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遇到法医后   作者:青竹酒   简介:   沈易,妇产科副主任,卷生卷死博士毕业后人生的全部,就是加不完的班,做不完的手术,忍受答非所问的患者,善于推卸责任且个个跆拳道黑带的家属,精神每天都在去精神科还是自我消化之间徘徊…   终于在一起恶性医闹事件中,他被保护性停职了,二话不说,拎起皮箱,躲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上。   小镇什么都好就是外卖业不发达,这严重影响了沈主任的生存,就在他每次在泡面还是自热小火锅之间生死抉择的时候,隔壁都会传来一股诱人的饭香。   在吞了三天口水后,他敲响了隔壁的门,企图交饭伙,求救狗命,就在他难以启齿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   “想蹭饭?”   沈易没出息地点头:   “我可以交伙食费。”   “不用,刷碗就行。”   “成交。”   沈主任发现他只要在短视频里一直刷喜欢的菜,这个菜第二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江砚在他心里简直快和活爹划等号了。   沈易吃的好心情就好,极会提供情绪价值:   “哎,你刀工真好,还没问你的职业呢。”   “殡仪馆入殓的。”   沈易…   “你呢?”   “我?医院太平间运尸的,咱俩还挺有缘分。”   江砚低头没说什么。   却不想,小镇一个车祸横死的人要出殡,但是本地出殡的老头不在,剩下一个出殡的是个二把刀,不敢碰横死的人,辗转有人寻到了小院。   江砚撂下手里的鱼,扫了一眼沙发上五连跪的沈易:   “运尸的,你去还是我去?”   沈易嘴角抽搐,就见那人似笑非笑地脱了围裙,长腿一迈出了屋,他紧随其后。   他眼看着那个每天像个家庭煮夫一样的男人,动作熟稔地拉开尸袋,将尸体拼凑好,缝合,整理遗容,最后还化了个还不错的妆。   酒后坦白局,沈易醉醺醺开口:   “我坦白,我不是运尸的,我是造尸的,我是医生。”   酒后的沈主任搂着人大吐苦水:   “我和你说要说赚钱妇产科比不上骨科,要说难度妇产科比不上心外,但是要论奇葩伦理剧之多,情节之炸裂,其他科室捆一块儿都比不上我们妇产科…”   沈主任抱着人讲了半宿伦理剧,讲着讲着,天亮了,一地狼籍,很好,他自己也成伦理剧了…   沈易想起了昨晚自己耍酒疯对着江砚上下其手,其手就算了,他他怎么还给自己送到了下面?   阅读指南:   1.攻之前认识喜欢受,但是受不认识攻   2.内容方面,会尽量查文献,但是作者水平有限,大佬读者请多包含,鞠躬   3.轻喜剧,全程不虐,放心入 第01章 沈主任的精神状态   津医大附属第一中心医院   急诊门诊呜呜泱泱的人群中,一名孕妇被担架抬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粉色的睡衣,急诊分诊医生以为是即将临盆的产妇,因为每天都会遇到几个这样紧急送来的,有的来的时候羊水都已经破了。   他上前一步,发现产妇的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在掀开她身上毯子的一瞬间呼吸就是一窒,产妇身下不是流出的不是羊水,而是暗红血液,蔓延出来的血很快洇湿了半个床褥,触目惊心。   “今天妇产科值二线的主任是谁?快,赶紧通知妇产科准备手术。”   如此大的产前出血量极易引起产妇的失血性休克和宫内胎儿的窘迫窒息,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所以急诊值班医生直接就叫了二线值班的主任。   “是沈主任,我立刻打电话。”   一边的规培生经验少,被眼前这场景激的心跳突突地跳,立刻联系妇产科。   妇产科值班室中,刚做完一天手术的沈易实在抵不住五脏庙的叫嚣,搓了把脸从单人床上翻起来,脚下一勾从床底下勾出了一个纸盒箱子,眼睛像是X光一样从左扫到右。   三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三种口味的香肠,五包榨菜,三包香辣牛板筋,两袋烧烤味儿薯片,再加右边一排的听装肥宅快乐水。   扫了一圈沈易很满意,在备忘录上记下卤蛋需要补货之后,烧水泡面。   烧水的功夫,沈易打开抽屉,拿出了抽屉里黄色的小奶龙解压神器,左右开弓地捏了十几下,感觉白天被患者折磨上去的血压下来了不少。   水开泡面,红烧牛肉面特有的让人上头的味道弥漫在空中,沈易正对泡面放下奶龙,闭眼,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太极起手式,深呼吸,然后剧烈甩手,试图将白天遇到的奇葩家属,傻逼患者当一股浊气排出体外。   “走,走走走。”   一中心医院副主任不需要值一线班,一般只有一线的医生处理不了的情况才会给二线的值班主任打电话,但是沈易身上似乎有魔咒,每逢他夜班,必有状况。   但是沈主任依旧不甘心,甩手结束后他双手合十,试图祈祷一个平安夜,做完祈祷他拿出了手机放在支架上,点开了他吃饭必备的电子榨菜,美食博主“薄荷脑厨房”的短视频。   这个博主是他夜班的灯塔,泡面必备,他点开了最喜欢的那个蒜香排骨的视频,他之所以独宠这位博主是因为这个博主做饭的时候喜欢带着医用手套。   轻薄透明的手套套在骨节分明的手上,他一度觉得这个博主做美食屈才了,这手应该做外科医生啊,正在他沉静欣赏的时候,夺命铃声响起。   “沈主任,急诊有个临产妇,大出血,初步诊断是胎盘早剥,情况不是太好,您快过来一趟。”   沈易几乎是即刻提起白大褂就出了门,胎盘早剥是妊娠后期严重的并发症,通常进展极快,真正的时间就是生命,他几乎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急诊手术室。   夜晚的一中心急诊室也并不消停,吵吵嚷嚷和菜市场差不多,此刻叫他的规培医赶紧招手,沈易看到那个出血量心下就是一沉。   急诊医生见沈易过来立刻连声汇报情况:   “沈主任,患者31,没有不良孕史,覆膜板状硬,胎位不清,胎心微弱...”   “准备手术,让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这个出血量或许现在都有些迟了,不能再拖了,沈易正要进急诊这边的手术室,衣服就被人扯住,是个岁数不小的老太太:   “医生,要顺产,顺产的孩子聪明,不能剖腹产。”   一边有个花臂一身酒气的男人窜过来:   “对,要顺产,这是我们家独苗啊。”   沈易刚刚压下去点儿的血压蹭的一下又占领高地了,这么大的出血量,大人和孩子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还顺产,顺你妹,却还是压着性子快速开口:   “这种情况必须立刻剖腹将孩子取出来,不然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这种相信顺产孩子会聪明的家属,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楚的,他没时间和家属纠缠,扫了一眼急诊的医生:   “你和家属解释一下情况,赶紧签手术同意书,通知新生儿科准备。”   说完他就立刻进了手术室。   做急诊的医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在沈易刷手结束后正让护士穿手术服的时候,那边已经签字了。   沈易的眉眼深峻,抛却了一切杂念,全神贯注,开腹的动作既快又稳,在看到情况的时候跟台的人呼吸都是一窒,胎盘剥离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样大的剥离面积孩子很可能救不回来,此刻的办法就是尽快剖出孩子,或许还有抢救回来的机会,这种情况下医生的手术速度,甚至一定程度上能决定孩子的生死。   身边拉勾的是急诊值班的一个主治医,这是他第一次与沈易同台,一中心沈易的名字在系统内都是叫得响的,副院长得意门生,却不是裙带流,而是整儿八经的学霸技术流,医院内唯一一个31岁就评上副主任的医生,还是妇产科这种一中心的王牌科室。   他看着那刀,这速度真是快啊,比他从前跟过的剖腹产手术都快,这种情况只有尽快,沈易的声音响起:   “准备娩出,新儿科到了吗?”   “到了。”   一边的主治医扫了一眼表,破纪录了,但是此刻没人关注这个,因为取出的孩子浑身紫钳,声音像是蚊蝇,不过好在是活着的,沈易看了一眼孩子,希望这孩子自己有造化吧。   孩子被新生儿科接手,但是手术室中的战斗却远未停止,因为经过子宫按摩后子宫出血还是没能止住。   “宫体肌注射宫缩剂。”   “擦汗。”   沈易的手中动作不停,同时用子宫填塞来控制出血量,他心中也在祈祷这几个办法能有效控制出血,若是还止不住,那子宫就保不住了,需要切除,他没有去看产妇的脸,但是却记得刚才急诊医生的话,是头胎,刚才那孩子的情况也说不上好,他会尽全力帮她保住子宫。   终于在多方手段下,控制住了出血,沈易闭了一下眼睛,手术室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此刻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沈易饥肠辘辘,刚从手术室出来就听到了一阵吵嚷,随后一个人就冲他冲了过来:   “遭瘟的,就是你非要剖腹产的,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医生,为了赚钱这是谋财害命,我好好的孙子刚出生就被送到了什么ICU,你们就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红包,我孙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沈易不欲纠缠,他太饿了,要不是刚才喝了一支葡萄糖,此刻估计已经以头抢地尔了,这老太太还一直拉着他,他好容易才脱身,他看着这个老太太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胎盘早剥造成产前大出血,刚才的出血量你也看到了,孩子被送到ICU是因为宫内窒息,正因为及时手术才没胎死腹中。”   老太太眼睛闪了闪:   “谁生孩子不出点儿血啊,就到你们医院就窒息了。”   沈易只觉得再多和这个老太太说一句话他都得心梗,病人家属在门口吵吵嚷嚷,堵成一团,非要沈易给个说法,那产妇的老公也过来堵着他不让走,沈易耐心将要告罄:   “手术已经结束,这里是急诊,不要堵在这里,再闹,就叫保卫处。”   “你拿保卫处吓谁啊?”   刚才那花臂的男人上来就推了沈易一把:   “沈主任。”   一边的沈易一个不妨被他怼到了墙上,看了一眼身边有监控才咬了咬后槽牙没还手,立刻给保卫处打了电话,纠缠半天才算完。   病人李慧梅被送到了病房,身边只有个嫂子陪着,一家人都去看孙子去了,沈易不太放心,又去看了一眼情况:   “这一晚着重护理,她家人不太靠谱,你们多费心,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胎盘早剥会有一定概率并发产后大出血,这一晚很关键。   沈易回到休息室红烧牛肉面早就凉了,香味儿不在,沈易太累了,啃了两块儿面包就倒头睡下了。   早晨七点半,沈易是被带着的住院医周明冲进休息室叫醒的:   “沈老师,43床情况不好,有产后出血的情况。”   沈易的瞌睡瞬间没了,蹭的一下翻身起来。   到了病房检查后沈易的脸色极差,他最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产后大出血,这个出血量如果不赶快手术估计会危及生命。   “什么?切除子宫?不行,绝对不行。”   “好好的一个人送来你们医院,我们说顺产你们非剖腹产,孩子被送去ICU,现在又要切我媳妇的子宫,你们是什么黑心医生?”   “不管,我们不同意手术。”   沈易再次劝说出声:   “产后出血量太大,这血你也看见了,如果不赶紧切除子宫控制出血,人会有生命危险,你就不考虑一下你媳妇的命吗?”   一边一只看顾43床的嫂子看着那血有些害怕:   “我看还是听医生的吧?咱们手术吧。”   那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嗔道:   “你懂什么?”   说完用手捅了捅儿子,小声开口:   “别答应,他们肯定有别的办法救人。”   沈易几乎气结,家属不肯签字这事儿就很不好办,屋内住院医,主治医轮番劝说家属签字,但是家属却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出血量增大,沈易盯着监控仪上的指标,捏紧了手指,不等再拖了,当机立断开口:   “不行,不能等了,周明,去报李院长,王主任,这边有个急症,需要审批,手术室准备,快。” 第02章 不行就改行做法医   看着还在拦着床的家属,沈易头发都快急的竖起来了:   “再拖,人就是被你们耽误死的。”   沈易的语气急迫,床上的产妇已经有些呼吸困难,老太太也有点儿慌,索性大哭了起来,病房内乱成一团。   人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昨晚做出的努力,终究也只帮她保住了不到十个小时的子宫,手术全程沈易除了下达命令以外一句话都没说,和往常插科打诨的手术氛围极其不一样,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纵使做出了百分百的努力,他们也终究无能为力,医生始终是医生,不是神仙。   “就是他,就是他非要切什么子宫的,就是为了骗钱。”   沈易出来之后才发现李慧梅的家属都来了,都不等交代病情,就有人一拳冲他打过来,手术室门口乱成了团,一堆家属蜂拥而上,都是些老爷们,有个人甚至直接推了一把身边的小护士,小护士踉跄一步,沈易抬手扶了她一把才没让人跪在地上。   家属蜂蛹推搡,几个肘拐冲着沈易肋下的位置过来,憋了一肚子气的沈易最终还是还了手。   “打人了,医生打人了。”   “不得了啊,医生在医院打人了。”   一大早,就上演了这么一场闹剧,最后保卫科的人赶到,才算是拉住了家属。   这件事儿闹得不小,匆匆赶到的李副院长岌岌可危的血压都要拉不住了,指了指那个和战神似的人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   “你跟我走。”   医务处的人也来了善后,沈易这才跟着李维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中,沈易站在办公桌对面,嘴角破了有点儿红肿,白大褂也被扯飞了一个扣子,妇产科主任季波,医务处长徐从国坐在一旁看着副院长李维一人输出。   “沈易,你第一天当医生吗?啊?家属动手不知道往贵重仪器后面躲吗?你还动上手了,和家属互殴,能耐了是吧?”   妇产科主任季波今年五十多岁了,大概率是要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了,对于沈易这个给他送了好几个通讯作者的卷王后生还是很喜欢的,毕竟惹祸的是自己科室的人,适时出来打圆场:   “今天这个情况,是家属先动手,又是那么多人涌上来打,沈易还手也是迫不得已,我们的医生也不能站着挨打嘛。”   “你看他挨打了吗?两条腿长着干什么用的?蹲坑用吗?不知道跑吗?”   李维从沈易上医学院就是他的老师,硕博都是跟着他读的,那个时候沈易因为小初阶段跳级是同级中年纪最小的,成绩又好,人也嘴甜,最主要的是他肯花功夫去啃那些个厚本子,属于有天赋又肯努力的类型,很是招人喜欢。   后来入了一中心,沈易能这么快评上副主任自然也是有李维的关系在里面,但是更多的是沈易确实硬件过关,无论是学校时期的成绩和论文,还是工作以后的科研和实打实的手术水平,确实是没什么毛病可挑的,但是树大招风,太出挑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在医院里经常能看到一个画面,就是沈易一出错,李维训他就和训儿子差不多。   李维输出的嘴都干了,沈易低头给他又倒了杯水。   医务处长推了推眼镜:   “我们是不是应该说一说沈主任手术的合规性?病人家属不签字的情况下,手术医生需要报负责人批准方可手术,沈主任,应该是还没有等到批准就开始手术了,我可以理解当时情况危急,不过,这个也确实不符合规定。”   打人的事儿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一般来说就是罚点款,再警告一下了事儿,但是这个手术事件细究起来可大可小,毕竟这涉及到违规手术的问题。   但是规章是规章,现实是现实,现实中什么情况都有,有的时候病人的状况就是急转直下,家属又接受不了不肯签字,你说救还是不救?所以这个审批问题怎么处理每个医院也相对灵活,只是不凑巧的是沈易这两个事儿都摊上了,如果草草揭过去,也不好交代。   李维喝了口水,干脆利落地出声:   “徐处长说的是,按照规定先停手术。”   沈易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手指攥紧没说话。   徐从国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下周卫健委来检查,他的本意也确实是先停手术,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不合规:   “刚才病人家属纠集了不少人来医院,说是不肯放过沈主任,我来之前去问了新生儿科的情况,那孩子能不能挺过这几天还不好说,去年郑医生的事儿不能再在我们院发生,先停手术对沈主任来说也安全一些。”   他这话落下,屋内寂静了片刻,去年一中心的一个医生就因为医闹被家属报复,在医院地下停车场被人给捅了,脾脏劈裂,这事儿震惊了不少医学人,以至于徐从国的神经到现在都没有放松下来,他们医院的医生总不能救着人还挨着刀子。   徐从国说完就出去了,毕竟这个问题是要医务处出面的。   他出去后,季波开口:   “徐主任也是好意,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李维也坐了下来,看着沈易哼了一声:   “四手?我看他六手都能敌,一打三,看给你能耐的,你怎么不把跆拳道证甩人家脸上啊?”   沈易抬眼,提醒一句:   “柔道,我没跆拳道证。”   “行了,去交代一下科室的事儿,那家人医院出面来处理,手术停了,教学别落下。”   沈易实在是不想再看到那群傻逼家属,43床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都是那老爷们和那婆婆害死的。   “谢谢老师,您降压药别忘吃。”   最后沈易还是被通报停了手术,暂定3周。   沈易回到了科室,准备交代一下手里的病人,安排一下手里带的住院医,刚回去就被围住了。   “沈哥,你别往心里去啊,三周很快就过去了。”   “是啊,沈哥这事儿也不怪你,那人家的家属真的遭了瘟了,我刚才过去,你猜那老太太说什么?说早知道花那么多钱做手术,还不如当初就保小,真他奶奶的绝了。”   “43床也挺可怜了,嫁给这么一家人家。”   一个身影匆匆进来。   “哎呦,沈啊,我的小沈沈,师哥晚上请你吃饭,咱不难过啊。”   说话的是宋程,和沈易是同校比他大几届,沈易坐在椅子上混不吝地笑笑:   “我不难过,我都想好了,以后要是医生干不下去了,我就在门口开个花圈寿衣店,比干外科赚的多多了。”   “可不,我眼看着我们办公室楼下正对的那家寿衣店老板,就三年,凯美瑞就换成了保时捷。”   沈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出声:   “我刚来医院那年最便宜的寿衣七件套是500,前天我又去问了,最便宜的2180,比黄金还长势喜人。”   “沈哥,你还真去问啊?”   “提前了解下市场,以备不时之需,再不行我就走我师伯的老路,改行当法医。”   这句话出口得到了整个科室的附和:   “哎,这想法不错,我也听说了,李院长之前有个师兄,早年就是因为医闹被市局给挖走了,当了法医,从此患者听话又可爱,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还真是个出路。”   沈易笑了:   “没准以后你们就要改口叫我沈法医了。”   众人看他还能开玩笑,也就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沈易转头:   “师哥,我那几个病人,得麻烦你和邹师兄多照顾了。”   邹木是另一个副主任,不苟言笑,但是绝对靠谱,此刻推了一下眼镜开口:   “放心吧,回去好好休息。”   沈易又安排了排期的手术,挨个打电话和病人沟通,最后有十二台改约排成其他医生,八台患者决定往后排期,还是等沈易回来之后做手术,一切都弄完也快下班了。   出门的时候他抱着休息室的盒子出来,将里面的零食都分了,最后只带走了抽屉里的小奶龙捏捏乐。   开车出门的时候他还围着医院转了一圈,数了数,一共11家花圈寿衣店,改天他准备过来问问房租。   回到家,沈易深深吸了一口气,进了浴室放了水,抱着他的奶龙进了浴缸,手机放在支架上,打开了他的灵魂灯塔博主“薄荷猫厨房”的主页,点开了一个红烧猪蹄视频,一边捏奶龙,一边盯着视频中那戴着外科手套的手和锅里那Q弹软糯的猪蹄,看着看着没忍住在视频下面留言吐槽:   “做社畜好累,家属好傻逼,大大的视频真的是降血压精选。”   只发出去了一分钟,沈易就觉得在人家视频底下吐黑泥不道德,上去删了评论,重发一条:   “好想吃,好想把大大变小揣在兜里,走哪吃到哪,加油哦,永远支持你,小猫头加油jpg.”   评论完沈易就在网上看了看附近能度假的村落,连夜定了民宿,看着怀里的奶龙出声:   “兄弟多亏有你,要不我早到精神科报道了,放心,爸爸去哪都带着你,明天我们就逃离津城,傻逼家属我们不伺候了。”   第二天一早,沈易就收拾了皮箱,揣着奶龙,开车前往了清水村。 第03章 相遇(人活一口饭)   黑色的奥迪A6驶入了村口,民宿的老板娘已经骑在三蹦子上等在这里了,瞧着是个40岁左右胖乎乎的女人,黑色的轿车跟着三蹦子到了民宿门口,下车的时候老板娘还主动帮他提行李,沈易道谢没让她拿,笑着开口:   “老板娘怎么称呼?”   女人很是热情:   “村里都叫我胖姐,你就叫我胖姐就行,这房子都是我们自己家的,现在不是村里搞旅游吗?我们这也是响应号召。   这是个独立的小院,原来是我哥的房子,里面有独立的两户,赶巧,前两天啊另外一间刚租出去,也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你们正好做个邻居,还有个伴儿。”   沈易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津市牌照的牧马人,改装过挺酷炫的,他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位邻居车还挺好的。   胖姐领着沈易进门,她是个热心肠,交代个不停:   “我们村治安很好的,你放心住啊,门口左转300米有一家商店,日用小百货都能买到,商店对面就是个菜店,我们这里还有早市,上面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有。   我家就在这隔壁,日常有什么事儿,院子里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沈易连连点头,暗想,那早市怕是和他无缘了,他正送着胖姐到门口,迎头就碰上了一个拎着青菜和两只猪蹄的青年。   简单的白短袖,黑长裤,身姿笔直,五官很是硬朗,看着就是板正硬帅的那种,沈易自觉180的净身高完全不矮,但是眼前的男人隐隐比他还要高出那么一小块儿,这就是他那位邻居?颜值不错啊。   两人的目光交汇了片刻,一边胖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热情地介绍:   “小江啊,我昨晚不是和你说有个新来的租客吗?就是这位小沈,刚还想去给你介绍呢,看你那屋没人,买菜去了?”   江砚的目光这才从沈易的面上挪下来,压下心底的微讶,笑了一下微微扬了一下手里的猪蹄:   “是啊,做个红烧猪蹄。”   红烧猪蹄?沈易的目光不由得飘到了那两只猪蹄上,脑子里都是昨晚“薄荷猫厨房”视频中那个色泽红亮,软烂入味,筷子一戳,颤巍巍,软糯糯,□□弹弹的红烧猪蹄。   胖姐笑的合不拢嘴:   “哎呦,谁说现在年轻人不做饭啊,你看小江。”   沈易回神儿,笑着伸出手:   “我叫沈易,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指教。”   江砚握住了他的手,对上了沈易那双笑着的时候有些弯的桃花眼,也礼貌地弯了一下唇角:   “江砚,一个院子住,有事儿可以叫我。”   简单寒暄后,沈易进了屋,简单收拾了一下,给床套好了四件套,但是脑子里挥之不去江砚手里的那两个猪蹄,抬起手腕一看,十一点半了,索性坐下,打开了小黄软件,输入红烧猪蹄。   “靠,38公里?”   沈易不信邪,再次输入“肯德基”,25公里,然后又输入了“麦当劳”,果然,肯德基和麦当劳不愧是一对万年好基友,同样的25公里,而且不支持配送...   沈易仰头靠在了沙发上,人生瞬间都灰暗了,怎么办?   摸了摸肚子,它都叫了,最后沈易还是出门去寻找那个小商店了,十五分钟后,他扛了一箱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拎了一大袋子的零食和一箱肥宅快乐水进了院子,往隔壁瞟了一眼,好像在窗边看到了一个正在做饭的身影,轻轻舔了一下嘴唇进了自己的屋子。   烧水,泡面,外加了一根火腿肠和卤蛋,沈易如老僧入定一样坐等,就在这时一股炖肉的香气盖过了他的红烧牛肉面,那股醇厚浓郁的鲜香啊,沈易猛吸了两口,咽了口口水,眼睛看了看门口,最后还是移到了眼前的面上。   挑了两口泡面,从前的夜班最强搭档都有些不香了,他忍不住心酸,人家红烧猪蹄,他红烧牛肉...面。   那股红烧猪蹄的味道实在是太扰人心绪了,沈易蹭的一下站起来,从袋子里扒出了一瓶神器,王致和臭豆腐,盖子一开,香臭扑鼻,他深呼吸,很好,红烧猪蹄的味儿果然淡了。   好歹是糊弄饱了,吃完沈易给自家师兄打了个电话问了问43床的情况:   “情况还算是稳定,只是那家人是真不是个东西,尤其是那个老太太,我上午查房的时候听到她在走廊里打电话,说她儿媳妇现在是下不了蛋的母鸡,还说要告你,要赔偿,你说这是个什么玩意?”   沈易血压都有点儿上来,他是不怕这种家属告的,他手术没有问题,那种情况下要真是被家属拖住不手术,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43床娘家没来人吗?”   “听说43床是远嫁,说是有个弟弟明天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妇产科的家庭伦理剧素材,够支撑十个八点档。   沈易撂下电话,揉了揉眉心,靠在了沙发上,强迫自己的思绪不去想医院的糟心事儿。   心神一放松,鼻间就又被那红烧猪蹄的味道缭绕了,脑子顺着味道在飘,两个猪蹄,看着那人挺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完,思绪发散了一会儿他才收拾好,抱着方便面桶去扔垃圾。   刚出门没走两步,隔壁的门也开了,江砚的手上也拎着一个袋子,目测里面是骨头,沈易忍不住将自己手里的方便面桶往身侧移了移,人家扔红烧猪蹄的遗骨,他扔红烧方便面的残骸,更心酸了。   倒是江砚看了下他手中的东西主动开口,声音低沉好听:   “好巧,你也倒垃圾啊?吃的红烧牛肉面?”   沈易有些尴尬:   “啊,是啊,小卖店就这一个味儿。”   扔完沈易赶紧进了屋关上门,没注意到门外那个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二天沈易难得睡了个懒觉,早上那顿饭直接睡没了,起来又是一顿泡面,下午他换了个防晒衣准备逛一逛村子。   他刚要出大门,就听见了隔壁的开门声,转过头就见江砚穿了个雨靴,戴了个大草帽出来,沈易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大晴天,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江砚看向他这边拉了一下帽沿主动开口:   “好巧,你也要出去吗?”   沈易也踏回来两步,笑了一下:   “嗯,来了还没逛逛,准备逛逛村子,你穿这身是?”   江砚从门口的小凉棚处提了一个不大的红色塑料桶,指了指外面的方向:   “胖姐说这个时候稻田的田螺大,东边那田是她家的,可以让我去摸点儿田螺,晚上再做个田螺啤酒鸭。”   田螺啤酒鸭?“薄荷猫厨房”也做过这道菜,是挺早的视频了,好像就是去年这时候,就在他回忆的时候,江砚发出了组队邀请。   “要不要一块儿去田里转转?”   “行啊,我正好还没摸过田螺。”   沈易下意识就应了,两人一块儿走着,路过转角那家商店进去买了双水靴和凉帽。   沈易一路跟着江砚,江砚对村子比他熟多了,午后太热,他挑了条沿着小溪的小路走,前天晚上下过雨,溪边泥土的芳香还要更重一些,溪边两侧都是树,树荫下凉快儿多了。   听着小溪哗啦啦的流水声,闻着泥土的香味儿,让沈易有一种逃离了现实生活的不真实感,忍不住就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下一秒脚就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沈易赶紧伸手一抓。   “啊。”   脸撞到了前面那人结实的背上,下意识抬手抱住了江砚的腰,整个人挂在了前面那人的身上,一股花露水味儿窜进鼻腔。   鼻子撞的那个酸爽啊,这人是干嘛的啊,练散打的吗?这后背这么硬…   江砚转过身对上的就是沈易鼻涕眼泪一块儿下来的那一幕,他肩膀不动声色地微微抽了一下,把涌上来的笑意生生憋了回去。   沈易尴尬极了:   “喷的花露水哈…”   “嗯,我有些招蚊子,你鼻子没事儿吧?”   江砚从裤兜里翻出了一包面巾纸递了过去,沈易赶紧接过去处理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后半段他都小心看路,再不敢沉迷景色放飞自我了。   下午这会儿稻田里没什么人,沈易在水田边上换上了靴子:   “我没摸过田螺,找什么样的?要多大的?”   “要这样的,屁股尖尖的,大点儿的肉多。”   沈易撅个屁股跟在江砚身后闷头捡,他忍不住在想,要是他多捡点儿,江砚拿了他捡的田螺不好意思,搞不好晚上做好的时候会给他分点儿。   这么想着沈易捡的分外卖力,这个季节正是田螺多的时候,一个个又大又肥,一会儿一把一会儿一把地往江砚的红桶里扔。   江砚低头看了看桶里没一会儿就有了半桶的螺不由出声:   “还是两个人捡快,晚上田螺炖鸭用不了这么多,正好可以再做个辣炒田螺。”   沈易精神一振,辣炒田螺?配上冰镇的肥宅快乐水,再放个球赛,在炎炎夏日,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儿吗?   回了院子里,江砚放水放盐让田螺吐沙,午后太热,他抬头看着满头汗的沈易出声:   “先进去吧,等晚上吐好沙再收拾。”   太阳快落下来的时候,沈易从窗户里看到江砚出来,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开始给田螺剪屁股,他也立刻推门凑了过去,热情开口:   “我帮你吧。”   他多干点儿,就不信江砚好意思做好了不给他吃。 第04章 蹭到饭   江砚没有拒绝地将手中的钳子递给他:   “好,就这样剪掉屁股,我去把鸭子收拾一下。”   沈易兢兢业业地坐在小马扎上剪田螺屁股,剪完之后还特别勤快地用小刷子刷了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用小网盆拎干水,走了两步,推开隔壁的纱窗门,探头往江砚的厨房看了看。   厨房里的人正低着头处理鸭子,背影劲瘦,一侧拿刀的手臂正好绷出好看的肌肉线条,江砚听见动静转头,沈易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田螺,桃花眼弯的弧度像是一只馋嘴的大猫在炫耀成果:   “剪好洗干净了。”   江砚看着他笑着的桃花眼有些晃神,随即指了指外面:   “在外面做,你放在外面的灶边上就行。”   沈易出去才看到院子的角落里的小棚中有个小厨房,在院子里做饭通风,不容易有油烟,这里的人夏天都喜欢在外面厨房做饭。   江砚也提着鸭子出来,放在了院子里的大案板上,取来了一把剁骨刀,劲瘦的手臂微抬,肌肉线条流畅紧绷,手起刀落,当当当当几声,鸭子的尸体就被分的均匀又利落。   沈易不由得欣赏起这利落的刀工,这人不会是个厨子吧?不都说厨子是脑袋大脖子粗吗?这人怎么长的这么青葱翠竹的?   “刺啦”一声,油热下鸭子,沈易不由得身子一震,这动静真上头。   鸭子被盛出来,底油下姜蒜,糍粑辣椒,干辣椒,各种香料,只是翻炒几下香味儿就立刻溢了出来,再下鸭子,下螺狮,浇上啤酒,大火收汁,炒香的红油混着鸭子和田螺,让沈易止不住地咽口水。   但是又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像是等开饭一样的样子不是太好,就想找点儿事儿做,看着做饭那人后背的T恤都湿了,沈易十分有眼力见地进屋,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可乐,嘭的一声打开,递到了大师傅的身边:   “这外面热吧,来一口?”   江砚侧身,就看到了递过来的可乐,笑着接过:   “谢了。”   他仰头就灌进去了几口,沈易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菜上,江砚微微侧目没有错过这人滚动了两下的喉结,馋猫馋了,他灌了半听下去:   “还是这个解渴。”   “是吧,尤其这大热天又烧火做饭,喝这个最解渴了。”   大爷您喝都喝了,一会儿可得分我一口吃的。   江砚拿了一个大盘子,将锅内的田螺啤酒鸭盛出来,满满一大盘,沈易看他丝毫没有单独盛出来一点儿给他的意思,不是吧?可乐白给了,正暗自徘腹,就将江砚出声:   “晚上一块儿吃一口吧?”   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柳暗花明?沈易的内心瞬间就灿烂了,不过还是很装样子地客气一下:   “啊,这样不打扰吗?”   江砚抿唇,沈易心颤,他只是客气一下啊。   “这院子就我们两个人,凑合吃一顿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沈易心落地,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他从善如流地从江砚手中接过盘子。   “还有个菜,很快。”   他知道他知道,还有个麻辣田螺,他可乐和平板都准备好了。   江砚做饭很是利落,炒菜的功夫还做了个黄瓜拌菜,解腻又解辣。   看着江砚两只手各端着一盘的菜,沈易激动的想搓手,这是什么神仙邻居啊?   “来,再来罐可乐,我找了个球赛,一块儿看啊。”   沈易将平板立在了桌子对面,江砚扫了一眼他打开的球赛,神色有些微妙:   “中超?你...你喜欢看这个?”   “嗯,中超的养老踢法带有一种社畜难以企及的松弛感,有利于消化,你试试。”   江砚迟疑半天,最后吐出几个字: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真的,像欧冠世界杯太激烈,情绪激动容易导致胃部平滑肌收缩,引起消化不良,中超这种跑不动的就正好。”   说完沈易一本正经地冲他点点头,示意对这一块儿他有研究,相信他,说完他跃跃欲试地拿起筷子。   “来吧来吧,尝尝你的手艺,我动筷子了?”   “动吧,厨艺不精,你凑合吃。”   沈易先夹了一块儿鸭肉,软烂入味儿,鲜香麻辣,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味儿,正宗。   江砚去刷了杯子,倒了两杯可乐,放在沈易手边一杯,正对上沈易那双睁大的眼睛:   “怎么样?”   “你也太谦虚了吧?这叫厨艺不精?我点的外卖都比不上你的手艺。”   大个的田螺,一吸一口汁水,配上香糯的米饭,再来一口可乐,再扫一眼不会引起平滑肌收缩的比赛,简直人生巅峰。   江砚低头嗦着田螺,就见沈易的那碗米饭以飞快的速度见底,沈易从饭碗中抬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菜有点儿下饭。”   “锅里还有。”   沈易果然又来了一碗,一边嗦螺一边下饭,刚要说点儿什么省的尴尬,就听门外的路上传来了一阵三蹦子和胖姐的声音,难道是又有租客?沈易看向院外的方向,三蹦子在隔壁门口停下,随后便听到了胖姐的咆哮。   “张小浩,我今天非打你不可,你好的不学,学人家改卷子,36分你还有脸改成86...”   “考这么点儿分,你还有脸要吃红烧肉?你给我站住。”   “站住,张小浩。”   门外呼喊声是鸡飞狗跳,沈易和江砚院子的门被人撞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胖子破门而入,身后跟着拎着扫帚的胖姐,沈易连忙端好手里的碗。   张小浩抱头缩在沈易和江砚身后:   “我知道错了妈,再也不敢改了。”   为免胖姐的笤帚招呼到桌子上,沈易连忙起身护着身后的小胖子,看着眼前盛怒的女人:   “胖姐,胖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好说歹说,小胖子连连道歉这才幸免于难,最后沈易看着胖姐拎着小胖子回了隔壁院子,出门的时候小胖子看着沈易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沈易看着桌子上没有被打翻的菜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砚将剩下的田螺推到了沈易面前,沈易抬头:   “你不吃了?”   “嗯,吃饱了。”   沈易不是个吃白食的人,当下出声:   “那你休息吧,我来洗碗。”   沈易真是好久没吃的这么撑了,阳光下去一些的傍晚微风一吹凉快了不少,他抱着盘子到了院子里的水池去洗,这一晚吃的真的是酒足饭饱,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撑了,导致晚上完全躺不下去。   正好翻出了几个课题组学生发过来的论文出来改一改,越改眉头拧的越紧,修改意见越写越长,在消化不良之前,他关上了电脑,吐出了一口浊气。   事实证明,再饱的饭隔一夜也是会被消化的,沈易第二天九点爬起来的时候摸了摸肚子,饿了,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正好看到了在墙角立着的一箱红烧牛肉面,他瞬间用被子捂住了脸,不想看它们。   洗漱起床,再一次面对了人生中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今天中午吃什么,他忍不住到院子里转了一圈,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隔壁屋子瞟。   果然,窗户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个走动的身影,也不知道今天江砚中午做什么吃的?   沈易也不好老盯着里面看,手中晃着手机,纠结中午是继续红烧牛肉面还是开车出去吃,思考了半天,答案是他不想再吃方便面了,但是也不想动弹去开车。   他准备再探小商店,看有没有自热小火锅,逛了一圈失望而归,别说小火锅了,连方便面都没有第二个味儿的。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路过胖姐家门口听到了一阵念经声,正是昨天挨揍的小胖子,抱着数学书,摇头晃脑念念不停:   “同位角相等两直线平行,内错角相等两直线平行,同旁内角相等两直线平行。”   沈易…已经走过去的步子生生顿住了,忍不住探头进院子提醒了一声:   “小孩儿,同旁内角互补两直线平行。”   小胖子茫然抬头,胖姐一擀面杖敲在儿子屁股上:   “照书念都能错,再错中午饺子没了。”   小胖子委屈,沈易有点儿内疚,胖姐笑着过来叫住了沈易:   “小沈,这个香菜你给小江带过去,我看他早上买了排骨,能用上,这都是自己家小园子的,好吃。”   沈易攥着手里的香菜,满脑子都是江砚今天中午做排骨?   回院子的路上他挣扎极了,一直在思考去和江砚搭伙的可能性,毕竟这事儿好像他是单纯占便宜,总有点儿不好开口。   但是一进院子,那股排骨的香味儿冲进鼻腔,沈易顿时觉得脸皮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心里打了无数腹稿后,敲响了江砚的门。 第05章 我是殡仪馆入殓的   很快,门被打开了,江砚一身浅灰色的短袖,腰间束着一个粉蓝色围裙,手中的锅铲还没有放下,明明顶着一张清俊硬朗的脸,但是江砚现在浑身上下在沈易的眼中都透着人间烟火气,闻着锅铲上的香气,他觉得眼前这人的头上都闪亮着“行走的厨神”几个闪闪发光的大金字。   江砚耐心地微微挑眉示意,沈易立刻出声:   “啊,这是隔壁胖姐让我给你的香菜,说是,自家园子里的好吃,我都给你洗干净了。”   说完就将洗的干干净净,摘了根,还挂着水珠青翠欲滴的香菜双手奉上,那动作虔诚极了。   江砚接了过去,微微勾唇:   “是很新鲜,真是谢谢胖姐了,正好做了排骨,一会儿给她端点儿过去。”   沈易手指抠着手心,脚没动弹,但是又实在说不出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口的话,倒是江砚拿着香菜转了身,又回头瞟了没动地方的沈易一眼,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极为浅淡又促狭的笑意:   “想蹭饭?”   沈易挣扎了一下还是没出息地点点头,还是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交伙食费的。”   他不白吃。   江砚轻勾的唇角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用,刷碗就行。”   沈易眼睛顿时一亮:   “成交。”   江砚侧了一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一会儿饭就好。”   沈易保证,这是他近一个月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江砚肯和他搭伙,就意味着他不是蹭一顿两顿,他这是有长期饭票了?当下脚就迈过了门槛。   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不由得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屋子,格局和他的房间相似,都是一进屋是一个小小的方厅,右边是卧室和卫生间,左边是厨房,并不大,不过比起自己那被子都没叠,垃圾还在纸篓里的房间,江砚这屋子实在是整洁的过分了。   厨房里的炒菜声传来,沈易有点儿坐不住,他本来就蹭吃,现在和大爷一样在屋里坐等是不是不太好?这么想着他到了厨房门口:   “那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剥蒜,剥葱,洗菜我都可以的。”   这村子里的厨房自然是没有空调的,厨房本就更热些,江砚T恤的后背湿了一片,贴在劲瘦的背上,他转过头指了指案板,上面都是已经备好的蒜瓣,葱姜,花椒,摆放整齐的如同有强迫症一样:   “不用,备好了,这里热,你进屋去等。”   沈易不好意思,看到边上有两个洗好的土豆主动开口:   “是要做土豆吗?”   “嗯,做个炝拌土豆丝可以吧?”   “可以可以,有啥吃啥,我帮你削皮吧?”   “那好吧,厨房有些热。”   “没关系。”   沈易用土豆挠子快速削皮,最后洗干净排着顺序放在了案板上,就见江砚拿过土豆改刀切丝,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停顿,切出来的土豆丝粗细均匀,一看就是有功底的,沈易不由得赞叹:   “你这刀工可真好,对了,还没问过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这人不会真是厨子吧?   切丝的人动作有轻微片刻的停顿,低着的头没有抬起来,轻扯唇角出声:   “殡仪馆入殓的。”   啊?沈易僵了一下,半信半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是这个职业,这和厨师也差太远了吧?切菜的人微微一侧头:   “你呢?”   沈易摸了摸鼻子:   “我?我在医院打零工,往太平间运尸的,这么说起来咱俩还挺有缘分的。”   他也没算撒谎,他确实在医院工作,也确实往太平间送过尸体,这人若是没撒谎,那说不准那些拉去火葬场火化的人中还真有江砚负责最后入殓的呢,这可不是有缘分吗?   江砚的表情掩在了微垂的刘海中,只是看着唇边的弧度,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一下,排骨出锅,沈易出声:   “菜好了,我来端,我来端。”   沈易捧着一大汤碗的排骨,整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神色,江砚又盛出了一盘子,套上了食用透明袋:   “你去给胖姐送一盘吧,我拌个凉菜。”   “好。”   沈易端着盘子到了隔壁,这香气不光他抵挡不住,小胖子也挡不住,写作业的眼睛都要看直了,胖姐连连道谢:   “哎呦,怎么这么客气啊,我这就送了点儿香菜,你看你们...”   “胖姐快拿着吧,昨天我们还吃了你家田里的田螺呢。”   “哎,那东西多的是的,你们想吃随时去挖啊。”   沈易连声答应这才回了院子,江砚已经盛好了饭坐在桌边等他了:   “尝尝。”   沈易先来了一块儿排骨,觉得这排骨卖相真的绝了,色泽红润,汤汁粘稠挂在排骨上,光是看着就知道多好吃,一入口,果然,他香的闭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吹彩虹屁:   “哎,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   江砚在他面前放了一个放骨头的小碗,又放了几张餐巾纸出声:   “偶尔会上网学一下,看多了就会了。”   沈易转头眼睛一亮:   “网上学的?你有关注的美食博主吗?”   江砚顿了一下微微摇头:   “也没有特别关注的,都会看一些,你有喜欢的?”   沈易瞬间点头:   “有啊,我和你说我有个灵魂博主。”   对面低头啃排骨的人轻轻抬了一下头,眼底不似那么漆黑,似乎隐约带出两分光亮:   “是哪个?”   沈易咽下去嘴里的排骨,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掏出了手机,像是所有安利自己心头好一样狂热粉丝一样的热情出声:   “给你看,就这个,叫薄荷猫的厨房,你看,是不是光是看这视频就非常有食欲?”   江砚低头看那被推过来的手机,可能是做饭的时候太热,脸上有些发红,他轻轻抿唇舔了一下唇角的油,很是认真地翻了几个视频,然后点了点头,沈易很满意:   “这个博主可是我深夜值班的灯塔,夜晚泡面的搭子。”   江砚夹了块儿排骨抬头仿佛真的很是好奇地问:   “你在医院打零工也要值夜班吗?”   沈易目光一闪,咬了一口排骨出声:   “啊,对啊,干我们这一行分什么白天黑夜啊,人什么时候没,我们就得什么时候去接,而且很多垂危病人都是熬不过晚上,这晚上去病房接尸体是常事儿,可不是得值班吗?”   江砚倒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也是,你们这晚上也挺辛苦的啊。”   “可不是,我每天夜班之前都会好好拜一拜,祈求是个平安夜,力求让大家都好好活着。”   沈易的语气真诚极了,江砚抿唇笑笑:   “你还挺虔诚的。”   “嗨,这年头干什么不都得有个精神安慰吗?对了,你说你在殡仪馆工作,现在这殡仪馆是属于事业单位吧?”   沈易找准时机及时转移了话题,江砚施施然点头:   “嗯,属于民政局下的事业单位。”   沈易眨了眨眼睛:   “那你这可是有编制的人啊,体制内啊,进去是需要考试进去?”   他总觉得眼前这人说他在殡仪馆工作是忽悠他的,江砚丝毫不慌,一边吃一边答:   “我刚工作的时候都是七八年前了,那时候没有那么严,不用考试,这两年是要考试了,什么体制内,也就是混口饭吃。”   好像也对,他刚毕业的时候一中心不少科室还招研究生呢,现在再想进来几乎都是博士起步了,沈易看了看眼前的人,暗自想着,这年头殡仪馆可有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店,做一些丧葬业务,这行可是出了名的赚钱,而且按着现在人口老龄化的趋势,比起幼儿园,很显然殡葬一条龙是个朝阳产业。   这人要真是殡仪馆上班的,不知道私下会不会也开寿衣花圈店,他又想起了这人停在外面的牧马人,他注意到那牧马人可是个顶配,改装也要不少钱,搞不好这人就是寿衣花圈店的老板。   不过现在现在他们也不算很熟,问这个就太冒昧了。   就在他啃着排骨神游天外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指了指他的手机中正在播放的那个薄荷脑的厨房的视频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博主啊?”   沈易的思绪一下就被拉了回来,低头看了看他夜班的灯塔,又看了看对面的江砚,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猥琐,他将手机拿过来,同时点开了几个博主的视频:   “你看看,他们有什么区别没有?”   那画面上都是些做菜的视频,除了菜不一样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江砚摇了摇头,沈易清了清嗓子,状做不经意地点了点薄荷猫厨房视频中的那双手,那双手包裹在半透明的医用手套中,却依旧骨节分明,劲瘦好看,江砚目光微微一动,恍悟了一下:   “哦,因为他戴手套?确实,戴上手套做饭会更卫生一些。”   沈易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哭笑不得,大哥,他是想让他看这双手的颜值有多绝,不是让他看厨房卫生规范条例啊... 第06章 手套诱惑   第二天江砚早上的时候没有去早市儿,而是准备开车去镇上一趟,出门正好碰上要骑三蹦子送孩子回镇上学校的胖姐,今早天儿不好,下了一夜的雨,江砚停下脚步:   “胖姐你们这是去哪?”   “去镇上,送他回学校,这不周一了吗?”   江砚看了看阴沉的天,保不齐一会儿要下大,主动开口:   “我正好也有事儿去镇上,送你们过去吧。”   胖姐有些不好意思,江砚坚持,母子俩这才上了车。   “快谢谢叔叔。”   小胖子从雨衣里露出脑袋来:   “谢谢叔叔。”   江砚笑了一下:   “不客气,你们也快放假了吧?”   “嗯,下下周就期末考试了。”   小胖子的神情纠结极了,江砚透过后视镜扫一眼他的小包子脸就知道,这是又想放假又不想考试综合症,胖姐想起儿子那37分就心口堵挺慌,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小江啊,你和小沈是不是都是大学生啊?”   江砚点了点头,胖姐搓了搓手:   “那上学的时候考试分得挺高吧?”   “还行吧。”   江砚不是个话多的人,胖姐虽然有些小想法也没好意思开口,到了学校送了小胖子,他转头开口:   “胖姐,我去一趟药店,你稍微等我一下。”   “怎么?感冒了吗?”   “没有,买个手套。”   胖姐懵了一下,买手套去药店?   沈易休假的好处就是有大量的时间给学生看论文和实验方向,有的论文真的让他看着就像是一坨杂糅在一块儿的屎,驴头不对马嘴,以至于他早上懒觉都没睡,起来就开了组会,引得组里的学生各个抱着论文风声鹤唳:   “王硕你那个胎盘早剥对妊娠结果的影响样本量太小了,样本需要根据年龄,病史,不良孕史分开再论述,你这都揉在一起,能分析出来个锤子?”   课题组的学生各个被点名,每人都领回去了一堆的问题,最后沈易喝了一口水,深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拿起了他们组之光林暖的论文。   林暖进组的时候他就从她们班主任那知道她似乎家境不太好,所以他能争取的奖学金都会帮她争取。   小姑娘也争气,在都是卷王的医学院也是出类拔萃,这论文和前面的几篇比起来质量上了一个台阶:   “林暖,你这个论文整体不错,子宫内膜异位囊肿的异位位置多变,其中常见的是卵巢子宫异位,你文中还包括了浸润性子宫内膜异位,直肠异位和输卵管异位,都算是常见的位置,我从前做过一例子宫阔韧带异位和子宫骶韧带异位,随后我将病例发给你,你总结一下,丰富进论文里。”   林暖抬头,脸色是常年在室内的白皙苍白感,抱着自己的论文夹本,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总像是个被惊过的鸟儿:   “谢谢沈教授。”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改完的发我邮箱。”   沈易合上了电脑,看了看时间,十点了,他推门出去,雨还没停,转头去了隔壁,敲了敲门,没人应,出去了?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了外面有车过来,他看向门口,停下来的赫然是一辆牧马人,江砚一身黑色运动套装撑了一把伞从驾驶室下来,后座下来的是穿好雨衣的胖姐。   “小江,真是谢谢了。”   “没事儿,本也顺路。”   江砚抬头就看到了门檐下的那人,眼睛在看清沈易那一身衣服的时候划过一丝笑意:   “这是现在流行的混搭风吗?”   沈易一愣,瞬间想起来什么一样低头,早上开组会视频他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板正的白衬衣,但白衬衣的底下,一条蓝色的奶龙联名大短裤,大短裤下一双奶龙人字拖...果然,社死只在一瞬间。   