖。”祁泽催动意念,将附着在黑晶盒子上的神识引爆,“哐啷”一声脆响,一枚八棱形的墨绿色晶体暴露在沙坑底部,隐约中似有香气传来。 第82章 祁泽已经成为整支队伍的主心骨, 他要做什么,别人自然不会阻拦, 但心里的疑问还是得提一提。 “祁大师, 你挖一个坑干嘛?”狼牙左看右看,神情警惕。 祁泽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恰在此时,平滑的沙地忽然浮现许多凸起物,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速度奇快地窜入沙坑,朝那枚八棱形晶体扑去。众人定睛一看, 顿时头皮发麻。只见坑里层层叠叠挤满了虫兽,无数粘腻的触手搅在一起, 互相残杀、吞噬。它们争相包裹住晶体,一只虫兽把它吞掉,其余虫兽就会展开攻击, 吞来吞去几次易主, 无数虫兽终于化为一团数百斤重的肉球, 触手也变得更为粗壮密集。 但这还没完, 继幼兽被吞噬之后, 数十头成兽终于从森林内部赶来, 一边发出吱吱呜呜的叫声,一边冲入沙坑,展开了又一次的搏杀。肉球越变越大,触手越来越多, 慢慢的,它们光滑粘腻的体表长出树皮状的东西,并开出几朵嫩绿的小芽。 由虫变兽,由兽变植物,这似乎是这种怪物的三个成长阶段。 祁泽认真观察这一过程,并根据种种细节去补全自己的猜测。但旁人却没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祁大师,这玩意儿越变越大,会把我们整个营地都吞下去吧?”狼牙倒退好几步,指着早已把沙坑填满的怪物吼道,“不管你想做什么,请快点停下来!”这些科学家真他妈是疯子,什么危险的实验都敢做! “别吵,小泽有分寸。”严君禹淡声警告。他经历过死亡,也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又哪里会因为这点小场面而动容? “不敢看就躲进胶囊里去,没人笑话你。”李子谦也极为平淡地开口。欧阳晔抱紧明蕊,努力做出“老子一点也不怕”的模样。 “谁不敢看?我只是担心场面失控而已。”狼牙努力管住了发软的双腿,没让自己直接跪下去或逃跑。他的兄弟们三三两两抱成一团,像一只只淋了雨的鹌鹑,又怕又可怜。 祁泽始终不说话,待那肉球连续吞吃了两只同类,膨胀了两倍有余的身体被最里层的禁锢法阵箍出一条又一条勒痕时,才开启了最外围的隔绝法阵。晶体的香味瞬间消失在匆忙赶来的虫兽的嗅觉里,它们在原地转了几圈,互相打斗吞噬,或散落成一只只幼兽,钻入沙地,或化为更大的虫兽,往森林里爬去。 狼牙悄悄吐出一口气,眼睛却死死盯着沙坑里被单独留下的巨兽。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身体表面浮现许多深深的印痕,有线条也有字符,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一种玄奥的图案。它试图从沙坑里爬出来,却连一步都挪不动,想往沙地里钻,同样徒劳无功。挣扎了小片刻后,它忽然叽叽咕咕地叫起来,肚皮上下弹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站远点。”祁泽拉住严君禹,往后退了五六米。 众人齐刷刷倒退,表情惊恐。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虫兽竟然毫无预兆地爆炸了,大团大团的墨绿色粘液像喷泉一样冲上高空,四散落下,并散发出极其难闻的腥臭味。沙坑周围被打湿,营地也溅了不少,所幸祁泽早有准备,用灵力挡了一下才幸免于难。 “呕~”不少人捂着鼻子干呕起来,脸色绿油油的,比那粘液好看不了多少。 “小黑,把内丹捡回来,用这个盒子装好。”祁泽把黑晶盒子递给小黑,小黑却不拿,直接飞到沙坑里,从冒着气泡的粘液中捞出一枚比先前大了一圈的八棱形晶体,啊呜一口吞进肚子。 “呀,小黑把它吃掉了!会不会爆炸?”明蕊焦急地喊起来。 祁泽又气又好笑,让严君禹赶紧穿好防护服,末了张开五指往虚空里一抓,便把试图飞往森林的小黑摄回来,捏住它的小细腿儿倒吊在半空,一阵剧烈地摇晃。小黑道行尚浅,根本来不及消化这枚内丹,于是很快就梗着脖子吐了出来,也不等祁泽训斥就钻进明蕊怀里,只露出一个小屁股,嘴里嘤嘤嘤地哭着。 “别嘤了,你若是嘴馋,自己去森林里捉虫,这枚内丹我有用。”祁泽无奈开口。对于自己做出来的灵武,他总是格外宽容。要换成欧阳晔敢这么干,早就被他打断双腿了。 “小黑你要乖,祁泽哥哥的东西不能乱吃。”明蕊的口气像极了教训女儿的母亲,但她今年才四岁,所以画面有些搞笑。 李子谦忍俊不禁,双掌一拍便把不断发出腥臭的沙坑填了起来,摆手道,“行了,回营地吧。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沙地下面潜藏了很多虫兽,而营地周围有祁大师设下的防护膜,只要不走出去就不会遇见危险。” 众人齐声答应,脸上均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 在自己的胶囊帐篷前坐下,点亮一盏太阳能照明灯,祁泽仔仔细细把内丹摸索了一遍,又递给李子谦。欧阳晔和严君禹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坐在一旁观望。明蕊有小黑护持,倒是一点儿也不怕被辐射感染。 “看出什么来了?”祁泽问道。 “比刚才大了一点,颜色更深邃。”李子谦把内丹装入黑晶盒子,隔绝了辐射。 “小泽,你准备用刚才那种方法蓄养这枚内丹,然后让我吞噬?”话虽这么问,但严君禹内心已经笃定。他脱掉防护服,走到少年身边坐下,脸上并未露出厌恶或恐惧的神情。 “没错。我发现这种虫子能迅速吸收同类的内丹,化为自己的力量,所以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以这枚内丹为饵,让它们在族群里展开厮杀,过程或许会很危险,但只要像今天这样做足准备,应该不会有事。你只需吞掉最终那枚内丹就好,中间的无数痛苦都能免去。” “你是为了尽量减少我的痛苦才想出这个办法?”严君禹努力压制着剧烈的心跳。 “当然。你是装载蛊虫的容器,炼化蛊虫就是炼化你,我下不了手。”祁泽盯着自己掌心,眼里满是不忍。 严君禹低声笑了,握住少年手腕,在他摊开的掌心里落下一个吻,两个吻,三个吻…… 欧阳晔捡起一根树枝,狠狠抽了他一下,骂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换成是我,祁少照样不忍心。” “那不会。”祁泽立马补了一刀,顺便把手抽回来,藏在袖子里摩挲。 欧阳晔捂住胸口,气得快吐血了,却被李子谦一掌拂开,“这枚内丹要蓄养到什么程度?虫兽的生长速度极快,一个小沙坑搞不定,还得另外找一个更合适的地点。” “自然是蓄养到它们对辐射产生免疫力为止,”祁泽摇头,“我不会给严君禹留下这么大一个弱点。” 严君禹又一次低笑起来,牢牢握住少年藏在袖子里的手,任他怎么挣扎都不放开。祁泽有点泄气,又有点脸红,继续道,“另外找地点的事还得靠你们去办,最好是占地极广的天坑之类。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虫兽能长多大。”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组织人手去探查环境。”李子谦瞥了严君禹一眼,劝道,“天色不早,学弟和我一块儿走吧,别打扰祁少休息。” 严君禹知道少年根本不需要睡眠,却也并不反驳,随同李子谦走到一处拐角,开口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被这种虫子寄生九天,每一天都要忍受剥皮拆骨的疼痛。在我之前,更有许多人因为承受不了剧痛而选择了吞枪自杀。学长,你知道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吗?” “你怎么坚持下来的?”李子谦隐约猜到了答案。 “靠这个。”严君禹点开智脑,调出一份视频文件,祁泽留在生活中、网络上的每一个片段,都被他截取下来妥善保存。正是靠着这些零星的,破碎的画面,他才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生不如死的夜晚。 他调出一个单独的视频文件,点击播放。那是他驾驶开阳参加联合军演的情景,在这次军演上,他受到穆飞星的攻击,从而失去了异能。这本该是最不堪的一段经历,却在发现这段视频后,成为他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看见开阳坠落的一瞬间,祁泽从座位后方跳出来,踩着一位位贵宾的脑袋和肩膀,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扑去。他眼里满是焦急与惊恐,当自己冲天而起时,又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或许连他本人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暴露了多少情绪,又透出怎样一种讯息。 “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就知道,小泽对我的感情并未消失,”严君禹盯着李子谦,徐徐开口,“他嘴上说着早就不喜欢我了,但内心依然在乎我。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熬过了令人发疯的痛苦,只为活着再见他一面。学长,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你能理解这种为了某个人甘愿献上生命的心情吗?” “理解,所以我现在正在奉献自己的生命。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救你?”李子谦嗤笑道。他很不喜欢这个话题,也明白学弟为什么会找自己谈心。他或许看出一点端倪,于是前来宣告主权,但那又如何? “原来学长喜欢的人是我,所以不顾一切前来救我吗?”严君禹一脸意外。 “WTF?”李子谦错愕地瞪着他。 “别紧张,我跟学长开玩笑的。”严君禹低笑两声,无比真诚地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学长能来救我,我都很感激。我有权利喜欢一个人,你也同样如此,我们公平竞争。” 钻进帐篷之前,他再次开口,“学长,谢谢你。” “不用谢。”李子谦抹了把脸,这才慢慢走开。 ---- 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准备带领队伍去勘察地形。狼牙为了吃饱饭,不得不清点人手跟随。小黑和小机甲能在高空飞行,自然也承担了这次重任。 祁泽拿出一面铜镜,借由小机甲的眼睛观察这片森林。在蓄养内丹之前,他首先得了解这些虫兽的习性,包括它们的能力、弱点、个头、寿命等等,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炼化方案。 森林上空遍布黑雾,小机甲不得不低空掠过,却差点被一根几抱粗的藤蔓抓住。所幸它速度奇快,动作也非常敏捷,左右闪回之下才彻底摆脱危险。通过镜面,祁泽仔细观察着这一幕,表情由惊讶到凝重,又慢慢变得兴奋起来。 这是一头重达几吨的虫兽,挪动着肉山一般的躯体在森林里穿行,所过之处树木倒伏,草地枯死。几分钟后,又有一头同样体积的虫兽爬过来,与它缠斗在一起,无数藤蔓在空中扭动,扫荡着周围的一切。 小机甲飞上高空,把激烈的场面摄入眼底,静等一个多小时后,两头虫兽合为体积更大的一头虫兽,继续朝前爬行,被它们的触手扫过的动植物全部变成灰烬,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体内的水分。它们的吞噬与成长似乎毫无止境,祁泽不得不怀疑——在未来的某一天,整颗星球的虫兽终将合为一体,从而把地心压垮。 在这种情况下蓄养一枚内丹,风险是很大的,一个不小心,祁泽便会培养出一头星际巨兽,赔上自己性命的同时也将令ME219号星球彻底消失。但风险与机遇并存,这种虫兽的潜力越大,内丹蕴含的能量也越大,完全吸收后,或将晋升为合体期以上的大能。 黑眼星系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强者,如今却即将诞生在自己手里,怎能不令人兴奋?祁泽骨子里有一种狂热的,勇于冒险的因子,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别人不愿意尝试的,他愿。他捧着铜镜,在营地边缘徘徊,看见带队回转的严君禹,立刻迎了上去。 “有收获吗?” “有,这是一个占地一万平方米的天坑,离营地不远,半天路程就到。”电磁波并未干扰智脑的拍摄功能,严君禹把拍到的照片展示给少年。 “一万平方米太小了。”祁泽摇头。 “还小?”狼牙头皮有些发麻,“那你要找多大的地方?”地方越大,养出来的怪物就越大,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等等,小黑和一号还没回来。”祁泽盯着铜镜,沉声道,“这种虫兽成年以后藤蔓上的毒素有所减少,却能瞬间抽干动植物体内的水分,令它们化为灰烬。你们如果遇上成年虫兽,能躲就躲,不要硬抗。” “还有这种事?”狼牙越听越胆战心惊。由于他们脚程有限,还未进入森林的中心地带,所以并未遇见成年虫兽。 “你们自己看吧。接下来的勘察任务交给一号和小黑,你们别去了。找到合适的地点后我们再出发。”祁泽把铜镜交给严君禹,上面正显示出两头成年虫兽的身影。它们像两座山丘猛烈撞击在一起,冲天而起的藤蔓互相缠绕,绞杀,削下彼此的肉块。肉块掉落在地,变成新的虫兽,或扑上去继续厮杀,或钻入地底躲藏。被藤蔓触及到的动植物一一化为飞灰弥漫开去,形成一大片死亡地带。 “只是稍微碰触就变成灰烬,这是什么原理?”李子谦表情凝重。 “藤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具有强大的吸力,能瞬间抽干活物体内的水分。”严君禹猜测道。 “如果我们遇见一头成年虫兽,只要被它碰一下就会变成灰?”狼牙扔掉手里的枪械,咒骂道,“妈的,那我们还怎么逃出去?这片森林早晚会被这些虫子毁掉吧?不,这颗星球都会被它们毁掉!” “所以我们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祁泽接过铜镜,淡淡开口。 一号还在空中盘旋,小黑却早已钻进森林里捕捉毒虫。这片森林占地广袤,飞得再高也望不见尽头,视野不断朝前推进,陆续发现了很多死亡地带。它们就像头皮上的斑秃,一块块,一条条,令人触目惊心,而每一块斑秃的附近都能发现一座缓缓移动的肉山。 终于,祁泽的视野里出现一块大的惊人的空地,一号连续飞行了二十分钟才来到它的另一面边界。这是一座干枯的湖泊,深深下陷的地表残留着许多水生动物的骸骨。 “就是这里。”祁泽命令一号来回探查了几圈,拍板道。 “祁少,你这面镜子为什么能看见森林里的场景我就不问了,我只问你,你真的要在这里养虫兽?”狼牙颤声询问。 “你如果害怕可以留在营地。”欧阳晔轻蔑地扫他一眼,自己的小心脏却在瑟瑟发抖。 “干吧。”严君禹语气十分平静,“至少我们有办法杀死它们,而不是放任它们成长下去。” “没错,多杀死一些虫兽,对我们的威胁就减少一分。”李子谦摘掉军帽,坚定道,“明天去这片湖床看看。” “怎么去?”狼牙厉声反驳,“路上那么多虫兽,我们怎么穿过去?” “飞过去。”祁泽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圆盘状的东西,抛在地上。圆盘迅速变大,表面镌刻着许多符文与图案,隐隐散发出微光。“这是阴阳五行盘,以我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完全操纵它,一次只能带十个人过去,谁愿意去的举手。”阴阳五行盘乃宗门至宝,以他筑基期巅峰的实力,能让它飞起来便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搭载所有人。 严家军全部举起手,红鬼星盗团却都成了缩头乌龟。狼牙觉得丢脸极了,料想祁泽只会挑选自己最信任的人,于是也举起手凑个数。而且他并不觉得这个飞盘有用,电磁波的干扰那么厉害,能找准方向才怪。但祁泽偏偏点了他,还夸他够胆,恶趣味不要太明显。 休息一晚后,被挑中的十人乘坐阴阳五行盘来到湖床上空。降落后,直径十米的飞盘变成巴掌大的一小块,被祁泽拿在手里当做罗盘使用。他一整天都在湖床上来回走动,双脚不断丈量着什么,然后拿出一支支黑色小旗,插在许多地方。 成年虫兽忙于厮杀,并未出现在湖床附近。 密密麻麻插了几百支小旗后,他从乾坤袋里倒出一堆拳头大的白晶,吩咐道,“请你们帮个忙,把这些白晶埋入每一支小旗的正下方。埋一颗便抽一支旗,千万别漏了,更不能埋错地方。” 众人并不多问,纷纷行动起来。 祁泽趁他们忙碌的时候又开始用阴阳五行盘测算方位,双脚一寸一寸丈量,再次插.入白色小旗,并倒出黑晶,一一埋入正下方。来回测算了九次,间隔着埋入黑、白两种晶体,如此,湖床上便被他里里外外布下九层法阵,一阴、一阳地套叠起来,阵眼置入内丹,这才算完。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连续忙碌了六天才终于结束。而湖床外围早已被祁泽布下一个巨大的隔绝法阵,以防黑晶的气味外泄,引来虫潮。炼器师都是一群全才,既通阵法,又通符箓,还擅铸造,只要心中有了构想,就能想尽办法去实现。这“阴阳九转育灵阵”祁泽曾无数次在沙盘上演练过,实地排布时又有宗门至宝阴阳五行盘相助,自然不会出半点差错。 但狼牙等人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若不是有严君禹和李子谦镇压,早就罢工了。 亲手埋下最后一颗白晶,祁泽让众人搭乘阴阳五行盘飞上高空,宣告道,“可以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狼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待追问,却见祁泽并指一点,用灵气激发了外围法阵的第一颗晶石。晶石爆出亮光,并引燃了第二颗晶石,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一颗又一颗晶石陆续亮起,连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然后是第二层法阵、第三层法阵…… 黑光、白光交替闪烁。阴阵、阳阵层叠转动,令巨大的湖床化为一个微缩的宇宙,无数晶石便是无数星辰,沿着各自的轨道运行。这场景瑰丽,壮阔,令人着迷。 狼牙等人惊呆了。 第83章 站在飞盘上眺望远方, 可以看见广袤森林和高大山峰;垂头往下,却只能看见无数星辰和漆黑的夜幕。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祁泽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能把一个完整的世界分割成完全不同的两面。 狼牙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了, 用手接了一下, 又摁了摁,这才可以正常说话,“祁大师,湖床为什么消失了?下面那个是微缩的小星系吧?我眼睛真的没出问题?”一颗星球为什么能容纳一个微缩的宇宙?这根本就不科学! 其余几人揉了揉眼睛, 也跟他怀有同样的疑问。 祁泽没说话, 操控飞盘落到远处的山崖上,吩咐道,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走出这个圆盘。” “你要去哪儿?”察觉到少年想走, 严君禹立刻抓住他手腕。 “不去哪儿,就在崖边。”祁泽反握住他的手,勒令道:“记住, 无论发生什么, 都不能动。这个圆盘可以保护你们, 但如果你们擅自走出去, 我可能没办法分心去救援, 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功亏于溃。” 严君禹依然牢牢握着他的手, 过了足有几分钟才放开。李子谦还有话想问,却被悬崖下方传来的响动打断了。只见无数虫兽穿过丛林朝湖床爬去,大的,小的, 密密麻麻。内丹的气味被法阵放大到极限,更有黑晶散发的魔气引诱着它们飞蛾扑火一般涌来。这是一场饕餮盛宴,也是一场血腥残酷的屠杀,而这些虫兽却丝毫不知,相继入阵。 首先赶到阵眼处的是体积更小,速度更快的幼兽,它们疯狂争夺着那枚内丹,短短几分钟就由散沙凝聚成一只成兽。体积更大的虫兽随后赶到,加入厮杀,而不等这场厮杀结束,融合在内丹里的R型矿石就起了作用,将胜利者炸成碎片。 再次变大一圈的内丹落在地上,散发出的气味更浓烈,也更香甜。于是,又一次的争夺展开了,首先得手的依然是速度奇快的幼兽,之后被赶来的成兽吞噬,它们用血腥的搏杀证明了一个恒古不变的真理——在自然界,只有强者才能存活,弱者只会被淘汰。 R型矿石一次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被吞噬又被爆出体外的内丹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流光溢彩。但增大到一定程度后,它开始浓缩成鸽子蛋大小的一颗墨绿色圆珠,将之吞噬的虫兽,进化的速度明显加快很多,往往只在呼吸间就膨胀数倍,甚至数百倍。 严君禹等人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满目都是残杀,满心都是震撼。哪怕上过虫族战场的人,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有些人喘息着低下头去,有些人紧紧闭上眼睛,而心志最为坚定的那些人,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已经这么大了,还要继续吗?”狼牙指着占据半个湖床的巨大怪兽,颤声询问。他真的快疯了,恨不得马上逃离ME219号星球。比起这些怪物,祁大师才是最恐怖的存在,只可惜他明悟得太晚,想跑都来不及了。 “当然要继续,祁少说过,一直要养到这些虫兽对辐射源产生免疫力为止。”李子谦定定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他迎风坐在崖边,双手不断结印,而湖床上的法阵经由他变换的手势做出相应的运转。从背后看不见他表情,但汗湿的头发和衣衫却足以泄露他的吃力。 小小年纪就操控这样诡异的天地变化,对他来说是很艰难的一件事吧?一旦分心,或许还会产生无法预估的灾难。但他依然选择这样做,为的到底是什么?严君禹对他而言就那么重要?想到这里,李子谦眸光微微一暗。 严君禹双手握拳,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视线始终停留在少年身上。他曾经无数次地凝望少年背影,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既想不顾一切地把他抱入怀中,又不得不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去压抑这种念头。 看见狼牙偷偷摸摸朝圆盘边缘挪去,他立刻甩出一根藤蔓将对方捆住。腹中的虫兽闻见越来越香甜的内丹的味道,正剧烈翻腾着,却被法阵禁锢不得逃脱,这令严君禹承受了难以描述的痛苦。 但他完全忽略了这种疼痛,只死死盯着狼牙,警告道,“你想跑出去送死,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是打扰了祁泽,让他出什么意外,我保证把你扔进湖床喂虫兽!” 狼牙狡辩道,“我就是担心祁大师,想出去看看。风那么大,你就不怕他被吹跑了?那虫兽越长越大,你就不怕他受到攻击?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应该劝他赶紧停下!” 说话间,虫兽再次膨胀数倍,占据了湖床五分之三的面积。巨大的肉山每挪动一次,便会引得地表的震颤。狼牙站也站不稳,鼻腔被虫兽特有的腥臭味占据,怎能不怕? “让你失望了。我喜欢他的方式不是阻止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是全力配合。”严君禹冷笑开口。 “包括亲眼看着他去送死?再这么搞下去,我们大家都得玩完!这么大的虫兽,你们谁有把握能消灭?就算派来一艘巡航舰,恐怕也拿这头怪物没有办法。你们全都是疯子,全都是!老子倒了血霉才碰上你们!”狼牙气急败坏地怒吼起来。 虫兽恐怖的生长速度和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死,我跟他一块儿死,多大点事?”严君禹指着后方说道,“想走的我不拦着,你们从后面绕下山。谁要是敢凑到小泽跟前,这就是他的下场。”话落,左手掌心也探出一根藤蔓,将耸立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绞成碎块。 有人坚定摇头,表示自己绝不走,有人露出犹豫的神态。被藤蔓放开的狼牙立刻朝山下狂奔,却又在两分钟后屁滚尿流地转回来,死乞白赖地爬上圆盘。 “不行,走不了了!草木全都变成黑灰了,到处都是浓浓的黑烟,吸一口能要人命!只有这里面的空气是清新的。”狼牙是高阶异能者,一察觉到空气有毒便封锁了呼吸系统,然后全速跑回来。 “祁少在外面不会有危险吧?”李子谦忧虑道。 “我也觉得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欧阳晔小声开口。他最怕虫子,而眼前这只足以毁灭他的三观。 “小泽心里有数。”严君禹还是那句话,“你们害怕可以先走,我在这里守着他。” 李子谦平静地瞥他一眼,双手默默化为兽爪,随时准备救援。欧阳晔抱紧风林火海,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祁泽的确很吃力,额头的汗珠不断掉落,打湿了衣襟。若非他是融合灵根,可以借助天地灵气,这阴阳九转育灵阵早就失控了。一只巨大的,完整的虫兽填满了湖床,从粘腻肉山下探出无数藤蔓,想要打破禁锢自己的无形之力。它吼叫着,挣扎着,震颤着,疯狂扫荡着周围的一切。 陆陆续续还有同类赶来,却都被它捕捉并吞噬。长到这种程度,它已经无可匹敌,莫说这片森林,哪怕是这颗星球,也在它主宰之下。越来越多的同类被它吞噬,而它的体积也不断膨胀,很快连湖床都盛不下了。 祁泽手掌一压、一抬,竟利用阴阳二气摩擦形成的热浪,将它直接升上半空。 一座巨大的肉山遮蔽了天空,体积堪比一艘巡航舰,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狼牙早已经麻木了,只能抬头仰望,说不出半个字。其余人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试图寻找安全感。但哪里都没有安全感,这头巨兽一旦失控,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而他们很难想象,眼前这名瘦弱的少年,究竟如何才能杀死一头巨兽?他有什么依仗? R型矿石开始发挥作用,巨兽黑褐色的体表长出许多溃烂的脓疮。它似乎极其痛苦,为了得到缓解,只能吞噬更多同类来壮大自己。脓疮慢慢愈合,过了片刻又继续溃烂,反复之下,吞噬同类竟成了唯一的治疗手段。由于育灵阵地催化,这只巨兽产生了灵智,很清楚该怎样摆脱现在的困境。 它隐藏在肉.缝里的眼睛朝下扫去,停止了无差别的攻击,开始有意识地缠绕同类,一一塞进嘴里。它进食的速度非常快,生长的速度更快,渐渐的,脓疮消失了,放射性元素再也不能对它造成伤害。它漂浮在森林上空,下方有一整个宇宙作为依托,远远看去,竟与传说中的星际巨兽的形象不谋而合。 它的体积再次膨胀数倍,一张口便能吞掉一艘巡航舰,无数藤蔓伸展出去,足以绞杀一支舰队。 狼牙吓瘫在地上,不断呢喃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怂货!”欧阳晔嘴上唾弃,自己的双腿却也直打哆嗦。祁少搞事的能力越来越强大,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会跪着求他老人家消停一点。 “你见过虫族女皇吗?”李子谦哑声开口。 “在视频里见过,现实中没有。”严君禹淡淡瞟了一眼巨兽,然后专心盯着祁泽。 “这头虫兽远远比虫族女皇可怕。如果我当年遇见的是它,哪怕天枢完全自爆,也只能造成一个小伤口而已。”李子谦表情凝重。他已经开始考虑事态失控的后果。 说话间,整片天空已经被虫兽遮住,远在森林边缘的队员也能清晰地看见它的身影。如果它的触手不被法阵禁锢,而是完全伸展开来,一定能包裹住这块大陆。 R型矿石已无法对它造成伤害,眼下还有谁能杀死它?这个疑问浮现在所有人脑海,继而令他们瑟瑟发抖。早知道祁大师的做法如此疯狂,他们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祁泽汗流浃背,丹田空虚,由于源源不断地借调周围的灵气,经脉也几欲爆裂。当他快支撑不住时,虫兽终于生出了灵智,并对放射性元素产生了抵抗力。他并指一点,撤去了最外围的隔绝法阵,天道对仙蛊和修士的气息有所感应,立刻降下雷霆灭杀。 自然孕育的灵兽可以拥有成长的空间,而人为培养的异种则不被天地所容。乌压压的劫云由天边涌来,伴随着雷霆的隐隐轰鸣。与漫天劫云和紫色电光相比,巨大的虫兽竟显得渺小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要下雨?”众人更为惊恐。 “慌什么,下雨又淋不死你们。”欧阳晔用风林火海支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腿,嘴巴却十分硬气。 “待在原地别动。”严君禹沉声下令。 劫云不断堆积,很快就把巨兽笼罩住,第一道雷霆劈下,击中虫兽的同时也分出一小股打在祁泽头顶。作为养蛊人,他自然得承受天罚。 “被,被,被雷劈了!”狼牙目瞪口呆。 “这不是意外!”细心的李子谦很快得出结论,“他们似乎是这团雷云的目标,第二道闪电来了……”话音未落,第二道雷霆当空劈下,同样准确地击中虫兽和祁泽。 严君禹猛然跨前一步,却又死死钉在原地。只因他看见祁泽背对自己举起右手,做了个挥退的动作。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雷云如此厚重,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闪电会劈下来。你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李子谦朝少年走去,满目都是为他牺牲一切的坚决。 “别去!”严君禹甩出藤蔓将他捆住,一字一句说道,“没有得到小泽允许,谁也不能动。”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哪怕亲眼看着他自寻死路?”李子谦扯断藤蔓,继续朝前走。 “小泽如果想做一件事,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如果因为外部因素而导致失败,哪怕救回他一条命,他也绝不会感谢你。你所谓的‘对他好’,未必就是他想要的。我也担心,我也焦虑,但我不会去阻碍他的道路。”严君禹再次把人拦住,平静开口,“他向前,我就陪他向前;他陨落,我就陪他陨落。无论怎样我总会在他左右,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藤蔓越缠越紧,他徐徐道,“能活着与小泽重逢,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听到这里,正准备扯断藤蔓的李子谦不得不放开手,颓然叹息。祁泽洒脱、肆意、酷爱自由,对待他的最好方式是陪伴和纵容,而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一些束缚他的事。 “放开吧,我不过去。”他抹了把脸,表情苦涩。 严君禹放开他,继续凝望少年。每一道雷霆劈下,便似劈在他心头,痛得滴血,被虫兽撕裂五脏六腑的疼痛,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百分之一。 祁泽没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不是撑不过雷劫,而是严君禹贸然冲上来,令他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严君禹腹中的虫兽根本扛不住一丝雷劫,它死了,他的身体也会立刻衰败,炼制这头仙蛊还有什么用?此处又不是乾元大陆,有上界让他飞升。 没了后顾之忧,祁泽专心致志地炼化雷劫里的力量。他很庆幸自己是融合灵根,可以化用一部分天劫之力,否则凭他筑基期巅峰的修为,早在第一道雷劫劈下来的时候就化成灰了。当然,绝大部分雷劫被虫兽引走也是一个原因。 连续七道雷劫劈下后,电光变得更粗壮。那虫兽吱吱哇哇一阵乱叫,密密麻麻的触手被斩断很多,却并未分裂成新的虫兽,而是在电光中化为灰烬。又是连续七道雷劫劈下,电光再次加粗,祁泽衣衫破碎,皮肤焦黑,已看不出本来面貌。 严君禹咬破牙龈,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并几次拦住了欲冲出去的欧阳晔。 “你他妈太没人性了,就这样看着祁少受难?没有他,你早就死了!”欧阳晔双目赤红地怒吼着。在残酷的雷劫面前,他早已忘了害怕,满心满眼只有电光中不断颤抖的少年。 严君禹一言不发,只用藤蔓死死缠住他,嫌他实在太吵才砸去一拳,把人打晕。 雷劫还在继续,每落七道便加粗一倍,虫兽早已经被劈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而祁泽却挺直腰杆坐在原地,双手不断结印,口中吟诵不停,显然是一种应对手段。 难怪他执意要蓄养虫兽,原来是早有准备,而这雷云大约就是他刻意招来的。天地之威对上异种,获得胜利的应该是天地吧?这样想着,大家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然而现实恰恰与他们的猜测相反,连续七组雷霆落下后,劫云开始散去,虫兽虽已气若游丝,却还微微甩动着触手。它活着,焦黑的表皮正快速剥落,露出更为坚韧的身体,四散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利刃一般的叶片,开出锯齿一般的花朵,探出钢针一般的倒刺。 它再一次进化了! “它没死!”狼牙的心脏受不了这种大起大落的折磨,已隐隐作痛。他真希望严君禹也一拳把自己打晕,这样就不必面对即将到来的屠杀。跑?往哪里跑?那巨兽竟然又比之前大了数倍! 成了!祁泽站起身,眼眸明亮。如果虫兽被劈死,那代表他的炼化已经失败,即便留下一枚内丹,也是被雷劫劈损的残次品,哪里比得上顺利度过雷劫的仙蛊内丹?炼器一途最讲究精益求精,若是抱着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永远也别想领略高处的风景。 祁泽只追求更好,从不妄图最好,超越前人是一种成就,超越自己则是一种境界。他伸展双臂,感受着被雷霆淬炼过的新生体,这里面充满了澎湃的力量,一直无法寸进的修为早已跃升至金丹期大圆满,比流落异世之前更进一步。 他双掌微扬,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然后猛然向下拍去,本已熄灭的法阵蓄满了雷霆之力,由最里层开始往外点亮。阴阳顷刻间逆转,育灵阵眨眼成了灭灵阵,凝聚在一起的,有序转动的微缩宇宙竟猛然爆炸开来,无数星辰被巨力甩出去,化为流星穿透上方的虫兽。 噗噗噗,这是碎星入肉的闷响,连续四十九道劫雷也劈不死的巨兽,终于在无数流星地冲击下轰然炸裂,只留下一颗墨绿色的,流光溢彩的内丹。碎掉的血肉噗通噗通落于湖床,并未化成新的虫兽,而是变成一块块石头。这场景似银河倒灌,又似流星天坠,美不胜收。 被抽空灵气的祁泽瘫软在地上哈哈大笑。阴阳九转育灵阵,反向启动便是阴阳九转灭灵阵,号称乾元大陆十大禁术之一,专育神兽,也专杀神兽。若非体质特殊,又有至宝阴阳五行盘相助,祁泽别说启动大阵,恐怕连布阵都完成不了。 所以他高兴极了,如果还留在乾元大陆,哪能如此痛快? “哈哈……呜……”须臾,笑声变成了闷哼,原来是严君禹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吻住他双唇,撬开他齿缝,疯狂纠缠。他把恐惧、压抑、后怕,全数发泄在这个吻里。 祁泽愣了几秒钟,然后搂住男人的脖颈纵情回应。境界提升后酣畅淋漓地接个吻似乎挺不错,但他技术青涩,很快就被对方吻得头晕目眩、丢盔弃甲。严君禹死死抱着他,死死吻着他,十指插.入他细软的发丝中胡乱摩挲,仿佛这一吻过后,两人将再无明日。他真的被吓坏了,无力等待的感觉比死亡更可怕。 “行了,还有正事要办。”李子谦大煞风景地开口。 严君禹捧着少年脏兮兮的脸颊,缠绵悱恻又强势无比地吻了好几分钟才罢手,“走吧,去找那枚内丹。”他把少年拉起来,再次附身啄吻他红肿的嘴唇,一下,两下,三下……仿佛怎么都亲不够。 这人如此爱冒险,天知道什么时候又将落入同样的境地,他若是还温吞吞的不敢动手,那就太蠢了。 第84章 祁泽被严君禹牢牢牵在手里, 朝湖床走去。他脸颊微红地挣扎几下,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不由气闷。 “你刚才为什么亲我?”见左右无人, 他小声问道。 “想亲就亲,没有为什么。”严君禹表情严肃,抓握的力道却增大几分。 “那你纯粹是在耍流氓咯?” “亲自己的伴侣也叫耍流氓?”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伴侣?”祁泽停下不走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在我这里你就是。”严君禹根本没打算与少年讲道理, 把人拉进怀里上嘴就亲, 直亲得对方气喘吁吁,头脑发晕才罢手。 祁泽表面是个纨绔, 内里却比谁都清纯,不是真正被他接纳的人, 别说亲密接触,就是在他眼前晃悠也会令他反感。如此缠绵悱恻的唇齿相依,于他而言还是头一次, 他不懂该怎么换气, 不懂该怎么回应, 只是凭借本能吮吸着男人口里的唾液, 舌尖胡乱搅动着, 像一只小狗。 严君禹亲着亲着便笑起来, 冷峻的眉眼终于荡开几许温柔。“承认我是你的伴侣了吗?”他稍稍退开,嘴唇却依然贴合在少年嘴唇上,哑声询问。 “不承认,你拒绝过我!”祁泽喘得非常厉害, 眼睛濡湿,嘴唇通红。 严君禹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低笑连连,“原来是这样。因为我拒绝过你,伤害了你的感情和自尊,于是哪怕你还爱着我,嘴上也不愿承认了是吗?那好,这次换我来追求你。不要跟我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好奇或者感恩,如果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除了爱还能是什么?” 祁泽一边抹嘴一边反驳,“我没被伤自尊!是谁规定我一定要答应你的追求?” “你拒绝一次,我就吻你一次,吻到你同意为止。”严君禹将少年压在树干上,附身亲吻,亲够了才稍微退开,问道,“答应我吗?” “不……呜呜……” “答应我吗?” “不……呜嗯……” 连续五六次之后,严君禹已是一脸餍足,用嘴唇摩挲着少年耳后细嫩的皮肤,嗓音透着难以言喻的情动滋味,“小泽,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你是故意在索吻。” 祁泽已完全瘫软在他怀里,臀部被他托着,后脑勺被他摁着,腹部还抵着他坚硬而又灼热的巨物。两人已是一触即发,若非时间和地点不对,恐怕早就意乱情迷地滚到一起去了。 “我没有索吻……”祁泽迷迷糊糊地反驳,见他又凑过来想强吻自己,连忙点头,“我答应我答应,你快停下。”陌生的热浪席卷而来,令他既兴奋又害怕。他隐约知道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却并未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你答应了?”严君禹把抱在怀里的少年放下,表情透着些许遗憾。 “答应了,快走吧!”祁泽没好气地瞪男人一眼。 两人刚从密林里钻出来,就见狼牙惊恐不安地嚷道,“它怎么了?发疯了?快去找祁大师!” “祁少来了。”李子谦摁住狼牙肩膀,讽刺道,“人人都说红鬼星盗团的首领胆大包天、无恶不作,没想到现实里竟然怂成这样,连一只洋娃娃都怕。” “那是普通的洋娃娃吗?那分明是一只怪物!”狼牙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一副神经衰弱的模样。小黑站在他不远处,满头黑发像无数条小蛇,在空中扭动、嗅闻,朝法阵中心探去,却因为天地余威而始终不敢迈步。 黑眼星系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灵气和魔气同样浓郁且互相掺杂,乾元大陆上灵气最浓郁的仙府,也及不上此地的万分之一。也因此,哪怕祁泽只是筑基期的修为,却可以操控合体期以上的大能才能施展的禁术。眼下,这灭灵阵轻松斩杀了一头巨兽,虽已暂时停摆,威力却更胜以往,莫说小黑这种灵智初开的异种,便是渡劫期的大能也不敢轻易踏入。 那内丹就落在阵眼处,散发的香气浓郁无比,怎不令异种垂涎?不光小黑发了疯,就连严君禹都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唾沫。 “小黑,这里没你什么事,回家找你妈妈去。”祁泽开了一个玩笑。小黑回过头,五官已完全扭曲,一张血盆大口裂到耳根处,看上去可怖极了。难怪狼牙会被吓到。 看见祁泽,它立刻恢复精致软萌的外貌,指指阵眼,又指指自己肚子,表示想吃。 “这东西你消化不了,会撑爆的。”祁泽耐心解释一句,末了看向严君禹,“你进去把那枚内丹吞掉,然后坐在阵眼处消化吸收,不要走出来。灭灵阵会帮助你灭掉肚子里的虫兽的灵智。” 严君禹迟疑道,“我会不会变成怪物?你介意跨种族通婚吗?” 祁泽脸颊红透,一字一句威胁道,“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把内丹送给小黑。”小黑立刻手舞足蹈地跳起来。 严君禹低低一笑,又把少年拉入怀里亲了两下,这才走进去。狼牙憋不住了,小声开口,“祁大师,他真的不会变成怪物?” “我怎么知道?”祁泽满脸都是恶趣味。狼牙被他吓得不轻,想跑又觉得没面子,只好僵硬地杵在原地。李子谦和欧阳晔眸色沉沉地盯着湖床中心的严君禹。 严君禹走到阵眼处,捡起内丹吞进肚子里,然后盘膝打坐,默默消化。得到内丹的虫兽立刻生出了灵智,灭灵阵有所感应,刚熄灭不久的灵石瞬间点亮,并疯狂抽取空气中的阴阳二气,源源不断地灌入严君禹体内。灵气属阳,魔气属阴,在黑眼星系都是最为充沛的资源,几乎片刻功夫就积累到足以灭杀一头神兽的量。 可怜那虫兽刚开灵智就被抹杀,唯余身体不断进化,压缩,压缩,进化,最终化为一颗光华流转的墨绿色珠子,悬浮在严君禹丹田内。遥远的天际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一团又一团乌云以最快的速度在头顶堆积,几乎遮天蔽日。 “雷云怎么又来了?”李子谦眉头一皱,骇然道,“学弟也会被雷劈?” “当然。”祁泽并未露出担忧的神色。他早就发现了,黑眼星系灵气与魔气极为充沛,所以总能孕育出实力强大的种族,于是天道的包容力也就更宽泛,一般只会降下四九雷劫,而非乾元大陆那般,动不动就八十一天劫。听说宇宙之外还有宇宙,那里生活的种族更强大,星际巨兽比比皆是。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类似于修真那般的力量体系才未曾出现,否则人人都能轻而易举修炼到合体期甚至渡劫期,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当然,魔气和灵气互相掺杂难以析分也是天道限制各种族的手段。 祁泽摸清了这个世界的底细,钻起天道的空子也是得心应手。他敞开身体中的各个灵窍,疯狂吸收着伴随雷劫而来的精纯灵气。李子谦和小黑则欣喜若狂地吸收着魔气,连欧阳晔手里的风林火海都按捺不住地发出嗡鸣。 第一道雷劫刚落下,第二道便紧跟而来,如果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大约会很恐慌,但严君禹却极有经验,不慌不忙地吸收着不断在身体中乱窜的澎湃力量。雷劫带来的痛苦非但不能打乱他的步骤,反而为他理顺了这股力量,经脉根根断裂,却又迅速愈合,盖因那虫兽拥有超强的自愈力,除非遇见辐射,否则永远杀不死。它的细胞充满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哦,差点忘了,在祁泽的培育下,辐射源也早已不是它的弱点。故此,端坐在雷光中的严君禹并未感到多么难受,炼化内丹的速度反而加快几分。七七四十九道雷劫过后,他睁开眼,站起身,拂去焦黑的表皮,露出崭新的躯体。他变得更高大,更强壮,容貌俊美逼人,气质卓尔不群,只需探出一丝精神力,就能感知到整个世界。 他就像站在了宇宙的中心,既觉得自己如此显耀,又觉得自己如此渺小。看见远远走来的一行人,他立刻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套军装穿上,眼睑微合,泻出一丝神光。 “你感觉怎么……”祁泽刚开口就被他抱进怀里,狠狠地,热烈地,缠绵悱恻地夺取一个吻。他甚至无师自通地探出一缕神识,与少年的神识融合,享受真正意义上的灵肉结合。 祁泽懵了,尚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入情.欲的漩涡,发出难耐的呻.吟。他根本就没想到在缺乏传承的条件下,这人竟然能掌握双修的要诀。 “够了,我们该回去了。”李子谦冷冷开口。 严君禹自制力惊人,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立刻放开少年,并拿出一件外套将他紧紧裹住。少年脸颊绯红,双眼迷离,白皙的皮肤泛着情动的粉色,怎么看怎么诱人。 “你以后别把神识随便探进别人身体里,如果遇见高手会被宰掉的。”祁泽好不容易摆脱情.欲的折磨,立刻咬牙切齿地警告。经过刚才那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还爱着这人,否则不会敞开识海让他随意进入。这完全是一种本能反应,而本能不会撒谎。 “是你我才会这样做。”严君禹附在他耳边低语,然后意犹未尽地吻了吻他红透的脸颊。 祁泽试图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水润的眸子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看见男人火热的神情,他收回目光,甩出飞盘,狼狈道,“走吧,回营。” “等等,我知道电磁波是从哪儿来的,我脑子里忽然冒出许多记忆。”严君禹按揉太阳穴。 “那应该是虫兽的传承记忆。”祁泽沉吟道。兽类和人类不一样,它们靠血脉获得生存能力,而不是父母的教导。比如牧羊犬,由于世代牧羊,所以生来就懂得如何驱赶羊群;又比如杜鹃,由于世代窃居,所以生来就懂得如何把蛋下在别的鸟巢里。这是一种独特的传承方式。 “走吧,我带路。”严君禹把少年抱上飞盘,笃定道,“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走。”李子谦摁住眼红不已的欧阳晔,冷静开口。一行人登上飞盘,来到森林深处的一个溶洞,沿着狭窄的隧道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巨大的洞室。 狼牙吓得浑身僵硬,只因地上满是一个个休眠中的虫兽,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洞壁布满黑晶,在节能灯地照射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四周满满都是魔气,无需提炼已足够精纯。 祁泽立刻用灵气包裹住自己,以免太过浓郁的魔气不经吸收就主动往毛孔里钻。对修士来说,站在此处是一种折磨,但对李子谦、严君禹、小黑而言,却宛若天堂。洞室既大且深,节能灯的光线根本无法照射到它的尽头,四周全是黑晶,层层叠叠,你拥我挤。 可以想见,这里应该是虫兽的巢穴,或者说发源地。它们日日夜夜摄取着魔气,于是就产生了变异。魔气能改变这颗星球的环境,自然也能产生强烈的电磁干扰。 “下面很深,而且越去温度越高,我怀疑这个洞穴可能直通地心。”李子谦分析道。 “应该是,我闻到了硫磺的气味。”严君禹抱起少年,叮嘱道,“别踩到这些虫子,它们随时都会醒过来。” “你把这些虫子处理干净,”祁泽揪他耳朵,急切道,“我要挖黑晶。”若是在乾元大陆,哪怕极想拿魔晶做实验,祁泽也是不敢的。但在这里,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没人会管他。其实材料本无正邪之分,全看炼器师怎么使用而已。 “你没呼吸?”严君禹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并快速反应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帮你挖,有多少挖多少。” “谢谢你。我不要太多,把这个戒指装满就可以,剩下的你和李子谦、小黑平分吧。挖走这些黑晶,电磁干扰应该会解除,我们便可以乘坐飞船离开了。”祁泽乖乖趴在他肩上,任由他把自己送了出去。 “在这里等我。”严君禹把少年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忍不住啄了啄他红润的嘴唇,这才笑容满面地走回去。 余下几人穿上厚重的防护服,均在考虑是走是留。狼牙贴着洞壁站立,尽量避开地上的虫兽,追问道,“这些黑色晶石是什么?有什么作用?见者有份,我的队伍也应该分上一些吧?” “从能量石上切割下来的废料你见过吗?这些晶体就是那些废料的精纯体,也算是一种能源吧。至于它们有什么作用,得靠你自己摸索。”李子谦无需使用切割机,双手化为兽爪,硬生生掰下一块黑晶,收进空间钮里。 欧阳晔把风林火海插.入石壁,也轻松切下一大块,效率并不比李子谦差多少。他们早有默契,谁挖到就算谁的,全凭本事。 一名大兵取出液压切割机,忧虑道,“李少主,这些东西对我们没用,但我们可以帮你们挖掘,只不过地上这些虫兽该怎么处理?”切割机的噪音很大,说不定会把这些虫子吵醒,到时可难办了。 “等你们队长回来他会处理。”李子谦继续掰黑晶,态度十分轻松。 “哼,他就是最大的虫子,你们还怕个屁!”欧阳晔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们还是等严君禹回来再动吧。”狼牙满脸都是冷汗,却因穿着防护服,不好擦拭。他盯着动作大开大合的李子谦和欧阳晔,连连哀求道,“轻点轻点,石头碎块都掉了满地,小心把这些虫子砸醒。” “那么大的虫子都见过了,还怕这些?”欧阳晔已经练出来了,见识过星际巨兽一般的虫子,再面对脚下这些小肉块,真的很难升起恐惧感。但他话音刚落,脚下的一只虫子就被惊醒,试探着伸出触手。 被同类的触手撩动后,不断有虫子醒来。它们就像聚集在一起的一堆火柴,只需点亮其中一根就能引燃所有。狼牙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一幕,想跑却无处下脚,恨不能直接消失在原地。欧阳晔也吓了一大跳,正手足无措呢,隧道那头却忽然涌入许多藤蔓,所过之处灰烬飞扬,竟在瞬息之间吸干了整个洞穴的虫兽。 严君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淡淡开口,“快点挖吧,早点挖完我们早点回去。” “是,队长!”几名大兵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正准备切割黑晶,又被队长强大的实力镇住了。只见他双手探出无数藤蔓,轻而易举便剥离了一整面洞壁的黑晶,悉数收进一枚古朴的戒指里,效率高得离谱。如果让他一个人挖掘,或许只需要两三天时间就能搬空洞穴,别人完全是来添乱的。 “队长,要不我们在外面等你吧?”几名大兵很有眼色,纷纷收起切割机。 “也行,小泽在外面,你们出去保护他。”严君禹专心剥离黑晶,但事实上,他脚下探出一根藤蔓,随时潜伏在少年周围,根本无需多余的人去保护。 几名大兵出去了,狼牙却没走,他知道这些黑晶是好东西,想趁机多捞一点。只可惜他没有严君禹那样的能力,忙乎了老半天才切下一小块。如果在往常,他早就招呼兄弟们带上武器杀人越货了,但眼下,别说让他杀了严君禹等人,便是叫他动一动念头也是不敢的。 祁泽改换天地的能力暂且不提,单眼前这几个人外加一只洋娃娃,就是他难以对付的。他尤其忌惮严君禹,对方吞掉那枚圆珠后虽然没表现出特别奇异的地方,但毫无疑问,他的实力只会比先前那头巨兽更强。 想起巨兽扫荡整片大陆的威能,狼牙不禁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跟在李子谦和欧阳晔身后捡他们不要的碎块,根本不敢打别的主意。 等候在营地里的队员担心出事,组织了一批人马走进森林勘察,沿途只看见被吸干水分而沙化的土地,并未遇见任何危险。通过信号弹找到队友的方位后,他们陆陆续续赶来帮忙,花费了七八天时间才算把洞穴搬空。 黑晶装进空间钮里后,强烈的电磁干扰果然散去,各种仪器又恢复了正常运作。有祁泽和明蕊在,报废的战舰很快就修理好,众人休息一天,养足精神,翌日便准备出发。 熊熊篝火边,祁泽拿出一个玻璃小瓶摇晃,又时不时对准灯光查看。严君禹坐在他身后,两条大长腿将他圈住,下颚磕在他肩上。 “你抓了一只幼兽?” “嗯,我想带回去养。它的腹部充满魔气,应该是一种绝佳的炼器材料。那头巨兽留下的残骸我也收起来了,应该能做出好东西。”祁泽脑子里已经有了设想,但还需要实践。 “那我帮你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放养。”严君禹温声道。 两人的对话令狼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这种虫子超强的繁殖能力,他忍不住劝道,“祁大师,你最好别把它带去别的星球,以免发生ME219号星球这样的灾难。它们的入侵能力足以抵得上虫族女皇发起的战争。” “我有分寸。”祁泽收起玻璃小瓶,开始一个一个过滤毒果。虫兽到底没能彻底毁掉这片广袤的森林,很多动植物逃过一劫,那些黑晶被带走后,这里的环境应该会慢慢净化、复原,哪怕没能彻底消灭虫兽,没了魔气可供摄取,它们的成长也会受到限制。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规律,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净化后的毒果滋味香甜,祁泽咬了一口,送到严君禹嘴边让他咬一口,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完一堆果子,又把盛在大瓮里的毒液喂给藤蔓。 虽然没了灵智,那颗珠子依然需要供养,主食是魔气,副食是毒物。越是剧毒的东西,越能令它光芒流转,越是魔气浓郁的黑晶,越能令它发展壮大。而这两样东西在黑眼星系并不稀缺,也不知继续下去,严君禹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第85章 话分两头。 穆飞星利用神识操控四台超能机甲叛离帝国, 并对帝都星展开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这只是他宏伟计划的一小部分而已。在逃离的路途中, 他不断掠夺着帝国的资源, 数得上名号的高等能源星均被他洗劫一空,无论军队还是平民,只要被他遇见便会屠杀殆尽,手段十分血腥残忍。 但他依然存活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明面上, 这支机甲军团的统帅是穆燃。帝国民众曾经多么爱戴穆燃,现在就有多么憎恨他。他们的亲人被屠杀, 资源被掠夺,家园被摧毁, 仿佛一夜之间落入地狱。 被穆燃控制住的四位家主中有两位牺牲在了阅军仪式上,另两位身负重伤,而他们麾下的军队也损失惨重, 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但穆燃的行动还远远未曾结束, 继搜刮了能源星后, 他开始对宜居星和农牧星下手, 从他进攻的路线来看, 似乎准备侵吞帝国大半领土, 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 帝国军团猜到了他的计划,同时也得出一个更为可怕的结论——他既然准备建国,那么肯定拥有自己的人手,否则谁来帮他镇压星球上的民众, 建立高效运转的政权?能悄无声息地掌控六台超能机甲,可见穆家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在帝国之外,他们或许已经组建了一支私军。 而穆燃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个推断。他连续攻下了六颗宜居星,并分别派遣六台超能机甲镇压,自己则乘坐一艘巡航舰悬浮在宇宙中,似乎在静静等待援军。 被残杀,被奴役的民众们绝望了,遥望帝都星的方向流泪祈祷。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无比辉煌的帝国,竟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陷落。军队为什么不出现?保家卫国难道不是他们的责任吗? 直到此时,民众才想起“叛逃”的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也猛然意识到这罪名或许并不是真的,而是受到了穆燃的加害。皇室的威信早已荡然无存,他们成了被穆燃肆意耍弄的小丑,也成了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四散奔逃的皇室成员不得不隐姓埋名,流亡域外。 联邦和其他几个老牌帝国并不敢直接与穆燃对上,反倒瞅准了帝国另一半版图,并在境外集结军队,伺机而动。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当民众陷入绝望时,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却忽然出现,与穆燃的机甲部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六台超能机甲抵得上六支顶级舰队,虽然其中一台是新造的,但有穆飞星在背后指导,火力并不逊色于老牌机甲。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失去了手中的王牌,根本无力抵抗,但他们为了护卫祖国,显然已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决心。 一台又一台经过改造后的伪超能机甲疾风一般掠到超能机甲近前,对它们展开了自杀式袭击。其中一台撞上超能机甲的能源舱后,另一台会紧跟而来,轰隆隆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响彻整个宇宙。 一批驾驶员为国殉难,又有一批义无反顾地冲出去,他们像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唯有死亡,依然用自己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土地。无数机甲残骸漂浮在宇宙中,更有许多冲入大气层,掉落在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国土上。 通过天眼看见这一幕的民众们莫不流下悲恸的泪水。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些优秀驾驶员的背后,更有许多机甲制造师为了赶制这批伪超能机甲而精神力衰竭,最终只能等死。 他们的悍勇、无畏,以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帝国的决心,令伺机而动的联盟军望而怯步,也令穆燃焦头烂额。他迟迟等不到穆旸的援军,眼看几台超能机甲在连续不断的自杀式袭击下变得伤痕累累,只能考虑放弃。 六台超能机甲和一艘巡航舰调转方向,飞往宇宙深处,留下满目疮痍的帝国和惊魂未定的民众。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在这次战役中死伤大半,最精锐的几支部队全被派去执行死亡任务,尤其是许起率领的T4部队和严中逵组建的机甲制造师团队,几乎只剩下两三名幸存者。 当他们降落在其中一颗星球时,虽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却体会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仅仅是一场遭遇战就打得如此艰难,等穆燃稍做修整,卷土重来,帝国又拿什么去抵抗?最重要的几项战略资源已被穆燃搜刮一空,帝国拿什么崛起? 由联邦带头组建的联盟军始终未曾散去,他们就像一群饿狼,一旦确定猎物没有反抗之力,就会扑上来咬断它的喉咙。局面有多么糟糕,不仅几大军团清楚,稍有眼力的民众也相当了解。灾难远远还未过去,帝国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和足够先进的武器装备,覆灭将不可避免。 “伪超能机甲固然可用,但消耗的是军队的生命力。我们的胜利是用人命填出来的,有多少优秀的机甲驾驶员死在前线?又有多少机甲制造师累死在改造伪超能机甲的流水线上?我们需要一位能在最短时间内造出超能机甲的制造师!”一位网友悲愤发声。 “想起雅各布大人的那篇文章了吗?再看看眼下!我们全被穆燃玩弄了!真正叛国的是穆燃和皇室,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才是帝国的支柱。这次战斗,他们牺牲了多少军人,你们有算过吗?阴谋家被追捧,爱国者受迫害,我为这样的国家感到悲哀!”又有一位网友哽咽说道。 “祁泽!如果说谁能在最短时间里研究出超能机甲的制造方法,我想只有发明了伪超能机甲改造技术的祁泽。没有他,帝国现在已经灭亡了!他在哪里?”这句话刚出现在网络上便引起了极大的共鸣,民众这才想起除穆燃外,帝国还拥有一位能力超凡的机甲制造师,他很年轻,才十八岁,他的前途远比穆燃更远大。 “祁泽在哪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询问这个问题,包括集合在一起召开救国会议的军部要员们。军部废除了皇室和上下议院,以强硬的姿态接管了帝国的统治权。他们需要的是铁血,是反击,而不是坐以待毙。反击就需要武器,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事,没有超能机甲坐镇,帝国军队很难打退各路强敌。 “目前我也不知道祁泽在哪里。”严老爷子满脸疲惫。 “那就赶紧把他找出来!拿人命去填充战线,我们无所谓,但前提是这种牺牲不是无止境的。”一名上将红着眼眶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严老爷子话音未落,便接到一个未标注姓名的电话。谁会知道自己的私人号码?他心脏狠狠一跳,然后立刻接通电话,看见孙子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全息屏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你还活着?祁泽也在?”看见两人并肩而立,他哽咽道,“好好好,活着就好!帝国需要你们,赶紧回来吧!”与会人员皆大松口气,把战况发送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挂断电话后,严君禹的心情很沉重,驾驶舱里一片死寂,渐渐的,有人发出哀恸的哭声,有人悲愤咒骂,还有人熬红了眼睛。他们恨不得立刻回到祖国,扛起武器击杀敌人。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闪击战,幸好我们事先截断了穆燃的援军,否则帝国已经沦陷了。”李子谦双手化为利爪,不自觉地做了一个扼喉的动作。如果穆燃就在眼前,他一定会把他撕成碎片。 “把天枢交给我,两个月之内我保证能修好。”祁泽果断开口。 李子谦连忙拿出空间钮。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帝国。狼牙和他的队员早已乘坐另一艘战舰离开。哪怕他们常年游走在陨石带,又有不少战舰埋伏在附近,也不敢打这艘巡航舰的主意。 看见毫发无损的祁泽,严中逵高悬的心这才放下。比起亲侄子,他显然更在意少年的安危,以帝国现在的局势,可以牺牲许许多多精锐部队,却不能牺牲这样一位机甲制造大师。 “给我找一个工作间,越大越好。”走下战舰后,祁泽一句废话也没说,立刻就准备工作。 严君禹把他拉入怀中,万分珍惜地吻了吻他脸颊和眉心,这才匆忙离去。帝都星沦陷后,军部不得不临时挑选一颗星球作为政治中心,六大军团整合为一支护国军,凝聚力更强,执行力更高,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转着,并不因为迫在眉睫的危机而显得混乱不堪。这得益于严老爷子的早有准备,于是他临危受命,成了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 “我把天枢带来了。最近正好得到一批材料,可以把它整体改造一番。”祁泽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宣布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忘了告诉你们,我手里也有一台超能机甲,或者说傀儡更合适。”境界提升后,他已经具备修复傀儡的能力,虽然选用的材料次一点,威能比起曾经略逊一筹,但足以应对眼下的危局。 严中逵精神大振,追问道,“你怎么会有超能机甲?” “传家.宝。”祁泽跨入检修仓,把傀儡和天枢同时释放出来。天枢倒还好,只是一尊钢铁巨人,看着庄严威武,正气凛然。那傀儡却是一头圣级八荒鬼面蛛,庞大的身躯长满红黑相间的毛刺,组成一张狰狞鬼面;粗壮的节肢向八方伸展,顷刻间覆盖了整座仓库的地面;锋利的口器泛着黑中透紫的幽光,一看就剧毒无比。 原本还十分雄伟的天枢,往它旁边一战,竟似玩偶一般精致无害。严中逵表情呆滞地仰望傀儡,哑声道,“这,这好像是一头怪兽,而不是机甲?” “没错。但它完全可以对付你们这儿的机甲。”祁泽摆手道,“我会把简单的不需要精神力加持的零件画出来,你派人打造然后组装。其余的部分我自己处理。” “这头怪兽好像已经死了?”严中逵呢喃道。 “没错。这是用八荒鬼面蛛的尸体打造成的傀儡。”祁泽掩去眼底的黯然。更确切的说,这头鬼面蛛原本还活着,但在上次的大战中,它被一名大乘期的修士一掌拍散了器灵,现在已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灵兵。 用圣级灵兽打造的傀儡只能由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操控,若修为不够,则需吞噬九千九百八十一颗上品灵石才能启动。吞噬一次可战斗两个时辰,若要再战,灵石必得翻倍,是一件极为奢侈的武器。祁泽没有足够的修为操控它,于是只能拿出宗门储存了上万年的灵石,全力将它驱驰。连续被追杀了好几个月,眼见上品灵石已经耗尽,他干脆投喂了几条灵脉,把所有仇人引来,殊死一战。 最终他流落异世,这具傀儡也散了器灵,归于寂静。 没有器灵,鬼面蛛就发挥不出全部战力,但思及鬼面蛛原是一种魔物,或许把它炼制成魔气驱动的灵兵,属性会更为相合,战斗力也将得到提升。至于天枢,它的主人现在也是满身魔气,把金属性改成暗属性才是最合适的。 祁泽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黑晶,所以很快就定下了改造方案。但严中逵却摸不到一点头绪,绕着傀儡走了两圈,焦虑道,“蜘蛛已经死了,你怎么让它动起来?它的身体能承受炮弹地攻击吗?” “这样。”祁泽指尖蓄满灵气,点在傀儡的额头上,它立刻弹动口器,似乎想择人而噬。 严中逵吓了一跳,接连倒退好几步才堪堪站稳,继续追问,“但这种操控方法只有你会,别人根本学不来啊!”他早已猜到少年来自外星域,拥有的力量也与本土强者完全不同。本土人会的,他会;他会的,本土人未必会。这具傀儡看上去的确威武不凡,但无人能掌握它的驱动方法也属枉然,总不能让祁泽也跟着上战场吧? “严君禹可以操控它。”祁泽平静开口,“忘了告诉你,现在的严君禹是木系异能者,级别至少在5S以上。” “你,你说什么?”严中逵不顾形象地掏耳朵。他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有生以来,不不不,哪怕在帝国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5S级的强者!自己的侄子不是失去异能了吗?怎么一回来就改头换面了? “你不信可以去看看。我待会儿会把零件的设计图纸传给你,这间工作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除非我自己走出来。”祁泽慎重交代。 “好,我知道了。”严中逵对未知总是保持着一份敬意。他不再多问,匆忙跑去寻找侄儿。 祁泽关闭仓门,布好防御法阵和攻击法阵,这便开始改造傀儡。由于魔族在乾元大陆很不受待见,得到高阶魔物的躯体后,宗门只敢用正常的方法将之炼化,并不曾保存它们原本的属性,这就造成了高阶魔物在炼化成功后由于属性不合,实力总会下跌几个层次。 祁泽现在要做的就是布置一个聚魔大阵,用充沛的魔气侵染傀儡,使之还原,然后再在傀儡各处镌刻魔纹,嵌以魔晶,令其发挥出最大战力。圣级八荒鬼面蛛个头非常大,不提重达数十吨的躯体,便是八根节肢伸展开来,也能包裹住一艘重量级的巡航舰。而祁泽要在它体表镌刻密密麻麻,不同效用的魔纹,工程堪称浩大,若是稍有分心,甚至会引魔入体,损害修为。 所幸祁泽是融合灵根,原本就什么功法都能练,什么力量都能吸收。如果他出身在魔门,说不定也会成为强大的魔修。当然,他现在既然练的是正派道法,能不废掉修为自是最好。天枢的改造工程则简单许多,只要把外壳全部换成黑晶,再重装一个驾驶舱就可以。 当祁泽闭关时,穆燃和穆旸并未继续攻击帝国,而是疯狂捕杀异能者。短短几天内,被他们抓走的异能者多达数千人,等级均在S以上,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帝国公民还是外域公民,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这令各国十分恼火,也终于意识到穆燃已经疯了,如果继续放纵他,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联盟军并未撤退,却也没展开侵略。他们还在考虑是留下帝国牵制穆燃,还是亲自出手与穆燃正面对抗。利益的最大化让他们放弃了攻击的想法,有帝国在,就能源源不断地削弱穆燃的力量,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又过了几天,联盟军开始撤退,岌岌可危的帝国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军部并未把祁泽回归的消息公布出去,以免为他招致不必要的危险,于是全帝国的民众都在呼喊同一句话,“祁泽在哪里?” 他俨然成了大家最后的希望。 ---- 与此同时,侥幸存活的狼牙接到了穆旸发来的请帖。同为星盗团首领,两人常有交集,但相邀见面还是第一次。魔人星盗团不知出了什么事故,最大的三艘战舰竟然不见踪影,导致战斗力直线下降,若不是穆燃带着六台超能机甲与他汇合,说不定早就被其他星盗团吞并了。 有了武器装备,兄弟俩还需要大量人手才能占领一方星域,思来想去,只好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合作。狼牙身为陨石带第二大星盗团的首领,一开始就进入了他们的盟友名单。 “这是我的弟弟穆燃,一名4S级的机甲制造师,想必各位都认识。”穆旸虽然面带随和的微笑,眼角眉梢却透着倨傲。全星系唯一的4S级机甲制造师,这成就足以震慑满厅暴徒。 “原来是穆大师,久仰久仰!”所有人都露出谄媚的表情,唯独狼牙不屑地嗤笑一声。什么狗屁4S,有本事跟祁泽正面杠,看看谁输谁赢!哦,他差点忘了,这两人早就杠过一次,结果穆燃惨败。 穆旸阴测测地扫狼牙一眼,似乎想发怒,碍于接下来的计划,不得不选择隐忍。他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构想,各位同行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瓜分帝国,建立相对独立又互为保障的联邦式国家,只要是稍微上进一点的星盗团头目,大多以这个理想作为自己的终极奋斗目标,再加上穆燃和六台超能机甲的参与,成功的可能性至少在80%以上。 “干了!”一名头目当即拍板。 “我也加入。” “还有我。”不断有人表示同意。 “狼牙,你怎么看?”穆旸似笑非笑地开口。 “我得考虑考虑。”狼牙可不敢跟这些人胡闹。祁氏古字典里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深刻了解自己的敌人,才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这些人只看见美好的愿景,却没看见敌人的实力,脑子一热就往上冲,可不是当炮灰去的吗?穆燃再牛能牛得过祁泽?别人不了解内.幕,他可是打探清楚了,穆旸率领整只舰队去围堵祁泽,却被祁泽一艘海皇舰打得落花流水。 一艘海皇舰对战一支顶级舰队都能大胜,对上六台超能机甲又怕个卵?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严君禹和李子谦那样的大杀器。这场看似必胜的战争,实则胜负难料。 狼牙想到了ME219号星球上的遭遇,一时间毛骨悚然,再次摆手道,“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想个屁,在别人的地盘好歹不能撕破脸,回去他立马把舰队带到陨石带深处,绝不蹚这潭浑水。 “可以,这毕竟是一桩大事,是该好好考虑。”穆旸颔首道,“在各位回去之前,我请你们欣赏一出电影。” “什么电影?难道小吉尼又出新GV了?”一名头目猥琐地说道。其他人双眼放光,大声淫.笑。 穆旸满肚子都是戾气,却被穆燃死死摁住。若非太.祖和舰队均被祁泽重创,他哪里需要忍受这些粗痞不堪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打开全息屏,让这些人好好看看自己的手段。 第86章 能成为穆旸的座上宾, 这群星盗大多是既有势力又有野心的暴徒,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该怎么写, 莫说侵吞一个国家, 就是占领整片星系,只要有可能,他们总要试一试。但现在,看见全息屏上播放的一幕幕, 这些人却脸色发白, 额冒冷汗,竟有些魂不附体。 只见一名男子被绑在一张病床上,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把一支绿色液体注入他的血管里。片刻工夫,男子便剧烈抽搐起来, 抽了大约五分钟才慢慢停止。原本不断显示各种数据的医疗仪器全部归于寂静,脉搏检测仪发出悠长的鸣叫,宣告男子已经死亡。 如果只是一个人临终前的画面, 显然还不能让这些穷凶极恶的暴徒感到恐惧。但视频远远还未结束, 五分钟后, 原本已经死透的男子竟猛然睁开双眼, 黑色瞳孔扩散到极限, 占据了整个眼眶。他轻而易举扯断了绑缚在自己身上的钢索, 张开嘴吼叫一声,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体表布满紫斑和脓疮,看上去既可怖又恶心。 他跳下床, 朝一群白大褂扑去,却被阻隔在能量膜之外,只能用黑色的指甲不断抓挠。又过了五分钟,他竟再次产生了变异,脊椎处猛然长出许多弯钩状的骨头,手关节和脚关节也都长出一根根尖锐的骨刺,顶端带着青紫色的幽光,似乎有毒。紧接着,他扩散的瞳孔竟开始收缩,癫狂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仿佛恢复了神智。 他不再毫无章法地攻击能量膜,而是用肘关节和脚关节上的骨刺狠狠穿凿能量膜的同一个地方,试图以点破面。这样的变化令旁观者头皮发麻,却让那名白大褂欣喜若狂。他退开几步,用痴迷的目光看着这具行尸走肉。 持续不断地凿了两个小时,能量膜终于碎裂,变异者再次扑向白大褂,却又被一道新出现的能量膜挡住。他不甘地嘶吼着,来来回回在实验室里踱步。白大褂说了一句话,却并非黑眼星系的通用语,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已知国家的语言。他的助手点头答应,然后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绿色按钮。 变异者身后出现一道银白色的金属门,门缓缓打开,几十名体格高大的男人犹豫不决地走出来。看见变异者的时候,他们似乎吓了一跳,却很快恢复镇定,然后各自展开攻击。他们竟然全是异能者,各种属性都有,而且级别不低,粗略估算,每个人至少都在S级以上,有两个甚至是2S或3S的顶尖高手。 但他们的攻击对变异者产生不了任何伤害,他体表溢出一团浓黑的雾气,将自己紧紧裹住,所有的异能打在这团雾气上便被吸收殆尽,从而成为供养他的能源。被围攻的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再一次产生了变异,尾椎处长出一根色泽漆黑,尖端锋利的由骨头组成的尾巴。 他根本无需动手,只用这根骨尾就能横扫所有异能者。他刺穿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尾端的倒钩狠狠甩在能量膜上,将之撞出许多裂缝。实验人员吓得连忙闪避,而领头的白大褂却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这里,星盗头目们俱已猜到这是一项什么实验。人类历时几百年才战胜丧尸,从末世中杀出一条血路,又岂会对这种怪物感到陌生?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被所有国家严令禁止的生化实验,穆氏家族却胆敢私下里研究,还拿出了如此可怕的成果。 这明显已危害到了全人类,甚至全星系的安危,哪怕丧心病狂的星盗也万不敢碰触这个禁忌。于是很多人萌生了退意,但不等他们开口,视频又发生了新转折。 被变异者杀死的异能者也成为了行尸走肉,并且保留了生前的力量。他们混战在一起,互相撕扯、吞噬,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碎骨肉沫,原本明亮干净的实验室此时已变成血池地狱。 最终只有一名变异者存活下来,并进化成了一只满身脓疮、骨刺遍体的半人半蜥蜴的怪物。他吐出长长的带着吸盘和倒刺的舌头,去攻击能量膜另一端的实验人员,由于实力突飞猛进,这层能量膜竟只在一击之下就产生了裂痕。 实验人员立刻拉着白大褂倒退几步,打开了又一层能量膜。他们早就预料到这头怪物会不断产生进化,所以准备了不同强度的防护措施。隐藏在墙壁里的机械手探出来,给发狂中的变异者注射了一支针剂,他立刻软倒下去,呼吸渐渐平稳,骨刺和尾巴慢慢退化,十分钟后便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 把名白大褂摘掉口罩,露出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他隔着能量膜凝视实验体,似乎有些高兴,又似乎满带遗憾,过了足有五分钟才面向镜头,用生疏的略带怪异口音的黑眼星系通用语说道,“穆,为什么一定要我研制出解药?你知道这些小蜥蜴蹦蹦跳跳的样子有多可爱吗?” “库伦博士,没有解药我们很难控制局面。我所在的星系隶属于第三文明,并没有你那样的实力去剿灭所有变异者。”穆燃恭敬开口,“你什么时候能到?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库伦博士脱掉白大褂,轻笑道,“还有三天就能抵达。我要的东西你真的有吗?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样,我保证会把黑眼星系变成末日乐园。” “我怎么敢?”穆燃略微颔首,“等你来了我们再详谈。” “三天后见,宝贝儿。”库伦博士隔空吻了穆燃一下,然后掐断了视讯。 穆燃转头去看星盗团的首领们,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合作伙伴,一位神级药剂师。你们也看见了,只需要一管药剂,我就能毁灭整颗星球,你们参不参与对我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那你还找我们过来干嘛?”其中一名头目颤声开口,“穆大师,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这是在与全人类,甚至全星系的智慧种族作对!”早知道穆燃已经疯到这种程度,他们绝不会应邀前来。 所有人都吓得冷汗淋漓,面色发白,唯独狼牙低眉敛目地坐在原位,看不出异样。但这已经是最大的异样,无论谁亲眼看见这种具备灭魔之体的丧尸,都会失去平常心,不说绝望,恐惧感多多少少总会有。 但狼牙并不绝望,也不恐惧,他指尖敲击桌面,似乎还有些漫不经心。这样的表现引起了穆旸的注意,也让穆燃多看了他几眼。 若没有祁大师的“锤炼”,狼牙现在一定和别人一样,怕得要死。但没办法,见多了祁大师培养的毒物和星际巨兽,他对这种小儿科一般的丧尸实在产生不了畏惧之情。他想了想,问道,“穆大师,如果你把这种药剂注入某个人体内,让他成为变异者,从而感染更多人类,那么他们互相厮杀、吞噬,终将产生一名最强者。你有没有想过,用几亿,几十亿,甚至几百亿人口喂养出的一头丧尸皇,你自己有没有能力灭杀?你培养出如此可怕的一头怪物,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全人类都死光了,星球也毁灭了,穆燃和穆旸能得到什么好处?当光杆司令?这不是纯粹的傻逼吗? 穆燃深深看他一眼,答道,“库伦博士会帮助我控制局面。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建立新人类。只有所有的旧人类死光了,新人类才能应运而生。生老病死将离我们远去,只要灵魂还在,我们就能永存。” 妈的,这人病得不轻,吃药也没治了!狼牙心里暗骂一句,面上却并未露出异样,斟酌片刻后问道,“你能具体说一说这个新人类计划吗?凭什么新人类永远不死?” “这不是你应该探听的。”穆燃微笑道,“如果成为我的伙伴,你们将得到莫大好处;如果与我为敌,你们将成为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你们自己选吧。” “你根本就不是来寻求合作的,而是打算侵吞我们的势力吧?”终于有人醒悟过来。 “没错,所以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之所以多问几句,不过出于礼貌而已。”穆燃云淡风轻地颔首。 “我艹你妈……”一名首领拍案而起,却又翻着白眼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口中吐出白沫,与那变异者一模一样。所有人吓得弹跳起来,纷纷举枪瞄准,将他打成了筛子,而穆燃和穆旸的面前却降下一层高强度防护膜,把众人隔离开。 “该如何决定,想必各位已经明白了,那便回去做好准备吧。旧时代终将过去,新时代即将到来,我先干为敬。”穆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穆旸也同样喝光了杯中红酒,低笑连连地走开了。 众位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不选择了妥协。 离开穆旸的地盘后,狼牙破开大骂,“穆旸,我.日.你妈!老子干了一辈子杀人越货的买卖,头一次被逼到这种地步!什么狗屁新人类,我看就是一群疯子!老子除非脑子进水了,否则绝不能上这艘贼船!” “可是头儿,你已经上了。”随他一同前来的属下颤声道,“我们可能已经感染了那种病毒,如果不跟着穆家兄弟两干,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怪物。” “这不是抢劫,这是人口灭绝你明白吗?你是不是人类?我是不是人类?全人类都死光了,我们几个还活着干什么?穆燃疯了,你也跟着疯?”狼牙思忖片刻,猛然一拍大腿,“狗屁的神级药剂师,我就不信他能比祁大师厉害。走,去帝国。” “会不会被穆旸盯上?”这名属下也是从ME219号星球逃出来的,对祁泽有一种迷之信任。 “找个拟态异能者假扮我不就行了。走,出发。”狼牙当了一百多年的通.缉犯,别的本事没有,摆脱盯梢却是个中高手。他辗转多地,迂回行进,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了帝国军队临时驻扎的星球,联络上了欧阳晔,又通过欧阳晔找到严君禹,告知了这个消息。 “高等文明的药剂师?你确定?”严君禹表情凝重。 “我确定。穆燃告诉那名药剂师,说第三文明没有他那样的强者。意思还不够明显吗?”狼牙满脸疲惫地躺在椅子上。为了赶路,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了。 严君禹并不会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能让一名首领级别的星盗甘愿踏足军部的地盘,已足够表明事态之严重。穆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疯狂?他所谓的新人类计划恐怕不是为了孕育新人类,而是为了复活穆飞星。有几百亿人口作为供养,穆飞星的灵魂会强大到何种地步?等目的达成,他们完全可以跟随那名药剂师前往二等文明,甚至一等文明,届时又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你等等,我把所有将领请来,你再详细跟他们说一遍。你放心,我会解除你的通.缉令。”严君禹转身就走。 “我体内的病毒怎么办?你让祁大师给我看看啊!”狼牙急得直冒汗。解除通.缉令有个屁用,帝国都不存在了,谁会去抓他? “小泽在闭关,两个月以后才出来。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毒素,”严君禹召唤出一根玉雪可爱的藤蔓,徐徐道,“它很奇特,很浓郁,刚见你那会儿,我差点忍不住把你吸干。”连腹中的蛊丹都垂涎不已,由此可见这种毒素有多厉害。 狼牙慌忙躲到桌子后面,喊道,“这种藤蔓碰到谁就能把谁吸干,你可千万别过来啊!事关重大,你给祁大师带句话,让他提前出关不行?” “我先让小黑帮你看看,实在不行我再找他。”严君禹不敢随便打扰祁泽,只好给明蕊打了个电话。军部的网络系统里布满了摄魂阵,穆飞星就是有天大本事也不敢进来窥视,所以智脑、光纤、数据库、通讯器等设备均可以放心使用。 明蕊很快赶过来,三头身的比例却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大褂,看上去有些滑稽。小黑坐在她头顶,手里捏着一只胖乎乎的毒虫。 “总工程师?小妞混得不错嘛。”看见明蕊胸前的工作牌,狼牙笑嘻嘻地打趣。 “将军,您找我有什么事?”明蕊努力做出成熟稳重的模样。小黑原本只是淡淡瞥了狼牙一眼,鼻子习惯性地嗅了嗅,却不知发现了什么,满头黑发瞬间倒立,然后张牙舞爪地朝狼牙扑去。 狼牙反射性地抽.出粒子枪,却被小黑一爪子拍掉,紧接着被裹进疯狂生长的黑发里,变成一个巨大的茧状物。一根根黑发钻进他的毛孔,吸收着他体内的毒素,大约二十分钟后才缓缓松散。 “他中毒了?”明蕊猜测道。 “嗯。”严君禹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幕。头发缩回及肩长度的小黑站在狼牙肚皮上,捂着小嘴打了一个饱嗝。它的双手原本是连指手套的样式,此时却慢慢分离开来,变成了十根胖胖短短的指头,指甲盖白里透粉,圆润可爱。 明蕊立刻跑过去将它抱起来,炫耀道,“将军你看,小黑长出手指头了!呀!脚趾头也长出来了!”她似乎想去掀小黑的裙子,意识到顶头上司还在,连忙放下裙摆,红着脸跑了。小黑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孩子! “明蕊心真大啊!连这种恐怖的怪物也敢养。”狼牙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搓了搓脸皮。 “这种怪物救了你的命。”严君禹沉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召集将领。” “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们有办法。不知道小黑能不能对付完全变异的丧尸。那玩意儿好像拥有灭魔体质,对异能攻击免疫,只有物理攻击才能对它造成伤害。”狼牙心态放松了,恶趣味也跟着来了,“对了,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身体里的藤蔓碰谁谁变灰烬,那你怎么跟祁大师相处?万一有一天你不小心碰了他怎么办?唉~可惜了,触手play原本很刺激的……” 想起藤蔓被祁泽轻轻抚弄的感觉,严君禹下腹一紧。他瞪了狼牙一眼,警告道,“你闭嘴,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彻底净化。” 狼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却带着淫.荡的笑容。严君禹面无表情地离开会客室,走到电梯口才忧虑地想到:情动时不能探出触手,这真是一个不小的缺憾,一定得想办法解决。 虽然狼牙没有带来足够的证据,但各位将领依然采信了他的话。连穆飞星都能死而复活,再来一位高等文明的神级药剂师也并非不可能。应对的办法有两个:一,趁对方没动手之前派人刺杀;二,盗取解药,事先配制出来。 但从穆燃的言行判断,这人来自于高等文明,实力绝对超出黑眼星系最顶尖的强者,要刺杀他谈何容易?盗取解药更不可能,对于科学家而言,研究成果往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设置最严密的保护机制。 “还是找祁大师商量商量吧。他同样来自于高等文明,也许会有办法。”严老爷子拍板道。对于祁泽的来历,就算他不说透,旁人也一定能猜到。穆燃可以找外援,他们何尝没有? “对对对,赶紧找祁大师。”六神无主的将领们一提到祁泽就像吞了定心丸,很快就恢复镇定。 “祁大师来自于高等文明?难怪!”狼牙恍然大悟。 “我先给小泽送个信,免得打断他工作。”严君禹拿出一只纸鹤,放在掌心渡了一口魔气,然后放飞出去。纸鹤穿墙而过,消失无踪,神出鬼没的手段越发令众位将领心安。 祁泽正专心致志地打磨一块胸甲,在他旁边,聚魔大阵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空气中的魔气,输入八荒鬼面蛛体内。原本只是黑红二色的鬼面蛛,陆续长出白色、紫色、青色的毛刺,那黑红鬼面有了杂色的加入,越显狰狞可怖,乍一看竟似活灵活现的鬼物,几欲噬人;干瘪的身躯慢慢充盈,隐约有了几分生前的风采。 若是多给祁泽一点时间,他早晚能把这头鬼面蛛蓄养成名副其实的圣级灵兽。如果再抓到一名修为高深的大能,抽取其魂魄炼化成器灵,那就更好了。想到这里,祁泽不得不在脑海中画了一个叉,不是因为炼化魂魄有违道义,而是此处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大能。 “顶级灵兵自然要配顶级器灵,怎能随意将就?”他正暗自嘀咕,一只纸鹤飞了进来,把紧急情况说了一遍。 祁泽对高等文明充满了好奇,立刻打开禁制走出去,却在下一秒天旋地转,失去意识。严君禹久等他不至,亲自找来,这才发现他竟莫名失踪了,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入,也没有触发任何警报装置。从监控视频里看,少年就像一缕烟雾,在踏出仓门的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祁大师是自己离开了还是被人绑架了?”众位将领惊疑不定地问道。 “小泽不会不告而别。”严君禹脸色铁青,“他一定是被穆燃请来的药剂师带走了。”除了高等文明的强者,没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带走祁泽。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俊美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位少年的衣物,口中发出难以置信的赞叹,“噢!这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一副躯体,他的身体里没有一点儿杂质,全被灵源浸透了!穆,你可真狠心,竟然想让我抽取他的记忆。” 虚拟形态的穆飞星微笑开口,“你可以把他做成标本永远保存,这样岂不更好?” “好吧,或许我可以把他变成小可爱。”男子捧住祁泽脸颊,轻轻啄吻他双唇,然后抚摸他光.裸的肌肤,喟叹道,“他身上竟然还穿着一套看不见的防护服,唯有精神力能感知,这是什么原理?看来小可爱的秘密很多呢,我们这就开始吧。” 第87章 祁泽的神识苏醒过来, 身体却放任不管,所以瞒过了穆飞星等人的感知。 他早应该想到, 自己能从乾元大陆来到黑眼星系, 别人一样可以突破次元壁来到这里。传说中的二等文明、一等文明,甚至超一流文明,大约是按照力量体系和科技发展来划分的。 抓住他的人来自于高等文明,是一位空间系异能者, 实力大概在出窍期与分神期之间, 哪怕在乾元大陆也是独霸一方的大能。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仓库外的法阵,所以一直潜伏不动, 并暗暗在仓门前设下陷阱,等目标出现就发动异能, 将之传送到穆飞星的地盘。 祁泽万万没料到这个世界的空间系异能者竟强大至此,远隔几百光年也能把自己带出帝国。他冷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似乎是一间实验室, 干净、宽敞、明亮, 那位库伦博士也长相俊美, 气质优雅, 只是说话的口音有些怪异。 他身边如影随形地跟着一名高大男子, 从气息上看应该是顶尖高手。祁泽正是被他掳来的, 也是被他弄晕的,如果换上黑眼星系的任何一位强者,都不可能轻易得手。 穆飞星的身体凝实了很多,看样子最近没少掠夺别人的异能和灵魂之力。穆燃和穆旸陪站一旁, 表情恭敬。 祁泽原本还想探探这些人的底,但库伦博士非常谨慎,丝毫未曾提及自己的来历。不过祁泽好歹弄清楚一件事,这些人抓住自己只是为了掠夺记忆。这可比盗取别人传承更恶毒,用膝盖想也能猜到,被盗取记忆的人会是什么下场,要么疯,要么傻,要么死路一条。 也不知这些人做了什么手脚,祁泽根本无法调动丹田里的灵气,就算醒了也只能眨眨眼,说说话,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穆飞星为了抓住他,显然费尽了心机,而且卓有成效。 该怎么办?等人来救和等死没什么两样,那便只能鱼死网破了。祁泽立刻整合头脑中的记忆,把不该显露的封印起来,只留下一小部分,而这一部分经过了多次删改和加工,保证很有“利用价值”。 当脑袋被套上头盔,身体贴满导线时,他及时苏醒过来,先是表情惊骇,然后用赤红的眼睛朝穆飞星看去,“你还没死?” “托你的福。”穆飞星悬浮在全息屏里,哪怕灵魂力量再强大,他终究只是被禁锢在网络中的囚犯,行动并不自由。穆燃和穆旸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道,“库伦博士,可以开始了。这人手段很多,可不能给他翻盘的机会。” “没有谁能在我的手里翻盘。”库伦博士俯下身,吻了吻少年苍白的嘴唇,怜爱道,“小东西别害怕,只有一点点痛,很快就会过去的。” “你们想干什么?”祁泽明知故问。 “不干什么,从你身体里拿一样东西而已。”库伦博士边说边调试仪器。 乾元大陆有一种禁术名为“搜魂”,也是为了盗取别人的记忆而存在。祁泽从未品尝过被搜魂的滋味,但想来跟现在的感觉差不多。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攻击他的识海,虽然未曾打破禁制,但早晚会长驱直入。 宗门、父亲、辽阔的乾元大陆,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一一在眼前浮现。哪怕祁泽对曾经没有半点留恋,也绝不会让别人碰触这份隐私。更何况他脑海里还储存着无数炼器之法,更不能被穆飞星拿去。 想到这里,他再没有丝毫犹豫,掌心一翻,暗暗拿出一样东西,然后极力催动金丹,准备自爆。插在他身体表面的导线似乎具备监测功能,立刻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库伦并不当回事,依然在加大仪器的功率,那名空间系异能者却马上把他拉开。 一句“小心”刚脱口而出,躺倒在试验台上的少年竟自爆了,所幸防护膜及时开启,缓冲了绝大部分能量。库伦博士被高大男子抱在怀里,毫发未伤。穆飞星的虚影只闪烁一瞬,同样无损,唯独穆燃和穆旸伤得极重,此时已昏迷过去。 对于这种情况,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早已司空见惯,立刻前来收拾残局,救治伤患。 “Shit!”库伦博士气急败坏地骂道,“我不是让你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吗?为什么他还能自爆?废物!” 高大男子低头认错,即便实力高出库伦博士好几个大境界,也不敢反驳一句。穆飞星倒是看出一些名堂,猜测道,“他体内的力量很古怪,光是禁锢了他的身体没有用,还得禁锢他的灵魂。”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有趣了。”库伦博士立刻笑起来,喜怒无常的样子很是诡异。他踢开散落一地的机器零件,走到曾经是试验台,现在只留下一团焦黑痕迹的地方,轻笑道,“看样子他的灵魂非常强大呢,竟然能自行摆脱现有的躯体。对了,你能看见他吗?他在哪儿?”边说边取出一副眼镜戴上,在实验室里搜寻。 “我并未探知到他的灵魂气息。”穆飞星沉吟道,“莫非他的灵魂也被炸没了?刚离体的灵魂非常脆弱,有的会瞬间消散,有的会停留一段时间,多则几个月,少则两三天。据我所知,世界上存活最久的灵魂只有我一个。” 这话显然有彰显自己实力的意思,但库伦博士什么表示都没有,反倒很不耐烦。他踢开破损的仪器,找到那个圆形头盔,从端口处抽.出一张芯片,无奈道,“时间和强度都不够,应该没得到多少记忆。柯克波,把这些垃圾处理掉。”他指了指地上的焦黑。 柯克波便是那位空间系异能者。他手臂一挥,疑似少年骸骨的灰烬就消失不见,满地狼藉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实验室还是原来的样子,宽敞明亮,只少了几台仪器。 工作人员把芯片插.入电脑,开始读取里面的内容。前半个小时,屏幕上什么都没出现,只有冗长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若不是屏幕左下角有时间显示,库伦博士还以为芯片已经坏了。他往后倒了倒,终于看见一团艳红的火光,那似乎是一场爆炸,确切的地点和人物全是一片模糊,只依稀能看见爆炸的效果很惨烈,几乎夷平了好几座山头。火光被一个旋涡状的黑洞吸走,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一座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木,凶猛的野兽,豆大的雨点…… “这是海皇星。”穆飞星眼睛一亮,“这种野兽只生活在海皇星,祁泽在前往海皇星的路上遇见了飞船失事,掉落在森林里被严君禹所救。” “刚才那场爆炸可不像飞机失事呢!”库伦博士笃定道,“那团漩涡应该是虫洞,无意中把他带到了黑眼星系。他果然来自异世,只不知他的故乡是几等文明。” “文明等级应该不低,他的很多手段我见都没见过。” 两人说话间,严君禹出现在屏幕里,救下了快要被野兽吞噬的祁泽,带回医院救治。接下来是无聊的校园生活,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祁泽什么异状都没显露。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碳基人,卑微、懦弱,存在感几乎为零。他时不时偷窥严君禹,还连续很多次把人拦住,结结巴巴地表白,但每一次都被坚定地拒绝了。 穆飞星露出厌恶的表情,显然对这些日常琐事并不感兴趣。他要的不是这种无聊的记忆,而是有关于锻造方面的技术。自从被祁泽困住,并差点魂飞魄散后,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或许就在这个人手里。 只是利用一个诡异的图案,祁泽便轻而易举抽空了他积累几百年的灵魂之力,这正是他想做却始终无法做到的。他不由自主地猜想:祁泽既然能摄取灵魂,会不会已经掌握了让死人复活的方法。 哪怕网络世界再广阔,终究比不上现实世界的真实。做一个四处飘荡的游魂并不是穆飞星所愿,他最初的设想就是在血肉之躯里复活。当力量积攒到一定强度时,他曾试着攻击严君禹,并夺取对方的身体,却没能成功。掠夺力量和掠夺身体,难度差的不是一点点。 所幸他遇见了祁泽,也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当他胡思乱想时,库伦博士正按捺着厌烦的情绪。他已经可以初步断定,这次记忆抽取并不成功,少年的背景、来历、成长过程、家传秘技,均未摄录在芯片里,而这恰恰是他最想得到的一部分,若非后面有可能出现与之相关的信息,他早就砸烂屏幕走人了。 “快进,快进,快进……”他不断下令,工作人员不断调试,终于,这种平静如水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严君禹被长颈龙攻击了,而祁泽似乎早有预感,消息还没传到学校,他就叫上欧阳晔一起去救人。扭曲变形的驾驶舱被打开,严君禹残破不堪的尸体躺在血泊中,他定定看着这一幕,似乎呆住了。 穆飞星也惊呆了,不敢置信地呢喃道,“严君禹当时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人是谁?”他心脏一阵狂跳,再不敢分神,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库伦博士也变得专注起来,把屏幕放大,以免错过任何细节。祁泽把严君禹的尸体藏起来,带回学校。他对欧阳晔说能救活严君禹,然后把自己关入地下室,在游泳池里刻下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精妙无比的图案,再注入能量液。 两个月后,图案终于镌刻完毕,他把严君禹的尸体放入池中,然后把九块能量石嵌入图案的凹陷处。这种镶嵌并不是毫无章法的,而是带有某种规律,但具体是什么规律,穆飞星说不清楚,库伦博士说不清楚,连那实力超凡的空间系异能者也难以理解。 九块能量石排布完毕,图案竟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严君禹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血管、肌肉、神经、皮肤。他静静躺在池底,面色苍白,毫无呼吸,几根引雷线由屋顶延伸到水池里,把外部骤然爆发的雷电导入能量液。 紫色电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室,严君禹的尸体在电流的击打下微微晃动,忽然,他口鼻处冒出几个气泡,轻飘飘地浮上水面,又过了几分钟,气泡越来越多,连成一串。毫无疑问,这是严君禹重新恢复呼吸的表现。 电光又持续了一小会儿,祁泽跳下水池,把昏迷中的严君禹抱上岸,交由李煜带出去。闹了好几个月的“严氏少主失踪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幕了,连严君禹本人也说不清楚自己受到攻击后到底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还是有感觉的,对待祁泽时,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开始接近他,保护他,然后把他带到了帝都星。 画面在祁泽踏入帝校时戛然而止,无论怎么调试,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但这对穆飞星和库伦博士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世界上果然存在死而复活的方法!”穆飞星表情恍惚。 “前提是你得找到一具合适的尸体。”库伦博士语带兴奋,“很好,这一趟星际之旅我总算没白来。哪怕在我的国度,死而复生依然是神话传说。这人你认识吗?我得把他抓过来做个试验。他的异能是否退化,基因链是否稳固如初,身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这些都是我必须了解的东西。柯克波,我亲爱的柯克波,你一定得把他带到我身边。” 高大男子颔首领命,却并未立刻行动。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人,在实施抓捕前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就比如先前那位少年,若不是他足够小心谨慎,先用精神力感知一下周围的环境,差点就落入对方设下的陷阱。所幸他境界比少年高出好几层,这才顺利把人带回来。 穆飞星对严君禹也很感兴趣,但他最在意的还是芯片上的内容,于是交涉道,“库伦博士,永生的办法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之前承诺的话可否兑现?” “Well,”库伦博士微笑点头,“你可是最合适的试验品,我当然会帮助你复活。说说你对新身体的要求,我尽量满足你。” 穆飞星的遗体保存在帝国博物馆里,防腐措施很到位,如果想用随时可以去拿。但他对自己的资质并不满意,于是果决道,“我想要科特帝国皇三子卡西欧·科特的身体。” 库伦博士兴味道,“哦?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他表面上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皇族,但实际上刚突破4S级,异能为黑暗属性,非常特别。若不是严君禹已经失去了异能,我其实更想要他的身体,他毕竟比卡西欧年轻三十多岁。”能在网络中自由来去的穆飞星了解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位卡西欧皇子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探查。 “亲爱的卡西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库伦博士打开电脑,轻松黑进了科特帝国的网络,把这位皇子查了个底儿掉。 “年青一代里,他的资质应该是最好的。只可惜你毁了严君禹,否则我可以让你进入他的身体。”库伦博士丝毫也不怀疑那张芯片里的内容。嘴巴可以撒谎,但头脑里储存的东西却不会,哪怕有所模糊,把记忆碎片串联起来也能还原真相。祁泽的记忆与现实没有出入,严君禹的神秘失踪也能在他这里找到合乎逻辑的答案。 库伦博士非常多疑,但同时也极其自傲。他会怀疑身边的人和事,却不会怀疑自己的技术和手段。 “柯克波,看见了吗,这个人我也要,死活不论。”他指着卡西欧皇子的照片说道。 “遵命我的大人。”男子略一鞠躬,消失在原地。 ---- 祁泽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多久,当他以为自己会被禁锢在异度空间里几年,甚至几十年时,一线阳光照射下来。他看见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物和浓浓的烟柱。这里好像发生了一场战争,没有活人,只有满地血腥。 那名外域男子的个人空间里有一个专门存储垃圾的区域,一旦堆满就会随便找一个地方扔掉。祁泽混在这堆“幸运”的垃圾中,得以重见天日。现在的他只是一堆灰烬,确定四下无人才慢慢板结在一起,组成一个黑炭小人。 小人伸伸胳膊,踢踢腿儿,似乎有些难以适应现在的高度。他绕过一块砖头,爬上一堆废墟,磕磕绊绊走了很久才找到一间废弃的民居暂避。透过门缝,他看见一只只长着骨刺和骨尾的,像人又像蜥蜴的怪物在浓烟四起的建筑物上攀爬。它们嗅觉敏锐,哪里有幸存者很快就能发现,然后一窝蜂地冲上去撕扯,吞噬。 异能者发出的攻击对它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它们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令其血流成河,令其尸横遍野。 黑炭小人静静看着这一幕,待天色微暗才钻进地下室,用碎石块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隔绝法阵。他躺在阵眼处,腹部氤氲出一点金光,金光慢慢扩散,将他裹住。大约十几分钟后,躺在原地的不再是黑炭小人,而是赤身裸.体的祁泽。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衣服穿上,又用黑晶重新布置了隔绝法阵,这才坐下调息。 炼器师武力值虽低,保命的手段却数不胜数,要彻底杀死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刚才爆炸的只是替命傀儡,祁泽施展了一个幻形术,附着在灰烬里逃过一劫。好不容易恢复金丹期的修为,若是再被人随随便便弄死,他也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只不知严君禹现在如何。 多想无用,祁泽全心打坐,不知不觉就熬过了一夜。翌日,他爬到一楼寻找线索,想确定自己在哪儿。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很多主人的照片,背景有都市,有森林,有海洋,还有一处正是帝国的空中花园。由此可见他依然在黑眼星系,而不是另一个位面。 但那些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该怎么解释?黑眼星系可没有这种东西。祁泽想起库伦博士,隐约有了猜测。他换上一件具备隐匿作用的连帽法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街道上堆满了报废的交通工具,有飞车、空轨巴士、飞盘等等,两边店铺的招牌采用的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文字,祁泽认真回忆片刻,没有印象,只得作罢。 几只怪物从他身边跑过,速度非常快,紧接着后面追上来一只,与前面的几只缠斗在一起。嘶吼声、吞咽声、碰撞声交汇在一起,令死寂的街区变得喧闹无比。祁泽站在高高的废墟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见惯了修真界的惨烈厮杀和各种各样的魔种异兽,他并不会感到恐惧,却也不会贸然冲上去挑衅。 这种怪物拥有灭魔体,莫说祁泽现在只是金丹期修为,便是出窍期、分神期、合体期,也得仔细掂量了再行事。他悄无声息地跃下废墟,朝建筑物完好的区域跑去,半道听见打斗声,不免停下查看。 把他掳走的空间系异能者正与一群人搏杀,一名容貌俊美,发丝银白的男子被几名军人团团保护在中间。他伤得很重,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大块的,小块的,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但他努力推开身边的人,嘶吼道,“我让你们离开,没听见吗?走,快走,不要管我!” 但这些话对忠心耿耿的下属并没有作用,只会让他们更奋不顾身。短短几分钟,地上就躺满了尸体,那名外域男子仿佛在戏耍这些人,竟凝聚出许多空间碎片,把他们一一削成骨架。 祁泽满心都是憎恨与厌恶,身形一晃便来到俊美男子身边,展开法袍将他裹进怀里,然后迅速遁逃。仇人想杀的人,他偏要救下不可。 第88章 若论起速度, 风系异能者应该算首屈一指,但掌握了瞬移法门的空间系异能者却比他们更胜一筹。祁泽绝不敢小看那名外域男子, 把人救走以后并不曾比拼脚程, 而是催动了飞天符、隐匿符、遁地符、敛息符、御水符、陆行符等等逃命专用符箓,采用迂回闪避式的方法不断改换路线,渐渐远离了打斗现场。 被他裹在怀里的男子起初还奋力挣扎,似乎以为他也是敌人之一, 被他狠狠拍了一巴掌, 并斥责了一句后才安分下来。外域男子的精神力非常强大,祁泽每一次催动符箓, 他都能感知到那微小的灵气变化,所以一直紧追不舍, 并未跟丢。久而久之,祁泽也就不再往前跑了,而是利用遁地符躲进一面厚厚的墙壁里。 被他救下的男子正是科特帝国三皇子卡西欧。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掳走, 而这人是如何靠近, 又是如何得手的, 他竟丝毫没有察觉。以他4S级的实力, 哪怕算不上举世无敌, 也是一等一的强者, 却没料接连遇见好几个令他难以招架的人物。 之前追杀他的空间系异能者是其中之一,现在这名……少年,又是一个。是的,他百分百可以肯定, 把自己带走的人绝对是一位少年。对方体格娇小,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要想把自己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的确有些困难,所以他此时正努力踮起脚,展开宽大的袍服把自己裹住。 五皇子不知道这位少年是什么人,却在逃命的过程中慢慢醒悟过来,他与那名空间系异能者绝对不是一伙的。少年似乎拥有许多奇特的本领,忽而带自己飞上高空,忽而遁入地底,有时又跳入河里顺水游走。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摆脱空间系异能者的追踪。 少年一只手死死抱住五皇子,一只手按压在他后脑勺上,以防他乱动。这是情急之下的反射性动作,但五皇子却从中感受到了保护的意味。他几乎可以肯定,少年对自己只有善意,并无恶念。所以他放弃了挣扎,静静待在对方怀里。 墙壁外传来空间系异能者的脚步声,他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却故意弄出响动,应该有打草惊蛇的意图在里面。如果猎物感觉恐惧或紧张,没准儿会露出行迹。 借由脚步声,祁泽立刻便明白了,自己躲藏的地方暂时是安全的。在乾元大陆时,他曾经被连续追杀好几个月,莫说出窍期、分神期的高手,便是合体期的大能也应对了好几个,又哪里会害怕眼前这等阵仗。只要怀里的男子别露馅,他就有办法躲过去。 所幸男子是个识时务的,此时已安静不动了,连呼吸也几近于无,这倒是让祁泽心理平衡了些许。救人是冲动之举,若救了一个有价值的还好说,救了一个棒槌那真是倒了血霉了! 空间系异能者在附近走来走去,忽然说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 祁泽和男子均静立不动。 空间系异能者没把人诈出来也不在意,抬起手臂释放空间碎片,把周围的建筑物、车辆、路灯等物尽数切割,其中几枚碎片打在了法袍上,被防御法阵消弭。一轮切割过后,空间系异能者等待片刻,紧接着又是一轮切割,周围的建筑物被他弄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祁泽的法袍已经被破了法力,再来几次怕是抵挡不住。但外域男子却在此时打消了探查的念头,他的空间碎片能穿透世间万物,威力之巨可攻击千里之外的敌人而不至消泯。别看他刚才只是切割周围的建筑物,实际上将方圆千里都扫荡了一遍,那两人如果躲藏在附近,恐怕早就中招了,只需慢慢寻找尸体便好。如果总不见人,那就是逃了出去,也可前往更远的地方搜寻。 想罢,他正准备离开,却见不远处的废墟上爬来几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冲自己咆哮。男子本打算不理,转回头却见另一面的废墟也爬来几只怪物,竟把自己包围了。他冷冷一笑,继而咬破指尖点在眉心处,似乎在酝酿什么大招。 祁泽的灵眼有透视功能,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作为炼器师,他没有超高的武力值能反抗男子的抓捕,却可以根据对方的弱点打造合适的武器。他不能自己报仇,却多的是筹码让别人帮自己报仇。 血液渗入眉心,立刻爆发出亮光,那些怪物似乎有些畏惧,却被异能者的血肉吸引,不肯离去。亮光消散后,男子身前竟出现一头高达六米的猛兽,像虎,却长着狮子的鬃毛,强健的肌肉遍布全身,锋利的爪牙显露在外,看上去十分威武。 猛兽怒吼一声,令那些怪物纷纷倒退,但食欲战胜了理智,两方人马终究缠斗在一起。男子跃上灯杆,静静等候,脚下是一面倒的屠杀。那些怪物的利爪能把超合金撕成碎片,却连猛兽的毛皮都抓不破,两方甫一交战,虽是一群打一个,多的那一方却节节败退,很快就留下满地残尸。猛兽甩甩脖颈上的鬃毛,又怒吼一声,这才化为一粒小光点,钻入男子眉心。 男子身影一晃便消失在灯杆上,似乎已经走远了。祁泽却依旧躲藏在墙壁里,并死死按住怀中的人,以免对方沉不住气。半小时后,男子再次出现在原地,举目眺望片刻,这才彻底离去。 祁泽又静候一小时,眼见天色转暗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却还是催动了两张隐身符,不敢显出行迹。 “谢谢你。”被他救下的男人低不可闻地说道。 “听不懂。”祁泽指指耳朵,摆摆手。 “谢谢你。”男人立刻用帝国通用语说道。 “听懂了。”祁泽敞开法袍,让男子走出去,解释道,“我在你身上贴了一张隐身符,除我之外应该没人能看见你。”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高等符箓,能避过大乘期修士的耳目,应该也能瞒住那外域男子。 但他也不是十分肯定,于是快速说道,“你是本地人,应该对这里很熟悉,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吗?” “当然。”男人在前引路,自我介绍道,“我是卡西欧,你是……祁泽吧?”少年这张脸早已闻名全星系,脱掉法袍的那一刻卡西欧就认出了对方,心里也自然而然产生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刚才那名空间系异能者来历很不寻常,境界早已超出4S、甚至5S,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为了保护卡西欧,帝国牺牲了至少十几位顶尖高手,连整支T3部队也毁在对方手里。他释放的空间碎片非常厉害,瞬间就能肢解几百台机甲,战斗力堪称恐怖。 也只有来历更为神秘的祁泽能顺利带领自己逃脱。但他怎么会出现在科特帝国?这样想着,卡西欧也就这样问了。 “这里是科特帝国?”祁泽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科特帝国是黑眼星系的老牌帝国之一,实力非常雄厚。而华夏帝国仅仅是后起之秀,与科特帝国尚存在一定差距。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围攻华夏帝国,科特帝国也有参与。 “你们这是自顾不暇了?”祁泽指着在街道和建筑物上攀爬的怪物,讽刺道。 卡西欧苦涩开口,“我至今也不知道是谁想抓我,这些怪物又是从哪里来的。短短几小时,它们就在皇宫泛滥成灾,然后扩大到了整座城市。再这样下去,科特帝国也将遭受帝都星被毁的灾难。”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局面,你还意识不到凶手是谁?”祁泽瞥他一眼。 卡西欧震惊道,“你是说刚才那人是穆燃派来的?他也想对付科特帝国?穆家的野心也太大了吧!” 幕后黑手不是穆燃,而是穆飞星,他们想要的也不是领土,而是复活之法。但这些内.幕,祁泽并不打算告诉一个刚结识不久的人,因为对方绝不会相信。他上下打量卡西欧,发现对方双眼隐泄灵光,周身气韵圆融,又微微带动空气中的魔气,应当是3S级以上的黑暗系异能者,在黑眼星系算得上顶尖高手,用来充当复活的躯体再合适不过。 那外域男子前来抓他,应当是想找一个实验材料。这样想着,祁泽阴郁的情绪才略微好转。破坏了敌人的计划,也算讨回一点利息,剩下的仇怨慢慢再报。 两人一边走一边互通有无,对目前的局势都有了一定的了解。遭难的不止科特帝国,很多国家和地区也发现了这种怪物,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扩散开来。如果再这样下去,差点令全人类灭绝的丧尸狂潮将卷土重来,而这种新型丧尸不怕异能攻击,身体强度又堪比高等机甲,要彻底灭杀它们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末世来了。”卡西欧把祁泽带到一处高档别墅区,看见血流成河、遍地残肢的惨况,不禁悲从中来。 “这是一场人为的灾难,只要抓住罪魁祸首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祁泽在别墅外围布置了一重迷踪阵,一重隔绝阵,一重攻击阵,一重防御阵,这才坐在客厅里调息。面对高出自己好几个境界的高手,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卡西欧见他不断把能量石埋入土层,行为十分怪异,却也忍住没问。 “你说你是从刚才那人手里逃脱的?”他挑了一个不太避讳的问题。 祁泽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抓我是为了抽取记忆,抓你是为了夺取身体。”祁泽言简意赅。 这句话里隐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但卡西欧贵为皇子,想得自然比一般人深远,于是很快就抓住了关键。如果用价值比率来衡量祁泽,那么他的头脑无疑占据了99%的重量,得到他的记忆便等于得到一座宝库。而自己是4S级的黑暗系异能者,在黑眼星系十分罕见,若是能通过某些手段夺走这份力量,也将受益无穷。 “早知道他们想抓的只有我一个,我就该跟他们走,我的国家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灾难。”卡西欧陷入了无尽自责。 “那些人来自于二等文明,毁灭一个三等文明的位面应该不是难事,就算你跟他们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黑眼星系。老实跟你说,那空间系异能者不过是个打手而已,他的主人是一名生物学家,名叫库伦博士,惯爱拿人体做实验,丧心病狂,百无禁忌,这种怪物就是他的手笔。他抓你是带有目的的,投放这种怪物却只是为了取乐。你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蝼蚁,没有人会在意自己走路的时候踩死几只蚂蚁,所以你的自责是完全没必要的。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 这种心态祁泽再了解不过,因为乾元大陆就是如此。低阶修士在大能眼里或许是蝼蚁,但凡人连蝼蚁都不如。有些巨擘抬手就能毁灭一座大陆,消亡的生灵数不胜数,但谁会去在乎?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卡西欧目露戒备。 “我是从库伦博士的试验台上逃脱的,你说我清不清楚?”祁泽调息完毕,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面具覆在脸上。眨眼间,面具便与皮肤相融,他的五官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又圆又大的眼睛变成了狭长的桃花眼,黑眸转为蓝眸,头发金灿灿的,微带一点卷曲,纯东方的相貌变成了科特人的高鼻阔眉。 卡西欧傻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喟叹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能从那些人手里逃脱了。”不说少年上天入地的手段,单看这张面具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谢谢你救了我。”卡西欧慎重道,“我会尽一切力量把你安全送走。” “不用了”祁泽摆手道,“我想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卡西欧摸了摸自己俊美逼人的脸。 “等我准备妥当了便能以你为诱,把那名空间系异能者钓出来。他是库伦博士最得力的属下,把他宰了就等于斩掉库伦博士一双手臂。”祁泽表情阴鸷,语带杀气。 卡西欧摸脸的手微微一僵,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他思忖片刻后说道,“以我的判断,那名空间系异能者等级很高,至少在5S以上,体内又藏着那样一头凶兽,你怎么击杀他?实话告诉你,我们科特帝国最精锐的T3部队已经毁在他手里,数百机甲敌不过一人之力,那场面你能想象吗?” 祁泽怎么不能?亡命天涯时,他见过的大场面还少吗?面对数百修士的围攻他都能从容应对,又岂会害怕一个分神期的异能者。他不爱记仇,因为他有仇当场便报,绝不会拖到十年或百年之后。炼器师哪怕实力不济,总不乏各种各样的反杀手段。 想罢,祁泽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面具,扔给卡西欧,“在我没准备好之前,你先不要暴露行迹。对了,把身上的气味也改一改。”话落又扔过去一件法袍。 卡西欧连忙道谢,却犹犹豫豫不敢佩戴面具,见祁泽瞥过来便问,“这面具该怎么脱掉?”他可不想失去自己的俊脸。 “把精神力附着在指尖,轻轻一掀就下来了。”祁泽做了一个示范。 卡西欧这才放心,反复试戴面具,又从空间钮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他对这张平庸的脸很不习惯,却也没抱怨什么,只是尽可能地打理好发型,让自己看上去英俊一点。 祁泽额角直抽,干脆扭过脸来个眼不见为净。 卡西欧收起小镜子和小梳子,认真道,“只要你真的有办法杀掉那人,我愿意配合。我的人民正在流血,我身为皇子,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当然,我会尽量保护你不受伤害。如果计划没能成功,我会拖着那人下地狱,而你必须立刻跟随我的下属离开。”话落发送了一封邮件,然后把一枚勋章交给祁泽,叮嘱道,“这是我的信物,看见这个,科特帝国的任何一位将领都会负责保护你。” 祁泽推开勋章,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这仇我一定要报,要么我活,要么库伦死,没有第二条路。” 卡西欧被少年的决绝和勇气震撼,转念一想,额头不禁挂上几条黑线。要么我活,要么库伦死,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吗?说好的同归于尽呢? “看什么?”感觉到卡西欧的怪异目光,祁泽抬眸瞥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传说中一样厉害。要不是你发明了伪超能机甲改造技术,华夏帝国早就沦陷了。我能理解穆燃为什么想夺取你的记忆。哪怕没有穆飞星大师留下的资料,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超越他。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卡西欧一边喋喋不休地赞美着祁泽,一边取出医药箱处理自己的伤口。 包扎完毕后,他垂头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竟红了眼眶,神情十分伤感。 祁泽原本不想理他,但他一个大男人竟抽抽噎噎吵得要死,不免多问一句,“你怎么了?” “我忘了带消除疤痕的药,伤口太多,太丑了。” 祁泽,“……你把裤子脱了。” “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卡西欧,“……” “不哭了?不哭就坐到门口去,给我盯着外面的情况。”祁泽取出一号,递给它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晶,吩咐道,“告诉严君禹我没事,让他不要担心。如果可能,请他立刻赶来科特帝国首都星。” 一号打开腹部的能源舱,把黑晶填充进去,然后半跪拱手,似乎在说“得令”。卡西欧立刻忘了满身伤疤,惊问,“这是机甲模型吧?你想让它帮你去找严君禹?知道科特帝国离华夏帝国有多远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祁泽挥挥手,一号便跳上窗台,飞往天际,很快就消失不见。哪怕远隔几百、几千光年,它也能凭借气息找到严君禹所在的方位。 “真的飞走了!”卡西欧站在窗边望了许久,喟叹道,“祁泽,你果然是一个天才,难怪穆燃想要你的大脑。” 祁泽并不理睬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对准灯光晃了晃。当初离开ME219号星球时,他灵光一闪,忽然就决定要带走一只虫兽。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些怪物拥有灭魔体,体内却又充满魔气,正是培育虫兽的绝佳材料。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虫兽的复制基因有多么可怕,它们既然能通过不断地进化来克服致命弱点,自然也能通过不断地进化来获取别的异种的优点。 如果培育得当,或许他能得到一只灭魔体虫兽,这也是他召唤严君禹的用意。生而强大的伴生灵兽固然珍贵,但潜力无穷的灵兽则可遇而不可求。严君禹体内的蛊丹就是这样的存在,它能不断弥补自身的不足,从而不断进化、壮大。它能达到怎样的境界,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楚。 这就是祁泽痴迷于炼制成长型灵武的原因,人生的最大乐趣莫过于此。 心情终于彻底好转的祁泽拿出一口瓮,把硬币大小的虫兽倒进去,泡上毒液。经过一晚上的吸收,它应该能长出更多触手,把触手割断便能得到许多新生虫兽,再浸泡毒液,待新生虫兽生长、吞噬、壮大,又割掉触手,继续浸泡毒液…… 如此反复,想必能在短期内养成一头实力不错的虫兽,每日哺以自己的鲜血,以供养本命蛊的方式炼化,便可令虫兽如臂使指,无有不应。届时,祁泽就能把它带出去猎杀怪物,令它继续进化。 科特帝国别的没有,怪物却数不胜数,这样既可以救人,又得了好处,何乐而不为?祁泽把积存的毒液取出来,慢慢倒进大瓮,抿直的嘴角终于有了一点上扬的弧度。 卡西欧走到他身边,往大瓮里一看,差点吓得惊叫起来。 第89章 发现祁泽莫名失踪的那一刻, 严君禹的神经就再未松开过。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祁泽,自然知道他绝不会丢下手里的事务不告而别。他是外域来客, 这没错, 他对帝国没有多少感情,这也没错,但他对炼器的热爱,对这份职业的责任感却无比虔诚。 仓库里摆放着亟待修理的天枢和鬼面蛛,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半途而废。那么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他被绑架了!但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防护措施严密的军部?别看祁泽只是制造师, 自保的手段却不少,没有碾压性的实力, 绝不可能轻而易举把他带走。 严君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可疑人选,不免更为焦急。他派遣军队四处搜寻, 世界再大,宇宙再深,他也一定要把祁泽找出来。当天晚上, 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就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但只一瞬, 这感觉又消失不见, 令他如鲠在喉, 无法释怀。 他大汗淋漓地坐在驾驶舱里, 由于分神,差点导致机甲从高空坠落。这让他想起了联合军演那天,自己驾驶开阳受到攻击的情景。不同的是,当时的他尚且保有最重要的一根精神支柱, 现在的他却已失去方向,茫茫然像个无助的孩童。 他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宇宙中,看着脚下的星辰,看着远处的星云,深恨自己没有祁泽那样的能力,哪怕远隔几百甚至几千光年,也能准确找到自己的方位。他们总是分别,重逢,重逢又分别,无论怎样小心翼翼地去珍惜,也总是难以团聚。 严君禹慢慢红了眼眶,却不敢让自己被深深的恐惧压垮。当他打起精神,准备继续搜寻时,许多空间碎片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驾驶的机甲削成碎片,却并未伤害到他分毫。 这些碎片的出现宛若打开思路的钥匙,让他立刻明白祁泽是怎样被带走的。正准备释放藤蔓的他连忙收手,轻而易举便被卷入了一个次元空间。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感觉到的不是焦虑和恐惧,而是放松,没有什么方法能比直入虎穴更快得到祁泽的消息。 当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四肢被某种能量体凝聚成的光圈绑住,座椅上方带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更无法使用异能。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穆燃说道,“不用挣扎了,你跑不掉的。如果你愿意配合库伦博士,他答应我绝不会杀你,还能把你带去二等文明生活。在那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会比现在更好。” “祁泽被你们抓了?他在哪儿?”严君禹只关心这个问题。 穆燃并不回答,而是摁下手边的按钮。自从看过祁泽的记忆后,他总算知道严君禹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原来早在海皇星的时候,他就死在了玄太.祖的手里,是祁泽不顾一切救活了他。自己输给祁泽真的一点也不冤枉。 但他终究还是不甘心,更明白祁泽在这个人心里占据了怎样的位置。祁泽那样对他,他便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此时若提及祁泽已经死了,他肯定也不会独活。 穆燃回避了这个问题,向匆匆赶来的库伦博士颔首,“实验体已经苏醒,您可以开始了。” “噢,又是一个美人!”库伦博士夸张地赞叹道,“你比祁泽记忆中的模样更英俊,更高大,更强壮!这是不是死而复生带来的好处?那我再让你试一次怎么样?” “博士,您答应过我不会杀害他!”穆燃紧张道。 “杀了他再让他复活,这不算违背承诺吧?”库伦博士仔仔细细戴好无菌手套。 严君禹双眼赤红地问道,“你们抽取了小泽的记忆?”做出这种判断并不难,祁泽那样独的一个人,绝不可能把这些事告诉敌人,越是受到威逼,他便会反抗得越激烈。但库伦博士偏偏知道了,再看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他在哪儿?让我见见他,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实验。”在最危急的时刻,严君禹反而冷静下来。 “抱歉,这个要求我不能满足你,因为祁泽已经……” 库伦博士的话被穆燃匆忙打断,“博士,请您尽快实验吧。” “他怎么了?”严君禹暗暗握紧拳头。 库伦博士并不在意穆燃的焦虑。他向来我行我素,如果能为别人带去痛苦,便是最快乐的一件事。而严君禹恰好是他的实验体,如果能激发他的情绪,让他陷入癫狂,得到的数据应该会更丰富,更全面。 这样想着,他召唤道,“亲爱的穆,让他见一见祁泽好吗?小朋友的要求我怎么忍心拒绝呢。” 穆飞星的虚影出现在实验室里,指尖点了点身旁的电脑,微笑道,“那就让你们见一见吧,不过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心理准备?严君禹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根本不敢往深处想。画面由黑暗变成光亮,一名少年被绑缚在平滑宽大的试验台上,他闭着眼,似乎正处于昏迷中,库伦博士、一名高大男子、穆旸、穆燃、穆飞星,围在他身旁,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睁开双眼,还来不及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就被戴上头盔,插上导线,抽取了记忆。他果然像严君禹猜测得那样,越是受到威逼,越是激烈地反抗,竟然采取了自爆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火光冲天而起,掀翻了周围的人和仪器,浓烟散尽后地上只留下一团灰烬,却被那名高大男子当成垃圾处理掉了。他把少年的骸骨收入异度空间,或许会找个地方随便扔掉,又或许会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自己最珍爱的人,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严君禹双眼通红,泪湿满面,却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苦地吼叫出来。视频播放完毕,他却久久盯着电脑屏幕,哑声问道,“带走小泽骸骨的人在哪里?” 他抬起头环视周围,锋利如刀的视线切割着所有人。但他最想找的人却并不在此处,令他更添一层痛苦。 “你想要回祁泽的骨灰?”库伦博士笑眯眯地说道,“柯克波正在为我抓捕三号实验体,很快就能回来。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句实话,他很不喜欢自己的异度空间里存放太多垃圾,应该会在路上扔掉。好了,我已经为你达成心愿,现在轮到你配合我了。” “扔掉了……”严君禹低哑地笑起来。他珍视无比的少年,竟然被当成垃圾扔掉了?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积压在心底的愤怒与悲恸。他轻而易举挣断了禁制光圈,从囚笼里走出来,体内的蛊丹疯狂转动,释放出澎湃的力量。 无数藤蔓从他背后探出来,叶片如刀,花朵如喉,遍布毒刺,顷刻间就毁掉了整个实验室。若不是库伦博士早有准备,及时打开防护膜并退到外间,恐怕会被这些毒藤穿透身体。 但穆燃并没有那样的好运,他被一根藤蔓刺穿心脏,身体在短短半秒钟之内被吸干,变成了灰烬落在地上。临死前,他露出错愕的表情,瞪着严君禹的眼里有深爱也有不甘。 但严君禹并不会去在意他的想法,甚至连个眼角余光也未曾施舍过去。他抖落藤蔓上的灰烬,一步一步走到防护膜前,开始持续攻击同一个点。他原本漆黑的眼睛已变成墨绿色的竖瞳,里面再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杀意。 他举起双手,按压在防护膜上,更多的藤蔓从他掌心蹿出来,嘶吼着,扭动着,来势凶猛。他现在已然不是人类,而是一头狰狞的野兽。 穆飞星惊骇地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库伦博士却欣喜若狂地问道,“你不是被穆夺走了雷火异能吗?怎么又会拥有木系异能,还如此强大?噢,天啊!这真是一个奇迹,在三等文明的位面,我竟然发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存在的5S级异能者!柯克波在哪里?他真应该亲眼来看看,这太神奇了!” “我要这具身体!”终于回过神来的穆飞星狂热地说道。 “亲爱的穆,这具身体可不能留给你。我有预感,他将会是我最宝贵的实验体之一。”库伦博士轻蔑地瞥他一眼。 穆飞星还想说些什么,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不得不选择妥协。只要掌握了复活的方法,他想换多少身体都可以,去了二等位面,不愁找不到更好的资源。 这两人老神在在地交谈着,完全没想过严君禹能打碎防护膜。严君禹不再盯着库伦博士,而是遵循蛊丹的指引,来到一排立柜前,搅碎柜门,卷出所有药剂,倒进一个三千毫升的玻璃器皿里。 “他在干什么?”穆飞星问道。 “大概想破坏我的东西撒撒气?”库伦博士一点儿也不心疼那些药剂。 严君禹不像祁泽,能分辨材料的成分,他只知道这些东西是蛊丹需要的,这就够了。只要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从而击碎防护膜,杀死所有人,他不吝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自己会变成怪物,甚至恶鬼。 他把所有药剂一股脑倒进去,看着它们混合在一起并冒出一个个气泡。玻璃器皿开始融化,这足以证明液体的腐蚀性和毒性。蛊丹蠢蠢欲动,催促他赶紧吸收。它不会了解自己的宿体有多么悲恸,唯一的执念就是变得更为强大,但这恰恰是严君禹最需要的。唯有足够强大,才能护住祁泽那样的人,他早应该具备这种觉悟。 几根藤蔓迫不及待地扎进玻璃器皿里,转瞬吸干毒液,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了一圈,然后一鼓作气地击碎防护膜,朝库伦博士卷去。 不知道为什么,本可以打开另一层防护膜的库伦博士竟然站在原地没动,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身前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蝎子,挡掉了所有攻击,自己则退开几步,靠在门边。 穆飞星是一抹虚影,并不害怕物理攻击,但依旧仓惶地躲进角落。无数藤蔓裹住蝎子,将它缠成一个球,顶端的花朵试图咬穿甲壳,扎进肉里,却始终没能成功。蝎子举起两根螯肢,轻而易举把强韧的藤蔓切成两段,它活得好端端的,并未被吸干,甚至连一点伤痕都未留下。 “没想到你的藤蔓也是蚀毒属性,”库伦博士笑嘻嘻地说道,“我很久没遇见跟我同属性的人了,好好战斗,不要扫我的兴。” 严君禹分出一部分藤蔓去攻击他,都被蝎子一一拦下,它探出尾部的毒针,狠狠扎进最粗壮的一根藤蔓里,两支螯钳一开一合,发出刺耳的响声。库伦博士对自己的伴生兽极有信心。同样是蚀毒属性,双方交战时,毒性更烈的那一方总能获胜,而毒性较弱的则会成为养料,被胜利者吸收。 为了供养这只伴生兽,库伦博士花费了很多心思,只可惜同属性的异种非常罕见,他只能自己培育一些残次品。遇见这株毒藤可说是意外之喜,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放出伴生兽,让它吃个饱。 连那样低劣的混合药剂也趋之若鹜,可见藤蔓的毒性远远弱于伴生兽,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而结局与他料想的一样,被毒针刺中后,那株藤蔓瘫软下去,似乎正一点一点迈入死亡,墨绿色的茎秆由顶端开始,渐次染上紫色。严君禹身体表面也浮起一层青筋,瞳孔扩散,血色尽失,显然快不行了。若不是最后一根藤蔓支撑着他,说不定会立刻倒下去。 他剧烈喘息着,脸上带有强烈的不甘和愤怒,却终究敌不过死神,缓缓垂下头去。库伦博士走到他身边,撩起一根藤蔓,叹息道,“难怪你能突破位面的限制,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这是一株潜力巨大的魔植,如果能驯化为伴生兽,而不是用异能操控,你会变得更强大。可惜了,你们这些低等位面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好东西,因为你们完全不懂得该如何使用。”话落看向蝎子,命令道,“库珀,吃了它。” 但下一秒,那根软绵绵的毫无生气的藤蔓,竟然迅速长出刀刃一般的叶片和利齿一般的花朵,狠狠朝库伦博士的左胸刺去。这一变化只在眨眼间,但库伦博士和蝎子却都立刻反应过来,一个倒退躲避,一个上前抵挡。最终,库伦博士摔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的,显出几分狼狈,而他的伴生兽却被卷入藤蔓里,被轻而易举敲碎甲壳,吸吮着血肉。 蝎子疯狂反击,尾端的毒针不停注射毒液,却没杀死藤蔓,反倒令它变得更密集、更粗壮、更强劲。 靠一根藤蔓支撑身体的严君禹抬起头来,露出早已恢复如常的俊美脸庞。他墨绿色的竖瞳带上了一层暗紫色虹膜,看上去极为妖异,身后舞动的藤蔓齐齐朝库伦博士射去,试图把他绞成碎片。 千钧一发之际,穆飞星启动了最牢固的一层防护膜,把这头可怕的凶兽隔绝开来。而那只蝎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变得干瘪,焦脆,被藤蔓轻轻一搅便落成一地灰烬。 藤蔓的毒性的确不够强,但库伦博士绝想不到,它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特殊的属性,而在于变.态的进化速度,所谓“遇强则强”便是如此。 但后悔已经晚了,库伦博士只能疯狂捶打防护膜,威胁道,“你吃了我的伴生兽!该死!该死!该死!我一定要毁掉你,毁掉整个黑眼星系!”但渐渐的,他的叫骂声变得虚弱无比,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流出一股一股的冷汗。 伴生兽一旦死亡,主人也将承受挖心蚀骨的剧痛,而且境界会直线下跌,莫说低等位面的异能者,就算此时来一个持有刀具的孩童,也能轻易把他杀死。眼见这层防护膜也挡不住藤蔓的撞击而产生一条条裂缝,他当机立断按下智脑上的红色按钮。 轰隆隆一阵巨响,实验室竟然被当成废弃品,直接脱离战舰被投放出去。这是库伦博士设下的终极防护措施,如果遇见灭杀不了的实验体,就会启动。但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却在今天,一个低等位面,遭遇了如此的折磨与羞辱。 他失去了精心养育的伴生兽,也失去了力量,这对他来说比死还不如! “柯克波,我命令你马上回来,马上!”随之产生的是强烈的不安感,他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境况,于是立刻呼叫心腹。 穆飞星看看不断远去的实验室,又看看虚弱不堪的库伦博士,这才露出后怕的表情。但紧接着,他双目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对严君禹的渴望也达到顶点。他并不在乎穆燃的死亡,甚至连这个人的存在都遗忘了,只迅速编辑了一封密信,吩咐穆旸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严君禹。 他也是一名科学家,又怎会看不出那株藤蔓的潜力?它的进化速度简直无与伦比! 进入太空后,防护膜因耗尽能量而消散,严君禹暴露在真空和失重的环境下,注定活不过半个月。但他并未寻求救援,反倒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似乎已万念俱灰。但他很快就调整姿势站立起来,睁开毫无感情的,如野兽一般的双眼,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 仇人未死,祁泽的骸骨也没收回,他怎么可能放弃生命? 吸干那只蝎子后,蛊丹由墨绿色变成了绿中带紫的颜色,散发出来的气息比之前更为强大,这是严君禹唯一满意的地方。他探出一根细长的藤蔓,去缠绕漂浮在附近的陨石或宇宙垃圾,借助反作用力慢慢向最近的航道飞去。只要有一艘星舰路过,他便能得救。 ---- 祁泽和卡西欧被困在别墅里无法离开。论武力值,祁泽完全不是那些怪物的对手,卡西欧更是它们的大补之物,若不是隔绝法阵起了作用,他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卡西欧起初还不信邪,擅自出去闯了一圈,然后灰溜溜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串流着口水,被他发出的异能养得膘肥体壮的怪物。高等怪物拥有神智,知道附近有一名黑暗系异能者,便经常跑来转悠,令他们一步都挪不动。 “水和食物都快吃完了,我们怎么办?”卡西欧不自觉地点开智脑,又立刻关上。现在,军队和空间系异能者都在寻找他,双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如果联系军队来接应,空间系异能者便会闻风而至,以他的实力,多少人命都不够填,这是卡西欧最不愿见到的。 他抽.出智脑里的能量石,以免军队强行启动定位系统找过来,这才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祁泽专心致志地培育本命蛊,见他无所事事便道,“过来,往里输入黑暗系异能,有多少输入多少。” “瓶口这么大,它不会跑出来吧?”卡西欧头皮有些发麻。 “不会,这是特制的容器。”祁泽穿上法袍走出去,却被卡西欧叫住,“等等,你一个人去哪儿?外面太危险了!” “你只管输入异能就好,别的不用多管。它什么时候变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你要抓紧时间。”话落,少年已经走得不见人影。 卡西欧不得不把双手贴合在瓮肚上,源源不断地输入异能,然后惊悚地看着这种虫子探出触手,贪婪地吸食毒液和黑气。它生长的速度非常快,短短一天就从硬币大小长到足球大小,还能发出吱吱哇哇的叫声,可怕极了。但无论它外形如何丑陋,卡西欧也绝不相信它能强大到战胜那种怪物的程度。 连机甲和炮火都对付不了的东西,靠这团肉球?怎么可能! 第90章 祁泽现在很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经过几天观察, 他了解到:那些怪物不但拥有灭魔体,速度、力量、防御也都非常强大, 能在转瞬之间避开袭来的炮弹, 也能徒手撕碎一台机甲,绿色皮肤比超合金还要坚韧,要想杀死它们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绝大部分科特人在遭遇怪物的瞬间就会被杀掉,连很多异能者也不例外, 反倒是体术者应对起来更为便宜, 于是成为了击杀怪物的主要群体。情况已经糟糕至此,却还有更令人绝望的变故接二连三发生。那些怪物不但拥有超强的物理攻击, 若是由异能者感染而成,还会保留原本的境界和异能, 这简直就是噩梦。 短短两三天它们就占领了整块大陆,甚至还跳入海水中,向另几块大陆游去。早晚有一天, 它们将攻陷这颗星球。 科特帝国的首都星已彻底陷入停摆, 军队不敢大面积炮轰城市, 以防误杀幸存者, 只能派遣陆战队和机甲部队进入街道救援。但在每一次的巷战中, 科特帝国的军队都无法取得胜利, 反而损失惨重。这个国家正在被蚕食,情况只会一天比一天糟糕。 要想消灭那种怪物,靠法术是没有办法的,还得凭借纯粹的肉体力量。祁泽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 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炼器师的尴尬正在于此,斗法、斗宝,皆不惧,却难以应付肉搏战。 还是得打造一件趁手的武器,而且必须专门克制这种怪物。他边走边思忖,来到怪物最密集的地方才停下,借法衣的遮掩躲藏在角落里。 这种怪物非常弑杀,无论是同类还是异类,只要是活的,能喘气的,见到就会扑上去,除非同类中出现等级更高者进行震慑,否则绝不会罢休。此时,几头怪物正厮杀在一起,其中一头获得胜利,吞掉同类的心脏和脑髓后便快速跑走。跑动中,它的尾巴变长变粗了一倍有余,顶端的骨刺分泌出一种黑色的毒液,滴滴哒哒洒了一路。 祁泽等待片刻,见四周没有动静才走出去,把散落一地的断肢残骨收敛起来,装进一枚乾坤戒里。他一路走一路收,见天色彻底转暗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别墅。卡西欧依然抱着那口大瓮灌输异能,脸色白里透青,十分难看。 “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瞥见走进客厅的祁泽,他如蒙大赦地叫起来,“你快点来看看吧,这只小怪物长得太快了,这口瓮已经装不下它了!”原本足球大小的肉球,现在已经把瓮肚塞得满满当当,细嫩的触手朝瓮口探去,却被一层看不见的能量膜挡住,有些挤压变形。它吱吱哇哇地叫着,显然饿极了。更确切地说,它没有不饿的时候。从孵化那天开始,它脑海中便只有两个意念,一是吞噬,二是变强。 这种特性与饕餮神兽非常相似,这也是祁泽对它感兴趣的一大原因。 “别叫了,这就给你换一个新家。”祁泽接过大瓮,语气透着一点儿宠溺。 卡西欧偷偷瞥他一眼,表情一言难尽。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还是祁泽的审美出了问题,对方似乎很喜欢这种小怪物,养起来像养自己的孩子。难道不嫌辣眼睛吗? 祁泽取出更大的一口瓮,往里滴了一滴鲜血,又倒入毒液,这才把肉球放进去。肉球发出欢快的叫声,小触手叽里咕噜一阵搅动,瞬间吸干了毒液。 “天啊,你又要切割它了是吗?你骗了我!你一定不是制造师,而是一个邪恶的生化学家!”卡西欧惨不忍睹地撇开头。不用看他也知道祁泽在干什么,每一次,等这只肉球吸饱毒液的时候,他就会用小刀割断它的触手,令其分裂成许许多多新的肉球,从而制造一场厮杀。厮杀过后,肉球的体积往往会膨胀好几倍,那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祁泽并不觉得恶心。对他来说,无论炼制的是什么,这过程都是有趣的。切断肉球的触手后,他把乾坤戒里的断肢碎骨尽数倒入大瓮里。新生肉球立刻停止厮杀,朝这些新鲜美味的食物扑去。 看见怪物残骸的时候,卡西欧便有些坐不住,发现祁泽竟然用这玩意儿喂虫子,他差点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太邪恶了!这真的是太邪恶了! “抱着这口瓮,往里输入异能。”祁泽一点儿也不体谅这位皇子的心情,不由分说把大瓮放入他怀里。 “不不不,我真的做不到!”卡西欧苦着脸拒绝。 “那你就脱掉面具和法袍,自己一个人出去。”祁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知道那些怪物怎么来的吗?不知道?等你被抓去库伦博士的实验室就可以亲身体会一下了。” 不断摇头的卡西欧立刻抱紧大瓮,颤声道,“好吧好吧,我帮你养它。比起那些怪物,还是你的小肉球比较可爱。” 祁泽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叮嘱道,“今晚抱着它睡,你已经是4S级的异能者,睡觉的时候也能运转异能吧?” “可以。”卡西欧欲哭无泪。他私心里觉得,祁泽的邪恶程度一定能与那位库伦博士媲美。 “很好。”祁泽走进卧室,头也不回地道,“把小饕餮培养成型后,它能救你的命。到时你会感谢它的。” 卡西欧完全不相信这番话,只是僵硬地抱着大瓮,一眼也不敢往里看。 祁泽关紧房门后打开随身空间,取出一尊青鼎,把在ME219号星球上搜集到的,那头仙蛊爆炸后留下的碎块扔进去,左手抽取一股精纯的魔气,右手抽取一股精纯的火元素,两手合在一起略微揉搓,便融合了一朵黑色异火。 这异火冰冷刺骨,却又能焚烧万物,很快就把青鼎灼成了绯红色。那仙蛊留下的碎块重达数百万吨,一块一块拼接起来能占据一座大型城市,却被青鼎毫不费力地吞下。炼化时发出的滋滋声响了一夜,翌日清晨,待异火熄灭,青鼎冷却,祁泽伸手进去,拿出一团软绵绵的黏状物,趁它尚未遇冷变硬,立即揉捏成一把长刀,刀身、刀柄皆是雏形,刀锋也未开刃。 炼器之功不在一时一刻,祁泽把半成品浸泡在纯度高达百分百的能量液里,这才出去。 “小肉球怎么样了?”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支营养剂,扔给两眼黑青的卡西欧。 “好,好像又长大了,”卡西欧满脸痛苦地说道,“再过一个小时,你就得给它换一个更大的容器。我得给你一句忠告,你要是想好好养它,必须给它找世界上最大的容器。我很怀疑它会一直长下去,没有停止的一天。” “不用怀疑,它的习性就是这样,会一直生长。”祁泽笑眯眯地宣布了一个噩耗。 卡西欧瞬间瘫软在沙发上。 两人吃完早餐,一个继续供养肉球,一个拿出半成品长刀,细细打磨并刻上禁制、灵言和法阵。就这样过了两天,别墅和空间钮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两人才收起院外的重重法阵,准备找另一处居所。 “亲爱的,你的长袍能隐匿身形和气味,为什么不找一艘飞艇离开这里呢?无论在哪里,我相信你一定会过得很好。库伦博士再邪恶,能比得上你吗?”卡西欧一不小心说了一句大实话。 祁泽直视前方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这句话你听过吗?” “我对华夏帝国的文化不是很了解。”卡西欧不好意思地挠头。 “意思是:如果与人结仇,就一定得讨还,否则枉为君子。我固然可以离开,但库伦博士意图杀害我的仇怎么报?此仇不了,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祁泽定定看向卡西欧,冷声道,“我一定要杀了那名空间系异能者和库伦,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卡西欧心里发毛,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招惹祁泽。 两人走了好几个街区,一点食物都没发现,沿街的店铺早已经被幸存者搜刮一空,军队也及时转移了大批物资。零散的幸存者要想活命,必须前往政府组建的安全基地。遍布整座城市的天眼系统正不断播放通知,告诉幸存者附近都有哪几个基地,又该行走哪几条路线才最安全。 “我们是单独行动还是去基地?”卡西欧举棋不定。 “边走边看吧。”那些怪物弑杀,自然会往人多的地方去,祁泽虽然不愿意加入基地,却打算沿途走过去,为肉球搜刮更多食物。 两人找了一间店铺歇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布置防御法阵,金属大门就被卸掉了,一名体格壮硕,容貌周正的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人。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卡西欧立刻站起来挡在祁泽面前,却没敢动用黑暗系异能。现在的他就是一块肥肉,那些怪物只要闻到一点黑暗元素的味道就会蜂拥而来,将他撕扯成碎块。 “嗨嗨嗨,别激动。我们只是想找一个落脚点休息而已。”男子把卸掉的门安回去,还用掌心把门轴和门锁压扁。这样,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门都打不开,除非直接卸掉。 “是啊!这家店是售卖珠宝的,门板做得极厚,安保措施也不错,否则我们不会进来打扰。”站在壮硕男子身后的少年进一步解释。其余几人找了一个远离祁泽的位置坐下,脸上带着警惕之色。 “你是2S级体术者?”卡西欧盯着壮硕男子。 “关你什么事?你该不会想赖上我们吧?”不等男子说话,一名容貌美丽的女性就冲了过来。她好像很担心队伍中再增添两个人,拉扯男子道,“冯,他们两个都是普通人,你千万不能收留他们。天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被拖累死,他们根本就毫无用处!” “这位小姐,我并未请求你们收留,你多虑了。”跟在祁泽身边,卡西欧不知道有多安全,哪里会随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走?