他想也没想的蹭一下转头回了屋,江砚轻笑一声,拎着手里的肉菜进了屋。   沈易深呼吸几口气,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灰色家居服,正暗自挣扎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正是昨天才加上微信的江砚的:   “中午做个可乐鸡翅,回来的时候忘记买可乐了,你那里有的话带来一听。”   沈易的目光瞬间被可乐鸡翅吸引了过去,嗨,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衣服穿错了吗?他拎着几听可乐就到了隔壁。   江砚正在厨房里,听到动静转头:   “进去坐吧,我做个果茶。”   “哦。”   很快,厨房里的男人出来了,手中端着一个胡桃木的盘子,上面是一套透明的玻璃壶,里面茶色的果汁中泡着柠檬片和各种果切,光是看着就好看:   “昨天做的凉茶,今天正好放上水果喝,尝尝。”   “嗯,真不错,冰冰凉凉,今天要是天热喝上更舒服,你刚才开车出去买的菜啊?”   其实他不挑食,今天天气又不好,在家能对付一口就行,他有点儿怕他来蹭饭江砚顾忌他还要顿顿做好吃的。   “去镇上了一趟买了点儿东西,正巧胖姐送儿子上学,稍了他们一段。”   江砚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进了厨房,沈易也跟着过去:   “我帮你打打下手什么的吧?”   江砚笑了:   “不用这么客气,你不是刷碗吗?”   沈易就倚在厨房门上,扒着门框:   “你好心收留我,顿顿都是好菜,伙食费也不收,我就刷两人的碗,于心有愧啊。”   “那去剥蒜吧,可乐排骨,油焖辣椒,可以吗?”   沈易眼泪都快下来了,可以吗?这简直太可以了:   “大佬,真的不麻烦吗?我其实不挑食。”   “我挑,难得休假,总要对自己好点儿。”   “有道理。”   沈易刚刚剥开蒜,就见江砚拆开了一个纸盒,从里面抽出了两个医用手套戴上,那双消瘦修长的手被包裹在了半透明的手套中,依旧能看的出骨节分明,甚至透过手套也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   这双手握住了刀,干净利落地在鸡翅上划了花刀,如果忽略案板上的鸡翅,沈易一定会盛赞这双手是天生的外科医生手,这简直丝毫不逊色于猫薄荷厨房的博主啊。   哎?猫薄荷厨房?沈易瞬间想起了昨天的话,不会吧,江砚不会觉得他是嫌弃他做饭不戴手套吧?天呐,自己蹭吃蹭喝就算了,要是江砚再误会了那也太不好了:   “那个,江砚。”   他有些支吾地转头,江砚目光没有看过来,却微微将耳朵凑过来一些:   “嗯?”   “我昨天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没有嫌你不戴手套做饭的意思,真没有,你是误会了,我是单纯看那博主的手戴着手套好看才一直关注的...”   说完沈易瞬间嘴角一僵,我靠,越描越黑,江砚不会以为他是盯着人家手看的变态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   江砚转过了身来,看到几乎抓狂的沈易,微微抬起了握刀的那只手:   “能入你的眼吗?”   沈易大脑当场宕机,怔愣的目光看着拎着刀的手,骨节明朗,瘦削苍劲,此手上上之品都快赶上他的了,不过拎着一把刀,这是让我看手还是要刀了我啊?   “啊?”   不等沈易愣神回神,江砚就笑了:   “油焖辣椒要将辣椒籽取出来,会辣手。”   沈易简直对自己这个脑子无语,就你话多,什么都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忘掉刚才那一茬吧。”   对面的人深黑色的瞳孔里似乎染了点儿笑意:   “好,忘了。”   沈易剥了蒜直接就到了客厅,这才呼出一口气。   饭后沈易去洗碗,江砚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走到了屋内接起来,对面津市市局大老板的大嗓门响起来:   “你小子是不是又没有按时间复查?刚才刘主任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我告诉你,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下周一,给我立刻去医院报到。”   “我没事儿了,现在不在津城。”   “放屁,你手机定位就在津城,你当失血性休克的后遗症是感冒发烧呢,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   那边的声音微微顿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总之不看到检查报告,你就别想回来报道了。”   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江砚有些无语,这么大岁数了,脾气还这么暴。   门外传来喊声:   “江砚,剩下的葱花要倒掉吗?”   江砚出门,就见沈易端着一个放着葱花的碗探头出来:   “不用倒,放冰箱就行,晚上做面,正好用掉。”   “好。”   蹭完了晚饭,沈易将厨房打扫干净,摸了摸自己撑得快弯不下腰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江砚,你早上几点去买菜啊?我和你一块儿吧。”   他也不能真将江砚这里当食堂啊,江砚抬眼确认似的出声:   “我在早市买菜,你确定吗?”   “确定,我这只是休假了不想起早,我的早要是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江砚用茶杯微微遮了一下唇角,抬眼出声:   “好,那我明早叫你?”   沈易比了个ok:   “就这么定了。” 第07章 你也不是大姑娘怕看啊?   清水村靠山靠水,清晨的村子里雾气升腾起来,混着早饭的炊烟,带着独有的烟火气。   江砚一身休闲短袖长裤从屋内出来,手中拎着一个买菜用的建行的布袋子,他低头找到沈易的头像发了消息过去:   “起了吗?”   沈易的闹铃和江砚的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他蹭的一下翻身坐起,一手抓头发一手抓手机:   “马上马上,五分钟。”   江砚站在沈易的门边,双手交叠在身前,听着里面宛如蝗虫过境一样的声响,微微垂眼唇边的笑意不再掩饰,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   “不着急,给你十分钟。”   五分钟后,江砚身边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出来的人头发没干,浑身还带着须后水和洗发水混在一起的味道,眼睛还略有点儿刚醒来的肿,沈易抬眼就看着江砚干净利落的一身,这人应该和他差不多大吧?他都不爱睡觉吗?休个假还起这么早?   熙熙攘攘的早市人比平日里在村子里见到的都多,这是沈易第一次去这里的早市儿,还别说,从肉到菜再到日常家用的东西还真挺全的:   “今天做什么?买什么菜?”   江砚指了指前面:   “不着急,你没吃早饭吧?前面有家出摊的煎饼果子豆腐脑,挺好吃的。”   “煎饼果子?我还真好久没吃了,哎,还有卫龙?老板煎饼果子里给我加两袋卫龙。”   六点出头,这小摊位上已经不少吃早饭的人,沈易找了位子坐下来看了看四周:   “这村里怎么这么多来这儿吃早饭的啊?”   江砚从兜里拿了餐巾纸帮他擦了擦面前的位置:   “村东有一个食品加工厂还有一个副食收购站,这个点儿来吃早饭的,很多都是村子里在那边工作的。”   “两个帅哥的煎饼果子好了。”   刚烙出来的煎饼果子裹在纸袋子中,香气四溢,沈易吹了吹一大口就咬上去了,江砚坐在对面安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一瞬间喧嚣的早市似乎如潮水般消退,眼前变成了医科大的解剖标本保存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一学生在一副人体骨骼标本前抱着煎饼果子大口的吃。   沈易眼角眉梢都是好心情:   “我和你说我上学那会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口。”   “我知道。”   “你知道?”   江砚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学校门口的煎饼果子最受欢迎,我上学的时候也喜欢。”   吃完早饭两人往前走,江砚挑菜,沈易撑袋,并坚持付钱。   “这早晨吃好饱,正好溜达回去,前面那条路是不是也能回去?我们走走吧。”   江砚点头:   “走吧。”   前面的一条路正好路过清水村的大棚区,清晨收购站的车过来,各家大棚里下来的瓜都在装车,沈易微微眯眼:   “那不是胖姐吗?”   车下穿着一身干活用的迷彩服正在装车的女人正是胖姐,这一箱箱的瓜可不轻,江砚将菜递给沈易,走上前去撸了下袖子,沈易跟着他过去。   “胖姐,这是要装车啊?多少箱啊?”   那正在搬货人转过头来,脸上热的有些发红,饱满的额头也被汗湿的头发黏住,瞧着有些狼狈,但总是有一股子干劲儿,笑了笑:   “对,五十多箱吧,这个棚里的瓜熟了,这两天就都摘了,来,你们挑个大的拿回去吃。”   说着胖姐转身就去挑瓜。   江砚扫了一眼一边罗起来一堆的箱子:   “我们帮你一块儿搬吧。”   胖姐赶紧拦了他一下:   “不用不用,这箱子怪脏的。”   沈易放下了菜,也撸了袖子上来:   “衣服脏了回去洗就好了,来来来,我们人多搬得快。”   江砚推了下沈易:   “你去车上面接着。”   三个人一条传送带,胖姐将箱子递给江砚,江砚举起箱子再递给车上的沈易去码货,太阳渐渐起来,汗噼里啪啦的落下,江砚的脸色却有些白了下来,左下腹的伤口被持续的动作牵扯着钝痛。   一次举箱子的时候手臂失力,箱子向下滑了一下,箱角正撞到肋下的位置,刺痛透过肋骨传到四肢百骸,疼得他倒抽一口气,江砚踉跄了一步后退才抱住箱子,骤然的刺痛让周身的肌肉都跟着紧绷起来。   沈易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接过箱子:   “没事儿吧?你上来,咱俩换换。”   江砚尽量深呼吸缓解刚才那一下抽痛,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儿。”   沈易直接从货车的后斗跳下来,拉着他就要上去:   “别没事儿了,也不能这么一直让你举,我来吧,你快上去。”   江砚被沈易推着到了车上。   装完水果都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胖姐很是感激地拿了冰镇的冰红茶过来:   “今天工人请假了,真是多亏你们了,快喝点儿水,那瓜重,一会儿我回家的时候用三轮车拉着,回去给你们送过去。”   江砚话少,沈易显然更擅长外交工作,和胖姐笑着聊了两句这才拎上早晨买的菜回去。   到了门口,江砚正要回去的时候,沈易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和我进来一下。”   江砚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珠中有些不解,正要问就直接被人拉进了屋子:   “你先坐。”   沈易吩咐一声之后就不知道去找什么东西了,江砚在门口站定,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沈易的房间中。   相似的结构不同的体验,屋里窗帘没拉,被子没叠,卫生间门口横七竖八了一双沈易的拖鞋,沙发对面的桌子上残留着昨晚嗑剩下的一堆瓜子皮和吃剩了半袋的薯条,沙发上则堆了好几件衣服,看的江砚眼皮直跳,不知道坐在哪。   半天沈易翻出来了一个医用药箱:   “刚才那箱子角撞到你身上了吧?肯定破了,衣服掀开,我给你上点儿药。”   江砚下意识退了一下:   “没事儿,就碰了一下。”   “没事儿什么?我都看到了那一下砸的不轻。”   “是药油吗?你给我吧,我回去上。”   沈易忽然有些好笑,江砚这样子特别像来看妇科却发现他是个男大夫的患者,扭扭捏捏,让露哪都是别别扭扭的:   “哎呦,我说你也不是大姑娘,怕看啊?”   本是一句打趣,却不想江砚还真答了:   “怕。”   “好好好,给你,你回去记得上药啊,这一早上累死我了,你坐下啊。”   江砚接过药,看了一眼沙发,沈易看到他那个长满衣服的沙发有些尴尬,立刻将衣服收起来,拍了拍沙发:   “坐。”   江砚坐下,沈易去倒了水,自己咕咚下去一大杯,坐到江砚身边递给他一杯:   “哎,你说胖姐老公呢?这么重的活,怎么老爷们不出来干?”   来这几天他好像就没看到胖姐老公出来。   江砚接过了水,看向他叹了口气:   “胖姐老公去世了。”   沈易睁大眼睛:   “啊?怎,怎么去世的啊?”   “这边上原来有个煤矿,胖姐老公原来就在煤矿工作,死在矿难了,好像有些年头了,好在据说老板还算是有良心,赔了一些钱,这么多年胖姐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挺能干也挺能吃苦的。”   听完这些沈易有点儿唏嘘:   “胖姐是挺能吃苦的,平常看着她总是笑着干什么都很有精神头的样子,还真是看不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砚指了指门外的一个方向:   “早市是村子的情报中心,我总去买菜,听说的。”   沈易不由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来了就搞定了村里的情报部门。”   门口传来了三蹦子的声音,随后胖姐的声音传来:   “小江,小宋?”   沈易起身出门,就见胖姐抱着两个大个的瓜进来,脸上被晒的通红,但是笑容纯朴:   “来,拿回去吃,今早真是谢谢你们,这个用井水冰一下,更好吃。”   沈易笑着接过来:   “谢谢胖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胖姐笑着摆手:   “别客气别客气,对了那个,小沈,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胖姐手微微搓了一下衣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沈易将瓜放下,笑了:   “有什么事儿你说,没事儿。”   “就是,你上学的时候数学是不是挺好的?”   这话题拐的有点儿快,沈易忽然想起了那天小胖子的那句“同旁内角相等两直线平行”,猜到胖姐开口是什么意思:   “还行吧,120的卷子能考110多吧。”   “一,一百一?”   胖姐的瞳孔都在地震,虽然她头疼儿子的37,但是她上学也就勉强能考73,110是什么神仙啊,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学霸,这学霸还租了她家房子? 第08章 他碰到了个活爹   胖姐的嘴张了闭闭了张了好几次,才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那个,小沈能不能请你给小浩补补数学啊?这快期末考试了,我不求多,哪怕让他从30多到50也行啊,当然60更好了。   咱们村子里也没有补课的,镇上倒是有,只是这来回接送太不方便,你放心,胖姐不让你白补,给你补课费。”   胖姐有些小心地看着沈易的脸色,她也知道人家是来度假的,让他给孩子补课是麻烦人家了,但是这三十多分实在太少了,她总想着挣扎一下。   沈易其实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看着眼前独自带孩子的热心肠大姐,爽快地答应了:   “胖姐你太客气了,不就补两节课吗?补课费就算了,等周末你让小浩过来就行。”   “那不行,不行,这出去上补课班还得给补课费呢,我得给你钱。”   沈易正要拒绝,江砚走过来出声:   “他没有教师资格证,不能对中学生做学科类培训,这钱他收下就违法了。”   胖姐被这个消息砸的一愣,违法?   “这,这…那现在违法吗?”   江砚笑了一下:   “不收钱,就是邻居指导一下功课,怎么会违法呢?”   胖姐汗都快下来了:   “那就好,不违法就好,咱可不能干违法的事儿,那小沈这事儿可太谢谢了。”   胖姐走后,江砚拎着菜回去做饭:   “中午回锅肉,这两个瓜放在你那的冰箱吧,我那的放不下了。”   沈易比了一个ok的手势,回锅肉?他昨天吃完饭的时候留在江砚那里玩了一会儿手机,看的薄荷猫的视频就是做的回锅肉,今天就能吃上了?   江砚进屋先到了卧室,拉上了窗帘,这才掀开了衣服,左肋下面大约两寸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已经愈合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组织暗红不平,有明显的暗红色增生,此刻伤口外围的一块儿是明显的紫青色淤痕,中间深四角浅,正是上午箱角磕碰的时候留下的。   他拿起刚才沈易给他的云南白药,照着淤紫的地方喷了一些,就放下了衣服,去了厨房。   沈易给看了看时间,给科室自己带的住院医周明打了电话,周明这会儿刚刚跟了台手术回到办公室,抱着准备点外卖,接的很快:   “沈哥。”   “43床情况怎么样?那孩子怎么样?”   “43床情况挺稳定的,今天早上最后一个引流管已经摘下去了,那孩子还在保温箱,指标不够出来,不过听新生儿科那边说状况倒是没有恶化,不出意外需要住一段时间保温箱,您是不知道,43床这一家才能闹腾呢,您走之后,那家的老太太这个作这个闹啊,非说是你害她儿媳和孙子这样的,张口要医院赔一百万。”   沈易哼笑了一声,在医院这样恨不得敲医院一笔的家属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周明抱着手机还在不断地吐露消息:   “倒是这两天我看43床那边气氛不对,43床的娘家弟弟来了,那天我值夜班,她弟弟和她老公在走廊险些打起来,查房的时候43床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我听小波姐说43床偷偷和她哭诉过,说她想离婚,我们这才知道她那畜生丈夫之前还家暴过他,真不是人。”   沈易的另一只手一直在机械不停地捏着奶龙,其实他对43床的脸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他记得那天早晨手术之前她还清醒的时候看向他的那种求救的目光,那样的目光他见到过很多次,充满祈求和信任,仿佛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就可以为她们解决任何痛楚。   沈易的沉默让周明有些小心地问了一句:   “沈哥,咱们能不能帮帮43床?”   “你想怎么帮?”   “报警啊,这种情况还不能报警吗?”   周明今年刚毕业不久,有着一腔打抱不平的侠义之气,路见不平都得一声吼的那种,此刻很是激愤。   沈易靠在了沙发上:   “家暴很难取证,你现在就算是报警证据呢?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这种事儿出面也不好,你就老老实实跟着师兄做手术吧。”   沈易挂了电话之后低着头左右手地捏着奶龙的脸,但是面上的神情却极其寡淡,他回忆着临走之前看的43床的资料,想起了工作那一栏是无业,叹了口气,翻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注孟大律师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电话中的女声清冷干练:   “沈主任。”   沈易立刻坐直了身体,脸上堆笑:   “孟师姐,什么沈主任啊,叫我小沈就成,我这边有个患者,有点儿麻烦,您看您方便提供点儿援助吗?”   孟研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坐在办公室的桌案后面,长发利落盘起,妆容大气明艳,左手拿着电话,右手还在卷宗上划着案件的重点,对沈易的马屁见怪不怪:   “直接说案情。”   电话对面从善如流地开口:   “31岁,专科学历,无业,据说有过被家暴史,五天前因为胎盘早剥入院...”   沈易简述了43床的情况,还有她现在的处境:   “我现在不在医院,具体了解的也不多,据说她是想离婚,不过您也知道,她那一家子吃人的婆家不好对付,您不是和妇联那边一直有合作和法律援助吗?能不能去看看她?你们都是女人,有些话她可能也好说一些,是吧?”   孟研听完经过眉心微蹙:   “我了解了,将病房号发过来。”   “哎,我马上发,那个孟师姐她那婆家有点儿暴力倾向,你去的时候注意一点儿哈。”   孟研笑了:   “放心吧,我只说是她高中同学。”   沈易知道孟研对这种事儿经验丰富,这才挂了电话,这事儿有孟研出马总算是有了三份谱,日行功德拉满,吃饭,他放下奶龙就直奔隔壁食堂。   一进门听到的就是葱姜蒜入油锅的刺啦声,烟火的味道瞬间将刚才的气不顺都赶跑了,沈易趴在了厨房门边,闻着昨天心心念念的回锅肉,这一刻内心老幸福了:   “大神,热吗?我看这里有个小榨汁机,我给你来一杯冰镇瓜汁啊?”   江砚回头就看到沈易趴在门上露出了大眼睛,心底的一个地方忽然就像是被猫爪子拨弄了一下,手甚至想去摸一下沈易的头,不过理智劝退了他这个不合时宜的行为,指了指一边:   “在那个柜子里。”   “好嘞。”   回锅肉上桌,沈易抱着西瓜和网纹瓜的果汁也上了桌,眼睛都黏在了菜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煎后肥而不腻,油亮深黄的颜色配上被翻炒的清脆色的这蒜苗让人看着就有食欲,一碗大米饭根本就只塞了个牙缝。   饭后沈易瘫在椅背上,他趁着江砚不注意,偷偷将皮带往后松了两扣:   “大神,你这手艺完全可以做美食博主啊,太绝了。”   江砚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   “好吃你也控制一下,家里有健胃消食片吗?”   “没有,但是有消化酶,放心吧。”   沈易从上班之后就没有过过这么清闲的日子,以至于饭吃太饱早上都没起来,睁眼看手机都已经八点半了,他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搂了一把头发,天呢,他忘定闹钟了,看了看手机江砚也没发消息叫他。   匆匆洗漱之后他赶紧出门,正要去隔壁看看,就发现了他门上挂着东西,是一杯豆浆和一张他昨天去早市说想吃的牛肉饼,沈易抱着这个袋子甚至有点儿热泪盈眶,他这哪是碰到了个邻居啊,他这简直是碰到了个神仙。   隔壁的门开了,出来的江砚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短袖长裤,衬的腰腿修长:   “起来了?”   “大神,我昨晚忘记定闹钟了,早上怎么没叫我啊?”   “早上有点儿下雨,俩人去也是买一样的菜,我自己就行,你以后多睡一会儿。”   沈易见他去一边的仓房那东西立刻跟着过去:   “要拿什么?我来我来。”   江砚摆了摆手让他在外面等:   “别进来了,灰大,我找几块儿碳,白天拿出来晒晒,胖姐说她家有烧烤架子,你不是想吃烧烤吗?晚上正好烤点儿。”   一句话说的沈易眼泪差点儿没下来,他不是碰到了神仙,他是碰到了个活爹。 第09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下午,小院中,江砚和沈易一块儿找了一个遮阳伞搭在了院子里,沈易搬了桌子和凳子过来,江砚切好了羊肉,洗好了签子准备串串,沈易也准备帮忙,却被人拦了一下。   江砚的目光扫了一眼沈易的手,这做手术的手不能伤:   “我自己就可以。”   “两个人串不是快吗?”   “容易伤手,这沾了生肉的签子戳破手指容易感染,我从前串过,有经验,你不是还要熟悉熟悉课本吗?你看书吧。”   江砚的目光扫了扫沈易扣在边上的那本七年级下册的数学书,这是江砚找胖姐要来的旧书,准备提前熟悉一下,周末的时候好给小胖子补课。   “那我可不客气了。”   “别客气。”   就这样两人在院子里的小桌子边相对而坐,江砚串晚上烤的串,沈易看七年级数学书,时不时那笔算两道题,算着算着他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对面的人身上:   “哎,大神,你上学的时候数学好吗?”   江砚抬头:   “还行吧,凑合。”   “你说我教小胖子,用不用提前准备点儿降压药?”   江砚忽然想起了隔壁刑侦副队季哥辅导孩子功课之后那日渐后移的发际线,然后认真对回答他:   “降压药不一定,防脱洗发水先买一瓶吧。”   沈易...没一会儿江砚出声:   “我去胖姐家拿一下烧烤架。”   沈易立刻放下课本:   “我陪你去。”   去隔壁的时候胖姐已经将烧烤架找出来用水冲洗了一遍了,还又给他们送了个西瓜,嘴里还不住地夸:   “小江真是我见过的最会做饭的人,哎,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江砚没什么停顿地说:   “在殡仪馆帮人家出出殡。”   出,出殡?果然胖姐愣了一下,看着江砚的脸联想了一下村子里原来那个出殡的阴阳先生,这,这差距...沈易怕胖姐忌讳江砚的工作,连忙开口:   “胖姐你不知道吧?殡仪馆可是好单位,民政局下属的事业单位,江砚是正经的事业编。”   事业编三个字一出,胖姐再抬头看江砚的时候眼睛里都露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羡慕之光,出殡两个字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哎呦,你看我就说小江这样看着就是有好工作的,事业编好啊,那可是正经国家的编制,铁饭碗呢。”   沈易笑嘻嘻地点头,似乎夸的是他:   “那可不,他们这行到什么时候都有饭吃呢。”   江砚侧头看着洋洋得意的沈易,微微低头,唇角却向上勾了一下。   “那小沈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我可没有江砚那么厉害,我就是医院编外的,平常跑跑腿。”   胖姐微微睁大眼睛,一脸的我知道:   “导诊啊?我们村原来有个大姐,在大医院做导诊,儿子结婚全款买的房,小沈你也努努力,以后你在津市买房。”   沈易跟着笑了笑,又插科打诨两句才和江砚一块儿带着炉子回去。   晚上江砚做烧烤,沈易去旁边的小卖店扛了点儿啤酒,晶晶亮地看着江砚:   “大神,来点儿吗?”   “陪你来一口吧。”   一晚上吃的沈易又是两片消化酶下肚。   又过了两天,沈易才接到孟研的电话:   “孟师姐,怎么样?”   那边的女声清冷干脆:   “我去医院看过李慧梅了,找机会和她单独聊了聊,她放弃了现在离婚。”   沈易眉心一拧,瞬间坐起身来:   “为什么?”   “她孩子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一些吧?我也问了新生儿科的医生,那孩子至少还要住一个月的保温箱,虽然哺乳期内通常是将孩子判给女方抚养,但是李慧梅没有工作,自己又刚刚经历了大手术,没有精力也没有经济实力抚养孩子。   她老家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很少管他,弟弟倒是想为她出头,但是才刚大学毕业,自己也才将能养活自己,对她也没有能力帮衬,她没有后路,离婚之后她甚至无处可去。”   沈易的手紧紧捏了捏眉心,李慧梅的情况他知道,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来源,如果娘家又没有后盾,确实是很难逃离现在的生活的,孟研的声音理智又清醒:   “手术醒来知道这一切之后心灰意冷想要离婚是真,权衡利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离婚的资本也是真,很多女人在婚姻中都是这样进退维谷,自己甚至都没有选择的资本。”   两人沉默片刻,沈易才出声:   “她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她只是放弃了现在离婚,想找一份工作,她是学幼师的,我给她留了联系方式,等她身体恢复一些,我可以联系妇联看能不能帮她联系个工作,徐徐图之吧。”   沈易点了点头。   江砚发现今天沈易吃饭的时候少有的心不在焉,眼前是他昨天下午一直看的辣子鸡,但是这人已经戳了半天,半碗饭都没吃进去:   “是不合胃口吗?”   沈易回神儿:   “啊,没有,就是有点儿emo,哎,大神,你多大?”   “我94的。”   “我也94的,我11月的,你是几月的?”   “6月。”   “那你比我大,你这工作也挺稳定的,谈对象没?”   江砚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到了这里,微微摇头,沈易追问:   “为什么啊?没合适的吗?”   对面的人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我这个工作很多人都会忌讳吧,你呢?有谈恋爱吗?”   沈易想了想江砚的工作,虽然是事业编,不过可能女孩子还是有顾忌:   “我也没有,我这工作没日没夜的,哪有对象肯跟我?”   江砚夹了一个辣子鸡放在碗里,筷子戳了一下米饭,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工作都一地鸡毛,哪来那闲心。”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对面的人似乎松懈下来一些的肩膀:   “那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嗨,就原来工作的事儿,多愁善感了,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好。”   “那晚上给你做锅包肉。”   沈易瞬间笑了:   “大神,以后你媳妇一定非常幸福。”   他觉得江砚真的是典型的好男人,长得好,工作稳定,爱干净,主动做家务,最重要的是还这么会做饭,李慧梅的老公但凡能有他的三分之一,也不会过的这么苦了。   下午科室里给沈易打了电话,七嘴八舌的问他过的怎么样,沈易翘着二郎腿,看着这一群社畜,颇有些作威作福的样子:   “告诉你们,哥不着急回去,哥在这里过的好着呢。”   “沈哥,您这是在哪啊?看着环境真好。”   “好吧,给你们看看,什么叫诗和远方。”   沈易将镜头对准外面远处的山,录了一段,苍山巍巍,炊烟袅袅别提多神仙了,周明羡慕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哥,您是诗和远方了,不知道咱们天天精神都在崩溃的边缘,你知道吗?咱们楼下的心外科的李主任抑郁症了,昨天被发现在办公室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多亏发现的早,今天院里紧急开会,要给咱们安排心理疏导,心理医生都来了。”   沈易赶紧将镜头转过来:   “啊?这么严重?哪里的心理医生啊?”   “听邹哥说是你的老熟人。”   沈易摸着下巴想着:   “我的老熟人,心理医生?齐慎啊?”   此刻聚在一块儿的白大褂们让开,身后一个穿着深蓝西装,在一众不修边幅的医生中显得鹤立鸡群的人笑着走向镜头,眼睛狭长带笑:   “沈主任,许久不见啊,本想着今天过来找你蹭顿饭的,你倒好,停职停的利索,消息也不来一个。”   齐慎比沈易大一届,是从妇产科转专业到心理学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沈易还住过一个寝室,沈易看到他也不客气地打趣:   “你那咨询费按小时收,我可付不起。”   齐慎附身凑近屏幕看了看他周边的环境,微微眯眼:   “你这穷乡僻壤的有外卖吗?还没饿死呢?”   沈易顿时笑了,那笑容里都是都连日的美食浇灌出来的得意:   “托福,外卖是没有,但是哥在这里碰到一个活爹,我只需要每天洗碗,就顿顿都能吃上五星级大厨水准的菜。”   连邹木都忍不住侧目:   “你碰上谁了?”   “邻居啊,和我同样租房度假的邻居,简直就是神仙,你们知道吗?我只要前一天在短视频上多看哪个菜一眼,第二天就能在饭桌上吃到,大前天是回锅肉,前天是烧烤,今晚还有锅包肉在等我。”   齐慎盯着沈易看了两眼,带着心理医生那独有的看谁都是神经病的目光,半晌专业开口:   “无数的事实证明献殷勤多是有所图谋,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回锅肉,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烧烤和锅包肉,你小心为了那张嘴把自己给赔进去。” 第10章 江砚暗恋他?   沈易对齐慎的妖言惑众丝毫不以为意:   “我说齐医生,您省省心吧,在我这里可是骗不到咨询费的。”   齐慎直起腰来,轻啧一声,目光最后还看了看沈易身后诗和远方。   在就要挂断视频之前,邹木单独拿过了手机,走到了里面出声:   “43床昨晚单独叫住我,说让我替她和你说一声谢谢,谢你那天当机立断为她手术,家里的事情她做不了主,让我替她表达歉意。”   沈易握着手机,叹了口气,想起了那个在命运中倾轧的女人:   “邹哥,如果有机会单独和她说话的话,你替我和她说一声她的谢意和歉意我都收到了,日子还长,一步一步来,总有希望在前面等她。”   “好,难得有这么一个休假的机会,你好好放松一下吧。”   挂断电话,沈易出了房间,看着的山峦,下午西斜的阳光照在那最高的山头上,透出了隐隐的金色,似乎比之朝阳还要明艳两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感觉到上午绵延在心间的那股阴霾在慢慢消散,总会过去的,再难的处境也会慢慢过去的。   江砚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站在院子里背对着门口的人,肩膀自然地垂落,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出去,站在了他身边,也看向了他看的方向:   “心情好些了?”   沈易气沉丹田,故作深沉开口:   “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   沉吟着装完了之后,他大手一挥:   “好了,我好了,又能干二斤锅包肉了。”   江砚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低头遮掩了一下提起了唇角:   “那就好,我都习惯你顿顿捧场了。”   “真的?你放心,你的场子我会捧到底的。”   晚风一吹这院子里坐着还挺舒服的,沈易继续复习七年级数学,江砚在他手边放了一盘刚煮好的毛豆,沈易美滋滋地一个人干掉了一盘。   第二天沈易和江砚一块儿买菜回来,沈易就见江砚从屋里将他的被子都抱了出来:   “晒被子啊?”   “嗯,前两天下雨总觉得被子潮,今天我看天气预报是晴天,正好晒晒。”   沈易犯懒,愣是没有将自己的被子也拎出来溜溜。   他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看书,没一会儿江砚从屋里出来:   “中午做肉少个豆蔻,我去看看村头那家杂粮店有没有,你有要带的东西吗?”   沈易摇了摇头顺手和他拜拜,江砚也挥挥手溜达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这西边的天就有点儿阴了下来,沈易正要看看天气预报,就听到远处两声闷雷,隐约好像有雨点儿掉下来,他瞬间抬头抓起江砚的被子和褥子就往屋里跑。   这一场阵雨真是来的非常突然,他抢救完被褥又抢救了江砚那刚洗好还没晾干的床单被罩。   抱着被子和褥子就进了江砚的卧室,虽然搭伙吃饭也有几天了,但是卧室这样私人的领域沈易还是第一次进来,这卧室和那人的客厅一样,也极其具有江砚风格,床头没有零食盒子,床边没有零食袋子,床头也没有长出来的衣服,因为被子和褥子都拿出去晒了,床上此刻更是光秃秃。   沈易摸了摸抢救及时没有被雨打湿的被褥,忽然觉得他报答江砚养育,不,喂养之恩的时候到了,收都收了,他帮江砚把床铺好吧。   这么想着他先是将半干的被罩和床单找地方先晾起来,然后打开柜子准备找出干净的给被子套上。   打开左边的衣柜都是衣服,他又拉开了右边的衣柜,右边的柜子就空荡很多了,只有两个不用的枕头,底下还有个小号的塑料整理箱,他蹲下身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   箱子里都是化妆品?扁的,圆的,长的,方的,品类还挺齐全,看logo好像还都是大牌的,得益于科室里的两个女同事,他还真认识几个,那个方形的散粉是纪梵希的,圆形的好像是腮红,看logo是阿玛尼的,背面还写着编号52。   盒子的边上放着细长的好像是眉笔,他倒是不认识是什么牌子,但是有好几只,最多的就是口红,看样子好像都是一个牌子,这个牌子他还真认识,他们科里周姐好像就很偏爱这个牌子的口红,叫YSL,说一支三四百呢,这里得有四五只。   这一个个都是大牌的化妆品放在一起也不少钱,这很显然不可能是这屋子原来就有的东西,但是江砚一个单身男青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化妆品?而且看样子都是用过了的。   沈易不由得心脏都跳快了几分,像是不经意间窥探到了江砚的秘密一样地赶紧站起身,关上了柜门,心脏跳的都有点儿快,有些恍惚地随手抽开边上五斗橱柜,干净的床单和被罩就躺在里面,沈易压下那股好奇拿出了被罩开始套。   就在他刚套好被罩准备铺床的时候,外面的门响了,应该是江砚回来了,沈易下意识停住动作,赶紧从卧室中出来,就见门口那人被浇成了落汤鸡,短袖和裤子都湿透了,头发也在滴水,手中提着的塑料袋上都是大颗的雨点儿,他注意听外面的声音,这才发现外面的雨下大了。   江砚进门见到沈易还一愣,扫了一眼床上的被子才反应过来,随手扯了毛巾擦了擦头发笑道:   “多亏你在家,不然今晚我得光着睡了。”   沈易压下心底的好奇走出来出声:   “抢救及时,被褥都没湿,被罩给你套好了,床还没铺。”   江砚看了一眼屋里,果然被子已经换上了新的被罩,笑了一下:   “多谢了,我来铺床就好。”   “啊,行,那你铺,我屋子窗户好像没关,我回去看一下哈。”   说完他就像是真的急着去关窗户一样溜出了门,顺着墙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去之后他总是觉得江砚屋里放着一堆化妆品怪怪的,想来想去,沈易最后拿出了万能的手机,打开了万能的某交流软件,注册了一个小号,点开发帖那里:   “已知,一个男人单身,但是家中却有一箱子使用过的大牌化妆品。   求,这是这么一回事儿?”   或许是新手保护期,这条提问的阅览量还挺高,没一会儿的时间评论区就已经有人在答了。   “单身只能代表没有一段稳定的恋情关系,又不代表不会和女人来往,肯定是来家里过夜的女人留下的呀。”   沈易皱眉,立刻排除了这种可能,江砚来这里住的这么些日子,估计米缸里的老鼠都是公的,不可能是别的女人落下的啊。   底下乱七八糟一堆的评论,忽然有一条评论窜到了沈易的眼中:   “不是给住在家里的女人用的那就是自己用呗,盲猜,这是个女装大佬。”   沈易凑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   “女装大佬?”   女装大佬是啥?现在的什么新型流行语吗?他去百度了一下。   一分钟后,沈易盯着关联出来的“大.diao.萌妹”等形容词,还有那窜出来的各路牛鬼蛇神的照片,瞳孔逐渐放大,他只要稍稍将这些照片在颅内替换成江砚的脸,他就觉得他的世界观面临崩塌的危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脸色苍白地划着评论区,直到另一条灵魂评论窜入眼帘:   “我比较好奇博主和这位家里放化妆品的男生什么关系哦,盲猜,这位化妆品哥可能暗恋你哦,很多女装大佬都是gay哦,我有好几个喜欢的大大女装扮相都好绝的说。”   沈易的目光凝在了暗恋两字上面,电光火石间,他像是被电打了一下,浑身都是一激灵。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涌现,那些他前一天多看一眼第二天就会出现在桌子上的菜,那挂在他门把手上的贴心早餐,桩桩件件,甚至江砚的声音还响在他耳边:   “容易伤手,这沾了生肉的签子戳破手指容易感染,你别碰了。”   “你不是想吃烧烤吗?晚上正好烤点儿。”   “那晚上给你做锅包肉。”   最后他的耳边是昨天齐慎那货的话:   “无数的事实证明献殷勤多是有所图谋,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回锅肉,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烧烤和锅包肉,你小心为了那张嘴把自己给赔进去。”   沈易瞳孔发散,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地蹭的一下坐起来,答案呼之欲出,江砚他,他暗恋他? 第11章 女装就女装吧他开心就好   沈易还是有点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江砚暗恋他?那江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他的呢?他们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一星期吧?难道是一见钟情?这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啊?   以至于一时之间他都不清楚是知道江砚是个女装大佬更让他难以接受,还是江砚暗恋他让他难以相信了。   但是他是个医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他深呼吸微微淡定了两分钟就又拿起了手机,准备深入地了解一下“女装大佬”这个群体。   正在看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让沈易险些把手机丢了,屏幕上闪动的正是江砚的名字,是江砚叫他去吃饭了。   进屋的时候江砚还在厨房,沈易平常过去吃饭大大方方的,今天忽然就有点儿扭捏了,眼睛四处飘忽,却又有点儿控制不住地往江砚的身上黏,江砚换了一身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江砚这次换的白短袖好像有点儿透。   他身材确实是没的说,从解剖学的角度说,这简直就是黄金腰臀比,T恤只是简单地扎在裤腰里,整个人看着长身玉立的,这人右手握着大勺,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连带着甚至能看到一些T恤下劲瘦的腰侧肌肉。   “手抓肉要多炖些时候,中午是吃不上了,炒了孜然羊肉,加一份芹菜可以吧?”   江砚左右手各端着一盘菜出来,沈易连忙收回视线:   “可以,当然可以,我给什么都吃,我去盛饭。”   沈易这顿饭难得吃的有点儿煎熬,在知道江砚暗恋他之后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不是讨厌恶心,就是很微妙还有点儿尴尬,第一次他觉得坐在饭桌上都不知道说什么,只闷头吃饭,他这样子让江砚以为他又心情不好。   “既然休假了就少理会工作上的事儿吧,好好度假。”   “啊?啊,对,不想工作上的事儿。”   沈易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就算是江砚暗恋他,人家也什么都没说,至于顿顿给他做好吃的,他以后就多帮他干点儿活,分担点儿家务,算是补偿他,等假期结束,说不准他们以后也是朋友呢。   再说,他刚才查,女装大佬好像不少人都被人歧视,没准这人之前也被那样的有色眼镜看过,现在想想,其实这也没什么的,说白了,不就是穿着,打扮的癖好不同吗?只要不影响别人,自己私下爱怎么穿怎么穿呗。   他忍不住目光又落在了江砚的身上,这人够高,要真是扮上女装,保不齐是个绝世御姐呢。   江砚的手在沈易眼前晃了晃:   “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没有,我就是吃撑了,有点儿愣神。”   江砚看他这顿饭都怪怪的,沈易故作不经意地问他:   “哎,大神,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江砚想了想开口:   “没事儿的时候会摄影,出去拍拍照。”   拍照?果然,他喜欢拍照,刚才他看好多女装大佬博主都挺喜欢拍照。   “那你一般喜欢拍什么?”   “拍人吧。”   学犯罪微表情的时候,他们老师就教过他们通过相机观察人在面对镜头时候的表情,这个习惯他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果然,他喜欢拍的是人。   江砚看他没出声,笑着抬眼:   “怎么了?”   沈易想到江砚穿着女装出门照相,有可能被人嘲笑的样子还有点儿心酸:   “没事儿,其实吧,爱好这个东西,大家都有,只要不影响别人,不给别人造成困扰,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毕竟人就活几十年,别有心理负担。”   江砚愣了一下,有点儿不明白他摄影拍照怎么会有心理负担,对沈易突如其来的人生感慨最后归结于医生生死看多了,总会时不时地有点儿感慨的,索性点了点头对他的人生感悟表示赞同:   “嗯,你说的有道理。”   沈易以为真的安慰到他了,心里也好受了不少,女装就女装吧,他开心就好。   一旦接受了江砚是女装大佬这个设定,沈易就忍不住地偷偷观察,这人鼻子挺,嘴巴薄,大眼睛双眼皮,这脸型虽然是硬朗了一些,但是现在女孩子化妆不还要打个什么高光显得脸型立体吗?这人这是连高光的步骤都可以省下了,肤色嘛,嗯,是不太白,不过不是有个东西叫粉底液吗?涂一涂,涂厚点,不就白了吗?   沈易的颅内已经ps了好几张图,最后的结论就是,江砚女装应该还挺好看的。   江砚真的觉得他是不是衣服穿反了,或者真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以至于沈易老是看向他,他其实不是太习惯被沈易这样看着,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微微低头,脸差点儿埋在饭碗里,不动声色地找了话题,企图转移沈易的注意力:   “你书看的怎么样?明天就周五了,小浩应该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果然沈易的思绪跟着跑偏了:   “啊,看完了,初中的数学你懂得,一本也讲不了多少东西,对付个小屁孩足够了。”   这天晚上雨声混着雷声,外面的雨直到第二天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同样六点多本应该大亮的天,被一层乌云笼罩着,像是还没亮天一样,这样的天气对起早实在是太不友好了,沈易勉强被闹钟从睡梦中唤醒,揉了一把眼睛起来。   扫了一眼手机,就见有一条江砚的未读消息,他赶紧打开:   “外面雨大,你要是醒了就再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我把早餐给你带回来。”   要是平常他早感慨着他碰到了个绝世大活爹,然后心安理得的睡下了,但是现在知道这活爹暗恋自己,这心就有点儿没那么安了,但是不安也没办法,江砚这消息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估计这人这会儿已经去早市了,沈易撸了一把头发。   洗漱完就站在窗口,没一会儿江砚就回来了,他穿了一身在旁边小商店买的军绿色雨披,雨水还顺着帽檐往下滴,左手提了肉和菜,右手拎着豆浆和葱油饼,样子看着朴实极了,沈易隔着雨幕看着这个冒雨去给他买吃的的男人忽然就有点儿感动,下意识推开了门,冲他招了招手。   江砚看到他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   “今天没有牛肉饼,买的葱油饼,你尝尝。”   沈易接过饼的时候目光触及那人的目光,那双瞳孔幽深,但是眼里的目光却很是清澈,就像是一直注视他等待回应的大狗一样,他一下就有点儿心软,双手抱住了饼:   “谢谢,这大下雨天的你还非去早市干嘛?家里有什么就对付一口呗。”   “昨天杨大爷家说今天有新杀的自家猪,我和他定了排骨和猪蹄,今早不好不去拿,我还买了筒骨,今天下雨天凉正好可以做汤。”   午后,村口泥泞的路上却来了一道车队,村口的人和车遇到了纷纷让路,原因无他,这打头的白车黑绸,是一个灵车。   灵车后面的车上,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眼睛红肿,神情呆愣,像是丢了魂一样,这些天眼泪早就哭干了,他身边瞧着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手上一直拿着电话,语气有些焦急:   “杨婶子,咱们这也算是乡里乡亲的,您就算是帮个忙吧,您只要肯过来出殡,我们加钱,加钱行不行?”   一个听起来上了些年纪的女声响在车厢里:   “大奎啊,不是我不帮忙,我没那么大本事,要是村子里的老人没了,穿穿衣服,送送葬都行,这横死的还是个小姑娘,我怕出不好啊,你还是找找别人吧。”   “哎,杨婶子。”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前面的女人哭声传来,大奎立刻开口:   “姐,你别着急,我再问问别人,不行的话,我们从县城找。”   午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暗的像是天黑下来了一样,沈易和江砚中午喝了猪骨汤,江砚还调了个酱汁蘸着从猪棒骨上剃下来的肉吃。   沈易吃的撑,洗完了碗都坐不下来,正抱着手机在屋里转悠,这些日子他又把王者给下了回来,昨天五连跪跪的他头昏脑涨,今天他必须一雪前耻,江砚看着他的手机,正要问一句什么,就透过玻璃,看到胖姐穿着雨衣匆匆进来,他起身去开了门。   看她急匆匆,江砚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胖姐?”   “那个,小江啊,能不能请你帮忙给出个殡?” 第12章 运尸的你去还是我去?   出殡?沈易听到这两个字瞬间抬起了头来,胖姐站在门口,一身雨衣外面还不断地往下滴水,她双手拢在雨衣里面,看着样子有点儿局促,连忙解释出声:   “是这样的,我们同村王二姐的闺女出车祸人没了,王二姐就这么一个女儿,找了冷冻的灵车从外面给拉回来,就为了回家好好的给孩子送走,我们村原来是有个阴阳先生,我们都叫他老杨瞎子,这老杨瞎子年初去了津市给儿子接送孩子去了。   这半年村子里谁家老人去世就去找杨婶子出殡,但是杨婶子是个半路出家,只敢出那些老人,非说这孩子是横死的不敢碰,现在要是去县城请人,这大下雨天的,六十公里人家也不愿意过来,我就想起来你是专业的,就想着过来问问,能不能帮个忙?”   像是怕听到江砚拒绝一样,胖姐赶忙又加了一句:   “给钱,给钱的,我们这里出殡都算上一千呢。”   江砚转过头看着那抱着手机抬头正看着这边的人,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运尸的,你去还是我去?”   沈易张着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我靠,他只是随口口high说我是运尸的啊,他哪会给人家出殡啊?这怎么度个假还能碰上这事儿啊?他惊的站了起来,赔笑出声:   “你去,你去,我就在医院打个杂,哪会给人出殡啊,你去,一千呢。”   江砚眼底有些几不可见的笑意,回头看了胖姐一眼:   “我可以去,请问需要准备什么?需要给死者穿衣化妆吗?”   胖姐一听就知道这是专业人员,连忙点头:   “需要,需要,那孩子才二十出头,家里舍不得,肯定要好好给办的。”   “什么时候过去?现在吗?”   “现在可以吗?灵车已经进村了,现在家里估计正在搭灵棚呢。”   “可以,等我一下,我去拿点儿东西。”   沈易眼看着江砚转身进了他卧室那屋,拉开了衣柜,把那天他看到的装满了化妆品的整理箱给拎了出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砚手中的那个小整理箱,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火化迸溅,电光火石,灵犀一动,瞬间恍悟,不是吧,我靠...   那纪梵希的散粉,阿玛尼的腮红,据说一支三四百的YSL的口红,这...这竟然是他用来给死人化妆的?江砚脑子没事儿吧?这得是开了几个殡葬服务一条龙才能这么有钱啊。   沈易现在整个人很方,非常方,脑子里从他们办公室楼下那家三年从凯美瑞换成保时捷的寿衣花圈店,想到昨天自己傻.逼一样的求证发帖,还女装大佬,大佬个狗屁,不是沈易,你脑子抽了吧?能相信网上那么离谱回复。   他不光信了,他竟然,他竟然还脑补,不光脑补,他竟然还像是个傻x一样地去安慰江砚:   “没事儿,其实吧,爱好这个东西,大家都有,只要不影响别人,不给别人造成困扰,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毕竟人就活几十年,别有心理负担。”   刚刚说过的话就这样像是魔咒一样在沈易的耳边回放,嘲讽着他那岌岌可危的智商。   还有,他竟然还觉得江砚暗恋他,自己在那一顿纠结,一顿扭捏,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沈易说不上此刻心情是什么样的,就是挺复杂挺难以形容的,“啪”的一声沈易的手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声吓了江砚一跳: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脑子昏,我醒醒脑子。”   江砚看着这从早上开始就有点儿怪怪的人,扬了扬手中的化妆套盒:   “你要一块儿去吗?”   沈易深呼了一口气点头:   “走吧,陪你过去吧。”   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两个人去好一些,没准还能帮点儿忙。   胖姐看着他俩的穿着出声:   “你们还是换上雨靴吧,王二姐家在村东头,这雨下的路不好走。”   沈易出声:   “行,我回去换个靴子,我们门口见。”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丝毫也没有见小的架势,远处的雷声轰隆隆的传过来,才两点多,就黑的像是晚上八点了一样,沈易换好了行头到了门口,就见胖姐将她的三蹦子开了出来,雨声太大,他往前凑了凑出声:   “胖姐,我开车过去吧。”   “不用,中间有段水泥路冲垮了很窄不好走,开这个方便。”   这村村通工程是前两年开始的,不过有的小路上土质松软,有时候山雨大的时候就会被冲垮一段,修补的不及时,就越裂越大,车根本不好走。   沈易和江砚坐在三蹦子的后斗上,到地方的时候沈易感觉刚吃进去的午饭都快被颠出来了,下车的时候腿都直突突。   王二姐家是这个小山坳最里面的一家,正好背靠着山脚下建的房子,此刻屋里屋外都是人,穿着雨衣的男人们正在搭黑色的灵棚,透过雨幕沈易也能清晰的听到屋里面女人嚎啕的哭声,他站在泥泞的地上,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场景,微微抿唇。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手中也不止一次随时送走过患者,但是那些鲜活年轻的生命总是能让人在难过之余多一丝的惋惜,二十出头的花样年华,又是独生女,飞来横祸,父母这会儿怕是肝肠寸断了。   此刻一双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沈易侧头,正对上江砚那双幽深沉静的双眸:   “走吧。”   江砚率先踏在了泥泞的地里,对面迎过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胖姐上前介绍:   “这就是杨蒙蒙的舅舅,王三哥,三哥,这就是我和你提的,在津市殡仪馆工作的小院的租客,叫江砚,是正经的事业编。”   王家的几个亲戚都跟着过来,津城,事业编,光是这两个头衔就会让人下意识有点儿信服,再看江砚虽然一身雨衣,但是身子笔挺,拎着箱子脸上就像是明晃晃地写着“专业”这两个大字一样。   王三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烟,有些粗糙的手敲了两下烟盒底就要给江砚递烟,江砚礼貌地拒绝:   “我不抽,谢谢,和我说说情况吧,津城的习俗可能和你们当地还有点儿偏差,我们沟通一下,具体流程还是按着你们的风俗习惯来。”   王三也不客气,拉着江砚到了一边的雨蓬下:   “老弟啊,流程一会儿再沟通,您能不能先给蒙蒙化妆,整理一下遗容啊?不瞒你说,孩子车祸没的,还没送到医院就坚持不住了,因为以前小时候买过意外险,保险公司理赔需要解剖,这孩子,哎,也是命苦啊,我姐就看了一眼人就受不了了。   我姐夫身体不好,心脏前年做的支架,蒙蒙爷爷奶奶也都等着看孩子最后一面,现在这个样子,你说...”   江砚点了点头:   “明白,有没有死者生前的照片?给我看看,我先去给死者化妆,一会儿灵棚搭好了,入馆,再让家属看。”   “有,有。”   沈易也凑了过去,王三手机中的照片是杨蒙蒙大学报道时候的照片,女孩儿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运动服,站在师范大学的校门口,有点儿娃娃脸,眉眼弯弯,笑的明媚可爱,手中挽着的人应该就是她妈妈王二姐。   王三看着外甥女有些自言自语:   “前年蒙蒙考上大学,这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   江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带我去看看她吧。”   杨蒙蒙被暂时放在家里的雨蓬下搭的架子上,架子前摆着香案和黑白照片,周遭都用黑布遮着,算是暂时的灵棚:   “这边上的是寿衣,我姐挑的,说是这个样式好看,上午才将人从法医科接出来,还没换呢。”   “好,我来吧,家属是看着还是出去?”   “我进去陪陪我姐吧。”   王三走后,江砚转头看向了沈易,微微挑眉:   “留下帮忙还是出去?”   沈易看着床上那蒙着白布的人,对尸体他是不陌生的,不过他接触的要么是医学院的大体老师,要么是医院里新鲜的体温都还没有降到室温的那种,这种还真不太多,不过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帮你吧,你一个人也不好弄。”   江砚掀开了白布,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死者的脸上,尸体一直被冰着,此刻女孩的面容已经有些干瘪枯萎,脸颊,唇角的擦伤因为发生了明显的皮革样化的改变而显得更加明显,眼睛却有些没有闭紧,长长的睫毛下细微的缝隙中能看到浑浊的眼白,嘴巴半张,没有完全闭合。   身上的是一件极其宽大的白色寿衣,看样子是法医解剖过尸体之后顺带给穿上的,就是那种随便能买到的款式,宽大的领口下还隐约能够看到解剖时切开的刀口,要重新净身换上新的寿衣,就要脱下这件衣服,江砚抬头:   “你搬她我脱还是我搬你脱?”   沈易攥了一下拳头,挣扎了一下:   “你搬我脱吧。” 第13章 江砚的温柔   沈易双手合十冲着女孩儿的方向作了三个揖:   “姑娘得罪了,咱们也是为了给你换漂亮衣服,得罪了,得罪了。”   杨蒙蒙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48小时,尸僵已经开始慢慢缓解,江砚侧身搬动她的身子,沈易趁机帮她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这才看到女孩浑身上下都是狰狞的伤口。   胸口的位置是解剖留下的T字型切口,也是常规的切法,这样的切口又可以保证颈部的外形完整,穿上寿衣之后会完全这盖住缝合的切口,算是比较美观吧,除此之外,小姑娘的身上也肉眼可见多出骨折性伤口,方才帮她翻身的时候,江砚注意到她后背的地方尸斑颜色不算浓郁,都比较浅淡,想来是车祸的过程中就已经大量失血了。   “你去打盆水吧。”   “哦,马上。”   沈易端了水和毛巾过来,看着江砚动作熟练地清理尸表,眉眼专注沉静,他的注意力不由得从女孩身上移到了江砚的身上,之前他还觉得江砚和他说在殡仪馆工作是框他的,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在殡仪馆工作的。   清理了身体,江砚才展开一边的寿衣,死者的年龄太年轻了,一般寿衣店中的样式也不合适,这是一套裙装,算是年轻人的款式,摸着料子挺好的,这或许是王二姐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事了:   “你穿我搬,还是我搬你穿?”   说实话,沈易学医这么多年,接触过的尸体死者都不少,不过给尸体穿衣服他还是第一次:   “我不会穿,我搬,你穿吧。”   他戴上医用手套,搬动了女孩儿的身体,冰凉微僵的触感还是让他心一哆嗦。   穿好了衣服,江砚才拿起了带来的小箱子,打开之后各种名牌化妆品便引入眼帘,沈易现在看到这里面的东西就有点儿心梗。   江砚从箱子里拿出了棉签,微微蘸水,在死者的眼皮边顺着下缘的方向一卷,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就闭上了,沈易微微挑眉,这一手挺专业啊。   江砚用棉签仔细清洁了死者的面部,就在沈易以为他要将死者没有闭上的嘴闭上的时候,他忽然看江砚拿着一个镊子夹着几块棉花塞了进去:   “这是做什么?”   “死者的嘴不容易闭合,而且人死后面颊僵硬凹陷,上妆不会好看的,填充之后,会让面颊看着更充盈。”   沈易看着杨蒙蒙的面颊在江砚的操作下一点儿一点儿地少了死气,似乎从前那个娃娃脸的小姑娘回来了一些。   江砚再次清洁了面容,然后用棉纸巾蘸水湿敷整张脸,然后打开了盒子,从盒子底部的夹层中取出了一次性的化妆工具,撕开包装袋,打湿了粉扑开始上粉底液,贴合肤色的粉底上去之后,遮住了大部分脸上的死气和灰暗,但是那些皮革样的伤口却不容易被遮住。   他又拿出了一个透明没有任何标签的小瓶子出来,沈易下意识问出声:   “这是什么?”   “肤蜡,可以修复死者的皮肤,让脸部看着更加干净平整。”   江砚的很耐心地一点儿一点儿蘸取肤蜡遮盖了杨蒙蒙脸上所有的伤痕,最后拿出了那盒纪梵希的散粉,粉扑扑在女孩儿的脸上,直到这个面容恢复了平整。   沈易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开口:   “大神,你要不要这么豪气啊,这化妆品都用这么大牌啊,纪梵希,阿玛尼?”   虽然他没见过几个入殓师,但是也知道这套配置是相当豪横的,毕竟好多活人买来用都要想想的。   江砚抬眼看了他一下:   “也不常用,只有给一些女性死者化妆的时候才会用这套。”   这回答让沈易一愣:   “那,那男性死者呢?”   江砚这次头也不抬地直接出声:   “PDD新手入门套装。”   沈易...他想说区别对待这一块儿算是被您给玩明白了,江砚见他不出声,补充了一句:   “PDD的新手入门套装也不差,眼影盘有24个色呢。”   沈易抽了抽嘴角:   “真多啊。”   就在说话的功夫,江砚已经给杨蒙蒙画上了眼影,大地色的底色,并不妖艳浓重,贴近眼皮的地方一层一层地晕染加深,用浅色带亮片的卧蚕笔提亮了卧蚕,再用眼线笔勾勒出了一条清淡雅致的眼线。   黑布围绕出来的这个空间一瞬间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混杂的脚步声,沈易侧头就能看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取了眉笔,一点儿一点儿细致地描画着女孩儿的眉形,江砚的神色专注,并不曾有一分的糊弄敷衍,沈易忽然发现或许江砚很喜欢他自己的工作,能用他的方式去送死者最后一程。   深棕色的眉笔在眉尾微微晕染开,眉形前淡后浓,柔和如雾,衬的女孩儿多了一丝娇俏妩媚,最后,江砚用一次性的唇刷蘸取了一个颜色并不算太艳丽的唇釉,一点点涂在了杨蒙蒙的唇上,霎时间那冰白暗淡的唇上换发出了一丝生机的光彩。   最后的这一点儿颜色犹如点睛之笔,沈易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小姑娘的面容,恬静柔美,若不是此情此景下,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只是睡着了。   做完了一切,江砚才站直了身子,微微低头看着小姑娘的面容,和他在照片中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差别不算太大了,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沉静中带着一种旁人难以形容的悲悯:   “这一面是家属能见到逝者最后的一面,或许在以后的很多年里,这一幕都将永远印在家属的脑海里,这一面也是逝者见到死去亲人的第一面,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用好一些的化妆品,或许她们会更开心一些吧。”   沈易站在他的身旁,目光落在那箱大牌的化妆品,听着江砚的话,一时之间心口有些复杂也有些酸涩难耐,手指紧紧地扣在手心,他送走过很多的患者,看着监护仪器上的血氧一路下降,注射再多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都无法挽回,看着象征生命指征的指标一点一点儿下降,最终归于沉寂。   那死寂的指标象征着抢救的失败,象征着一个生命的逝去,也象征着他作为医生的使命最终完成,只是以失败的结局而完成。   他会以遗憾或者惋惜的口吻通知家属,病人走了,他们尽力了,再然后他就会离开抢救室,将这个患者埋在他心里的那座坟墓中,若无意外,在他外科的生涯中,他不会再打开那扇墓门,但是墓门里的坟塚却会越来越多,伴随他的一生。   但是在他走后,急诊室里的一切却并没有终结,会有人将尸体运走,为他穿衣,化妆,送他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总有人在不同的岗位上表达着对一个人曾经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尊重,他工作的结束,正是江砚工作的开始。   用大牌化妆品也好,专注的用尽全力恢复死者生前的容貌也好,这都是江砚对那些年轻逝去的生命最后的温柔吧。   江砚用手拉过白布,最终盖在了女孩儿的脸上:   “好了,可以让家属进来了。”   黑布被掀开,外面的雨幕,每个人脸上的哀伤都无所遁形,沈易其实本能的不是很喜欢面对这些,江砚在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要不要回去等我?这边应该会挺晚的,弄不好要在这边守夜。”   一般出殡停灵是三天,如果是小三天,那应该后天早上才会出殡,这两天他作为“阴阳先生”大概率是要在这边了。   沈易整理了一下情绪,扯了一下唇角出声:   “我在这里陪你吧,你不回去我又要泡面了,在这里也能混饱肚子。”   见江砚出来,家属都涌了过来,江砚冲王三点头:   “画好了,灵棚如果也搭好了,现在就可以入棺了。”   江砚搭把手,帮着一块儿将女孩儿抬进了租来的展示水晶棺中,棺材里都是铺的冰袋:   “可以让家里的亲戚和老人过来看看孩子了。”   王二姐的精神状况看着很不好,她身边的是个身材很瘦看着一脸病容,佝偻着身体的男人,两人都被亲戚扶着,江砚组织众人上了香,掀开了白布,女孩儿宛若睡着的面容就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没有伤痕,没有很多死者枯槁的容颜,平静恬和。   但是再宛若睡着的容颜也阻止不了家属的悲切,哭声,劝声,混着雨声和远处的雷声,笼罩在了这一片天地。   沈易站在灵堂的门口没有进去,他看着里面的人围着棺材掉眼泪,看着江砚脸上的不忍和惋惜,默默地走到了一边,拾起了雨蓬下一沓一沓的金纸,一个一个地帮忙叠着金元宝和金条,他一边叠一边看着棺材的方向极小声的念叨:   “杨蒙蒙,你是我第一个以这种方式送走的女孩儿,多给你叠一些,到了那边有金山银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一路走好。” 第14章 大神你终于回来了(猫猫委屈)   这一晚的饭是在杨家吃的,村子里有专门接活做红白喜事席宴的,往常村子里高龄的老人过世,村中的人也会来帮忙,那是喜丧,老人寿终正寝,许久不见的亲戚由这个事儿凑起来反倒也算是相聚了,席间也算热闹。   但是这一次,中年丧独女,白发人送黑发人,晚上这十个菜的饭都是伴着哭声和泪水,沈易也没有半分的胃口,只夹了几筷子就不再动了。   倒是雨一点儿也没有停的意思,今晚江砚是肯定要守在这里了,他坐在沈易身边出声:   “一会儿你就跟着胖姐回去吧,明天要是还下雨你就别过来了,我那冰箱的下面有我前两天包的冻饺子,牛肉的,你煮着对付一口,后天一早发丧,我中午就能回来了。”   沈易双手捧着杨家人送过来的热茶:   “要不我还是留下陪你吧。”   江砚看着他这好像不放心他的样子勾了一下嘴角:   “干嘛?你怕我害怕啊?没事儿的,你在这里也睡不好,明天小浩晚上不就回来了吗?你还得去做家教呢,回去吧。”   架不住江砚三催四催的,沈易这才跟着胖姐的三蹦子回了家。   第二天这天也没晴的意思,江砚不在,沈易不用陪着他去早市儿,也没有了会准时送来的早饭,又是个阴雨天,本能一觉睡到中午,但是早上醒来一看时间还是往常的那个点儿,平常困得厉害勉强爬起来,今天反倒是睡不着了。   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那怎么样?昨晚睡了吗?不会熬了一宿吧?”   江砚看到消息的时候有点儿意外:   “怎么醒这么早啊?后半夜睡了一会儿,没一直熬着,你早饭有吗?”   “我不吃早饭,一会儿去你那拿饺子,早饭午饭一块儿吃。”   沈易这天中午自己对付了一口,也不能说是对付,毕竟江砚的饺子实在没的说,煮好了饺子他还拍了张照片给江砚发过去:   “我的午餐。”   江砚看着这一小盘饺子:   “就煮了这么点儿?够吃吗?”   沈易调好了料,直接坐在了江砚家的餐桌旁:   “晚上还要对付一顿呢,我咬牙将晚上那顿给省出来了,小猫流泪jpg.”   听着就很惨,江砚想了想家里的口粮:   “冰箱里还有一盒午餐肉。”   胖姐是个热心肠,她平常和王二姐关系很好,这种时候不免会去陪一陪王二姐,沈易下午就跟着胖姐过去了,哀伤的气氛依旧,他陪着江砚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半下午的时候又随胖姐的三蹦子回去了:   “胖姐,今晚小浩就要回家了吧?这么大雨他怎么回来?”   “村子里几个孩子都在镇上上学,包车,每周五给送回来,今天小江晚上估计还是回不来,你晚上来我家吃吧,我做红烧肉。”   这些日子胖姐也看出来了,沈易天天都是去江砚那里蹭饭吃,江砚不在,他怕是又要泡面,沈易闻言眼睛一亮:   “那我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你肯帮小浩补课,还不收费,几顿饭算什么?”   小胖子五点多到家,沈易也跟着过去,胖姐进了厨房,很快炖肉的香气就传来了,沈易其实早就饿了,为了不吃白食,他主动坐在了小胖子的身边:   “有没有留作业啊?”   小胖子慢吞吞地拿出了练习册,沈易辅导他做了半个多小时的数学作业,感觉血压直奔180,直到胖姐喊他吃饭的那一瞬间他才如梦初醒,吃着红烧肉,他顿觉心酸,心里开始无比想念江砚,吃江砚的饭身心都愉悦,吃着胖姐的红烧肉他现在已经吃出一种精神损失费的感觉了。   第二天一早就正式出殡了,灵车从村子里将杨蒙蒙拉到县里的火葬场,小姑娘短暂的一生就算是正式走完了,江砚和王三沟通了这边的习俗,最后主持了这场葬礼,在遗体告别厅中,最后送别了小姑娘。   一个小时过后,骨灰盒便从窗口被递出来了,这场葬礼也算是终于结束了。   回村的时候王二姐叫住了江砚,她勉强挤出了个礼貌的笑意:   “江先生,这两天真的多谢你,谢谢你让蒙蒙体体面面的走,这个您收下。”   说着她就将一个红包塞到了江砚手里,江砚这两天也知道杨蒙蒙的父母经济条件并不算很好,父亲生病,母亲也没有正式工作,日后生活处处都要用钱,他将红包退了回去:   “不用了,我就是来帮个忙,也没做什么,这钱您收回去吧。”   “那怎么行?您一定要收下,我知道大城市里不止这些,您别嫌少。”   江砚也知道有些地方出白事是必须收钱的,他将红包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   “好,就收这些,我们在编的不让收钱,这些就算是您一家的心意了。”   王二姐听说不让收这才不好再勉强。   江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雨小了一些,他向沈易的屋子看了看,里面好像没人,正拿出手机要问问沈易在哪,就看到了沈易之前发给他的消息:   “我在胖姐家,胖姐叫你回来的时候到这边吃饭。”   江砚走到胖姐家门口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沈易压抑的咆哮:   “∠3和∠2互为同位角,∠3和∠1互为对顶角,你为什么会觉得∠1大于∠2?再想一下,∠1和∠2到底是什么关系?”   屋里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响起了一个弱小无助又试探的声音:   “∠1小于∠2?”   江砚微微低头抿唇,他在门外都仿佛能听到沈易心碎的声音,他推门进去,他怕晚一秒沈易就梗过去了。   果然屋里的沈易心塞,震惊,不解都还写在脸上,而他身边穿着小熊短袖的小胖子脖子微微后缩,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空空的看着沈易。   沈易在看到江砚那一刹那脸都垮了下来,还有点儿几不可见的委屈:   “大神,你终于回来了。”   在外面混饭吃实在太不容易了,他现在整个人满脑门子的官司,下一刻要是不掐人中人都快过去了。   沈易本就生了一双桃花眼,心情好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是明艳艳的,sad的时候就有点儿像受委屈了的大猫,长长的睫毛上都好像写着委屈,江砚下意识就想抬手摸摸他的头,手都伸出来又收了回去:   “讲数学呢?”   沈易点头,他有点儿想点烟。   中午在胖姐家吃完之后,沈易和江砚一块儿回了院子,江砚看他被摧残的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有点儿好笑:   “晚上想吃什么?”   “我感觉我可能要高血压,吃什么对血压好?”   江砚看着他揶揄出声:   “水煮菜对血压好,要试试吗?”   水煮菜三个字瞬间对沈易的心灵造成了比万吨TNT轰炸还严重的伤害,他立刻开口:   “不试,算了,高血压就高血压吧,接受命运的安排。”   “上次买的鲜羊肉挺好的,我冻起来了,晚上涮个火锅?”   火锅一出,沈易那原本被摧残的光都没了的眼眸瞬间放出了万丈光芒:   “好,就火锅吧,这天还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晴。”   自从知道了江砚的化妆品不是他自己用的,沈易就彻底推翻了之前他的那些离谱猜测,他就说嘛,江砚怎么会是女装大佬呢?人家愿意吃饭带自己,纯是因为他们一个院子住着,一个人吃饭也无聊,顺带着就带上他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江砚只喜欢做饭不喜欢刷碗。   反正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做两个人的饭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带上他还可以不用洗碗,何乐而不为?自己之前也不知道是大脑抽了还是小脑抽了,竟然脑补了那么一出大戏。   不过在知道江砚不是暗恋自己之后,沈易立刻就会觉得浑身都自在了,看着江砚也不扭捏了,拉住了他的手臂,神神秘秘地出声:   “走,去我那,我昨天搞来了个好东西。”   江砚被他拉着就到了他的屋子,还忍不住的猜:   “什么好东西?你昨天也没出去吧?”   进屋江砚就被沈易一把推到了沙发上,然后从卧室里搬出来了一个已经特别破旧的盒子,献宝一样地往江砚面前一递,那双桃花眼都是笑意:   “怎么样?有没有勾起你童年的回忆?”   江砚看着那破盒子愣了一瞬:   “小霸王游戏机,你从哪找来的?”   沈易坐在他身边拿出里面的游戏机和手柄,手捋着线嘴上还不停地说:   “我从小胖子那弄来的,昨天我辅导他作业,看到他书桌最底下的箱子里放着这个游戏机,都落灰了,我问了还能用,就给借过来了,哎呦,那孩子的数学教的我都要心梗了,玩他几天游戏机就算是他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了,你小时候也有吧?我的是我二年级我爸给我买的。”   沈易没有回头错过了江砚眼底那复杂难辨的情绪:   “我的也是江,也是我爸给我买的,也是二年级的时候。”   之后,他就失踪了,或许说失踪不准确,一个缉.毒.警失踪几乎只有一种可能,到了现在怕是只剩一捧不知归处的枯骨了。 第15章 生病同居(大进展的一章)   “你看,我昨晚都研究好了,能连上电视,我和你说,我小时候坦克大战可厉害了,最高纪录,一小时通关,来,试试啊。”   一只手柄直接塞到了江砚的手里,沈易又蹬蹬蹬地去切了西瓜,开了可乐:   “我昨晚试了一下,手柄键子都好使,坦克大战就得双人打,来。”   江砚收敛了情绪,手下意识也试了试手柄的键子:   “小时候我爸老加班不着家,我妈管我严,不准我玩游戏超过半个小时,我就会趁她值夜班的时候在家偷偷玩,那个时候坦克大战我最快的通关记录是一个小时八分钟。”   “呦,这么说咱俩能一战啊,来,打通关咱俩去你那吃火锅。”   连上了手柄,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了那十分具有年代感的画面,两个闪烁的一黄一绿小坦克出现在了屏幕的底部,伴随着那有节奏的噔噔噔噔噔的音乐,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柄,一副势如破竹的样子。   两分钟过去:   沈易:“我靠我死了?等我复活,你守住。”   此话刚出,江砚的小绿坦克也被打死了,两人双双复活在家边。   沈易:“这炮怎么这么慢啊,子弹飞半天,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江砚:“加星可以变快,加三颗星可以变成手枪打穿铁皮墙。”   沈易:“啊,我又死了,我靠,就两条命,我第一关都过不去?”   沈易简直自闭了,这不科学啊,这才第一关啊,这手柄是盗版的吧?他看着那个在屏幕上独自奋战的绿色小坦克,弱弱地转过头:   “大神,第二关打红色小坦克能加到命救我。”   江砚百忙之中匆匆转头,就对上了沈易那一双求复活,求救我的猫猫眼,那一瞬间他觉得好像革.命最后的希望压在了他的身上,顿时就觉得他不能让沈易失望,奋力打死了最后一个坦克通关。   两人都舒了一口气,第二关江砚可谓百般慌忙,一边打坦克,一边守家,一边盯着屏幕看哪里会出现“命”,沈易也屏住呼吸关注状况,直到江砚死了一次,又死了一次,看着失败的页面沈易有些无语:   “原本能通关的游戏,二世而亡了?”   本着不服输的精神两人又玩了两局,最后沈易自闭了:   “大神,我们还是去吃火锅吧。”   江砚看着那最多打到第三关的战绩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走吧。”   两人回到江砚家里的时候沈易就听江砚有点儿断断续续的咳嗽,侧头看他:   “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感冒了?这两天晚上你都在哪睡的?”   “就在雨棚下有个简易床。”   沈易一竖眉:   “雨棚下?下两天雨你一晚上就在雨棚下睡的?怎么也得进屋啊。”   江砚出声:   “他们家里的亲戚都住不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蹭到屋里住?没事儿,估计就是有点儿感冒了,几天就好了。”   说完江砚就要进厨房却被沈易给拉住了:   “次次都是你做饭,这次火锅我没问题,我来,你去屋里等着吃。”   江砚看着自告奋勇的人笑了:   “真的?那我可进屋等着吃现成的了。”   沈易笑着推了推他,外加摆摆手:   “去吧去吧,很快开饭哦。”   江砚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坐在屋子里,听着厨房里稀里哗啦的洗菜声,唇角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勾了起来,手下意识搓了搓腿,有点儿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雀跃。   厨房传来声音:   “是吃清汤锅吧?”   “对,清汤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这羊肉买的看着就好,等我切点儿葱姜和香菜末,涮完的汤还能喝点儿汤,正好你感冒了,可以去去寒。”   吃完饭沈易收拾好了回去,没一会儿江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就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儿:   “江砚,你小子还没去医院复查,休个假,人休失踪了?你跑哪去了?”   江砚刚要说话,嗓子眼就痒的厉害,他赶紧捂住手机咳了两声,可惜这两声很隐约的咳嗽没有逃过津城市局大老板的耳朵:   “是不是咳嗽了?怎么回事儿?肺部感染是不是复发了?”   “我说您盼我点儿好吧,就是有点儿感冒,两天就好了。”   “放你娘的屁,人在哪?赶紧滚回来做检查。”   “我身边就有个医生,人家还是主任呢,死不了,您放心吧。”   电话对面的声音顿时和缓了起来,一点儿也不暴躁了:   “医生?主任?还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喜欢人家?追人家去了,我说你小子怎么影儿都没了。”   江砚头有点儿疼,手抵着额角脸色不太好,没出声,追沈易吗?他连身份都没有坦诚怎么算追呢?如果追,沈易会不会因为他有危险?   对面的人深知他的德行,叹了口气:   “江砚,你以前那种不婚不育的想法是不正确的,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当年的案子,这件事儿我们一直都在坚持,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儿没有了结你就家也不成了吧?”   “嗯,我再想想。”   对面的人险些因为这句话摔了电话:   “想个屁,要按你的想法一线干警都打光棍,老了直接找个庙集体出家得了,喜欢就去追,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呢?”   撂下电话江砚就一个人垂头坐在床边,一侧的额角突突地疼着,嗓子也干涩发痛,应该是感冒的症状,他翻了翻床头柜想找出一片止疼药,却发现过来的时候他药箱都没拿。   手中抓着手机想着问问沈易那里有没有药,手刚落在屏幕上又顿住了,他这算是在追沈易吗?如果是,那他会答应吗?   像是针扎一样刺痛的头和渐渐升高的体温让他思绪混乱,脑子里一会儿是每天在他面前会为了一点儿吃的笑眯眯叫他大神的沈易,一会儿是医科大标本实验室中那个每天都很开心的负责保管钥匙的医学生。   他记得沈易大三之后人生的每一个重大时刻,沈易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陪伴他度过了至亲去世后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融进了他的生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始终不敢主动去认识沈易。   如果现在的沈易知道他不动声色地跟着他关注他这么多年,怕是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吧?苦涩的弧度爬上了江砚的唇角,最后他实在太疼也太累了,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   这外面的天就像是漏了一样,连绵了一小星期的雨还是没有停,反而在夜里越下越大,豆大又密集的雨珠拍打着窗棂,伴着远处粉红色的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沈易抱着被子捂着耳朵在床上呼哈的睡着,忽然觉得怀里的被子好像有点儿湿,他胡乱地扯了扯被子,脚在被里挪了一下却被一片濡湿冰冷的感觉给惊醒了。   他醒来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摸了一下,冰凉湿了一片,我靠,什么东西?瞌睡一下就吓醒了,沈易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开了灯。   这才看到蓝色的被单上深蓝色一片全都湿了,还好,看着是水不是血,刚才那一下子他都想到凶杀案现场了。   水?哪来的水?他抬头一看,整个人都蒙了一下,床上棚顶的位置的墙皮都湿了,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那大块儿的墙皮在那呼扇呼扇的,眼看着撑不了多久就要掉下来了。   连日的下雨,这房子房顶肯定漏了,沈易看着心有余悸,多亏是醒了,这万一要是棚顶大片的墙掉下来还不正好砸在他身上?   就在他余悸还没平复的时候,那呼扇呼扇的墙皮终于迎来了生命的尽头,挂啦,沈易眼前一花的功夫,一大坨石灰混着的墙面拍到了他的床上。   “我靠…”   他就说,他积德行善多年果然是有福报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是不是真的有沈易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后半夜睡觉的床是没有了,一看表,凌晨一点四十。   回头瞅了瞅厅里那仅能容两人坐下的小沙发,他佝偻起来都躺不下,咋办?坐一宿?   思考无果,一个念头窜到了脑海里,要不去江砚那里对付一下?反正江砚又不暗恋他,两个大男人凑合一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实在是太困了,精神斗争了三秒,沈易披上衣服开了门,敲响了隔壁江砚的门。 第16章 这强烈的被需要感   半夜的风大雨也大,沈易紧紧扯着马上快被刮走的外衣,敲了几下门也没有开,他掏出手机想着给这江砚打个电话,要是电话关机了他就回去自己凑合坐一宿。   通线的嘟嘟声响起,还真通了,只是半天没有人接,就在沈易想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江砚昏昏沉沉的醒来,因为工作的关系他的电话是24小时开机,自从休假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儿接到电话了,他嗓子水肿的厉害,说话的时候的就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反复在嗓子眼磨一样:   “沈易。”   迷迷糊糊的声音有点儿哑,却是平时从未听过的迷糊,沈易的手指紧紧捏着电话,大脑疯狂组织语言,虽然和江砚已经很熟了,但是这大半夜去人家家里蹭住说出口总是有那么点儿怪怪的不好意思:   “啊,是我,那个我房间漏水了,睡不了了,那个,能不能到你这儿凑合一下?”   电话那边没了动静,静悄悄的就像对面的人只是迷糊着接了电话,说了一句就又睡着了一样,沈易有些觉得他太冒昧了,有点儿尴尬:   “没关系,你睡吧,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门内的脚步声,下一秒门开了,黑灯瞎火的沈易还有点儿心虚,江砚手摸在墙上开了灯,骤然明亮的灯光让他有点儿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沈易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平时无论什么时候见都是穿着整齐的人,此刻穿着短袖睡衣,头发翘起,这样的江砚还是真是第一次见,沈易连忙进去,随手带上门,将风雨隔在了门外:   “抱歉啊,我家里漏雨了。”   刚才开门带起了一阵凉风,江砚刚刚能睁开眼睛,就侧头闷声咳了起来,沈易这才看出他脸色不对,脸颊和眼眶都有些发红,嘴唇却发白还有些干的起皮,咳嗽声一听就伴着胸部共鸣声,一声一声震得胸口悾悾作响。   他抬手就贴在了江砚的额头上,手背上的热度让他一惊,很烫,这是起烧了,他一把扯住了江砚的胳膊就将人往屋里带,一低头才看到他鞋都没穿,随手从一边的鞋架上拿出了一双备用拖鞋:   “怎么没穿鞋呢?穿上。”   江砚像是有点儿迷糊,沈易又提醒了一次他才穿好脱鞋,沈易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走,这人连手臂都是滚烫的,他一边走一边问:   “发烧了,体温计呢?你家医药箱放哪了?”   江砚现在一动一边的头就疼的厉害,耳边嗡鸣作响,沈易的声音像是离他很远一样听不清,他垂着头坐在床边,手抵在头上也没有出声,沈易看他这样子都快烧熟了:   “躺下。”   江砚倒是很听话,顺着他的力道就躺下了,只是一双烧的通红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沈易,沈易去拧了冰毛巾盖在了江砚的额头上,冰凉的毛巾就像给沙漠里的人递了一口水一样,江砚舒服的眯了一下眼睛,沈易赶紧去找药箱,一转身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沈易。”   江砚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沈易拍了他一下:   “你躺一下啊,我去找药箱。”   但是那双手还是没松开,滚烫的手心紧贴着沈易的皮肤,人像是不清醒一样,很是固执地看着他,感觉到沈易挣动的动作,眼底似乎还有点儿委屈,这个样子的江砚让沈易有点儿心软:   “很快回来,啊。”   江砚这才松开了手,沈易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药箱的影子,只得回到自己家里拿来了药箱,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刚才平躺的人侧着蜷着身子,一只手抓着头上的凉毛巾怕掉,发红的眼睛还紧紧盯着门口的位置,好像在盼着他回来一样。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一些,沈易本就是医生,对于患者求救一样的目光其实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对上这一直以来充当自己活爹的江砚的时候,再被这样的目光盯上的时候,他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被需要感就涌上了心头,他一直蹭吃江砚的,现在也换成江砚需要他了吗?   他将体温计赶紧给他夹上,看到读数的时候眼皮都是一跳,39.5°,这人都快熟了。   他蹲在了床边看着床上蜷缩的人: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江砚?”   江砚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眉心皱的很紧,手按着一直疯狂在疼的头,看着眼前的人都有点儿分不清现实梦境,沈易?他梦到沈易了?   沈易碰了碰他的额角:   “头疼是不是?”   沈易摸他了他?江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沈易找了退烧止痛药,又找了样家里常用的感冒药出来:   “这是高烧不好退,先吃退烧药,如果退不下去我带你去医院。”   突如其来的高热,沈易猜应该是病毒性的流感,现在这生存环境恶劣,不是流感的季节也时不时就会中招,应该是前两天着凉又没休息好的原因。   他这会儿倒是庆幸这大半夜过来打扰江砚了,要是他也没发现,这人半夜一个人就这么烧着,肺炎可能都能直接烧出来。   发烧极其消耗体力,床上的人此刻还烧的迷迷糊糊的,但是手始终握着沈易的手腕,沈易只要一缩手,那人就皱眉,然后睁开眼睛固执地盯着他,最后沈易看了看他身边空了大半的床,算了,反正他也是来蹭住的,这么想着也没客气,直接躺在了江砚身边。   只不过后半夜沈易不敢睡死了,39度多的高烧得看着,一旦这口服的药退不下去体温还持续升高的话,就得立刻去医院了,他一会儿就起来给江砚量一□□温,好在40分钟过去,体温有缓慢下降的趋势了,凌晨快三点的时候,退到了38度。   后半夜江砚开始出汗,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整个睡衣都湿透了,身子底下的床铺也潮了一片,这是热度退下去的表现,沈易这才稍稍放下心睡了过去。   江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了,身上的汗干了又出,黏腻一片,他忽然觉得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正准备抓起来看看,但是那手掌传来的触感却让他眼皮一跳,迅速转头,在看清身边画面的时候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猛地抽了一口气。   他枕头边上侧趴着一个人,一只手枕在头低下,一手被他握在手心里,身上搭着半截他的被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他梦了一宿的沈易,江砚此刻思绪都有点儿错乱,昨夜的电话,半夜进来的人不是做梦?   沈易真的和他睡在一个床上?就离他这么近,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江砚的心跳都有点儿加快,他特别特别小心地抬起另一只手,极轻的用手背触碰了一下沈易的脸,触感在此刻被放大到极致,他甚至能感受到沈易脸上的细小的绒毛,忍不住用手轻轻拨了一下。   “唔...”   他立刻缩回手,沈易挠了挠脸,江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睁开的眼睛,生平第一次心虚成这样。   “你醒了。”   “你醒了。”   沈易揉了揉眼睛,顺手在江砚额头上摸了一下,这个动作昨晚他都摸顺手了:   “还是有点儿热,来,再试试。”   “我自己...”   江砚的话还没说完,沈易就抓起了枕头边上的体温计,顺手就扯开江砚的领口,将体温计塞了进去,江砚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敢动。   “38.2,还是高啊,你知道你昨晚烧到多少度吗?39.5,我到的时候你都快熟了,现在头还疼吗?”   江砚开始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梦境”:   “不疼了,你怎么,怎么过来的?”   沈易愣了一下:   “你不记得了?”   “我还以为是做梦。”   沈易有些郁闷地开口:   “昨天我那屋的棚顶漏了,棚上的墙皮整块儿掉下来,砸到了我床上,我那也没地儿睡了,就想着过来找你凑合一晚上。”   江砚眼皮一跳:   “你那墙皮整块儿砸下来了?砸到你没有?”   “没有,我这不好好的吗?我睡到一点儿发现被子湿了,起来看,刚起来没一会儿棚就掉了,我平常行善积德终于迎来好报了。”   江砚都有些后怕,沈易却直接爬了起来:   “能起来吗?你这高烧得去验个血常规看看是病毒的还是别的感染,才好用药,我送你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江砚有些拒绝,手下意识提了一下被子:   “不用去医院吧,就是感冒,几天就好了。” 第17章 原来是个脆皮(贫血)   卧室中,两人造型别致,沈易站在床边拉着江砚一侧的手臂,床上的人拧着身子,一只手臂任沈易拉着,脸却费劲地往被子里扎,一整个非常抗拒,这动作简直气的沈易都笑了:   “干嘛?医院有鬼啊?”   江砚脑袋埋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头疼。”   “头疼更得去看看了,做个脑CT。”   江砚...   “外面这么大的雨,路上车都不好开,我真的没事儿,给我点儿布洛芬就行,三天肯定好。”   沈易试图拿出医生的专业恐吓他:   “你看看你的体温,早上醒的时候38.2,现在38.5了,反复高烧,我告诉你,我在医院见过高烧直接烧出肺炎的,病毒性肺炎,白肺,直接进了ICU。”   “不会的,那是小概率事件。”   “别存在这种侥幸心理,你说你这么大的人,怕医院啊?”   江砚手不动声色地在被子下面按住原来伤口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关系,伤口外围有些痛痒,应该是增生发炎了。   两人拉扯了十五分钟,最后还是江砚妥协了,因为沈易威胁他再不起来就抱他出去。   “你站门口等我,我去把大门打开,车开进来接你。”   “不用,开大门太麻烦了,我和你出去。”   说着江砚穿上雨衣就要出门,一把被沈易给扯了回来。   “出去什么出去,你这38.5的体温别把雨烫着,在这儿等我。”   江砚...   沈易刚要出去手里就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开我的吧,路上估计积水,你的车底盘低。”   沈易笑着掂了掂手上的钥匙:   “行啊,老早就想试试改装版的牧马人了,都没好意思说,在这儿等着啊。”   从这里去县城有60多公里太远了,好在镇上也有医院,化验个血常规还是问题不大的,连日的雨在凹凸不平的路上积了不少的水坑,沈易平时开轿车,左闪右躲的,江砚靠在副驾驶跟着他的车晃晃悠悠。   这里到镇上平常开车也就是15分钟,这雨天路不好,沈易足足开了半个小时才到,镇子上的医院不大,从前是个卫生所,前几年才扩建了一些改成了正规医院,这大雨天医院里面一共也没有几个人,沈易拉着江砚去挂了号,都不用排队,这效率比他们医院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到了诊室,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沈易还有些不适应地站在桌子的对面,看着后面那还不想进来的人,扯着江砚的手臂将人薅了进来,按在了凳子上,他站在他身边,宛如家属:   “医生,他昨天下午开始咳嗽,晚上发烧到39.5°,吃了退烧药后半夜退到了38°,早晨七点量是38.2°,现在又起来了一些,伴有头疼,肌肉酸疼的症状,麻烦您帮我们开个血常规和C反应蛋白外加一个支原体的检查。”   江砚抬头看他这比大夫还像大夫的样子又低下头,唇角轻轻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抽血的地方也是门庭冷落:   “半小时后左转机器取结果。”   江砚按着手臂上的针孔,两人并排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他笑着看身边的人:   “你看着很专业啊,比医生还像医生。”   沈易一顿,随即摆手:   “嗨,天天在医院打杂听着那些医生吐槽当然懂一些。”   “医生都吐槽什么?”   沈易起身去一边自动饮水机那里接了点儿开水又兑了点儿冷水拿过来递给江砚出声:   “吐槽无法沟通,听三不听四的患者呗,你问他吃了吗?他说他不困,整个能把你逼疯,我和你说要是所有人都像我刚才一样清晰的描述病情,绝对能解决一半医生的精神问题,给,多喝点儿水。”   江砚知道一中心很忙,沈易已经聘上了副主任,不可能有这么长时间的假期,所以刚在村子里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托人去一中心打听了一下,这才听说了那天医闹的事儿,他点头附和沈易的话:   “那医生压力是挺大的啊。”   沈易坐下之后靠在了椅背上,颇为感慨地出声:   “我们医院前一周还有个副主任被医闹了,那副主任被停手术走之前还说要转行。”   江砚立刻转过头:   “转行?去做什么?”   “法医。”   “噗...咳咳...”   江砚一口水呛在了嗓子眼里,咳得眼睛一片通红的,吓了沈易一跳,连忙帮他拍了下背:   “哎哎哎,你慢点儿。”   呛的水激的鼻子都泛酸,本身感冒就咳嗽,这下咳的更是停不下来,江砚眼里都是被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他抬眼就看向了沈易,还在执着刚才那个话题:   “怎么会想去做法医呢?”   沈易要转行?还做法医?江砚有点儿淡定不了。   “因为法医的患者听话啊,往床上一躺,乖乖巧巧的,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这个认知让江砚忍不住纠正道:   “谁和你说法医的患者都是乖乖巧巧的?”   在这医院的走廊,沈易听着这话忽然就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凉:   “难道法医能遇到诈尸的啊?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说完沈易还往后闪了闪,江砚气笑了:   “法医就只和死人打交道啊?伤情鉴定那不都是大活人吗?碰到不讲理的患者和家属,明明是轻微伤,为了要追究伤人的人的刑事责任,就会威胁法医出轻伤的鉴定报告,轻者软磨硬泡,重者跟踪威胁。”   “你说的也有道理哈,那些个医生净骗人,还说之前有医生转行去做了法医风生水起的,再也不信他们了。”   江砚看他演的来劲也不拆穿,很是配合:   “你们医院有医生转行去做了法医?”   “很多年前了,我们医院院长他师兄据说就是当年不堪医闹所以去做了法医,听说现在在津城市局,级别还不低呢。”   “知道叫什么吗?”   “叫什么,我想想,我记得他那个姓还挺少见的,姓敞,对,姓敞,叫什么我忘了。”   江砚目光微动,早年转行,级别不低,在津市市局,还姓敞:   “是叫敞建民?”   沈易拍了一下大腿: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这在殡仪馆上班也免不了和法医打交道,敞主任是现在法医界的泰斗我听说过。”   敞老头是他导师他能不知道吗?   听他这么说沈易也丝毫没怀疑:   “对对对,我记得殡仪馆好像也有解剖室来着。”   江砚点头:   “嗯,有,有些无名尸体会直接拉到火葬场,一般有需要的就在殡仪馆的解剖室直接解剖了。”   两人聊着沈易看着时间去拿着单子扫了报告,低头就扫起了指标,单核细胞和淋巴细胞增多,白细胞略多一点儿,C反应蛋白也高了一些,支原体化验阴性,是比较明显的病毒性流感的血项,直接得出结论出声:   “病毒性感冒。”   “这么专业。”   “这是常识好不好?来个宝妈比这更专业。”   看个流感的血常规还需要专业?江砚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你野心还不小,还想当我妈?”   沈易正要打趣地回他一句,就看到了血常规报告上还有一项向下的箭头,微微皱眉:   “你血红蛋白怎么这么低?才103?”   正常男性血红蛋白的范围是120到160g/L,江砚这年纪轻轻的,饮食也不错,正常来说就是踩线都算是偏低了,他这怎么比最低值还低这么多?这都能算是贫血了。   江砚低头从他手里那过报告,眼睛也不眨地撒着谎:   “哦,那个前两月单位献血,我献的有点儿多,之后血红蛋白就有点儿低。”   沈易抬眼,献血?   “献血一次最多400cc,你抽了400cc血红蛋白就掉了这么多?”   不应该吧?400cc虽然不少,但是正常男性抽一次都两个多月过去了,又吃的也不错,不应该现在还低啊?   “前阵子工作太忙了,休息不好,昼夜颠倒,失眠严重,再加上抽血可能就有点儿低,这不请了年假休息吗?没事儿,等养一阵子这血红蛋白自己就上来了。”   沈易看着眼前这吹了两天风就重感冒,抽了一次血就贫血的人陷入沉默,刚开始的时候他看着江砚身材不错,身上的肌肉也平整流畅,还以为是个热爱健身,身体倍儿棒的汉子,弄了半天是个脆皮? 第18章 祖宗你放过我的厨房吧   沈易虽然可以断定江砚的病毒性感冒,但这药还是要去找人家医生开的,医生让江砚再次量了一□□温,38.5,然后推了推眼镜开口:   “病毒性流感高热不容易退,是给你开口服的退烧药回去,还是在这儿打一针退烧针?”   江砚的脑海中迅速浮现了门诊常用的注射类退烧药,都需要肌肉注射,也就是扎屁股,想到沈易在边上站着,他要脱掉裤子露出屁股,就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画面,立刻赶在沈易前面开口:   “开口服的退烧药就好。”   沈易见他坚持也没说什么,却也觉得有点儿好笑,脸皮还怪薄的,他什么没见过?   拎着一袋子药出了门,沈易看了看副驾驶上还咳嗽的人,忽然一种使命感涌上心头,手扶上方向盘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坚定出声:   “中午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这句话一出,江砚立刻抬起了浑浑噩噩还泛着钝痛的头,眨了两下眼睛,仔细斟酌了一下小心措辞才开口:   “你可以做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不是有视频教程吗?我按照步骤来,不会有问题的,你点菜吧。”   江砚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心里就凉了一半,刚想说炒个小白菜就行,就听沈易出口:   “你贫血,应该多补补,一个熘肝尖,一个鱼汤外加一个小青菜,怎么样?”   怎么样?上来就整这么高端的,江砚想也只知道会怎么样,不过看着沈易兴冲冲的样子,又说不出扫兴的话,微笑了一下点头:   “很好,非常好。”   一个漂亮的侧方,牧马人停在了镇上菜场的门口,江砚正要拉车门下去,就被沈易拽住了:   “下雨呢,我去买,你别下车了。”   “我怕你不知道...”   挑什么菜还没出说口,江砚就被沈易厉声喝住:   “闭嘴,坐好,不准动。”   江砚下意识就听话地闭嘴不动了,沈易很满意地点头,转头直接就下了车。   事实证明,沈主任只对外卖软件熟,菜场超纲了,一进去就匆忙掏手机,将几个视频都打开,照着照片在鱼摊子前站了半天才选了个长得差不多的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回去的路上江砚不停地咳嗽,脸色也有点儿不正常的嫣红,是发烧的关系,沈易现在看着他就有一种看着DQ冰激凌外面那个甜筒一样,好脆的感觉,医生的责任感让他进屋就将江砚推到了屋里:   “在这老实坐着,厨房今天交给沈大厨。”   没过几分钟,厨房出现的声音就不太对了,先是水油四溅的声音,再是沈易的惊呼声,随即就是不锈钢盆掉在地上的刺耳声,江砚立刻站起来快步到了厨房。   