若非男子是罕见的高阶体术者,他也不会多问那一句。 冯是一位性格豪爽的人,摆手道,“既然我有能力,多带两个人也无妨。你们准备去最近的安全基地吧?大家正好顺路。” “不不不,我们自己走。”卡西欧本想拒绝,看见少年从空间钮里拿出的两支营养剂,立刻消声了,“谢谢,我们真的很需要食物。”他脸颊烧红地接过营养剂,再不提单独上路的话。 前来阻拦的女性气得跳脚,却不能反驳冯,于是气冲冲地坐了回去。立刻就有两名男子围上去安慰,话里话外十分看不起新成员。他们要么是异能者,要么是体术者,哪怕不能战斗,在生活中也可以发挥不小的作用,自然排斥普通人地加入。 祁泽跟谁走都无所谓,谢过冯后把卡西欧召唤过去,吩咐道,“我的营养液也给你,你帮我抱一抱小球。”话落不着痕迹地在自己周围设了一个隔绝法阵,以免黑暗元素的气味外泄。 “还,还要抱它啊?”卡西欧不得不承认,加入这支队伍最大的原因不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逃避供养小肉球。那样邪恶的怪物,祁泽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吧,却没料对方压根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你的营养剂你自己喝吧,我帮你抱他。”卡西欧推开营养剂,认命的接过祁泽从乾坤袋里掏出的大瓮。他虽然贵为皇子,品行却很不错,更没有特权阶级的臭毛病。 祁泽已经可以辟谷了,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但还是受了这份好意。他把营养剂放进乾坤袋里,替卡西欧存起来。两人并肩坐下,一个抱着大瓮输入异能,一个拿出长刀打磨。 冯对那个大罐子很感兴趣,却只是瞟了一眼,并不多问。他指着自己的队员一一介绍道,“这是安,我的弟弟,也是一名体术者。这是威廉,水系异能者,有他在不怕没水喝。这是艾伦,金系异能者,可以为我们加固房屋。这是桑切斯,火系异能者,照明、烧水、做饭,全靠他,这是莉莉,治疗系异能者,受了伤可以找她。” 莉莉就是刚才抗议的那名女性,她冷哼一声,打定主意不把自己的异能浪费在两个必定会死的普通人身上。艾伦和桑切斯是她的爱慕者,态度不冷不热,只略一颔首。安和威廉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欢迎”,并自嘲道,“在过去,异能者都是天之骄子,能得到最好的待遇。但如今,我们除了在生活中帮冯一点小忙,其实也是一群累赘。” “谁说我是累赘?没有我,你们早就死了几百遍了。”莉莉倨傲开口。 “那当然,莉莉是我们队伍的宝贝。”艾伦讨好道。 桑切斯语带不悦,“冯,先说好,这两个人既然是你招进来的,就由你负责他们的安全。我们可不会做他们的保姆。”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为我们负责。”卡西欧立刻帮冯解围。他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异能是最废的,不但在生活中毫无用处,还会把那些怪物越养越壮。就算自己公开异能者的身份,恐怕也不会被接受,反而更受嫌弃。 见卡西欧似乎很难过,冯柔声安慰,“别担心,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基地。我隶属于陆战部队第一支队,奉命搜救幸存者,你们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那你的队员呢?”卡西欧四下看了看,并不认为莉莉几个会是军人。和冯比起来,他们差得太远了。 冯眼眶微微发红,涩声道,“他们全都牺牲了,但请你放心,只要我们第一支队还剩下一个人,就一定会完成这次任务。你们好好休息,接下来的旅程可不轻松。” 卡西欧想起为自己牺牲的护卫队和机甲部队,也不免鼻头发酸。他没有野心,所以向来远离争斗,这次变故是他生命中遭遇的最大一场灾难,也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皇族的责任。 一定要杀死那名空间系异能者和库伦博士,一定!他暗暗咬牙,输入大瓮里的黑暗元素不知不觉便增多了,这让肉球发出欢快的叫声。 “什么东西?”莉莉快速走过来,不经允许便往瓮里看,然后吓得尖叫,“我的天啊,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它太恶心了!” “一只小宠物,恶心你就离远点。”祁泽一边雕刻刀身,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宠物!你从哪里弄来的?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跟着我们就立刻把它扔掉!我一眼也不想看见它!”莉莉歇斯底里地叫唤,被冯斥责一声才勉强住嘴,脸蛋气得通红,还频频捂嘴干呕。 “这支队伍是冯的,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利驱逐任何人。如果你无法忍受,那么请离开。”卡西欧对莉莉尖刻的性格十分反感。 “我是治愈系异能者,如果我走了,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冯,你说谁该走,谁该留?”莉莉强硬质问。 “冯,你可要想清楚了。”艾伦隐晦地警告。 “闭嘴!我们的确需要治愈系异能者,这没错,但我并不认为没了莉莉自己就该死。你们如果无法忍受新成员,那便走吧,我会留给你们一辆飞车和一些食物。我是军人,我负责救助幸存者,但在幸存者并不配合的情况下,我没有义务哭着喊着求你们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冯看了看安,安立刻拿出一袋食物,表情透着轻松和解脱。他早就受够莉莉这帮人了!如果两个新成员的加入可以换他们离开,这真是一桩大好事! 莉莉迟迟不肯接袋子,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难看极了。她的异能的确很适用,但武力值却是负数;艾伦和桑切斯合起来也比不上冯一个,跟他们组队毫无安全感可言,说不定刚出去就会被怪物撕成碎片。 “抱歉冯,我被吓到了才会胡言乱语,请你别跟我计较。”她摆摆手,强笑道,“我听从你的安排。” “你真的不走了吗?真的吗?”安反复问她。 “是的,我们是一个集体,谁也不能抛弃谁。”莉莉说得动听极了。 “那好吧。”安收回食物,表情非常遗憾。威廉也哀叹一声,呢喃道,“怎么就不走了呢?真可惜!” 两人一点掩饰也没有,令莉莉既尴尬又愤怒,却无法宣泄。卡西欧看见这一幕,坏透的心情这才好起来,再去看肉球,竟也不觉得恶心了,反倒认认真真地喂养起来。 祁泽从头到尾没给莉莉一个正眼,只专心致志地打磨手里的长刀。冯若有所思,却没多问。他们最大的敌人是那些怪物,而不是同胞,哪怕有疑虑,也可以等到灾难过去再问。但无论如何,这两人都绝不是普通人,他们一路走来,鞋不沾尘,衣不带灰,没点真本事可做不到。 一行人就这样结伴上路了,由于幸存者全都去了基地,那些怪物便也跟了过去,荒废的城市里反而比较安全。几人一路行进,并未遇见高等怪物,低等怪物凭借冯和安的默契配合也总能顺利击杀。每到这时,祁泽就会把怪物的尸体捡回来,扔给肉球加餐,而肉球的家早就换成了带有空间属性的容器,表面看去只一抱大,实则内中自有乾坤。 莉莉对肉球厌恶极了,听卡西欧说它总有一天能杀死怪物,便用各种各样恶毒的话加以嘲讽和攻击,直把卡西欧臊得抬不起头来。但他早已习惯了用异能喂养肉球,还是每天抱着它,连睡觉都不离手。 祁泽的长刀已打磨完成,回炉熔炼一次,祭灵、附灵,又掺入自己的精血并开了刃,这便能用了。 这天,队伍终于走出市中心,离安全基地又近了一步,但他们的运气仿佛也随之用尽,在不远处的废墟上,一只头长双角,背生骨刺,尾巴粗长的高等怪物正站在那里,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两辆飞车,然后弹跳而起,落在了莉莉所在的那辆飞车上。 第91章 莉莉的惨叫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她不断嘶喊着冯的名字,生怕对方舍弃自己独自离开。艾伦和桑切斯跟她坐在同一辆车上, 但两人的异能对怪物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只能不停变换车道试图把它甩下去,却不幸撞到一旁的建筑物,从半空跌落。 “不好,他们掉下去了!”冯咬咬牙, 立刻调转车头驶往坠落地点。 车子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车头、车尾、引擎均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但幸运的是那怪物也被甩了出去,让莉莉等人得到几秒钟的喘息时间。他们踹开挤压变形的车门, 从驾驶舱里跑出来,发疯一般冲向前来接应的冯。 怪物皮糙肉厚, 连炮弹都扛得住,又岂会承受不了这点小小的撞击?它后腿猛力一蹬便朝冯的飞车弹去,头顶的尖角直接把车身掀翻。冯和安分别抱住卡西欧和祁泽, 从车里跳出来, 威廉也及时逃脱。 一行人狼狈极了, 虽然面上不显, 心里却隐隐知道, 在这头高等怪物面前, 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莉莉再也顾不上所谓的“清高”、“倨傲”,屁滚尿流地跑到冯身板,拉住他胳膊不放。 “我去拖住它,你们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完好无损的飞车, 有的话立刻开过来接应。我没有把握战胜这头怪物,唯一的办法就是跑,你们明白吗?”冯何止是没有把握战胜?他连存活的希望都没有。 “哥,我也去。”安立即跟上。 “快去附近找车!”莉莉见有人主动上去当炮灰,心里大松口气。她可不会管冯和安的死活,拉上艾伦和桑切斯就走。 “祁,你也去找车,我上去帮他们!”卡西欧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却又飞快倒回来,把手里的罐子交给祁泽。祁泽双手环胸站在原地,闲散道,“你上去帮他们干什么?给怪物加蓝加红?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卡西欧臊得满脸通红,正踌躇呢,却见那怪物根本不搭理冯和安,反而弹跳起来,像炮弹一般射向自己。它双眼泻出一丝精光,可见已彻底摆脱了病毒的侵蚀,恢复了神智,又兼之等级够高,五感敏锐,自然发现了卡西欧和祁泽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实际上,它跟踪这支队伍已经有一会儿了,目标正是眼前这两人。 “噢天啊!它冲过来了!快跑!”卡西欧吓了一跳,拉住祁泽就拔腿狂奔,很快追上莉莉等人。 莉莉回头一看,不免大惊,想也不想就去拽身边的祁泽,希望那怪物在吞噬祁泽的过程中能为自己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祁泽毕竟是修士,即便武力值不高,也不会被一个治愈系异能者暗算。他脚步一错避了开去,却没料卡西欧竟会放慢速度等待自己,于是被莉莉抓了个正着。 “你这个魔鬼!你一定会下地狱的!”即便在此时,卡西欧手里依然牢牢抱着肉球,根本就没想过把它扔掉,更不敢把它放进空间钮里。肉球可是活的,一进空间钮就完蛋了,除非祁泽愿意用自己的特殊空间钮收纳它。他破天荒头一遭对一个女人骂出如此恶毒的话,却知道自己肯定凶多吉少,只能闭着眼睛朝怪物扑过去,顺手把罐子抛给祁泽,大声喊道,“祁,求你帮我报仇!” 祁泽并指一点,撤去了罐子上的禁制,与此同时,卡西欧也被怪物狠狠挠了一下,心脏差点被挖出来。所幸冯和安及时赶到,为他挡下了第二次致命攻击。罐子咕噜噜滚落在地,被禁锢数天的肉球立刻从里面爬出来,身体下方探出许多细小的触手,仿佛在随风舞动,又仿佛在嗅闻周遭的空气。 “吃了它!”祁泽指尖一点,尚在品位自由滋味的肉球便立刻朝怪物扑去。冯正与怪物搏斗,安则把卡西欧扛起来,退出战圈,交给前来接应的威廉。 他们频频向祁泽摆手,似乎在催促他快走,祁泽却静立不动,神态从容。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威廉上去拉他,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哇哇的怪叫,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被卡西欧整天抱在怀里的小怪物竟不知何时从罐子里爬出来,扑到怪物身上,细小的触手像蛛网,将它缠了个严严实实。 视线受阻的怪物没法展开攻击,只能停下来撕扯,粗壮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却不敢往小肉球身上戳,唯恐戳中自己。被这么一搅合,眼看快抵挡不住的冯竟然顺利脱身,往后急退。 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在关键时刻,这只肉球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作用。但这还没完,它细嫩的触手被扯断后竟然变成一只只更小的肉球,动作奇快地往怪物的眼耳口鼻里钻。坚韧的皮肤它们暂且扎不破,无孔不入的本事却与生俱来,几乎立刻把怪物的腹腔掏空,只留下一层表皮。 上一秒还怒吼连连的怪物,下一秒却静立不动了,缠绕住它的肉球跳下地面,用触手悉悉索索地抚摸它尾端的骨刺,把里面的毒液吸食干净。 “发,发生什么事了?”威廉结结巴巴开口。 “我去看看。”冯正准备走过去,却见怪物从头部开始干瘪、萎缩、塌陷,短短半分钟就变成了一堆绵软的皮囊。那皮囊上上下下一阵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 “这怪物又,又变异了吗?”威廉面如死灰。 抱着怪物尾巴的肉球却迅速爬过去,浑身的触手都在抖动,似乎正遭受莫大的威胁。那皮囊终于被扒开一个洞,一只体积更大的肉球从里面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朝自己的同类咬去。两只肉球立即缠斗在一起,在地上扑腾来扑腾去,最终扑腾成一个整体,懒洋洋地爬到祁泽身边,伸出一根触手指了指罐子,又指了指卡西欧。 祁泽对它的表现很满意,捡起罐子滴入鲜血,再把膨胀数倍的肉球塞进去,交给卡西欧,“它喜欢你抱着它。” 卡西欧受了重伤,连胳膊都抬不起,却还是反射性地接过罐子,梦游一般说道,“祁,你说对了,小肉球真的救了我的命!” 冯、安、威廉早已跑到那头怪物身边,用一根钢管把空荡荡的皮囊挑起来,摇晃了两下。除了骨尾和两只尖角,这头怪物根本没有一点重量,它腹腔里的器官竟被那只肉球吃得一干二净。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威廉惊叹道!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威胁!你看见了吗安?那只肉球完全无法灭杀,它会分裂再自行吞并,它的生长速度很快,进化速度更快,它的杀欲和食欲远远比这种感染者更强烈!如果它在这颗星球上泛滥,终将成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冯毕竟是军人,思虑的比普通人更深远。 他能想到的,卡西欧自然也可以,但照顾了肉球那么久,又刚好被它救了一命,他无论如何也难以产生厌恶的感觉,哪怕一开始对肉球的外形有些抗拒,也在时时刻刻地投喂中变成了习惯和顺眼。 “祁,如果把肉球拿去生物中心进行鉴定,它一定会被评为黑眼星系最具威胁的物种,没有之一。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清楚吧?”他看了看用小触手揉肚子的肉球,脸上满是苦笑。 “我自然清楚,你不用担心我制不住它。”祁泽摆手道,“走吧,找个地方给你疗伤。” 听见两人对话的威廉不免打了个寒颤。他无法想象这些肉球遍地横行、吞噬一切活物的场景,那可比感染者恐怖多了。冯和安慢慢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们目前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毫无疑问,这只肉球的危险级别远远高于感染者,却又不能随便把它扔掉。那只会让它彻底失去控制,从而引发更大的灾难。 要灭杀这种能无限分裂的肉球,可比灭杀感染者难多了。 “走吧,继续上路。”最终,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卡西欧和祁泽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戒备和敬畏。这两人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来历很不寻常。 安和威廉在路边找到一辆飞车,正在想办法解锁操控系统。 “冯,带上我们!”莉莉、艾伦、桑切斯从藏身处跑出来。他们发现身后的动静不对,回头一看却见那只怪物被肉球缠住了,于是躲在一辆飞车里查看情况,边看边破译驾驶程序。如果肉球得胜,他们就留下;如果肉球失败,他们就乘坐飞车离开,打得一手好主意。 “把我推过去的人是你吧?你哪儿来的自信我们会带你走?”卡西欧冷笑道。 “你被感染者抓伤了,我可以救你!如果没有我,你也会变成怪物!”莉莉有恃无恐。 满脸厌恶的冯顿时犹豫起来,祁泽却摆手道,“别管他们。” “可是卡卡的伤……”卡西欧化名卡卡。 “肉球能治。”祁泽率先登上了安和威廉开来的飞车。卡西欧对祁泽早已产生了盲目信任,想也不想就抱着罐子跟上。冯虽然略带疑虑,却也没提出反对。他早就烦透了莉莉等人,这一次更是看清了他们恶毒的嘴脸。关键时刻能把队友推出去当炮灰,带上他们与带上定时炸.弹有何区别? “等等我们!冯,冯!”莉莉焦急地追上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车越去越远。若是早知道那小怪物能对付感染者,她说什么也不会丢下几人跑掉,更不会频频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小怪物丑陋的相貌。 “他们怎么走了?你可是治愈系异能者啊,而且卡卡还受了重伤。”艾伦大感意外。 “这还用说,肯定是想故意给我个教训,让我低头认错呢!”莉莉催促道,“桑切斯,动作快点,我们必须追上他们。看见了吗?刚才那个感染者已进化到五级了,连3S级的体术者都无法应对,但那只小怪物却把它吃成了空壳。有小怪物在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你刚才……”桑切斯欲言又止。 “我只是慌乱中出了错,又不是故意的。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不需要治疗。卡卡在跟我赌气,我待会儿向他道个歉就没事了。我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所以他们绝不敢真的丢弃我。”莉莉信心满满地说道。 艾伦和桑切斯也认为这番话很有道理。冯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哪里舍得驱逐一名治愈系异能者,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更何况卡卡的情况十分危急,再不治疗,一个小时后就会变成怪物。 说话间,桑切斯终于解开驾驶程序并发动了引擎,三人连忙追上去。 夜晚的感染者比白天更活跃,冯自然不会选择连夜上路。他把飞车停在一栋别墅的顶楼,正准备下去探探路,却见莉莉等人追了上来。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威廉低咒一句。 “嘿,你们快离开!”安跳下车驱赶。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们能住,我们自然也能住。”艾伦露出无赖的嘴脸。 冯打开后排座的车门,把重伤的卡西欧扶出来。他看都懒得看那三个人,更别提与他们交涉。既然想住那便住吧,他绝不会再去保护他们。 祁泽解开瓮口的禁制,吩咐道,“下去清清场子。” 肉球立刻爬出来,顺着卡西欧的大长腿滑到地面,胖乎乎的身子底下探出许多触手,悉悉索索挪到楼梯间,其中一根触手缠住楼梯扶手,慢慢往下层垂落,乍一看很像一只巨大的蜘蛛。 “它很听你的话。”冯略微感到安心。如果这种怪物能被驯化,那是再好不过的。 莉莉走到卡西欧身边,本想道个歉,再帮他治疗伤口,却听见楼下传来乒呤乓啷一阵闷响。众人立即屏住呼吸藏进角落,免得遭遇危险。大约五分钟后,楼下终于恢复安静,又过了小片刻,一根细小的触手缓缓从楼梯间升上来,冲祁泽和卡西欧勾了勾。 “下去吧。”祁泽率先迈步,卡西欧立即跟上。冯接连几次提出要帮他抱那个大罐子,都被他拒绝了。 “不不不,我真的拿得动。”卡西欧其实快昏过去了,但他依然不敢放开罐子。这可是肉球的窝,抱着肉球就等于抱着安全感,他才不会放手呢! 一行人沿着楼梯走下去,不断看见瘫成一坨的空皮囊,下到客厅时数了数,竟然多达七个,而且其中两个竟然是五级的进化者。如果不是肉球,他们可能早就死了。 “你们发现了吗?越靠近安全基地,感染者就越多,接下来的路程只会更危险。”冯摇头苦笑。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基地?待在废弃的城市里不是更安全吗?”安不解道。 “安全基地外围有防护膜,能阻挡感染者,那里有更多的物资和土地,可以自给自足。把你送过去,下半辈子我都不用再为你担心,只是生活会闭塞一点,有可能终身都无法踏出防护膜一步。不过这也没什么,你本来就是宅男。”冯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莉莉等人露出向往的表情。不用想他们也知道,要突破感染者地重重围堵进入安全基地有多么困难。但现在好了,他们有肉球!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吃掉七只怪物的肉球从厨房挤了出来。没错,是挤,而不是爬。现在的它体积又比先前膨胀数倍,与其说是一只肉球,不如说是一座肉山。感伤中的冯和安看见它时表情都空白了一瞬,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上。 威廉吓得倒退几步,骇然道,“我的天啊!它,它,它为什么长得这么快!” 肉球挪到祁泽身边,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然后朝卡西欧手里的罐子爬去。卡西欧连连摆手,似乎想祈求它别压扁自己,却惊讶地发现它竟然爬进去了,完完全全,而且罐子始终是原来的重量,并未增加分毫。 “这是什么原理?祁,你看见了吗,祁?”卡西欧的三观正慢慢崩塌。 莉莉等人也吓得直打哆嗦。他们隐约感觉到,这只小怪物,不,大怪物,是比感染者更恐怖的存在。 “大惊小怪什么?”祁泽走到院外布阵。 卡西欧见他有些不耐烦,立马闭上了嘴,安静片刻后把手伸进罐子里,撩起肉球的一根触手,诚挚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我管你叫球球怎么样?” 缩回原来大小的肉球叽里咕噜一阵叫唤,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卡西欧习惯性地把手贴合在罐子上,开始输入黑暗元素,却在下一秒痛得惨叫起来。他体表浮出一条条青筋,瞳孔有扩大的迹象,胸部的几道抓痕流出黑色脓血,而且正在溃烂。 冯连忙上前去夺他的大罐子,焦急道,“伤成这样你还抱着它干嘛?快把罐子放下,我帮你看看伤势。” “不,谁也别想抢走我的球球。”卡西欧害怕极了,怕死,更怕变成感染者,所以说什么也不会离开自己的保护神。 “冯你让开,我帮他治疗。”莉莉主动开口。 “不,你给我滚开!”卡西欧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她,然后扯开嗓子喊道,“祁,祁,你的诱饵快死了!” 诱饵是什么意思?众人正兀自猜测,却见祁泽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扶额道,“你还能叫得更大声一点吗?我真想脱掉你的裤子,看看你究竟是爷们儿还是娘们儿。”话音未落,罐子里便伸出一只扁平状的触手盖住卡西欧的伤口,把脓血和毒素吸收干净,然后分泌了许多具有再生功能的黏液。 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短短几秒钟后,卡西欧的胸膛便光滑如初,连一道粉色的疤痕都没留。 这只小怪物的能力再一次让众人目瞪口呆,也让莉莉惨白了脸色。如果换成她自己,光是逼出卡西欧体内的毒素都得花好几天工夫,更别提彻底治愈。难怪祁从头至尾都没给过她一个正眼,原来他根本就用不上她。究竟谁是累赘,谁是废物?答案已不言自明。 完了!这两个字不约而同地浮现在莉莉、艾伦、桑切斯的脑海。他们已经把卡西欧和祁泽得罪死了,又没有分毫利用价值,这些人会愿意带上他们才怪!就算他们死皮赖脸地跟着,遇见感染者时这些人不愿出手相救,前面也只有死路一条。 “卡卡对不起!我错了!我当时太慌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莉莉梨花带雨地哭起来。艾伦和桑切斯露出极度难堪的表情。比起莉莉,他们现在更想跟着祁和卡卡,但事情好像一开始就办砸了。 卡西欧自动过滤了莉莉的声音,抱着大罐子欢喜地赞叹道,“球球,你太棒了!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你饿了吗?我把所有的异能都喂给你!”边说边源源不断地往罐子里输入黑暗元素。 肉球吱吱哇哇地叫了两声,似乎很满意。祁泽看着它,不知不觉便想起严君禹,担忧、焦虑、恐惧等神色一一在眼底闪现。 冯这才发现卡卡是黑暗系异能者,也很快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他走到祁泽身边说道,“这种生物叫什么?它可以再生、分裂、融合、吞噬、治愈、进化,它简直没有弱点!你如果无法完全驯化它,后果会非常严重。” 祁泽收敛情绪,漫不经心地道,“这种事无需你操心。就贵国目前的状况而言,多一只怪物不多,少一只怪物不少。” 冯,“……” 卡西欧并未发言,只默默抱紧自己的保护神。安和威廉十分乖觉,出门转了一圈,为球球捡回来许多感染者的残肢断臂,讨好道,“祁,我们也帮你养小怪物吧。这些东西如果不够吃,待会儿我们再出去捡。” 祁泽领受了二人的好意,脸色不由和缓下来。冯踌躇片刻,也出门去为球球搜集食物。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的安危全靠球球保护,还是得伺候好它。 每当祁泽用感染者的残尸喂养肉球时,莉莉都会站出来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大骂他变.态、恶魔、神经病等等。但现在,她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人躲进厨房,懊悔得无以复加。 第92章 在别墅休息一晚后, 一行人继续出发。没人想要叫上莉莉、艾伦和桑切斯,但他们非常狡猾, 就睡在顶层的楼梯间里, 谁要是想出去,必须从他们身上跨过。 “出发了吗?”惊悸难平的莉莉整晚都没睡踏实。 “是啊,出发了。”冯语气冷淡,“去安全基地的路只有一条, 你们要跟着我并不会阻拦。但我必须声明一点:你、艾伦、桑切斯, 已经不是我们队伍的成员,我们没有义务保护你们。路上无论遇见多少危险, 你们必须自己解决,无法解决的那就只有认命。” “不, 你不能这么干!”莉莉尖叫起来,“冯你忘了吗?你是一名军人,你奉命出来寻找幸存者, 并把他们带回基地!” 冯脚步一顿, 似乎想同她分辨几句, 祁泽却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跟她废什么话?快开车。” “是。”冯不知不觉便听从了少年的指令, 跑去发动飞车。 眼见五人扬长而去, 莉莉这才蹲下身痛哭起来。原本一直围着她转的艾伦和桑切斯连话都懒得跟她说,直接将她拽上车,紧跟过去。他们知道冯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嘴上说不管, 实则最见不得别人遇见困难。路上如果遭遇感染者,冯一定会帮忙,就算不帮,他们想办法把感染者引到他那边也是一样的,反正祁圈养的小怪物只吃感染者,他们也算帮他免费寻找食物了。 离行政区最近的安全基地建立在一片平原上,由一层牢固的防护膜隔离起来,四周建有密集的炮台,可以轰杀前来攻城的感染者。但这样做只能消灭级别较低的感染者,留下的残尸被高等感染者吞噬,只会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强大。更可怕的是,随着等级地提高,它们竟然能恢复神智,从而变得更聪明狡猾。 有智慧的怪物对付起来可不容易,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人类的生存空间只会不断压缩。更何况支撑一个巨大的防护膜每天需要耗费几吨重的高纯度能量石,在能源星也遭到怪物侵袭的情况下,要弄到足够多的能源已经非常不现实。 安全基地到底能“安全”多久,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担忧,却都不敢问出口。冯心里乱得很,一会儿看看弟弟,一会儿看看卡西欧怀里的大罐子,试探道,“祁,你说这场灾难能过去吗?” “能。”祁泽闭着眼睛答道。 “你可真乐观。”不知为何,冯沉重的心情竟然轻松了一些。说话间,飞车驶入一个小镇,一头怪物从一栋废弃的建筑物里跳出来,本想跃到车顶,用爪子划开钢板,把驾驶舱里的人掏出来吃掉,却被冯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怪物跌落地面,抖了抖壮硕的身体和巨大的骨尾,然后展开隐藏在手臂下的一层翼膜,哗啦啦地扑扇。卡西欧回头看了一眼,惊骇道,“天啊,它们又进化了!它们能飞!”这下别说飞车,恐怕连飞艇都摆脱不了怪物地追杀。 “妈的!老天爷还给不给人活路?”冯狠狠咒骂。 “哥,莉莉他们被攻击了。”安回头张望。 冯下意识地减速,却听祁泽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要是想救他们,我们便分开走。我和卡西欧不需要飞车,你们随意。” 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横隔在冯心中,令他坐立难安。他看了看弟弟稚气的脸庞,咬牙道,“走,不管他们!”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他肯定会下去救援,但弟弟在这里,他不能自私地牺牲掉弟弟的性命。 “那就加速。”祁泽命令道。 冯立刻按下能源键,令引擎以最大功率轰鸣起来。那怪物刚长出蝠翼,还没学会自如飞行,勉强追了几里路便放弃了。它掉转头,发现一只同类正在攻击另一辆飞车,立刻跑上去争抢。 莉莉嘴里高喊着冯的名字,却发现那人已经飞远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想躲到艾伦和桑切斯身后,却被他们当成诱饵抛了出去。趁两头怪物扑上去撕扯她的空隙,两人按下加速键落荒而逃…… ---- 靠近安全基地的一座中型城市已变成感染者的巢穴。低等感染者受高等感染者驱使,不断向安全基地展开围攻,消耗着人类的资源和能量,它们死后留下的残骸又会变成养料,供高等感染者继续进化。 它们建立了特殊的等级制度,在街道上游荡的一般是低等感染者,住在高层建筑物里的一般是高等感染者,独自拥有一套别墅的则是王者级别的存在。它们背生双翼,头顶双角,骨尾粗壮有力并分泌着剧毒。 如果从高空俯瞰便会发现,被感染者侵占的城市正不断增多,而这些城市往往矗立在某一个安全基地的必经之路上。 一支十人组成的小队停靠在某座城市的边沿。他们不断踱步,进退维谷。 “头儿,到底进不进?”其中一人问道。 “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不进?”领头的壮汉咒骂道,“妈的,不知道哪个白痴设计的操控程序,竟然不允许飞车高空飞行。要是能直接飞过去就好了。” “高空是飞艇和飞舰的航道,飞车飞上去不是乱套了吗?”一名相貌柔美的女性安慰道,“头儿,这座城市里肯定有废弃不用的飞艇,我们进去找一找。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两个小时就能飞到目的地。” “行,出发!”壮汉挥手道。 一行人沿着低空轨道驶入城市,却在半小时后悔不当初。他们完全没想到这座城市已经完全被感染者攻占。街道上,高层建筑物里,独栋别墅区,到处都是感染者的踪迹。五辆飞车沿街逃窜,车身被感染者的利爪挠得千疮百孔,眼看就要报废了。 “妈的,你们刚才看见了吗?有几只感染者能飞!它们长出翅膀了!就算找到飞艇又有什么用?它们照样能跟上!”壮汉气急败坏地咒骂。 绝望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底蔓延,但他们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忽然,最前方的飞车撞在一头长着翅膀的感染者身上,车头凹陷,引擎爆炸,当即便掉落在街面,被低等感染者包围起来。 壮汉连忙转动方向盘,绕开那只会飞的感染者,俯冲到同伴的飞车旁边,开枪掩护。然而不等同伴从车里爬出来,那只会飞的高等感染者已跳到壮汉的车顶,将飞车硬生生踩了下去。 “快快快,快去接应头儿!”余下的三辆飞车不但没借机逃离,反而围拢过去,向那只高等感染者开枪。枪声引来更多低等感染者,却对高等感染者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它张开长达十米的蝠翼,扫落三辆飞车,猩红的双眼满是冷冽的杀意。 爆炸声响彻街头,几股浓烟冲上天空,令方圆几千里的感染者都能看见。它们像潮水一般涌过来,高等的,低等的,络绎不绝。 壮汉躲在车门后,一边开枪一边咒骂,“傻逼,老子要你们来接应吗?老子早就说好了,谁他妈掉下去谁便自求多福,别指望老子来救!你们当老子的话是放屁?” “头儿,你倒是说话算话啊?刚才你为什么要去救安妮他们?”一名队员反驳道。 “你他妈还顶嘴是吧?”壮汉气得眼睛通红,“现在好了,咱们十个人全落怪物手里了,要么变成它们肚子里的一坨屎,要么变成感染者,你们高兴了?老子倒了血霉才遇上你们这样弱智的队员。看见前面的车辆坠落,你们自己不会跑啊!” “跑什么,要死一块儿死。兄弟们,别管那些低等感染者,把所有的弹药取出来,对准那只长翅膀的感染者攻击。咱们就算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不知谁嘶喊一句,立即获得了大家的赞同,他们纷纷调转枪口或炮口,对准了那只鸟人。 鸟人的蝠翼看上去极薄,却比超合金还强韧,子弹打在上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别说弹孔,连一道浅痕都没留下。它扫落子弹,撞开粒子炮,用黑色的利爪撕扯脚下的飞车,血盆大口流着涎水,似乎饿极了。 “别打了,快关上窗户和车门。”壮汉通过对讲机说道,“没用的,普通的热武器根本对付不了它。兄弟们,咱们留在车里多吸几口空气,待会儿它要是破开钢板钻进来,咱们就吞枪,死也不做感染者去祸害同胞。大家同意吗?” “同意。”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少顷,不知谁低低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与悲恸。更多人受到感染,默默流下泪水。 壮汉眼眶红了红,却又飞快恢复正常,呵斥道,“哭个屁!老子要是有一颗中子弹,老子就塞进自己肚子里,跟这些怪物同归于尽!男儿流血不流泪,死也不怂!” 哭声立刻停止了。车窗外,无数感染者围拢过来,却碍于高等感染者的震慑,并不敢私自抓取猎物。它们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里面有杀欲,有食欲,就是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被这么多双眼睛瞪视着,莫说队员,连那壮汉都心里发毛。 长着蝠翼的高等感染者显然拥有神智,它本可以轻易破坏车身,却并未那样做,而是不紧不慢地在几辆车的车顶踱步,这辆车挠一爪,那辆车挠一爪,令人恐惧的同时更焦躁不堪。 对这些高等感染者而言,杀人不在于满足它们的食欲,更在于满足它们的乐趣。这就是有智慧和没智慧的差别,它们不会因此而变好,只会更残忍。 壮汉气得快爆炸了,指着高等感染者不停咒骂,恨不得把所有恶毒的话用在它身上。在变成怪物之前,高等感染者毕竟是科特公民,哪能听不懂国语?它张开巨大的翅膀,哗啦啦地抖动着,粗壮的由一节节骨头组成的尾巴缓缓上扬,显露出尾端的黑色骨刺。 骨刺对准壮汉眉心的位置,向前移了移,又向后缩了缩,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壮汉根本不惧怕这点威胁,依然滔滔不绝地咒骂,他的队员也加入进去,恨不得把感染者骂死。 感染者发出愤怒的尖啸,骨刺猛然扬高,双翅极力延展,正准备全力击杀这些人,却在下一秒变成一堆灰烬落在地上。壮汉和他的队员们傻眼了,再去看周围的低等感染者,却发现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此时只留下一堆黑灰。 “发,发生什么事了?它们真的被咱们骂死了?”壮汉恍惚道。 “大,大概吧?”队员们打开车门,像梦游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然后又是一声惊呼。只见十米外的街口站着一名高大男子,几根紫色藤蔓钻进他掌心消失不见。他摘下军帽,略一颔首,然后举步离开。 壮汉连忙喊道,“这位朋友请等等,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男子并不搭话,反倒越去越远。他孑然一身,没有武器,没有同伴,没有交通工具,只靠一双腿步行,但他的背影既从容又优雅,仿佛置身于自己的后花园,而不是末日街头。 壮汉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目送他离开,然后招呼队员,“再去找几辆飞车,刚才的爆炸声肯定会把附近的感染者引过来,我们得马上走。”但接下来的旅程却让他们大开眼界。原本被感染者攻陷的城市,不知为何出现很多死亡地带,这些地带没有任何活物,只有满地灰烬,沿着灰烬铺设的道路前行,总能顺利抵达下一个拐点。 “太可怕了!那位木系异能者到底多少级?他一个人几乎灭杀了半座城市的感染者。”一名队员看着满是黑灰的街道感叹。 “这有什么可怕的?要我说,这简直棒极了!”壮汉很久没这么轻松了,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笑容,“据我估计,那位高手至少是5S级的木系异能者。如果我们国家能多出几位这样的高手,总有一天能消灭那些怪物。华夏帝国当年就是靠强大的异能者战胜了丧尸,我们科特帝国也一样。” “5S级,天啊!我简直无法想象!”一名队员睁大眼睛喊道。 “看看外面的灰烬你就可以想象了。一瞬间灭杀整个街区的感染者,这就是5S级异能者的实力。不,或许他根本就没用尽全力。我们坐车都这么狼狈,他却是步行,而且从路线上看,似乎已经抵达了安全基地,又倒退回来。你看,他几乎在每一条主街上游荡了一圈,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壮汉分析道。 “头儿,我们能不能跟着他?我觉得待在他身边比进入基地更安全。”年龄最小的队员希冀道。 “得了,快别做这种白日梦。高手的脾气都不好,把他惹毛了可比遇见感染者更危险。我刚才有注意到他的长相和穿着,他应该是华夏人。咱们科特帝国刚发兵包围华夏,你这么快就忘了?”壮汉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我没忘。事实证明那场战争是错误的,有消息称这种病毒是穆燃从第二文明带来的,并恶意在黑眼星系传播。他是一个种族灭绝主义者,他才是最邪恶的人!我们应该帮助华夏剿灭他,而不是成为他手里的刀。” 这句话令所有人陷入沉默。壮汉来自于军方,消息比普通人灵通,早就从情报部门得到确认。这种病毒的确是穆燃恶意传播的,若不是自顾不暇,科特帝国早就派兵去攻打穆燃建立在陨石带的基地了。 但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没有哪个国家能逃脱。 “如果穆燃站在我眼前,我会把他撕成碎片,就像感染者撕碎我的同胞那样!”过了大约五分钟,壮汉才哑声开口。其余人露出悲愤的表情。 一行人顺着铺满灰烬的道路走,不知不觉便出了城,由于过程太顺利,抵达下一个城市时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飞艇忘了找! “妈的,老子怎么这么笨!”壮汉懊恼地拍打方向盘。队员们连忙安慰他,“头儿别慌,那位高手应该扫荡过这座城市。咱们进去之后什么都不找,先找满是黑灰的街面。” “对对对,沿着这种街面走,危险系数不大。”有人附和道。 “那就先找街面,再找飞艇。”壮汉无可奈何,只能这么办。但他们显然忘了,高手毕竟是步行,而且在找人,离开这座城市已经好几天,原本被他清空的街道很快被别的地区的感染者占据,危险系数不降反升。 于是半个小时后,这群人再次被堵在一个死胡同里,车顶上依然站着高等感染者,这次却不是一头,而是一公一母的两头。炮弹早在上一座城市就用光了,刀具也不顶事,壮汉和队员们只能躲在车内,继续扯开喉咙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把两头高等感染者的生.殖器官“照顾”了无数遍。 女性感染者脾气比较暴烈,指甲狠狠插.入车顶,把钢板划开,壮汉连忙喊道,“弟兄们,别忘了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话落举起枪管,塞进喉咙里。 但他尚未扣下扳机,两根绳索忽然甩过来,套住两头高等感染者的脖颈,将它们飞快拖走。与此同时,许多细小的,有如跳蚤一样的东西钻入低等感染者的眼耳口鼻,令它们尖啸着满地打滚。 壮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里还塞着枪管,模样要多傻有多傻。若非身旁的队员拍了他一把,说不定他会惊讶地扣下扳机,把自己送上天堂。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我们又把这些怪物骂死了?”他吐出枪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当然,他十分清楚这些怪物是骂不死的,这次肯定又有人救了他们。 但事实证明这个猜测错得有多离谱。救下他们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更可怕的怪物。两头高等感染者不知被绳索拽到哪儿去了,但被它们召唤过来的低等感染者正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一个个干瘪的皮囊。少顷,这些皮囊开始颤动,一团团篮球大小的肉块从里面钻出来,吱吱哇哇地缠斗在一起。 地面被它们扑腾得到处都是灰尘,原本想下车探明情况的壮汉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扑腾着,扑腾着,数千肉球竟合为一体,高度足有三四米,身子底下探出许多触手,用力鞭打着街道,留下一条条沟痕。 “这种怪物从哪儿来的?”壮汉焦虑道,“感染者已经够可怕了,为什么又会出现这种怪物!老天爷要灭了我们科特帝国吗?”毫无疑问,这种肉球以感染者为食,它处于整个黑眼星系食物链的最顶层。它的出现预示着更大的灾难即将发生。 “头儿,又,又来一只!”年纪最小的少年扑进壮汉怀里瑟瑟发抖。 只见更大、更壮、更肥硕的一只肉球正艰难地挤进巷口,用触手缠绕原先那只肉球。两坨肉球张开血盆大口啃咬着对方,把触手扎入对方体内,拼命吮吸。但令人绝望的是,它们非但没因为自相残杀而消亡,反倒融为更大的一坨肉山,把整个巷道填得满满当当。它撩开脸上层叠的肥肉,露出小小的黑眼珠,盯着车里的人看个不停。 它卷起一辆车摇晃,似乎想把里面的人倒出来,壮汉被摇得头晕眼花、口吐白沫。当他以为自己会死于脑震荡时,一道清朗的嗓音传来,“球球,放了他们。我们该走了。” 大肉山扔掉飞车,左右晃动着身体,以极慢的速度往巷口退去,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退出两三米,不免有点着急。它吱吱哇哇叫了一阵,然后开始用触手团巴自己的肥肉,团巴一坨往外扔,团巴一坨往外扔,很快就强行瘦身成功,滴溜溜地转了出去。被它四处乱扔的肥肉落地之后立刻变成小肉球,朝它疯狂扑过去,转瞬便与它融为一体。 一名身材纤长的少年走在它身边,宠溺道,“下次别往窄小的地方钻,会被卡住。” 肉山和少年慢慢走远,壮汉这才捡起下巴,焦急呼唤,“你们等等!” 第93章 自从肉球产生灵智后, 祁泽便放任它四处狩猎。吃惯了感染者那样的“绝世美味”,普通人在肉球眼里一点儿诱惑力都没有, 所以祁泽并不担心它四处滥杀, 闯下大祸。这些天,肉球着实救下很多人,这支小队不是第一例,也不是最后一例。 他对壮汉的挽留恍若未闻, 与肉球不紧不慢地走开。壮汉冲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谢谢, 末了小声嘀咕道,“先是被一位5S级的植物系异能者救了, 后又被一位高阶驯兽师救了,老子走的什么狗屎运?” 祁泽脚步一顿, 立刻回头,“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植物系异能者?” 壮汉愣了愣,躲在他身后的一名少年探出半个脑袋, 解释道, “我们在G城遇见一位5S级的植物系异能者, 他能操控藤蔓把感染者搅成灰烬。他好像是华夏人, 穿着一套黑色军装, 长得很英俊。” 藤蔓、华夏人, 只这两个特征就足够说明那位异能者是谁。祁泽阴沉了很多天的眸子终于放射出亮光。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盒营养剂,扔给少年,慎重道,“多谢,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但他话音刚落,肉球竟然发起抖来,触手在空中舞动抓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它想跑,却舍不得丢下主人,只能叽叽呱呱地乱叫一通,仿佛在发出警告。 祁泽立刻抽.出黑色长刀,戒备地环视四周。壮汉和他的队员们也都端起枪炮对准各个方位。许许多多紫色藤蔓沿着巷道两旁的建筑物攀爬上来,刀刃一般的叶片放射出寒光,顶端的紫红色花朵慢慢盛开,露出长满利齿的花瓣,黑色毒液顺着花蕊流淌下来,把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凹洞。 原本光线充足的巷子,现在已昏暗一片,周围处处都是杀机,比被感染者包围更凶险万倍。壮汉等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肉球焦躁地甩动着触手,想带上主人跑路,却被不断晃动的叶片赶了回来。 祁泽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笃定道,“严君禹?” “小泽?”严君禹站在一片宽阔的树叶上,上下打量面目全非的少年,然后闪身来到少年跟前,把他紧紧抱住,干涩了很多天的眼眶这才浮上一层泪意。 “你找我多久了?一号呢?”祁泽轻轻拍抚他脊背。 “找了很多天,之前去了基地,没发现你。”严君禹垂眸凝视少年,哑声道,“一号在后面,很快就过来。它飞得没我快。” “飞得比一号还快,看来你又进化了。”祁泽稍稍退开,认真打量他,却被他含住嘴唇,用力吮吸。被他操控的藤蔓哗啦啦地抖动起来,钢刀一般的叶片变得柔软鲜嫩、沁出毒液的花朵变得馥郁芬芳,连长满倒刺的茎秆都光滑圆润,十足可爱。上一秒还宛若地狱的巷道,下一秒却变成了童话中的植物王国,金色阳光从快速挪开的叶片中洒落,留下斑驳的彩痕。 壮汉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暗赞叹道:高手就是高手,耍起浪漫来真是不同凡响啊! 肉球见这位同类并不打算吞噬自己,着实松了一口气,又见他竟然想吃掉主人,不免愤怒起来。它伸展触手,啪啪啪地拍打同类脚边的地面,虽不敢直接攻击,却也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 严君禹意犹未尽地放开少年,然后望着他笑了。祁泽脸颊微微一红,也跟着笑起来。两人像傻子一样,怎么凝视彼此都觉不够。 “咳咳,你们好啊!”壮汉被肉球狠拍了一下,不得不主动搭讪,“上次被这位将军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道谢呢!”这次离得近,他自然看清了严君禹的军衔。 “不用谢。基地已经被感染者包围了,我建议你们过一两个月再去。”严君禹握住祁泽的手,提点道,“这附近的城市全都成了感染者的巢穴,你们如果留在最先爆发病毒的行政一区反而是最安全的,那里的感染者全都追着军队和迁徙人口跑了,房屋几乎空置。” “看样子你跑了很多地方?”祁泽有些心疼。 “只要能找到你,跑再多地方都无所谓。”严君禹摸摸少年细嫩的脸颊,又低头吻了吻他水润的嘴唇,这才把遮天蔽日的藤蔓收起来。瑟瑟发抖的肉球立刻跑到主人身边,用触手指指严君禹,又指指自己,叽里呱啦一通乱叫。 “我知道他和你是同类,我没被他的外表欺骗。不,我不能帮助你吃掉他,你别做梦了,好好狩猎去吧,乖。”祁泽摸摸肉球胖乎乎的脑袋。肉球哼哼唧唧一阵,见祁泽总不搭理自己,这才死心了。 严君禹忍俊不禁地道,“你们能正常交流?” “嗯,它叫球球,我的本命蛊。”祁泽笑着补充,“每次看见它我都会想起你,它跟你一样可爱。” 严君禹,“……谢谢夸奖。它很聪明。但我记得这种虫兽的智商都不高?”长到巡航母舰那样的大小才产生灵智,可见这种虫兽本身是没有智慧的,或者说智慧程度太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它最大的特点是吃什么补什么,吃多了智商高的感染者,自然就变聪明了。你也趁机多吞噬一些感染者,没准儿可以拥有灭魔体。”乾元大陆也曾出现过灭魔体修士,那人自激发潜能后便诸邪不侵、万法不灭,从筑基期修炼到大乘期只花了短短两百年,飞升之路异常顺利,连劫雷都拿他毫无办法。 虽说融合之体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体质,但到底比不上灭魔体令人眼馋。祁泽只恨自己没有球球那样超强的基因复制能力,否则早就抱住感染者啃了。 严君禹自然也知道灭魔体的好处,抱住少年又是一番热吻。两人边走边聊,壮汉不敢打扰他们,只好招呼队员默默跟上。既然基地被感染者包围了,他们无处可去,那便只有厚着脸皮赖上这两位高手。所幸二人久别重逢,又是情侣关系,心情大好之下应该不会怪罪。 走到集合地点,壮汉不禁露出惊喜的表情。 “冯!” “雷欧!” “我的天啊!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眼眶红透。其余几人站在一旁擦泪。 只要不妨碍自己,祁泽并不介意队伍里多几个人。他让肉球出去狩猎,然后把卡西欧叫进车里谈话。严君禹这张脸对科特帝国三皇子而言并不算陌生,有他从旁佐证,穆飞星死而复活的事也就不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了。但即便如此,卡西欧依然花了十几分钟来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情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敌人要么死了,要么实力太高,卡西欧根本想不出破局的方法。 “先壮大实力,然后杀了那名空间系异能者。”祁泽果断道。 “为什么不先杀了库伦博士?他被严将军打成重伤,手里还握有解药,应该先杀了他才对。”卡西欧分辨道。 “不,库伦博士不用我们亲手对付,那名空间系异能者才是最大的隐患。除掉他,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祁泽摇头,末了握住严君禹手腕,愧疚道,“对不起,库伦博士之所以派人抓你,都是我造成的。” 他没解释具体原因,但严君禹却知道他不是在模糊责任,而是不想让卡西欧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无论在哪里,这四个字都属于禁忌中的禁忌,足够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黑眼星系为什么会爆发末日灾难?便是“死而复生”引起的。 “你不能这样想。别人的野心与你有什么关系?”严君禹把少年抱进怀里,轻轻摩挲他脑后的软发,安慰道,“只要能得知你的消息,任何办法我都愿意去尝试。如果不是我故意顺从,那人绝不可能轻易把我抓走。你别胡思乱想。” 祁泽依然觉得愧疚,把脑袋埋在严君禹肩窝轻轻蹭了蹭。两人拥抱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却觉得安心极了,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彻底放松。 