在看到厨房的模样的时候江砚呼吸一窒,盛着刚刚杀好的鱼的不锈钢盆掉在了地上,半死的鱼蹦了出来还在地上扑腾,鱼血溅了满地,宛如凶杀案现场,而煤气灶的锅中还盛着半锅的油,油滚开的油烟味儿呛的他眼睛都发酸,沈易正一边捂着脸一边往热油锅里下混着血水的猪肝,一筷子下去,又是一片油花溅起,噼里啪啦地溅在沈易的手上,烫的他一缩。   江砚立刻扣住他的肩膀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身后,迅速抬手关了开到了最大的煤气灶,沈易被油烟呛的眼泪汪汪的,江砚扯过他的手看了一眼,那手背上被溅起的油点子烫红了一片,拉着他就要出厨房,沈易扒着厨房的门,有点儿心虚:   “我还没做完呢。”   江砚现在只觉得钝痛的头此刻疼的更厉害了,却还是没脾气地开口:   “祖宗,你放过我的厨房吧,先进屋,手不疼啊。”   江砚到底还是拉着沈易进屋了,快步到屋里找到了沈易昨天拿来了那个医药箱,找出了一支还没开封的烫伤膏,动作利落地拆开用棉签给他均匀地涂在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沈易有点儿舒服。   给他上好药江砚就起身去了厨房,沈易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在看到那“杀人现场”一样一片狼藉的厨房的时候他更心虚了,他好像搞砸了:   “对不起啊。”   江砚转头笑了一下:   “你这是少爷命,干不了这些,进去等着吃吧。”   说完江砚就转身先是将油烟机开到最大,吸着油烟,从锅里捞出了那几片都快被炸干了的猪肝,再蹲下身捡起地上还在蹦跶的鱼和翻了的盆,起身的时候眼前有些发黑,不过他动作一点儿没停顿,也没让沈易看出半分不妥来,他取了几张厨房湿纸巾,再次蹲下一点儿点儿擦干了地上的血水。   这才再次洗了盆,处理干净了鱼,放在了一旁,厨房一点儿点儿地恢复了往常的有序,沈易扒着门框看着,想进去帮忙,又怕越帮越忙。   江砚清洗了猪肝,又用厨房纸巾擦干了水分,开小火试了一下油温,这才下猪肝,沈易下意识就要挡住脸,却发现奇迹般地没有溅油:   “哎,你炸怎么不溅油啊?”   江砚没回头地出声:   “你的猪肝上面还有水,油温又烧的太高,肯定会溅油啊,蘸干水再炸就好一些了。”   40分钟后,三道菜上了桌。   沈易脑袋埋在饭碗里,江砚有些好笑:   “手还疼吗?”   “多大点儿伤,早就不疼了,晚上我来做吧。”   江砚刚抬头,沈易立刻解释出声:   “煮粥,我可以的。”   “那也行。”   发烧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沈易盯着,江砚还是勉强吃下去了不少。   “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收拾,你进去躺一会儿吧,半小时之后吃药。”   医生开的药里有氨酚苯海拉明,吃了会犯困,江砚睡了大半个下午,沈易时不时就进来探探他的额头,发现江砚出了一身的汗,额角头发都湿了,三点多的时候温度总算是下来了。   他这才回到自己家看了看那一片狼藉的床,这事儿本该是找房东解决的,不过胖姐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这问题找她怕是也解决不了,还是等雨停了他爬到房顶去看看吧。   江砚醒来的时候外面还阴的厉害,他一时都不知道几点了,身上都是出的汗,不过浑身肌肉酸疼的感觉是好多了,头也清亮了不少,应该是烧退了,他向客厅的方向看了看,屋里关着灯,沈易回去了吗?   他起身换了件衣服,便直接出门去了隔壁,隔壁的门还半开着,他进去的时候沈易正在清理床榻上的墙皮石灰,他这才看到棚顶竟然塌下来了这么大一块儿,而且是正对着床的位置,若是沈易那天晚上没有醒,被砸个正着,此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想起这事儿就有点儿后怕。   沈易一侧身发现他进来,爬了起来:   “醒了,你就这么出来啊?满脑门的汗就直接出来,不怕再发烧啊?”   “没事儿了,好多了,你这里住不了了吧。”   他上前抬头看了看,房顶的瓦片应该是坏了,此刻棚顶洇湿了一大片,保不齐边上的墙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沈易有些无奈,将湿了一片的被子和褥子从床上都撤下来点了点头:   “嗯,住不了了。”   但凡能将就,昨晚他也不会大半夜的去找江砚,现在怎么搞?退租回家吗?却不想江砚直接开口:   “你将你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收拾一下,住到我那去吧,等天晴了,再和胖姐说找人来修房顶。”   沈易看了看江砚:   “不麻烦吗?”   江砚手指扣在手心里,说话的语气倒是有些不在意:   “从饭搭子升级成室友,也不算麻烦吧?”   “这么说也对哈,你感冒夜里容易发烧,就当是给你当两天护工好了。”   沈易对这个问题非常的接受良好,当下就开始收东西,这屋里成了水帘洞,衣服是不能再放在这边了,他索性拿大箱子都装了起来,带着日用品,一整个把家搬到了江砚那里。   江砚看着沈易拎着皮箱进来的那一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胀满了一样,他甚至觉得卧室的光都比平常明亮柔和了一些,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愉悦。   他拉开了衣柜,将自己的衣服都推到一边,空出了一半的地方:   “你就将衣服挂在这边吧,边上的抽屉还有两个空着,你也可以用。”   说完他看了一眼刚才被他汗湿的床单,去将床单,枕套和被套都撤了下来,准备换新的,沈易转头:   “你干嘛?”   江砚手一顿出声:   “我换个新床单。”   这里就一张床,晚上沈易应该是睡在他身边吧?   就在他还纠结的时候,忽然就被沈易推到了一边的小沙发上:   “你坐着,这些我来换,哪轮得到你一个病人?我不会做饭还不会换床单吗?” 第19章 争执   晚上吃过了晚饭,沈易和江砚相对而坐,虽然饭搭子已经当很久了,但是往常晚饭后沈易就回去了,而今天两人即将在清醒的情况下睡在一张床上,空气就忽然变得有点儿微妙了。   江砚坐在沙发上,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看个电影?”   沈易没有意见:   “行,你选个吧。”   江砚其实很少看电影,翻了两页也没选出来,默默将遥控器递给了沈易,沈易其实也不常看,上学的时候卷生卷死,有看电影的时间他更愿意将手术视频多过一遍,上班之后他的消遣就是美食博主的小视频,最后选了一个没看过的喜剧。   好在这个喜剧够给力,沈易抱着抱枕笑的前仰后合,江砚坐在他身边靠在沙发上,相比喜剧他的目光更多地流连在沈易身上,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电影结束九点多了,沈易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口:   “你感冒得早点儿休息。”   江砚看了看卫生间的位置:   “我下午睡多了,要不你先去洗?”   “那也行。”   沈易拎着自己的洗漱包就进了卫生间,江砚这里的卫生间和他那边的一样,水池,马桶,淋浴都在一个房间里,好在是地方宽敞。   沈易三两下将自己剥了干净,他尤其不喜欢夏天身上粘粘的感觉,所以很喜欢洗澡,花洒一开,舒服,一舒服歌声便响起。   江砚想着提前进卧室开一下空调,刚从沙发上起来就听到一阵陶醉的歌声:   “东汉末年分三国   烽火连年不休   儿女情长被乱世左右   谁来煮酒   …”   江砚的唇角抽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压住,沈易唱歌原来这么跑调啊,要不是歌词他都没听出来这是哪首歌。   江砚刚开了空调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里面非常随性洒脱的歌声戛然而止,还向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浴室里的沈易打完沐浴露,就着沐浴露的泡沫直接洗头,浑身泡沫随着水被冲下来,刚准备拿毛巾擦擦头发,一抬头骤然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我靠,他没拿内裤和睡衣。   他刚才拎着一个洗漱包就直接进来了,沈易愣在原地,在裸奔出去和叫江砚给他送衣服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深吸一口气,趴在了卫生间的门上,敲了敲门:   “江砚。”   江砚听到动静起身过来,就看到了卫生间的门上有一个像是蜥蜴一样的人影,抿唇忍俊不禁:   “怎么了?”   里面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我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了...”   江砚笑了一下,进屋去给他拿衣服,沈易在门后面只要一想到江砚去翻他的内裤,他就尴尬的脚趾能抠出一个两室一厅。   衣服从门缝中递了进来,沈易出来的时候浑身红的好像是一直煮熟的大虾,对上江砚的目光还故作淡定地出声:   “这水真热啊,哈哈。”   江砚怕他尴尬还附和了两声。   沈易进屋就看到床已经铺好了,一边是江砚的枕头一边是他的,但是他的被子已经淋湿不能盖了,江砚这里也找不到第二条被子,所以,此刻的床上两个枕头一个铺好的被子,看起来这非常和谐。   江砚进了浴室,水流顺着身上留下,左下腹的伤口有些明显的红肿发痒,是枪.伤预后比较常见的增生发炎,江砚将水温调低冲了冲才出去,站在卧室门口的那一刻他的手紧了紧门把手,只要想到门内是沈易,他就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门开的那一刻,暖黄色的灯光透进了他的眼中,床上的人穿着一身奶龙睡衣,盘着腿抱着个手机,左右手忙乎的厉害,不知道在干什么,沈易听到声音抬头:   “你洗完了?”   江砚抑制住心底的波澜,状做很自然地坐在床边,抬起双腿,靠在了床头:   “嗯,在做什么?”   沈易将手机转过来,正是手机版的坦克大战,江砚笑了:   “还练呢?”   “那天的战绩太虐了,练练,我去关灯,早睡早起身体好,晚上要是不舒服记得叫我。”   灯一关,窗外的雨声就分外明显了,压过了两人都并不平静的呼吸声,说着早睡,其实谁也没睡着,沈易除了昨晚的意外情况,这些年来就没再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过,闭上眼睛想睡过去,但是大脑皮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床上还有一个人。   而江砚此刻更不平静,又怕沈易发现他没睡着,只能调整呼吸装睡。   后半夜江砚是憋气憋醒的,胸口沉甸甸的厉害,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迷糊着醒来,就摸到了胸口处有一个脑袋,毛茸茸的头发直接将他的瞌睡都吓没了,缓了两秒钟才搞清楚状况,沈易的脑袋枕着他的胸口,一条腿攀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将他当成了抱枕。   他一动,沈易就哼唧,他不敢动了,后半夜思绪万千加一百多斤的负担,他彻底睡不着了,直到天将亮沈易才放过他。   第二天江砚理所当然地顶着个黑眼圈,沈易暗道,这人果然是个脆皮,年纪轻轻的睡眠质量就这么差,难怪血红蛋白那么低。   这几天江砚彻底被沈易当成了病人,除了中午做两个菜以外,沈易什么都不让他做,连早市之行都强迫他取消了,每天沈易提着篮子去早市买菜,再将两人的早饭给买回来,连在家很少做的家务,都主动承担了起来。   沈易在乎自己,江砚心里自然是甜滋滋的,但是每每对上那人看过来的那双仿佛看林妹妹一样的目光,他又觉得沈易似乎误会了什么,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从哪解释好,索性闭嘴了。   这天早上沈易刚回来就发现门口一堆的菜:   “什么情况?”   江砚有点儿无奈开口:   “又胖姐送来的,有肉有菜,这事儿她挺过意不去的。”   隔壁房顶垮塌的事儿胖姐知道后也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和沈易道歉,并且说免一半的房租,沈易拒绝了,这几天她就天天都往这边送肉送菜,沈易蹲下看了看那新鲜的土鸡,鱼还有鸡蛋什么的叹了口气:   “这都送了三天了吧?我去和她说说,这事儿不怪她。”   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屋,被江砚拉住了:   “等等,这事儿确实是个意外,不过也提了个醒,这次是你运气好没被砸,若是被砸了呢,这事儿怎么收场?这房子租出去胖姐是房主,房屋质量问题她是要负责任的,这点得认清楚。”   江砚的神色严肃,薄唇轻抿有一种和往常好说话的模样相去甚远的距离感,沈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认真的江砚,认真到让他觉得有点儿陌生:   “胖姐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孩子,有两间空房本想着做民宿赚点儿钱,要不是下雨也没这事儿。”   “但是事实就是下雨了,如果真的出了事儿,胖姐脱不开责任。”   沈易不是很喜欢这样较真的江砚,语气不可控地重了两分:   “那你说怎么办?我又没受伤,也没什么损失,还揪着这事儿不放,让人家一个带着孩子的相依为命的寡妇一次次地拎着东西来道歉啊?”   沈易也不知道这股火是哪来的,只是似乎从心里不希望江砚是个这么冷性的人。   江砚察觉到了沈易的语气有点儿冲,缓和了一下出声:   “我昨天问了一下胖姐村子里修缮房顶的费用,我联系了一个县里做施工的朋友,差不多的价格他能找人来修,他常年做这个,到时候能帮忙检查一下房屋的结构和水电,有问题及时修缮一下,排除一下隐患。”   沈易心里不知名的怒气随着江砚的话偃旗息鼓地寂静了下去,但是气氛在这里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没出声,江砚看到他拎回来的东西,主动换了个话题:   “这是早餐吗?有点儿饿了。”   他主动给台阶沈易也就顺坡下驴了,一样样拿出了早饭:   “嗯,买了牛肉饼和豆浆,尝尝吧。”   两人相对而坐,沈易低头吃饼,江砚看了看他开口:   “明天就是周五了,小浩回来,你还要给他补课吧?晚上我多做两个菜,叫孩子和胖姐一块儿过来吃,正好和她说说房子的事儿,既然是要出租的,还是要保证房屋质量没有问题,价格方面你放心,不会比在村子里维修更贵。”   沈易也不是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此刻抬头:   “县里的施工队,又维修房顶,又检查房屋,还能不超过村子里的价格?你是准备搭人情还是自己垫多出来的钱?” 第20章 沈主任掉马准备   沈易用多年判断患者是否说假话的锐利目光盯着江砚,这些时日看来江砚应该不穷,这县城离津市那么远,哪就那么巧能正好找到他认识的还肯降价的施工队?多半是准备自己贴钱。   江砚笑了笑:   “刚才不是还觉得我不近人情,难为人家孤儿寡母了吗?”   沈易那一身刺猬样,就差直说他冷血了。   沈易一梗,低头啃了两口饼:   “我可没这么说。”   下午沈易怕胖姐过意不去就不让孩子过来了,亲自去接了小胖子过去学习:   “胖姐,晚上你一块儿过来吃吧,江砚好像找了个认识的施工队,说是能帮忙修房子,价格方面不会比村子里高,正好,晚上你过去他和你说说。”   “这怎么好麻烦他?这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他反正也是休假闲着,正好有认识靠谱的,你不如和他聊聊。”   傍晚胖姐过来,不好麻烦江砚做饭,说什么都硬是把他从厨房请了出来,自己动作麻利地切菜做饭,小客厅中,沈易给小胖子讲题,江砚泡了一杯茶坐在边上,眼看着沈易逐渐暴躁:   “这OC和OD事你自己连的辅助线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OC可以直接就等于OD吗?”   小胖子看了看沈易又看了看证明题的图,喏喏出声:   “因为定理呀。”   沈易深呼吸:   “因为的哪个定理?”   小胖子连忙翻书,胖乎乎的手指指着练习册上用红笔画出来的定理念出来:   “角平分线上的点到角的两边的距离相等。”   江砚抿唇低头,沈易只觉得血压直往上飙升:   “什么叫角平分线上的点到角两边的距离?啊?这个距离是过这个点做两边的垂线段的距离,不是你随便画一条线就能相等。”   这么明显的不相等的两条线,到底是什么思路能直接说它们相等?江砚适时在沈易手边放了一杯凉茶帮他压了压马上要上去的血压。   “这两道题是和刚才给你讲的那两个例题一个类型的,回去做出来,证明过程写清晰,明天我看。”   讲题讲了一个多小时,讲的沈易整个精神都快不稳定了,等江砚和胖姐说完修缮情况送走母子俩的时候他都还浑浑噩噩的,江砚忍不住笑了:   “你坐着缓缓吧,我去收拾。”   说完江砚就主动要去厨房刷碗,却一把被沈易拉住手臂,听着沈易飘忽的声音:   “不用,扶我起来,我要接受劳动的洗礼,来拯救一下我这被严重摧残了的精神。”   江砚忍不住笑,还是和扶老佛爷一样地将那个san值堪忧的人给扶了起来,并亲手帮他系上围裙,将碗筷运到厨房,恭请他洗碗。   沈易洗碗,江砚在一边陪他,听着这人喋喋不休地唠叨:   “我上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数学有这么多坑啊?小胖子是怎么做到精准踩坑,坑坑不一样的?明明是讲过一遍的题,为什么就换了个数就做不明白呢?”   江砚只能时不时开导几句孩子可能还没开窍,慢慢会好的。   晚上江砚去洗澡的是时候,沈易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视频,齐慎打来的,他走过去坐在桌子边上接了起来,电话那边的人还是一身精致的西装,从袖口到腕表,无一不精致,看背景是他的心理咨询办公室,狭长的目光有些促狭:   “你这假期准备度到什么时候啊?我听说医院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   沈易一边吃着刚洗好的桃一边说:   “停职三星期可是李老头亲自说的,还加上了年假,少说我也有一个月的假期,急个屁。”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在齐慎准备出声的时候,沈易背后卫生间的门开了,是江砚洗完澡出来,正拿着手中的毛巾擦头发,目光向沈易这边扫了一眼,侧脸正好落在了镜头中,齐慎看到了那个从沈易身后卫生间出来的男人,瞳孔一震。   沈易怕他说出惊人之语:   “好了好了,不说了,等回去聊哈,挂了。”   齐慎的手机的通话界面一秒退出,还映着他面容的手机屏幕渐渐泛起涟漪,仿佛穿越时空映出当年医学院中的一幕。   沈易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天天穿着连帽卫衣,抱着资料和文献穿梭在实验室,寝室和食堂的研究生,他或许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每到周末的时候,会有一个人雷打不动地到他的学校,在暗中关注着他。   当年那个总是穿着白衬衣的男生的侧脸,渐渐和方才视频中那个从卫生间出来的男人的侧脸重合,齐慎“啪”的一下将手机扣下去,沈易那个傻子还以为碰到了个活爹,放屁,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的活爹?   江砚看挂了视频才缓缓走过去:   “在和家人聊天?”   “啊,没有,就是以前的同学,对了,刚才小胖说到镇上的路冲了几个坑,胖姐的三蹦子肯定是过不去了,我周一想去送他,开你的车行吗?我那车底盘可能不太行。”   “当然可以,周一我陪你一块儿去。”   虽然被小胖的数学摧残了一个周末,但是沈易还是非常有作为老师的责任感的,周一一早就和江砚等在了胖姐家门口,在胖姐的一声声感谢中,载着小胖子到了求学的道路上去。   沈易开车,江砚坐副驾,一路上沈易还啰啰嗦嗦地嘱咐小胖哪里哪里要好好听讲,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做老师的,小胖子抱着大书包,在后面哼哼哈哈的答应,但是眼睛却一直透过窗户看外面,江砚有点儿想笑。   周一的早晨学校门口的三轮车,电动车,私家车都不少,地上的积水很深,沈易开的很慢,免得积水溅到一边的路人,小胖子很懂事:   “沈老师,在这里停就可以,前面很堵。”   沈易看了看前面还有一段积水的大坑,过去估计裤子要湿:   “送你到门口吧。”   好在出来的早,时间也来得及,小胖子下车沈易准备开到前面的路口掉头,在路口的时候江砚忽然出声:   “停下车,那边是不是有个学生不太对?”   路边的栅栏边,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学生蜷缩着身子蹲在那里,看着状况不太对,沈易靠边停车直接下车过去,这才看清这是个小姑娘,此刻疼的脸色一片煞白,手死死按着下腹,一只手握着栏杆,指骨发白:   “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   女孩儿抬起惨白的脸看了看眼前的人,陌生的男人她不太敢搭话,只摇着头,沈易看着她手按住的是右下腹,疼成这样又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可能性还是挺多的,痛经,阑尾炎都有可能。   单纯痛经可能还好说,如果是急性阑尾炎,疼成这样还是不能耽误的,沈易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我们没有恶意,看你不舒服,要不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送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女孩儿再次摇头,可能是疼的真的太厉害了,她眼圈都红了一片,嘴里有些破碎的呻吟,沈易耐心地出声:   “联系你的老师也是可以的,不舒服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你如果怕我们俩是坏人,我帮你报警,让警察叔叔送你好不好?”   江砚观察了一下女孩儿的鞋,后底已经有点儿开胶,裤脚也似乎有点儿短,这孩子恐怕要么是家中困难,要么是留守儿童,他站起身微眯眼睛四下看看,这个时间段中学校门的门口应该是有执勤的交警的,果然,一抹荧光黄引入眼帘,他撑着伞快步过去,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沈易看了一眼江砚:   “你开车吧,我跟着过去看看,挂个号交个费啥的。”   江砚知道他是不太放心那小姑娘的情况:   “行,那医院见。”   警车直接开到了急诊,那女孩儿几乎已经疼的不能走,是交警给抱进去的,沈易跟在了后面,看到那小姑娘疼的紧紧咬着牙说不出话的样子,他紧急和医生交代了两声状况,人直接被推进了彩超室。   江砚进来的时候就见警察和沈易都在:   “怎么样?”   “彩超室,首先要排除一下是不急性阑尾炎,肠梗阻,或者肾结石的情况。”   沈易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右下腹剧痛可能的情况太多了,这症状看着很像是急性阑尾炎,不过具体还是要等腹部彩超结果出来再说,只是他这么多年急诊的直觉在告诉他,或许不会这么简单。 第21章 我是大主任我摊牌了   十多分钟后,彩超室的门开了,沈易立刻起身:   “怎么样?”   出来的医生看着四十岁左右,手里拿着彩超单:   “阑尾的问题不大,双肾也没什么问题,腹部气体有点儿多,附件有点儿看不太清楚,盆腔有些积液,不排除是盆腔炎的问题。”   沈易闻言有点儿皱眉,刚才在警车上,他问了两句,知道女孩叫韩悦,她说是从早上开始疼的,疼痛进展的很迅速,现在有明显的反跳痛的症状,单纯的盆腔炎是不会进展这么快的。   而且,盆腔炎大部分是有性生活后,通过阴.道,宫颈,再到盆腔,引起的感染,这么小的小姑娘得盆腔炎的概率很低。   盆腔炎,沈易抬起头,眼底一震,如果女孩儿已经有过性生活呢?那么这样的急腹痛可考虑的可能性可就多了,甚至要考虑异位妊娠或者□□破裂,他正准备和医生建议检查HCG,就听刚才那个医生出声:   “她来了月经,我刚才问她,她说之前也痛经,说不准就是这月比较严重。”   来了月经?沈易下意识问出声:   “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那医生看了一眼沈易,知道是她将女孩儿送来的,但是不是家属:   “她说是5月18号左右,延迟了一周多。”   5月18号上一次月经,今天是7月2号,整整延迟了14天,两周的时间?   女孩儿此刻也被推了出来,暂时被安排到了急诊的观察室,上了监护仪观测一下指标,她的脸色苍白的厉害,手一直捂着肚子,重新到了急诊室,这会儿看到医生的白大褂之后也有些害怕,却还是出声:   “医生,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那大夫看着这一个小姑娘也笑了一下安慰出声:   “做检查问题不大,有点儿盆腔炎和痛经,我先给你开一支止疼药,一会儿再开点儿药你带回去。”   沈易看了那医生一眼,这就算得出结论了?   小姑娘却忽然拉住了医生的袖子,有些怯懦地出声:   “医生,能不能别开太贵的药?”   医生挺有耐心地开口:   “好,不开贵的。”   医生转身去隔壁开药。   沈易却在此刻上前问道:   “韩悦同学是吧?你平常月经规律吗?”   韩悦看了看她,知道是他送她过来的,但是对这种事儿也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过了半天只微微点了下头:   “算是吧。”   “月经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吗?你之前有没有过延迟半月的情况?”   沈易的声音有点儿急,他觉得不是单纯的痛经和盆腔炎。   果然,女孩儿摇了摇头:   “之前一般都会早个一两天。”   每月都提前,但是这月却忽然延迟了半月才来,如果不是正常的月经来潮,那就是非正常的□□出血,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可能看到了出血,就以为是月经来了。   若是非正常的□□出血,这种情况可能性也很多,可能是妇科肿瘤,或者异位妊娠等很多种情况,总之都不是沈易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结合彩超提示盆腔炎这个她这年纪不该有的问题,沈易不得不再次盯着小姑娘问出来:   “你有没有男朋友?”   江砚知道沈易在怀疑什么,此刻的注意力也都在小姑娘的面上,止痛药还没上,韩悦现在也疼的厉害,但是听到这话还是立刻抬起了头,脸上有些恼意和防备: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你们是谁?警察呢?”   外面的交警进来看到的就是小姑娘防备,沈易急切的样子,他刚刚联系上韩悦的母亲:   “怎么了?已经联系上你母亲了,她说很快就会赶回来,你别怕,一会儿开了药我先送你回家。”   沈易却很执着:   “这个对你病情诊断很重要,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过性生活?”   女孩儿似乎都被这直白的问题给吓住了,又疼又急,差点儿哭出来:   “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砚一直观察小姑娘,她的表情震惊羞恼更多,却没有心虚,应该不是撒谎。   但是沈易却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完全作为判定的依托,最可信的还是检查报告,他点了点头,直起身出去,为了排除万一的危险,他找到了隔壁办公室正在开药的医生,声音坚定带着常年在医院不容辩驳的感觉:   “大夫,开一个血常规和HCG检测,加急出结果,叫妇科医生过来会诊。”   那医生也是一愣,HCG又称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是诊断早孕的一个重要指标,那孩子还是一个中学生,他根本没往妊娠的方面想:   “她是说了什么吗?”   沈易看着他还有空问的样子,忍不住出声:   “什么都等患者说,火葬场都烧不过来。”   患者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隐瞒或者有选择性地隐瞒一部分事实,而往往她们漏掉的东西,就是诊断的关键。   那医生脸色有些不好,不过还是开了检查,沈易立刻拿着单子去找护士,盯着她给韩悦抽了血。   十几岁的中学生妊娠虽然不是什么常见的事儿,但是一年到头沈易在一中心也总能碰到几例,无论如何,排除一下总是好的,江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先去缴费。”   沈易点了点头。   韩悦有点儿怕,一个劲儿地盯着医生问她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那医生抿着唇扫了沈易一眼只说还要等结果。   镇医院分科没有那么精细,很多需要做小手术的都直接是外科解决,以至于其他科室有很多新招来的小医生,下楼来会诊的妇科医生就是其中之一,瞧着年纪可能就是刚毕业不久。   沈易站在一边等结果,看着这个小医生进去对着韩悦触诊之后,和急诊医生了解情况:   “韩悦,16岁,右下腹急痛送过来的,刚做了腹部彩超。”   说着他就将韩悦的彩超结果给他看了,那小医生看了看结果:   “有点儿炎症,问题不大,在经期吗?”   韩悦点了点头:   “延迟了十几天。”   那小医生推了推眼镜:   “应该是月经不调痛经,等会儿开点儿止疼药。”   他说完这句话急诊医生就看了沈易一眼,再次出声:   “开了HCG检查。”   那小医生也愣了一下:   “开HCG做什么?这腹部彩超不是没事儿吗?”   沈易闭了一下眼睛,只听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这青瓜蛋子指望不上了,医师证他没放在身上,但是他记得他有存过照片,正准备找的时候,化验室的小护士忽然拿着检查单子跑过来,她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结果沈易已经不用看了。   江砚刚拿着交完费的单子过来,就听到了小护士的那一声:   “刘医生,HCG阳性。”   这个消息炸的身边几个医生都是一愣,那个姓刘的医生脸色一白,HCG阳性,那小姑娘真的怀孕了?但是刚才彩超是他亲自做的,子宫内没有孕囊,所以是宫外孕?急痛的宫外孕处理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他立刻出声:   “快,推到彩超室,复查彩超。”   沈易一把扯过姓刘的医生手里的检查单,看了一眼浓度,HCG虽然是阳性,但是浓度低于宫内妊娠的含量。   宫外孕最常见的位置是输卵管,一般腹部彩超排除宫外孕的时候也首先看这个位置,那姓刘的医生不会看漏这么明显的问题,但是刚才的彩超却没有发现孕囊,这就说明异位妊娠的位置很可能并不是常见位置。   现在的情况不能耽误,沈易中午翻出了手机里证书的照片,直接怼到了那个医生眼前,声音坚定沉着带着一股子能安定人心的感觉:   “我是津市一中心医院妇产科副主任沈易,这是我是执业医师资格证,我和你一块儿进去。”   那医生愣了一下,津市一中心主任?眼前的人?这么年轻?这不会是假证吧?   还不等他质疑,门口就传来匆忙的声音:   “悦悦,悦悦,人呢?”   江砚抬头就看到了一男一女急匆匆地冲进急诊。   那个交警上前:   “你们是韩悦的父母吗?”   “是,是,我是她妈妈,悦悦怎么了?怎么忽然到了医院?”   刘医生定神开口:   “孩子是右下腹急痛被送来了,现在检查了HCG阳性,怀疑宫外孕,还要做进一步检查。”   宫外孕三个字让眼前的一对夫妻愣在当场,表情从空白到激愤,沈易太了解眼前的情况了,他怕刘姓医生被当场爆头,正侧过身准备防御,肩膀就被一个力道给扣住往后一拉,而后,一道挺拔的身影就挡在了他前面。   沈易一愣,这脆皮知不知道家属的战斗力啊?还敢站他前面? 第22章 沈主任开大   “不可能,你们胡说八道,悦悦才15岁,她是个好学生,放学就回家,怎么可能宫外孕?你们医生医术不精,肯定是误诊了,你们说这样的话,以后让她还怎么做人?”   眼前韩悦的母亲歇斯底里,眼圈都红了一片:   “悦悦呢?我要带她回家,人呢?你们把悦悦藏到哪去了?”   说着人就要往彩超室里冲,沈易也很理解她的心情,换做任何一个母亲恐怕也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上前一步:   “你冷静一下,现在孩子的情况需要进一步检查。”   韩悦的母亲这满眼都是怀疑和不信任,抬手就要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沈易,却被江砚一把握住了手臂。   “放开我,检查什么?一个中学的孩子你们都能检查出宫外孕,你们就是合伙骗钱的。”   这个消息足以让任何一个母亲疯狂,沈易只好大声开口下了重料:   “血检不会有错,她体内的HCG含量确实高于常人,现在是怀疑宫外孕,但是也有肿瘤可能会引起HCG升高,所以要进一步这检查。”   说着他就将刚才的检查单塞到了女人的手里,韩悦的母亲也是生育过的人,至少知道HCG高是什么意思,看到检查报告上明晃晃的数值,再听到肿瘤两个字,眼底惊慌一片,手也渐渐失了力道,看她不再那么激动江砚才松开了她的手臂,站在了沈易侧前方的位置。   只是他的目光却一直留意着韩悦母亲身边这个男人,从进来之后这个男人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主动承认过他是韩悦的父亲,方才韩悦听到沈易问她是否有过性生活的时候,脸上没有惊慌和被戳穿后的无措,这么小的孩子,如果真的是宫外孕,而自己又不知情的话,他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那就是她可能遭受过侵犯。   果然韩悦的妈妈被肿瘤两个字给吓着了:   “肿瘤?怎么办?要做什么检查?”   妇科的许明开口:   “要查一个彩超进一步确认。”   女人明显是真的害怕了,她既不信孩子真的宫外孕,又害怕孩子真的得了病,最后只能答应做检查,沈易二话不说也直接跟了进去,刘斌和许明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中心妇产科的副主任,但是他是医生应该是真的,此刻也没说什么。   女孩儿躺在床上脸色疼的惨白一片,耦合剂被涂抹在了探头上,沈易的目光一直盯着电脑上的影像,探头划过了子宫和输卵管的位置,沈易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子宫和输卵管没有孕囊,看附件。”   他的声音无端带有一种能让人心里有底的镇定的力量,许明下意识听着他的话将探头再划过的附件的位置,却是微微皱眉:   “还是不行,她肚子里的气体太多,看不清楚附件。”   腹部彩超就是有这样的局限性,许明忍不住出声:   “要不检查阴超吧。”   妇科类检查阴超有的时候比腹部彩超更加直观,但是阴超需要将探头从阴.道处伸入,对于没有过性生活的女性一般是不检查阴超的。   可是现在的问题有些复杂,病人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虽然HCG是阳性,但是现在还不确定是病理性导致的还是宫外孕,毕竟现在影像检查确实是没有发现孕囊,贸然直接就检查阴超,这女孩儿的妈妈能答应才怪。   沈易看了一眼这明显没有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小医生:   “你去和家属说检查阴超,你看她妈会不会给你爆头。”   那小医生一梗:   “那怎么办?肚子里气体这么多,根本就看不清附件的位置。”   “下尿管,充盈膀胱再看,去和家属说吧。”   对,这也是个办法,许明立刻出门和家属沟通。   外面江砚坐在门口蓝色的椅子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韩悦的父母,韩悦的母亲此刻急的坐立不安,身边的男人一手搂在她的肩膀上在安慰他,江砚不由从面相的三庭五眼上分析,韩悦和母亲长的其实只有三分想象,相像的点都集中在眼睛上。   但是韩悦和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半分也不像,从轮廓到五官,都没有相像的地方,再结合他方才的表现,实在是不像亲爹,就在他想开口试探一下的时候,门开了,刚才妇产科的那个小大夫出来说明了情况。   韩妈妈声音都有点儿拔高:   “不能做阴超,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做那个检查呢?插尿管,插尿管是不是很疼?”   疼肯定是疼的,但是检查重要,最后韩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可以插尿管,但是需要女医生做。   最后找来了护士长过来给孩子插了尿管,膀胱被迅速充盈了起来,影像上附件和宫颈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沈易的目光不离屏幕,指了一下屏幕出声:   “这里,宫颈那里再探一下。”   宫颈管增粗呈桶状,能探到那里是个不规则的低回声区,异位妊娠中输卵管妊娠是最常见的,宫颈妊娠其实是很少见的一种情况,镇医院的接诊的患者数量有限,许明还是刚毕业,宫颈异位妊娠的病人他这才是第一次碰到,一时也不能判断到底是胚囊还是其他病变。   沈易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理打鼓,早期异位妊娠的误诊率其实并不算低,而且这个位置其实阴超看的会更清晰:   “给我。”   许明下意识松手,沈易接过了探头,重新扫了一遍仔细分辨后确定开口:   “是胚囊,宫颈异位妊娠。”   他也捏了把汗,宫颈异位妊娠很容易导致□□大出血,救治不及时的话,甚至会失血性休克而亡。   “通知家属,准备手术。”   一瞬间沈易误以为他还在一中心,但是没有人过来推床,也没有人应答,只有许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宫颈异位妊娠的手术医院没人做过,这个至少要送到县医院,我去和家属说。”   确诊的结果很显然韩妈妈根本无法相信,她平常乖巧听话,成绩也很好的女儿会怀孕?还是不手术就要命的宫外孕?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肯定误诊了,你们误诊了,我女儿品学兼优,放学就回家,她不可能交什么男朋友,怎么可能宫外孕?不可能。”   身边的男人似乎对这个结果也很震惊,但还是搂着她:   “淑兰你别着急,我们送孩子去县城再检查一下,说不准是弄错了呢?我这就去开车。”   沈易出来倒是也没拦着,这镇医院一年到头恐怕都未必能做几台异位妊娠的手术,就更别说宫颈妊娠这并不常见的异位妊娠位置的手术了。   但是此刻屋内正要推韩悦回观察室的护士忽然出声:   “许医生,病人状况不太好。”   沈易蹭的一下就窜了进去,韩妈妈也冲了进去,屋外的医生家属一窝蜂地进去,还躺在诊疗床上的女孩儿此刻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了,整个人状态看着已经有些昏沉,浅蓝色牛仔裤上那一片渗出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韩妈妈吓坏了,声音都在抖:   “悦悦,悦悦,你别吓妈妈啊。”   沈易在看到血的时候心下就是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宫颈异位妊娠最怕的就是□□大出血,一旦出血就必须要立刻手术了。   那小医生也有点儿慌:   “应该是内出血,准备救护车,送县医院,要立刻手术。”   沈易看着出血量立刻问了一句:   “最快多久能到县城?”   “60公里,一小时左右。”   此刻外面也一直在等的交警却开口:   “从这里到县城有一段路的路基被水冲垮了,一个小时肯定到不了,现在的天气要绕过那段路至少要将近三个小时。”   韩妈妈看见血已经慌了,拉住了穿着白大褂的许明,哭的声音都在抖: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们是医生,救救我女儿,你们救救我女儿啊,手术,我们同意手术,求你们救救她。”   许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宫颈异位妊娠伴□□大出血,他没有独立做过这样的手术,一般这样的手术也都是转院到县医院做的,谁知道今天会碰上路被冲垮,三个小时,韩悦现在的情况三个小时能有什么样的变故谁也说不好。   沈易抿了下唇看向许明:   “立刻给你们院长和医务处打电话,向津市一中心医院发会诊函,走紧急程序,我来做手术。” 第23章 帅到江法医了   沈易一边掏电话一边急切出声:   “上监护仪,准备后穹窿穿刺,家属出去。”   这里的医院接急诊不多,而且一大半都是家里的老人有点儿问题送过来的,再或者就是些车祸外伤的,但凡严重些的都是直奔县医院,并不会在镇医院多耽搁。   所以镇医院中真正意义上的抢救时刻其实并不多,此刻沈易镇定的一连串命令下来,都急迫地忙活了起来。   有护士拉着家属出去,刘斌紧急给医务处和院长打电话,许明则是立刻戴上手套准备做穿刺,不知道是因为有点儿慌张,还是昏沉的的韩悦不配合地夹住了腿,他两次都没有将窥.阴.器固定住,沈易看着他这毛手毛脚的样子血压就压不住。   立刻走到一边洗手,戴手套,扫了一眼那小医生开口:   “能不能行?”   终于许明手中的窥.阴.器终于被固定住了,诊疗床上的韩悦脸都疼白了,这个姿势她害怕的不行也极度没有安全感,声音都带着哭腔:   “放开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妇科的检查,尤其是这种需要上窥.阴.器的检查对于这种还在青春期的少女来说很陌生也很难以接受,甚至会觉得很没有尊严,沈易安抚地出声:   “忍一下,这是一个检查,很快就好,你父母就在门外等你,坚强一些好不好?很快的,马上就好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的状况需要确定她是否已经盆腔出血,所以必须要做这个检查。   后穹窿刺穿就是用一根针从阴.道刺进去,刺破阴.道后壁,一直到子宫直肠窝,抽出里面的液体,如果腹腔没有出血,那么抽出来的血液是刺破血管而出的血,抽出后因为凝血蛋白的作用会很快凝固,但是如果腹腔中已经有积血,那么抽出的血液则不会凝固。   此刻许明和沈易都闭住呼吸观察抽出的注射器中的血液状况,未凝固,这意味着已经出现内出血了。   沈易当机立断出声:   “备血,准备手术,通知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镇医院没有独立血库,只有一些应急备血,一般来说就是为了防止调血不及时,应急用的,但是因为这里离县城血站并不远,所以应急的备血量也不大,现在只能期盼着应急备血能撑过这一场手术。   沈易从彩超室出来之后,就看到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了,都是医院领导,沈易的同学几乎都就职在津市或其他城市的各大医院,再者进了高校,在这里他几乎没机会碰到熟人,倒是为首的院长李庆国认出了他:   “真是您啊,沈主任。”   沈易看了一眼觉得好像有点儿眼熟,应该是不知道哪一次的会议上照过面,但是认识他就好:   “病人需要立刻手术,会诊函发了吗?”   江砚的身影隐在医院众人的后面,只能透过人墙的缝隙看到里面那个人,此刻的沈易面上严肃,声音果断,和从前每天颠颠到他面前叫他大神,看到好吃的就眼睛放光的吃货判若两货。   甚至和在校园中每天穿着连帽衫,背着大书包抱着资料,雷打不动喜欢在解剖标本室啃煎饼果子的医学生也相去甚远。   或许这才是他一直忍着没有去一中心看的,沈易身为副主任的一面,不得不说,挺帅的。   “发了,只是那边现在还没有回应。”   一般会诊函很少是因为急症的,几乎都是择期手术,需要上级医院的医生或者专家过来主刀,所以批复上不会那么快,不可能你这边一发,人家那边就过了。   沈易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老师兼顶头领导李维那里,上去就叫老师:   “老师,我现在在清水镇医院,碰到一例宫颈异位妊娠的病人,现在伴有□□大出血,交警说这边到县城的路断了,人送到县医院要三个小时,现在已经腹腔出血等不了那么久,只能在镇医院做手术,这边的医生没有做过宫颈异位妊娠的手术,会诊函已经发过去,您这边给过一下,我现在就得手术。”   李维又问了问情况,知道拖不了:   “你先手术,程序这边交给我,一切仔细。”   “知道了李院长。”   在人情世故方面沈易总还是通一些的,一会儿叫老师一会儿叫院长的,自然也是给这边镇医院的人听,让他们别畏手畏脚的,好好配合。   在沈易马上要进手术室的时候,江砚忽然拉住了他,轻声在的耳边说了四个字:   “血液留样。”   沈易瞬间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江砚一眼,点了下头。   韩悦被推进了手术室,沈易再一次催促血要备足:   “A型血医院里还有1000cc,刚才已经打电话给县里的血站了,那边已经出发,警车护送,会用最快的时间送到的。”   沈易点头:   “建立静脉通道,准备输血。”   沈易用最快的动作刷手,换手术衣,许明被叫来做助手拉钩,整个团队是第一次合作,许明在知道沈易真的是一中心妇产科副主任的时候就有点儿紧张,说不上来,就觉得沈易站在这里就和他实习的时候带他的科室老师有点儿像,站在手术台上莫名的就紧张。   沈易抬头扫了他一眼:   “别紧张,你都紧张了,让病人怎么办?子宫动脉栓塞术做过吗?”   许明点头:   “做过。”   手术刚刚开始韩悦的体征就出现了波动,出现了休克血压,这是内部失血过多的情况,此刻一边输液一边怼液体,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止血,宫颈妊娠血供主要来源于子宫动脉下行支脉,沈易的动作很快,每一个动作都宛如教科书一样。   许明一边努力跟上他的节奏,一边心慌地看着血袋,心里忍不住在想血如果不够怎么办?   这临时拼凑起来的手术台,因为沈易的存在,倒是像有个定海神针一样,只要沈易的神色镇定,大家就不算心中没底。   宫颈大出血如果控制不住就会行子宫全切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易和每一次的手术一样,全力以赴,终于,内出血算是止住了,但是韩悦的血压却依旧没有明显的回升,始终维持在休克血压线上,吊着所有人的心,唯有沈易口罩下的面容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去催下血,问问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很快有小护士出去问:   “在路上了,绕路,最快也还得40分钟。”   沈易扫了一眼已经见底的血袋,又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宛如睡着了的小姑娘,抿了抿唇,希望她撑住。   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江砚一直坐在门口蓝色的长椅上,盯着手术室的门,还那么小的孩子,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出来。   终于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院子里传来,门口一直守着的人立刻冲了出去,是县城交警护送血站的血到了:   “血来了,血来了。”   小护士跑着接过了血,韩悦的妈妈在看到血袋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语无伦次地和送来的警察说谢谢。   在里面断了十五分钟输血之后,终于有血送来了,沈易闭了一下眼睛。   手术在持续,沈易在清理宫颈,力求不给患者以后留下任何的隐患。   韩悦的血压终于输血和药物的作用下微微回升,尽管很缓慢,但是这让一屋子的人都看到了希望。   门外,血站的人委婉出声,因为县城血库存量告急,建议家属置换用血,并不强制,只是建议,江砚看了过去,韩悦的妈妈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她身边的男人看了看血站的工作人员开口:   “我单位刚刚体检完,我来吧。”   江砚看着韩悦的母亲开口:   “这是韩悦的父亲吧,倒是挺疼孩子的。”   韩悦妈妈知道是江砚和里面的一个医生发现女儿不舒服给送到医院的,所以还是勉强提起精神出声:   “是,悦悦叫他一声爸,他就是悦悦的父亲。”   江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个消失在转角上的人身上。   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韩妈妈立刻站了起来,江砚也站了起来,他几乎瞬间就看到了那个一身蓝绿色手术服还戴着口罩的人:   “医生,悦悦怎么样?”   沈易摘下了口罩:   “手术很顺利,后面住院观察。”   韩妈妈刚才也知道眼前的医生不是这个镇医院的,好像是津市大医院的主任,很厉害的样子:   “医生,您这几天都在医院吗?”   “不一定都在,不过我会关注韩悦的状况的。”   手术顺利江砚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第24章 他还在演(奥斯卡影帝)   沈易和许明还有家属详细交代了病情,还有后续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看向了徐明开口:   “这是我的电话,病人醒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现在好些问题都得等到韩悦醒过来才能问清楚,许明赶紧记下了沈易的电话。   沈易现在没别的感觉,就是饿,早上为了送小胖子,在家就简单吃了口粥,现在已经下午两点钟了,做手术的时候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穿过客套的院领导,不断道谢的病人家属,才看到了后面站着的江砚,在对上江砚那震惊,意外,幽怨交织着的目光的时候,沈易才徒然一愣,我靠,不好,露馅了。   他身上的手术服还没有换下去,对着江砚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下,手都有点儿不知道往哪里放,两次想要插兜,都发现这镇医院的手术服竟然没有兜,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被江砚的目光看着,他莫名的就有些心虚,想来他们从认识到现在,都是江砚管他吃管他喝,现在他房子漏水人家还收留自己住下,然后他还骗了江砚,这顿时就让他很没有底气。   他正踌躇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江砚上前递给了他一瓶红牛,又塞给了他两块儿小面包,都是刚才他出去到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的,态度还是和往常一样贴心:   “饿了吧,先垫垫,小心低血糖。”   谁能理解一出手术室就有人塞吃的的感动?沈易抱着小面包和红牛,更加心虚了,不过饿他是真的饿了,开了红牛就灌了两口,干巴巴来了一句:   “谢谢啊。”   江砚这才大大方方地上下看了看他,沈易有点儿虚虚的,就见这人一脸不可置信地出声:   “津市的一中心可是很出名的三甲医院,你这么年轻就是一中心的副主任,这么厉害?之前你还说是打杂的。”   这话语里的震惊拿捏的刚刚好,一副又崇拜,又有点儿埋怨的感觉,沈易嘿嘿笑了两声,赶忙转椅换题:   “嗨,都一样,回去和你说,还不都是混口饭吃,我们先出去吃口饭吧,那孩子估计下午才能醒呢。”   有些话在这里也不是太方便说,江砚点了点头,沈易进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出了门,两人也没走远,就在医院对面的小吃部对付了一口,沈易还记得江砚在他手术前和他说的话:   “对了,你刚才让我留血样,是什么意思?”   两人点了两菜一汤,沈易饿了,直接干了一碗大米饭这才抬起头看向江砚问出声。   “你之前问韩悦她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性生活的时候,她反应很震惊,却没有慌张,看起来不像是撒谎,从她妈妈的反应上看,她应该也不像是会早恋到失了分寸的孩子,但是她又确实是宫外孕,所以,等一会儿她醒来,我们可能需要报警了。”   沈易也沉默了一下,在妇产科自然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碰到,他几乎一下就听明白了江砚在怀疑什么,手术前他没空多想那么多,满脑子想的都是病人的情况,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情况确实有点儿不太对。   一个小女孩哪怕对男女之事并不十分了解,但是如果遭受了侵犯,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才对,除非,沈易立刻抬头:   “你是觉得韩悦有可能被□□?”   江砚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从现在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最大。   “所以你让我留下血样是为了鉴定用吗?”   人的血液可以反应出很多东西,包括一些药物残留,现在的医学鉴定水平日新月异,很多极其微小的药物残留也能被检测出来,不过沈易虽然是学医,却不是主修这方面的,还是有些迟疑地出声:   “从月经和影像上来看,韩悦妊娠应该不超过六周,但是那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血液中还能检测出其他物质来吗?”   他说完,江砚刚要解释一些,下意识就住嘴了:   “我也不清楚,报警之后,将血样送去验验看吧。”   沈易笑了有些揶揄地出声:   “哎,看不出来啊,你反应还挺快的,还没手术呢你就想起来保存血样了?”   当时韩悦的情况肯定是要大量输血的,到时候体内自己的血液会进一步被稀释,如果在输血之前没有将血样保存起来,那么输血之后再抽血化验,准确性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多亏这人当时提醒了他一句。   江砚低头喝了口茶:   “我平时偶尔喜欢看看侦探小说,这都是书里面写的。”   沈易好奇,一边干掉最后一个饼一边开口:   “小说写的这么具体呢?回头你推荐我也看看。”   江砚也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韩悦的手术对以后没有什么影响吧?”   沈易叹了口气点头:   “血止住的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清理了宫颈,不会影响以后结婚生孩子的,只不过,你担心的那个事儿如果是真的,恐怕对她心理会留下不小的阴影,哎,你说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沈易也撂下了筷子,脸上的愤恨不平不是假的,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简直不是人。   就在他以为会迎来江砚的附和的时候,他就见眼前的人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一脸的沉重,宛如侦探在分析案情的时候一样,沈易瞧了瞧桌子,探头看着他:   “你不会是有什么怀疑对象吧?侦探小说应该也写这种吧?”   江砚手指无意识地搓着筷子,他是有怀疑的对象,但也只是怀疑,这要说不说的样子急坏了沈易:   “哎呀,你说呀,我又不会说出去。”   “迷.奸,既要有下药的条件,又要有方便实施犯罪的地点,且从韩悦的母亲的话中来看,韩悦是一个成绩很好,作息规律,放学就回家的孩子,她主动去一些危险场所的可能性很低,再结合她自己可能都不清楚自己遭受过侵犯的事实来说,下手的多半就她身边的人,而且关系可能很亲近。”   迷.奸案大多数最后的犯罪嫌疑人都是被害人熟识的人,韩悦一个初中生,每天有固定的接触人群,只要排查相应时间段她接触的人,不难得出嫌疑人,但是江砚知道这个案子最难的其实是证据链,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血液中发现了致幻或者镇定的药物残留,也只能证明韩悦曾经被下药,并不能直接指认犯罪嫌疑人。   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出声:   “对了,刚才手术后摘下的孕囊还在吗?”   “应该在,这种手术后摘除的东西会统一处理。”   江砚立刻站起身:   “快回去,那东西有可能能做DNA比对。”   很多报警不及时的强.奸案,迷.奸案最后都会因为证据提取不足而无法指控犯罪嫌疑人,就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留在被害人身上的生物残留太少,如果又没有直接的其他证据,是很难定罪的,但是韩悦不一样,她怀孕了,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很小的孕囊,但是也是有可能做DNA比对的。   沈易愣了一下就赶紧跟着他奔了出去,前脚刚踏出去,身后就传来了店员的呼喊:   “哎,还没结账呢。”   他赶紧又回去扫了码,付了钱。   两人狂奔回医院,裤腿身上都湿了一片,好在赶得及能留下有用的证据。   两人再次到了韩悦的病房门口,韩悦的妈妈守在床边,一边的男人刚从外面买了些简餐回来,低声劝道:   “先吃点儿吧,小悦醒来还要你照顾呢。”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悦悦不是那样的孩子,怎么会...”   韩妈妈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沈易正要进去,却被江砚扯住了身子,转头就见这人和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他立刻闭嘴不出声了,江砚微微侧身站在门边,正好能看到里面男人的表情和动作,沈易探出脑袋不知道他在偷看什么,结果脑袋刚探出去,就一个温热的手掌给扶住,然后怼了回来。   韩妈妈出声带着恨意:   “悦悦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怀孕?一定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我要报警。”   说着她就要拿出手机,却被宋枳余轻轻拦了一下:   “淑兰,悦悦还在上学,如果贸然报警,万一消息传开她还怎么上学?还是等悦悦醒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吧。”   女人却拉住他的手臂,身上是护着鸡仔一样的尖利:   “宋枳余,我女儿绝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把手机给我。”   听到这句话门外的沈易微微睁大眼睛,这男人姓宋?他不是韩悦的亲爹?   他一把抓住了江砚,张嘴就要说出这个重大发现,却被江砚一把捂住了嘴,一边转角楼梯处下来的几个医生和护士,正看到这一幕,许明看到沈易两人的样子忍不住出声:   “沈主任,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第25章 沈战神坦白局   韩悦醒来之后,沈易进去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身体指标都在稳定范围内,就是在知道自己的状况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眼睛红了一片,慌张害怕地连连开口: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妈,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韩妈妈心疼孩子:   “妈知道,妈相信你什么都没做。”   沈易从知道那个叫宋枳余的男人不是韩悦亲爹,又见他阻止报警之后,就已经怀疑了起来,此刻不由得出声:   “韩妈妈,韩悦的血样和手术取出来的东西都有保存,如果你们想要报警调查的话,最好尽快,这样理化试验能够及时做,说不准能查出些东西来。”   韩妈妈现在确实很矛盾,看着躺在床上糟了这么大罪的女儿,她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又怕这件事儿闹大了女儿以后没法在学校生活下去,有些犹豫和挣扎。   江砚适时出声:   “如果是保密方面的问题您可以放心,警方对未成年人被伤害一类的案件都有保密政策,不会公开调查,会采取保密措施的。”   现在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越发完善,警方在办案的时候也都相对讲究技巧。   说完江砚扫了一眼一旁男人的神色,见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姑娘,眼底是一抹不忍还有一丝怜爱,最终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韩妈妈的肩膀:   “我原来那个县城的房子还没卖,不行就报警吧,如果真的闹大了,就让悦悦转学到县城上学。”   沈易听到这话有些意外,难道是他想错了?   江砚却微微低头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杀妻案中痛哭流涕报案的丈夫,杀母案中孝子一样的儿子都还历历在目,他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抹掉宋枳余在他这里的嫌疑,在刑侦口这么多年,见过的最不缺的就是会演戏的犯罪嫌疑人。   案情涉及未成年人被侵害,案子直接被报到了县城刑警队,江砚和沈易都不太放心所以下午也守着没走,直到县城的刑警过来。   沈易详细和警方介绍了韩悦的情况,还有从医学角度上的妊娠时间,通过这个警方就可以缩小犯罪时间,最后将血样的和组织交给了警方。   江砚一直躲在屋内的角落里,他不确定县城刑侦会不会有他认识的人,好在这一次出警的没有他的熟人。   这会儿才起身出声:   “犯罪时间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血样距离犯罪时间过长,所以我建议你们直接将血样送到市局,看那边能不能检测出残留。”   县城刑侦也会有独立的解剖室和理化实验室,但是设备的先进性和技术人员的水平肯定是无法和市局相比的,现在的情况还是一步到位,直接拿到市局去检测比较好,毕竟血样并不多。   接案的刑警也明白这个道理,答应的痛快。   倒是沈易多看了江砚一眼,这人平时都看什么小说啊,对这些部门都这么了解?   警察询问情况,要求单独和韩悦对话,江砚知道警方也是怀疑熟人作案,怕有人在现场影响韩悦说话的真实性,拉着沈易出来了。   看着和沈易还在探头探脑的,江砚小声凑到他耳朵边说:   “这么好奇啊?”   沈易轻轻侧头,小声说:   “废话,我和你说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江砚看着他就差把“我怀疑韩悦继父”几个字给写在脑门上了,有些好笑,这人多亏是做医生,这样子可做不了刑侦。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了,警察出来又分别询问了韩悦的母亲和继父,就在韩悦继父被带走询问的时候,江砚不动声色地套着韩妈妈的话:   “你晚上要上夜班啊,那韩悦会不会晚上去同学家吃饭写作业什么的?”   韩妈妈摇头:   “不会,我上夜班,但是她爸按时下班,能给她做饭,悦悦不会随便去同学家吃饭的,她出去都会告诉我。”   沈易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   “韩女士,我是做妇科医生的,在医院里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过,您别怪我多嘴啊,我有个猜测,有些冒昧,但是还是觉得和您说一下比较好。”   韩妈妈看了过来,对于沈易她还是很感激的:   “您说。”   沈易迟疑了一下,毕竟这话挺冒昧的:   “我就是说您现在的丈夫是孩子的继父,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就是说,有没有可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他的猜测,江砚也在观察韩妈妈的反应,但是预想中韩妈妈被冒犯的恼怒并没有如期而至。   女人反而很平静地,不是故作平静粉饰太平的那种平静,而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和宁静: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不可能的,不会是他,悦悦的生父是车祸去世的,在悦悦三岁的时候,我和我现在的丈夫是在悦悦五岁的时候结婚的,我们两家从前是邻居,算是一块儿长大的。   那个时候他离婚了三年多,原因是因为他不能生育,结婚之后我们也想过再要一个孩子,还去看过医生,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我想过做试管,但是他问了医生,医生说做试管很遭罪,他拒绝了,这么多年他对悦悦视如己出。”   这个答案显然是沈易和江砚都没有想到的,宋枳余竟然不能生育?   晚上回家的路上,江砚开车,沈易坐在副驾驶还在念念不忘刚才的事儿:   “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一个两次被判定有生育障碍的,且这么多年和妻子都没有孩子的人,确实不太可能在这个岁数让女孩子受孕,所以真不是宋枳余?我之前特别笃定是他。”   别说沈易了,就是江砚之前最怀疑的人也是宋枳余。   回到家已经晚了,做饭也来不及了,好在家里还有点儿羊肉和青菜,江砚进屋就到了厨房:   “火锅吧,好吗?比较快。”   沈易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甚至有点儿恍惚,早上本以为就送小胖子上学,没想到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火锅很快就开了,江砚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眨了眨眼睛:   “不是说回来和我说吗?你是医院的大主任,为什么骗我说是打杂的?”   一句话让沈易刚准备夹肉的筷子一下就停住了,顿时想起了在医院里说的话,哦,对,他撒谎的事儿还没坦白呢,隔着火锅的水雾看着江砚,那种心虚感再次涌了上来,半晌,他低头,状做抑郁地抬头:   “说来话长,有酒吗?”   江砚微微挑眉:   “上次吃烧烤还剩了半箱酒。”   沈主任大手一挥:   “拿来。”   火锅就啤酒,沈易先是和江砚推杯换盏,什么也不说,江砚也没有追问,他举杯他就和他碰一下,然后陪着他喝,待两瓶啤酒下肚沈易的脸颊开始变得红扑扑的,眼神有点儿飘,这才手一抹嘴打了个嗝出声:   “实不相瞒,我不是运尸的,我是造尸的,我是医生,来到这里是因为我被停了手术,被迫休假。”   虽然之前就知道了,但是现在亲口听沈易说出来,江影帝还是分外惊讶地出声:   “啊?停了手术,为什么啊?”   现在提起那天的事儿沈易还是一肚子的气,忍不住又干了小半瓶进去:   “因为傻.逼家属太多,一孕妇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胎盘早剥大出血了,你知道胎盘早剥是什么吗?剥离度超过三分之一就有性命危险了,只要胎盘早剥就要立刻手术,结果那一家子傻.逼家属这个时候不担心产妇的安危,还叫嚣着不能剖腹产,得顺产,因为顺产的孩子聪明。   我靠,顺产,顺你妹啊顺,小脑萎缩吧。”   江砚完全想象的到当初的沈易多无语: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手术了呗,好在孩子保住了,但是产妇运气不好,前一天晚上止住了血,第二天就因为大出血摘除了子宫,家属不肯签字,但是情况危急,我只能先做了手术,再之后你能想象到了吧?我刚出手术室,家属就动手了。”   江砚神色一凝:   “你受伤了吗?”   沈易想起那场酣畅淋漓的医闹大战,顿时撸了一把袖子,又干了半瓶,空酒瓶落在桌子上的时候颇有几分豪迈的感觉:   “怎么可能?就那几根葱还和我动手?以为纹个花臂就是老大了,当我柔道白练的?我一打三,没落下风,要不是院长来了,我非教那几个孙子做人。”   江砚忍着笑,微微抿唇: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呢?”   沈易淡淡得意一笑,十分谦虚地摆了摆手:   “一般吧,也就还行,今天你还挡在我前面,以后可别干这种事儿,你这脆皮遇到事儿记得躲我后面。” 第26章 自己也成伦理剧了(被吃)   脆皮?江砚对这个评价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很脆皮吗?”   沈易抬起惺忪的醉眼看了看他,哼笑了一声:   “你献个400cc的血就贫血了,晚上吹个风就发高烧,还不算是脆皮啊?”   江砚...他竟然反驳不了,他正哑言的时候,沈易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说:   “你真的要增强一□□质了,你这才多大,可不能这么脆皮,要加强体育锻炼。”   对面正在被医生说教的脆皮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要开始锻炼了,争取早日脱离脆皮的队伍。”   沈易对他的上道很是欣慰,举杯:   “来,干。”   江砚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就见沈易真的要干,他看了一眼一边已经空了一堆的瓶子出声:   “少喝点儿吧。”   沈易摆手,很是不在乎地道:   “没事儿,我和你说我酒量很好的,上高中同学聚会我喝过九瓶,再说在家喝怕什么?来来来,人生苦短,把酒倒满。”   江砚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平常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停手术这个事儿他应该心里挺难受的,反正是在家,算了,他喜欢喝就喝吧,就当是解压了,和他碰了杯。   沈易喝完酒话就多,话题天南海北的:   “你知道吗?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学长回来说,不会喝酒的外科医生是没有前途的。”   “为什么呀?”   对面的人深深叹了口气,伸出了手指头数着:   “能是为什么呀?因为哪怕你再不愿意,也有很多你拒绝不了的局在等着你,交流,会议乱七八糟没有用的东西,算了,不说了。”   说完他摆了摆手,似乎现在想到这些都很烦。   江砚见他不想说也不提了,换了筷子给他夹了点儿青菜:   “你这手术大概要停多久啊?”   “刘老头说是三周,还让我把年假一块儿休了,就怕我和去年我们单位那郑医生一样被人报复也来一刀,休就休吧,上班之后我还没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期呢。”   听他提起去年医闹被报复的医生的事儿,江砚瞬间就放下了杯子看了过来,去年一中心那事儿闹的挺大的,那段时间他只要下班早就会开车去一中心的停车场,他知道沈易的车位,他每次都会将车停在沈易车位后不远的位置,看到他下班将车开走才会回家:   “去年一中心郑医生的事儿我也听过一些,郑医生是儿科医生吧?是怎么回事儿?”   沈易提到这个事儿气就燎原一样往上窜:   “是儿科,患者是个六年级的小姑娘,得的是猩红热,已经确诊,猩红热属于法定传染病,确诊之后就需要立刻报卡录入上传,要休息两周,不能上学,但是家属不同意,说是小升初正在关键时刻,不能休息,非不让郑初上传病历资料。   但是这是传染病啊,医生怎么可能在确诊的情况下瞒报?就还是报上去了,原以为这个事儿都过去了,结果过了一个多月,应该是那孩子小升初没考好,家属拿着刀将郑初堵在了医院停车场,捅了一刀,脾脏破裂,多亏是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回来。”   江砚的脸色也不太好,平日看着算是沉稳的人现在都忍不住爆粗口:   “自私自利,没有小脑的东西,我记得后面网上公布的判决书定罪是故意杀人未遂吧?这下好了,绝了他家孩子考公的路了。”   这案子他后面有特别关注过,和办案的刑警也打听过,一刀没有犹豫冲着要命去的,能活下来纯是因为在医院,抢救及时才捡了一条命。   沈易听了这话却笑了一下:   “不愧是事业编啊,这思维就是不一样,这种极品拿刀医闹的人,脑子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人,而且,急诊,儿科,妇产,那是出了名的医闹大户。”   江砚看着对面的人眼底的担忧难掩:   “你以后也得小心点儿,能不和家属发生冲突就不发生,我知道你会柔道,身手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你一打三不落下风,万一遇到一个放冷枪的呢?遇到偷袭的呢?”   在这次他打听到沈易是因为什么被停手术的之后,他就想和沈易说这些话,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有一句老话说的好,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他就怕沈易仗着自己会柔道就不将医闹放在眼里。   沈易看着他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和他碰了碰杯子:   “哎哟,别这么严肃嘛,我知道的,我又不傻,还能次次和家属打起来?我规培的时候老师就教过,碰到医闹往贵重仪器后面躲,这次是因为太生气了,又是好几个人扑上来,都推倒了我们科的一个护士,躲都来不及,我这才动手的。”   江砚也知道沈易应该不是没分寸的人,黑沉沉的目光中隐晦的担忧这才下去了一些,和他撞了下杯子,沈易喝了酒就脸红,此刻脸上红通通的像是红苹果一样,他扯了扯衣领:   “好热,把空调打开吧。”   这几天连着下雨,山里本身也不热,就没有开空调,沈易这是吃了火锅又喝了酒才觉得热的厉害。   江砚起身去将空调开开,沈易眯着眼睛吹了吹冷风,好久没喝这么痛快了,他喝酒话匣子就能打开,看着对面重新坐下的人,这才又解释了一句:   “其实刚来的时候真的没想骗你的,但是那会儿我问你职业,你说你是殡仪馆入殓的,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呢,你这浑身上下都不像是在殡仪馆工作的,我这才想着和你开个玩笑,才说我是运尸的。”   他说的是实话,他开始真的没准备骗江砚,是他问江砚,这人一句他是殡仪馆的,他觉得是江砚先骗他的,他才撒谎的。   江砚低下头喝了口酒,掩饰了一下不自在的心虚感,又往嘴里塞了两片羊肉,头也没抬地出声:   “我哪里不像?”   沈易看着他就笑了,手中还晃着啤酒杯,想起他到这里刚见到江砚的时候:   “哪里都不像啊,我来第一天看见你,穿的干净利索,我还以为你是公务员呢,后来吃了你做的饭,我又猜你是厨子,你不知道,我当时还想着说厨子不都是脑袋大脖子粗吗?怎么你长得这么青葱翠竹的,反正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在殡仪馆工作。”   沈易顿了一下,想起什么连自己都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有一次下雨我帮你收被子吧?我那会儿给你套床单,无意中发现了你放在柜子最底下的那个化妆盒。   都是高档化妆品,我当时惊讶的不行,差点儿以为你是女装大佬。”   沈易自动隐去了他还脑补过江砚暗恋他这一炸裂的戏码,江砚脸色都是一变,他常年办案还是知道女装大佬是什么意思的,沈易对他还有这样的误会?   沈易现在想到自己的脑回路都还在忍不住想笑:   “直到那天胖姐过来真的找你来出殡,你问是你去还是我去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多慌吗?我哪出过殡啊?你知道我看你拎着箱子出去的时候有多惊讶吗?”   沈易的表情现在都还有掩饰不住的惊色,那天真的是惊到他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江砚竟然真的去给人家出殡,化妆去了。   江砚多年在刑侦早就锻炼出了一张钢筋铁骨的面皮,短暂的心虚过后,立刻就重拾奥斯卡演技了:   “然后这么多天你也没告诉我你是医生。”   尾音里还有点儿小小的失落,配上本就立体的五官,就像是用心对待别人,却惨遭欺骗的大狗,这副样子让沈易的良心重新被翻出来鞭笞了一下,他主动给江砚倒了酒:   “我这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吗?再说我被停职这个事儿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挺丢脸的,还不如让你觉得我是在医院打杂的呢。”   本来他来这里就是散散心,远离一下医院那些喧嚣,他觉得做个医院打杂的也挺好。   “这件事儿又不是你的错,停职也不是你的问题,不丢脸。”   江砚的神情非常的认真,沈易听完还觉得美滋滋的:   “对吧,我也觉得那家人不打不足以平民愤,你知道那都是一家什么牛鬼蛇神吗?尤其她家那个老太太,说的话随机能气死一个医生,当时产妇大出血,必须要做手术了,他儿子都动摇了,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别答应,医生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真的我差点儿没吐血。   而且还是个封建余孽,重男轻女,那一胎是女孩儿,所以她才极力反对摘除子宫,还是个冷血怪物,知道手术花钱之后,竟然说不如当初就保小了,这种人真的不配叫人。”   沈易现在想起这个事儿都气不打一处来。   江砚听到这样的话也微微皱眉:   “这样的情况还能继续过下去吗?那产妇有没有提离婚?”   “我是停职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那产妇还被家暴过,手术之后她说要离婚,但是后来还是没离成,她现在没有工作,娘家也没有帮衬,我帮她找了一个和妇联有合作的律师帮忙,徐徐图之吧,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摆脱这样的生活。”   沈易说完干掉了杯子里的酒,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沈易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水汪汪的,他干脆搬着凳子直接坐到了江砚边上,酒后旺盛的表达欲根本就克制不住:   “我和你说,要论哪个科室最赚钱,那妇产科比不上骨科,要说手术的难度,那妇产科比不上心外,但是要论伦理剧之多,患者家属之奇葩,情节之炸裂,那其他的科室就算是捆在一块儿都比不上我们妇产科。”   说完沈易还一拍桌子,江砚的筷子差点儿没让他给拍掉了,江砚看他好像还是太热了,帮他抽了两张纸巾问道:   “都有什么样炸裂的伦理剧啊?”   沈易弯腰就要从桌子底下再抽出一瓶啤酒,却拿了个空,不由得脑袋钻下去看了看,箱子空了:   “啊,没了,没酒了。”   江砚手扶在桌角上,免的他起来撞到头,笑了一下:   “还有可乐,我给你拿瓶可乐吧。”   “不要,讲这种故事喝什么可乐啊,你等着啊,等着。”   说完沈易撑着桌子起来,就往门口走,江砚以为他要冒着雨去外面的小商店买酒:   “外面下雨呢。”   沈易一个不妨被他扯到了怀里,几瓶啤酒下肚虽然没喝多,但是多少有点儿晕,他下意识戳了一下江砚的胸口,嘿嘿笑了出来:   “你说你一个脆皮,肌肉还挺发达的,健身房练的?”   江砚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耳根在沈易看不到的地方红了一片,沈易哼了一声:   “看你那小气的样子。”   说完他转身还要出去,江砚追上去:   “一定要喝啊?我去买,你在屋里等着。”   沈易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买,等着啊,给你来瓶高端的。”   沈易回了自己的屋子,从没有被水淹的架子上拿下了一瓶酒,正是他背来的茅台,他像是抱着宝贝一样抱回了江砚的屋子,当的一下把瓶子放在了桌子上,江砚看着都是一愣:   “喝茅台?”   “对,喝茅台,我给你好好讲讲我们妇产科碰到的伦理剧。”   看着沈易这一副不喝不讲不罢休的样子,江砚只好去洗了两只杯子,少倒了点儿。   外面雷雨大作,屋内火锅混着酒的香气弥漫,屋内坐着的两人,一个静静地听着,一个口若悬河地讲着:   “我给你讲个我刚到医院不久碰到的一个炸裂伦理剧,那会儿我还只是个住院医,每天跟着我们主任出门诊上手术,我们主任是当时我们一中心妇产科的一把刀。   当时有个妊娠32周有流产迹象的患者住院,我负责她的病床,我当时印象还挺深刻的,因为男俊女美,陪在产妇身边的男人很贴心,住单人病房,看着经济条件也很优越,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俩。   直到生产那天,产妇大出血,我们主任紧急上手术,让男的签字的时候他犹犹豫豫,我当时着急啊,就各种和他陈明利害,但是那男人就是不签字,就在我们要走紧急程序先做手术的时候,呜呜泱泱来了一群黑西装。   你能想象吗?一群黑西装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头,那场面,就和看电影似的,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男人给老头跪下,老头被气到心梗送到急诊,我在混乱中才知道,那老头才是产妇的老公,那男人是老头的儿子,那产妇是那男人的继母,但是产妇怀的孩子是她老公的孙子,你能明白当初我那炸裂的内心吗?”   这件事儿对初入妇产科的沈易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他都还记忆犹新。   江砚在刑侦待了这么多年,其实见过的炸裂场面也不少,所以他非常理解当初沈易的心情:   “是够炸裂的,那然后呢?这事儿怎么收场的?”   “还能怎么收场啊?老头被气的当场就要让保镖教训儿子,那是医院,能让他们就这么打起来吗?我赶紧拉架呀,最后老头被气到住院,没人签字,只能院领导批准做手术,好在手术顺利,手术之后刚一稳定他们一家子就转院了。”   沈易喝了口酒压压惊:   “我当时震惊的啊,都说不出话来,但是我们主任非常淡定,告诉我们多在妇产科待待,以后这都是毛毛雨,说妇产科的素材足够养活十个八点档。”   他现在都记得他们老主任在说出这句话时那张历遍沧桑的老脸。   江砚只能默默和他干了杯,隔空抚慰一下年轻的沈医生那受到了一万吨TNT冲击的灵魂。   “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啊。”   沈易大手一辉:   “这算什么啊?这只是情节炸裂,但是没给我们医生造成多大的困难和影响,相比这种情节炸裂的,我们最怕遇到的其实是癫子,那真是,无法说了。”   “你知道吗?我做主治的时候遇到过一对夫妻,真的绝了,女的是腹痛就诊,一查HCG阳性,彩超提示宫外孕,是最常见的输卵管妊娠,好在还没有出现输卵管破裂和出血的迹象,那也要立刻手术啊,我以为查出这种情况那患者应该挺顺利就能同意手术呗,结果倒好。   这俩夫妻死活不同意,说是备孕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不肯打掉,说宫外孕也是孕,简直是一对癫公癫婆。”   这事件饶是江砚都觉得奇葩:   “那最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劝呗,我嘴皮子都快说破了,最后叫来了我们科室副主任一块儿,苦口婆心讲了两个小时,最后才同意手术。”   想起当初他的无助沈易就是一把辛酸泪,当下就干了杯里的酒。   不知道是不是啤酒和白酒两掺,他有点儿晕的厉害,比晕更厉害的是他膀胱告急,手撑着桌子起来,顺手拍在了江砚的肩膀上:   “等我一下,我去撒尿。”   江砚跟着他起来,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他不放心就守在门口,直到看到沈易晃悠着出来,他才握住他的胳膊,劝着出声:   “不喝了,明天再讲行不行?”   沈易刚才不站起来还好,现在一站起来就觉得很飘,身体和灵魂好像不是很贴合,但是还是嘴硬:   “不行,不行,我还没讲完呢。”   他扯着江砚重新坐下,势必要把这些年吞进去的奇葩都和这人说一遍,到底是把杯子里的酒都给喝完了,两掺之后酒精对人体的作用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沈易觉得胃里开始有点儿翻涌,头天昏地转的,伸出手握住了江砚的手臂:   “江砚,你好好坐着,别老晃。”   “头晕是不是?不能喝了。”   江砚将他面前的酒杯拿走了,沈易微微低头,他有点儿犯恶心,不好,他想吐。   他一手捂着胃,一手捂着嘴想要冲到厕所,但是一站起来就是天昏地转的,江砚赶紧揽住了他的腰:   “想吐是不是?”   沈易立刻点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红彤彤的,有点儿可怜的感觉,江砚立刻扶着他去卫生间,可惜沈易还没等爬到马桶上,整个人就不行了,他赶紧捂住了嘴,但还是波及到了身边的江砚。   一句抱歉都没来记得说他就直奔马桶了,胃里的翻涌在翻江倒海在吐了之后舒服了不少,但是身上发软,头也晕的不行,看什么东西都转,江砚给他倒了清水,赶紧一把拉住他,免得他直接脑袋扎进马桶:   “来,用清水漱漱口。”   食物和胃粘膜划过食道的感觉并不好受,沈易这会儿吐的浑身都脱力,依着江砚用水漱了口,整个人没了刚才滔滔不绝讲故事的精神头,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哈士奇一样,蔫哒哒的,搭在江砚手臂上的手指尖都在颤:   “我要漱口水。”   江砚看着他这可怜兮兮还不忘提要求的样子有些心疼又好笑:   “那你扶好了,别摔了,我去拿漱口水。”   沈易头太晕不敢点头,只眨了眨眼睛表示他可以,江砚这才起身去拿漱口水。   清爽薄荷的漱口水总算是让沈易觉得嘴里没什么味道了,但是身上这股味儿他受不了,他半坐在地上脑袋天旋地转,看啥啥转,嘴里却还在嘟嘟囔囔:   “洗澡,好臭。”   江砚站在他身边,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能站起来吗?少爷?”   沈易反应有点儿慢,盯着江砚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费力的往起爬,他这个样子江砚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洗澡,要是摔了磕破头了可真出事儿了,他冲了马桶,将盖子放下,让沈易坐下:   “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个椅子来。”   沈易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懵,真就坐在马桶上等他了。   江砚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能放在浴室的椅子,只能将门口那个带着靠背的小马扎拿过来,沈易坐在矮小的小马扎上东倒西歪,江砚不得不伸手扶着他:   “能不能自己脱衣服?”   沈易虽然有点儿晕有点儿迷糊,但下意识还是知道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是不好的,只脱了一件短袖就坐在马扎上不动了,模样还有点儿乖巧,江砚好笑地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裤子逗他:   “裤子不脱啊?”   浑浊的脑子里还存了一个念头,泡澡的时候大家都是光着的,脱了好像问题也不是很大,沈易慢吞吞地脱了裤子,连着内裤都扯掉了一半,江砚微微侧过头,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留在这里,但是沈易现在的样子又不能自己洗澡,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开了花洒。   花洒的喷头因为老旧总是摇摇晃晃的,下来的水瞬间淋在了沈易的头上,黑色蓬松的头发一下就被压塌下去了,吓的沈易一个激灵,身子一抖,脑袋正好向边上歪倒在了在一边扶着他的江砚的身上,因为是坐着,这一下正好抵在江砚的腿根上,江砚瞬间向后一闪。   沈易一栽就要倒,下意识抱住了江砚的腿,江砚紧紧抿唇,只觉得身上发热,他揉了一下沈易的头:   “对不住啊,水凉是吧,等一下。”   他将手持的喷头拿下来放热了水才重新放上去打开,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非常舒服,沈易靠在江砚的腿上眯着眼睛,很享受,看着他冲的差不多,江砚才拿过一边的沐浴露打在浴球上,低头涂在沈易身上,他一动沈易坐不稳,一动之下溅起水弄了江砚一身。   棉质的灰色短袖被打湿,湿哒哒的布料黏在了身上,勾勒出了完美的腹肌形状,江砚正要继续打泡沫的时候,就觉得腹部一痒,一低头就发现是沈易低着脑袋在用手指戳他的肚子,他握住了沈易的手腕,声音有些哑:   “别闹。”   沈易抬头,浴室中老旧昏黄的吊顶灯下,他的眸光被衬的黑黝黝湿漉漉的,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砚看,这样的目光甚至让江砚产生了一种沈易的眼里只有他的错觉,他自己都能听到自己胸腔中不同于以往频率的震动,压抑多年的隐秘情感就像是浸了水的藤蔓一样在这一瞬间疯狂生长蔓延。   他蹲下身微微触摸到了沈易的脸,他手上的泡沫弄了一坨在那人脸上,沈易似乎是有点儿痒,歪头蹭了一下,手抓了一下江砚手里的浴球,反手将一把泡沫摸在了江砚的脸上,那双酒后黝黑泛着水光的眼睛还是含笑一样地看着他,幼稚的有些像恶作剧的孩子。   江砚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冒昧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和理智打架,亲他一下吧,就一下,理智让他觉得这是趁人之危,但是名为情感的欲望却不断在攀扯他的理智。   就一下   就一下就行...   他缓缓俯下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沈易的唇边,就在他想要起来的时候,却被一个力道抱住,沈易热的厉害,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江砚的脸颊,像是猫儿一样,江砚摇摇欲坠的理智开始走向了悬崖的边缘,他闭上了眼睛,一把将怀里的人抱住,这是这么多年他离沈易最近的时刻。   “就抱你一下。”   “你知道我是谁吗?”   肩头的脑袋点了点,江砚用脸颊贴了一下他被水打湿的头发:   “叫我的名字好吗?”   半晌一个有些迷糊的声音响起:   “江砚。”   沈易混乱又有些晕的脑子忽然就想起了江砚女装这两个词,忽然就笑了起来,手也不老实地在江砚身上乱摸:   “你真好看。”   江砚一愣,松开他一些就又对上了那双他拒绝不了的双眸:   “你是在说我吗?”   沈易的手开始在江砚脸上摸来摸去,点了点头,又觉得晕,又要往江砚身上靠,他身上热的厉害,不知名的地方蹭到江砚身上了也不知道,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在怀里乱蹭,江砚整个人的理智都在边缘游走,身上早就已经像着了火一样了,沈易肯定的答复却让他升腾起一股期待。   他们认识以来应该算是挺开心的,今晚沈易又特意给他解释了他不是故意骗他的,那,那沈易有没有可能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他呢?哪怕只有一点儿。   冲动还是燎原,江砚捧住了沈易的脸,这么多年第一次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沈易。”   沈易左摇右晃地笑,手抱着江砚的手臂,眼睛里应着江砚的脸,脑子里条件反射一样都是江砚叫他去吃东西的画面,红烧猪蹄,回锅肉,烤排骨,他都喜欢,外面应亮半边天的闪电都没能打断沈易的思绪:   “我也喜欢你...做的饭。”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将沈易后面的三个字淹没,江砚清晰地听到了沈易前面的回应,甚至有一瞬间的怔愣,狂喜的神色在眸光中翻涌,他从未想过能得到沈易肯定的回答。   这算不算是酒后吐真言?沈易也喜欢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低头吻住了那双唇,沈易身上懒洋洋的,也没拒绝,还蹭了蹭。   火气翻涌,旖旎涌动,沈易抱住了眼前人的腰,手在他腹部戳来戳去,江砚的理智彻底崩塌,深深地吻了下去。   ......   阴天的清晨没有阳光,但是八点钟天也已经亮了起来,沈易只觉得身上都快散架了,好像每一块儿骨头都酸酸的,脑袋下意识往身边的地方扎了过去,腿想要骑住被子,但是一抬腿,有个地方就牵扯着疼:   “嗯,唔。”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又动了动,后面一个地方还是牵扯着疼,不对,这感觉不对,瞌睡一点儿点儿散了,他勉强睁开眼睛,抬起头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醒了?”   沈易耳朵都是一动,浑身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身后异样的感觉,昨晚破碎的记忆一同向他袭来,我靠,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感觉不太对啊,他昨晚和江砚,他们,他们...天哪...   他震惊的模样没有逃过江砚的眼睛,江砚的目光有点儿暗淡,他忘了吗?还是后悔了?他有些紧张,但是沈易现在更紧张,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们,我们昨晚是不是...”   “是。”   江砚很是诚实地回答,他不能骗沈易,这坦诚的样子让沈易反而震惊了一瞬:   “啊?我们真的...?”   江砚坐了起来,看着沈易震惊的样子:   “昨晚你都还记得吗?”   昨晚?沈易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昨天晚上本意是想着和江砚解释一下他没有故意骗他,他们吃了火锅,喝了些酒,然后,然后他就开始给江砚讲他们科室奇葩的故事,然后他还回家拿了茅台,再然后,他就天旋地转地吐了,好像还吐到了江砚的身上?   沈易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喝酒误事啊。   再往后他的记忆就有点儿模糊了,好像是洗了澡,然后,好像江砚亲了他,再然后,擦枪走火,酒后乱.性?虽然沈易对这种事儿发生在他的身上有些震惊又意外,但是如果对方是江砚的话,好像,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忍。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江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见他深呼吸甚至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然后他就见沈易骤然抬起头,笑了一下,手还颇为大方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特别豪迈洒地出声:   “记得一些,哎,我在医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喝多了之后,做了出格的事儿也不用特别在意...”   说完,沈易还干笑了两声,身体力行地想要潇潇洒洒地将这件事儿揭过去,他这话说完江砚整个人的表情都僵硬了,喝多之后,做了出格的事儿?他的表白他不记得了,他说他也喜欢他他也不记得了?他们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只是酒后乱.性?   沈易干笑了两声之后,见着江砚的脸色越来越黑,什么情况啊大哥?受伤的人是我,被压的人是我,好吧?   “你就记得这些吗?”   沈易?   “还有什么别的吗?”   江砚语塞,昨晚那一句他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也被冲昏了头脑,此情此景要让他再对沈易表明心意他是万万说不出口了,话梗在了唇边:   “没有了,昨晚对不起。”   沈易看着江砚低着头道歉的样子倒是也没真的多怪他,毕竟他是医生,刚才他扫了一眼自己身上,除了那个地方之外,身上没有别的痛的地方,手肘,腿上也没有淤青,说明昨晚的一切不管是怎么发生的,但是他肯定算是配合的,江砚没有对他用强。   两个大男人,酒后,滚在了一起这也不是什么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儿,好在,对方是江砚,沈易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庆幸,他故作大度洒脱地挥挥手:   “好了,接受你的道歉。”   江砚抬手给他盖了一下被子:   “那你先躺着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做早餐,鸡蛋饼,豆浆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体力活动,沈易现在是真的饿了,立刻点了头。   江砚背着他换上衣服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了,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蜂蜜柠檬水:   “多喝点儿水,你昨晚喝的太多了,现在头疼吗?”   “是稍微有一点儿。”   江砚出去之后,沈易直接一个猛子就直接扎到了被子里,腿在床上剧烈地踢蹬了一下:   “啊~”   然后在后面的疼痛中停了下来,脑袋却疯狂地拱着被子发疯,方才面对江砚的洒脱,淡定,这会儿通通都没了,过了三分钟才像是一个炸窝鸡一样出来。   门外早饭的香气飘散了出来,沈易的肚子没出息地叫了。   他坐起来低头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应该是做过清理了,衣服是新换的,床铺是干净的,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淤青,他昨晚的配合度这么高吗?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准备去医院看看韩悦,抱着换洗的衣服,像是做贼一样出了房门,迅速窜进了卫生间。   一进卫生间,昨晚的记忆就具象化了起来,沈易慌忙冲了一个澡,换了衣服就出来了,连镜子都没来的急照。   江砚也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两人穿戴整齐之后,比刚才在床上的尴尬画面是要好了一些,但是空气中流动的味道还是和之前不同,江砚坐了下来,将沈易早餐爱吃的东西都推到了他面前。   “你也吃啊。”   “嗯,你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昨晚有没有伤到你?”   他昨晚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毕竟是第一次,他怕伤到沈易。   这一句话沈易好悬没有被刚咬进去的鸡蛋饼给呛到,立刻摆手:   “没有,没有。”   说完又哑火,靠,他在说什么?这话说的好像在夸江砚技术好一样?   江砚又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这才放下心来,空气的沉默总是分外让人觉得时间的流逝缓慢,沈易还是第一次觉得愉快的早餐时光过的这么漫长,吃着吃着他才发现今天的早餐好像没滋没味的。   他低头看了看鸡蛋饼,江砚不会是忘记放盐了吧?他抬起头:   “前天在早市买的辣白菜是不是还没吃完?”   江砚点了点头:   “嗯,是还有点儿,但是你现在不适合吃太辣的,你是医生,明白的吧?”   他知道沈易这么多年也没有谈过恋爱,弄不好也是第一次,怕他不懂特意出声提醒了一句。   很好,这一句话直接给沈易问闭麦了,他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端起了豆浆,一大口灌进去,没有咸菜就没有咸菜吧,他可以直接灌进去。   早饭后,江砚按住了要起身洗碗的沈易:   “我来吧。”   “哦,那个一会儿我得去医院看看韩悦的情况。”   “好,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过了一会儿沈易和江砚一块儿出门,就见江砚拿了一个厚厚的坐垫,直接放在了副驾驶上。   沈易...他到底在干什么?在提醒我屁股疼吗? 第27章 原来是沈教授   沈易在铺的柔软的副驾上坐到了医院,下车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的姿势自然,但是他总是觉得身后像是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在他身上一样,他回过头,正对上在他侧后一步的江砚的眼睛,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在后面走什么,过来。”   江砚被他拉着过去,沈易这才觉得身后盯着他的目光终于没了。   沈易虽然不是镇医院的医生,但是今天他一进病房,妇产科和外科的医生就都跟了过来,那架势好比周一大查房,只是为首的人没穿白大褂,把韩妈妈吓得还以为女儿的病情出了什么意外。   沈易再次查看了一下指标,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没一会儿县城市局的人也过来了,今天韩悦的状况比昨天稳定了一些,比较适合再次询问,病房里,韩妈妈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女儿,倒是没有看到宋枳余,今天是周二,应该是上班去了。   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叫年富,年纪看着快五十了,对待小姑娘也很耐心,他询问之后出来,沈易也走了过去:   “年警官,现在案子有眉目吗?”   年富知道沈易是津市大医院的主任,那天的情况他也了解,韩悦那天能碰上沈易真是运气,要不然这来不急送到县城医院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也就没有特别隐瞒:   “还在排查,昨天侧面和学校的老师和一部分学生了解,韩悦在学校成绩很好,人缘也不错,多数都是和女孩儿在一起玩,没有走的很近的男同学,可以说是品学兼优,在老师眼里,不出意外,她是铁定能上重点一中的,男同学中没有太值得关注的。”   江砚在沈易身后瞬间出声:   “那男老师呢?”   沈易和年贵都看了过来,不怪江砚疑心,实在是办案的时候不能因为身份或者职业原因就排除嫌疑,很多案情告破的时候犯罪嫌疑人都是意想不到的。   “教韩悦的授课老师中除了体育老师都是女老师,据他们学生说,她们初三的体育课都变成了数学和物理课,快一学期没见过体育老师了。   不过昨天宋枳余倒是反应了一个情况,韩悦上个月有去上过几节校外的课,是小班数学课,是个男老师,挺年轻的,而且他说有一天韩悦回家有点儿晚,脸色也不太好,吃了晚饭就睡了。”   沈易和江砚对视了一眼:   “时间呢?”   “他只记得是上个月,具体哪天记不清了,但是他说那天他刚刚交了一份材料,回去查一下邮件的提交时间应该就能知道具体是哪天。”   中午沈易和江砚还是去医院门口的小饭店准备对付一口,一上午在医院有别的事儿还不觉得,两个人一旦坐下来单独相处就忽然有两分尴尬。   江砚将菜单推到了沈易的面前,沈易早上就吃了个淡出鸟的饭,眼睛这会儿就盯着回锅肉,江砚看了看他还是提醒了一下:   “这两天吃清淡一点儿吧?”   这一句话又在提醒沈易昨晚的一切,这人怎么回事儿?早上不放盐,坐车放垫子,现在还不让他点回锅肉?沈主任的叛逆终于姗姗来迟:   “就这个了,回锅肉,清炒菜心加一个酸辣汤。”   江砚听着这不容拒绝的语气就知道沈易是非吃不可,没有再出声,只是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去了一趟后厨,果然上来的回锅肉里面没有几根辣椒,就连酸辣汤瞧着也没有那么浓重的酸辣味儿了。   “这酸辣汤怎么和刷锅水似的?”   沈易尝了两口有些皱鼻子地出声,江砚低头凑了过来:   “这是医院门口的饭店,没有那么正宗,你将就一下,等过几天我在家给你做。”   不远处柜台里正在看平板的老板还不知道他们店的风评被害了。   沈易勉强喝进去一碗刷锅水就怎么都不喝了,江砚低头,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沈易抬头:   “其实韩悦整个儿事儿我有一点儿特别奇怪。”   江砚抬头:   “什么?”   沈易靠在椅子上,微微拧着眉头开口:   “你看这个作案的人啊,他如果真的是通过□□的手段侵犯少女,以至于韩悦到现在对那件事儿都没有什么印象,说明这人的手段挺高明的,如果不是韩悦怀孕了,或许韩悦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被侵犯过。   