卡西欧打开车门悄悄退了出去,眼里全是羡慕。能在危难中找到一位不离不弃的伴侣着实是一种幸运;更幸运的是,这两人都如此强大。 确定彼此平安无恙,祁泽退出严君禹的怀抱,说道,“因为你没来,所以有些计划我一直没敢启动。” “什么计划?” “清怪计划。” “听上去很不错。”严君禹低笑起来。 ---- 华夏帝国临时指挥部。 严老爷子最近真是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孙子和祁泽盼回来,眨眼间这两人又一起失踪了,留下一个烂摊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仅仅是天枢和鬼面蛛的修理问题,他倒不至于如此慌乱,但穆飞星竟然从二等位面找来一个邪恶的医学家,在黑眼星系散播病毒! 帝国是养育他的故土,他却一点儿旧情也不念,几乎在所有宜居星球投放了感染者,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灾难。一座又一座城市沦为死域,这比战争更为可怕。 “元帅,前方传来战报,Y城和B城已经被感染者攻陷,请求军部派遣陆战队和机甲部队前去支援。”一名通讯官走进仓库,快速说道。 “让他们等等,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可以派遣了。”严老爷子无奈摆手。 严中逵站在巨大的鬼面蛛跟前,迟疑道,“父亲,我能不能走进这些由晶粉组成的图案里去?我觉得这头蜘蛛好像活了,我看见它的口器动了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这头鬼面蛛的体积比原先增大一倍,腹部的绒毛色彩斑斓、繁杂有序,构成一张既狰狞又栩栩如生的鬼面。每当严中逵注视鬼面的时候,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生怕它会忽然脱离蜘蛛的身体,张开大嘴朝自己扑过来。 严老元帅断然拒绝,“别动小泽的东西。他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碰触外面的阵法。” “这分明是一只昆虫,怎么会是机甲呢?”严中逵绕着鬼面蛛打转。 恰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跑进来,大喊道,“元帅,严大师,快随我们离开!有五只高等感染者冲进来了,还有数十万低等感染者跟在它们后面,指挥部快要被包围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严老元帅大感震惊。 “那五只高等感染者都拥有异能,一个是雷系,一个是金系,一个是火系,一个是风系,还有一个是土系,既擅长远攻近战,又擅长攻城,指挥部的高墙已经被它们联手拆了,根本守不住!”士兵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催促道,“快走吧元帅,飞舰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升空。” “可是鬼面蛛该怎么办?”严中逵用空间钮收起天枢,却无论如何收不起鬼面蛛。 “把仓库吊起来装箱。”严老爷子果断下令。 “来不及了元帅!吊起仓库要先松开地基,测量重量,准备钢索,计算体积,真的来不及了!”通讯官立刻阻拦。 “那就把蜘蛛单独运上飞舰。”严老爷子立刻命人把运输车开过来,但车上的起重机却被一层牢固的防护膜阻挡,怎么都探不进阵法里面去。用各种运输工具试了几遍,老爷子不得不放弃,“竟然真的带不走!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把它扔在这里?” “反正它是死物,留给感染者也无妨。等它们离开后我们再回来拿。”通讯官上前拽住严老爷子的手臂,冲严中逵打眼色,严中逵心下一横,握住老爷子另一只胳膊,将他推上了飞舰。 飞舰缓缓升空,巨大的喷射器吐出强劲的气浪,把底下的感染者冲得东倒西歪。但五只高等感染者却站得十分稳当,并举起手向飞舰发射了几个远程攻击。严老爷子站在窗前,看着被攻陷的指挥部,长长叹了一口气。 众多要员陪站一旁,脸上满是哀恸之色。指挥部被攻陷,何尝不是帝国被攻陷的象征。他们谁也没提出即刻飞离现场的要求,而是凝望脚下的建筑物,久久舍不得移开目光。 五只高等感染者很快就放弃攻击飞舰,转而在地面搜寻活物。它们率领低等感染者在指挥部里横冲直撞,见门便入,见窗便砸,巨大的仓库成为它们的首要目标。它们从宽阔的大门涌入,一群一群,密密麻麻,挤挤挨挨。 严老爷子看得眼角直抽,痛惜道,“这么多感染者,不知道仓库里的鬼面蛛被它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对不起小泽,这可是他的传家.宝啊!” 仓库里,祁泽布下的聚魔阵并不因为闯入者的打扰而失效,浓郁的魔气吸引着感染者,令它们前仆后继地扑去。起重机无论如何都探不进的法阵,此时却向这些异种敞开了中门。 鬼面蛛原本就被聚魔阵蕴养出一丝灵性,被魔物一冲,立时便苏醒过来。大补之物源源不断地送进口中,怎能不用?它抖动腹部,吐出银丝,把仓库铺天盖地地包裹起来。管你高等感染者也好,低等感染者也罢,均逃不出粘稠蛛丝的禁锢,越是挣扎越是紧缩,短短片刻已控制全场。 它像丰收的渔夫,把网里的小鱼拖到自己嘴边,也不注射毒液,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吞下去。咕噜咕噜,它吞得又快又急,片刻功夫竟已把满满当当的仓库吃得一干二净。不够不够,这点食物哪够塞牙缝的?它喷出一股强劲的蛛丝,撞翻对面的墙壁,黏住过路的感染者,继续大吃特吃。 严老爷子正准备命令飞舰离开,却见仓库的墙壁轰然倒塌,一股股银丝从里面喷出来,把来来往往的感染者拽入仓库,拽了一批又一批,短短几分钟竟拽了数千只,令倒塌墙壁的外围出现一片空白地带。 “那是什么?”严老爷子睁大眼睛。 严中逵调整眼镜的焦距,迟疑道,“那好像是……蛛丝?” “等等,先别走!”严老爷子脸色突变。 底下,蛛丝还在一股一股地往外喷,渐渐的,再没有感染者敢靠近这片区域。喷了数分钟都毫无所获后,仓库里的不明生物似乎停歇了。严中逵放开呼吸,哑声道,“老爷子,我们下去看看!”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仓库里传来,紧接着,用超合金焊接而成的屋顶被几根粗壮的,长满绒毛的节肢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一只花花绿绿的蜘蛛从里面爬出来,哗啦啦地抖动硕大的腹部,令那张鬼面显出各种狰狞的表情。 它沿着屋顶爬到地面,不断喷出蛛丝将四处跑动的感染者黏住。片刻功夫,整个指挥部便成了它的巢穴,到处是蛛丝裹成的圆球,每一个圆球里至少粘着数千感染者。得到足够多的魔气冲破禁制后,它不再狼吞虎咽地进食,而是把毒液注入圆球,令猎物化成鲜美浓稠的汁液,留下慢慢吮吸。 严老爷子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真不知道这头鬼面蛛的复活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走了!先看看情况。”他命令飞舰原地悬浮。 就这样,舰队在指挥部上空停留了三四天。那头鬼面蛛只对感染者有兴趣,而且食量奇大,哪怕吃得再慢也在一天之内消灭了五只高等感染者好不容易召唤过来的“大军”。它开始转战他处,哪里有感染者便往哪里去,一路走一路吃,留下一条白丝铺成的道路。被它吃空的地区若涌来别的感染者,也会被这些白丝黏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 严老爷子见状,立刻向地面的幸存者发出通知,让他们避开这头蜘蛛和白丝。 幸运的是,这头鬼面蛛对人类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它偶尔也会黏错目标,嗅闻之后便吐出唾液,把蛛丝溶解掉,放他们离开。时间一久,还未离开这颗星球的幸存者们便传出一条流言,说军方驯养了一头蜘蛛专门吞吃感染者,大家遇见它不用害怕,绕开走就行。而且居住在它留下大量白丝的地方,反而比移居别的星球或前往基地更安全。 严老爷子改乘飞车,沿途跟踪鬼面蛛,心里既安慰又忧虑。安慰的是:照这头蜘蛛的进食速度,它终将吃光这颗星球的感染者;忧虑的是:它现在对人类不感兴趣,那以后呢? 但谁也体会不到严老爷子的心情。幸存者们或在鬼面蛛停留过的地方定居下来,把那些银丝当成安全屏障,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或组建车队,跟随它四处游走。他们把它当成了救世主、保护神、甚至于一种信仰。听过这头蜘蛛的传说,却从未被它眷顾的幸存者们每天都会跪在它的雕像前,祈求神灵的庇佑。 有的幸存者会把鬼面蛛当成一种图腾,纹在自己身上,那带给他们无穷无尽的勇气,也带给他们光明美好的希望。有人想把地上的蛛丝割下来,带着防身,却发现无论是火烧、刀砍、电击、冰冻……皆无法令其损坏分毫。它仿佛来自于另一个空间的造物,柔软却强韧,美丽却致命,唯有蜘蛛的唾液能令它消融。 有了这些银丝,低等感染者总会被黏住,而隐藏在附近的幸存者就会扛起粒子炮或脉冲炮,将它们轰成渣。高等感染者由于魔气充沛的原因,总会第一时间引来这头蜘蛛。它的进食习惯对感染者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因为它喜欢把好吃的放在前面享用,难吃的留在后面。于是每一个地区的高等感染者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它屠杀殆尽,低等感染者则被它裹成球,注入毒液,融化成汁水,留在原地。 想起来的时候,它会返回原地吮吸,没想起来的时候,白球就成为了当地的一道风景。原本十分艰难的生存环境,由于这头蜘蛛的存在竟变得安逸起来。它留下的巨大白球成了每一个地区的标志性建筑,令当地人引以为傲。 第94章 摩兹堡是科特帝国最大的一座幸存者基地, 人口多达数百万。这里拥有最完善的基础设施和最严密的防护手段,还拥有屯田、工厂和粮食, 只要进入这里, 就能过上以往那般平安顺遂的生活。 毫不夸张地说,摩兹堡是科特帝国最后一块净土,但要顺利抵达,却必须穿越一片地狱。在摩兹堡安全基地的外围, 无数感染者正徘徊不去, 它们盯着镇守墙头的士兵就像盯着一块块肥肉,那饥肠辘辘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自从基地建立后, 只有出去的车辆,从来没见过回来的车辆。军方派去救援民众的陆战队员和机甲队员全都失去了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牺牲在了某一处。军部的联络官每天都会通过广播呼吁幸存者们前往各大基地寻求庇护,不要独自留在废弃的城市里, 但平安抵达的人却少之又少。 自从感染者进化到五、六级并长出翅膀后, 再也没人能活着回来。无论他们乘坐的是飞车还是飞艇, 都逃不过高等感染者地追击。近期以来, 连军方的飞舰都得防范那些高等感染者撕开航道的闸门跑进驾驶舱里。它们破坏力惊人, 且无处不在。 原本生活安定的摩兹堡基地, 眼下已经越来越不安全。这日,站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戴上智能眼镜,例行观察周围的情况。昨天那只五级金系感染者似乎不见了;东侧的感染者巢穴里出现了一只六级感染者,有没有异能目前还不能确定;天啊!那只雌性五级感染者怀孕了!它的肚子鼓起来了! 士兵连忙把这一情况写入报告, 发送给上官。感染者可以交.配并繁殖,再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可怕!它们原本就是大规模混居物种,如果并未丧失生.殖能力,分分钟就能再造一个更为庞大的族群。那军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灭它们?一百年?两百年?或者永远都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士兵不禁露出绝望的表情,但他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默默喘息一会儿便继续观察周围的感染者,然后再次发现了特殊情况。 “查尔斯,你发给我的报告是真的吗?”他的上官飞快跑上墙头,短短几步路却出了一身大汗,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是的,”士兵慢慢调整着眼镜的焦距,低声道,“那件事我等会儿再跟你说,下面还有情况。。”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等会儿再说?那只怀孕的感染者在哪里,快指给我看看!”上官也戴上智能眼镜,通过远视功能搜寻着下方的感染者。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要找出一只怀孕的雌性简直像大海里捞针。 “队长,快看九点钟方位,快看!那是不是一名幸存者?天啊,他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我根本就没发现有交通工具靠近!他想做什么?徒步走过来?不不不,他会被感染者撕成碎片的,快通知机动部队下去救援!”查尔斯大声喊道。 那位队长也发现了莫名出现在感染者中的男子,却并未呼叫机动部队。首先他不能确定男子是不是真的人类,虽然他看上去很像;其次,男子出现的方式太古怪了,令他难以放下戒备。 摩兹堡基地之所以建立在平原上,一是为了大规模轰杀感染者,二也是为了圈占肥沃的农田供给幸存者开垦。站在高达几百米的城墙上,下方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如果有幸存者抵达这里,侦察兵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交通工具,而该男子却是步行,并且暴露在了无数感染者视线中,却没有遭受任何攻击。 这绝对不正常! “别咋咋呼呼的,先看看情况!”队长呵斥道。 “还看什么情况?那人的长相很正常,一看就不是感染者。”查尔斯焦急道。 “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感染者的最终进化方向?万一它们等级越高,长相就越趋近人类呢?你难道没发现吗?这人完全没受到感染者的攻击,而平原周围就是感染者的巢穴!”队长厉声质问。 查尔斯看看那名长相端正的男子,又看看躲藏在巢穴里,并未出动的感染者,顿时哑然。 被两人议论的卡西欧心里直泛苦。他早知道祁泽想拿自己当诱饵,却不知道这诱饵如此难做。祁泽竟然让他穿上一件法袍,直接朝摩兹堡走去,待足够深入后便脱掉法袍,把周围的感染者全吸引过来。这叫什么事啊?这也太恐怖了吧? 听见这个计划的时候,向来彬彬有礼又优雅从容的卡西欧王子立刻跳起来骂了很多脏话。但祁泽一开口就让他安静下来,“我同意你把球球抱去。你信不过我和君禹,你总信得过球球吧?” 于是,卡西欧王子便出现在了摩兹堡平原上,怀里抱着一个大罐子,千米之外就是感染者用泥土建筑的蚁窝一般的巢穴。他抬头看了看堆满炮台的城墙,露出一抹苦笑,然后毅然决然地脱掉法袍,让感染者发现自己。 法袍搭放在他臂弯,残存的混淆效果令感染者没能立刻发觉他的存在。但渐渐的,有感染者耸动鼻头靠拢过来,眼里满是杀欲。 “球球啊,你家主人太心狠了,是个靠不住的,我只能靠你了!球球,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一定每天抱着你睡觉。”卡西欧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块拳头大的黑晶,按照祁泽的吩咐扔进罐子里。 球球立刻用触手抱住黑晶,贪婪地吸收起来。庞大而又浓郁的魔气由罐口涌出,再加上卡西欧黑暗系异能者的身份,这两个简直像掉进狼窝的肥肉,引来觊觎者无数。 方圆百里的感染者蜂拥而来,其中不乏五六级的高等感染者。 原以为卡西欧肯定不是人类的查尔斯惊呆了,结结巴巴说道,“队,队长,他真的是人类!他被发现了!我们得赶紧去救他!” “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城门外九点钟方向发现一名幸存者,他已经被包围了,请求机动部队立刻救援!”队长已经打开通讯器报告了外面的情况。但他和查尔斯都明白,那位幸存者活不了了,不用等机动部队赶到,他就会被数万只感染者分食,连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同样的惨况他们见过太多次,除了呼叫救援部队,然后无力地看着悲剧上演,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高阶异能者、机动部队、舰队、神明,无论是谁……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同胞!查尔斯痛苦地祷告着,然后摘掉眼镜,垂下脑袋,不敢再看。他太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那位队长心理素质显然比他强一点,虽心怀不忍,却始终关注着男子的情况,然后亲眼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男子周围忽然蹿出许多藤蔓,由细变粗,由少变多,短短几秒钟竟覆盖了数十公里。由城墙往下俯瞰,那场景只能用壮观来形容,几乎在瞬息之间,男子所在的区域就变成了藤蔓的海洋,入眼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漂亮极了,也醒目极了,而它们还在向更远的地方扩张,盛开在藤蔓顶端的花朵一口能吞掉一只高等感染者,低等感染者早被埋入藤蔓的底部,成了养育它们的肥料。 男子一动都不敢动,缩着肩膀,踮着脚尖,固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一只胖乎乎的肉球从他抱着的大罐子里爬出来,见周围没有活物,顿时有些不高兴,扭着肥硕的屁股去了藤蔓尚未触及的地方,开始大肆猎杀感染者。 它的攻击方式不像藤蔓那样霸道,一扫就是一片,而是缠住一只感染者,用触手吸干对方的血肉。它的身体似乎很脆弱,总会被感染者的利爪扯断触手,撕掉皮肉,但这不仅没能削弱它的攻击力,反而令它变得更可怕。掉落地面的断肢碎肉会在瞬间发育成新的肉球,以极快的速度钻进感染者的体内,把它们吸成一个个空皮囊。 在紫色海洋外围,无数空皮囊堆积在一起。这两个大杀器把摩兹堡基地西侧的感染者全部清空,连巢穴也一并摧毁,而此时才过去十几分钟。 查尔斯和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信。那只肉球变得更大了,移动起来像一座小山,它爬进那个相对来说小得不可思议的罐子里,消失无踪,仿佛真的被装了进去。男子把罐子抱起来,轻轻拍了两下,表情十分温柔,而他脚下的藤蔓正尽数钻入地底,留下一大片铺满灰烬的草原。 “刚才的画面你拍下来了吗?”队长如梦初醒。 “忘,忘了!”查尔斯激动难耐,“那人绝对是5S级的植物系异能者!难怪他能徒步走到摩兹堡,他有那个实力!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清空外面所有的感染者!他养的那头怪物你看见了吗?太酷了!那人是谁?噢!他来了,他走过来了,我去给他开门!” 查尔斯忘了自己身为侦察兵的职责,飞快跑去城门处。同样看见这场奇观的士兵纷纷离开岗位,准备迎接这位超级英雄。队长追在后面骂了几句,自己的脚步却更快,没两下就超过查尔斯,跑到了前面。他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那位高手。有了他,摩兹堡根本不用启动防护膜,只种一片藤蔓就够了。 卡西欧并未像士兵们想的那样来到防护膜前,而是站在原地,向远处的小山丘招手。毫无疑问,他的同伴还在后面,他是过来开路的。有侦察兵拍下了刚才的画面,并发送给基地高层。指挥官看过视频后亲自前来迎接。他们站在防护膜里侧,用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高手。 冯和雷欧从车顶跳下来,语含敬畏,“可以入城了,西侧的感染者全被清空。” 说话间,一只空间系的高等感染者忽然瞬移到他们头顶,利爪刺向严君禹的心脏。严君禹手掌微抬便甩出一根藤蔓,洞穿了它的腹部。祁泽抽.出一柄黑色长刀,从它背心处捅过去,刀身闪现红光,竟把感染者吸成了灰烬,速度比严君禹的藤蔓更快几分。 “这把刀很亲切。”严君禹仔细看了两眼。 “用之前那头仙蛊的残骸打造的,吸血能力很强,尚算雏形,还需继续炼化。”祁泽拭去刀身的灰烬。如果在乾元大陆,这种刀甫一问世便会被打入魔刀之列,然后被某位正义感爆棚的大能永远封印。但在黑眼星系,它却能发挥自己独特的作用。 祁泽第一次试验它的威力,还算满意。日后他将继续炼化它,让它成为化血无痕之神兵。魔刀亦或妖刀,听上去其实很不错。 “好刀!让我试一试?”严君禹立刻便喜欢上了这把刀。 “送给你。”祁泽冲他讨好一笑,换来一个喘不过气的热吻。 冯和雷欧等两人亲够了才提醒道,“可以出发了,卡卡还在等我们呢。”其余队员趴在车窗边,用敬畏的目光注视二人。这样的实力,无论在哪儿都能横着走。对普通人来说宛如地狱的摩兹堡平原,对他们而言却没有半点危险。能跟随他们一块儿上路,真如雷欧所说,是捡着狗屎运了。 严君禹先上车,把少年抱在自己腿上,哪怕旁边的位置还有富余也视如不见。祁泽起初挣扎了几次,被一根硬邦邦的棍状物威逼后便不敢再动了。 “严将军,您刚才都没下去,那些藤蔓从哪儿来的?隔了那么远您还能操控它们吗?”冯憋了很久,总算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从脚下延伸过去的。”严君禹紧紧搂着少年,嘴唇贴在他细嫩的后颈处,无声啄吻。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竟然如此薄弱,只不过抱一抱,亲一亲,便产生了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听说古董车是四个轮子的,在地面奔驰时总会特别颠簸,比不上飞车的平稳、舒适。但他却认为古董车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不应该退出历史的舞台,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弄一辆。 祁泽屁股底下又膈又烫,脖颈处酥麻一片,不时被吻一吻,舔一舔,惹得他既焦躁又难耐。他明白一旦进入基地,有些事便会发生,却再也不愿抗拒。这样想着,他放松挺直的腰杆,心安理得地窝进男人怀里。 严君禹先是愣了愣,然后垂下头狠狠啄了他一口,哑声道,“你答应了?” “我答应什么了?”祁泽扑闪自己的大眼睛。 “答应这个。”严君禹□□一顶。 “我记得某人连裸.照都不愿意发给我,说我还没成年。”祁泽开始翻旧账。 “你要多少?我马上发给你。”严君禹想了想,低笑道,“算了,还是你自己看吧。末日都来了,再不享受更待何时?” 两人说着说着便亲到一起,偶尔发出几声沙哑的充满情.欲意味的低笑。坐在前排的冯和雷欧尴尬得不行,却不敢打断。在末世,人人都活得胆战心惊,唯有这两人像泡在蜜罐子里似的,看了真让人羡慕啊! ---- 库伦博士从修复舱里爬出来,用毛巾擦干身体。短短几天时间,他竟瘦下一大圈,腹部的肋骨根根可见。柯克波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把严君禹碎尸万段。” “你竟然记住了一个低贱的异能者的名字?”库伦博士略感意外。 “伤害你的每一个人,我都牢牢记着,而他们总会化为腐烂的尸骨。” “不,”库伦博士捧住柯克波的脸颊,一边亲吻他苍白的唇瓣一边甜蜜地呢喃,“我要他尸骨无存,记住了吗?” “如您所愿。”柯克波微微前倾,想加深这个吻,却被忽然出现的穆飞星打断了。他睨视对方,目光森冷。 穆飞星举起双手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事情紧急,我想库伦博士一定会感兴趣。” “你想说什么?”库伦博士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调笑道,“如果我不感兴趣,穆,你可以永远沉眠了。”自从失去伴生兽后,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然他以前也没怎么控制,只是现在更暴戾而已。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视频,请你鉴赏鉴赏。”穆飞星手掌一拂,空中便出现一块全息屏,上面显现出一只蜘蛛的身影。它的个头非常大,快赶上一艘轻量级巡航舰,背部的绒毛拼出一张鬼面。每当它喷吐蛛丝,引得腹部颤动时,这张鬼面就会不断变换表情,忽而凶神恶煞,忽而怒发冲冠,怎么看怎么可怖。 哪怕精神力达到圣者级别的库伦博士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他甚至不太敢看那张鬼面,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会被吞进去。 “柯克波,你怎么看?”他垂下眼睑,语带兴奋。 “很强大的一头星际巨兽,实力绝不在库珀之下。”库珀便是被严君禹杀死的蝎子。 “是吗?你也感觉到了?”库伦博士苍白的脸颊终于泛上红晕,坚定道,“我要得到它!它将成为我的伴生兽。” “是,属下立刻前往艾肯星球。”柯克波说着说着便要瞬移离开,却被库伦博士抓住手腕。 他神经质地说道,“不不不,柯克波你现在不能离开我。让别人去,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明知道他是因为失去了力量才会如此依赖自己,柯克波却觉得满足极了。他冷酷的脸庞柔和下来,反握住库伦博士的手,保证道,“好的,我哪儿也不去,我会永远守在您身边。” 库伦博士这才笑了,摆手道,“穆,你手里还有几台超能机甲是吗?帮我把这头蜘蛛抓过来,一定要活得。” “乐意为您效劳。”穆飞星追问道,“那种复活图案,您完成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可以走了。”库伦博士刚绽开的笑脸立刻被阴鸷取代。打发走闲杂人等后,他来到下层舱房,一边审视拓印在全息屏上的图案,一边仿照祁泽的手法,用凿子在地面刻出许多繁杂却有序的线条。他喜欢探索未知事物,更喜欢亲手挖掘它们的谜底。 柯克波站在一旁,用专注的目光凝视他。 ---- 艾肯星球是帝国的临时首都,自从感染者入侵后,许多人已经做好了遗弃这颗星球的准备,却在几天前铁了心地定居下来,并给远在其他星球的亲朋好友发送信息,让他们赶紧搬家。 “再没有比艾肯星球更安全的地方了。不,不是因为军部,是因为我们的守护神。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发视频给你看吧。”一名少年把偷拍下来的视频发送给一位朋友。 “周子健,算我求你了,别聊了行不行?”被裹在蛛丝里的男人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周子健关掉智脑,走到男人身边,嬉笑道,“让你别用异能你不听,被保护神抓住了吧?” “我哪儿知道它嗅觉那么灵敏,一点点黑暗系异能也能闻见。你快去把它找过来,我还要回家做饭呢。我媳妇种下去的番茄已经成熟了,我请你吃番茄炒蛋。”男人脸上满是无奈,却丝毫不见恐惧。 “这还差不多。你等等,我马上就来。”少年跑到悬崖边,扔下去几块近乎全黑的能量石。悬底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少顷,一头巨大的蜘蛛爬上来,口器微微蠕动,似乎在咀嚼什么东西。少年也不害怕,一边走一边洒能量石,感叹道,“咱们的保护神也太好养活了,竟然喜欢这种杂质最多的废料。” 蜘蛛跟随在少年身后,一颗一颗叼起能量石,咯嘣咬碎。终于走到男人身边,它用节肢戳戳他,又嗅了嗅,这才吐出唾液将蛛丝溶解掉。重获自由的男人感激涕零地说了一大堆好话,又把兜里的能量石全掏出来喂给蜘蛛,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在悬崖上定居原本是极不方便的,却因为这头蜘蛛喜欢窝在崖底睡觉,成了幸存者最向往的聚居地,这里由萧条到繁荣,并渐渐有了自己的名字——蜘蛛城。 第95章 星际巨兽是高等位面的产物, 穆飞星此前只是听说,从未在黑眼星系发现过, 偶然得到那头蜘蛛的视频时, 他不由想起库伦博士的毒蝎子,这才拿给他看一看,没想到他会真的感兴趣。 在库伦博士的家乡,这种星际巨兽按照血脉划分为很多等级, 若是能得到一枚高等巨兽的卵并利用精神力培育孵化, 获得的巨兽将成为自己的伴生兽。伴生兽和主人的灵魂连接在一起,能共享实力和寿命等等。血脉越精纯的伴生兽, 成长的空间也就越大,当它们达到一定等级后还能撕破空间壁, 在宇宙中遨游。 得到一头高等伴生兽,实力和寿命都将成倍增长,怎能不叫人趋之若鹜?而伴生兽若是死亡, 未能及时解开契约的宿体也将遭受反噬, 一个不好还会送命。 穆飞星对伴生兽的了解不多, 所以很难想象它们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再加上库伦博士的毒蝎子轻易死在严君禹手里, 就更无法产生敬畏之情。在他看来, 那头蜘蛛不过是基因突变的产物,除了个头大,防御力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它甚至不敢攻击人类!这也太没用了! 但为了让库伦博士赶紧振作起来,早点完成那个复活图案,他不介意抓一两只虫子逗对方开心。 “亲爱的,你到哪儿了?”库伦博士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穆飞星和穆旸一人驾驶一台超能机甲,正向艾肯星球逼近,他们报告了一下坐标,并表示马上可以进入大气层,前往那头蜘蛛定居的地方。帝国的雷达系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靠近,只能紧急疏散人群。 厚重的云层散去后,蜘蛛城的全貌出现在视野里。这是一座仓促建立的城市,土系异能者临时搭建的房屋并不怎么规整,却非常牢固。一块块农田整齐排列在森林边缘,嫩绿的色彩中夹杂着一抹亮白,那是蜘蛛留下的蛛丝,被当地人作为安全屏障使用。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方就是蜘蛛的巢穴,它隐藏在浓黑的雾气中,根本看不见形貌。穆飞星打开生命探测仪,却没能发现蜘蛛的方位,不免“咦”了一声。 穆旸沉不住气了,疑惑道,“太.祖,悬崖下方怎么会没有生命反应?难道蜘蛛走掉了?”两人各自驾驶玉衡和开阳,悬浮在蜘蛛城的上空。民众听见防空警报早已先行撤离,留下一块巨大的光幕,上面写着诅咒穆飞星的话。 穆飞星发射一枚炮弹将光幕轰碎,果断道,“下去看看。” 不等两台机甲落地,一头巨大的蜘蛛从悬崖底部爬了上来,朝冒着滚滚浓烟的爆炸地点爬去,边爬边吐出蛛丝将火焰压灭,并用节肢翻了翻倒塌的墙壁和房屋,似乎在寻找幸存者。 “这头蜘蛛真有趣。”穆飞星冷笑道。 库伦博士双眼放光,不吝赞美,“太棒了,它拥有极强的隐藏能力,智慧程度也很高,值得培养。穆,帮我试一试它的防御力和攻击力,慢慢来,不要一开始就用尽全力。” “那当然。”穆飞星驾驶的开阳并无动作,只是抬起手臂,示意后方的玉衡准备攻击。穆旸第一次驾驶超能机甲,还不是很熟练,正慢慢调试着武器装备和能源舱的功率。他担心自己用力过猛,一招将那头蜘蛛给秒了,惹得库伦博士大怒。 用超能机甲去对付一只虫子,这事怎么看怎么荒谬。 严老爷子也在密切关注着两台机甲的动向。眼见玉衡抽.出背后的长剑,指向了趴伏在废墟里的鬼面蛛,不禁怒极。莫说这头蜘蛛是祁泽的传家.宝,理当受到保护;便是看在它救助了那么多帝国公民的份上,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它。 “开启一到十号炮台,对准目标!机甲特遣队立刻出发!”他沉声下令。 特遣队里的每一台机甲都改造成了伪超能机甲,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拖着玉衡和开阳下地狱,但玉衡和开阳来得太快了,又毫无征兆,不等援军赶到,玉衡便发出一弧风刃,重重打在鬼面蛛的背上。 鬼面蛛吃痛,立刻喷出一股银白蛛丝把玉衡缠住,后腿略一使力便把它从高空拽到嘴边,巨大而又强劲的口器死死咬住玉衡的脖颈,注入毒液。那毒液又多又稠,且具有强烈的腐蚀性,顷刻间就融化了玉衡的外壳,烧断了它的缆线,令它的脖颈断成两截。巨大的钢铁头颅掉落下来,砸坏了一旁的房屋,被鬼面蛛的节肢狠狠穿透,裂成两半。 可怜穆旸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变成了鬼面蛛口中的食物。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败得如此快速,如此狼狈。这头蜘蛛的蛛丝绝非凡物,它具备超强的粘着力和韧性,怎么都拉扯不断。它的力量也非常骇人,竟轻而易举便把一台超能机甲从空中拽了下去。 要知道,如果一艘巡航母舰停摆了,唯一能将它顺利拉回港口的运输工具只有超能机甲,否则便得把它拆解成一个又一个零部件,分批次运回去。而一艘巡航母舰的重量有时候能抵得上一颗小行星。由此可见超能机甲具备多么强大的动力,它绝不可能被一头蜘蛛轻易摁住! 但无论穆旸怎么吃惊,也无法否认自己已经惨败的事实。所幸玉衡的驾驶舱设立在腹部,而不是头部,否则他现在早就成了鬼面蛛脚下的亡魂。穆飞星也愣住了,眼见鬼面蛛戳破了机甲的头颅又准备去掏挖机甲的腹部,这才发射一枚炮弹为穆旸掩护。 “队长您看见了吗?玉衡被鬼面蛛抓住了!”一名特遣队员激动地喊道。 “看见了,继续加速,不要松懈!”李子谦沉稳地嗓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自从祁泽和严君禹双双失踪后,他便守在蜘蛛城附近,只盼望祁泽舍不下这头鬼面蛛,能回来看一眼。 欧阳晔并未加入特遣部队,却参加了探险者小队,在各个星球游荡,寻找着那人的踪迹。 被迫离开蜘蛛城的民众原本就十分愤怒,当玉衡向鬼面蛛展开攻击后,这种愤怒瞬间达到顶点。很多人捂住脸庞痛哭起来,更多人指着屏幕上的玉衡和开阳破口大骂。曾经,它们是帝国的骄傲与象征;现在,它们是帝国的耻辱与毒瘤。眼见鬼面蛛一个照面就把高高在上的玉衡拉扯下去,咬断脖子戳破脑袋,这些人非但没产生恐惧或惋惜之情,反而欣喜若狂。 他们又跳又叫还鼓着掌,高兴得像过年一样,因为他们永远忘不了这几台超能机甲在阅军仪式上展开的血腥屠杀。那样的滔天罪行足以载入史册,哪怕消灭了穆飞星并夺回了超能机甲,帝国也永远不会再使用它们。 “蛛蛛咬啊!咬碎它!好样的蛛蛛!”一名少年正通过天眼系统观看这场战斗,他激动得脸都红了,一群小伙伴围在他身边,为鬼面蛛助阵。 “哎呀,那好像是你家的房子,被机甲压垮了!”一名小伙伴提醒道。 “压垮了再让我爸重新建,反正他是土系异能者。只要能灭了这些坏蛋,哪怕蛛蛛把蜘蛛城全毁了也没关系。”少年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啊,蛛蛛你千万被束手束脚,狠狠干这些畜生!”少年们挥舞拳头,同仇敌忾。 穆飞星在短暂的错愕后便利用密集的炮火干扰了鬼面蛛的下一步攻击,令穆旸顺利从它爪下逃脱。但没了脑袋的玉衡看上去非常古怪,而且失去了平衡感,悬空时东倒西歪的,仿佛随时会栽倒。 这滑稽的场面逗笑了观战的幸存者,也令穆飞星无地自容。这毕竟是他的作品,却被糟蹋成这副模样,岂不证明他的制造技术很不过关?该死的祁泽,就算死了也留给他一堆堆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但库伦博士根本无法理解他难堪的心情。他用夸张的咏叹调说道,“亲爱的穆,这真是一个奇迹。没想到在三等位面竟存在如此强大的星际巨兽。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长生不死,而是为了它!它的出现就像宿命!它注定是属于我的!” 穆飞星一边躲避频频射来的蛛丝,一边强笑道,“库伦博士,您对它可还满意?还要继续试探吗?”实际上,他已经把机甲的速度调到了最高档,这才勉强躲开鬼面蛛的攻击,而对方却根本不害怕他发射的炮弹,只吐出一片白丝就能把密密麻麻的炮火拦截。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战斗,若不拼尽全力,或许会折戟在此。 如果穆飞星还活着,库伦博士一定能够发现他额头冒出的冷汗。 “直接把它抓过来。谨慎使用我给你的药剂。”库伦博士提醒道。 “好的。”穆飞星不着痕迹地松口气,这才把隐藏在肩头的一枚特殊炮弹拿出来,却迟迟不敢发射。无论是电磁炮、粒子炮还是脉冲炮,对那些蛛丝都毫无作用。弹头只会在绵软的像云朵一般的蛛丝中炸成一团团漂亮的烟花,然后变成浓烟消散,而蛛丝依然洁白,就仿佛从未经历过密集的炮火。难怪只凭借一片蛛丝,当地人也能建立起一个小型的安全区,它的强度和韧性实在是太可怕了,用“坚不可摧”来形容也不为过。 穆飞星没有把握能一击即中,所以他需要穆旸来分散鬼面蛛的注意力。穆旸心里发憷,却不敢违抗先祖的命令,闪身来到鬼面蛛跟前,与它展开近战。鬼面蛛的蛛丝能拦截大部分炮火,却还是被流弹击中了三四回,早就怒不可遏,粗壮的节肢猛一发力便高高弹跳起来,直接将玉衡扑倒,腹部极速震颤,喷出一股股粘稠无比的蛛丝,将玉衡裹成一个巨大的球,然后注入毒液。 如果穆旸是当地人,他就应该知道一个常识:被蛛丝缠住后千万不要挣扎,因为蛛丝只会越收越紧,直至把猎物绞成碎块。但很可惜,他的骄傲自大使他急于摆脱目前的困境,于是拼命挣扎起来。蛛丝缓缓收紧,一点一点嵌入机甲的钢板里,把埋在其下的零部件和缆线一一箍断。更可怕的是,注入蛛丝球里的毒液正快速溶解着这台机甲,并最终渗入驾驶舱,将气急败坏又恐惧万分的穆旸腐蚀成一具骨架。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只节肢动物手里,而且死相如此狼狈,如此难看。 他的处境穆飞星完全能想象得到,但他心里却一点波动也没有,趁蜘蛛专心包裹玉衡的间隙将麻醉弹发射出去。听库伦博士说,这种麻醉剂药效非常强劲,神级以下的星际巨兽只需要三秒钟便会晕倒。 三、二、一。穆飞星默默在心里倒数,但被紫色烟雾包裹的蜘蛛依然在喷吐着蛛丝,竟一点不适的反应也没有。 “怎么可能!”库伦博士尖锐地嘶喊起来,“这是我研制出的最强效的麻醉剂,连柯克波的伴生兽也无法抵抗!这只虫子怎么可以一点事也没有!我要它,我要它,我要它!穆飞星你听见没有?无论如何你都得把它带回来!它只能属于我!” 库伦博士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却毫不在意,用拳头一下一下砸着试验台,行为几近癫狂。这头蜘蛛越厉害,便令他越向往,他对它势在必得!柯克波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却无法令他恢复平静。 “我再想办法。”穆飞星不敢把话说满,他终于明白此次任务是何等艰巨。听说这头蜘蛛是祁泽留下的,那人就算死了,给别人找麻烦的本事也不小。 鬼面蛛压根不是活物,而是一具傀儡,或者说一件灵兵,又怎会对麻醉剂产生反应?它伸出一根节肢,挠了挠被麻醉弹打中的后背,发现吸进嘴里的只是一股钢水,而非鲜美的肉汁,于是立刻丢掉了被裹成球的玉衡,向天空中的穆飞星展开攻击。它弹跳力惊人,直接把开阳撞翻,然后扑上去撕扯,八根粗壮的节肢齐齐上阵,几乎眨眼间就把开阳的外甲和武器扒了个干干净净。 穆飞星频频发动引擎,想飞上天空,却都失败了。他真不知道这头怪物跟哪儿来的蛮力,竟然连超能机甲都摁得住。眼见白色蛛丝层层叠叠裹了上来,无论多灼热的火焰也无法令其消融,他不得不退出操控系统,顺着数据流潜回老巢。 这次的抓捕计划令他损失了两台超能机甲和唯一的后辈,而他仅剩的资本已经镇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星盗,更无法令库伦博士满意。或许今天以后,他将从“合作者”沦落为库伦博士的仆役,甚至傀儡。 不甘和愤怒填充着他的胸腔,令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凡人的情绪”。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暂时躲藏起来。 大战过后,鬼面蛛爬到裹成球的玉衡身边,尝试着吸了一口。依然是钢水的味道,没有任何改变,它这才放弃了好不容易抓回来的猎物,不紧不慢地滑下悬崖。 等它走后,特遣部队才匆匆赶来,指着两个巨大的白球问道,“队长,玉衡和开阳怎么处理?运回去?”蛛丝的黏性永远不会失效,如果想把这两个白球带走就必须把这块地皮也一并挖掉,这可是大工程。 李子谦走到近前,盯着白球上被鬼面蛛的口器咬穿的两个孔洞,冷漠道,“就放在这儿吧,不用处理。你没发现吗?它们早就被毒液融化成钢水了。” 队员们连忙凑过来查看,果见孔洞里慢慢渗出银白的钢水。曾经叱咤全星系的超能机甲就这样消失了,永远不可能修复。若在以往,士兵们一定会感到心痛、惋惜,甚至无法接受;但现在,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从彼此的眼里发现了隐秘的痛快之情。他们忘不了被穆飞星无情残杀的数亿帝国公民,对方制造的机甲与其留着,不如毁掉。 蜘蛛城的市民陆陆续续赶回来,他们围着两个巨大的白球,眼里满是喜悦。 “把它们放置在基座上,当成我们蜘蛛城的地标怎么样?这可是两台超能机甲的残骸,还有比这更辉煌的战绩吗?”不知谁高喊一句,立刻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离开时他们多么仓皇不定,回来时便多么欢喜雀跃。 只要把刚才的战斗视频发出去,谁还敢侵略艾肯星球?就连遍布各地的感染者也不再是威胁。他们相信:有神明的庇佑,帝国总有一天能杀光感染者,像几千年前的先祖那般,安然度过灾难。 “基座可得好好设计,还得找最坚固的材料,我们要把这两个地标永远竖立在蜘蛛城。”一名男子慎重开口。 “对,必须找最好的设计师,买最坚固的材料。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啊!能量石废料还有没有?赶紧拿出来投喂蛛蛛,它今天肯定受累了。风系异能者来两个,待会儿飞下悬崖看看蛛蛛有没有受伤。”在临时市长的指挥下,一群人分头行动起来。 “唉,要求移居蜘蛛城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地方不够住啊。拥有建筑师资格证的市民等会儿来市政厅开会,我们商量一下城市扩建的问题。”点开智脑,翻看长达数百页的移居申请表,临时市长既苦恼又骄傲地冲李子谦说道,“李队长,这次又麻烦你了。我早就说过,咱们蜘蛛城有蛛蛛在这儿守着,你不用总是过来巡逻。就在刚才,蜘蛛城被评为全星系最安全城市,好多人准备搬过来定居呢!” 李子谦看了看网页,淡淡道,“我奉命保护鬼面蛛,不能不来。你应该知道,它不是属于蜘蛛城的,而是祁泽大师的私人财产。”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们全都记着祁泽大师的恩情呢!”临时市长焦虑道,“祁泽大师到底去哪儿了?还能不能回来?” “他肯定能回来。”李子谦把空间钮里的黑色能量石尽数倒下悬崖,侧耳聆听崖底传来的响动,待响动完全消失,这才离开。 ---- 与此同时,祁泽正待在摩兹堡安全基地里。 “球球呢?”见严君禹空手回来,他不免皱起眉头。 “卡西欧死活不让我把球球带回来。他说自己晚上非得抱着球球才能睡着,求你别把球球抢走。”想起卡西欧抱着罐子不肯撒手的情景,严君禹忍俊不禁。 “什么叫抢走他的球球?那是我的本命蛊。”祁泽有些生气,看看脚下富丽堂皇的别墅,又缓和了表情,“好吧,先放在他那里寄养。你联系上军部了吗?” “联系上了,你的蜘蛛复活了,并且在艾肯星球到处乱跑。”严君禹笑着把少年搂进怀里。得知帝国在鬼面蛛的庇护下平安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心情非常好,特别想和心爱的人做点运动发泄发泄。 祁泽歪着脑袋,承受他烙印在自己脖颈上的,密密麻麻的热吻,迷糊道,“没关系,它不会伤害没沾染魔气的人。我给它下了禁制。”既然要为这头鬼面蛛恢复魔性,祁泽就不得不考虑它失去控制,甚至反噬其主的可能,于是在炼化之前就打下了几个禁制。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哪怕他不在,冲破法阵的鬼面蛛也没造下杀孽,反而救了无数民众。 他勉强推开热情如火的男人,严肃道,“我们得先结为道侣才能双修。” “道侣是伴侣的意思,双修又是什么?”严君禹把少年困在墙角和臂弯之间,哑声逼问。 祁泽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本双修功法,脸颊早已红透。 第96章 既然已经认定彼此, 祁泽便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来历,并打开随身空间, 把严君禹引到那块太玄神造宗的石碑前, 说道,“这里原本是我太玄神造宗的九鼎殿,存放着我宗所有弟子的命牌。看那儿,”他指着石碑后方的墙壁, “命牌便挂在那处, 每一块代表着宗门的一位子弟,命牌在, 子弟便在,命牌碎, 子弟便亡。最鼎盛时,我宗有二十二万三千余众子弟,到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 严君禹虽然早已猜到少年的来临, 但听他亲口诉说, 感受却又完全不同。他走到近前, 认真端详那块高悬在墙壁上的, 孤零零的一块命牌, 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这块命牌如果让别人拿去, 会对你产生不利的影响吗?”他问道。 “不会。这块命牌只标示着我的状态。如果我受伤了,它会产生裂痕,如果我死亡了,它会碎成齑粉。如果将我的血液滴入这块命牌, 还能借它搜寻到我的方位……” 不等祁泽说完,严君禹便甩出一根藤蔓,将命牌卷入自己手里,笑道,“这块命牌送给我吧?它太孤单了,你可以为我也做一个,咱俩凑成一对,互相保管。” 祁泽心里暖烘烘地,当即便点头道,“好,我等会儿就帮你做一个。你来,”他拉着严君禹走到石碑前,“我的长辈和师兄弟们俱已不在,无人能操持我的结侣大典,我俩便给这块碑磕三个头,许下誓言如何?” “好。”严君禹补充道,“但回去以后还是得去民政厅注册,然后发文通告全星系。” “这个当然。”祁泽拉着他跪下,慎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吩咐道,“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念完我们就是相携一生的伴侣。我严君禹在此立誓,愿与祁泽结为道侣,此生此世风雨共济,不离不弃。若有违誓言,必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严君禹毫不犹豫地照念一遍,祁泽严肃的表情这才松懈下来,解释道,“你别怪我让你立下毒誓。于我而言,既然认定了彼此,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哪怕你率先背弃,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将你杀死并炼成傀儡,永生永世禁锢在身边。你怕不怕?” 严君禹摸摸他脸颊,柔声道,“不怕。首先,我绝不会背叛你;其次,如果我先你一步离开人世,也希望你能把我炼成傀儡,继续陪伴在你身边。我记得有一句古语是这样说的——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对别人来说你或许是毒.药,对我而言你却是再甘甜不过的蜜糖。” 祁泽心里非常满意,面上却哼哼道,“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怎么就成了毒.药了?” “这句话你得找穆飞星来解释,他最有发言权。”严君禹捏了捏少年微嘟的嘴唇。 祁泽呲牙,作势要咬人,可爱的样子惹得严君禹低笑连连。待他收了笑,祁泽才一字一句说道,“我祁泽在此立誓,愿与严君禹结为道侣,此生此世风雨共济,不离不弃。若有违誓言,必天打雷劈、神魂俱灭。”末了拉住严君禹,再次叩首。 大殿里既没有同门的嬉笑恭贺,也没有长辈的殷切叮嘱,只余一片空旷。祁泽直起腰,眼眶微红地看着石碑,心里突升一股遗憾。如果父亲在这里便好了,他老人家一定想亲眼看一看儿子挑选的伴侣。 严君禹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故作轻松道,“没想到你们那儿的人连做.爱都在修炼,还编撰了指导书,难怪实力高出我们一大截。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绝不令你失望。” “你怎么能当着石碑的面说这个。”祁泽立刻忘了伤感,伸手去堵男人的嘴。 严君禹早就张开怀抱等待他自投罗网,两人先是闹了一会儿,随后便吻在一起,动作既轻且缓,饱含珍惜。能走到今天,他们遭遇了太多磨难,也经历了太多生死,比任何人都明白活在当下的意义。 断断续续地吻了十几分钟,严君禹把意乱情迷的少年扛进卧室,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 祁泽觉得当初的自己脑子肯定进水了,什么蛊不好养,偏偏养一只触手系!众所周知,触手系最能发挥战斗力的地方不是前线,而是king size大床啊!一招不慎累断腰,这就是他的鲜明写照。 “不行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他把滑进自己股缝的小藤蔓抽.出来。 严君禹低哑一笑,“没事,我让它分泌黏液帮你治疗。” “不,请你别把它用在这么猥琐的事情上好吗?你玷污了一只仙蛊的尊严!”祁泽义正言辞地指责。 严君禹朗声大笑起来,把试图逃离自己的少年抱进怀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你别跑,我保证不再动你。亲爱的,你真热情,竟然泄了四次。你失神的样子太美了,我有些控制不住,所以没能用上那些双修功法。等会儿我认真看几遍书,下回学起来。” “别说了,算我求你!”祁泽钻进枕头下面,痛苦呻.吟。泄了四次很可耻吗?长了一万个鸡鸡的人才可耻! 严君禹笑得更为开怀,轻轻拍了拍少年挺翘的臀部,逗弄道,“就算要躲也该往被子里躲,单单露一个小屁股干什么?是不是想引诱我?好吧,那我就开吃了……” 祁泽忍无可忍,飞快从枕头下面钻出来,撩起被子把人套住,施以拳脚。谁再说严君禹是个严肃刻板的老干部,他就跟谁急! 两人正闹着,折叠空间里竟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祁泽立刻穿好衣服跑去大殿查看,只见一个闪烁着金光的法阵以石碑为圆心慢慢浮上来,某些线条已清晰可见,某些线条还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严君禹随后赶来,表情凝重。 “献祭法阵。”祁泽吐出一口浊气。 “有什么作用?” “以生魂之力壮大界碑。”祁泽进一步解释,“我忘了告诉你,这块碑便是我太玄神造宗的界碑,它原本竖立在护宗大阵的阵眼处,后被数位剑修以万剑破法,威力尽失,宗门也随之覆灭。在我的家乡,每一个门派都拥有一块这样的界碑,它们承担着镇守一方的职责,倘若界碑的力量被削弱,宗门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便会有一位或者多位实力超凡的宗门长老设下献祭法阵,以自己的灵魂之力填补界碑的不足之处,令它重新变得固若金汤。” “你要献祭?”严君禹的脸绿了。 “不是我,是库伦博士和穆飞星,他们真是无私奉献的典范。”祁泽绕着法阵走了一圈,说道,“这法阵至少需要两个生魂才能启动,一个生魂负责布阵,一个生魂负责点阵,阵法甫一开启,必将抽空周围人的魂魄,以填补这块界碑。你看,这里还有几处线条没刻完,目前发挥不了作用。” “你的意思是,这个法阵是库伦博士画的?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严君禹对祁泽的家乡越来越好奇。 “因为我教给他的是影阵,而我事先在这里布了实阵,两个阵法以这块界碑为媒介,哪怕远隔天涯也能互相感应。每一个大宗门总会有飞升上界的祖辈护持,他们死后若是愿意,只要布一个影阵就能把灵魂之力送入下界,荫庇后人。”祁泽感叹道,“我们太玄神造宗的界碑已经很久没被献祭过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库伦博士和穆飞星。” 严君禹默默为那两人哀悼,然后兴致勃.勃地看着逐渐成型的法阵。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些由模糊变清晰的线条一定是被库伦博士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当他们站在此处观望时,库伦博士一定很忙碌,也很劳累。 ---- 二人猜的没错,库伦博士一手拿锤,一手持凿,正专心致志地雕刻花纹。哪怕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也得每隔几分钟看一次图片,唯恐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雕琢的过程中,他体重急剧下降,精神力日渐衰竭,脸庞总是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柯克波曾多次提醒他注意身体,却没能引起他的重视。