但是问题恰恰就在韩悦竟然怀孕了这个点上,嫌疑人都知道用□□,难道不知道用套吗?他就没想过韩悦可能会怀孕吗?”   这个犯罪嫌疑人给沈易一种既聪明又蠢的感觉。   江砚出声:   “有两可能。”   “哪两种?”   “第一种就是嫌疑人很确定韩悦不会怀孕,所以懒得多此一举,第二种就是犯罪嫌疑人对于姓.体验有非常执着的追求,甚至有点儿病态,以至于他甘愿冒这个风险。”   沈易不知道为啥忽然就想到了昨晚的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清理的非常干净,也不知道江砚昨晚用套没有?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就下意识地盯在了江砚身上,江砚骤然对上沈易的目光,顿住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低头:   “那个,昨晚我用套了,而且我4月份有体检过,没有任何传染病,你可以放心。”   说完之后他就听到了沈易的灵魂一问:   “你家里怎么会有避孕套?”   那当然是隔壁扫黄大队硬塞的,他们清理库存发现几箱避孕套快过期了,硬是搬来了他们队里两箱,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手里发了二十多个,他随手塞到了化妆包里,但是现在对上沈易的眼神,江砚忽然就有一种有嘴说不清的感觉。   “我如果说因为避孕套防水好,我偶尔用来装化妆品小样你会相信吗?”   沈易抽了抽嘴角,盯着江砚,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江砚抿唇,他不想让沈易误会:   “我没有常备这个东西,是单位里别的科室有几箱避孕套快过期了,所以每人发了很多,那东西防水我就放在化妆包里了。”   “那昨晚的过期了吗?”   沈易奇特的关注点让江砚的神色再次空白,这个他确实不能保证,那避孕套已经压箱底很久了,看着他的表情,沈易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   “算了,过期就过期吧,反正我不会怀孕。”   江砚…好像也没毛病。   沈易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你要这么说,那我觉得还是不能排除宋枳余的嫌疑。”   毕竟宋枳余应该很确定他不会让韩悦怀孕,所以避孕套也就多此一举了。   江砚点了点头,从这个角度确实不能排除,他昨天打了电话回市局,和理化实验室的人提了一句这个案子,今早上班的时候小张发来消息说,县公安今早已经将样本送去了,加急出结果,血液和尿检的分析今晚应该就会有,但是宋枳余没有被列为嫌疑人,自然也就不会安排他的DNA比对。   “不管嫌疑人是不是宋枳余,侵犯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就该浸猪笼。”   沈易到现在还是愤愤的。   下午下班的时候,警方带来了一个消息,上个月给韩悦补课的那个老师是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师范学生,前阵子在清水县收学生补课,现在已经离开清水县回了津市,从他在县城的亲戚那里得到的联系方式没有联系到人。   江砚和沈易是晚上回去的,再次回到了昨晚的现场,沈易还有点儿不自在,江砚则是刚进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转身去了屋内,沈易这才坐到沙发上松了一口气,屁股下面还隐约有点儿不太舒服,不过他已经可以用意念忽略了。   屋内江砚压低了声音:   “结果出来了?”   “嗯,血检和尿检的结果中都检测出了微量的γ-羟丁酸的衍生物,只是含量很微小,因为个体代谢差异过大,现在没办法推断准确的中毒时间了,而且这种γ-羟丁酸的衍生物之前没见过,应该是一种新型衍生物,已经提纯在做理化分析了,不过我推断其作用应该和γ-羟丁酸类似。”   γ-羟丁酸是一种强效的中枢镇定剂,有麻醉和催眠的作用,临床上常和全麻药等麻醉类药物合用,用于麻醉的诱导和维持,但是非临床中,这个药却经常被非法用于强.奸中,算是扫黄大队第一熟悉的药品了。   江砚其实在猜测韩悦被迷.奸的时候就推断过药品,也曾猜猜测过是γ-羟丁酸,但是γ-羟丁酸单独使用中还伴有很明显的副作用,会引起恶心,呕吐,抽搐等,但是韩悦很显然对于那天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没有明显不适,仿佛就是睡了一觉就被侵犯了。   如果不是用药的人是个非常熟悉药性的高手,那么就说明这种衍生物在催眠麻醉方面的效用要明显优于γ-羟丁酸。   江砚撂下电话之后一个人坐在床上理了理思路,到现在他倒是觉得是嫌疑人是宋枳余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   他出了卧室,看到客厅中的人时微微一愣,沈易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那双平日里盯上好吃的就会格外灿烂的桃花眼此刻微微下敛,浓密的睫毛在偏黄的灯光下在眼底印下一小片阴影,神色专注认真,细看眉头似乎还微微拧着,修长的手指在触屏版上一下一下轻轻滑动着。   这个样子的沈易,江砚看着还有点儿陌生却又移不开眼。   他去了厨房切了西瓜,又用草莓榨了果汁,放进去了几个冰块,用竹制的托盘装好,送到客厅中那正在办公的人面前,这一抬头才发现刚才沈易微拧的眉心,现在已经紧紧地蹙了起来。   “沈主任,吃点儿水果。”   沈易刚才是觉得这大晚上和江砚在昨天的‘案发现场’有点儿略显尴尬,正好也几天没有看学生发过来的论文了,他索性就打开了电脑准备改改论文,结果越是改越是头疼。   江砚坐在了他身边,探着头看了一眼电脑的屏幕,好似是一篇讨论单剂量甲氨蝶呤对异位妊娠结局的影响的论文,他侧头问了一句:   “这是你写的论文吗?”   沈主任冷笑了一声:   “我能写出这种驴头不对马嘴的论文吗?”   “那是,你带的小医生的?”   沈易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非常熟悉的崩溃感,就和前两天教小胖子数学的时候差不多的感觉:   “带的学生。”   江砚双手将草莓汁奉上:   “放了冰块,要不你先降降血压?”   沈易现在脑子里充满了刚才那屎一样的论文,一口干进去了大半杯,浓郁的草莓香气唤醒了他几分理智:   “哪来的草莓?”   “胖姐家的,她那大棚正收草莓,品相好的都被收走了,这是剩下的歪瓜裂枣人家不要,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不影响榨汁喝,胖姐都收了回来,给我们送了点儿,好喝吗?”   “嗯,确实挺好喝的。”   “那你多喝点儿,你需要多补充维生素。”   沈易...补充维生素?这是哪来的结论啊?   江砚怕他又炸毛,立刻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是还需要带学生吗?”   “嗯,副主任有教学任务。”   江砚的目光里带上了两分赞赏三分崇拜,似乎很有兴趣地问:   “我也不是太了解医院的体制,我听别人说只有很厉害的医生才能带学生吧?你现在这么年轻就能带学生了?”   沈易一侧头就能对上江砚那双满眼崇拜的目光,不得不说,有点儿享受,毕竟谁不喜欢赞赏崇拜的目光呢,而且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看到这样的目光出现在江砚脸上的时候他的满足感更甚,不过心里再得意,嘴上还是十分谦虚的:   “也没有,就是副主任以上会有医学院的教学任务,需要带带学生。”   “那你们在高校相当于是什么职称啊?”   沈易又喝了一口草莓汁:   “医院的副主任对标到学校算是副教授。”   江砚看向沈易的目光再次升级,就差把你真厉害写到脸上了:   “失敬失敬,原来是沈教授。” 第28章 江法医马甲马上捂不住   一晚上江砚吹捧的沈教授有点儿飘,连连摆手谦虚,但是嘴角却比AK还难压。   江砚看出沈易这么晚还坐在这里应该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尴尬,也不催促,找了本书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雨停的夜晚,略偏黄色的灯光下,静谧客厅中,只余下书页轻轻翻动和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最后沈易改完了两篇论文的时候已经被满脑子的狗屎塞得头昏脑涨了,精神一松懈下来,哈欠就有点儿停不下来,在他打了第三个哈欠的时候,江砚也开始被他传染,他转过了头,两人不经意对视,正对上对方那打过哈欠水汪汪的眼睛。   江砚率先合上了书,又是一个哈欠打出来:   “我不行了,困了,我先去睡了。”   沈易夹了一下屁股:   “啊,你困了你睡吧。”   其实他也困啊,但是他暂时确实有点儿做不到和江砚再次在清醒的时候一块儿躺在一张床上,太尴尬了,他愣是撑着精神,又看了快二十分钟这才关上电脑准备进去,屋里的江砚已经躺下了,看样子是睡着了,给他留了一盏他这边的床头灯。   沈易进去的时候路过了衣柜,垂下眼睛向下瞟了一眼,就是这里放着避.孕套?想到昨晚江砚从这里面掏出避.孕套的画面他就不自在,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轻轻哼了一声,他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个‘睡着’的人躺着的动作都僵硬了一下。   他小心地爬了上去,偷感十足地尽量不惊动身边的人,然后悄悄关上灯,外面的雨停了,屋里非常的安静,本来在外面客厅已经瞌睡到闭上眼睛就直接能昏过去的沈易,此刻躺在床上反倒是睡不着了。   脑子里的细胞异常活跃,昨晚他们就是在这张床上,那啥?不对,好像不对,他仅剩的一点儿记忆似乎是在浴室里,所以他们是浴室PLAY?不会吧?江砚平时看着也挺正派的一个人,会在浴室里?   江砚,一想到江砚,沈易就觉得身边人的呼吸声似乎非常明显,以至于有点儿影响他睡觉了,他想下去拿耳塞,但是又怕吵醒江砚更尴尬,索性直接侧过身子,将一边的耳朵抵在枕头上,一边拉过被子堵在另一只耳朵上,就这么脑子里天马行空,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睡着了。   又过了两天,连日阴雨的天总算是放晴了,沈易大清早就忍不住到院子里呼吸了一下雨后新鲜的空气,大雨过后温度凉下来了一些,空气都还带着泥土特有的味道:   “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晴了。”   江砚看了看后面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是个顶个的小太阳,饭后胖姐就过来了,说是天晴了这就找人修房子,江砚开口说认识熟悉的施工队,价格便宜又靠谱,上午就打了电话让县里的施工队过来,那边很显然之前就打过招呼,没两个小时一辆银色的皮卡就停在了院门口。   沈易看着江砚忙里忙外地交代维修的情况,站在门口也插不上话。   那施工队的头头倒是对江砚极为客气:   “好,您放心,水电管道我们都一并检查一下。”   江砚客气出声:   “麻烦你们了啊。”   “不麻烦,不麻烦,这活是李总亲自交代的,兄弟们一定尽心。”   沈易微微挑眉,这人还真是认识施工队啊?   院子里没一会儿就被施工的材料和器械堆满了,沈易看了过去:   “工程量挺大吧?”   江砚点了点头,指了指房顶:   “嗯,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房顶都渗透了,整个房顶恐怕都要拆掉重新弄,好在刚才他们说墙体没什么问题,但是里面的墙面需要维护。”   这两天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施工就免不了噪音烟尘,江砚看出来沈易有点儿嫌吵,在下午那人又塞上耳塞准备修改论文的时候他过去出声:   “这里有点儿吵吧?今天不热,胖姐说一边的潮北河有个小沙滩,可以钓鱼烤肉,要不要去河边露营?”   沈易拿掉耳塞,河边露营?说实话他是有点儿心动的,但是又怕河边就他们两个人尴尬,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江砚再次出声:   “我把炉子带上,晚上在河边烤肉,我那有个天幕,你可以坐在天幕下工作。”   烤肉?这两天江砚抽风,天天做饭都像是喂兔子,今天终于肯给他开荤了?在河边天幕下工作,晚上还有烤肉吃?沈易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有点儿拒绝不了,挣扎了30秒后:   “走。”   江砚收拾东西,沈易想帮忙,却被这人拉到了一边:   “你就拿上你的笔记本和你工作用的东西,坐一边等我。”   半个小时后,江砚装好了露营需要的一切东西,载上沈易去了河边。   原来挺大的沙滩,因为连续降雨涨水缩小了不少,但是扎帐篷露营总还是够的。   两人选了一个河边的空地,停好车,江砚一样一样搬出东西来,从天幕到户外桌椅沈易这才看到这人的东西好像挺专业的,这些年拜工作所赐,露营这种活动只在毕业那年和同学去过一次,剩下就只能停留在小视频上了。   当下看到也有点儿手痒:   “我帮你吧。”   江砚笑道:   “会弄吗?”   “不会弄还不会学啊?是要先搭天幕是吧?这天幕这么大?”   “这是帐篷连着天幕,我带了充气床垫,一会儿可以铺在帐篷里面,你累了可以进去睡。”   很快帐篷和天幕就被搭了起来,沈易也从车里拿出了蛋卷桌和折叠的户外椅,忍不住面朝大河坐下感受了一下,河边风更清凉一些,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点儿雨后的泥土芳香,再往远处看,就能看到河对面的山,连日的雨让山间还隐约缭绕着些白色的雾气,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沈易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忍不住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这才是生活啊,我从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江砚把刚才在家刚刚切好的水果放在沈易面前,笑了笑没说话,又在沈易的身后立了一个驱蚊灯,这才坐在他身边,有些诱惑地开口:   “想喝奶茶吗?”   沈易眼睛亮了一下,奶茶是他在可乐之后的第二大爱好,医院附近的奶茶店每每出新款,他都必点个外卖尝尝:   “哪来的奶茶?这里不能点外卖。”   事实上从他到这村子里他就没再喝过奶茶了,还有点儿想念。   江砚笑了起身:   “等着啊。”   没一会儿他从车里搬出了一个小陶炉,地下用三脚架架上,三脚架下面放了一盒便携无烟碳,又从车里拿了糖罐子,牛奶和红茶,沈易没忍住揣着手蹲在了一边看。   就见江砚引燃了碳,烧了热水开始煮茶,煮了十几分钟倒了出来,烘干了锅开始炒糖,融化的焦糖色白砂糖和牛奶融在一起被重新煮开,浓郁的奶香味儿瞬间冒了出来,最后倒入刚才煮好的红茶,那颜色竟然和在奶茶店里买的一般无二,这丝滑的操作给沈易眼睛都看圆了。   江砚倒了一杯奶茶,又在杯子外面套了一个隔热套才递给沈易:   “今天出来的匆忙,就没有做珍珠,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易眼底的震惊不加掩饰:   “你还会做珍珠?你怎么做到这么多才多艺的?”   这人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去考什么殡仪馆的事业编啊?开个店不香吗?   江砚当然不能说他是看到沈易上学的时候总是会点珍珠奶茶才去学的,他低头摸了摸鼻子:   “这也算多才多艺吗?上班累的时候做点儿这些东西比较解压。”   这一提到解压沈易瞬间就理解了:   “也对,上班确实让人精神不稳定,你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猫薄荷厨房吧?我都是靠着他的视频解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博主他最近都不更新视频了,我现在都只能看过去的存货,哎,你说他不会以后都不做博主了吧?”   沈易还挺担忧这个事儿啊,毕竟这个博主已经将近一个月都没更了,之前从来没有过。   “不会的,他肯定会更新的。”   沈易抬头就对上了江砚十分肯定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   江砚...侧头掩饰了一下:   “啊,我就是觉得那个博主都那么多粉丝了,肯定舍不得账号,可能是最近有点儿忙,等他忙完肯定会更新的。”   沈易点了点头:   “也是,哎,你说他也不开个直播什么的,我还能给他刷点儿礼物。”   江砚抬眼就看到了沈易企图用人民币留住他的样子,抿了一下唇勉强将唇角的弧度压下去。   下午两个人一个人在桌子的一边改论文,一个人串着晚上要烤的串。   不过和昨晚不一样的是,沈易这会儿的表情十分的轻松愉悦,和昨晚那像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完全不同,甚至还翘着腿边改边哼歌,江砚有些好奇:   “心情这么好?学生的论文写的很好?”   沈易吸溜了一口奶茶,很是满意地开口:   “嗯,这篇是我们组里之光林暖同学写的,一个有天赋还脚踏实地的小姑娘,组里这么多人,就她的论文质量算是不错。”   上次他发给林暖的子宫阔韧带和子宫骶韧带子宫内膜异位的病例看来她是吃透了,这篇论文已经到了可以投稿的程度了,沈易看着气终于顺坦了。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江砚已经开始升碳准备烤串,沈易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   “哎,你是不是有鱼竿?”   正在升碳的人抬头:   “想钓鱼?鱼竿在后备箱,这会儿傍晚倒是有可能会上鱼。”   河边,沈易坐在河边甩杆子,江砚在后面兢兢业业地准备晚饭,下午煮过茶的小炉子上此刻放了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里面用油将葱姜和火锅底料爆香,加了水,下了串好的毛肚和青菜。   随后他才到了炉子边开始烤肉,双手熟练地翻动烤串,油滴在炭火上噼啪作响,激出黄色的小火苗,映的油亮的烤串更加诱人,辣椒,孜然的香气与烧烤的香味儿融合在一起,随着风弥漫在这一整片空气中。   这味道真是光闻闻就能让人的口腔不断分泌口水,沈易实在是忍不住了,撂下了手中的杆子就转身凑了过去,江砚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笑着:   “饿了?”   “这香味儿,不饿也得饿呀。”   江砚挑了一串小的烤好的递给他:   “尝尝,别烫着。”   烧烤给人带去的满足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沈易眯了一下眼睛,整个灵魂都已经沉浸在了烤串给的快乐中了:   “再来一个。”   沈易站在边上一会儿一串一会儿一串,吃的根本停不下来,这几天就今天见荤了:   “辣椒太少了,再加点儿。”   江砚刚才只是象征性洒了一点儿辣椒粉,只是色泽好看,并不辣,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沈易:   “再等两天吧。”   沈易低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未免尴尬没再吭声,心里却徘腹江砚也太小心了,这都三四天了,他身体素质这么好,根本就不用忌口。   他拿了两串重新到了河边,想拎起鱼竿看看上鱼没有,余光忽然看到了前面一处河岸边好像漂浮着件衣服?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一片的小树林被涨起来的水淹了,树枝交叉有些看不清楚,沈易眯了眯眼睛。   流动的河水随着风冲刷在岸上,忽然沈易的瞳孔骤然放大,脸色瞬间苍白,手中的串掉在地上,他在树杈间隐约辨别出那好像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人?有些凄厉的声音瞬间划破空气:   “江砚...” 第29章 省省吧江法医,装可怜你用过了。   沈易站在河边手还维持着提着钓鱼竿的动作,但是事实上他一动不敢动,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从前刷到的短视频,其中有一个钓到浮尸的视频他至今记忆犹新,不是吧?不会吧?   江砚听他声音凄厉吓了一跳:   “怎么了?有大鱼?”   大鱼?大人还差不多,沈易欲哭无泪:   “你快过来。”   江砚快步过去,就见沈易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被水淹了的一片树丛中,天色已经很暗了,白天看着还算清澈的河水这会儿瞧着有些发黑渗人,在树丛中隐约能看到似乎有衣服在浮动,沈易下意识抓住了江砚的手臂,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极力想得到认同的期盼:   “那,那就是个衣服,是吧?我没看错吧?”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都是一片冰凉,江砚侧头看着他明显苍白下来的脸,实在很像说一句是,但是无数出现场的经验告诉他,他们或许碰上河漂子了。   这下雨过后河面上的河漂子会是什么样他实在太清楚了,考虑到沈易虽然是个医生,但是平时接触到的尸体都比较新鲜,他将人往后拉了一下,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沈易拉住他:   “我陪你去吧。”   这人虽然在殡仪馆工作,但是估计也没有在野外河边看到尸体的经历,两个人去好歹还能壮壮胆呢,没准真的只是衣服呢,江砚侧头看他:   “不怕啊?”   沈易扬了一下脖子:   “说什么呢?我可是光荣的人民医生,你走前面。”   两个人沿着河岸边走,走了大概两百多米,江砚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高腐味道,脸色一变,这绝不会是什么衣服了,他想劝沈易回去,却见这人捂了一下鼻子,脸色难看了下来:   “江砚,这应该是人吧?”   江砚扣住他的手腕,神色认真:   “河里飘着的可不好看,你回去吧,我去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尸体,就得报警了。”   “走吧走吧,都走到这儿了,我不怕,就是有点儿臭。”   越往前走,那股几欲让人作呕的腐烂味道越是直冲鼻腔,用手捂都捂不住,再往前就到了淹在水里的树丛了,那个‘河漂子’已经离他们非常近了,江砚打开了手机后面的手电筒,白光照过去,沈易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体,真的是巨大的,就像是一个人的皮下被充入了大量空气一样。   沈易拉着江砚的手心里直冒汗,目光都有点儿空:   “这就是传说中的巨人观是吗?”   江砚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样的高腐巨人观一个不甚就是天女散花,琼浆乍破水浆迸,他仅有的一次经历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巨人观爆炸的场面,丰富的心理活动也没有影响他对沈易有问必答:   “是的,沈教授,你的学识很渊博。”   沈易...   “报警吧。”   晚上7点58分,清水县公安局接到了这一警情,辖区内发现高腐尸体,当地的出警速度应该很快,天也快黑下来了,江砚怕沈易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走吧,我们回去等警察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刚才扎帐篷的地方,看着帐篷边上亮着的那盏黄色的灯沈易才算是感觉回到了人间,火炭上的串早就已经烤糊了,泛着一股胡巴味和烧烤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方才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沈易,此刻再看着肉实在是毫无胃口,鼻腔里那股腐尸味儿缭绕不去。   “给,闻闻这个会好一点儿。”   沈易一回头就看到了江砚递过来的风油精,拧开盖子就猛吸了两口,那股清凉味儿这才将鼻腔中的味道掩盖下去一些,沈易终于呼出了一口气,江砚坐在了他身边,给他递了一罐可乐:   “真是没想到今天能碰上这样的事儿,还饿吗?”   沈易一脸菜色:   “你看我还能吃下去东西吗?我现在感觉我身上都是那股味儿,哎,是不是下雨了?”   他感觉到好像有雨点砸在天幕上,不是吧,刚停雨又下?   江砚出去看了一眼:   “嗯,是下雨了,弄不好一会儿会下大,我们坐在里面等吧。”   谁也吃不下烤串,江砚索性熄了炭火,但是刚才坐在炭炉上的毛肚锅好了,他看了一眼沈易:   “要不来两口?”   沈易看了看那红彤彤的毛肚锅,好多天没吃辣了,到底还是没忍住:   “那来两口吧。”   两人坐在天幕下面,围着毛肚锅,沈易还是没忍住:   “哎,你说刚才那个是什么情况?淹死的?”   “有可能,夏天游野泳的人多,这段时间又下雨涨水,不过也可能是杀人抛尸,这个要看验尸结果。”   说完江砚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易:   “你之前说你们医院有个被医闹的主任想要改行做法医,不会就是你吧?”   沈易嚼着毛肚的动作都是一顿,这才想起来这是上次在医院他糊弄江砚的时候说的,埋头又夹了一块儿毛肚,闷声开口:   “那个主任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法医真不是人当的。”   江砚...   低头吃饭的沈主任丝毫没有发觉他骂了对面这人,夹了一块儿被红油完全浸泡的香菇出声:   “哎,对了,你们在火葬场是不是也会碰到这种高腐的?”   江砚也闷着头给他解释:   “嗯,火葬场肯定什么样的都有,不过这种高腐多半不是意外就是他杀,都要先过公安机关,到我们这里火化的都是已经解剖过的了。”   “嗯,也对,在家在医院正常死亡的也不会这样,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巨人观,真恐怖,人都涨成大象了,这法医心理素质得多强啊?天天对着这样的尸体都没疯吗?”   江砚摸了摸鼻子:   “也不是天天遇到吧,这种腐尸也不是很多。”   沈易笑了:   “你又不是法医,你怎么知道不多?”   “我听说的,我工作的地方不是也有法医过来解剖吗?”   沈易点点头勉强被他说服。   此刻山道上,一排的警车正呼啸着往这边赶。   清水县刑侦大队大队长李亮此刻坐在警车的副驾驶上,转过头给后面坐着的三个南桥分局的人递了几根烟:   “林副队,今天真是麻烦了,本该带你们去招待所休息的。”   后座最左边的正是南桥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林城,他身子靠在椅子上,眼下一片青影,一看就是几天都没睡好了,干刑侦这行的熬夜加班加点忙案子是常有的事儿,他摆了摆手示意不抽:   “别客气,我们也没准备住招待所,不瞒你说,我们队里有个同事休假了,就住在你们县,我刚看了一眼地址,他住那地方就在潮北河边上,不远,出了警我们就去看看他,到他那凑合一宿。”   李亮有些惊讶:   “哎呦,这怎么不早说呢,有同志到了我们的地方也没能照顾一二,是谁呀?我也去过南桥分局几次,我见过吗?”   林城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边耷拉着脑袋睡着,哈喇子都快流在他身上的助理法医白大壮,手动将他的脑袋扒拉了起来:   “他师父,法医科主任江砚。”   李亮愣了一下,还真想起了这么一个人:   “啊,是不是前阵子和您一块儿破了3.08走私要案,击毙一名嫌疑人,在解救人质的时候受伤的那位江法医?”   林城点头,抱着手臂冷冷哼了一声:   “嗯,就是不要命的那货,你们都听说他的大名了?”   李亮一拍大腿,连夜出警都来了精神:   “3.08那么大规模的走私案破获整个津市公安都传遍了,一枪击毙,直接爆头,一战成名,我上次去市局开会还听不少人提到他呢,说是身手凶悍极了,连那会儿特警的冯队都还说想特招他去特警呢,没想到他竟然在我们县度假?”   这战神竟然在他的地界儿上?一会儿出警后他要是跟着林城去拜会一下,林城应该不会拒绝吧?   一听特警,冯队,一边正瞌睡的白大壮瞬间就醒了:   “我师父说了,法医是他要终身奋斗的事业,我师父才不会去特警呢,是哦?林队?”   说完就转眼看向他林爸爸,林城看着他那一脸红印子还有嘴角可疑的水光抽了一下唇角:   “是,你师父生是法医科的人死是法医科的鬼,不会做两姓家奴的。”   晚上一下雨这河边就有点儿凉下来了,河面上的风一阵阵吹的人身上凉飕飕的,江砚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外套披在了沈易肩上,沈易一把就要拿下外套:   “我不冷,你穿吧,你这一吹风就要感冒的脆皮体格还给我衣服。”   江砚抿唇却还是将衣服死死压在他的肩头,执拗的很:   “我不冷,感冒都生出抗体了,你穿着,你不穿我也不穿。”   说完就转身走了,一副怎么都不穿的样子。   “嘿,江砚你三岁啊?”   沈易气笑了,就见那人跑到了帐篷门口蹲着,算了,不肯穿算了,他穿。   雨夜中警车驶过的声音分外明显了,没一会儿沈易就听到了远处路上的警车嗡鸣声,瞬间转头望了过去,果然很快前后三个红蓝交错的警灯闪烁在了夜色的雨幕中,沈易一下子站了起来,方才还在远处的警车,转眼的功夫就呼啸到了眼前。   “来了来了,警察来了。”   沈易冲着身后的江砚招手,警察来了,他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江砚从帐篷门口走出来,三辆警车此刻已经开下路基,溅起一排泥水,一个漂亮的甩尾干净利落地停在了离他们不到20米的距离上。   但是在江砚看到为首的那辆警用吉普车的时候周三一顿,接着揉了一下眼睛,随后脸色一变就想找地方躲一下。   雨夜,河边,腐尸,警车,沈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这场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为首的那辆大吉普车上,刚才那甩尾太漂亮了,现在警车都用这么好的车了?与之对比,后面那加起来卖二手都未必能卖上八万的两个捷达瞅着就有那么点儿寒酸。   “哎,你说前面那个是不是领导开的,这大吉普挺拉风啊。”   江砚在看到从那拉风的大吉普上下来的林城和后面跟着的那憨货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的内心一瞬空白,甚至有一种拔腿直接跑的冲动,沈易没听到他的回应还转过头来,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哎,和你说话呢,这年头还是得当官啊。”   江砚一弯腰,手捂在了肚子上,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我去帐篷里坐一下,你去和你他们说一下情况。”   “啊?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吃烤串和毛肚锅吃坏肚子了?”   “可能是,没事儿我躺一下就好,你去和警察说下情况。”   沈易有点儿担忧地看过去:   “真没事儿啊?你要是想大号你就拿把伞去远处,别憋着啊。”   江砚看着林城他们已经走了过来,赶紧对沈易摆了摆手示意知道,就钻进了帐篷里,沈易吐槽:   “说你脆皮还不承认。”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下了车,撑着伞冲着亮着灯的帐篷这边走,沈易迎了上去。   “你就是报案人?”   沈易指了指一边的帐篷:   “电话是我朋友打的,尸体是我们一块儿发现的。”   “你们两个人,你朋友呢?”   “吃烧烤坏肚子了,帐篷里面躺着呢,尸体在前面下游那里。”   同行的有警犬,沈易这边话音刚一落,那边就传来了警犬的叫声,那边的民警喊了一声:   “李队在这边。”   李亮一抬头:   “500米拉警戒线,拍照之后痕检组先进。”   “林队,我们一块儿过去吧?您看什么呢?那边有什么不对吗?”   李亮一转头就见林城眯着眼在看向不远处的方向,林城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哪怕在黑夜也十分显眼的改装牧马人:   “那车是谁的?”   身边几个民警都抬头,沈易也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哦,那是我和我朋友开来的车。”   白大壮看了看那车后目光又黏在了沈易身上的那件衣服上,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那是我师父的车啊,你身上这件衣服也是我师父的衣服,你和我师父一块儿来的?他人呢?”   此刻帐篷里的江砚一只手拍在了脸上。   沈易?他看着眼前这长得憨憨的警察:   “你师父谁啊?”   白大壮瞪着一双大眼睛出声:   “我师父是江砚啊,你是他朋友吧?”   沈易?现在在殡仪馆工作都是师徒制了?教点儿什么呢?哦,对,江砚那一手化妆化的倒是很厉害,不过他还是有点儿不是很理解:   “你师父是江砚?这刚发现尸体不得法医去解剖吗?你们怎么来了?”   现在殡仪馆的都跟着警察一块儿出警了?直接火化一条龙啊?   白大壮懵了一下:   “我师父就是法医啊,我们当然要来。”   这人在说什么?他师父哪里来这么一个朋友?   沈易瞬间转过头盯住了那拉紧的帐篷,法医?江砚?还不等他去将人拉出来,白大壮就快步上前,一把拉下了帐篷的拉锁:   “师父,你吃坏肚子了?我包里带了蒙脱石散,给你拿...啊。”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人敲了一下,还是那个熟悉的力道,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清瘦人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江砚难得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林城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着这小子这一副心虚的模样,目光又在沈易面上转了一下,觉得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沈易现在要是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给演了这么久简直就是个傻子了,他一把拉过了刚才那自称江砚徒弟的小警察,扫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警衔,一杠两星,二级警司,那货是二级警司的师父?呵,这一声冷笑凭白让白大壮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冷。   “你师父?江砚,他叫这名吗?”   白大壮看了看他师父又看了看这个薅着他后脖领的人,什么情况?这什么人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不叫江砚叫什么?哎,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松开,快松开,要不可是袭警了啊。”   沈易眸如点漆,眼底翻涌渐浓,脸色冷沉下来,眼神像是钉子一样钉在江砚身上,还不等他说什么,林城就快了两步上前,对沈易笑容和蔼,扯过了白大壮:   “孩子不懂事儿,怎么人都不认识呢?还袭警,去,跟着李队干活去。”   白大壮被一推就被推到了李亮身边,李亮眼睛不由得还在往江砚那边瞄,什么情况?这人,这人就是那一枪爆头,和林城一打十几个的战神?但是此刻氛围不是很好,不是叙话的时候,他带着白大壮赶紧去现场了。   江砚小心地上前,扯了一下沈易: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是...”   沈易抽出了衣角,双手抱住了手臂,扫了一眼他冷笑出声:   “演,继续演,江法医,骗人有意思吗?玩的我团团转很有成就感是吗?”   什么殡仪馆的事业编,什么喜欢看侦探小说,都是骗他玩的,明明是公务员。   “你是医院的大主任,为什么骗我说是打杂的?”   那人一脸好像委屈的样子骗的他还愧疚了好几天,亏的他又是喝酒,又是赔罪的,喝酒,喝酒,要是不喝酒,他们也不能...真他奶奶把人当傻子了,沈易胸口起伏的越发厉害,一股火已经窜到了头顶上,看着江砚气就顺不下来。   江砚正在一边手足无措,他知道骗人的事儿不会一直瞒着,他也想着坦白,但是又顾虑太多,三拖四拖的就拖到了今天,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会闹这么一出:   “沈易,我...”   沈易摆了摆手:   “你别说话了,我不想听。”   说完他就直接向着现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目睹了全程的林城一挑眉:   “什么情况啊兄弟?”   江砚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一直看热闹的人,额角都直抽疼:   “你们怎么来了?”   林城抬手点了点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看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你有本事冲人家喊呀,就窝里横的能耐,我们是过来堪查孙天磊家现场的。”   江砚皱眉:   “孙天磊?谁啊,你们怎么跑到清水县来勘察现场了?”   林城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   “你不知道孙天雷是谁?韩悦那个案子送来的检材你不是还给理化实验室打电话了吗?”   江砚微眯了一下眼睛:   “孙天雷和韩悦案有关?是不是那个补课老师?”   前几天他听负责的刑警说那个补课老师失联了,但是怎么和他们分局扯上关系的?   “对,就是那个老师,他在津市也犯案了,现在涉嫌□□幼女,我已经申请和韩悦案并案调查了,今天过来就是勘察孙天磊在清水县的住宅的。”   江砚抿了下唇,瞪着他出声:   “勘察完了怎么不赶紧回去?”   要是回去了,今天也没这事儿了,林城被他给气笑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幅欺软怕硬的嘴脸,路塌方了,正抢修呢,我们回不去了,本来人家李亮正准备招待我们晚饭呢,这不就接到你们的报警电话了吗?河边腐尸,不得赶紧出警啊?我们这来都来了,清水县也算我们分局辖区,我不得来看看?”   江砚叹了口气,转身去了现场。   此刻河边已经架起了临时的探照灯,技术队的现场照片已经拍完了,痕检组和法医已经进场了,沈易远远站在一边捂着鼻子,看着这边的动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外科手套的手,他抬眼就对上了江砚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   “戴上口罩,这边可能要点儿时间,要不你先开车回去?”   沈易接过了口罩戴上,没再看他也接话没动,江砚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背着所有人扯了一下沈易的衣服:   “我知道错了,回去我一定认真,仔细认罚。”   沈易冷着脸将衣服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省省吧,江法医,装可怜这招你用过了。” 第30章 巨人观炸了江砚保护沈易   “李队,现场照片已经拍好了。”   1   拍照之后就是痕检人员进场,此刻河岸边被拉出了长长的警戒线,探照灯一支上,这一方河岸被照的通亮,尸体是以趴着姿势半浮在水中。   巨人观是高腐尸体,挪动,拖动都要分外小心,暂时除了拍照都没人动尸体,需要痕检人员勘探完现场才会移动尸体。   案子是在李亮辖区发生的,又有南桥分局的人在场,此刻李亮更是提着一股劲儿,势必要把案子办的漂亮。   林城的目光扫过现场,现场除了刚才江砚和沈易过来的时候留下的脚印就没有任何的脚印痕迹了,也没有发现凶器:   “老李,这边的雨是昨天晚上停的吧?”   “对,昨天傍晚就停了,现场很干净没什么痕迹,这尸体都腐败成这样了,估计是涨水从河里冲上来的,不排除就是淹死的。”   这一片是被水淹的树丛,这尸体应该是被水流冲到岸边,然后卡在这里了。   李亮照顾里几个队里的:   “来,准备将尸体拉上来。”   尸体此刻是以趴着的姿势半浮在水面上,需要小心地用钩子给钩起来:   “小心,小心,轻轻的啊。”   “唉唉唉,钩哪呢?钩衣服,别钩人啊。”   “大壮,你去帮忙。”   林城看着李亮队里的几个新人有点儿草台班子,冲白大壮扬了扬头。   沈易没见过,这毕竟是他发现的案子,多少还是有点儿好奇的,微微上前,探了一下身子,江砚看到他的样子还是提醒了一句:   “巨人观正面不好看。”   沈易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他还不知道正面不好看?   “我读过书,不劳江法医提醒。”   江砚看他还在气头上,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怕自己越在身边他越生气,这才转身去了现场。   白大壮穿着隔离服和几个队里的人小心地将尸体拉了上来,正准备将尸体翻过来:   “小心翻过来,小心。”   沈易不由得向前了两步,整个尸体已经完全腐败,被翻过来那一刻,真正狰狞的一面才显露在众人面前,沈易看清之后不由得下意识眯了眼睛。   尸体面容膨大,眼球突出,双唇肿胀外翻微张,里面能看到快从嘴里膨大涨出来的舌头,整个人胸腹部高高隆起,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间隙中能看到身上的皮肤已经呈灰绿色。   腐败静脉网像是蜘蛛网一样遍布全身,四肢也已经比平常粗了好几倍。   那股腐败的味道,在尸体被翻过来的那一刻浓郁地充斥在了空气中,身上的蛆虫在身上的衣服里钻来钻去,这边从鼻子里爬进去,再从嘴巴里爬出来,在场的有村派出所的,也有县刑侦队的,不少小警察哪见过这样的高腐尸体,有两个当下就受不了了,扶住了树干弯腰就是一阵狂吐。   沈易都忍不住侧过头抚了两下胸口,将刚才揣在兜里的风油精拿了出来,猛地吸了两口,我靠,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抬起头不由得看向了江砚,就见那口罩上的眉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专注的目光钉在了尸体的胸口。   翻过来的几个人也看向了尸体的胸口,脸色一变:   “他杀。”   死者的衣服破了一个洞,白大壮小心地剪开了死者的衣服,胸口的位置赫然一个膨大外翻的狰狞伤口。   李亮刚拿过来尸袋就听到这两个字,血压都有点儿上来了,立刻凑了过来:   “什么什么?他杀。”   林城一边盯着尸体表面扫着信息,一边同情地拍了拍李亮的肩膀:   “兄弟,来活儿了,打起精神来吧。”   这种“江流儿”身上如果没有证件,又高度腐败,面容无法辨认,核实身份都是一个难题,如果是意外死亡那还好说,寻找家属交付火化就行。   但是如果是他杀,在这种死者身份不明,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勘探信息的时候,那难度就是几何形式的倍增了,确定尸源,寻找第一现场都是难题。   江砚粗略做了一下现场尸检,声音短促干练:   “死者男,年龄推断在30岁左右,左胸一处双刃伤,伤口深约六点九厘米,宽约三点二厘米,翻开的伤口切缘工整,角度微微向上刺入,这个深度足以伤及心包,造成急性心包填塞致死。”   江砚的目光一点点儿向下检查,低头看着尸体身上的一个位置时,抬手出声:   “剪刀。”   白大壮立刻将剪刀递给了他,沈易也探着身子看了过去,就见江砚剪开了死者的裤子,将下.体暴漏在了外面,白大壮看到时微微一哆嗦,沈易探着头要看,却被身边的小警察挡住了,随后就听到了江砚的声音:   “死者生殖器被切掉了。”   周围的男同胞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沈易终于找到了空隙将头蹭过去,就见那尸体的下.身空了一片,但是却有大量的蛆虫在爬,那场景实在是光看一眼都能三天吃不下饭,他又看了看那个面无表情用镊子清理蛆虫检查伤口的江某人。   哪怕是好胜心强如沈易,此刻都有点儿佩服江砚了,法医真不是人干的,他决定他还是要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地做妇产科医生,虽然妇产科很多奇葩,伦理剧也不少,但是也总比让他挑蛆好一些,工作快十年,他第一次get到了自己行业的优点,那就是不用与蛆同行。   刘亮拧着鼻子凑近了看着:   “这多大仇多大恨啊,仇杀,这多半就是仇杀,胸口那一刀毙命,这还将人直接给阉了,这绝对是有深仇大恨的。”   江砚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那浑浊不堪的下.体上:   “没错,而且这仇多半就是来自被切掉的那玩意。”   有明显的生.殖.器虐待,案情的指向性很明显,那就是和性相关,男子的生殖器直接被切割,如果在不考虑有特殊癖好的凶手的情况下,那么很显然凶手的杀人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报复死者,不排除是强.奸等原因,那么排查范围至少就有个大概了。   林城又拍了一下李亮的肩膀:   “这回方向是有了,不然这案子线索还真是太少了。”   江砚站起身:   “现在能从尸体上就能得到这么多,详细的要回去解剖,”   他微微一摆手,示意可以抬走尸体了,刑侦大队几个新来的一块儿过来,就要将尸体抬起来,此刻担架上的尸体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只要一动那布满了尸斑纹路的尸体就是一晃,这样的高腐尸体并不多见,有些派出所的警员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碰到过,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痛苦面具。   “小心点儿啊,哎,小宋你行不行啊?”   前头抬尸体的正是今年刚进刑警队的小警察,一共也没有出过几个凶杀案现场,别说巨人观了,就是个跳楼的都还没碰到过,此刻双手抬着担架,眼睛死死盯着上面尸体那一晃一晃的大肚子,胃里一股一股的酸水直往外冒,他不断地吞咽口水,试图压下去,但是那阵干呕实在是压不下去。   “哎哎哎,小宋,快给我。”   李亮一眼就看出这青瓜蛋子要吐,赶紧上前试图从他手中接过担架,那阵干呕实在是压不住,冲口而出,李亮大惊:   “忍住,忍住,别晃。”   那担架上膨胀的尸体,因为小宋干呕的这两下开始左右晃动,李亮一把接过担架,小宋趴在一边就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李亮却在抬脚的时候踩到了一个坑,脚下一扭,身子忽然往边上栽了一下,担架也跟着向左边一歪,就见上面尸体的肚子开始以一个水滴状的姿态向下。   江砚的瞳孔骤然一缩:   “快扶稳担架。”   身边两个警察七手八脚地上去扶担架,甚至有个人甚至情急之中一手摸到了尸体,连干呕都来不及,就眼看着尸体的肚子似乎向外胀大了几分,江砚脸色一变,瞬间向着沈易的方向扑去,沈易都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江砚扑倒在了地上。   整个现场混乱一片:   “啊,要炸了。”   “快跑。”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风云变化,一个个慌不择路,就听一声并不刺耳的响声,就像是人放了一个闷屁一样,就在那么一瞬间,那鼓胀的尸体再次向外鼓了鼓,然后琼浆乍破,一瞬间恶臭漫天,尸体的肚子整个炸开,混着蛆虫的组织漫天飞舞,无差别地落在周围每一个人身上。   “啊...”   “我的天呢...”   呼喊声,恐惧的叫声弥漫在整个河岸边。   沈易被江砚压在身下,眼睁睁地看到了尸体炸开的全过程,一坨不知道是哪里的组织,混着几个蛆虫就掉落在离他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瞳孔炸裂,嗓子顿时开发出了男高音的潜质。   江砚刚刚睁开眼睛就迎来了沈易史诗般的尖叫声,他本想拍拍沈易安抚一下,结果在看到了手上掉落的浆液之后默默缩回了手,慢慢从沈易身上爬了起来,他能感觉到他的背上身上头上都是那东西。   所有人都是惊魂未定,表情一片空白,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呕吐声,人的魂虽然还在,但是□□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沈易被扑倒的及时,身上沾上的并不多,但是眼前的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亲眼看到江砚的肩膀上落了一片的东西,声音都有些抖:   “巨,巨人观炸了?”   江砚点点头,发梢还掉下来了一点儿不知道是不是组织的东西,沈易整个人已经麻了。   林城忍着恶心站了起来,手指了指李亮:   “老李,我再也不陪你出现场了。”   他一定是脑袋有包,是招待所的床不软,还是招待所的外卖不好吃?他到底为什么脑残一样地跟着这一群麻瓜来出外勤看江流儿?他脑子有包吗?   李亮离“案发现场”最近,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大户,此刻人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一整个比下水道都臭。   沈易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江砚车边的,他要洗澡,他立刻马上就要洗澡,江砚跟着他到了车边,沈易看了他一眼大声道:   “你还穿这一身干什么?还不快赶紧把衣服脱了。”   江砚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穿着吧,我现在除非脱光否则没区别。”   沈易看了看他这从上到下的样子,好像确实除了脱光没区别。   营地的东西两人都没来得及收就直接直奔家里,两人下车的时候村子里的狗都叫了起来。   江砚站在门口没进去,直接站在门口出声:   “你先吧。”   要是平时沈易就叫他一块儿洗了,但是现在,算了,他还是洗快点儿吧,眼不见为净,他直接将外套和短袖都脱在了外面,只穿了裤子进屋洗澡。   江砚一身脏污没敢进屋,怕沈易看到身上的伤口也没敢脱衣服,就这样站在门口等。   沈易用了快半瓶洗发水,但还是觉得身上有股味,身上都差点儿搓破皮,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二十分钟后了,他到门口看到江砚还是刚才的样子杵在那里。   “你去吧。”   江砚这才进去洗,这股味道很难除,他也一样反复用了好多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出来的时候怕熏到沈易,又在身上涂了一层的花露水,一整个人形驱蚊神器。   沈易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头发还是湿的,这一晚上的事儿让他的人都有点儿灵魂出窍,本来是开开心心去露营,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来,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莫名的烦躁,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今晚的腐尸,一会儿是这段时间和江砚相处的点滴。   江砚,他每每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出的那些洋相就心里又羞又恼,这么多天,人家就像是糊弄傻子一样糊弄他,亏他之前还心虚,又是赔罪,又是喝酒,紧怕他生气,哪怕那天喝酒的时候他和自己坦白了也好啊,他肯定屁都不多放一个,没准还美滋滋地又和人家喝两杯。   结果人家倒好,连顺坡下驴都不会,愣是骗他到底。   驱蚊神器出来的时候就见沈易搬了枕头和一个小毯子在沙发上,见到他头都没抬地直接出声:   “你进去睡吧,我今晚睡沙发。”   江砚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垂着头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嗯,你是蓄意的。”   