他以为这是失去伴生兽的后遗症,于是更为急切地雕刻着图案。如果说来到黑眼星系之前,他对“死而复生”四个字只是抱有一种猎奇心理的话,那么现在,他对这个图案的重视程度绝不亚于穆飞星。 遭受过严君禹地重创,甚至差一点儿死亡,他才明白生命是何其宝贵。他不想死,更不想拖着一副孱弱的身体活着。 “如果实验成功了,我也要换一个身体。”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柯克波,我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无法治愈,就算你为我抓来那头蜘蛛,凭我现在的实力也完全无法驯化它。但是没人能把我逼到绝路,我将永远活下去,永远!” “是的,您会一直活着。您将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神祇。”柯克波虔诚道。 “库伦博士,您完工了吗?”穆飞星出现在实验室里。 “你这个废物,你还敢来?”库伦博士恶声恶气地说道。 “抱歉。”穆飞星干巴巴地开口,生前死后均被人捧在神坛上的他完全无法适应这种恶劣的态度。 “不,你不用说抱歉。”库伦博士阴测测地笑起来,“你是我最宝贵的试验品,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穆,看见了吗?还有几笔我就能收尾了,你很快便可以复活。” “可是博士,你保证过会先拿别人做实验,直到成功率达到百分百才让我尝试。”穆飞星皱眉道,“况且我还没找到合适的身体。” “拿别人做实验?你倒是帮我找一个灵魂出来。” “您稍等。”穆飞星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回转,手里捏着一缕灰色的絮状物。 看见絮状物,库伦博士讥讽道,“穆,这就是你找来的试验品?如果你放开手,它能留存多久?一小时?两小时?不不不,它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就会消散!你认为它能等到图案完全点亮吗?你认为它能承受庞大的复生力量的冲击吗?如果这个图案无法循环使用,一次之后就会报废,你能负起全责吗?你以为我每天蹲在地上,用我高贵的双手一寸一寸凿出花纹是很轻松的事吗?我已经筋疲力尽,而你却轻轻松松地待在网络里,准备坐享其成,你甚至连一只虫子都抓不住!你这个废物!废物!不做实验你就滚,永远滚蛋!” 上一秒还文质彬彬的库伦博士,下一秒便把手里的锤子和凿子朝穆飞星砸去,发丝凌乱,双眼浑浊,看上去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大人,您别激动。”柯克波连忙把他抱住,轻轻拍抚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穆飞星难堪至极地站在原地。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走了之,却又舍不得放弃复活的机会。这个图案如此繁杂,如此庞大,如此玄奥,而他没有实体,根本无法将其复制出来,也相信除了库伦博士,再没人能做到这一点。别看库伦博士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但他却拥有最严谨的科学态度,若非如此,他早就把雕刻图案的事交给机器人去干了。 “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试验品,我当然愿意为您效劳。”穆飞星不得不妥协。 “除了你,还有谁更合适?你手里那缕破棉絮?”库伦博士讽刺一笑,末了捡回锤子和凿子,继续雕刻图案。柯克波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身边,眼底满是疼惜。 穆飞星略站了一会儿才悄然潜回数据库。他松开手,那缕灰色絮状物便自行消散,莫说维持人形,连一秒钟都无法停留。这就是普通人的灵魂强度,脆弱至极。如果拿这种灵魂做实验,别说成功率百分百,恐怕连百分之一都达不到。他不想当头一个试验品,那样会很危险,但他又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替代物。 老实说,在黑眼星系,没有谁的灵魂比他更强大。他本就是高阶精神力者,又在机甲和网络里待了几百年,吞噬了无数异能和生魂才有今天。库伦博士是个精益求精的科学家,有这样好的试验品在,他怎么可能去将就别人? 穆飞星无奈地发现,如果自己不配合,必定会惹恼库伦博士,从而失去复活的机会。 斟酌间,图案完成了,库伦博士把所有员工叫来,命他们搭设监控器、测试仪。这次实验具有跨时代的意义,或将产生一种新的生命形式,以库伦博士的骄傲自负,又怎能不完完整整地纪录下来? 原本空旷的实验室此时已站满了人,他们齐齐注视着图案中心的尸体。 库伦博士把记忆芯片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好步骤,这才摆手道,“穆,你可以进去了。” “那人是谁?”穆飞星首先得确认自己的新身份。 “一名3S级的金系异能者,资质很不错。如果实验成功了,我可以帮你去抓卡西欧。好了宝贝儿,别再磨蹭了,快去迎接你的新生吧!”库伦博士迫不及待地说道。 穆飞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跨入图案,慢慢走到尸体旁边。他刚站定,库伦博士便把自己的精神力输入阵眼,依次点亮九颗晶石。图案爆发出璀璨的金光,然后极速转动扭曲,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把尸体和穆飞星卷入其中。 库伦博士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怒吼道,“怎么会形成漩涡?这跟祁泽的记忆不相符!停下,快停下!”他想卸除九颗晶石,却在跑过去的一瞬间被吸进漩涡,消失不见,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难以逃脱同样的命运。 一切发生得太快,柯克波根本来不及抓住库伦博士。他立刻施展瞬移术从飞舰离开,几分钟后再回来,实验室里躺满了尸体,而那个扭曲成黑色漩涡的图案却消失不见了。 “大人,您醒醒!”他一眼认出库伦博士,走到他身边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脉搏,不禁目眦欲裂。库伦博士死了,虽然尸体还温热着,却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除此之外,整艘飞舰上的人全都死了,他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饭,有的在健身,僵硬的尸体维持着生前的模样,就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魂魄,只留下一个空壳作为摆设。 “是祁泽!他杀死了我的大人!啊啊啊……”柯克波紧紧抱着库伦博士的尸体,撕心裂肺地怒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祁泽竟然会在临死前留下这等毒辣的杀招。而现在,他连复仇都找不到目标,因为那人早就化成灰,被他随意扔掉了。 “祁泽!祁泽!祁泽……”他疯狂呐喊着这人的名字,恨不得下到地狱,再把对方残杀一百次一千次。 与此同时,九鼎殿内,一股股生魂正源源不断地投入界碑之中,修复它满身剑痕。祁泽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末了拿出一颗摄魂珠,唤道,“库伦博士何在?”法阵没有动静,他又唤了几遍,这才看见一缕黑色的絮状物忽上忽下地飘过来,被摄魂珠吸纳。 “这是库伦博士?”严君禹满脸愕然。 “没错,是他。”祁泽走出大殿,果断道,“去找卡西欧。” “找他干嘛?”严君禹随后跟上。 “找他抽取库伦的记忆。科特帝国是黑眼星系的老牌帝国,这方面的技术应该有吧?可惜我没学会搜魂术,否则便可以亲自动手。”越想越觉可惜,祁泽不免连连摇头。至于同样被摄取过来的穆飞星,却被他完全抛到了脑后。 那人只配填充剑痕,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摩兹堡基地是由皇室建立的,而卡西欧是科特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之一。进入基地后,卡西欧立刻脱掉面具,与父亲相认,父子俩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夜的话,正准备各自回房休息,却听说祁大师和严将军来了。 “快请进!”老皇帝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去迎。 卡西欧穿着一套奢华至极的礼服,怀里抱着一个灰扑扑的罐子,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违和。他把两位朋友引入内室,又扶着父亲坐定,这才问道,“你们有事?”话落想起什么,连忙抱紧罐子哀求,“祁,不是说好了让我帮你养球球吗?你就让它留下吧,你看我们相处得多好,球球可喜欢我了。”边说边从罐子里撩起一根软绵绵的触手,贴在自己脸颊,还故作可爱地嘟了嘟嘴。 祁泽撇开头,不忍直视。 老皇帝尴尬地咳了咳。 “二位贵客深夜前来必定有急事要谈吧?”他温和道。 “的确有急事。”祁泽把摄魂珠放在桌上,坦诚道,“这是库伦博士的魂魄,你们能不能抽取他的记忆?你们应该知道,目前在黑眼星系肆虐的感染者就是他投放的,他能制作病毒,应该也能破解病毒。有了解药,目前的局势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这是库伦博士的魂魄?”老皇帝惊疑不定地看着摄魂珠。库伦博士行事高调,各国情报部门早已探查到他的消息,自然知道他是何许人。 “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一惊之后,老皇帝又是一喜。 卡西欧吓得连罐子都抱不住了。库伦博士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忽然之间就死了?不不不,他一定是在做梦! “刚才死的。不瞒各位,我早已在他身边埋下一颗定时炸.弹,如今炸.弹引爆,他自然便死了。”祁泽从乾坤袋里拿出阴阳五行盘,略作调整后把摄魂珠放置在盘中心,催动灵气解开禁制。 “祁泽,你算计我!”库伦博士的灵魂猛然蹿出来,朝祁泽扑去,却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他立刻改换方向,却再次被挡住,如是再三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罩在了一个无形的囚笼里,与之前的处境并无区别。 祁泽的手段层出不穷且阴狠毒辣,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直到此时,库伦博士才明白什么叫恐惧,什么叫万劫不复。 第97章 库伦博士挣扎了一会儿便消停下来, 眼神怨毒地盯着祁泽。 “为什么你可以改变自己的记忆?这在理论上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直到此时,他依然保持着一名科学家的探索精神, 徐徐道, “记忆的基本过程是由识记、保持、回忆和再认四个环节组成。识记就是摄录,靠眼睛和耳朵把所见所闻存入大脑,这个过程是现实的,客观的, 不存在造假的。而我取出的正是这个环节中的记忆。回忆和再认才是人类对记忆做出感性判断的源头, 一件事经过不同的回忆和再认才会产生不同的结论。而我不需要这些结论,我只相信一个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 他把脸贴合在看不见的隔离墙上, 逼问道,“催眠大师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判断力, 甚至为他强加一段记忆,但如果直接攻破这人的大脑,从灰色的脑细胞里调取那些影像资料, 便绝不会出现杜撰的可能。为什么你能做到?为什么?” 他双眼赤红, 神态癫狂, 恨不得从五行盘里冲出来, 把祁泽的脑子挖开看看。 祁泽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显得很是漫不经心,等库伦博士气得连灵魂体都开始扭曲起来的时候才幽幽开口,“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送给你——面对未知的力量,保持敬畏之心是很有必要的。我初次来到黑眼星系时连话都不敢说, 装聋扮哑三个月才开始接触外界,然后默默蛰伏了两年。我认真地了解这个世界,探索这个世界,并不曾因为所谓的‘高低位面’之分而对它产生丝毫轻视。而你在未知面前却采用了最愚蠢的一种方法,伸手便朝那团完全窥不见光亮的黑暗里探去。你怎么知道黑暗里躲藏的是一只温顺的兔子,亦或一只吃人的猛兽?据我所知,你只是来自于二等位面,并不是一等或超一等,你有什么狂妄的资本?” 祁泽讽刺地笑起来,“你就像一个高中毕业的毛头小子,由于总是被同年龄人欺负,便跑到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里大展拳脚。你也配称强者?快别搞笑了好吗?你纯粹就是个恶心的渣滓。” 骄傲的库伦博士被这番话激怒了,一边嘶吼一边撞击无形的囚笼,但在内心深处,他却瑟瑟发抖着。祁泽的话就像一把利刃,划破了他披挂在自己身上的美丽外衣,还原了内里的龌龊与不堪。他强大的精神世界被这些话狠狠击溃,如果不能把祁泽踩在脚下,他将永远摆脱不了挫败感和羞耻感,从而变成一个畏首畏尾的懦夫。 但他还有翻盘的机会吗?答案是否定的。 “柯克波一定会杀了你的!你等着下地狱吧!”他冲祁泽咆哮。 “自己打不过,于是哭唧唧地找外援吗?你比卡西欧还像个娘们儿。”祁泽偏着脑袋看他,饱含羞辱意味的话能当场把人气死,“柯克波是那名空间系异能者?我想起来了,是他帮你抓住了我。他的确算个高手,但凭你的实力,应该做不到像驱使一条狗一般令他臣服吧?但他似乎很听你的话?让我猜猜,你给他下.药了?不,看上去不像,那就是用肉体贿赂了他?” 看见库伦博士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脸庞,祁泽拊掌喟叹,“还真是用肉体。库伦博士,你比我想象得更为低贱。我怎么能把你当成对手?这对我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库伦博士整个灵魂体都快被气散了,除了疯狂地嘶吼咆哮,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的骄傲与自尊被祁泽一字一句敲碎,并扔在地上碾压。哪怕他逃离此处,重新找一个身体复活,也永远无法摆脱祁泽在他心里留下的创口。 看着扭成麻花状,正狂叫不止地魂魄,卡西欧露出同情的神色。幸亏这人已经死了,否则还得被祁泽当面气死一回。 “话说回来,你们能抽取他的记忆吗?”祁泽看向老国王。 老国王用敬畏的语气说道,“不瞒祁大师,我们的确有这样的技术,却只能用在活人身上。这是一缕精神体,我们无从下手。” “那就召集全星系的科学家,让他们共同想办法。大家都在遭受感染体的侵害,更应该联合起来寻找解决办法。在生死存亡的重大关头,所谓的文化隔阂、种族隔阂、意识形态的区分,都应该被打破。” “您说的很对。我立刻致电所有国家,请求他们共同寻找解决方案。”老国王语带讨好,“晚饭后我与严将军恳谈一番,已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们科特帝国将与华夏帝国联手对付穆飞星召集的星盗大军。从今以后,我们将成为最亲密的伙伴,最忠实的战友。” “多谢您的慷慨相助。”祁泽并不擅长说这些官面上的话,收起库伦博士,颔首道,“那么我们先告辞了,晚安。” “晚安,二位慢走。”老国王连忙站起身相送。 祁泽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握住严君禹的手置于唇边亲吻,微笑道,“忘了告诉您,我与严将军已结为伴侣,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噢,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我亲爱的孩子,你们一定会永远幸福的。”老国王用热烈的语气赞叹道,并频频向呆滞的儿子使眼色。 卡西欧这才从震惊中回神,看了看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的严君禹,不小心说了实话,“严将军,您真是世界上最有勇气的人。”竟然敢跟大魔头结婚。 “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严君禹慎重道。 两人携手回到别墅。 祁泽拿出定魂珠,站在界碑前召唤柯克波。之前没能得到这位空间系异能者的名讳,他也就无法摄取对方的魂魄,现在有了库伦博士的供述自然方便很多。接连唤了五六遍后,界碑始终没有反应,他笃定道,“界碑十分孱弱,还无法炼化如此多的生魂。连穆飞星的生魂都在,柯克波的生魂就更不会被吞噬。毫无疑问,他还活着。” 严君禹赞同道,“空间系异能者可以在瞬息之间去到极远的地方,能逃过这一劫很正常。” “嗯,他总会为库伦博士报仇,我们等着他送上门就好。”祁泽取出魂珠,沉吟道,“我的八荒鬼面蛛还缺一个器灵,我原本想用库伦博士的魂魄炼化,但他心志太差,不堪大用,还是这位柯克波更好一些。”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胜过他,”严君禹亲吻少年脸颊,坚定道,“但我会用生命去守护你。” “我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祁泽红着脸说道。 “我相信,你一直是这样做的。”严君禹温柔地笑起来。 ---- 一艘巨大的战舰悬浮在宇宙中,所有指示灯均已熄灭,看上去就像一座黑漆漆的坟墓。但实际上它的确是一座坟墓,而柯克波是唯一的送葬者。他抱着库伦博士的尸体躺了三天,然后为他清洗身体,打理遗容,装入棺椁。 他完全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整天浑浑噩噩,像一个活死人。他想为库伦博士报仇,但祁泽早就不在了,连骨灰都找不到。对了,还有一个严君禹!是他杀死了库珀,否则库伦博士绝不会轻易死在漩涡里。 想到此处,柯克波立刻操控战舰朝艾肯星球飞去。那里是严君禹的家乡,他一定会出现。行驶途中,他望着屏幕上的星空出神,大约过了一两天,目的地已近在咫尺,一个视讯电话却通过穆飞星的专线接驳进来。 “你是谁?为什么能入侵我的通讯频道?”柯克波用阴鸷的目光盯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小姑娘。 “我是雅各布大人,黑眼星系最顶尖的黑客。”小姑娘挺起自己的胸膛,傲慢道,“你等着,我的老板要跟你说话。” 连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都能入侵自己的战舰,柯克波再也不敢小看黑眼星系的任何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然后勃然变色,“祁泽!你没死!”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那张记忆芯片根本就是祁泽伪造的!自爆也是!他一直躲藏在某个地方,暗暗等待库伦博士自己走向死亡。难怪最后几天,库伦博士的身体急剧消瘦下去,脸色也总是透着一股行将腐朽的灰败。 “你设计杀死了库伦博士!”他一字一句开口,“你会付出代价的!” “是吗?”祁泽盘膝而坐,淡笑道,“但在此之前,我会让你们先行付出代价。你们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招惹我。看看这是谁。”他并指一点,打开了阴阳五行盘的禁制,一缕魂魄被释放出来,那是库伦博士,却又不太像他。他瘦得脱了形,五官移位,双眼赤红,就像从哈哈镜里跑出来的投影,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荒诞扭曲的味道。 柯克波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然囚禁了他的灵魂!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的皮肉一条一条撕下来喂狗!” “人质还在我手里,你就敢当着我的面撂狠话,难道你根本不在乎库伦博士的安危?”祁泽左手抽取一团精纯的木元素,右手抽取一团精纯的火元素,两手合拢轻轻一搓,便把两种元素融合成木之火,投入五行盘的木之格里;随即又合成土之火、水之火、金之火等等,分别点亮五行盘的五个格子。 原本只具备囚禁作用的五行盘瞬间变为炼狱,五行之火爬上库伦博士的身体,将他烧成灰烬。但五行相生相克,循环往复中产生一种轮回之力,又把库伦博士已经溃散的灵魂重组起来,再次承受焚烧。 一次、两次、三次……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柯克波已经算不清库伦博士遭受了多少折磨。起初他还会吼叫、挣扎,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祁泽,但越到后面,他越是虚弱,脸上渐渐显露出一种麻木的神态。 比起惨叫声,这种麻木反而更令柯克波感到害怕。他十分清楚,要想真正摧毁一个人,首先得摧毁他的意志,而祁泽就是这样干的。他怎么能如此恶毒,如此残忍! 心里恨意滔天,柯克波却再也不敢表现出来。他闭了闭眼,狼狈道,“只要你放了库伦博士,我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 “我要消除T病毒的解药,包括样品和配方。”若不是各国迟迟找不到抽取库伦博士记忆的方法,祁泽也不会直接与柯克波交易。在灵魂这一领域,黑眼星系还是一片空白,那些科学家根本不知道该拿库伦博士怎么办。 “可以。”柯克波毫不迟疑地点头,“你把博士还给我的同时,我便把解药交给你。” “明天中午12点,不见不散。”祁泽发送了一个坐标过去。 ---- 翌日,柯克波准时抵达坐标所在的方位。这是一颗即将灭亡的星球,大气层已经非常薄弱,毒辣的光线炙烤着大地,令水源蒸发,土壤沙化,入眼全是一片荒芜。 战舰降落后,柯克波走出来,大声喊道,“祁泽,我来了!这是解药。”他一边晃动手里的芯片,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好久不见,柯克波。”祁泽从一座沙丘上冒出来,身边跟着严君禹。 “好久不见。我们该如何交易?”柯克波语气平静。 “你先把芯片和样品交给我,我验明真假后再把库伦博士还给你。”察觉到柯克波不满的神色,祁泽冷笑道,“人在我手里,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不交易,反正我无所谓。你应该知道,我也来自于别的位面,并不在乎黑眼星系会如何。” 柯克波当然知道祁泽这种人有多绝情,而且从他的手法判断,他绝对来自于更高等的位面,黑眼星系灭亡了,他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另起炉灶。 “给你。”柯克波把芯片和样品扔了过去。 祁泽把芯片里的内容传给明蕊,再由她发往各国实验室,让那些最具权威的科学家来判断配方的真假。这注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从中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日落,那边才发来消息确认。 “怎么样,没骗你吧?”柯克波死死盯着两人。 “没错。”祁泽颔首。 “博士在哪儿?” “还给你。” 祁泽扔过去一个琉璃小瓶,柯克波接住一看,里面果然装载着库伦博士的灵魂。 “谢谢。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柯克波阴测测地笑起来,“既然有了魂魄,那就请你为博士再找一尊身体复活吧,我知道你做得到。”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祁泽挑眉。 “就凭我掌控着你们的生死。”柯克波抬手一挥,周遭的环境就从沙漠变成了一片星空,一颗颗星辰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不可及。祁泽和严君禹露出惊骇的表情,然后握住彼此的手臂,以免从天空掉落。 “你已经没有用处了,自爆吧。”柯克波指着严君禹,高高在上的语气就像一位国王。然而下一秒,严君禹竟真的自爆了,鲜血和内脏溅了祁泽满头满脸。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魔鬼!”祁泽狼狈不堪地吼叫着,随即从空间钮里拿出另一个瓷瓶,愤怒道,“你以为我会把库伦博士交给你?醒醒吧!你手里拿着的只是一个赝品!” “把博士还给我。”柯克波只淡淡说出这句话,狂怒中的祁泽竟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奉上瓷瓶。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想着抗拒,身体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支配。这力量来自于柯克波,他的话在这片星空里具备绝对权威。 “为什么会这样?”祁泽首次露出慌乱的表情。 “因为这是我的领域,我所说的都会实现,我所做的都会成功,而你只是一只蝼蚁,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在这里,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柯克波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瓶,命令道,“我要你马上复活博士。” 慌乱中的祁泽忽然冷笑起来,讥讽道,“既然你是这片领域的主宰,你所说的都能实现,那你为什么不说一句‘博士复活’呢?这样不是更简单?” 那是神级空间系异能者才能做到的事,但柯克波绝不会告诉祁泽。他恨不得亲手撕碎对方,却不得不留他一条性命。如果博士能活过来,他肯定有许许多多的方法让祁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你马上复活博士!”他再次勒令,却发现祁泽变成一抹虚影消失不见,而那个瓷瓶却被引爆,瞬间冲破了领域。星空碎裂成块,又变为光点散去,周围还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冷冽的罡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柯克波架起一面空间壁,阻挡了爆炸的威力。他知道祁泽诡计多端,所以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不明白那些幻象为何会如此逼真,竟骗过了他圣者级别的感知。博士依旧没能回到他身边,而他却暴露了最后的杀手锏,第一回合的交手终是惨败。 柯克波胸中不断堆积郁气,仓皇四顾间已是心神大乱。出发前往黑眼星系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遭遇些什么,又会陷入何等绝望的境地。他失去了心爱的博士,同时也失去了骄傲和自信。 “祁泽,你给我出来!祁泽……”他像一头失明的野兽,在沙漠里横冲直撞。 祁泽和严君禹站在高高的沙丘上,看着陷入疯狂的男人。 “火候不够,还得再磨一磨。”祁泽沉吟道,“如果你能进化出灭魔体质,我一定会让你下去与他正面对战。但你并没有,所以胜率只在三成左右。你也看见了,他的空间领域简直无往不胜,让你死你就死,一点犹豫都没有。我先灭了他的气焰,乱了他的心神,耗光他的精力,再放你下去,胜率可提高至五成左右。但这依然太低,所以我会在此处炼化库伦博士,让他的惨叫声频频扰乱他,届时他定然想越过你来攻击我,一心二用之下战力必然一降再降,你只需小心应对就可胜出。”说完拿出阴阳五行盘开始布阵,外层一个攻击法阵,内层一个防御法阵,保管让柯克波吃尽苦头却又不得其门而入。 严君禹深深看他两眼,赞许道,“亲爱的,你真坏。” “谢谢夸奖。”祁泽趁机训诫,“人活着便怎么都好,人死了则万事皆休。与人对战,活着才是第一要务,输赢只在其次。能赢就打,不能赢便跑,没什么好丢脸的。若是跑也跑不过,非得打一场,那么不择手段也要磨死对方,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就是这个道理。” “你的经验似乎很丰富?”严君禹忍俊不禁。 “被追杀久了,这些道理也就琢磨出来了。”祁泽眸光微暗。 严君禹连忙把他抱进怀里,亲吻他柔软的发顶,安慰道,“过去的事别再想了,以后有我保护你。你让我打,我就打,你让我跑,我就跑,我们俩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嗯。”祁泽满心都是暖意,见柯克波跪在沙地上喘粗气,似乎已筋疲力尽,便道,“那就下去打吧。” “遵命。”严君禹笑着亲吻少年的眼睑和嘴唇。 紫色藤蔓铺天盖地地袭向柯克波,柯克波急速退后,同时召唤出新的领域和自己的伴生兽,与严君禹缠斗在一起。他起初真的有些失控,却很快就平静下来,后面的横冲直撞全是做戏而已。他已深刻地认识到祁泽的狡猾与阴险,又哪里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但他刚展开领域,祁泽就在对面的沙丘上折磨库伦博士,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严重干扰了柯克波。若要支撑一个领域,必须高度集中精神力并大量调动异能。但现在,库伦博士每惨叫一声,柯克波的精神力就溃散一分,异能地抽取也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很快便令领域产生了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很想开车啊!但得了性冷淡的我真的很绝望!(捂脸大哭) 第98章 眼见库伦博士正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柯克波急怒攻心之下乱了章法,哪怕有伴生兽助阵, 却也落了下风。他挥出一道空间刃, 逼退严君禹,继而命令道,“该死的杂碎,自爆吧!” 严君禹气血翻腾, 丹田隐痛, 仿佛随时会自爆,但想起沙丘上的少年, 却又硬生生扛住了。 直到此时,柯克波才真正了解这人的实力。在领域内, 他的确可以用语言杀人,但对手的等级越高,他需要注入语言中的异能就越多, 若是遇见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 一言杀人几乎是做不到的。这是他第一次与严君禹交战, 所以并不了解对方的真正实力, 而之前在幻境中, 他轻轻松松便令此人自爆, 自然而然便产生了轻视的情绪。 但现实告诉柯克波,在这个三等位面,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他脚下的蝼蚁,却也存在择人而噬的猛兽, 沙丘上的祁泽是一个,眼前的严君禹也是一个,对方的实力与他比起来,只不过差了一线而已。 “自爆、自爆、自爆!”柯克波不断抽取异能,注入自己的嗓音里。这种力量与言灵极其相似,却只能在他的领域中发挥作用。 “爆你妈个头!”丹田剧痛如绞,令好脾气的严君禹也狂躁起来,他从空间钮里取出祁泽送给自己的吸血妖刀,朝柯克波砍去,紫色藤蔓也随之疯长,将那头伴生兽紧紧缠住。 柯克波既要应对严君禹地砍杀,又要聆听博士的动静,还要支撑领域,可说是一心三用。而博士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差点令他肝胆俱裂。他呕出一口鲜血,本就难以为继的领域也随之破碎,在短暂的失神中不免被严君禹划了一刀,竟因此失去了一条胳膊。 “怎么会?”他极速后腿,惊骇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口。不过被划开一个小口子,他的右手为何会迅速干瘪脱落,又变成灰烬消散?那把刀有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垒起一层层空间壁,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眼见严君禹越战越勇,他装作难以招架的样子,慢慢往祁泽所在的方位退去,却没料严君禹虚晃一刀,然后借力退后,将刀身狠狠插.进被藤蔓缠住的伴生兽的身体里。 伴生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原本威武雄壮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与此同时,长刀却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与伴生兽灵魂相连的柯克波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却咬咬牙不去管它,反而跃上沙丘,打出一道空间刃,欲夺取祁泽的性命。空间刃撞上一层看不见的能量膜又反弹回来,令他始料未及。他连忙凝聚一面空间壁抵挡,杀死了伴生兽的严君禹却袭到他身后,将红光大盛的妖刀插.入他背心。 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被吸干,紧接着是内脏、骨髓、血管、表皮,柯克波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便化为一具干尸,掉落在地。入夜后,荒芜的沙漠会变得十分寒冷,罡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扬起沙粒的同时也把干尸吹散成灰烬。地上躺着一根项链和一枚空间戒指,只有这两样东西能证明柯克波曾经存在过。 祁泽这才停止了对库伦博士的折磨,并用摄魂珠收纳柯克波的灵魂。 “没想到他还是个情种。”捡起项链,打开隔层,发现里面存放着库伦博士的照片,祁泽喟叹道。 “这是我第一次做出偷袭的举动。”严君禹收起妖刀,哂然一笑。 “你最高尚,那你正面跟他打,咱们两个死一块儿好了。”祁泽翻了个白眼。 严君禹爽朗地笑起来,搂着少年又是亲吻又是讨饶。沙丘下,被伴生兽扯得七零八落的藤蔓已化为一只只小肉球,互相聚合在一起厮杀、吞并,片刻功夫又恢复原样,钻入宿体掌心。那头伴生兽遇见藤蔓也是倒了血霉,什么大招都使出来了,却偏偏弄不死它,反而被新生的肉球钻进眼耳口鼻,被吃掉许多内脏。 严君禹若是不直接刺伴生兽一刀,它也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把柯克波的战舰带回了帝国,交给科学家们破译,并从库伦博士的实验室里搜到很多重要的研究资料。为了分享这些技术和资料,各国陆续与华夏签订了和平条约,又联合起来攻打星盗。 经过三个月的研究,解药已能大批量生产,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灭杀了T病毒的感染者竟然可以彻底恢复成被感染前的样子,并保留了所有记忆。也就是说,他们记得自己杀死并吞吃了多少同胞。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像魔鬼一样纠缠着他们,很多人在恢复神智的一瞬间就发了疯,还有人当场自杀,既没发疯也没自杀的则产生了心理变.态,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反人类者。 毫无疑问,这是库伦博士的恶趣味。他乐意折磨别人,让他们看见希望的同时又跌入绝望的深渊。 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困扰着各国首脑。解药肯定是要分发下去的,高等感染者的病毒已经没有治愈系异能者可以驱逐,而救了他们,那些被残杀、被吞噬的同胞该怎么办?他们配不配得到正义? “救,为什么不救?”被严老爷子逮住的祁泽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更赞同灭绝计划。”严老爷子十分意外。 “你们怎么实施灭绝计划?高等感染者实力非凡,你们根本奈何不了它们。而且它们还能繁衍出更强大的下一代,拖得越久,形势只会越严峻。如果是我,我会让他们恢复正常,然后统一发配到某一颗星球看管起来。在那里,他们爱发疯也好,爱自杀也罢,亦或者策划什么反人类的阴谋,祸害的都是他们自己,与正常人无关。”祁泽进一步解释,“在我的家乡便有这么一个地方,叫做魔界,专门用来关押魑魅魍魉。” “哎,这个办法不错!”严老爷子一拍脑门,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我的好孙媳妇,就是比别人能干!我这就把你的意思透露给各国首脑!” 看着老爷子匆匆离开的背影,祁泽没好气地喊道,“谁是你孙媳妇?你孙子才是我媳妇呢!” “对,我是你媳妇。”严君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轻轻啄吻少年细嫩的脖颈,低哑的笑声令人脊背发麻。 百分之六十的幸存者要求各国政府彻底剿灭感染者,另有百分之四十认为应该给它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两派人马天天在网络上争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连灾后重建工作都因此而停滞下来。各国元首多次举行会晤,均难以达成一致,直至严老爷子提出一个新方案。 “这个方案是祁大师提出来的,他的家乡也有这么一个地方。”老爷子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现在谁不知道祁大师和库伦博士一样,也来自于高等位面,若不是他出手,黑眼星系绝对会走向灭亡。高等位面既然也有这样的例子,那肯定是可行的。 “我同意。”摇摆不定的几位首脑率先投了赞成票,随后陆陆续续有人举手,连最铁血的拜仁帝国的国王也不再发表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严老爷子轻松拍板。有孙媳妇撑腰,他这个国联主席做得滋润极了,在很多重大事务上都拥有发言权。 消息经由网络公布出去,并特别注明这是祁大师首先提出的方案,秉持的也是人道主义精神。无论是幸存者还是感染者,归根结底都是受害者,大家都有生存的权利。各国将选出几颗星球用来安置感染者,任何国家、任何组织不得向这些星球输送武器装备,移民通道完全关闭,永不开放。 网民们顿时大哗,但祁大师强劲的号召力发挥了作用,反对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灾后重建工作也得以顺利启动。三年后,帝都星已初步恢复往日的繁荣,穆飞星留下的几台超能机甲均被弃用,科学家根据库伦博士留下的资料,造出了更强大的武器,如果慢慢发展下去,想必早晚有一天能达到二等文明。 在穆飞星之后,没有哪个国家敢把所有赌注押在同一个机甲制造师身上,所以祁泽只是修好了天枢和开阳,并没有揽下为帝国制造更多超能机甲的工作。他从库伦博士留下的私人日记里得知宇宙外还有更多宇宙,不禁心生向往,几乎每天都在催促严君禹陪自己出去走一走。 作为黑眼星系出了名的二十四孝老公,严君禹自是对他有求必应,待手头的事务料理干净后便准备出发。临行前,他们来到一座专门关押重刑犯的小岛,探望五皇子。 五皇子未满四十岁,头发却全都白了,双手、双脚均锁在能量环里,日日夜夜不得取下。面对严君禹和祁泽,他弯下腰,深深鞠躬,哽咽道,“谢谢你们救了帝国。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遭受愧疚和悔恨的折磨,我是罪人,我不值得原谅。” 他的父亲早在逃命途中死去,其他皇室成员也都不知所踪,而他是唯一主动来到军部自首的皇室成员,被判终身□□。 严君禹定定看他一眼,沉声道,“我不是来审判你的,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一句话——穆燃已经被我杀死了。” “你说什么?”五皇子猛然抬头,表情扭曲。 严君禹以为他对穆燃余情未了,心下不免失望,拉起祁泽离开会客室,淡淡道,“再见了。” 当两人的脚步声快要远去时,五皇子才发疯一般大笑起来,“杀得好!杀得太好了!穆燃,你他妈下地狱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愿考生们鹏程万里,顺心顺意! 正文完结了,下面还有番外,是祁泽和严君禹穿回乾元大陆复仇的故事,每天更新字数不定,三千、四千、五千、六千都有可能。 下一本书已经在酝酿中,还是耽美,到时候见!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づ ̄ 3 ̄)づ 第99章 番外1 祁泽和严君禹原本只打算历练几年就回黑眼星系, 却没料屡有奇遇,又颇得了几分机缘, 竟由二等位面入了一等位面, 又在超一等位面逗留近百年。偶有一日,两人误入一处秘境,发现了一个时光回溯法阵,便决定回到最危难的时刻扭转命运。 对严君禹来说, 他最危难的时刻都有祁泽陪在身边, 自是没有遗憾,但祁泽却身负血海深仇, 若是能救回宗门、灭了仇敌,那才叫了无挂碍。二人议定, 这便跨入法阵前往乾元大陆,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问题,竟被时光洪流冲散, 各自落到了别处。 待祁泽再睁眼时, 竟发现自己躲藏在一个山洞里, 外面是漆黑的夜幕和野兽的啸声, 一把早已卷刃的灵剑躺在他手边, 微弱的神光正慢慢散去。 “诛邪剑!”祁泽悚然一惊, 继而半坐起身,把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察。没错,这正是宗门至宝之一——诛邪剑,所谓“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州”,用来形容它再合适不过。 若没有这把剑,凭祁泽金丹期的修为,又怎么能躲过数万高手的围攻?但这时间点明显不对!宗门被灭后,祁泽带着所有传承出逃,而这把剑抵挡不住大乘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最终被废。现在不早不晚,正是它由上品灵剑变成一块废铁的时刻。 “明明说好了要回到宗门被灭之前,怎么却是这个时候?”祁泽满心失望,用神识一探,并未发现爱侣的踪迹,于是越发沉痛。 此时离宗门被灭已经过去五天,祁泽原本被各位长老合力送出太玄神造宗的地界,却在路上露了行迹,被一群修士追杀,其中竟有一位大乘期巨擘舍下脸面亲自出手。若非冷透的尸体药用价值会大大减少,他恐怕早就被击毙了。但即便如此,他也赔上了一把诛邪剑和几千个雷霆丸,这才狼狈至极地逃出来。 上一次,他曾抱着神光散尽的诛邪剑痛哭流涕,也曾面向宗门所在的方位重重磕头,更经历了最黑暗,最绝望,最无助的一段时光。从此刻开始,追杀、背叛、出卖,将与他如影随形,天下之大竟没有他寸许容身之地,世人之多竟没有一个值得他全心托付。 但彼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经历些什么,反而以为找到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 “母亲?”想到此处,祁泽冷笑了一声,漆黑眼底满满都是戾气。 时光回溯乃逆天之举,可一不可二,既然宗门被灭已成事实,祁泽再心痛也只能接受。所幸同样的事情他曾经历过一次,适应起来并不困难。现在,全修真界都知道他乃融合之体,若炼成丹药可瞬间飞升,诱惑力可比神器、秘境、灵脉大多了。 故此,只要暴露了身份,他在乾元大陆根本就没有活路,除非修炼到渡劫期,成为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只可惜上一次他年纪太小,修为太低,只能一味潜逃,最终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听见洞外传来雷鸣声,祁泽立刻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到金丹期,以免立时飞升上界。没错,经过几百年的历练,他和严君禹早已连连突破,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等级,连他二人也不甚了解,毕竟每一个位面有每一个位面的划分标准,如果非要形容,大约与上仙一般无二。 感受不到那缕超出极限的气息,劫云果然慢慢散去,祁泽这才打开乾坤袋清点自己的物品。按理来说,此时他刚逃出宗门,身上应该带有很多宝物,但乾坤袋里除了他和严君禹在其他位面搜集到的东西,并无别的。 “竟然不是完全还原过去的法阵。不过这样也好,若完全还原,我这回也只是一个金丹期的蝼蚁,如何报仇?”这样一想,祁泽抑郁的心情总算舒缓很多。他拿出一枚传声玉符,呼唤道,“君禹,你在哪儿?” 那头始终没有回应,要么是距离太远,要么是遇见了危险。祁泽心里着急,连忙拿出命牌,把严君禹事先交给自己的鲜血滴入进去。命牌上雕刻着严君禹的名字和一张微缩地图,血珠先融入名字里,然后凝聚成一根血线,缓缓指向某处。 祁泽定睛一看,竟是魔界,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魔界与修真界设有一面厚厚的屏障,传声玉符自然会被隔绝,难怪那头始终没有反应。凭爱侣的实力,完全可以在乾元大陆来去自如,并不怕遭遇危险。 “不被卷去别的位面就好。”他一边呢喃一边拿出几块灵石,加强了洞外的隐匿法阵。 这一次他为复仇而来,当年那些人如何毁灭宗门,如何掠夺传承,他都将百倍千倍地还回去。哪怕过去几百年,仇人的名号与容貌他依然记得清楚,绝不会让任何人跑掉。 从乾坤袋里掏出不知升级了多少回的一号,他命令道,“告诉你爹,让他来崇明洲灵水宫找我。” “我爹在哪儿?”一号偏着脑袋问。 “你爹在魔界,跟着这张地图走。”祁泽扔给它一张地图和一袋灵石,叮嘱道,“快去快回,别在路上贪玩。” “知道了二爹。”一号把袋子放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朝洞口飞去。 “告诉过你多少遍了,叫我爸,别叫我二爹!”祁泽没好气地喊道。 “告诉过你多少遍了,叫我雷神,别叫我一号!”一号脾气也挺大。 “你根本就是风属性,叫什么雷神!”祁泽快被这熊孩子气死了,只恨自己当初手贱,硬要给一号升级,结果越升级越二。 一号没搭理他,悄无声息地飞上天空,消失不见。祁泽打坐一晚,翌日便出发前往崇明洲灵水宫,该宫宫主便是他的生身母亲苏怀云,一位单水灵根的出窍期修士,实力不高不低,却也足以镇守一方。 灵水宫里的女弟子多为水灵根,偶尔也会招收长相特别秀美的水灵根男子,却不会让他们居于高位。说到底,灵水宫以女子为尊,她们终身不得外嫁,却可以与男修士孕育子嗣,若为非水灵根的男婴便抛下不管,若为女婴或水灵根的男婴便带回宫中抚养。 祁泽生下来的时候长相格外精致可爱,惹得苏怀云十分喜欢,当即便为他测试了灵根,却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便交给其父养育。事后某年,她偶然找到一本古籍,上书:令根石散发出灰色灵光者极有可能是融合灵根,而非杂灵根,她这才想起当年异状,找到其父反复逼问,终于得知真相。 羽化飞升的机会就在眼前,苏怀云如何能不垂涎?但她到底是一个母亲,还没丧心病狂到把自己的儿子炼成丹药吞服的地步,却终究意难平,每每都要在心里思量一番。久而久之,她便把消息透露给自己最为宠爱的次子、幺女,也令祁泽的身份暴露出去。 她的次子名为苏皖,乃水、木杂灵根,资质平平,能否在终寿之前进阶出窍期都是个问题。幺女名为苏若兰,单水灵根,资质倒也不差,性格却虚骄恃气、好逸恶劳,修炼十年也不过是个练气六层的蝼蚁。 二人长在苏怀云身边,虽不缺资源,但与太玄神造宗比起来却差得远了,又听母亲时时念叨这位少宗主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不凡,便生了嫉妒之心,誓要令其一无所有,于是便把祁泽的特殊体质散播出去,引得天下人共逐之。 当年祁泽太过相信所谓的“亲情”,竟对几人的暗害一无所觉,直到被苏怀云囚禁起来才得知真相。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人心的险恶,苏怀云若真的顾念母子之情,又哪里会把他的秘密透露出去?得宠如苏皖、苏若兰,也不过是她手里的棋子罢了,她借他们的口舌把祁泽逼到绝境,然后做出“迫于天下大势”的样子,心安理得地吞服用儿子的血肉做成的丹药,还美其名曰待我实力突飞猛进,便可为你和你爹报仇。 报仇,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词语。想到此处,祁泽阴测测地笑起来。他戴上□□,换上粗布麻衣,收起洞外的隐匿法阵,朝灵水宫的方向飞去,临近傍晚找了一个小镇歇脚。 与此同时,严君禹正站在一座高岗上,神情莫测地看着下方的打斗。他甫一睁眼便在此处,而爱侣却不知所踪,四面八方全是戈壁沙漠,看不见一点绿意。红日炙烤大地,空气蒸腾扭曲,罡风裹挟着腥气朝人脸上剐过来,直如钢刀一般。 以严君禹的实力,自然不会感到不适,但爱侣的失踪却令他心情格外郁燥。他正准备离开此处,打斗并获胜的一方人马却虎视眈眈地看过来,显然是不愿放过他。 他脚步微顿,嘴角不知不觉便挂上一抹微笑。留下一个活口问问此界的情况也是好的,免得自己盲目寻找,白费功夫。 第100章 番外2 严君禹迅速解决掉围攻自己的人, 只留下一个活口。 “这是哪里?”他模仿爱侣的口音。 那人果然听得懂,吐出一口血沫子, 威胁道, “此处乃千尸魔潭,我等皆是千尸魔潭的内门弟子。你方才杀了我十好几个师兄弟,我家老祖马上就能发现破碎的命牌,顷刻间便会赶来相救。你小子若是即刻放了我, 我还能帮你在老祖跟前求求情, 让你死个痛快!” 严君禹早已利用命牌探寻过爱侣的方位,却对自己所处的地界不太了解。 “千尸魔潭?干什么的?”他顺嘴问了一句。 “你竟然连我宗的赫赫威名都没听说过?”那魔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要知道, 千尸魔潭乃魔界四大宗门之一,由渡劫期魔祖千尸散人创立, 座下门人多达数十万,占去了魔界五分之一的地盘,可说是一尊庞然大物。要想在魔界混, 一不可得罪高手;二不可得罪四大宗门, 这早已是人所共知的常识。然而观此人神态, 却是实打实的对千尸魔潭一无所知, 倒令他方才那些威胁的话变得可笑起来。 “你这小杂毛, 别以为修为高过我一线便可在外耀武扬威, 我宗高手如云,合体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的老祖比比皆是,随便伸一根指头也能碾死你!你若识相便赶紧放了我,否则我家老祖定会将你丢入千尸潭, 受千尸啃咬之苦,叫你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严君禹一来就听从爱侣的叮嘱,将修为控制在二、三层左右的水平,以免被天道感应,摄去上界。故此,他在那魔人眼中不过是个刚踏入元婴期的散修罢了。对方应当是有什么依仗,故而并不怕他,口沫横飞地辱骂了好一会儿,眼见天边飘来一朵乌云,速度似乎很慢,实则瞬间就到了近前,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小子活腻歪了,敢在我千尸魔潭杀人,且等着受死吧!” 严君禹也发现了那朵怪异的乌云,却并不逃遁,只抬眸瞥了一眼。 乌云变成大雾,将此地笼罩,一名身材消瘦,皮肤苍白的男子从浓雾深处缓缓走来,不紧不慢地说道,“阿弟,一会儿不见,你又惹事。” “大哥,快帮我杀了他!”被紫色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魔人大声喊道。不怪他如此嚣张,来人乃他嫡亲的哥哥,只三百余岁便成了分神期的高手,赞一句绝世天才也不为过。有他出手,这不长眼的小杂毛还不立时毙命? “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在我千尸魔潭的地界杀我宗门弟子,且报上名来,也好叫我理顺冤头债主。”男子语气并不急切,反而有些漫不经心,显然没把严君禹看在眼里。被捆的魔人扭动着身体蹦跶到他身边,央求道,“大哥,先让他放了我!” “好法器,今日来救你也不算亏。”男子摸了摸紫色藤蔓,笑叹道。 严君禹自始至终都没开腔,待这兄弟二人把戏演足才跺了跺脚。沙地里猛然蹿出十几根藤蔓,将那腾云驾雾而来的魔人从下至上贯穿,鲜血和脏器甩得到处都是,淋了其弟满头满脸。 黑色浓雾来的莫名,消失得也非常迅速,顷刻间,巨大的红日便又悬挂在头顶,放射出毒辣的光芒。被鲜血浇透的魔人木愣愣地站在原地,直过了好几息才惊恐万状地叫起来,“你,你杀了我大哥!你竟然杀了我大哥!” 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人分明只是元婴期的修为,杀死自家大哥却只用了一招,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 “你隐藏了修为!”魔人腿脚发软地跪在地上。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存在。能轻而易举杀死一名分神期的高手,这人怎么着也该是合体期以上的大能。有这修为,莫说当一个宗门长老,便是自己开宗立派也完全不成问题。 “您,您既是合体期的大魔,作甚要隐藏修为?算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我给您磕头了,求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吧!”什么傲气,什么依仗,全被他丢到脑后。 严君禹拎起他,淡淡开口,“听说你们这儿的大宗门都设有传送阵,能在瞬息之间把人送去修真界?” “非也,非也!只能送到魔界与修真界的边缘,那里有仙人设下的结界挡着,根本无法出入!”魔人可怜兮兮地摇头。 修真界物产丰饶、机缘遍地、秘境无数,比之魔界可说是极乐天堂。早在数万年前,魔界之人便想占领修真界,于是集合数十名渡劫期魔祖的力量攻击结界,却只撕开一条裂缝,随后又很快被修真界的大能堵住,至此便再无魔人能得逞。 见高手不太相信自己的话,魔人立即补充道,“若是哪个魔宗设有这样的传送阵,还待在贫瘠的魔界作甚?早举宗搬迁到修真界去了!” 严君禹犹不死心,再问一遍,“果真没有?” 魔人思忖片刻,迟疑道,“只听说有那么几条裂缝,可供魔人穿越至修真界,却是从未见过。因那裂缝总不固定在一处,且每一次出现都相隔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并无规律可循。您若是想去修真界,倒可以试着去找裂缝,却只能凭运气。” 严君禹从不相信运气,只相信实力。他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借你们千尸魔潭的传送阵一用。” “可我宗的传送阵由魔祖掌管,我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了您!您若是不杀我大哥,他倒是可以帮您说说话。”提起嫡亲兄长,魔人连忙垂头,以掩饰怨毒的神色。 “那就去找你们魔祖。”严君禹话音刚落,天边又飞来一人,当头拍下一掌,怒问,“是谁杀了我的徒儿!” “冥河老祖救我!他杀了我哥哥!”刚才还怂得不得了的魔人此时再度蹦跶起来。 “哪里来的黄毛小儿,刚在我冥河老祖的头上撒野!”来人鹤发童颜,面容慈祥,一双眼睛却黑洞洞的,完全看不见眼白,颇有些可怖。 严君禹右手插.入腹中,抽.出一把血色长刀,脚尖轻轻一点便飞上高空,连续劈开冥河老祖以法力幻化的巨掌和血池炼狱,将他一劈为二。整整齐齐的两半尸体相继落在地上,砸下无数血花、脏器和肠子,把那魔人吓得魂飞魄散。 冥河老祖乃千尸宗十大长老之一,修为已至大乘期,在魔界可说是一顶一的高手,却没料竟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辈手里,这话传出去谁信?但它偏偏发生了,而且与之前一样,照旧只是一招,一眨眼的功夫。 魔人看看洒落的尸块,又看看轻拭刀身的男人,已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接连斩杀分神期、大乘期的高手,此人定是渡劫期魔祖无疑!但他为何要伪装成元婴期?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思及此,魔人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早点看穿这人的实力,他哪里敢上前狙杀,还不三跪九叩地送他离开? 严君禹将饮血刀送回腹部,似想起什么,竟温柔地笑起来,“这里果真像小泽说得那般,打了小的来个大的,打了大的来个老的,一招惹就是一串。”话落看向魔人,态度闲适地问道,“待会儿还有人要来吗?” 宗门长老的命牌都碎了,哪里会不来人?魔人心里有数,嘴上却不敢答,不免暗暗叫苦。 “依我看,应当还会来人,与其路上走岔了,不如我在此处稍等片刻。”严君禹十分有风度地说道。 魔人闭上眼,满心绝望。 果然不到一刻钟,便有两人联袂赶来,正是千尸魔潭的八长老和九长老。两人乃一对孪生兄弟,一人使阴炎掌,一人使阳炎掌,配合起来可说是天衣无缝,法力倍增,莫说同级别的高手,便是渡劫期巅峰的巨擘碰见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严君禹却全然不怵,催动蛊丹,令隐藏在沙地里的藤蔓尽数爆发,将此处化为紫色炼狱。天上地下全是钢刃一般的叶片和触之即死的藤蔓,几乎连一点日光都看不见。两位长老气势汹汹而来,却在瞬间被吸干法体。 两具干尸好巧不巧,正砸在魔人头顶,令他差点吓晕过去。当他以为宗门定然还会再派长老过来送死时,千尸散人却亲自来了,话不多说,只管放开威压试探此人。 魔人七窍流血,暴死当场,严君禹却抬手挥散威压,并同时将千尸散人从高空拍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千尸散人将沙地砸出一个深坑,好半天爬不起来。随他一块儿前来的长老们已是惊惧万分,连忙从高空降落,毕恭毕敬地向严君禹行礼,心里不约而同地暗忖:这是哪里来的散仙?不飞升上界,来乾元干嘛? “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传送阵,不知可否?”严君禹并不弑杀,只可惜这些人不愿好好与他说话。 “当然可以!上仙请!”终于从坑里爬出来的千尸散人连忙弯腰去迎,前倨后恭的态度令人发笑。但看看满地残肢,没有哪个长老笑得出来。 第101章 番外3 千尸宗位于沙漠深处, 所辖城镇多达数十个,门徒二三十万余众, 远远看去不像一个门派, 倒更像一个国家。严君禹跟随千尸散人走进主殿,神态闲适得很,似乎完全不担心被这些人暗算。 “仙长请看,这便是我宗的传送法阵。”千尸散人把人带入宗门禁地, 打开重重禁制后指着一个八卦形图案说道。 严君禹跟随在祁泽身边, 自然学了不少东西,炼器、法阵、符箓, 甚至丹道,都略知一二, 自然看得出这是一个极精妙的传送阵,若是用上品魔晶激发,可把人送往魔界的任何一处地方。制作这样一个法阵非常不易, 启动一次耗费也相当巨大。 “这是我的路费。”严君禹扔给千尸散人九块上品魔晶。 “多谢仙长!”千尸散人喜不自胜, 连忙把魔气灌入法阵内, 殷勤道, “仙长请进, 我立刻送仙长离开。” 严君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这才踏入散发着白光的法阵内。然而两息过去了,本该出现在魔界边缘的人依然站在原地,上层法阵慢慢消散,露出了下层的禁锢法阵, 坚硬的花岗石地面变成了一口血池,许多白森森的骨头在血水中翻腾,看上去可怖极了。 “哼,仗着自己出身上界便跑来下届肆意横行,也不看看你踏在谁的地头上。我千尸魔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千尸散人冷笑道,“此潭取九九八十一童女、九九八十一童男、九九八十一善人、九九八十一恶人之血混合而成,以阴炎加热,再抛入数万活人连续熬煮,直至骨肉分离为止。自我宗开宗以来,此潭便已存在,如今数万年过去,死在里面的人不计其数,其怨气之浓,魔气之烈,连大罗金仙都受不住,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的玄仙如何抵挡!” “魔祖,待这口潭炼化了他的法力,您再收为己用,说不得便可飞升了!”一名长老喜滋滋地说道。 “本尊等待了数千年的机缘,没想到竟应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儿身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千尸散人猖狂地笑起来,却在下一刻目疵欲裂,喉头堵塞。其他几位长老双眼暴突,嘴巴圆张,活似见了鬼。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千尸散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严君禹甫一踏入禁地便开始蠢蠢欲动,只因他感觉到,这里存在某种令腹中蛊丹极为渴望的东西。但思及远在大陆另一头的爱侣,他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份机缘。只因他明白,这东西既然存放在禁地,必然是千尸宗的至宝,若是夺取过来,少不得要大打一场,而他必须尽快找到爱侣,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主意一定,他便想安然离去,却没料千尸宗竟然如此大方,直接将东西送到他手里。这让他想起了爱侣最为奉行的一句话——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出行在外,怎能不听媳妇的话?这样想着,他唤出蛊丹,把千尸潭里的血水、怨气、魔气,吸了个干干净净,末了抽.出血饮刀,将看傻眼的千尸散人劈成两半,又吸干了几位长老的法体,只留下一个活口,淡声问道,“贵宗的款待我很满意,真正的传送阵在哪儿?” “在在在,在主殿里!”唯一活着的六长老已经吓傻了。说好的不谙世事的上界傻小子呢?说好了连大罗金仙都能煮烂的魔潭呢?怎能如此不济? “这回你们还有什么礼物要送?贵宗真是多礼,我便却之不恭了。”严君禹踏出已经干涸的血池,似笑非笑地说道。 “仙长,求您赶紧走吧!我们宗再没有比魔潭更贵重的礼物了。魔界乃纷乱之地,我宗在此界立足实属不易,求您给咱们留一条活路吧!”六长老总算看明白了,以这人的实力,完全可以一手灭了千尸宗。对方原本就没打算在千尸宗里多待,恭恭敬敬把人送走便什么事都没了,还能得到九颗上品魔晶作补偿。现在倒好,千尸魔潭没了,魔祖陨落,十大长老死了九个,这可真是造了孽了! “我原本只是路过,是你宗弟子非要拦我。”严君禹一边温和有礼地解释,一边甩出一根藤蔓,穿透六长老的脚踝,淡淡道,“带路吧,这回若是再耽搁我的行程,我便留下了。” 六长老十分气苦,恨不得把那暴死的弟子救活过来,再将对方千刀万剐。他一瘸一拐地在前引路,并不敢动任何心思,打开真正的传送阵后急迫道,“仙长,您请进,我这便送您离开!” 严君禹也不废话,收回藤蔓后入了法阵,瞬间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一座平原上,平原的这一半荒芜至极,那一半却生长着丰茂的野草和娇艳的花朵;连天空的颜色也不一样,一个昏暗,一个澄澈,仿佛被一种无形之物划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严君禹慢慢走到两界的交汇处,双手往前一按,果然触摸到一层结界。 “嗤,又有魔头想来破界。”负责看守结界的修士语带嘲讽地开口。 “无需管他,我明天便让人来替了你我,也好早些回崇明洲去。”他的同伴低声说道。 “哦,终于找到人来替换了?这可不容易。听说太玄神造宗的少宗主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融合之体,全修真界都在找他。若是你我能率先抓了他,炼成丹药,还不立时飞升?” “正是。机缘难得,我俩可不能干耗在此处。” 当二人津津有味地讨论如何抓捕祁泽,如何吞食对方血肉时,魔界这头的守界人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严君禹。 “这是哪个宗门的傻小子?在结界上摸来摸去,当真以为自己能破界不成?去,把他叫过来问一问。” “哈哈哈哈,问他作甚,让他摸个够……咳咳咳咳……”这魔人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只见被他们视为蠢货的高大男子并指一划,竟将仙人设下的结界划开一条缝,然后双手往外一拉,缝就变成了洞,魔界的魔气和修真界的灵气立刻交汇在一起,形成猛烈的罡风。 那人顶着罡风走进修真界,然后消失不见,留下的洞口却被罡风越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花繁叶茂的平原开始变得荒芜,荒芜的平原却落满了细碎的草叶和花瓣,两个世界以不可阻挡之势融合在一起。 “结界被破了!破界者乃一名老魔,境界不知,宗门不知,来历不知!如今已入了修真界,去向不明!”这份音讯同时被传开,引发了各界关注。魔界这头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修真界这边却如临大敌,恐慌万状。 严君禹当然知道这层结界对乾元大陆意味着什么,于是故意将它划开。既然那些“正派人士”整天无事可做,一心想着吃别人的血肉,那就让他们也尝一尝被人生吞活剥的滋味。 ---- 越靠近灵水宫,湖泊和江河便越多。这天,当祁泽俯下身在江边净手时,一只灵巧的鱼儿给他送来了一枚淡蓝色的玉佩。在这世界上,除了父亲,只有苏怀云能轻易找到他的所在,因为她手里也有一块命牌。 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祁泽用灵气激发玉佩,苏怀云忧虑的声音便缓缓流泻,先是说明自己为何没能及时赶去救助太玄神造宗,后又抒发了悲恸之情。 她言辞恳切,既表明自己需要付出全宗被灭的代价去救助儿子,所以略有迟疑;又表明经过深思熟虑,自己终究放不下母子亲情,准备放手一搏。她让祁泽往灵水宫相反的方向走,到得十方城自然会有人接应他,助他假死脱逃。这块玉符内藏传送阵,捏碎后能把人传送到灵水宫的禁地里,届时她再想办法把儿子送去靠近魔界的三不管地带。那里相对来说比内陆更安全。 “……虽不曾日日相处,但你终究是我骨血,为娘只能帮你到这儿,望你多加珍重。”苏怀云独有的清冷嗓音渐渐消失在洞里。 祁泽靠在石壁上,低低笑起来。往相反的方向走,以免连累灵水宫,假死后传送到灵水宫禁地,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囚禁自己,继而炼成丹药。苏怀云,你果然是个好娘亲,真是用心良苦! 想起上一次,自己如何被这枚“雪中送炭”的玉佩感动地痛哭流涕,又如何义无反顾地踏入苏怀云的陷阱,差点被投入炼丹炉……祁泽终于收了笑,呢喃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回咱们可以两清了。” 他走出山洞,卸去伪装,大大咧咧地朝灵水宫的方向走去。苏怀云不是想秘密行事吗?那他偏要替她好好宣扬一番,路上若是遇见截杀的,顺便还能报个仇,也不用他一个一个去找了。 第102章 番外4 祁泽原以为自己暴露身份后会像上次那般, 受到全修真界的围捕,却没料走了大半天竟只遇见十几个散修, 名门大派的弟子一个也无。这些人被球球的触手缠了个严严实实, 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不由骂将起来,“娘的,这是什么畜生, 竟然不惧我等法力?” 球球趴在祁泽身边, 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再等等,我先问他们几个问题。”祁泽拍打球球, 语含宠溺。当年库伦博士留下许多医学资料,其中就有合成T病毒的方法, 祁泽向严老爷子讨要过来,美其名曰“消除隐患”,实则自己偷偷培植, 好不容易才让球球和严君禹进化出了灭魔之体。 乾元大陆的修士多修炼道法, 对上球球又怎能不吃亏?除非来几个剑修, 没准儿能对球球造成一些伤害, 但如果不小心把它的触手或皮肉削下来, 麻烦只会更大。所以说有球球在身边当打手, 祁泽压根就不用操心任何事,只管一路招摇就行。 “祁泽,你们太玄神造宗果然与魔界有勾连,竟养出这等魔物!”被绑修士色厉内荏地骂道。 “安静点!”祁泽狠狠甩他一巴掌, 问道,“为什么我走了一路,只有你们这几个小杂鱼来杀我?万剑宗、御兽宗、无极宗的弟子呢?”想当年,这三宗是追杀他的主力,下到外门弟子,上到内门长老,无不觊觎他的血肉。但眼下,他走了几百里路,竟一个脸熟的都没看见。 “你还嫌杀你的人太少是怎的?”一名修士嗤笑道。 “问你们话呢,说不说?”祁泽很有些不耐烦。 几人瞥他一眼,表情轻蔑。 “好,既然不肯答话,留你们也无用。”祁泽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个小药瓶,徐徐说道,“这是我专门调制的软肌散,注入人体可麻痹神经,让你们毫无痛觉。我这人比较心善,不想多造杀孽,原也不打算拿你们如何,只抽.出你们的灵根和灵骨便放你们回去。” 几名修士终于露出恐惧的表情。 祁泽将调制好的药水注入其中一名修士体内,待对方瘫软后便命球球松开触手,剥光此人衣服并切开皮肉,将他的灵根和灵骨尽数抽.出,放在一个瓦罐里。开膛破肚的过程原本极血腥,极疼痛,那人却仿佛没感觉一般,也叫不出声,只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连眼角都裂开了,可见内心惊骇到何种程度。 做完手术后,祁泽将一种粘稠的液体涂抹在刀口处,温声道,“行了,你可以走了。我刚才便说过,我这人最是心善,能不杀人总是好的。” 药效刚散去,那人便猛然站起来,两手捂着丹田,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的元婴没了!我修炼了几百年的元婴竟然没了?祁泽,我要杀了你!”他发疯一般朝祁泽扑去,却被瘦弱的少年一脚踹飞。没了灵根和灵骨,他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在这修真界,连练气初期的小儿都能轻易将他杀死。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眼见打不过祁泽,便屁滚尿流地跑了。为了抢夺资源,哪个修士没结下几个仇家?等他的仇人收到消息,他只会死得更惨,倒不如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祁泽一边清洗手术刀,一边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这人最讲究公平,别人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别人。你们让我活得像一条丧家之犬,我就让你们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从高高在上的修士沦落为命如草芥的凡人,这种报复手段无疑是最残酷的。原本还对祁泽毫无畏惧之心的几人,这下终于明白自己惹上了怎样心狠手辣的魔头,连忙告饶道,“祁少主,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等吧!您不是想知道那些大宗子弟去了哪儿吗?我们全都告诉您!魔界与修真界的结界不知被哪个老魔给破开一道口子,许多魔人趁机进入修真界为所欲为,那些大宗子弟全被派去抵御魔人入侵,短时间内恐怕顾不上您。” 一人说完,又有一人继续,生怕少汇报一句便被抽了灵根和灵骨,“魔界资源贫瘠,环境恶劣,能在那种地方存活并修炼到高阶的魔头,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横扫同境界的修士,于是两方人马刚一照面,各大宗便溃不成军、节节败退,终究让魔界四大宗门入了修真界。您一路奔逃,无暇他顾,想来是不知道,如今的修真界和魔界已经合二为一,再也没有结界存在了!” “是啊,魔界有一宗门名为千尸魔潭,出手最为狠辣,见到修士便杀,连战场上的尸体也都搜集回去化为血水,把两界交汇处的一口湖泊硬生生炼成了血池,并立下道场开了山门,正式入驻修真界了。继千尸魔潭后,又有三个魔宗气势汹汹打入内陆,却因手头缺乏资源,只捡那大宗、大派前去劫掠烧杀,简直是无恶不作!” “故此,像万剑宗那等底蕴丰厚的大宗门,如今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抓捕您?”几人说着说着已是悲从中来,很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乾元大陆的修真界也有正邪之分,名门正派素来耻于与邪魔外道为伍,但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曾经被他们认为是邪魔的修士,与真正的魔界中人比起来只能用“纯良”二字形容。 祁泽听完几人的叙述,不由抹了把脸。用膝盖想也知道,撕开结界的老魔正是他的爱侣无疑。这人历练多年,手段也越发直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全灭。这一回,修真界和魔界必有一场大战,曾经对他穷追不舍的仇家现在肯定抽不开身。 但这只是暂时的。魔界来势汹汹,而修真界安逸多年,战力肯定不及那方,若想在大战中活命,提高修为绝对是第一要务。待他们回过味来,自己只会变得更抢手,修士、魔人必蜂拥而至,展开争夺。 “好玩。”思及此,祁泽竟拊掌低笑,表情愉悦。 “撕开结界的老魔去了何处,你们可有消息?”他继续追问。 一人答道,“不知。如今两界中人全在找他。十大宗的宗主已达成协议,必要联手将他斩杀;四大魔宗则奉他为魔主,意欲找他出来主持大局。待两边整合完毕,一场大战触之即发。” 祁泽暗暗为爱侣搞事的能力赞叹。一天时间,他竟把乾元大陆搅得翻天覆地,见面之后非得好好奖励他不可。打探完消息,他继续抽取几人的灵根和灵骨,然后将他们放走。 几人恨到极点,却拿他没奈何,只能自认倒霉。后来陆陆续续有散修落到他手里,均被废了根骨,久而久之竟再无一人敢尾随其后。 ------- 与此同时,一号也飞到了魔界和修真界的交汇处,发现大爹的气息与自己擦肩而过,连忙改道追赶,途中在一处客栈休息。 既是名门正派,自然该肩负起护卫修真界的责任,是以,曾经轰轰烈烈追杀祁泽的大宗子弟们这会儿全聚集在两界处,客栈和酒店的生意也就兴隆起来。一号坚信自己是人类,需要吃饭、喝水、睡觉,睡觉还不能胡乱找地方,必须住客栈。于是它丢给掌柜两块中品灵石,定了一间上房,并坐在大堂里休息。 许多修士早已注意到它,却没起什么歪心思。这样的傀儡娃娃在修真界早就烂大街了,能被单独放出来行走的大多是逗弄家中孩童的玩物,并不值钱。然而,当一号拿出一块拳头大的上品灵石当干粮啃时,他们的目光却变了。 “你是哪家的?”一名修士走上前询问,目光却死死盯着一号系在腰间的乾坤袋。 一号歪着小脑袋,诚实答道,“我是祁泽和严君禹家的。”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只要报上大爹和二爹的名字,搭讪的人就会走开。 “祁泽?太玄神造宗的少宗主?”修士目露贪婪。 一号设置有表情识别程序,立刻从桌上站起来,笃定道,“你想杀我二爹?你是我二爹的仇人?” “你二爹是祁泽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在座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没人想他活着。”修士根本没把这只傀儡娃娃放在眼里。瞧这做工,简直不能更粗糙,方头方脑、方胳膊、方腿,连个人样都没有,恐怕只是祁泽幼时的练手之作,灭宗后自己逃出来的,拿住它赚几块上品灵石也是好的。话说回来,太玄神造宗果然富有,连一个逗趣的傀儡娃娃也随身携带着这么多灵石。 那人正暗自思量,就见一号举起小拳头对准自己,一字一句说道,“二爹的仇人也是雷神的仇人,请你去死吧。”话音刚落,一缕青光便穿透了那人的脑袋,击碎了他的元婴。 客栈大堂鸦雀无声,不等众修士回过神来,一号已飞到半空,打开磁暴脉冲炮,乖巧挥手,“再见。”无数青光爆射而出,把客栈里的修士杀了个干干净净,下至筑基期的小儿,上至出窍期的高手,无一幸免。 第103章 番外5 由于爱侣的插手, 祁泽的逃命之旅颇为顺遂,路上收拾了几十个散修, 渐渐传出一些凶名, 没两日就到了灵水宫地界,正巧遇上宫主出巡。 苏怀云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素有“灵水仙子”的美誉, 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修士数不胜数, 但真正能近身的却没有几个。她坐在四翼飞马拉扯的轿撵里,从轿顶垂落的白色纱幔遮住了她的容颜, 只露出一截绯红的衣角。许多女弟子并行两旁,手握灵剑, 阵仗颇大。 行经灵水宫开设的店铺时,掌柜和店员会齐齐跑出来,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 都说苏怀云为人清冷孤高, 不染尘俗, 是不可多得的道心坚定之辈。曾经的祁泽倍感骄傲, 亦对这样的母亲十分向往, 但这次再看却不是那个味儿了。真正的清高之辈哪里会摆出这样的仪仗?又哪里会在乎外在的东西? 若让现在的祁泽来评价自己的母亲, 他只会给出三个词——肤浅、虚伪、阴毒。 待马车路过自己所在的酒楼时, 祁泽大大咧咧地从二楼跳下去,高声喊道,“娘亲救我,我是祁泽啊!” 守护在马车两旁的女弟子纷纷抽.出灵剑, 做出攻击的态势,苏怀云却差点气得原形毕露。她费尽心思为祁泽准备了一个替身,好让他假死逃遁,却迟迟没收到他抵达十方城的消息,原以为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正准备派遣几名弟子去寻找,却没料对方竟然直接送上门来了,还以如此张扬的方式! 苏怀云后悔极了,悔不该带这么多人出来,还摆如此大的排场。祁泽前来投靠自己的消息估计不用多久便会传遍乾元大陆,而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灵水宫顷刻间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好啊,祁钟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苏怀云真想一剑把这蠢货给斩了,却又舍不得他珍贵无比的血肉。若是坚决不认他,不出半刻钟便会有别的宗门把人抓走,自己什么都捞不着;若是认了他,凭自己出窍期的修为却吃不下这颗烫手山芋,不如将他献给哪位渡劫期的巨擘,为自己换取一些利益。 眼见好些人站在路边注视此处,更有人拿出传声玉符说着什么,苏怀云立刻甩出一根白绫将人拉进轿撵,呵道,“回宫!”众位女弟子立刻调转方向极速赶路。 “你可知道刚才喊那一嗓子,多少人盯上了你?太玄神造宗已因你而毁,我灵水宫也将遭受同样的命运。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险些损了根骨和修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分明为你安排了一条活路,你为何偏要往死路上走?灵水宫只不过是三等宗门,哪里抵挡得住十大宗的联合逼迫?”苏怀云嗓音不疾不徐,表情冷冷清清,内心却压着一团火。 “娘,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来找你还能找谁?你为我安排的后路我信不过,倒不如直接来投靠你。”祁泽死皮赖脸地说道。 如果可以,苏怀云真想一掌把这人劈死。她努力调整好情绪,这才开口,“既然来了你便留下吧。所幸十大宗全去了两界处抵御魔人,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待我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你,免得灵水宫上下被你连累。” “灵水宫怎么会被我连累?谁人不知娘的入幕之宾有万剑宗的宗主,无极宗的长老,御兽宗的少主,你向他们撒几个娇,他们定然不会舍得动灵水宫。还有,你那些女弟子、男弟子个个都是能人,迷倒的修士千千万,不怕没人照应。”祁泽浑不在意地说道。 苏怀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憋死,忍了又忍才寒声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灵水宫乃名门正派……” “得了吧娘,我爹都跟我说了,你们灵水宫其实就是炉鼎租借处,别人找你们双修,你们便收取一定的资源,和人间界的妓院没差,娘你就是老鸨,专门拉客的。我明白着呢,像你们这样的宗门最不怕得罪人,因为可以肉偿啊,哈哈哈哈……”祁泽捂嘴直笑,仿佛说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好悬没把苏怀云气死。 不能杀,他是融合之体!如是三番地告诫自己,苏怀云才勉强压下汹涌澎湃的怒气。活了几百年,她总是被人追捧呵护,哪曾受过这等屈辱?更可恨的是,祁泽竟说这些话是祁钟树告诉他的,岂不表明祁钟树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全是伪装,实则只把自己当成一尊炉鼎? 这父子俩简直……简直……苏怀云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却偏偏发作不得。 祁泽惬意地很,说了好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直把苏怀云憋得脸都绿了。 “你暂时住在此处,待我找好地方就把你送走。”苏怀云把人带到一座小院,略叮嘱几句便去了议事堂。 “谢谢娘。”祁泽乖乖挥手,等人走远才收敛表情,冷道,“这次你没法独吞,可曾想好了要把我送给谁?”虽这样问,但他心里却明白,除了万剑宗的宗主,苏怀云不敢把自己送给别人。乾元大陆第一高手可不是谁都敢招惹的。 不对!如今魔界也并入了修真界,那弑天宗主未必就是乾元大陆第一人,这场争夺或许还有很多波澜。思及此,祁泽不免低笑起来。 “你就是祁泽?”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斥道,“你怎么能找来灵水宫?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正被全修真界追杀,会为灵水宫带来灭顶之灾吗?娘总说你如何优秀,如何聪明,我看你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既如此,那我走便是了。”祁泽也不与他废话,轻轻松松便破了小院内外的禁制,捏碎一枚传送符,走得无影无踪。 少年只是想先声夺人,把祁泽唬住,好从他手里骗取几样宝贝,却没料对方说走就走,如此干脆。对方怎么能解开母亲和几位长老联合布下的禁锢法阵,少年已经没有工夫深想,他只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祁泽在灵水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修真界,若母亲把祁泽献给万剑宗的弑天宗主,便可得到顶级宗门的庇护,资源必滚滚而来;但祁泽若消失不见,谁又肯相信他是自己走的?只会认为灵水宫贪婪,想独吞融合之体。 届时就算母亲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她的确有很多裙下之臣,但感情与利益比起来又算什么呢?为了逼迫灵水宫交出祁泽,太玄神造宗的惨剧必将重演。 思及此,少年已吓得魂不附体,当即便想离开小院,却被匆忙赶回来的苏怀云撞了个正着。 “苏皖,你怎么来了?祁泽呢?” “他,他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什么意思?我与八位长老联手布下了九层禁锢法阵,他怎么跑得了?”苏怀云不信,里里外外找了很多遍才终于接受现实。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爬上头皮,又渗进骨髓,令她瑟瑟发抖。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祁泽跑掉对灵水宫意味着什么。除非他出现在别处,否则“独吞融合之体”的黑锅灵水宫背定了。 万剑宗第一个饶不了她,紧接着还有御兽宗、无极宗等等。灵水宫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立刻联系各位长老,末了狠狠扇了苏皖一耳光,阴冷道,“来人,把少主关进水牢,祁泽若是找不到,他永远也不许出来!” 苏皖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却没能令她心软,最终被押入水牢,锁了琵琶骨。 苏怀云原以为祁泽是被苏皖气走的,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届时便把人安置在禁地,免得对方再次逃走。但三天过去,祁泽始终未曾出现,外界只当他还在灵水宫,便派人时时刻刻蹲守在山门外。 接到弑天宗主的传讯,苏怀云颤声道,“宗主,实不相瞒,那逆子早就跑了,我如今正派人去找,若是找到了必定亲自送到您府上。” “跑了?”弑天宗主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苏怀云,你当本座是傻子吗?” “他真的跑了!宗主您信我!”苏怀云快哭了。 “限你三天时间把人送到本座府上,否则灵水宫就是下一个太玄神造宗。” “宗主,我向您发誓,祁泽真的跑了,而非我意图独吞融合之体。宗主?”苏怀云还想解释,传讯符那头已经没有声息,弑天显然不接受她的说辞。一个金丹期的小儿,又对苏怀云满怀信任,怎么可能逃得出禁制重重的灵水宫? 看着破碎的传讯符,苏怀云感觉自己的神魂也随之被捏碎。如果在三天之内找不到祁泽,她明白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直到此时她才产生了深切的懊悔之情,恨自己为何那般贪婪,明知祁泽是一颗烫手山芋,还要去接。若是放着他不管,哪里会有现在这些事? 不,就算放着他不管,他肯定也会找到灵水宫来,这人简直是个灾星,当年就该一把将他掐死!苏怀云越想越恨,不免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 第104章 番外6 严君禹一边赶路一边打听爱侣的消息, 忽有一日听说修真界出现一只傀儡娃娃,足部雕刻着太玄神造宗的图腾, 虽只一寸长短, 战斗力却非常强悍,路上已接连杀死几十名修士,下至筑基期的小儿,上至出窍、分神、甚至合体期的大能, 均不是它一合之敌。 由此可见, 它至少是合体期以上的灵武,若是能抓到并炼化为本命灵兵, 便等于多了一条性命。于是乎,原本想抓捕祁泽的人便又改了道, 去追这只傀儡娃娃。 严君禹赶到一号歇脚的客栈时,这熊孩子正被九名剑修围困在剑阵中,小胳膊小腿满是伤痕, 看上去凄惨极了。在旁围观的修士窃窃私语道, “太玄神造宗果然不凡, 打造的灵武竟如此强悍, 若是换一名合体期的修士被这诛仙阵困住, 怕是早就引颈就戮了。” “再不凡又能怎样, 诛仙阵乃万剑宗最为厉害的剑阵之一,只需九名元婴期的剑修使出来,便可诛杀合体期以上的高手。若是凑齐九名大乘期,甚至渡劫期的巨擘来布此阵, 怕是连仙人都能斩下。诛仙,诛仙,果然名不虚传。” “既如此,那老魔便该交由万剑宗来对付。” “没错。弑天宗主已发下话来,让十大宗各出一名大乘期以上的高手助他布阵,只待找到老魔便亲去对战。我修真界能否平安渡过此次浩劫,便全靠万剑宗了。” 听到此处,严君禹这才甩出一根藤蔓,把困在剑雨中的一号卷进手里。 “谁人敢阻我万剑宗?”眼看快到手的傀儡竟被别人抢去,一名剑修厉声喝问。 “你们要杀我儿子,还不许我反击?”严君禹从腹中抽.出一柄红色长刀,淡淡道,“听说万剑宗的诛仙阵十分厉害,今日我便领教一番。”万剑宗的大名严君禹早已从爱侣口中听说过,便是他们破开了太玄神造宗的护宗大阵,残杀了二十余万弟子,并把“勾结魔界”的脏水泼在爱侣头上。如今正巧遇见,他少不得要为爱侣出口气,更何况这些人还差点把一号削成棍子。 “爹,他们想杀了二爹,你可不能放过他们!”一号绝口不提自己差点被砍死,只说这些人是二爹的仇人。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凡事扯上二爹,大爹再好的脾气也会当场爆发,肯定会帮自己报仇的。 “你是谁?”领头的剑修并不敢妄动。此人看上去似乎只是元婴期的修为,却能瞬间把傀儡娃娃从诛仙阵中救走,这可不是凡人能使出的手段。 严君禹也不废话,一刀劈开剑阵,与九人缠斗在一起。剑意如雨、剑气如虹,却伤不了他分毫,而他手里的大刀却极为古怪,每一次格挡都能迸发出一缕黑雾,那黑雾若是沾染了一点点,无论是皮肤还是衣服,顷刻间就能腐蚀出一个大洞。更甚者,若是被大刀砍出伤口,全身的血液便会经由这个伤口蒸发出去,或断掉四肢,或变成干尸。与他对战必须极为小心,哪怕只是一条浅而又浅的小划痕,也能断送性命。 原本攻无不克的诛仙阵在男人的长刀下溃不成军,九名剑修也一一陨落,死相凄惨。严君禹踩碎脚下的干尸,又甩掉刀身的尘埃,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走吧。” 一号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两人还未跨出客栈大门,几名体格魁梧的修士便追了出来,高声喊道,“魔主请稍等,如今结界被魔主所破,各大魔宗欲推举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大局,也好尽快在修真界站稳脚跟。而魔主修为高深,实乃我魔界第一人,合该站出来承担重任才是!” “魔主?我?”严君禹似笑非笑地回过头。 “您老的金身法体,我等小辈岂能认错。”几名魔人诚惶诚恐地答道。千尸魔潭的新任宗主早已把魔主的画像传遍魔界,似这般俊美的五官、超凡的气势,只需看一眼便终身难忘。 “我竟不知自己成了魔主。”严君禹递给一号一枚拳头大的魔晶,一号立刻接过来啃咬。 连魔晶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了,你还不承认自己是魔界中人?围观修士莫不腹诽。在魔界入侵的紧要关头,他们若是路遇魔人,定要除之而后快,但现在,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阻一阻。而这些魔人原本乔装改扮,隐去了魔气,却由于魔主在此,竟大大咧咧地站出来喊话,可谓有恃无恐。 “请魔主为我等主持大局。”几名魔人说着说着便跪下了,忽觉头顶有一股极为骇人的威压扫过,正要提醒魔主小心,却见对方甩出一根藤蔓,竟直接将那窥探的修士刺了个对穿。 一具尸体从空中掉落,又被藤蔓卷起来吸干,虽然面容已极度萎缩变形,依然被躲藏在客栈里的修士认了出来。 “那不是无极宗的太上长老吗?” “不可能吧?那位长老可是大乘期巅峰的修为!”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玉牌,他定是无极宗的太上长老!” “我的娘哎,一招杀死一名大乘期巅峰的修士,弑天宗主可有这等修为?” “你想,他既然能撕开上古仙人设下的结界,那修为定然也达到了上仙境界,又岂是我们这些普通修士能对付的?莫说弑天宗主,便是再来几个同等级别的大能,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修真界危矣!” 绝望的气息在客栈里蔓延,客栈外,严君禹却轻笑道,“魔主?若是小泽听见了,恐怕会有些兴趣。也罢,这个名号我担下了。”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也不崇尚权力,但在整个修真界都与爱侣为敌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站在邪恶的一方。所谓正义与邪恶,其实并没有多么明晰的界限,只看你站在怎样的立场罢了。 几名魔人大喜过望,立刻把魔主的消息发回宗门,并表示要护送他上路。 待一行人走远,躲藏在客栈里的修士才战战兢兢地跑出来,悲叹道,“魔界本是群龙无首之状,并不难对付,现在却说不准了!” “你们可曾发现,那魔主使用的长刀也刻有‘太玄神造’四字,你说他与太玄神造宗有什么关系?” “太玄神造宗正是因为与魔界勾连才会被灭,这魔主大约便是该宗幕后之人。”一名年纪尚轻的修士说道。 “真是这样吗?”很多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们何曾不知道太玄神造宗被灭的真正原因?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与其说这位魔主是太玄神造宗幕后之人,倒不如说他也垂涎祁泽的融合之体,打算抓来炼药。 在隐隐的焦虑后,众修士更为太玄神造宗的炼器水平折服。且不提风靡大陆的各色灵武、灵器,只那傀儡娃娃和长刀便足以称得上绝品!祁泽出逃时带走了太玄神造宗的所有传承,没给同为炼器大宗的无极宗留下半点便宜,难怪他们要发狂。 ---- 祁泽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对面就是灵水宫的山门。由于他隐藏了气息,来来往往那么多探子,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灵水宫最近忙乱得很,每天都有许多弟子成群结队地出去,仿佛在找什么人,却始终一无所获。三天后,几名剑修御剑而来,扬声说道,“苏宗主,我等前来取物,烦请一见。” 守门的弟子立刻打开护宗大阵,邀请几人入内。苏怀云亲自走到山脚迎接,又备了灵茶灵果,本想拖延一点时间,几人却偏偏不如她的愿,张口便要带祁泽离开。 “我与弑天宗主已经说过,祁泽跑了,还请各位再给我一点时间。” “来之前宗主便有所交待,若你拒不交人,我们可直接把灵水宫拿下。苏宗主,你再仔细想想,那祁泽究竟在何处?融合之体虽然神异,也得看你吃不吃得下!” “他真的跑了,我苦寻无果,正想找万剑宗求助呢!”苏怀云欲哭无泪,举起手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向天道起誓。” 几名剑修皆是心硬如铁之辈,并不听她分辨,冷笑道,“跑了又如何?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得知你遇难,总不会置之不理。来人,布阵!” 一声令下,隐藏在山门外的剑宗子弟立刻布下重重剑阵,打破界碑后攻入内殿,里里外外搜刮一番,又把苏怀云和几位长老抓起来严刑拷问,甚至连搜魂都用上了,直把几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罪魁祸首祁泽却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密密麻麻的剑雨笼罩在灵水宫上方,破了护宗大阵的同时亦残杀无数弟子,这情景与太玄神造宗被灭那日何其相似?所谓名门正派的行事准则,用一句话形容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杀吧,都杀个干净!他默默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此处,却见山下走来一行人,打头那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不是自家爱侣又是哪个。 第105章 番外7 怀着一点儿促狭的小心思, 祁泽非但没与爱侣相认,反倒穿上法袍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且看他如何行事。严君禹若有所觉, 放开神识后却没发现什么,只好继续往前走。 矗立在山巅的灵水宫已破败不堪,几百名剑修悬浮在高空,不允许任何人逃脱, 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万剑宗在此, 谁人敢闯?”瞥见悠然走到山门前的高大男子,一名剑修挥出一道剑气, 击打在男子脚尖处,若是对方再进一步, 下一剑就不是示警,而是直接斩首了。 几名魔人露出愤怒的表情,高喊道, “狗屁万剑宗!魔主亲临, 尔等也敢放肆!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把祁泽交出来, 否则我们定然荡平这座山头!”这话并非虚言, 他们一路行进, 身后早已尾随许多魔界高手, 暗中护卫着魔主,若是能在魔主跟前露个脸,得他提携重用,多少资源没有? “魔主?”领头的剑修心下悚然, 细细看那男子,越发感到惊骇。魔界四大宗早就放出话来,说是要推举那名老魔为魔主,莫非就是眼前这人?一举撕开上古仙人布下的结界,对方又是何等修为? 然而不等他想好应对之法,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少年已全力挥出一剑,冷笑道,“魔主?来得好!今日便让你尝尝我万剑宗的厉害!师兄,还愣着作甚,布十绝剑阵!”他话音未落,充满凛冽杀意的剑气已袭到男子近前。 被他点醒的剑修立刻下令,“赵琳、孟超、蒋中瀚……布十绝剑阵!其余人等掠阵,及时填补空位!” “是!”被点到名的剑修齐声唱诺,其余剑修则退至一旁,全神戒备。十绝阵尚未摆出来,气势已足够肃杀。 但下一刻,这份“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热血便被男子轻描淡写的举动浇了个透心凉。只见对方轻摆广袖便将那道剑气拍散,并指一点,击穿了少年眉心,令对方从高空掉落,继而召唤出无数藤蔓,将几百剑修卷入紫色罗网,吸成干尸。种种举动均在瞬间完成,只眨个眼,气焰嚣张的万剑宗弟子就死得一个都不剩,又有许多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皆被翻滚涌动的藤蔓吞噬。 原本剑雨纷飞的灵水宫,此时此刻安静地落针可闻。原打算为魔主铲除这些剑修的魔人心中充满敬畏,一个二个低下头去,连呼吸都放轻了。灭一个三等宗门需要多长时间?若是万剑宗、血魔宗那样的顶级宗门,只需一日一夜便可;但换上魔主,凭他单枪匹马一个便能在瞬息之间灭人满门。 几名魔人越发诚惶诚恐,连忙走上前为魔主清扫堆满尸体和灰烬的道路。 “我要找的人不在此处。”严君禹用神识探查灵水宫内外,不免失望。 “爹,这里有好东西。”一号踩了踩脚下的砖块。 “想拿便拿吧。”严君禹知道这熊孩子贪财,倒也并不阻拦,转头去看几名魔人,摆手道,“这宗门里的东西,谁找到就算谁的。” “山门是魔主攻下的,内中宝物自然归您所有,我等不敢妄动。”若是在往常,几名魔人非得为这些东西打破头不可,眼下却丝毫不敢在魔主跟前放肆。 “这些东西我还看不上眼。”严君禹边说边走向后山,寻到一处小院,叹息道,“果然来晚了。”这里还残留着一丝爱侣的气息,却已经快要消散了。 几名魔人得了魔主允许,立刻将灵水宫里里外外翻了数遍,连犄角嘎达都不放过。 “还是修真界好,随便一个三等宗门的储备也这般丰富!”一名魔人捧着许多丹药喟叹道。 “是啊!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被赶回魔界去。我弟弟便是为了争夺一枚上品回元丹送的命,却没料在修真界,回元丹不过是最寻常的丹药,竟被这些宗门当做俸禄发下去,连外门弟子都有。” “有魔主在,我们定然能在修真界站稳脚跟。几位宗主不日便要来拜会魔主,为我等争夺立足之地。” “魔主才是乾元大陆第一人,那弑天宗主算个甚?” 几名魔人对视一眼,均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严君禹在灵水宫里踱步,遇见上前偷袭的幸存者便一掌拍死,遇见转头就跑的幸存者则完全不管,慢慢行至地牢,发现了气若游丝的苏怀云。他自然记得灵水宫宫主与爱侣的关系,也了解他们的恩恩怨怨,于是并没有上前救助,只用神识探查对方的身体。 “被搜过魂,识海碎裂,根骨俱毁,万剑宗果然行事狠辣。”收回神识后,他摇头叹息。 “救我!求你救救我!”苏怀云急切地喊道。 严君禹却只是站在原地,未曾动作。见苏怀云努力攀爬,似乎想拽自己裤腿,他后腿几步,露出厌恶的表情。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但想起潇洒离开的爱侣,他便歇了杀人的心思,缓缓离开地牢。 ---- 祁泽等了大约两刻钟,就见爱侣带着几名魔人离开灵水宫,朝山下小镇掠去。隐藏在周围的探子也都纷纷跟上,并且将灵水宫被灭的消息传回各自宗门。这位魔主比他们想象得更难对付,一路走来竟不说半句废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雷霆,连万剑宗的弟子都敢杀,显然未曾把弑天放在眼里。而且他的目标也是融合之体,似乎志在必得。 消息一出,意欲抓捕祁泽的修士少了大半,对融合之体感兴趣的魔人更是乖乖缩回宗门,免得触怒魔主。 “小二,来一壶灵酒,再来几盘好菜。”一号站在桌子上,圆圆的大眼睛镶嵌在方方正正的脑袋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店小二飞快瞥他一眼,又垂下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在忍笑。 “你再笑,赏钱就没有了。”一号生气地跺脚。 “各位仙长请稍等,小的这就去传菜。”店小二立刻敛起笑,匆忙去了后厨。 在酒店歇脚的修士似乎并未注意几人,实则莫不偷偷看过来。魔主的画像已传遍乾元大陆,哪个会不认识?有人立刻便走,有人不敢妄动,还有人蠢蠢欲动,似乎在按捺杀意。 偏在此时,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从街头拐角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他容貌昳丽,举止泰然,身穿一袭黑底银纹的长袍,袍角、袖口、衣襟处绣着太玄神造宗的图腾,腰间一块玉佩更是雕刻着一个镂空的“祁”字。 有那眼界稍广的修士认出他是谁,不免发出惊呼,“祁泽?” “什么,他就是被十大宗联名缉捕的祁泽?他怎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市上,活的不耐烦了?”众人议论纷纷,但真正靠上前的却没有几个,一来怕自己认错人,二来怕中了祁泽的诱敌之计。 “他,他竟朝泰翔酒楼走去了!这是自投罗网啊!那位魔主就在里面呢!”见祁泽撩起下摆,入了一间酒楼,众修士越发不敢去抓捕。 严君禹听见响动早就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爱侣。祁泽笑睨他一眼,这才登上二楼,徐徐开口,“听说魔主找我?” “魔主,待我等将他拿来。”几名魔人正想献殷勤,却被一股浩如瀚海的威压摁在椅子上,眼耳口鼻渗出血来。 “找你多时了。”严君禹三两步抢上前,将爱侣紧紧抱住,大手在他背部拍了拍,又在他臀部捏了捏,颇有些难分难舍。 “想你了。”祁泽鼻子发酸,轻轻诉了一句离别之情才提高音量,“当日我太玄神造宗被灭,个中理由诸人心里有数,我也不辩解什么。既然你们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把这罪名落实了又如何?” 严君禹心领神会,放开自家爱侣,又揉了揉他乌黑的发丝,宣告道,“祁泽是我严君禹的道侣,乃魔界中人,与修真界不相干。我欲助他重建宗门,所有灵武只售往魔界,有意者可前来洽谈。” “走吧,回去为父亲和诸位同门收敛尸骨。”他牵起爱侣,走出酒楼,徒留一干人等大骇不已。这这这,这是怎么事儿啊?祁泽怎会与魔主扯上关系?还成了道侣? 劲爆的消息一个又一个,把这些人炸得头晕眼花。隐藏在暗处的魔人却都欣喜若狂,额手称庆。魔界素来贫瘠,像样的宗门本来就少,更何况炼器宗这等需要数万年传承的特殊宗门?而此时正值两界交战的重要时期,有了炼器宗的加入,魔界便不用为武器装备发愁,战斗力还不成倍增加? 什么叫如虎添翼,这便是啊! 祁泽被拖走时还有些发懵,到得太玄神造宗的山门下才回过味来,哑声道,“你要助我重建宗门?” “嗯,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先替你收敛了父亲和同门的尸骨,再为你撑起这块招牌。”严君禹捡起被劈成两半的匾额,笑道,“你的仇我来为你报,你的遗憾我来为你填补。” 祁泽说不出“谢谢”两个字,那样太生疏了,只好走上前,把爱侣紧紧抱住。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能携手一起走来,他其实已经满足了。 第106章 番外8 太玄神造宗座落于崇山峻岭之间, 曾经庄严巍峨的宫殿如今已变成断瓦残垣,值钱的宝物早被搜刮一空, 只余满地尸骨。 祁泽站在山门前, 哽咽道,“我爹自爆而亡,莫说尸骨,连神魂亦消散于天地间, 又能上哪儿去找他呢?” “不管怎样, 我们总要回来看一眼。”严君禹轻轻拍打爱侣脊背。 “那便开始殓尸吧。”祁泽跪在地上,亲手捧起同门的残尸, 放入早已备好的一口口冰棺里,叹息道, “我原打算搜集到足够多的灵根、灵骨再设下一个血祭法阵,以修补同门的残魂,送他们再入轮回。不过你误打误撞撕开了结界, 放魔人进来, 这仇也就不用我亲自去报了。” “并非误打误撞。”严君禹跪在他身边, 认真清理尸体上的泥土。 “你变坏了。”祁泽真心实意地赞叹。 “近墨者黑, 还是小泽教得好。”严君禹反夸回去, 柔声道, “殓完尸骨,我们再给爹上三炷香,让他老人家知道咱们回来了,也会把太玄神造宗传承下去。” “好, 从今往后你便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夫人。”祁泽飞快睨他一眼。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严君禹一点儿也不介意名分的问题。 祁泽,“……” 当两人打情骂俏时,许多修士隐藏在山脚下,频频用神识窥探,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半月后,两人殓完尸体,又将破败的宫殿摄入阴阳五行盘,这才乘风而去。 消息传回万剑宗,弑天宗主当即便冷笑起来,“恩爱两不疑?笑话!先把祁泽的传承和宝物骗去,再将他炼成丹药,这才是最有利的做法。那魔头打的什么主意,恐怕只有祁泽看不出来。” “被全修真界追杀的情况下得到一点回护和善意,任谁都会轻易陷下去。早知如此,当初我也该使这一招。”一名年轻剑修满是遗憾地开口。 “哼,一个金丹期的小儿罢了,抓来拷问便是,何须费那等心思?