江砚坐在了他身边,对上那人瞟过来凉凉的目光的时候又往边上挪了一下,慢吞吞出声:   “我是怕我说是法医,你会嫌弃。”   沈易简直要气笑了,转过了身,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更是二佛升天,就知道用这招:   “江法医,殡仪馆运尸的和法医这两个行业差别很大吗?我如果嫌弃法医,难道就不会嫌弃运尸的吗?现在你还撒谎就算了,你还撒这种明显不符合逻辑的谎?”   江砚抿了下唇,沈易气不打一处来,这人骗他有瘾吗?明明是一次次地骗他,现在好像是他欺负了他一样,他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这些日子感谢你的照顾,今晚也感谢你相护,你也看了我这么多天的笑话,就算是扯平了,明天一早我就回津市了。”   江砚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要走了?沈易是真的生气了,他心下有点儿慌:   “路上还在抢修,又开始下雨,这会儿还是别回去了,你如果不想和我住在一起,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住,你别走。”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敢去主动认识沈易,在这里碰到他,这些天的日子梦幻的都不真实,现在梦终于要醒了吗?   “这是你租的房子,你走什么?去睡吧,很晚了。”   “我来睡沙发,你去睡床。”   “一个沙发争什么?我不困,我给学生改论文,你去睡吧。”   “你的笔记本还在河边的帐篷里没拿回来。”   沈易...   清晨,一辆大吉普警车进了村子:   “这路怎么都是大坑啊?是不是这里啊?”   “是是是,我师父上次发的地址就是这里。”   白大壮一边看着导航一边认路,林城开着车子按着他指的方向走。   两人昨晚回到招待所好悬没有将一层皮搓下去。   白大壮抱着手机期期艾艾:   “林队,你说我师父会和我们走吗?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住在这里的。”   “大老板下令,我们就来传个圣旨,放心,传圣旨也有外勤津贴。”   听到外勤津贴,大壮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抱着手机美滋滋地开口:   “这个点儿去还能蹭上我师父那的早饭。”   两个人摸进了院子,发现有两个屋子:   “林队,哪个呀?”   林城敲在了白大壮那不知道转的脑瓜子上:   “肯定左边的啊,右边的房顶都没了,去,敲门。”   白大壮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昨晚还是沈易睡在了床上,江砚一晚上几乎都没睡着,开门的时候眼下一片乌青,在看到眼前两人的时候反手就要关门,却被早料到有这一招的林城硬生生挤进去了一条腿:   “孙子,就知道你要关门,金屋藏娇了你,还不让你兄弟进去?” 第31章 社死回津市   江砚还以为是胖姐又过来送东西,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这俩货的嘴脸,他抵着门,林城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就僵持在了这里,末了林城一声令下:   “大壮,上啊,撞开,还想不想吃早饭了?”   白大壮抱着手机提溜着眼睛瞄了一眼他师父,头一低,心一横,大喊一声:   “师父我错了。”   然后整个南桥刑侦支队的体重担当就像炮弹一样射了过来,门骤然被顶开,三个人齐齐冲到了门里面。   江砚及时扶住桌子,林城顺势扣住门边,两人都勉强站住了,只有白大壮因为对早饭的过分执着,用力过猛,一脚踩在江砚刚擦过的地上,以至于刹车失灵,前蹄失势,整个人就趴在了光可鉴人的瓷砖上。   此刻江砚盯着趴在地上的白大壮,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当年到底脑子抽了什么筋,会收这么一个智商洼地做徒弟?但是下一秒他就没空顾及这个洼地徒弟了,因为沈易从房间出来了,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睡衣,此刻神情一片空白。   而趴在地上的大壮同学,都还没来的喊疼就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双拖鞋,黄色的,上面有一只奶龙?他眨了眨眼,他师父什么时候换风格了?他不一向是走精英修罗风的吗?别说这小奶龙还挺可爱的,他忍不住上手就要摸,但是眼前的拖鞋却跑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换这样的风格了?还挺可...”   他抬起了头,就发现眼前的不是他师傅,而是师父昨晚那个朋友?他愣愣地蹦出了最后一个字:   “爱。”   屋内画面一瞬间静止,江砚内心崩溃,沈易完全状况外,白大壮一脸不可置信,只有林城在震惊之后目光在沈易和江砚面前来回瞟了有三秒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难怪你不肯回去,你们这是都过上了?”   他们顶头上司孟局座那天亲自叫他去办公室确实是透露了江砚这厮一直窝在这里不动地方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儿情况,据不十分可靠情报,对方好像是是个医生,还是妇产科的主任,对此他们孟局座非常满意。   医生好啊,这工作稳定,体面,和江砚的工作只一字之差,两口子以后一个医活的,一个剖死的,举案齐眉,谈论起话题的时候也有共同语言。   连以后的育儿问题都解决了,而且医生,又是这么年轻的主任,那智商能低吗?再加上江砚那学霸基因,那以后的孩子就是不985那也保是个上游211啊。   林城至今都记得他们孟局坐在办公室抱着保温杯,那一脸老怀甚慰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实打实的良配啊,要不是江砚已经缺席两次复查,孟局座也不会急吼吼的叫他过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怎么?怎么有点儿不太对头呢?先不论这妇产科主任是真是假,单就性别这一块儿,孟局座的育儿问题就可以不用考虑了。   沈易本来正准备去洗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去找胖姐将租金结算了,甚至他连早饭都下决心不吃了,但是现在什么情况?这是江砚的同事?这么早就过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江砚叫过来?他有病吧,他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这个好像是姓林的副队长他在口出什么狂言?他当下就回敬回去:   “什么叫过上了?”   这话像话吗?   江砚看着沈易更加生气了,连忙踢了白大壮一脚,示意他赶紧起来,然后立刻上前试图安抚沈教授:   “他们是我同事,估计是被县城招待所扫地出门了,干刑侦的,你懂得,脑子都不大正常,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说完之后他立刻回头看向眼前那俩货,脸上是安抚也没了,温柔也没了:   “你们大早上来做什么?赶紧的,村东头有早市儿,该去吃去喝,别在这儿赖着。”   林城抽了一下嘴角:   “你看看你那卖友求荣的嘴脸。”   说完他就绕过江砚,扫了一圈屋内,他是去过江砚在津市的房子的,那房子只能用干净整洁不似活人居住这一句话来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干法医的都有洁癖。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下脚,那地面比遗体告别大厅的水晶棺材擦得都亮堂。   但是现在他一样不知道怎么下脚,因为门口横七竖八了好几双鞋,目测不是江砚的,沙发上有三件衣服,据他所知江砚从来没有往沙发,椅背等地方放衣服的习惯,茶几上有两个杯子,一个是陪着江砚历经风风雨雨的保温杯,另外一个上面画着一个奶龙,细看造型都和江砚“室友”脚上拖鞋上的一致。   他一侧头就能看到屋内开着门的卫生间。   “啪”的一声,林城打开了卫生间的灯,目光在那成双入对的牙刷上绕了一圈,又落在了那一深蓝一浅黄的毛巾上,最后他双手交叠站在了江砚的面前:   “江主任,如此明显的生活痕迹,连现勘都不用请,我想任何一位有眼睛的刑侦人员都可以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这个结论叫同居。”   说完他还叹了口气拍了拍江砚的肩膀:   “一个成熟有担当的男人应该勇于负责,怎么可以这样逃避责任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都21世纪了,两个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同居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可以这样扭扭捏捏的?白大壮,还不见过你师娘。”   骤然被点名的白大壮看向沈易,昨天那梗着脖子的劲头全没了,低眉顺眼的好像沈易小时候养的那只大胖狗:   “师娘,昨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沈易大早上起来,生生被眼前的画面炸裂的缓不过神儿来,他现在已经不在科室了吧,他都离开要命的妇产科了,但是这里的人怎么还这么颠呢?   “你别瞎叫,谁是你师娘?我和你师父没关系,江砚,说话。”   江砚骤然被点名,脊背一直:   “是,我们真的没关系,我们就是邻居,你们进来也看到了,隔壁的房子屋顶都没了,是前两天下雨把屋顶淹了,他这才过来借住。”   林城和白大壮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可怜他们分局最年轻的法医处主任,竟然是个惧内的,林城抿了抿唇,最后给了江砚一个眼神,示意兄弟懂你:   “好,邻居好,邻居,邻居play什么的最带感了。”   想不到江砚看着为人正派,也这么会玩?   沈易只觉得他的三观都要塌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什么邻居play,他怎么知道他们play了的?   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澡他觉得他也可以不用洗了,从屋子里直接拎了皮箱,江砚一惊:   “沈易...”   叫了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沈易却没搭理他,收拾了在沙发上的衣服,换鞋就要出去。   林城也看出了不对,什么?什么情况这是?面皮这么薄吗?他就是开玩笑的,他心虚地看了看江砚,这人是个万年单身狗,以至于在孟局那里都挂了号了,先别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这要是真因为他们来给人家对象吓跑了,江砚会不会拿解剖刀直接剖了他?   他赶紧上前拦住沈易:   “我胡说的,你别走啊,你走了江砚还不得杀了我?”   沈易实在不明白江砚的同事的脑子都是怎么回事儿?他冷静下来开口:   “我再说一遍我和他没关系。”   说完他绕开林城就直接出去了,提着箱子,手上挂着衣服,直接一股脑都塞到了他车里,江砚瞪了林城一眼,林城真的觉得他是无辜的,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吧?   江砚追了出去:   “你的电脑还在河边,我给你取回来再走好不好?”   沈易头也没回,这一早上还不够社死的:   “我自己去拿。”   黑色的奥迪A6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江砚站在门口攥紧了手心,一直目送到看不到车子肩膀才微微塌了下来,林城在身后看着他这模样也有点儿慌,直到他对上了转身看过来江砚那寒凉的目光,他一瞬间觉得江砚好像是在看尸体。   “江,江主任这事儿不能怪我吧?我也没说什么啊?人家明显是对你有意见,你可别找我背锅啊。”   江砚面无表情地回了屋子,白大壮战战兢兢地和林城对视了一眼,然后躲到了他身后。   沈易一个人开车回了昨天露营的地方,帐篷和天幕都还扎在那里,烧烤架和昨天吃剩的毛肚锅也都还在,沈易缓缓走了过来,昨天来露营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却没想到一晚上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笔记本电脑在帐篷里没有被昨晚的雨浇湿,他记得这电脑还是江砚昨晚收进去的,他抱着电脑一个人在天幕下坐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昨天运走尸体的地方,最后叹了口气才回到了车上。   江砚家中,林城和白大壮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所以说,你们两个真的是邻居,是到这里认识的,你骗了他,他骗了你,然后他露馅了就承认了骗你,还和你道歉,结果人家上次真诚地坦白了之后你还继续骗,最后穿帮了,人家就生气了,对吗?”   江砚额角突突地疼,上次感冒没好全的咳嗽也开始断断续续,靠在沙发里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事儿。   林城看他这的样子就知道他很在意刚才那“室友”:   “人家回津市了,你还在这里住着啊?还有你这咳嗽怎么回事儿?”   “感冒。”   白大壮这才从林城的身边窜出一个脑袋出来:   “师父,你从到了这里就没去医院复查,流感可能导致肺部感染加重,你出院的时候肺部还有没吸收的积液呢,你和我们一块儿回去吧,去医院查查。”   这其实才是他和林城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上次那伤太严重了,腹部贯穿枪伤,要不是当时急救来的及时,人都未必能抢救过来,术后又并发肺部感染,才好一点儿就回去上班,身体根本没怎么养好,后来是孟局强制给他批了病假让他休息,这才算是休了假。   刚开始知道他在津市周边的村子找了个度假的地方养着,孟庆国还挺开心,觉得他这是终于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了,但是谁知道江砚这一走就不回去了,连着两次到医院复查都没去报道,这才急了,正好林城到清水县勘察现场,就特令他必须带江砚回去,哪怕是查了之后再回来也好。   沈易去了胖姐的大棚专门和胖姐道别,又清算了房租,虽然没有住够时间但是还是按着原来的价格算的,胖姐因为漏水的事儿很是过意不去,非要免一半,沈易也没答应。   “你说你这走的也太突然了,要不明天走吧,今晚我坐一桌菜给你送行。”   沈易笑了,他是真挺喜欢这个开朗热情的大姐的:   “是医院临时有事儿,实在是今天就得回去,小浩回来你和他说我给他买了一个礼物,应该过两天就到了。”   “哎呦,你给他买什么礼物啊,你辅导他学习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和胖姐寒暄了好一会儿,沈易这才上车,直奔津市。   路上不好走,临时架起来的浮桥那里堵了一堆的车,沈易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开了家门,屋里一片漆黑,就和每次加班回来的时候一样,但是沈易开了灯看着装修精致的家却有点儿不习惯了。   明明只是才出去了三周的时间,他却已经习惯了那个小院子,民风淳朴的小村子,还有住在隔壁的那个人。   沈易洗了把脸,一个人坐在了宽敞客厅的沙发里,这沙发可比出租屋的舒服多也大多了,精致的吸顶灯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客厅的瓷砖上,无端就让人觉得孤零零的。   城市的社会都是原子社会,邻里之间能够认识,见面点头打个招呼就算是不错了,根本不会有在小院的时候送个西瓜摘个菜的事儿发生,就拿沈易来说,一梯两户,每天早出晚归,时不时还要值班,住进来半年才知道隔壁邻居长什么样。   熟悉的家一瞬间就将那个在村子里每天乐天,执着蹭饭,偶尔教教小朋友的沈打杂的变回了沈主任,沈易在坐下来的时候就有点儿想那个村子了,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后,他饿了。   家里冰箱最后的牛奶也过期了,沈易只能熟练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和离最近的肯德基38公里的村子不一样,这里是市中心,外卖也极其发达,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花式外卖应有尽有,但是从上撸到下,就没有几家是沈易没吃过的。   最后沈易还是点了一份红烧猪蹄,哼,他就不信,五星级大厨做的会比江砚差。   江砚也随林城回了津市,林城看他脸色实在有点儿差就没让那人开车,车子到津市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孟局说送你去他那。”   江砚靠在副驾驶里,上午那阵子头疼还是没有缓解多少,身上像是坠了铅块一样发沉,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出声就有点儿呛咳:   “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他,你送我回家吧,昨晚没睡好。”   林城看着他放才睡着压出印子的侧脸最后还是直接将人送回了家。   江砚提了东西上去,走路的时候觉得头重脚轻,进屋坐下后量了一□□温,果然38.5°,估计真是昨天晚上吹风着凉了,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体温计,忍不住想起了他上次发烧的时候,沈易喂他吃药,还带他去看医生。   如果现在他知道他发烧了,会不会不生气了?只是这个念头一过,他就知道肯定不会的,沈易一定会觉得他是装可怜,他这次很生气,估计这会儿心情也很不好。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是他之前点的跑腿买的菜到了,很多,很丰盛,有排骨有猪蹄,他吞了一粒退烧药就拎着菜去了厨房。   装修精致的厨房里面除了炊具还有一套专业的拍摄设备,近远景机位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直播间,江砚打开了设备,低头开始处理猪蹄,只是头实在是疼的厉害,他又进去找了一片止疼药吃了,撑着在厨房做饭拍视频。   这会儿已经过了外卖高峰期,沈易的猪蹄和小菜送来的很快,他开了可乐架上手机,就像是从前晚上回来一样准备吃饭,只是几口下去他就觉得不对了,这红烧猪蹄虽然看上去Q弹,但是咬下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知道是用的猪蹄不好,还是炖的火候太过,软烂有余劲道不足,嚼起来就像是一堆碎肉,让他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现场的场景,再看到那有些凉掉的猪蹄更是没有胃口了,最后匆匆合上盖子,将这份价格不低的外卖倒进了垃圾桶。   沈易洗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躺下却觉得家里的床好像太软了,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在村子里的生活,更不要去想某个人,假期已经结束了,他该回到正常生活中来了。   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再看那些倒霉学生的论文,索性躺在床上一手捏着奶龙一手刷着手机,就在他眼皮有点儿打架的时候,忽然,手机屏幕的顶端跳出来了一个提醒。   “您关注的猫薄荷厨房有更新,请前往观看吧。”   沈易坐起来了一些,瞬间就点了进去,还是熟悉的布景,连棋盘菜板都没有变,里面传来经过变声器变声却很有特点的声音:   “因为工作的原因,许久没有更新,今天还是做一道最熟悉的菜,红烧猪蹄,希望看到这个视频的小伙伴能够生活如意,天天开心,把烦恼通通抛掉。”   那双手依旧包裹在外科手套中,骨节分明,就连处理猪蹄的动作都让人看的赏心悦目,沈易蹬蹬蹬去厨房冰箱又取了一瓶可乐,一边看一边喝,猫薄荷的视频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就是只要看着就特解压。   而今天的博主好像也比往常话要多一些,视频也更长,沈易还挺喜欢这种转变的,忍不住在下面留言:   “好巧,我今天也点了红烧猪蹄的外卖,可惜,翻车了,现在靠可乐充饥,小猫委屈落泪jpg.”   江砚剪辑好视频发上去就有点儿撑不住,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应该是体温升高了,刚才那退烧药吃下去好像作用也不太大,头也疼的厉害,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方才做完的猪蹄都被整齐地摆在了厨房里。   他澡都没有去洗,破天荒地穿着这身刚做完饭的衣服就倒在了床上,不过还不忘抱着手机,一直关注着刚才发出去的视频,不知道这会儿沈易有没有看到他的更新,有没有知道猫薄荷厨房没有停更,也不会停更。   粉丝回复的消息陆陆续续出现在了视频的下方,很快他最期盼的那个头像也出现了,那是个憨憨笑着的小奶龙头像,他看完回复眉头皱起,没吃饱吗?   他点击回复:   “再点一份别的吧,大晚上的饿肚子喝可乐对胃不好,下一份一定会好吃的,快去点吧,去吧,去吧,小猫驱赶jpg.”   沈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大大翻牌子了,还回复了他同款表情包,哈哈,好可爱,再点一个好像也行。   “大大真是我的灵魂宝藏博主,本来今天心情不好的,但是没想到却蹲到了大大更新,看完视频心情好多了,果然能量是守恒的,听大大的,我再去点一份烧烤。”   江砚看着这条回复眼角带了一点儿笑意:   “能让你心情多云转晴就好,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   视频下方的留言越来越多,但是“薄荷猫厨房”只和一个ID互动。   “大大你怎么只翻一个人的牌子啊?”   沈易正巧看到这条评论,心里忽然升上来一股双向奔赴的满足感,不怪我这么喜欢薄荷猫大大,他和薄荷猫大大一定有神奇的缘分。 第32章 江砚身世揭秘   手机在床头嗡鸣作响,床上的人脸色潮红一片,额角都被汗水打湿,眉心紧蹙,似乎醒不过来。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儿,很眼熟,看到脸他才发现这是小时候的他自己,小男孩儿的面前都是来来往往穿着警服的人,每个人都神情沉默悲痛,他回过头去下意识去找最依赖的人,母亲故作镇定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颤抖:   “找到了是吗?”   孟老头那个时候还算年轻,他他手中端着一个盒子,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却下意识感觉到他可能没有爸爸了,但是不等他问很快就有一个小警察带着他去了外面。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排一排望不到边际的烈士墓碑。   这些墓碑中有一块儿刻上了他爸爸的名字,小男孩一直在追问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但是身边的人,妈妈也好,孟老头也好,只告诉他那是他爸的遗物,遗物为什么不能给他看呢?   眼前的画面光影变换,小男孩儿长大了,他出现在了医院里,看着被急诊推出来的人,对上了医生遗憾的目光,他颤抖的掀开了白布,底下是他妈妈熟悉的却又充血污的脸。   那一刻的恍惚足以将人击碎,离别总是不打一声招呼,就如同他八岁那年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最后的亲人也离开了,他看着熟悉的背影在医院的走廊号啕大哭。   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入脑海:   “舒孟婉女士曾签署过遗体捐赠协议,自愿在死后将身体捐赠医学院,用于医学研究...”   车祸导致了各个脏器的出血衰竭,已经不能作为移植使用,只有眼角膜捐赠了出去。   画面再次变换,北都医科大学的解剖标本室中多了一副白色的骨骼标本,同时标本实验室中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还是研究生时期的沈易。   那是沈易亲眼见证学校受捐的第一个人体骨骼标本,那副标本就存放在他保管钥匙的那个实验解剖室中,他以至于在那之后每次他在实验室啃煎饼果子吃早饭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和她说说话。   “咱们国家自古都是入土为安,你真的很伟大,我知道你们那边可能也会用钱,你放心,等十五的时候我偷偷给你烧点。”   “你喜欢煎饼果子吗?要不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   小研究生在骨架面前放了个一次性的盘子,将煎饼果子供在上面一会儿,等凉了一点儿才抱住啃起来,他从未发现门口时常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一直看着他们,一看就是四年。   眼前的画面断断续续,床边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响,而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孟庆国皱眉看着再一次自动挂断的电话,这小子在家做什么呢?他一个电话打到了林城那里,林城正在受害者家中,接到电话的时候一愣:   “没人接?我昨晚确实是把他送回家的,看着他上的电梯。”   他停下想了想:   “昨天他看着脸色不太好,说是前几天感冒了,我让大壮去看看。”   白大壮仅用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江砚的家门口,敲门,按门铃加手机一起轰炸,好半天门才打开,就见起来开门的人脸色极差,脸颊有些嫣红,嘴唇却干裂发白,头发被汗打湿有些凌乱,白大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江砚:   “师父?孟局打了你好多电话都没接,让我来看看你,你怎么看着不太好啊?不舒服吗?”   江砚这会儿头还昏沉沉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有快十个未接来电,都是孟老头打过来的。   “没事儿,昨晚睡晚了,没听见。”   他坐在了餐厅边的座椅上醒了醒神儿,白大壮换了鞋套,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江砚的脸色:   “师父你是不是发烧啊?孟局让我今天送你去医院体检,要抽血,早饭就不能吃了。”   江砚知道回来肯定要去医院,倒是也没抗拒,点了点头,先去了浴室洗漱,白大壮这才给孟庆国回了电话,那边接起来的很快:   “进去门了?人没事儿吧?”   “进来了孟局,我看着我师父脸色不太好,看着像是发烧了。”   “发烧?你直接送他到武警医院,我一会儿散会就过去。”   “是。”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让江砚的神志清醒了几分,那犹如幻灯片一样的梦境渐渐如潮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褪去,最后封存在了海底深处,轻易都不会再被拿出来。   沈易早上起来就给李维打了电话过去:   “呦,你小子什么事儿啊?又要紧急手术?”   沈易抱着一条腿坐在餐厅边的椅子上,刚刚清扫了一份儿肯德基宅急送早餐,满意地舔了舔唇角:   “看您说的,我哪来儿那么多的紧急手术?我就是来问问您老人家,我这也休了三周多了,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啊?”   他觉得他必须要尽快回到正常的工作节奏中去,这休假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插曲,不能太过留恋。   沈易在清水县医院做的手术很成功,县医院的院长几次给他打电话感谢,都说要不是正巧沈主任在,那小姑娘就危险了,虽然有一定的吹捧水分在里面,但是这个手术的反响确实不错,李维也想着这几天给沈易打电话呢:   “难得你还没有野的不想回来上班,医闹的事儿解决的差不多了,医务处那边也没什么阻碍,你这两天想回来就回来吧。”   沈易深呼吸,调整状态,准备上班,上班之前他想找人出去搓一顿,翻了翻通讯录,大部分的同事同学这个点儿应该都在苦逼搬砖,扫了一圈也就只有齐慎这个看心理的人时间相对自由:   “师兄,中午出去撸串不?我请客。”   那边的回复很快:   “回来了?中午就吃烧烤?”   “嗯,明天就上班了,吃不吃。”   “有人请客当然吃。”   “那12点,校门对面喝丢鞋烧烤见。”   此刻一辆坦克300停在了武警医院门口,白大壮下车去给江砚开了门,一路上江砚都抱着手机,在看尸检报告。   到了医院,接诊的医生快五十了,和孟庆国的私交很好,看到江砚进来的脸色就哼了一声:   “还知道过来啊?”   直接安排了抽血,胸片,再看了血项和胸片上显示的积液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开了住院单。   “你们小年轻是真不把身体放在心上啊,都这样的还拖?肺部都出现感染了,赶紧,办住院。”   喝丢鞋烧烤中午的人没有晚上那么多,沈易到的时候就见包厢中已经那个整日穿着西装精英范儿十足的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来这么早啊?”   齐慎抬手给他倒了杯茶:   “有人请客还不积极一些?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回来的,哎哎,我不喝这个,给我换冰镇可乐。”   齐慎思看了看沈易的模样,这人心思总是放在脸上,现在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不爽”两个字了:   “怎么了?这幅霜打了的样子?”   沈易本来就烦,直接扯过菜单:   “先点,服务员?”   “二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六个筋皮,十个板筋,十个心管,五个掌中宝,两个实蛋,两个烤猪蹄,一个毛肚锅,一盘拍黄瓜,你看还要加什么?”   “不用了,够了。”   沈易将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这才开口:   “哥们儿被人涮了。”   齐慎向后靠在椅子上,眼底翻涌着似笑非笑的情绪:   “被谁?不会是被你那个活爹给涮了吧?”   沈易冷哼了一声不说话,齐慎亲自给他又倒了一杯冰镇可乐,手指在他面上点了点,老神在在地出声:   “我说什么来着?你早晚为了你这张嘴将自己给搭进去,非得去人家那里蹭吃蹭喝,吃亏了吧?说吧,怎么被涮的?”   沈易自然是不会说他真的因为自己这张嘴把自己送上门去被吃了的蠢事儿,但是别的还是可以吐槽的,就着串,沈易滔滔不绝,可见内心多么无法释怀了。   从最开始相识,讲到互相骗,再到他医院爆马,再到前天晚上那炸裂时刻。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真是好悬没把我吓死,就露个营,结果能碰到巨人观你知道吗?简直了,这一天可以印在我脑子里了。”   齐慎的眼睛也震惊地睁大:   “什么?巨人观?怎么会碰到巨人观?”   沈易点头,喝了一口冰可乐压惊,把杯子在桌子上一撂:   “何止是碰到了,他还炸了,我天,我长这么大没有碰到过这么炸裂的情况,那组织混着蛆满天飞啊…”   话还没有说完,齐慎的脸色都变了,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看着沈易边说边吃的样子心里很是敬佩:   “你是不是怕我多吃你多花钱啊?也不用那么详细。”   “哦,那我省略,总之就是我那平日里瞧着居家好男人,自称殡仪馆事业编的邻居,在前天晚上当场掉马,人家真实身份狂拽酷炫,刑侦支队法医主任,当场验尸,厉害吧?”   齐慎深呼吸一下:   “是够炸裂的,怎么还能碰上尸体?淹死的?”   “不是,凶杀案,当胸一刀,而且,而且生殖器都给割了,太凶残了。”   齐慎目光一紧,下意识夹了一下腿,正好被沈易看见:   “哎,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齐慎瞪了他一眼:   “谁像你心这么大呀,看到那样的尸体还能吃能喝的,切掉了生殖器?从心理学上讲,这种行为是强烈的报复性心理的结果,这人不会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吧?”   沈易点头:   “嗯,我估计也是,而且估计情节不清,也不知道警方调查的怎么样了,要真是个强.奸犯,也活该。”   他想到了同样被侵害过的韩悦,心理对强.奸犯是恨的压根直痒痒,齐慎撸了口串:   “这么嫉恶如仇啊?”   “当然,管不住下半身还留着做什么?要我说对于强.奸犯就该物理阉割。”   齐慎叹了口气,幽深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灰暗的阴霾:   “是啊,我的患者里就有被侵犯的女孩子,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出那样的阴影,算了,不提这些了,说说你和你邻居吧,要说他骗你是不应该,但是你不也骗他了吗?怎么这次生这么大气?”   沈易骤然抬头:   “我真不是故意骗他的,是他上来就说自己殡仪馆抗尸的,这一听上去就像是开玩笑假的呀,我这才开玩笑说我是医院运尸的,后来我还诚心和他道歉。   你知道我多真诚吗?我上学写检讨都没这么真诚,结果人家,从头演到尾,连我道歉坦白他都没有顺坡下驴。   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也挺好的,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结果,人家拿我开涮呢。”   两个人连吃带聊的吃了快三个小时。   医院里,孟庆国开完会就直接去了武警医院住院部,江砚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单人病房的沙发里,左手吊水,右手正在操作电脑,他探过头看了看屏幕。   正是8.25日发现的那个腐尸案的现场图片和尸检报告,他一把合上了电脑:   “都这样了还忙什么工作?我刚见过李主任了,肺部感染你都能在外面挺这么久不回来?你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后遗症三个字怎么写?啊?”   江砚掏了一下耳朵,无奈地他抬起头看着冲他喷火的小老头。   “手放下,什么毛病?你对领导的尊重去哪了?”   江砚放下了手:   “领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孟庆国看了看他,坐在了他边上,看到面前小茶几上的苹果,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   “我听林城说你和那个主任都同居了?”   “您别听他瞎说,我们是邻居,前阵子大雨他房顶漏了,来我这里借宿。”   “哦,只是借宿吗?我怎么听说人家气呼呼的走了?”   江砚揉了揉眉心:   “嗯,我在身份上撒谎骗了他,他生气了。”   孟庆国看着他垂头那样倒是挺意外的,这小子这是挺上心啊:   “没辙了?”   江砚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挺喜欢她的是不是?”   “嗯。”   自家的孩子总算是开窍了,孟庆国心里很是欣慰,紧接着问出声:   “哪个医院的医生?”   “一中心的。”   “好医院啊,放心,我给你想办法。”   江砚瞬间抬头:   “你想什么办法?你别搞事啊。”   孟庆国鼻孔一出气,哼笑一声:   “别的不敢说,哄媳妇你小子还得多学,你宋姨那暴脾气你知道吧?年轻的时候那厉害的,一个笤帚就能把我扫地出门,你看现在,是不是?偶尔也挺温柔吧?你得动脑子,靠策略,硬碰硬不行,你得来软的,示弱懂不懂?”   江砚微微向后一仰,看着这个还挺骄傲的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庆国将削好的苹果往江砚手里一塞:   “今天你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给你办转院,去一中心住院,到时候你明白吗?躺床上要多严重就多严重,多说点儿好听的,多哄哄,撒谎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得诚恳的道歉,知不知道?”   转院去一中心?江砚还有点儿犹豫,却被孟庆国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   “大小伙子的别婆婆妈妈的,不该有的顾虑不要有,不该背的负担不要背,你值得拥有喜欢的爱人和幸福的生活,知不知道?”   江砚对上了那一瞬几乎能看透人心底的眼睛,心下的顾虑在一点点儿消散,他有点儿不习惯地低头,正看到手里削好的苹果,半晌憋出了一句:   “你洗手了吗?”   “刚上完厕所没洗,臭小子。”   清晨,一中心的地下车库中,一辆奥迪A6时隔多日重新停在了那个空白多天的车位上。   妇产科办公室,周明是第一个看到门口的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沈主任,你回来了?”   办公室一堆人齐齐抬头:   “沈主任,休假是不是特别爽啊,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回来看看,你不在平常都没人给我们拼单奶茶了。”   沈易笑着进门,和一圈的同事挨个打了招呼:   “这是想奶茶还是想我啊?行,今儿奶茶我请客,管够。”   沈易换了白大褂又去见了李维,这才回了科室,正碰上查房回来的邹木,这位师兄应该刚下大夜,眼底一片淤青:   “昨晚有急症啊?”   邹木一脸生无可恋地拍了拍他:   “你可回来了,昨晚一台胎盘早剥一台车祸的子宫出血,刚下来。”   沈易赶紧给他接了杯水,扫了一眼排班表知道今天邹木还要出门诊: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回来了,还没排班,今天门诊我替你。”   沈易带着周明一块儿去出了门诊,时隔多日重新坐在了门诊,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他深吸一口气:   “开始叫号吧。”   同时,呼吸内科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转院病人,因为这个病人是从武警总医院转过来的警察,而且电话是武警总医院的院长亲自打过来让多关照一下的,并且传来了病人的病例。   呼吸内科的主任秦大成撂下电话一头雾水,武警总院的人怎么转到这儿来了?他看着传过来的病例,睁大了眼睛,腹部贯穿枪伤?我靠,来的是位功勋啊。   江砚被安排进了一中心的单人病房,今早来的时候他在地库看到沈易的车了,他来上班了,他其实很想见他,又不知道怎么办?直接发消息他可能不会回他,直接去找他吗?   “您好,您不可以出病房。”   刚出门就被一个小护士拦在了病区这里,江砚出声:   “麻烦问一下妇产科在这个楼里吗?”   “在,妇产科是8到11楼。”   “哦,谢谢啊。”   江砚回到了病房,犹豫了一下,用手机拍下了手上的留置针,想了想又拍了一下病房,故意将窗外代表的地标拍了进来,然后在朋友圈发了这两张图,但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配什么文,索性找了一个流泪的表情发了上去,然后屏蔽所有分组,只留下了只有沈易的那个分组,点了发送。   一上午五十个号总算是看完了,沈易撑在桌子上喝了口水,周明转过头:   “师父,新开了一家石锅拌饭贼好吃,我们出去吃吧。”   沈易拿出手机报复性娱乐地划着:   “行,正好奶茶出新口味了。”   他正划完朋友圈准备起身,却忽然看到了一组图片,又看了看发文人的头像,顿时愣住了,叫住了身边的人:   “周明,你过来,你看,这是不是咱们院的病房?”   周明低头看了看:   “是,和咱们科室的有点儿像,你看外面还能看到金塔,就是这个角度。”   江砚住院了?还住他们医院?不会吧,那个脆皮又怎么了? 第33章 江砚肾脏有问题?(沈主任报复)   江砚住院?能在哪个科室呢?沈易思索了一圈,想起那天他走的时候好像听到江砚还在咳嗽,大概率也还是因为感冒,呼吸内科。   沈易一把拍了一下周明的肩膀:   “你自己去吃吧,记得买科里的奶茶,要新口味儿的,回来找我报销。”   周明都还没来的急问是出了什么事儿,就见沈易大步流星出了诊室。   呼吸内科护士站。   “麻烦帮我查一下科里是不是有个叫江砚的住过来?”   中午的护士站只剩下了个值班的护士,这沈易这张脸在一中心相当于招牌的存在,小护士倒也痛快:   “哦,有,在309单人病房。”   “谢谢啊。”   沈易快步到了309病房,到了病房下意识直接推开了门,屋内的人此刻一身病号服靠在床上,吊顶的输液挂上此刻正挂着液体,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到江砚扎着留置针的左手中。   另一只手则是抵在唇边,唇角透出一声一声压抑的咳嗽声,本是苍白的脸颊上因为咳嗽泛起了一丝病态的嫣红,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江砚抬头看了过来。   乌黑的眼中涌出的生理性眼泪都还没有完全隐去,衬的那双黝黑的瞳孔带着几分无辜的可怜模样,两人的目光骤然相对,江砚的面上划过些怔愣,似乎是不知道沈易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随即就有些喜色,将唇角的手放下来:   “沈易?你,你是来看我的?”   沈易顿时觉得门口的地板都有点儿烫脚,江砚这么大个人,住个院能有什么大事儿,他有病吧?看到了个朋友圈就屁颠屁颠地和福尔摩斯似的找过来,手顿时收紧了门把手:   “走错病房了。”   说完他关门就要走,床上的人却骤然叫了他一声:   “沈易。”   江砚顾不上别的,一手直接扯下了左手上的留置针,翻身就要下床,这动静引得沈易回头,就看见一边的输液管连着回血和药液剧烈摇晃,在床边滴滴答答,江砚的手上的留置针都被扯开了一半,血珠从手腕上往下流,这一幕看的沈易的血压都上来了:   “江砚你有病啊?”   他快步过去,却见刚才那个动作利索的人此刻手扶着床头柜站着,微微垂着脑袋,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还咕哝出声:   “可不是有病吗?没病谁来医院啊。”   沈易...   他按了呼叫铃叫了护士进来重新扎留置针,这幅略显粗暴血腥的场面看的小护士都有点儿吃惊:   “这怎么弄的?”   “我刚才要去厕所,忘了在输液,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易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这是给医护人员添麻烦啊?”   江砚本就清瘦,有一副穿衣很好看的骨架,只是这医院的病号服有些大,穿在他身上领口处都能看到明显的锁骨,配上这一脸苍白的样子,这幅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小护士看他被沈主任训的低下头,忍不住打了个圆场:   “没事儿的,很多病人去卫生间都会忘了在输液,下次注意就好。”   重新扎上了留置针,江砚坐在床边,沈易抱着手臂:   “你什么情况?怎么跑医院来了?”   “咳嗽,发烧,医生说是肺炎让住院。”   “肺炎没大事儿,你继续住吧,我走了。”   江砚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上次不还说肺炎会白肺会很严重吗?怎么现在就没大事儿了。”   沈易低头将他的手从手臂上甩开:   “江法医不是说那是小概率事件吗?”   “小概率也是概率啊,万一我倒霉呢?”   沈易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眯了眯眼,他认识江砚以来从没看他发过朋友圈,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人上一个朋友圈似乎是去年的,且就只有一条。   江砚应该不是一个住院了还要晒一下针头和病房的人:   “那条朋友圈钓鱼呢?”   江砚被看穿多少有点儿不自在,毕竟这种事儿他第一次做:   “也,也没有。”   沈易看着他这把“心虚”都写到脸上的表情脑瓜子都直嗡嗡,一秒钟也不想多看他,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刚才的小护士进来:   “江砚,这是上午的检查结果。”   一中心财大气粗,护士的数量足够,所以医院的服务质量还是很好的,虽然患者在手机上都能看到检查结果,但是还是会打印一份儿送到病房,会比较方便一些不会操作手机的老年人患者。   没等江砚伸手,沈易直接接了过去,是几张彩超单和化验单,沈易本来就是随便扫一眼,但是看到双肾彩超的时候却停了一下。   彩超提示左肾有轻微瘀斑伴有包膜血肿?他立刻拿过了尿常规的化验单来看,有白细胞,并且有一个加号的潜血。   尿潜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人怎么会肾上有问题呢?   江砚被他看到化验单有点儿紧张:   “怎么了?我得了什么绝症吗?”   沈易抬眼,神色不复刚才的轻佻:   “你平常腰疼吗?有没有尿急,尿频,尿痛或者血尿出现?”   江砚手在病号服的兜里攥紧,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沈易却着急:   “有没有啊?”   “有点儿腰疼,前阵子有点儿血尿我去检查了,医生说没事儿养养就好了。”   血尿是刚手术之后一阵子有过,是因为被车撞了一下之后子弹穿过身体时候造成的肾脏挫伤,当初到不了需要手术的程度,所以是保守治疗,也就是慢慢养。   沈易听着这不靠谱的回答:   “你上次在哪检查的?血尿病因查了吗?”   “查了,被车撞了一下,医生说是肾脏挫伤。”   沈易又看了一眼检查单,他不是肾病科的医生,但是基础的一些肾脏疾病他还是了解的,肾脏瘀斑和包膜血肿确实是肾挫伤后的一个经典表现,而且肾脏是在腹膜后的位置,一般来说不容易伤到这里,所以造成肾脏挫伤的原因很多都是车祸撞击,或者高空坠落之后造成的。   车祸造成的话这个倒不算是太严重,一般来说可以自愈,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沈易的心放下来之后计上心头,他又看了看检查单子,故作严肃地开口:   “你有血尿的话虽然从现在的检查结果上看应该是肾脏引起的,不过也不排除其他的问题。”   江砚抬头看着他,很是乖巧地问:   “不排除什么问题啊?”   沈易也低头看向他:   “前列腺问题,血尿也是前列腺有问题的一个经典指征。”   “前列腺问题一般都是中老年男性得的吧?”   沈易将单子甩在他身上:   “亏你还是个法医,现在生病分老少吗?前列腺问题除了不可能出现在女人的身上之外,它可能出现在任何年龄的男性身上,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去一中心生殖科看看,哪天没有因为前列腺问题切掉前列腺和睾.丸的?   切掉一个那算是幸运的,那有的发现的不及时,两侧都有问题的,那上去两个睾.丸就都得切掉。”   江砚似乎真的被他吓着了一样,脸色都更白了一些,沈易心里暗笑,孙子,叫你骗我,吓死你,心里再是暗爽,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甚至还在问他:   “你确定从未有过尿痛那些症状?”   他盯着江砚的脸色,就见他的面上出现了一丝不确定性:   “你要这么说好像多少,之前也有一点?”   沈易都不用听他说,肾脏挫伤也是会引起这些症状的:   “那就是了,你得好好检查一下前列腺,万一有问题呢?早发现早治疗。”   江砚肉眼开始有点儿慌,他一把拉住了沈易的胳膊:   “你说的我有点儿害怕,这医院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你在大医院见多识广,要不你先帮我看看吧。”   说着他就要低头解裤子,沈易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病号服的抽绳都解开了,他赶紧按住他的手:   “你干嘛?”   江砚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惶恐和依赖:   “我不敢直接去检查,你先帮我看看呗。”   沈易...不是,这人有病吧?   “你有病啊?”   “我希望没有。”   “不许脱,动不动脱裤子,什么毛病?”   “不是医生眼里无男女吗?再说,你也不是...”   在沈主任的眼刀下江砚生生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他怕不咽回去就没办法活着走出病房了。   “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让医生给你开单子,好好查一查。”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再也没给江砚任何说话的机会,却不知他出去之后江砚低头唇边有丝笑意:   “让你报复回来好了。”   沈易还真的直接去了呼吸内科的办公室,主任秦大成正在吃外卖水饺,办公室内一片饺子醋味儿,见到他秦大成有点儿意外,随即笑着招手:   “沈主任?来,坐,今天上午还听科室里说你回来了,要不尝一个?”   沈易笑了,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我刚吃过,不吃了,我是过来问问你们科新收的那个江砚的情况。”   秦大成对这位收治的病患可是印象深刻:   “你们认识?”   “我俩邻居,我还经常去他那蹭饭呢,刚才我去看他,正好看到了彩超报告,肾脏有挫伤?还有他肺片没问题吧?”   秦大成没想到江砚和沈易竟然是邻居:   “肾病科下午会来人看,不过从结果上来看就是外伤导致的挫伤,一般都是保守治疗慢慢养,胸片上有积液伴肺部感染,早上过来的时候高烧,还是要留院观察一下的。”   沈易微微皱眉,肺部积液还有感染?这江砚的抵抗力也太差了,就感冒了两次怎么搞这么严重?   “哦,那是要观察一下,对了秦主任,他刚才说腰疼之前有过血尿,我看还是再开一个前列腺的检查吧?有没有问题的先排除一下。”   秦大成倒是没觉得这个建议冒昧,毕竟他上午看病历江砚曾经腹腔大出血,检查一下也好:   “行,一会儿我就开。”   沈易又寒暄了两句就上了楼。   没过十分钟,小护士礼貌地敲了敲江砚的门:   “江砚,下午两点半有个前列腺彩超,需要提前憋尿,记得多喝水啊。”   江砚...   下午护士长重新排了班,沈易今晚值二线。   晚上从门诊下班后,沈易回办公室点了一份儿意大利面,也不知道这意大利面的酱是怎么做的,一股馊了的味儿,他吃了几口就实在吃不进去了,脚勾出了床底下的零食箱子,这才发现他临走的时候将零食都分了,得,弹尽粮绝了。   从周明那顺了一桶老坛酸菜面泡了吃了,低头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想起了还在楼下住院的人,去看看的念头一起来就被他重新掐灭了回去,人家肯定不缺他这个探病的。   还是出去补货吧,要不夜班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到医院门口最常去的超市买了一大袋子的口粮,从超市逛出来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住院部的电梯高峰期已经过去,沈易看向了标着呼吸内科的楼层最后还是按了一下,算了,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探望吧。   值班护士正好他熟,就给她留了两盒酸奶:   “309你认识啊?”   “嗯,之前的邻居。”   “哦,那正好一块儿过去,观察体温,下午三点多他开始发高烧,一下子窜到了38.8°,伴有呕吐,秦主任亲自去看的,加了好几项的检查。”   沈易一皱眉,脚步不自觉地快了几步,两人轻轻敲了一下门进去,就发现屋里很是昏暗,灯也没开,只有脚下的夜灯是亮着的,床上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了,屋里除了他一个家属也没有,无端显得有点儿孤单,他小声问了一下护士:   “家属没来吗?”   