魔界中人皆是心思诡谲之辈,惯爱使这些阴损又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弑天笃定道,“不出几日,那祁泽定然会被投入炼丹炉,重建宗门不过是个令他心甘情愿赴死的幌子而已。” “爹,那可是融合之体,您舍得让一个魔头占了大便宜?况且他修为本就高深莫测,再得了逆天丹药,又是怎样一番境况?”剑修忧心忡忡地说道。 弑天沉吟片刻,摆手道,“如今正值两界交战,我要坐镇此处,不便出面,你和几位长老尾随其后,看看能否将祁泽救出来。” “本该如此。融合之体绝不能让魔人占去。”年轻剑修立刻拱手道,“爹,孩儿这便出发了。” 但几人刚赶到严君禹的落脚之处,就见他高悬半空,广袖一挥,将数十座破败宫殿放置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又布下一重重防御法阵。不一会儿,祁泽从宫殿里飞出来,将一块界碑压入阵眼,并指激活。 “那界碑不是已经被我万剑宗毁去了吗?”年轻剑修心下大骇。 几位长老定睛一看,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原本被万剑破法,灵气溃散的界碑,此时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甚至变得更为强大、牢固,直将宗门镇得滴水不漏。几人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威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界碑似乎极为不凡,比剑祖留下的绝壁刻字更胜一筹!”一名长老心生忧虑。 “你竟然也有这种感觉?”另一名长老脸色煞白地问道。 “既是我等都有感觉,那便错不了了。”又一名长老笃定道,“那界碑应该享用过生祭之灵,且不是一次两次,否则绝不会在短短一月之内便强大至此。当初我宗攻下这块界碑耗费了三日三夜,出动元婴期以上的弟子数百人,如今再要攻下它,却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罢,咱们先离开此处再想办法,短时间内,我们绝无可能靠近祁泽。” “哼,那魔头为了获得祁泽的信任,真是下了血本!为了生祭这块界碑,也不知他抓走多少修士,摄取了多少魂魄。”年轻剑修咬牙切齿地道,“走吧,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总有一日我要手刃这魔头,还乾元大陆一片清平。” 几人最后看一眼威势浩大的界碑,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却没料刚在附近的一处小镇落脚,就听说魔头和祁泽欲举行结侣大典,广邀魔界中人参加。 “竟然要举行大典,这戏也做得太真了吧?”年轻剑修不敢置信地说道。 “管他做不做戏,大典之上人多手杂,咱们假扮魔人混入其中,或许能找到机会把祁泽带走。”一名长老大喜过望。 “好主意,就这么办。” 几人找来易容丹和魔种,把自己假扮成魔人,花费了很多心思才混入一个小宗门的队伍当中,战战兢兢来到太玄神造宗。三日前还破败不堪的数十座宫殿如今已翻修一新,琉璃瓦片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金光,看上去十分瑰丽。一座界碑镇压在山门处,从它旁边走过,稍有异心便觉泰山压顶,雷霆当空,难受至极。 几人连忙封闭识海,撤去灵气,把自己伪装成修为低微的普通魔人,这才顺利走过去。 “好强的界碑!比我万剑宗的剑壁也不逞多让。”一名长老传音道。 “哼,以千万修士之生魂灌注而成,如何不强?”年轻剑修满心怨愤,却不得不摆出喜气洋洋的表情。 几人行至殿前,放下贺礼,正想四处查探一番,却见长长的红毯上走来一双璧人,一个容貌俊伟,一个气质卓然,竟是魔头和祁泽。两人手牵着手来到主殿外的空地,说了一些感言便并肩坐下,你为我整理袍服,我为你斟酒布菜,虽无半句情话,眼里的爱意却骗不了人。 酒至半酣,一名渡劫期的大魔扬声说道,“魔主,两界开战在即,论起修为我等不怵,但修真界人手一把灵武,我们却只是赤手空拳,未免有些太吃亏了。” “想要灵武,拿魔晶来换。”祁泽淡淡开口。 严君禹也不做声,只管替爱侣斟酒。 “魔主是怎么个章程?”大魔看也不看祁泽,其余魔人也都没把这名少年放在眼里。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依附魔主才能存活,魔主今日贪图他新鲜,焉知明日会不会把他煮了吃掉。 严君禹握住爱侣手腕,一字一句说道,“凡事莫要问我,我只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夫人,做不得主。你们想要灵武,又不愿付出代价,岂不等于百拿?天下间有这样的好事吗?”话音刚落,一股威压便将整座宫殿里里外外碾了一遍,修为高者弯下脊背,闷哼出声,修为低者七窍流血,昏死当场。 几名剑修亦被压得青筋暴突,气血翻腾,差点半跪下去。 “好强!”一名长老传音道。 “和我爹比如何?”年轻剑修不甘地问道。 “强出数倍!”此话一出,几人皆陷入沉默,恐惧的情绪在心底悄悄弥漫。 而魔人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待威压散去后,方才那名大魔不敢置信地问道,“您说您是宗主夫人?” 严君禹并不看他,只附在爱侣耳边,亲昵低语,“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我男人。”祁泽捏住他下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眼里满满都是戏谑。 严君禹低声笑了,凑过去将他好好尝了一遍。一股浓烈的爱意从两人眼里流泻,也令旁人意识到他们是真心结侣,而非利用或算计。从来未曾把祁泽放在眼里的大魔们这才举起酒杯向他致敬,并表示会拿出上品魔晶与他交换灵武。 差点被魔主弄死的千尸魔潭的六长老,既新任千尸宗宗主,谄媚道,“听说弑天准备布下诛仙阵对付魔主,我这里也有一个极为精妙的上古阵法名为阴煞阵,借天地煞气化亿万阴兵,正好克制至阳至刚的诛仙阵。魔主若是不弃,我这就献上布阵图。”边说边走到殿前,半跪行礼,双手捧着一张皮卷。 “龙皮卷?”祁泽诧异地挑眉。 “宗主好眼光。”六长老露出得意的表情。 “果然精妙,只是若要布阵,便得寻一张万鬼噬魂幡做阵眼,你们谁有?”祁泽对阵法颇有研究,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我宗恰好有一张,一并献给宗主。”新炼成的血潭年份尚浅,根本培育不出修为高深的弟子,在未来的几百年内,千尸宗的实力都将弱于别宗,不得不找个大靠山。六长老素来眼光毒辣,很快就看穿了魔主“妻管严”的本质,心道与其讨好魔主,不如讨好魔主夫人,这才改口把噬魂幡献给祁泽。 严君禹果然很高兴,亲自走下座位,将噬魂幡接过来,宠溺道,“小泽最爱捣鼓这些器具,宗主有心了。” 祁泽也见猎心喜,连忙把灵气输入噬魂幡,准备看看它的威力,却没料太过高估了它的品级,灵气输得太多,竟将幡布弄破了。嘶啦一声脆响,一件半神器就这样毁于一旦,惹得殿内殿外一片寂静。 众人先是怔愣,继而后怕不已地暗忖:这位魔主夫人的实力好像颇为不凡啊! 第107章 番外9 大殿里一片寂静。 发现很多人向自己投来质疑的目光, 六长老连忙解释,“启禀宗主, 这万鬼噬魂幡乃一件半神器, 是我宗传承数万年的镇宗之宝,绝非赝品,请宗主明鉴!”但无论他怎么说,噬魂幡上的灵光正慢慢散去, 最终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白布。 祁泽哂笑道, “这张噬魂幡的确是好物,只怪我使用不当, 与你无干。” 要怎样“使用不当”才能把一件半神器瞬间毁掉?这位祁宗主也太高深莫测了些!众位大魔心里自有计较,面上却都滴水不漏。他们再傻也不会相信千尸宗竟敢把一件赝品当面献给魔主夫人, 人家好歹也是第一炼器宗的少宗主,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既然噬魂幡不是作假,那魔主夫人的修为肯定大有问题。这样一想, 众人这才彻底打消对祁泽的轻鄙, 显出几分敬畏来。 “噬魂幡已毁, 阴煞阵该如何排布?”误会消除后, 六长老忧心忡忡地问道。魔人向来各自为政, 不喜抱团, 这次之所以聚拢在魔主麾下,也是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那弑天宗主虽然修为比不得魔主,但万剑宗的剑阵却威力巨大,数十剑修联合起来便能轻易斩杀上界玄仙, 不可轻忽。 据说当年布下结界的那位上古仙人正是万剑宗的开宗老祖,留下许多绞杀魔人的法门。不把万剑宗除掉,魔人真是寝食难安。 “毁了便再做一个新的,又有何难?”祁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白幡。 “您是说您能重新炼制一张噬魂幡?”六长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继而又道,“新炼制的噬魂幡若品级不够,并不能撑起阴煞阵,也是白搭。吸收天地煞气化为阴兵,此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唯半神器或神器不能成事。” 其余大魔亦露出忧虑的表情。阴煞阵能不能成关系到这场大战的胜负,对魔界而言至关重要。 乔装改扮的年轻剑修却暗喜在心,默默传音道,“先前还担心他们布下此阵,如今再看,天道却是站在我们这边。一件半神器何等珍稀,他们又能上哪儿去找替代品?那祁泽好大的口气,说要再炼制一个,却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少主且勿武断,我看那祁泽的修为很是古怪!方才他弄破噬魂幡的一刹那,我等皆感受到一股极其骇人的威压,境界至少在渡劫期以上,更甚者连散仙也不逞多让。你看那魔主,表面只是元婴期修为,实则战力堪比上仙,再看祁泽,气息竟与他一般无二,这两人一定有古怪!今日我们怕是得不了手,还是先回去把消息禀明宗主再说吧!” “我们对那魔头的来历全然不知,但祁泽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还不了解吗?他如今才十五六岁,天赋再高又能强到哪儿去?莫要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我看那张噬魂幡不过是件破烂货,应是魔头故意做戏,给祁泽长脸来了。”年轻剑修不屑道。 “不管真相如何,我们且离开此处再做打算吧!”几名长老已萌生退意,见魔头们移步内殿商讨购买灵武事宜,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弑天收到消息,果然对阴煞阵十分忌惮,吩咐几人留在两界处,继续盯着祁泽的动静。 ---- 祁泽与严君禹在各个位面游历数百年,手里的资源应有尽有,莫说供应魔界,便是再来几座大陆也完全不怕消耗。但他们可不会干亏本的买卖,想要好装备可以,拿天材地宝来换。魔界虽然贫瘠,但由于环境特殊,孕育出的毒物却十分不凡,与祁泽现在的炼器路数正好相合。 “这是本座的藏品,诸位可以看一看。”祁泽广袖一挥,殿内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法器,五彩斑斓的宝光齐齐放射,差点闪瞎众魔头的眼,而法器聚集所形成的威压也十分骇人,若非祁泽开启了隔绝法阵,整个太玄神造宗都会被庞大的灵气和魔气冲垮。 “祁宗主竟然能炼制魔器?”一名魔头死死盯着地上的灵武,呼吸变得急促。如果他眼力未曾退步的话,其中几件魔器似乎是半神级别,威势极其恐怖。 “灵器、魔器皆是器具,对我而言无甚区别。”祁泽平淡道,“诸位可以竞价,卖与不卖全看你们的诚意,我只收上品魔晶、天材地宝、特殊毒物,别的不要。对了,我这里还有许多上品灵武,可供给诸位的弟子使用,要多少有多少。” 众魔头呼吸又是一窒。万没料到这祁宗主既如此豪阔,光是半神器就有数十件,上品灵武更是取之不尽,莫怪修真界倾力追杀他,原是觊觎他的家业。幸亏魔主未曾将他煮了,反倒得了他的真心,否则魔界哪能占到这么大的便宜! 庆幸之下,众魔头对这位魔主夫人已是心悦诚服,连忙走上前挑选自己心仪的法器。哪怕再贪婪,他们也不敢当着魔主的面打劫,封锁了此殿的威压可不是摆着好看的,顷刻间就能落下来将他们碾成肉泥。 挑挑拣拣几个时辰,又相互竞价一番,众魔头这才满载而归,素来看不出好颜色的脸庞一个二个冒着红光,竟颇有些慈祥之态。麾下魔人尚来不及揣测宗主的心思便接到通知,让他们去领新一季的俸禄,拿到手里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是上品魔器吧?”血魔宗的一名弟子不敢置信地问道。 “正是。”负责分发物资的长老徐徐开口,“魔主与太玄神造宗宗主已举行结侣大典,咱们魔界也有了自己的炼器大宗。这些上品魔器便是从太玄神造宗买来的,正可助尔等增加战力。亲传弟子人手一把上品魔器,内门弟子配置中品,外门弟子亦可得到下品,人人都有不用争抢。” “谢宗主厚赏!我们魔界有了统帅,又有了第一炼器宗的助力,当真是不一样了!”弟子们莫不欢欣鼓舞。 “这些魔器乃宗门配给,并非定制,谁若是觉得不趁手,可去太玄神造宗开设的店铺里购买,他们只收上品魔晶和天材地宝。当然,谁手里若是有奇奇怪怪的毒物,祁宗主也会感兴趣,且去看看吧。”长老不忘给太玄神造宗宣传一二。 颇有财力的弟子得了这句话,立马就往太玄神造宗奔去。由于宗门刚刚建立,尚来不及招收弟子,祁泽便把旗下的店铺交给一号去管。它麾下有一大批小机甲,智能程度都很高,经营一家店铺不在话下,又带有扫描程序,得了天材地宝很快就能辨别好坏,省心得很。 短短时间内,祁泽便赚取了巨额财富,然后才发出公告,在修真界和魔界同时招收弟子。魔界自是群起响应,修真界却撂下狠话,不允许任何修士与太玄神造宗扯上关系,否则杀无赦! ---- 两界处的一座小镇。 几名修士正坐在茶楼里歇脚,顺便交换一下情报。 “听说太玄神造宗真被祁泽重新撑起来了,如今只向魔界供应灵武。” “当初没能杀了他,如今真是贻害无穷!” “嗤,贻害无穷?就凭他?太玄神造宗的人全都死绝了,只他一个,又能向魔界提供多少灵武?那些消息全是魔界放出来唬人的,谁信谁是傻子!人手一把魔器?你们好好算算魔界有多少人,那祁泽又得没日没夜地炼多久才能凑够这个数。” “道友说得极是,太玄神造宗如今只祁泽一个,没几百上千年绝无法恢复曾经的荣光,自是不惧的。只待魔人战败,退回魔界,我们便能将之绞杀。这一回可不能让他死得痛快,必要千刀万剐方可!” “没错,千刀万剐我们才能分到肉吃。”一名修士不小心说了实话,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街市上走来一群魔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手里握着统一的佩剑,衣襟和下摆处绣着血魔宗的图腾,就这样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再不似往日那般藏头露尾。 “这些魔人越来越嚣张了!”一名修士义愤填膺地道,“合该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话落便要跳下去,却被朋友拉住,“且慢,万剑宗动手了,轮不到你我。” 两人往下一看,果见十几名剑修围拢上去,二话不说提剑就砍。那些魔人整体实力虽比不上剑修,身上穿的袍服却邪门得很,连剑气都能吸收,脚下的靴子隐隐生风,令他们速度加快百倍不止。 防御力和速度都占不了上风也就罢了,魔人手里的剑也颇为诡异,竟能发出黑色剑光,相触之下将剑修手里的灵剑腐蚀成凡铁,没砍两下便断成两截。黑色剑光打在身上更是了不得,顷刻间就钻入四肢百骸,搅乱内丹,引爆灵气,令这些剑修吐血不止。 “不好,我的元婴被魔气侵蚀,快要异变成魔种了!剑有古怪,不能硬杠!快撤!”受伤最重的剑修声嘶力竭地大喊。 众剑修心神大乱,连忙遁走,而那些魔人却只受了一些轻伤,各自吞下一枚丹药便继续大摇大摆地在街市上巡查。左右两旁的修士莫说拦截攻击,竟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太玄神造。”当魔人浩浩荡荡走过去之后,众修士才抬起头来,徐徐吐出镌刻在魔剑上的字眼。 此前,他们不明白第一炼器宗投靠魔界的后果。但现在,他们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太玄神造宗将为两界之战带来怎样的变故。 第108章 番外10 一名出窍期的魔人与一名合体期的修士正在激烈交战, 下方便是尸横遍野的两界处。修士分明比魔人高出两个大境界,却屡屡落了下风, 只因魔人手里的长剑非常古怪, 能吸收修士的精血和灵气壮大自身。 再一次被长剑吸走一股灵气后,修士终于从高空跌落,几名同门有心去救,却被另外几名魔人死死缠住。 两界交战之初, 魔人凭借一腔热血委实占了上风, 却在修真界全体联合起来之后节节败退。当弑天宗主站出来主持大局,并开始排布诛仙阵、十绝阵等杀阵来对付魔人时, 修士们满以为这次的战果会像上古那般,魔人终将被赶回魔界, 修真界还能再保持几千乃至上万年的平安。 撕毁结界的老魔的确厉害,但只要万剑宗还在,便没什么好怕的。邪不胜正,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但现在, 他们显然想错了, 被剑阵杀得溃不成军的魔人竟又在老魔的号召下团结起来。他们不再各自为政, 而是互帮互助, 互通有无;他们不再形如散沙, 而是群策群力,上下一心。他们组建了联合堡垒,一座城镇一座城镇地攻打下去,慢慢扩张着魔界的地盘。 短短时间内, 他们从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军队,由此可见那老魔不但修为高深,领导能力同样卓尔不凡。这样一个人对付起来本就艰难,更何况他还与祁泽联手了! 此前,谁也没想到一个金丹期的小儿会对两界局势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但如今,再也没有人敢质疑祁泽的重要性。自从他投靠魔界之后,魔人的武器装备一再改进,战斗力亦节节攀升。手里握有一件太玄神造宗出品的魔器,即便遇上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界的修士,魔人也有了一战之力。而魔人本就性情凶悍,只知迎击,不懂败退,自然能把魔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由于魔人越来越高调的作为,两界处频频发生战事。今日这场大战究竟是谁点燃的没人能说得清楚,但领头的修士却被修为低于自己的魔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当长剑穿透腹部,吸干自己全身精血和灵气时,该修士紧紧握住剑身,指尖触摸到“太玄神造”四个字,心中有说不尽的愤怒不甘,也有隐隐约约的懊悔。若是没有祁泽的大力支持,若是没有这些诡异至极的魔器,魔人哪里能把修真界逼迫至此? 若是早知道结界将破,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去攻打太玄神造宗,以至于把这座巨大的武器库双手奉送给了魔界……万千思绪皆化为乌有,该修士睁着一双枯槁的眼睛,努力瞪视天空。杀死他的魔人抽.出长剑,毫不停顿地冲向别的修士,继续展开下一场厮杀。 三日三夜后,两界处已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本就被魔界侵吞了一半的地盘又向前推进了数万里。胜利者接手了清扫战场的工作,失败者只能站在远处遥望。 万剑宗少宗主御剑当空,双目泛红,狠声道,“几位长老可曾算清楚了,这是我们第几次被魔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修真界分明高手如云,大派林立,却为何斗不过这群乌合之众?” 一名长老叹息道,“如今的魔界哪里还是乌合之众?他们有最好的统帅,更有最精良的装备。你看他们的法袍和灵武,哪一样不比我们厉害?不是我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只要严君禹和祁泽这一对儿不散,魔界就会固若金汤。” “没错。乾元大陆十之七八的门派使用的都是太玄神造宗炼制的灵武,哪怕该宗被灭,其底蕴依然不可小觑。说起来,那严君禹当真极有成算,他若是直接把祁泽炼成丹药,魔界便没有如今的大好形势。有了祁泽便等于有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器库,其价值不比逆天丹药低多少。” “严君禹眼光长远,倒衬得我等短视了。”几名长老皆是活了几千年的大能,心智自然不低,又哪能看不清如今的形式?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话,两界之战的胜败如今已掌握在祁泽手里,只要他源源不断地向魔界供应顶级魔器或灵武,魔人早晚能攻入内陆,与修士平分天下。而修真界这边虽然有无极宗顶着,但论起灵武的品级与威力,却差了太玄神造宗许多,否则无极宗不会那般眼馋祁泽的传承。 少宗主十分不甘,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高大、一清瘦的两名男子并肩踏上战场,不是严君禹和祁泽又是哪个?正四处翻捡乾坤袋和储物戒的魔人立刻停下动作,向两人行礼。两人摆手说了些什么,清扫战场的魔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想干嘛?独吞战利品?”万剑宗少宗主嗤笑道。 “不像。”一名长老摇头否定。 说话间,祁泽拿出一块罗盘,用脚步丈量方位和距离,每隔数尺便在地上插一个小旗,似乎在排布什么阵法。严君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神识却扩散出去,以防宵小靠近。 “不好,这是噬魂阵!”一名长老终于看出端倪,骇然道,“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祁泽打算以两界处为温床设一个噬魂阵,从而炼就一张万鬼噬魂幡。上古时期,两界处乃仙魔战场,无数仙人与魔头命丧此处,留下英魂。哪怕数万年过去,依然有不少残魂滞留在天地间,若是被噬魂幡摄入,其威力将如何巨大?” “上古残魂暂且不论,只眼下数次交战,造就的亡魂亦数不胜数。这是一块养尸地,也是一块摄魂地,正可用来炼制噬魂幡。祁泽恐怕老早就打好这个主意了!”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唯余叹息。他们倒是想过去阻止,但严君禹的神识就在战场上空来回扫荡,遇见活物立刻绞杀,哪里有可乘之机? 少宗主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嗤笑道,“你们没听千尸宗的魔头说吗?若要布阴煞阵,非半神器或神器不能成事。就算祁泽炼制出噬魂幡又怎样?难道还能达到半神器级别?他今年才几岁,又是何等功力?” 几位长老略略一想,也觉得祁泽不大可能炼制出半神器。他提供给魔人的魔器应该是太玄神造宗早年的藏品而已。 议论间,祁泽已布好噬魂阵,手里捧着一张白幡坐在阵眼处,开始掐动法诀。严君禹站在阵外替他守关,本就浩大的威压正一圈一圈向外扩散,虽然悬浮于半空未曾落下,却让附近的魔人和修士感觉如铡刀绕颈,死神临近,说不出的恐惧。 “快退!”几名长老连忙拉着少宗主远遁,离开严君禹的神识范围才大松口气,再看彼此竟已是冷汗淋漓,面无人色。 但可怕的事远远还未结束。伴随着噬魂阵的启动,天空开始聚集起层层阴云,起初只是青灰色,后来变成了墨色。阴云越积越厚,越堆越浓,直至遮蔽天空,掩盖红日,令两界处伸手不见五指。许许多多青幽的光点从地里钻出来,往那白幡飞去,使之灵光大炽。 天地间全是一片黑暗,而白幡变成了唯一的光源。起初,它的光芒还能让人直视,到后来吸收的光点太多,竟比日月更为耀眼。 “大长老,我的眼睛!”少宗主以手掩面,却依然没能抵挡光线地侵袭。他感觉自己的瞳仁里似乎扎满了银针,稍微动一动便疼得钻心。 “不好,这光线邪门得很,闭了眼睛也没用,还得以灵气隔绝,否则连神魂都会受伤!”几名长老立刻撑起灵气罩,这才缓解了危局。附近的魔人和修士逃的逃,躲的躲,莫不哀声连天。 白幡足足爆闪了一刻钟才散去神光,落入祁泽手里。与此同行,天空的阴云却再次加厚,无数雷霆在云层里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 “祁泽竟然招来了雷劫!”几名长老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 “上品灵器也会招来雷劫。”少宗主满脸不屑。 几名长老不语,只面色凝重地看着手拿白幡的祁泽。他站起来,硬生生扛住了第一道雷劫,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所有人都在为他数数,四九雷劫已过,五九雷劫已过,接下来还有多少…… 三个时辰后,已数得麻木的大长老吐出一口浊气,哀叹道,“九九雷劫,非神器降世不可得见!祁泽成事了!” “神器已成,阴煞阵亦成了一半!给宗主传讯,让他尽快赶来两界处。我们没有时间了。” “成了?”少宗主仿佛做梦一般,反复确认道,“怎么就成了?那可是神器,祁泽凭什么?” “凭他的修为已高过渡劫期!你难道还看不出吗?他已扛过九九天劫却衣衫齐整,毫发未伤,这就是他的实力,这就是他的凭据!融合之体能化用世间一切物质,自然也能化用雷霆之力。”大长老气急败坏地道,“我们哪里有本事带他离开,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他的噬魂幡收了去!快走!” 几人仓促退走,背影宛若惊弓之鸟,祁泽却拍掉衣摆的尘灰,举着一张白幡施施然走出法阵。 第109章 番外11 祁泽炼成神器的消息传回万剑宗时, 弑天正与八位渡劫期的大能在排布诛仙阵,此阵需要极为默契的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若是哪个布阵者心神不够集中, 非但绞杀不了魔头,还会受到反噬。 五长老待九人撤去剑阵才快步上前,禀告道,“宗主, 祁泽炼成了一张万鬼噬魂幡, 据说是神器。” “嗯?”弑天眸光微暗,其余八位大能亦变了脸色, 追问道,“消息属实吗?若我等没记错的话, 那祁泽今年不过十五六岁,修为只在金丹期,怎能炼成神器?” “消息属实, 诸位仙长请看。”五长老双手奉上一面铜镜, 用灵气激发后便能重现当日情景。天道降下九九雷劫轰击白幡, 却没能使其泯灭, 而祁泽也毫发未伤。 “祁泽的修为也在渡劫期以上, 我绝不会看错。”一名大能忧心忡忡地开口。 “他若是渡劫期的高手, 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宗门被灭?应是被追杀的这段时间得了什么机缘。”另一位大能猜测道。 “无论怎样,万鬼噬魂幡已成,哪怕我们布下诛仙阵,魔人亦可用阴煞阵破之, 除非我们手里也有一件神器作为阵眼。”弑天轻轻摩挲腰间的佩剑,心里一阵翻腾。他的佩剑名为龙吟,乃半神器,在乾元大陆堪称举世无双,所向披靡。得到这把剑时,他只是一个初入宗门的筑基期小儿,为了掩盖它的不凡委实花了一番功夫,却终究没有白费。短短一千年,他便成为了渡劫期的大能,在乾元大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天道的宠儿,否则岂会得到这样一把独一无二的神剑。但现在,五长老却告诉他,曾经被他视为蝼蚁的祁泽一出手就能炼制神器。这简直毫无道理! “把无极宗宗主找来,看看他有没有办法炼制出神器。半神器与神器,虽只一字之差,半步之别,却宛若天上地下。没有神器作为阵眼,我们的诛仙阵定然不敌阴煞阵。”弑天看向几位大能,慎重道,“炼制神器非一日之功,更需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我这便开了私库,让无极宗主挑选得用的材料,若有缺漏,还望各位慷慨解囊。” “驱逐魔人乃修真界头等大事,非宗主一人之责,我等怎敢推却?只要能炼制出神器以解危局,我等上天入地也会寻来。”几位大能义不容辞地说道。 “多谢各位。”弑天拱手道谢,又琢磨一番方道,“我总觉得祁泽的修为有古怪,灭宗那日还只是金丹期的修为,没道理两月之后便成了渡劫期。我得派几名峰主前去试探他。” “我等亦想探探虚实,不如同去?”几名大能也心存疑虑,各自挑选了得力的下属,命他们即刻出发。 一行人尚未走远,无极宗宗主便驾云而来,看过铜镜后心里惊骇难言。无极宗也是炼器大宗,虽比不得太玄神造宗,在乾元大陆也是一方巨擘,该有的眼界自然会有。别人注重的或许只是结果,但在他眼里,祁泽的炼制手法却精妙至极,莫说模仿,便是看久了也能对识海造成冲击。 无极宗主连忙闭上眼睛,暗暗压制隐痛不已的识海。 “你觉得怎样?”弑天沉声问道。 “的确是神器。”无极宗主不敢隐瞒,坦诚道,“此幡至阴至邪,非至阳至刚之神器不能克制。” “你能否打造至阳神剑?” 无极宗主迟疑了,沉默半晌才道,“可勉力一试。”身为乾元大陆第二炼器宗的宗主,他没有一日不想超越太玄神造宗。当他以为祁钟树死了,自己便是乾元大陆炼器第一人时,对方的儿子却又冒出来,狠狠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自己也是渡劫期修为,又有弑天宗主倾力相助,没道理炼不出神器。这样一想,他立刻摆出笔墨纸砚,说道,“我这便列一张单子,烦请宗主帮我搜集材料。” “只管写上。”弑天环顾众人,补充道,“待诛灭魔人,我等便联手布下新的结界,以这件神器镇压。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当然!” “再好不过!” “宗主大义!”几位大能纷纷表示同意。 平定魔人后,留下的神器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修真界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又将葬送,不如把它压入地底永远封印。几人连战后事宜都考虑进去,仿佛修真界一定能战胜魔界,而胜利的希望全系在即将出世的神剑上。 无极宗主一边写字一边倾听几人对话,原本跃跃欲试的心情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若炼器失败,后果会怎样……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他狠狠压下去,但心底却埋下一颗不安的种子。 ---- 自从祁泽炼制出噬魂幡后,前来太玄神造宗拜会的魔人便络绎不绝。四大宗主更是恨不得把宗门搬到太玄神造宗附近,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今天又收到多少贿赂?”严君禹从背后抱住爱侣,咬着他耳朵轻声询问。 “不过几百口箱子而已。”祁泽回头吻他,表情愉悦。 “如今他们可不认什么魔主,只认魔主夫人。都说魔人见利忘义,这话不假。”严君禹调侃道,“无论流落到哪个位面,全靠夫人的一双巧手养活我,我心里着实惭愧。” “知道自己是个吃软饭的,就该好好伺候金主才是。”祁泽说着说着已把手探入他衣襟,顺着强健的胸肌摸下去。 严君禹低笑起来,把爱侣抱到膝头,好生品尝。殿内春风化雨,你侬我侬;殿外却杀声震天,剑拔弩张。几十名御兽宗的修士驾着黑蛟而来,二话不说便闯山门。 “不好,那是快要化龙的黑蛟,我等对付不了,快去禀报宗主!”把守山门的弟子立即开启护宗大阵,然后跑去求援。 殿门关得死死的,无论怎样敲打都没回应,而太玄神造宗刚重建不久,招收的弟子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只几百人,哪里敌得过御兽宗的灵兽大军?偏偏两位宗主都不靠谱,值此危难之际竟然玩起了失踪,这可急坏了门下弟子。 “宗主,宗主,御兽宗的修士打上门来了!”两名弟子焦急呐喊。 “爹爹们在睡觉,你们别去打扰,否则会倒霉的。”一号深有感触地说道。 两名弟子左看右看没发现人影,正纳闷呢,就被一号踹了一脚,“本少主在这儿。” “少,少主!”两人弯腰低头,总算发现了一寸长的傀儡娃娃,赶紧把山门外的情况禀报一遍。 “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们鬼喊鬼叫的?”一号很不耐烦,敲打放置在偏殿的一口青鼎,诱哄道,“球球,外面来了很多食物,你想不想吃?” 青鼎剧烈晃动起来,继而爬出一坨软趴趴的肉球,一面轻摆触手一面向山门挪动,挪着挪着便从肉球变成了肉山,体积膨胀了百倍不止。一声龙吟从山门处传来,引得它焦躁不已,当即便顺着台阶滚下去,轰隆隆一阵响,总算是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两名弟子见肉山如此笨重,额头不免冒出许多冷汗。守在山门外的弟子更是一阵绝望。这怪模怪样的玩意儿哪里会是黑蛟的对手! 御兽宗的修士果然大笑起来,嘲讽道,“你们太玄神造宗没人了吗?竟然把一坨秽物派出来!” “师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秽物也有秽物的厉害之处。” “哦?此话怎讲?” “秽物打不过,还可以恶心人啊!”几名修士你一言我一语,直把太玄神造宗的弟子臊得抬不起头来。那肉山却毫无羞耻之心,颤巍巍地爬起来,又抖了抖满身肥肉,看似笨拙,却以极快地速度甩出一根触手,把天空中的一头黑蛟拽到自己嘴边,三两下嚼碎。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御兽宗的修士还在猖狂大笑,快到那头黑蛟连反抗都来不及。然而一面倒的屠杀才刚刚开始,发现黑蛟味道果然不错,能量也足够充分,肉山竟上了瘾,同时射出许多触手把另外三头黑蛟死死缠住,任由它们挣扎,长啸,抓挠,甚至喷出毒液和龙息,依然不肯放松。 渐渐的,威武不凡的黑蛟被触手吸成一个个干瘪的皮囊,驯化它们的修士也遭到了强烈的反噬。其余灵兽被黑蛟的惨状骇住,竟匍匐在地不敢妄动。这场挑衅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待御兽宗的修士夺路而逃后,躲藏在暗处的探子才远遁开来,把消息传回宗门。 有那眼光毒辣者当即传音道,“御兽宗派遣黑蛟试探祁泽深浅,未能见到正主,却遭逢一头怪兽,状如肉山,下生藤蔓,剧毒,巨力,万法不侵,疑为灭魔之体!御兽宗修士齐攻之,诸般法门用尽,未能伤它分毫!” 消息一出,整个乾元大陆都震动了。灭魔之体比融合之体更为珍惜罕见,得之可万法不侵,诸邪不近,莫说飞升,便是从玄仙一直修炼到仙帝也不会遇见瓶颈,如何不教人垂涎? 第110章 番外12 待御兽宗的修士逃走后, 祁泽和严君禹才不紧不慢地来到山门处。 “倒是几张好皮子,便宜我了。”祁泽捡起地上的蛟龙皮, 轻轻一笑。 “灭魔之体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出去了, 球球现在可是香馍馍,你怎么着也得给外面那些人留些机会。”严君禹摸了摸懒洋洋的大肉山。肉山似乎有些怕他,一边颤抖着一边压缩体积,直至变成篮球大小才溜到祁泽脚边, 拽着他的裤腿飞快爬上去。 祁泽抱紧球球, 一面拍打它肉呼呼的脑袋一面撩动它柔软的触手,叹息道, “它整日被我拘着,也怪闷的, 最近食量都减了不少。你说的也是,那便放它出去自个儿觅食吧。” 两人把球球带到沙漠边缘,嘱咐它吃饱了再回来。球球这些年吞吃了很多高智商的毒物, 头脑变聪明不少, 发现主人果真有放纵自己的意思, 连忙钻进沙地溜走。它对黑蛟念念不忘, 也不用人指路, 循着气味就去了御兽宗。 祁泽放心不下, 想了想,终是派了一号去照看。 两个熊孩子相继离家,祁泽心里空落落的,在原地站了许久。严君禹受不了他故作伤感的姿态, 轻捏他鼻尖调侃道,“你愁什么?怕这两个孩子闯祸的功力不够深厚?” 祁泽愁容一敛,恶趣味地道,“你还记得厄多斯城吗?我怕球球吃得太胖,这块大陆会被它压垮。” 想当初严君禹和祁泽首次踏上二等位面,降落的地方正是厄多斯城。那是库伦博士的老巢,因他二人沾染了库伦博士的精神力,又驾驶他的私人战舰而来,当即便受到满城追杀,差点丧命。奔逃途中,祁泽不小心丢了球球,几经辗转,终于在一名好心人的收留下暂且落了脚,却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如何为继。 哪料球球却混得风生水起,身体一日胖过一日,把好好的厄多斯城压成了一座平原。什么事也没干就得报大仇的祁泽和严君禹真是哭笑不得,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把球球私放出去。 但眼下,他们要布一个血祭法阵送同门的亡魂再入轮回,却也没有时间亲自去复仇。 “太玄神造宗不是亡于我手,而是亡于修士的贪婪。今日我便让他们知道贪婪的下场是什么。”祁泽盯着自己的双手,徐徐说道。 严君禹明白他一直在为宗门被灭的事感到自责,见他能够想通,心里大感安慰,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二人又站了片刻,这才回到宗门,开始排布血祭法阵。 ---- 一号向来玩心很重,追着球球跑了几天便开溜了,漫山遍野地寻找宝物。球球则一心一意往御兽宗去,跋山涉水,不辞辛苦,终于打通地底的隧道,钻进了御兽宗的珍兽园。 有祁泽和严君禹养着,它在吃食上向来精细,起初还能接受感染者那样的残次品,后来便只吃星际巨兽。被他看上的灵兽莫不是御兽宗的镇宗之宝,每天都有修士前来照看。 正所谓“物似主人型”,球球现在精明得很,虽不怕被发现,却担心那些修士奈何不了它,转而把珍兽园里的美味佳肴弄走,让它看不见也吃不着,于是只好蛰伏下来,待探明情况再动手。 观察了两三天,它终于看上一只浑身长满金色羽毛的大鹰。这只鹰常常会飞离珍兽园,过几个时辰再回来,若是把它吃了,那些修士还当它自个儿飞出去玩了,并不会很快发现端倪。吃了这只鹰,下一个目标就是后山寒潭里的一条龙蟒。寒潭深不可测,又满是水底洞穴,照顾龙蟒的修士只把食物丢在潭边就离开,不会细看。 吃完龙蟒,尚有一只九尾狐很不错,味道臭臭的,闻久了却香得很,而且喜欢四处撒野,叫人很难找见。 球球用柔软的触手敲打自己脑门,很快便制定了一张美食清单,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一个一个罗列出来,排名前五的是必须要吃到嘴的顶级美味,越到后面越是鸡肋,吃也可,不吃也可,反正什么时候被人发现了便什么时候离开,不碍事。 来来回回考虑清楚,它这才动起手来。如是过了八.九天,负责照看珍兽园的长老猛然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派遣弟子漫山遍野地清点灵兽,却只发现一张龙蟒皮,几根金鹏羽和一撮狐狸毛。 长老差点气晕过去,却不肯接受现实,命弟子继续清点,这才发现高等灵兽全失踪了,余下的皆是血脉不纯的低等灵兽。 “究竟是何人与我御兽宗过不去?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长老暴跳如雷又心急如焚,一面命人探查真相,一面跑去禀报宗主。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一直毫无所觉?”御兽宗宗主倒是挺沉得住气,摆手道,“再加派人手去查,那人必定还躲在珍兽园里,跑不了。” 末了从御兽袋里掏出一只绿色的小鸟,放飞出去,吩咐道,“跟着寻踪鸟,抓到罪魁祸首再来请罪。” “是。”长老满脸羞愧地下去了,却又在半个时辰后匆忙回转,脸上带着兴奋难耐的表情。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把一面铜镜放在桌上,让宗主自己观看。一坨肉呼呼的东西躺在珍兽园的某个山洞里酣睡,形貌极其丑陋,几名修士正悄悄在山洞外排布禁锢法阵,生怕放走了它。 画面陡然一转,变成御兽宗攻打太玄神造宗那日的情景。这坨肉山竟三两下吃掉了一条黑蛟,战斗力十分强悍。这也罢了,许多修士联手攻击,法力打在它身上却被尽数吸收,连点油皮都没破,这是什么缘故? “灭魔之体?”御兽宗宗主双目放光,语带颤音。 “是不是真的灭魔之体,待宗主亲自试过便知。” “好好好!立刻把那东西带过来!若它真的是灭魔之体,长老非但无过,还立了大功,本座自有重赏!” “属下不求别的,只想要一块肉,不知可否?”长老厚着脸皮说道。这可是灭魔之体,万年难遇的机缘,错过了定会令他生出心魔来。况且那肉山体积硕大,目测至少有上万斤,只取一块肉应当不算过分的要求。 宗主心中不虞,面上却未曾表露,盯着肉山看了一会儿才答应下来。但珍兽园被清空的事早就闹大了,宗门里谁人不知?片刻后,又有几名长老陆续前来,试图瓜分这坨肥肉。 御兽宗并非宗主的一言堂,几位长老德高望重,修为高深,他自然得给面子,再加上比较受宠的亲传弟子、小辈子侄等等,分出去的肉杂七杂八竟也不少。 一个时辰后,几名弟子终于把关押在笼子里的肉山带了上来。众位长老齐齐用法力试探,几轮下来灵气耗尽,那肉山却还打着香甜的呼噜,半点未受搅扰。法力打在它身上便似打水滴落入江河,激不起半点波澜。 “果真是融合之体。”一名长老颤声开口。 “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外传,否则杀无赦!”宗主立刻下了封口令。 殿内众人齐齐应诺,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肉山。 宗主思忖片刻后说道,“把宗内的迷魂草全找来捣成汁水,淋在它身上,待它陷入昏迷便开始割肉。” 众人依言行事,又用利刃戳刺肉山,见它总没反应才放下心来。每位长老取肉四斤四两、余下的弟子按照修为高低分别取三斤三两、二斤二两、一斤一两……,剩下的半边肉则属于宗主独有。 待众人散去,宗主盯着笼子里早已不成形状的肉山,不可遏制地狂笑起来。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坨肉山根本就没死透,等迷魂草的药效过去,它和它的碎肉块们将为御兽宗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半月后,偌大一个御兽宗竟空空荡荡,不见门人,不见宗主,更不见灵兽。一名外出历练的弟子乘坐仙鹤飞入宗门,寻遍所有山头也没发现半个人影,不禁呆了。 他在自己的洞府里枯坐半日,又斗胆跑去主峰,却被山下的阵法挡住,不得入内,只好再去别处寻找。入夜后,曾经灯火通明的主峰现在却是一片黑暗,山林里静得出奇,没有灵兽的啸声也没有蟋蟀的嘶鸣,偶有一阵微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却令人无法入眠,反倒心慌得很。 那弟子侧耳倾听了好几个时辰才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没有兽吼虫鸣等于没有活物,御兽宗已经变成了一座坟墓!他猛然坐起来,发疯一般在宗门里乱窜,直至天亮才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默默流着眼泪。 他失魂落魄,心乱如麻,不明白自己只是外出几月,宗门为何就灭亡了?而乾元大陆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又等了几日,陆陆续续有外出历练的弟子回转,聚在一起相互询问却始终无果,只好向友宗求援,拜托他们来御兽宗查探真相。 第111章 番外13 御兽宗被灭门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弑天亲自赶来探查真相。人生有跌宕起伏,宗门也有兴衰消亡,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坏就坏在,御兽宗的消亡太过悄无声息,莫说旁人,连宗门弟子都一无所知。 弑天决不允许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万剑宗, 亦或别的友宗, 所以他来了,并且一定要揪出真凶。当然, 他首先怀疑的对象便是祁泽和严君禹,但负责监视两人的探子却传来消息, 说二人正在血祭太玄神造宗的亡魂,根本没踏出宗门半步。 不是他二人,又会是谁呢?左不过魔界中人而已。这样想着, 弑天眼底划过一抹杀气。他一剑劈开主峰的防御法阵, 飞上峰顶, 进入内殿, 指着一个空荡荡的大笼子问道, “这是什么?” 御兽宗的幸存弟子连忙答道, “这是万年玄铁打造的笼子,专门用来关押九品以上的灵兽。” “笼子放在此处,又沾了血迹,莫非御兽宗被灭不是魔人干的, 而是灵兽?”一名剑修猜测道。 弑天并无反应,只在殿内来回踱步。少顷,一位长老捧着一块椭圆形的东西进来,低声道,“宗主您看,这玩意儿像不像祁泽圈养的怪物?” 那东西硬邦邦的,呈土褐色,一面较为圆润光滑,一面较为平坦粗糙,还长有许多细小的触须。将它扣在手上就像扣着一只甲壳虫,又像长满根茎的土豆,形状说不出得怪异。 对于灭魔之体,众人自是印象深刻,很快就意识到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正是肉山的缩小版。 “此物从何而来?”弑天把东西拿过来,置于眼前打量。 “在山中偶得。我看它长得怪异,既像虫子又像石头,这便送过来给您。宗主,您说这玩意儿会不会与灭魔之体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试过便知。”弑天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当即就把灵气输入进去,看看这玩意儿有何反应。 灵气外泄的一瞬间,那玩意儿立刻由坚硬变得柔软,蜷缩成一团的细小触须也伸展开来,像水底的海藻一般微微蠕动,继而缠上弑天的指尖。弑天轻“咦”了一声,神情十分错愕。 只见一根细小的触须竟刺破了他的指尖,然后拼命吮吸伤口里的血液。 “宗主,自从您修炼到大乘期以后,我等便再未见过您受伤流血。这小东西看似弱小,却能破开您的护体灵气,应当不是凡物!”几名剑修同样感到惊讶。 眼见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弑天连忙将它扔掉,又用剑气将之搅碎。但那根触须却先行断裂,并卡在了他的伤口里,待他伸手去拔时已飞快钻进血管,入了他的法体。 种种变故发生得太快,叫弑天防不胜防。他盯着已然愈合的伤口,沉吟道,“这东西着实古怪,再去山下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能轻易破开渡劫期修士的护体灵气,不是灭魔之体又是什么?万没料到这玩意儿竟是从御兽宗里跑出去的。莫非这就是祁泽的机缘?” “这样解释倒也说得通。融合之体加上灭魔之体,谁能杀得了他?难怪他一路逃到灵水宫,又去了两界处,原是有这怪物保驾护航。”众人恍然大悟,继而兴匆匆地去搜山。 等人走光后,被弑天搅成碎末的东西竟一个二个苏醒过来,先是像蚂蚁一般在地上攀爬,遇上同类就相互吞噬,少顷又变回最初的模样,慢吞吞地入了山林。 ---- 御兽宗灭门案就这样不了了之,弑天到底没能发现第二个怪物,只好回到宗门,一边没日没夜地演练诛仙阵,一边等待无极宗主的好消息。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乾元大陆已是另一番模样,修真界不断败退,魔界不断紧逼,太玄神造宗成了魔界第五大宗,源源不断地向魔界供应武器。祁泽更时不时放出几件半神器拿到珍宝阁去拍卖。 原本只有魔人去捧他的场,但半神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又兼之不断有合体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的巨擘被拿着半神器的魔人斩杀,修士也耐不住了,偷偷吞服魔种,假扮成魔人去珍宝阁参加拍卖。时日一长,曾经对祁泽喊打喊杀的修士竟很少再想起他特殊的体质,只惦记他手里的灵器,更有不少修士偷偷跑去太玄神造宗拜师投靠。 面对一天更比一天严峻的形式,弑天也有些顶受不住。所幸无极宗主不负所托,终于把神剑炼制出来,却没能扛过九九雷劫,最终身死道消,唯余一件被雷劫劈坏的半神器。 消息一出,主张与魔人和平共处的修士更多了。曾经的乾元大陆本就是仙魔共存之地,双方你强我弱,你进我退,你争我夺,厮杀了数万年不止,却也没见天道不容于魔人,从而降下雷霆把他们全部劈死。 说到底,乾元大陆本就如此残酷,而那护卫修士数万年的结界才是令他们死于安乐的罪魁祸首。太玄神造宗被灭,祁泽侥幸存活,老魔出现,结界被破,两界融合,种种变故一环又一环地扣下来,当真是天衣无缝。仿佛天道冥冥中早已安排妥当,只待下一次仙魔之争的到来。 惜命的散修纷纷退出两界之战,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也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遁走,曾经团结一心的修真界反倒变成了一盘散沙,只有十大宗门在弑天的镇压下尚未解体。 拿到无极宗主留下的凤鸣剑,弑天徐徐开口,“虽是一件残次品,却与我的龙吟正好凑成一对儿,威力或可抵得上神器。我等已演练诛仙阵不下数万次,当胸有成竹才对。” “依宗主的意思,这便向魔界宣战?”一名修士拱手问道。 “开战吧。”弑天沉声下令。 于是三日后,数十万修士来到两界处,欲与魔人决一死战。天道似有所感,收起朗朗乾坤,布下层层阴云,使飓风席卷大陆,令处处飞沙走石。退出战斗的散修和小门小派连忙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魔人却避无可避,只能全数应战。 祁泽坐在阴阳五行盘上,一边把玩手里的白幡,一边兴致盎然地盯着弑天。这是他头一次与灭杀宗门的幕后黑手见面,积压了几百近千年的仇恨,此时却全部泄了出去。因为他知道,弑天已时日无多了。 “我私以为,这场战争现在就可以结束了。”祁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弑天。严君禹则高悬半空,庞大威压来回碾压两界处。说一句实话,他并不在乎谁输谁赢,只需爱侣平安就好。 弑天却以为他在求饶,冷笑道,“总要做过一场。” “你确定自己还能打吗?”祁泽语带怜悯地问道。 弑天心中犹疑,却觉得对方没有那个手段能暗害到自己,于是立刻命人排布诛仙阵。剑宗第一杀阵并非浪得虚名,阵形未全已剑气凛凛、杀意昭昭,直把站在前方的魔人逼得接连倒退。 没人见过由渡劫期大能排布的诛仙阵是何威力,但根据上古流传下来的散记也能想象一二,必是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剑气纵横万魔伏诛,好一番血流成河的景象。直待弑天踏破七星入了阵眼,亿万剑光将扫荡整个大陆,带来一面倒的屠杀。 唯一能对抗此阵的便是阴煞阵,偏偏手拿白幡的祁泽总无动作,急坏了一干魔头。 “祁宗主,您老怎还坐在五行盘上?快布阵啊!”血魔宗宗主恨不得给他跪下,末了又去召唤天空中的魔主,却只得到对方一个淡漠的眼神。 这两口子关键时刻怎能毫无作为?难道他们是修真界派来的内奸,只待掀起两界战争,把幸存的魔人一网打尽?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所有魔人脑海,令他们脊背发凉。 修真界这边却士气大振,见弑天宗主踩着星光入了阵眼,将龙吟、凤鸣高举向天,释放剑意,不由叫起好来。祁泽说的果然没错,这场战争很快就能结束。 但下一刻,弑天宗主却毫无预兆地瘫倒在地,体内的灵气迅速溃散,根本无法支撑阵眼。离他最近的修士想要去救,却担心坏了阵形,始终没动。又过片刻,原本威势浩荡,杀气冲天的诛仙阵竟慢慢灭了神光,再也发挥不了作用。 众位大能这才掠到他身边,惊怒道,“你怎么了?可是中了祁泽的暗算?” “触须!三年前!”弑天甫一开口便喷出一股浓稠的血液,血液中夹杂着许多细如尘埃的东西,落到地上后纷纷朝周围的修士爬去。由于它们太过渺小,又值此危难之际,竟无一人察觉。 弑天好歹活了一两千年,怎会想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三年前钻入他体内的那根触须并不像他设想得那般被自己丹田里的剑气搅成碎片,而是吸附在血管壁上,一直沉睡至今。待祁泽使用秘法将它唤醒,它立刻吞噬了他体内的灵气,又经由血管入了丹田,令他承受修为溃散之苦。 任由他怎样用剑气绞杀,那怪物只会变成更细小的碎片,如饕餮一般贪婪地吞噬他的身体。剑气在体内纵横,却只会让他更为难受。短短片刻,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被细如尘埃的怪物占据,已是救无可救。 搀扶他的大能正待细问,却见他的毛孔里钻出一只只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像潮水一般。待虫子散尽,原本威武不凡的弑天已变成一个干瘪的皮囊。 无人能替代弑天也就意味着无人能支撑起诛仙阵。不等众修士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祁泽已抛出万鬼噬魂幡,开始排布阴煞阵。剑光刚散,黑光骤起,亿万阴兵从地底钻出来,加入了魔人的阵营。 魔头们欣喜若狂又羞愧万分,一面谴责自己多疑,一面为魔主夫人诡谲莫测的手段感到心惊。 没人知道弑天是怎么死的,正如没人知道这场争斗是如何结束的。当阴云散去,两界处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血水悄无声息地渗入泥土。 若干年后,太玄神造宗的两位宗主携手飞升,留下无数精妙至极的传承,也留下许多神秘莫测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结啦,下本书再见。 妹子们可以去关注一下我的微博,想要打脸个志的现在还能买到。 大家平时一定要注意健康,多运动,少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