李敏摇了摇头:   “没有,今天就他自己,秦主任特意交代为一级护理。”   沈易心里总觉得不太对,一级护理?一般一级护理是用于恢复期的重症病人或者年老体弱,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需要护士一到两个小时就要巡视一次。   江砚一个身强体壮只是因为肺炎观察入院的患者一般只需要普通护理就可以了,甚至都不用做标记,秦大成怎么忽然会将他升级成一级护理?   他沉思的功夫,李敏已经上前去测量体温了,江砚警惕性很高,几乎在护士走近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李敏笑了一下:   “测一□□温,晚上有吃饭吗?”   “喝了点儿粥。”   屋里昏暗,江砚没看到站在门口的沈易,他撑着要起来,但是头有点儿疼,动作顿了一下,李敏出声:   “不用起,躺着吧,37.8度,下来了一些,发烧后是会有点儿乏力,多躺躺,我给你倒点儿热水。”   江砚的声线有些沙哑:   “谢谢。”   “不客气,晚上有不舒服就及时按铃。”   李敏拿着暖水瓶出去,江砚这才看到后面的沈易,愣了一下,低头看到了他手中拎的大袋子,烧的有些干裂的嘴唇扯了一下,眼里有些笑意:   “给我买的吗?”   沈易走上前:   “想得美,这是我夜班口粮。”   他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粥,是他们食堂的包装,应该是在食堂定的,此刻里面几乎是满的,这人估计晚上就没吃,他抬手开了灯,将自己的大袋子放到了他床边:   “不过可以让你选一样。”   江砚低头看了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小吃,仰头看沈易:   “就只能选一样吗?”   “让你选一样就不错了。”   说完他就见江砚好像真的在很纠结的选,最后挑了一袋喜之郎果肉果冻出来,晃了晃:   “那就这个吧。”   沈易估计他是发了烧没胃口:   “你还挺会选的。”   江砚撕开了袋子,想吃一个,但是刚退烧手上有汗还没什么力气,撕了半天却没有撕开,沈易看了看最后接过来给他撕开了,江砚乖巧道谢:   “谢谢。”   沈易就见他吃完之后又递给了他一个,他黑着脸又帮他撕开了一个。   江砚眉眼弯了笑了一下说:   “今天下午我去检查前列腺了,医生说未见异常。”   沈易皮笑肉不笑地出声:   “那真是恭喜你啊。”   江砚瞄了一下他的脸色:   “我真的不该骗你,对不起,真诚的和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易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见他吃了半袋的果冻说不吃了,这才起身:   “行了,我今晚值班,得上去了,晚上有事儿就按铃叫护士来。”   “好。”   病房又剩下江砚一个人。   沈易出去刚要去坐电梯,就见迎面来了一个眼熟的人,一身黑短袖,拎着外卖,可不正是那天在江砚家碰到的那个好像叫林城的刑侦队长?他不想说话,直接就要从他身边过去,还是林城叫住了他:   “沈主任是吧?那天是我言辞不当,不好意思啊。”   沈易抬眼看他一大片黑眼圈,估计是审案子熬夜熬的,他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既然道歉了他也不好再冷脸:   “没事儿,来看江砚啊?”   “啊,对,刚下班,给他带点儿吃的,他怎么样?”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只看了部分检查结果,肺部积液伴感染,下午又高烧,具体的情况你得问秦主任。”   一听高烧林城抿了下唇神色有些担忧,沈易多问了一句:   “他家不是津市本地的吗?今晚家属不来陪一下吗?”   虽然是个成年人了,但是毕竟是住院,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个家属过来,难道江砚是外地的?不过听口音不像啊。   林城刚才看沈易从江砚病房出来的时候沉着脸,估计两人还是没和好,他顿了一下,指了指边上,示意过去说,沈易挑眉,不过还是跟了过去,就见林城敛眉开口:   “本来吧我不该多嘴,但是江砚那人的性子什么都闷心里,他可能没有和你说,他是烈士遗孤,父亲很早就牺牲了,母亲在他大学的时候车祸意外去世了,两边的老人也陆续去世,他家里没家属了,今晚我在这里陪床。”   一句话将沈易震在原地,他家里没家属了?他忽然想起刚才推开门的时候屋里黑着灯,江砚一个人睡在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样子,发烧了,吐了,也没有家里人给送点儿可口的饭菜,只有医院食堂定的两块钱的白粥。   他刚才两眼放光一样看着他手里的吃的,其实是真的以为他是买了吃的去看他的吧?结果最后只给他吃了几个果冻,沈易心底忽然就愧疚起来了。 第34章 江砚身上有枪伤(深夜探望)   晚上沈易查完房就直接回了休息室,进屋就往床上一坐,眼睛瞪着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大袋子吃的,刚才林城的话一句一句地在他耳边响着。   “他是烈士遗孤,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也在他大学的时候车祸意外去世...他家里没有家属了...”   心底那股不是滋味儿到现在也没有压下去,那怪他做饭那么好吃,估计都是因为家里只有自己,自己不做,连点儿家常饭都吃不上,住院,发烧身边也没个亲人。   今天上午他还用病情吓唬他,好在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要是真的有病他连个帮忙分担的家属都没有,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上午他刚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江砚那张苍白甚至有点儿可怜的脸。   “哎。”   沈易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门响了两声,沈易不动开口:   “进。”   周明开门进来就看到沈易手扶着脑袋,赶紧问了一句:   “师父你怎么了?头疼啊?”   “没有。”   他只是良心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转头看了看身边这偷感很重的徒弟:   “你干嘛来了?”   周明咧着嘴笑了笑:   “师父我写病案没吃晚饭,借我一盒泡面呗?”   沈易直接将零食袋子推了过去:   “自己选。”   看着周明脑袋都要扎进去的样子,沈易出声:   “你妈最近不给你送晚饭了?”   “嗯,上周她给我送饺子把车刮了,送4s店修去了。”   沈易看了看眼前也有26了但还是家里的大宝贝一样的徒弟,感慨地开口: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啊。”   周明从袋子里挑出了一盒拌面,两个卤蛋一根火腿肠,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笑着接道:   “我妈那是非说外卖都是地沟油,看着我不让我吃才总送饭的,但是她其实做饭不咋好吃,但是没办法,我不吃她该揍我了。”   沈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有些感慨:   “好好珍惜吧。”   “哎,好嘞,师父我出去吃了啊。”   “去吧。”   周明出去,沈易又开始发呆,有人想吃是再也吃不到了。   呼吸内科病房中,江砚靠坐在床上,身前支起了床上自带的小桌板,林城将刚点的小馄饨放在他面前:   “素的,不腻,你尝尝。”   江砚抬头:   “你吃了吗?”   “没呢,我刚从队里过来,这外卖都是直接点到了住院部,和你的手艺肯定没得比了,你将就一下。”   江砚其实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几个就问起了案子:   “我听大壮说7.13案正式移交队里了,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林城秃噜了两口馄饨点头:   “确认了,猜猜是谁?”   江砚没什么犹豫地直接开口:   “那个孙天磊吧?”   “呦,怎么猜这么准啊?”   江砚喝了一口馄饨汤:   “死者生殖器被割,明显的性报复行为,清水县刚出了韩悦的事儿,孙天磊又失踪,肯定要第一时间比对他的DNA,你之前说津市也出现了性侵案,嫌疑人就是孙天磊,那个什么情节?”   “那孙天磊还真是个衣冠禽兽,他也算是还不错的师范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考了几次编制都没戏,就收学生偷偷办补课班,被查了一次之后他就改做一对一,但是要学生去他那,受害人是个高一的女生,迷.奸,是女孩儿的父母回去发现了不对报警的。”   江砚脸色阴沉,这和韩悦的被害情节很像,年轻的好大学毕业的老师,还真是个好身份:   “死的倒是也不冤枉。”   林城抹了把嘴点点头:   “是不冤枉啊,但是这案子出了就得破啊,这两天我们都在从吴佳佳父母这条线上找线索,她父母都是来津市的务工人员,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家里怕这个事儿传出去,谁也没敢往外说,吴佳佳办了休学在家,手机,电脑上软件的纪录也都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江砚盖上了外卖盒子的盖子,靠在了床头:   “理化检验出来了吗?他体内有没有γ-羟丁酸的衍生物?”   林城掏出手机:   “你看看吧,下午出来的。”   江砚看了理化实验报告,微微皱眉:   “甲苯.噻嗪?”   林城点头:   “僵尸药,在M国很流行,这小子他妈的是个嗑药的,一件好事儿不干啊这是。”   江砚盯着理化报告出声:   “甲苯.噻嗪本来是一种镇定类药物,在动物麻醉上用的比较多,但是后来被一些瘾.君子发现这东西加在芬.太尼和可.卡.因里面一块儿吸食能延长所谓的“快感”时间,逐渐流行成了一种‘毒.品’,但是不对啊,他体内只有甲苯.噻嗪?”   “嗯,理化报告上是这样显示的,所以现在推测他不是主动食用的甲苯.噻嗪,而是凶手用这个药麻倒了他,以便下手。”   江砚回想着孙天磊身上的伤口:   “孙天磊胸前的那一刀干净利落,不见顿挫,直插到底,一刀毙命,身上其他部位也没有见到什么其他的制约伤,说明他被刺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反抗,若是凶手下手之前孙天磊就已经昏了过去,那倒是可以解释这一点,但是即便是这样,下手的人也不像是第一次啊。”   毕竟即便昏过去了,那也是个人,拿着刀一点儿没犹豫地直接插进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林城主动收拾了桌子,将吃剩的盒子都收到了外卖袋子里,又给江砚倒了水:   “这个也不好说,人在极端愤恨的时候,也是能做出一些原本不敢做的事儿的,而对孙天磊最恨之入骨的肯定是被侵犯过的人,但是从死亡时间上来看,孙天磊应该是在韩悦案发后两日身亡,也就是吴佳佳报案后的一天,这个时间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江砚听明白了他的暗示:   “你是怀疑孙天磊不止侵犯过她们两个。”   林城脸色有些难看地点了头:   “韩悦在宫外孕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受过侵害,两天的时间她的父母一直都在清水县的医院陪着她,甚至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清楚作案人是谁,所以凶手很难和韩悦有牵扯,而吴佳佳是在遭受侵犯的第二天报警的,孙天磊的死亡时间则是她报警的第二天,也不是很符合逻辑。”   受侵害的当事人和父母自然是恨毒了这种强.奸.犯,但是既然他们会选择报警这条路,那就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在第二天冒险杀了他,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但是孙天磊又确确实实是死了,还是明显的报复,所以很可能杀害孙天磊的凶手是他曾经侵害过的其他人或者家属。   林城薅了一下头发,仰头靠在了椅子上,江砚也知道他在愁什么,喝了口水:   “这案子的线索太少了。”   尸体发现的时候就是高腐,现在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从被害人这里得到的线索又都断了,林城叹了口气:   “还是得从孙天磊的人际关系查起。”   “对,你可以从药入手,γ-羟丁酸的新型衍生物可不像是一个老师能拿出来的东西,我预感拔出萝卜带出泥。”   “嗯,行了,不聊案子了,都快十一点了,你得睡觉了,你先去洗漱还是我先去?”   江砚看向他:   “干嘛?你要住这儿啊?”   林城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完就找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把鞋给脱了,干脆利落地出声:   “是啊,我给你陪床啊。”   江砚闻到了一股不是很能忍的味道:   “穿上鞋,我不用陪床。”   “哎呀,人家别人住院都有人陪,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你放心,我这人不认床,在哪都睡得着。”   “我没有担心你,我是担心我的鼻子。”   林城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一眼队里有名的洁癖:   “我洗,我洗还不行吗?这夏天穿一天鞋谁还能没点儿味儿啊,你瞧瞧你这些毛病,我就不信你那沈主任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江砚扭过头:   “比你香。”   林城想起了上次去村子里看到的那明显不符合江砚风格的屋子,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开口:   “恋爱脑要不得,你晓得伐?我告诉你,双标就是恋爱脑的开始,你小心一点儿哦。”   江砚的良好涵养让他控制住了捏住鼻子的举动:   “要洗赶紧去洗。”   “毛病。”   单人病房配备了独立的卫浴,里面水流声响起,江砚靠在床上有点儿发呆,沈易在值班,他们就在一栋楼里,他有点儿想见他,也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来见自己,想着想着就低头看向了手机,还是上次和沈易发消息的页面。   手在表情包里面扒拉来扒拉去,最后还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时候浴室的门就开了:   “我好了,换你。”   江砚收起手机:   “这么快啊。”   “废话,大老爷们冲个澡能用多长时间,你自己可以吧?”   回应他的是江砚下床无情从他身边走过的身影。   退烧身上出了一层的汗,站在花洒下面江砚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里没有吹风机,他擦了擦头发换上新的病号服就出来了,林城已经躺在了陪护床上,十分不讲究地只穿了一个平角裤头,江砚皱眉:   “穿上衣服,护士会定时进来。”   “我哪有衣服啊?我家都没回就来看你了,那身我明天还得穿呢。”   “那就把被子盖上。”   最后林城嫌热,把被单拆了下来盖身上了,江砚没眼看他。   林城看江砚还在那低头看手机忍不住歪着脑袋开口:   “哎,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做了件好事儿,你小子的幸福不出意外很快就来了。”   江砚立刻转过头,想起林城前两天干的好事儿他就心里没底:   “你干什么了?你别乱说话。”   “我哪乱说话了,我刚才都给沈主任道歉了,人家欣然接受,好了好了,我这个人做好事儿一向不求回报的,睡觉睡觉。”   江砚哪睡得着?正要将人薅起来,护士就进来量体温了:   “37.6,还是有点儿低烧,晚上吃了吗?”   “吃了点儿馄饨。”   “现在有反胃恶心的感觉吗?”   “没有。”   “那有没有胸闷气短的感觉?”   “有一点儿。”   李敏一一记录:   “好的,不舒服就按铃,早些休息。”   李敏笑了一下就出去,转头就给沈易去了个消息:   “37.6,有点儿低烧,胸闷气短,应该是肺炎的关系,晚上吃了点馄饨。”   沈易听到手机响就赶紧拿起来看了一眼,退了就好一点儿,不过肺炎最容易后半夜反复。   病房里,林城摆手不回答江砚的追问:   “我真没说什么,人家护士都让你早点儿休息了,快睡觉,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大消息,宋副校长明天可就出差回来了,要是让她看到你把自己作到医院又熬夜黑眼圈的话,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果然一听宋副校长江砚立刻就老实了,翻身盖被子睡觉。   沈易值二线班,一般一线没有处理不了的事儿不会给他打电话,不过他这人一向不受夜班之神的眷顾,果然,今天也一样,12点来了一个车祸急诊,周明心里没底叫了他,最后病人情况还算稳定,周明可以独自处理,他也还是坐镇给周明壮了个胆。   沈易这么年轻就能坐稳副主任的位子,还压的住底下的人就是因为他足够专业又足够负责,他也是从一线主治,住院医过来的,医生这个行业不比其他,他知道年轻的小医生值夜班哪怕不是碰到很危急和突发的状况有的时候心里也没底。   所以他值二线的时候都分外好说话,哪怕不是情况严重,只要一线的小医生拿不准,他都会第一时间到现场,很少遥控指挥,他知道有的时候哪怕他就在边上站着,值班医生心里就有底。   周明从病房出来看了一眼沈易:   “师父你去睡吧,还麻烦你一趟。”   “行,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凌晨医院的走廊上非常寂静,沈易看了一眼表,一点半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算了,都到这儿了就去看一眼吧。   他到呼吸内科的时候李敏正在填监护记录,看到他笑了:   “不放心你邻居啊?”   沈易双手插在白大褂里面:   “没有,刚接了个急诊正好顺路。”   李敏笑了笑没说话,看了一眼时间:   “也该进去测体温了,一块儿看一眼。”   沈易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病房里很黑,只有脚踢线上方的小夜灯泛着幽幽的白光,屋里睡着两个人,江砚的睡姿一如既往地很规矩,侧着身背对着林城的方向睡着,可能是热了,被子扯下了一半,李敏上前用额温枪测了一下,38°,沈易看到度数微微皱眉,果然温度有点儿起来了。   临走的时候沈易帮江砚掖了一下掉下去一半的被子,这才脚步极轻地走出去。   后半夜体温就徘徊在38°上下,没再升高,也就没有叫醒他用药。   沈易从六点半查房,结束已经八点多了,今天他不用出门诊,上午十点半有台手术,他拎起刚定回来的小笼包去了呼吸内科,李敏已经下夜班走了,他直接去了病房,还没进去就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林城应该已经上班走了,此刻病房里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瞧着五十岁上下一身深灰色西服套装,带着无框眼镜的女人,这一身像极了他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不知道为什么,沈易光是看着她侧后身的样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女人的声音略显严肃:   “还知道回来呀?两次复查你都敢逃过去,感冒发烧都烧出肺炎你都不回来,你可真长本事,我可告诉你,别和你孟叔学那一套什么有病抗一抗就过去了的无知理论,要是都能扛过去,要医生干什么?要医院干什么?”   这话说的沈易都想给她拍手叫好了,他看向了江砚,就见那人靠在病床上,垂着脑袋,一副挨训的样子,神情没有半点儿不服,可以说是很乖巧了,他抬头甚至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我知道了宋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也不知道会烧出肺炎,我要是知道我立刻到医院检查。”   沈易撇了撇嘴,这孙子撒谎眼睛都不眨。   宋泠哼了一声,最后看着孩子还病着才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了带来的保温桶,很大一个,里面饭,菜,汤一应俱全,将小桌板都摆满了:   “昨晚才回来,菜是今早做的,一样少来点儿,你看看你瘦的,来,喜欢哪样多吃点儿,那外卖没有营养,正好还没开学,我在家给你做。”   沈易看了一下那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笼包,默默藏到了身后。   宋姨?这人对江砚倒是挺好的,一大早能做出这么多菜,这得几点起来呀?   “宋姨,真不用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啊。”   宋泠给他递了筷子,教训完了面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吃不了剩下,没事儿,我又不是你孟叔,干什么都磨磨唧唧,这几个菜就一会儿的功夫。”   江砚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吃了不少,宋泠的饭他是从小吃到大的,宋泠看他吃了不少也高兴:   “晚上想吃什么?这几天我都没事儿,说。”   江砚也没客气:   “辣椒肉卤的手擀面。”   “行,晚上就手擀面了。”   沈易没再进去,而是将小笼包送到了护士站给没吃饭的护士分了,转身他就见那个宋姨出来了,问了秦主任的办公室,他顿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方才那一身教导主任气质,严厉与慈爱并存的女人,此刻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中询问病情的时候也和寻常的家属没有什么区别,带着点儿小心和忐忑。   “医生我是江砚的家属,他情况怎么样?”   秦大成看沈易跟着进来,以为他和江砚一家是邻居是陪着过来的也就没避讳:   “肺部炎症有些大,有积液,主要是因为病毒感染导致的,反复的高烧也是因为这个,现在已经在用药了,正常情况的话需要一周左右,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昨天我们科室和普外还有肾病科会诊时也询问了武警总院那边从前的主治医生他的情况。   三月前的腹部贯穿枪伤造成了腹腔大出血,现在他低血压,贫血,还有现在免疫力低其实都可以算是那次大出血的后遗症,所以他肺部的情况恢复起来可能需要比常人长一些的时间。”   他的话音落下,沈易的瞳孔地震,枪伤?江砚身上有枪伤? 第35章 你是有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的病吗?   纵使现在沈易心里再震惊也没有影响秦大成继续交代江砚的情况:   “除了肺部的问题,就是上次造成的肾脏挫伤,昨天肾病科的主任过来,对比了之前复查的片子,是在慢慢好转的,他的建议也和武警总院之前的治疗方式一样,主要还是保守治疗,慢慢养着,如果有明显症状再用药。   倒是他的伤口恢复的不是很好,贯穿伤,很容易引起内部组织黏连,现在伤口有些增生感染,血项提示的炎症反应也不光是因为肺部感染,外科是建议再做一次清创手术。”   提到“手术”两个字,饶是在学校叱咤风云的宋副校长也明显紧张了起来:   “清创手术?这手术大吗?有风险吗?”   秦大成毕竟是呼吸内科的医生,具体的手术情况不好直接和家属讨论:   “这个手术需要外科来做,一会儿外科的李主任会过来查房,到时候会详细与家属沟通。”   宋泠听完心里多少还是忐忑,沈易此刻心里更是波涛汹涌,枪伤,贯穿枪伤,从前无数的细节画面重新涌进了脑海。   “你又不是大姑娘,怕看啊?”   “怕。”   “你还穿着这一身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了。”   “穿着吧,我现在除非脱光否则没区别。”   在胖姐家搬箱子后他想帮他上药,他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的样子,在河边被炸了的巨人观溅了一身的破碎组织也不肯脱衣服上车,站在院子里都还穿着那件狼藉不堪的衣服等着他洗完,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有枪伤,不想让他看见。   沈易攥紧了手指,江砚,还真是瞒的死死的,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   宋泠回了病房,沈易也回神儿:   “这清创的手术是普外的李主任亲自做?”   李兆和可是普外一把刀,按说清创手术不会是他亲自上啊。   秦大成抱起保温杯,胖乎乎的脸上都是一副你是人家邻居,还和我在这儿装傻充愣的模样:   “那是枪伤,从腹腔穿过的贯穿性枪伤,咱们这医院别说一年,两年也不见得能收治两例啊,你也是干外科的,遇到这种不想看看啊?再说你这邻居过来的时候可是武警总院的院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要好好照顾。”   在国内受了枪伤被送到医院又是武警总院的院长亲自打招呼,这多半就是立过功的,人送到他们医院哪能怠慢啊?   沈易也猜到了,江砚是警察,枪伤肯定是任务中受的:   “武警总院那边传来病例了吧?给我看一眼。”   秦大成倒是没拒绝,调出了病例,让开了电脑的位置给他:   “都在这儿,真凶险啊,昨天看的我心里都直哆嗦,要不是抢救及时,恐怕...”   沈易从头开始看,越看脸色越严肃,除了最严重的腹部贯穿伤,还遭受了撞击,左肾挫伤,脑震荡,入院就失血性休克了,输血量高达2000cc,实打实的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出了秦大成办公室的时候沈易都有些恍惚,但是十点半他还有手术,只能收拾了一下心情去了手术室。   他走了大半个月科里本就缺人手,这次回来也就多担了一些手术,让连轴转的人能回家休息一下,最后一台手术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午饭还是中午十二点那会儿垫了一口,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都有点儿发飘。   他赶紧开了一瓶葡萄糖灌进去,真是悠闲的日子过长了,都忘了站一天都苦逼了,周明过来:   “师父,门口新开了一家猪脚饭要不要一块儿去?”   下了手术今天就算是下班了,平常这是沈易一天最开心的时候,但是今天他还有事儿没做,把葡萄糖的空瓶往周明手里一塞直接起身去换衣服:   “不去了,我还有点儿事儿要处理。”   “哦。”   周明下意识退开一步,不知道为啥他觉得他师父身上好像有杀气。   沈易换了自己的衣服,直接到了呼吸内科的病房,上午江砚叫的宋姨应该已经回去了,此刻病房中江砚靠在床头在看平板,林城刚刚刷好吃剩的面条碗从卫生间里出来,刚一出门就差点儿撞到推门直接进来的沈易身上,他赶紧抱稳碗:   “沈医生?你来了。”   林城笑着和沈易打招呼,昨天这人知道了江砚的身世,他可没有错过昨晚沈易离开时候眼底的震惊和心疼,他还特意去侦查了沈易的排班,这不手术结束刚下班就来看江砚了,但是这一照面他却敏感地察觉到沈易的情绪不太对。   怎么隐隐带着杀气啊?什么情况?江砚听到林城的声音就立刻抬头,正对上沈易那一张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就知道他生气了的那张脸,捏着平板的手下意识收紧,林城那货到底和沈易说什么了?   “林队,我有点儿事儿想和江砚单独说。”   林城瞄了一眼两人,放下碗立刻出声:   “啊,我出去,吃多了,正好散散步,你们聊啊,好好聊。”   说完立刻脚底抹油了。   江砚连忙放下平板:   “你吃了...”   一个吗字还没开口,沈易就骤然上前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在江砚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江砚只觉得肚子一凉衣服就被眼前这人给扯上去了,顿时有点儿慌,手正要将衣服盖上,就被人直接攥住了手腕。   沈易低头,狰狞的伤口顿时印入眼中,圆形的伤口周边是明显的增生,此刻泛红是发炎了,已经快四个月过去了,但是这伤口看着依旧可怖的厉害,可想而知当初伤的有多重,江砚有点儿手足无措,手腕被他抓着也不敢使劲儿往回拽,整个人被人压在床上不敢动。   沈易深吸一口气抬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声音都有些压抑的厉害,看着这伤口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块儿一样,思及这人之前瞒着他就有一股子不快,甚至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其实江砚也没有必要和他交代。   沈易唇线紧抿,那双黑眸中都酝酿涌动着怒意,他那下颚紧绷的弧度看的江砚有点儿紧张,还不等他解释出声,就听到了眼前人氲着火气声声压抑的声音:   “贫血是因为之前献了400cc,肾脏瘢痕和包膜血肿是因为车祸导致的肾挫伤,是吗?”   江砚知道他肯定都知道了,不敢再撒谎,立刻摇了摇头,睁着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沈易,错认的非常迅速:   “不是,我撒谎了,对不起。”   沈易...不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好,越看越生气,他一把甩开了握着江砚的手腕,站直了身子:   “你是有什么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的病吗?”   亏他之前以为江砚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一整个行走的撒谎机。   江砚知道他到这个医院之前的伤肯定是瞒不住沈易的,但是没想过这么快,他本想是想着等他歇班的时候透露一点儿,没想到他一下子都知道了:   “对不起,因为瞒了你身份,所以这个伤也不太好解释,我怕,我怕你发现是枪伤会害怕。”   沈易哼笑一声:   “这么说倒还是为了我着想?”   “我撒谎是我不对。”   沈易再次看了一眼那伤口: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脱衣服的原因,这么严重的伤非拖到这样了才肯来医院?江砚,你脑子有问题吗?”   这人是个法医,是个常年给别人验伤的主,他就不信他没发现伤口的异常,这么久还在家里面耗着。   江砚的一只手在被子下面扯紧了被单,他知道伤口发炎了,本来他也只准备去清水村住上一小段时间,只是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碰到沈易,沈易不会做饭,村子里又点不到外卖,他怕他回到津市复查等到再回去的时候沈易就走了。   “我有吃消炎药。”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沈易气心梗:   “你上学的时候学什么了?伤口增生是光吃消炎药就可以的吗?现在要挨刀子了。”   江砚低头,默默用衣服盖上了肚子,故作坚强地出声:   “我知道,没事儿,我不怕。”   沈易...   “别装可怜,你是不怕,你多勇啊。”   此刻林城就坐在门口,时不时往门口的地方贴一贴耳朵,看到有小护士频繁往这边看才收敛了一点儿这偷感甚重的动作。   江砚仰头看着站在床边压迫感十分强烈的人,给他拉了一下椅子:   “坐吧,你手术都站一天了吧?晚饭吃了吗?”   沈易勉强给他面子地坐了一下:   “吃个屁的吃,我刚下手术。”   听出他的意思是刚才手术就来看他了,江砚完全忘记了刚才沈易其实是找他算账的,眼底有些笑意都遮掩不住:   “现在没办法给你做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哼,我要点外卖还用你?你晚上吃的什么,辣椒肉卤的炸酱面?”   江砚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坐在床边的人翘了一下二郎腿: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在一中心你还想瞒我?”   “不敢不敢,在沈主任面前我哪敢隐瞒。”   “你少隐瞒了?上午过来看你的那个宋姨是谁啊?训你和训儿子似的。”   想起今天早上江砚那溜溜挨训的样子他就想笑,父母去世的事儿江砚没有告诉他,沈易也拿不准这人是不是不喜欢他知道,所以也绝口不提他的家里人。   江砚从沈易的话中就反应过来他早上应该是过来了,正巧看到宋姨在病房,估计宋姨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也在,从他的主治医生那里知道他从前的病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他低了下头随后抬眼看着沈易,抿唇出声: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儿吧?”   沈易其实不是有意揭他伤疤,有些事儿纵使过去了再多年,或许都是一个跨不过去的坎,他看了看江砚,忽然有些不忍,却还是点点头:   “嗯,你现在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江砚微微浅淡地笑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爸是缉毒警,我9岁的时候他就失踪了。”   沈易一愣:   “失踪了?”   缉毒警失踪意味着什么他清楚。   江砚重新靠回了床头,声音平缓地出声:   “嗯,那个时候我还小,只知道我爸出事儿了,我妈那段时间总是在哭,后来有很多警察到了我家,拿了一个盒子,说是我爸的遗物,再后来我爸就成了烈士,葬在了烈士公墓,我妈是医生,心外科,我大四的时候她出车祸也去世了。   你今天上午看到的宋姨,是我爸同事孟叔叔的妻子,也是我高中的教导主任,现在是十五中的副校长,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一个比一个忙,两个人不是值班上夜班就是加班,那个时候我家和孟叔叔就在一个小区,我经常去他们家蹭饭。”   沈易不知道怎么安慰江砚,只能干巴巴出声:   “真是教导主任吗?今早我看着她的背影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压迫感,果然全世界的教导主任气质都是相似的。”   江砚笑了:   “是啊,宋姨很厉害的,小的时候我最怕她了。”   “嗯,你是好学生,好学生哪有不怕教导主任的。”   沈易其实不是个很会安慰人的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脸上那又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倒是让江砚心里觉得暖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想安慰我可以说的。”   沈易搓了搓手:   “你爸是个英雄,虽然他没有陪你很久,但是...哎,我这人也不是太会说话,就是,就是他虽然...”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江砚微微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开口: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实小的时候我怨过我爸,怨他为什么总加班不着家,为什么总是让我妈担心,但是后来我大了,知道了这就是他的选择,总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坚持选择最危险的道路,只是这个人恰巧是我爸。”   沈易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他们之所以能站在天空下和平安定地沐浴阳光,就是因为有那么一群人背光而行,用鲜血和生命守护了他们享受阳光的权力。   他抬头就看到了江砚眼底隐隐闪烁的水光,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双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一件骄傲的事儿。”   江砚顿了一下回抱住了他,任由在这一瞬间卸下铠甲,将脆弱的一面示人。   门口林城偷偷透过门缝看,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然后关上了门,他就说嘛,江砚这次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半晌屋里的两人才分开,沈易多少还有点儿尴尬,摸了摸鼻子,说服自己男人之间安慰的抱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你现在成为警察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警号重启?”   江砚点了点头:   “是,我现在用的就是我爸当年的警号。”   沈易忍不住有些感慨:   “没想到我在现实生活中还碰到了重启警号的烈士子弟,你说你妈妈在你大学的时候去世的,她也支持你去做警察吗?”   其实哪怕江妈妈不支持也是人之常情,江砚笑了一下:   “我现在都记得我小时候我爸妈吵了一架,原因就是我爸要让我长大当警察,说男孩子就要报效祖国,而我妈非要让我当医生,而且还要和她一样当心外科医生,说心外科是手术刀上的璀璨明珠,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就打起来了。   我高中报志愿的时候我妈还提起了这个事儿,她说她不拦着我当警察,但是不希望我再做缉毒警了,我也理解她的担心,所以最后我没报刑侦专业也没报医学院,折中选了法医,毕业后考了警察。”   沈易忍不住笑了:   “你还真别说,这还真是一种折中的办法,想不到你竟然是因为这个选的法医,难怪学艺不精,伤口都这样了还只吃消炎药。”   江砚...   林城接到了个电话,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算了,小子,再帮你一次,屋里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就见林城推门进来:   “江砚,市局打电话有点儿事儿,我得过去一趟。”   江砚立刻看了过来:   “怎么了?是有新线索了?”   “嗯,说是排查警情有发现,我过去看看。”   “好,你去吧,我没事儿,不用陪床。”   林城却一脸不放心地看向了沈易:   “沈主任,他这情况自己可以吗?”   沈易看了看江砚,最后转过头对着林城开口:   “今天我休班,我晚上在这里,你放心吧。”   林城立刻感激地笑笑:   “那真是太谢谢了,那我就走了啊。”   走之前还不忘意味深长地扫了床上那人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说,怎么样?哥给你吓跑的媳妇可给你留房里了,还不赶紧谢谢哥?江砚没理他,扫了一眼就转了过来,随即赶紧拿起手机:   “聊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吃饭呢,想吃什么?你明天上班吗?”   “明天是夜班,白天没事儿,点个烧烤吧。”   江砚眼带揶揄地出声:   “现在还能吃进去烧烤呢?心理素质不错啊。”   沈易有些不削地开口,觉得眼前的人也太过小看他了:   “一个巨人观还能把我吓得从此不吃烧烤了?”   “不能,沈主任多厉害啊。”   江砚坚持给他点外卖,说是要表达歉意,沈易也就受了。   沈易不习惯光着膀子睡,去了楼上值班室拿了睡衣和洗漱的东西下来,没一会儿烧烤就到了,江砚支起小桌板,点的烧烤摆了一桌子,他想起来那天他们就是吃烧烤的闹掰的,在沈易拿起肉串的时候忍不住出声:   “看在烧烤的面子上,就原谅我吧。”   沈易一边嚼着一边哼了一声,手敲了敲一边的纸杯,江砚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倒上了可乐,放在了他的手边:   “主任请。”   “哼,烧烤原来面子这么大呢?”   江砚坐在对面看着他吃,唇角都压不住:   “一顿不行就顿顿,直到你原谅我。”   沈易抬眼就对上了他诚意满满的眼睛,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被他给骗了:   “我发现你这人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   沈易喝了口可乐,撂下了手中的签子:   “你每次都是认错态度极好,也非常积极,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你下次骗人,你这嘴倒是没白长,编瞎话一套一套的。” 第36章 吃醋醋到偏头痛   早晨七点秦大成来查房,就看着沈易从一边的床上起来:   “沈主任?你这是?”   沈易叠了一下被子,指了指一边的人:   “陪床。”   和秦大成一块儿过来的还有外科主任李兆和,笑着和沈易打了招呼:   “手术时间安排在了上午十点,一会儿护士会再过来抽血复查血项,别紧张,不是什么大手术,一会儿让家属来办公室签个字就行。”   等人都走了沈易才转过身看向身边那刚抽完血的人,顿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家属签字你这边是谁来签?”   “宋姨签,她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沈易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看的江砚之前的病例,术中失血性休克下了病危通知单,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在他病危通知上签字的人是谁。   说话的功夫宋泠就到了,拎了一个大号的保温桶,是给江砚带的午饭,她一进屋就认出了沈易是昨天办公室里的大夫,顿时有点儿紧张:   “医生,是有什么事儿吗?我是家属,可以和我说。”   沈易和江砚都愣了一下,沈易瞄了江砚一眼,江砚立刻解释出声:   “宋姨,他不是呼吸内科的,他就是我在清水村时候的邻居,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来看我的。”   宋泠心里刚要松下一口气就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她们家那口子好像提过一句说,江砚待在清水村不回来好像是因为那边有他喜欢的人,好像就是一中心的主任,那常年抓学生早恋的敏感神经顿时就被勾了起来。   现在校园里谈恋爱都已经不是局限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了,难道,难道他们家江砚也喜欢上男孩子了?   她的目光在沈易和江砚身上来回兜转了两次,沈易被这教导主任独有的目光看的站姿都有点儿僵硬了,梦回高中因为玩手机被叫到办公室的画面,不得不说了点儿什么:   “对,我们是邻居,我不会做饭,经常去江砚那蹭饭,他还挺照顾我的,这不听说他手术过来看看。”   邻居,蹭饭?这倒是也没什么,老孟是不是老糊涂了?疑神疑鬼的,宋泠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啊,江砚这孩子是做饭好吃,我们都说他要是不学法医进市局,就是开个饭店那也肯定有很多人去吃,你们俩都没吃饭吧,他是手术吃不了,来,你来吃,看看是我做的好吃还是江砚做的好吃。”   宋泠当下就打开了保温盒,沈易确实有点儿饿了,江砚一侧头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饿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吃:   “我好多手艺都是和宋姨学的,你尝尝吧,要少吃外卖。”   病房中沈易坐在小桌子边吃,宋泠亲切地坐在他身边和他聊天,此刻教导主任的压迫感尽褪,一会儿给沈易盛粥一会儿给他介绍卤牛肉:   “小砚贫血,医生说多吃高蛋白的东西好,你尝尝这牛肉是我自己卤的,不咸,还有这个,红烧猪蹄,我都切成小块了,方便吃。”   沈易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了,没一会儿就和宋泠边吃边聊了起来,成功在宋泠的口中从沈主任变成了小沈。   “小沈高考680分啊,难怪一毕业就能到一中心来工作。”   “哦,你也是津市本地的啊,父母身体都还好?”   “嗯嗯,挺好的。”   “那就好,你这回家了还有热乎饭吃。”   “没有,我爸妈去援非了,都不在家,我就自己混饭吃。”   宋泠有些惊讶:   “你父母真是伟大,难怪教育出你这么优秀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是主任了?”   沈易看着见底的粥感叹着滑鸡粥真的太好喝了,他再来一碗会不会太过分?听到宋泠的赞扬下意识谦虚:   “没有没有,我这也是运气好,刚好有缺空出来。”   宋泠立刻给他把碗里的粥满上,沈易眼睛亮了一下,又来了一口,这香菇好q弹。   “宋姨手艺真好。”   “还要多谢你过来看是江砚,你们在村子里相处的很好吧?”   “好,在村子里都是江砚比较照顾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去他那蹭饭了...”   江砚靠坐在床头打点滴,一只手撑着额角,眼看着沈易在宋姨的攻势下家底都快交代干净了。   终于小护士进来了,要做手术准备了:   “腹部手术备皮。”   江砚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备皮这两个字给拉了回来,连沈易喝粥的动作都是一顿。   床边的帘子被拉了起来,病房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静的好像连刀片划过的细微声响都能听到,江砚想到沈易就在帘子外面浑身就都有点儿僵直,护士以为他紧张:   “别怕,很快的。”   外面的沈易也低着头有些尴尬,备皮嘛,本来没啥大不了的,男的女的他都见过,但是被剃毛毛的是江砚,他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替他尴尬。   江砚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沈易陪着宋泠等在了手术室外面,他看着坐在那里浑身紧绷的宋泠安慰了一句:   “没事儿的,清创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主刀的是外科的主任,您放心。”   宋泠脸色有些发白:   “我只要一看到手术室的门我就怕,你是不知道上次这孩子手术有多吓人,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他孟叔签字的时候手都直哆嗦啊。”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下病危通知沈易自然是最清楚的,他做到了宋泠的身边:   “好在是过去了,别怕,这一次是清创手术,不一样的。”   过了两个小时江砚才从里面被推出来,人还没醒,直接被送到了病房。   清创手术术后可以吃饭,宋泠这才看着时间回去做饭,沈易留在了病房陪他。   没一会儿他就见床上的人掀开被子要起来,一动脸就白了下来:   “哎哎哎,干嘛,躺下。”   “我想去厕所。”   麻药醒了尿管就被拔了,此刻江砚手拉在床边的扶手上,尽量不用腹部的力量,但还是会牵扯到伤口,沈易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把将人重新按了回去,然后动作熟练地从床下的一个位置拿了一个白色的小尿壶,直接塞到了江砚的身下,干脆出声:   “尿吧。”   江砚脸上都空白了一瞬,盯着那白色尿壶挤出来了一句:   “我可以去卫生间的。”   “你不可以,伤口刚缝合,医生没有交代你12小时内不准走动吗?快点儿。”   江砚快不了,两人僵持在那里,沈易看着他这幅黄花大闺女的样子笑了:   “你不憋啊?别一会儿尿床上,快点儿吧。”   就见江砚自己那拿住了那个壶,瞅了瞅他出声:   “你转过去。”   沈易笑了,背过了身去,抱着手臂调侃出声:   “你看你这样子,好像我调戏你一样。”   没一会儿后面才传来了水声,沈易等着他应该是好了才转过去,接过了那个尿壶去卫生间倒了,回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那个人从脸到脖子红了一片,他忽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放下尿壶出声:   “你不会是熟了吧?看这脸红的。”   江砚拉上被子转了过去,不接他的话。   “困了就睡,现在你要多休息,刚才我问了李主任,你腹腔伤口下有些黏连,这一次要好好养,别作。”   下午沈易索性在病房看起了论文,半道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之前在县城加的那个韩悦的主治医生许明,他立刻接了起来。   “沈主任,我是许明。”   “我知道,是韩悦有什么情况吗?”   走的时候他交代韩悦有什么状况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   “哦,身体上恢复的还算好,这周五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她精神状况似乎出了问题,现在她几乎不能接受别人靠近,除了她妈妈,医生和护士她都十分抗拒。   而且出现了失眠厌食的情况,她妈妈也没了办法,我们这小县城也没有靠谱的心理医生,她妈妈就托我问问您,有没有比较好的心理医生,价格又不是太贵的那种给推荐一下。”   沈易目光微敛:   “交给我吧,我一会儿回你电话。”   他挂断电话,江砚也从浅眠中醒来,他不太敢动,一侧身伤口就疼,只能抬起点儿脑袋看向沙发上的沈易:   “怎么了?”   “韩悦的心理可能出现问题了,许明问我有没有靠谱又便宜些的心理医生。”   江砚目光一沉:   “市局倒是有专门的心理辅导师,可以免费咨询,不过预约的人数很多,可能需要她们来津市。”   因为刑事案件导致的心理问题,市局成立了专门的心理咨询室,只是医生少,患者多,现在还达不到上门.服.务的水平。   沈易摆了摆手:   “不用,我这里有个现成的。”   他直接拨了齐慎的电话,那边接的很快:   “喂,不会是又想请我吃烧烤吧?”   “这次不是,有个事儿,你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在清水县遇到的遭受了侵犯的小姑娘吧?现在那孩子应该是出现了心理问题,抗拒除了她妈妈之外的所有人靠近,伴有失眠厌食的情况,但是家庭情况又不是太好,专业的心理咨询怕是看不起。   师兄你不是一直有兼着侵害后的心理咨询吗?能不能帮个忙。”   齐慎此刻刚刚送出去一个患者,直接靠进了沙发中,揉了揉眉心:   “原来是给我派活来了,行啊,她什么时候过来,我看看时间。”   沈易握着手机笑的谄媚,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   “师兄。”   齐慎瞬间睁眼,扫了一眼手上已经竖起来的汗毛,同时江砚都拉着扶手坐起来盯着那个叫的一脸亲切的人。   “我每天对着患者已经饱受摧残了,你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放过我的鸡皮疙瘩?有话就说。”   “是这样的,那小姑娘现在还没出院,你看,你能不能看哪天有空去清水县看看她?”   齐慎起身翻了翻日历:   “后天上午我有时间,你把她家属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好嘞,师兄你真是人帅心善。”   毕竟是求人帮忙,沈易嘴特别甜,吹了一堆的彩虹屁才放下手机,齐慎看着电话,哼笑了一声,人帅心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沈易刚要低头看论文就对上了江砚那不知道是幽怨还是什么的目光,他微微低头,本就刚做完手术,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下颚线更加明显消瘦,声音难掩几分落寞委屈:   “原来你也能这么夸人。”   沈易...?这突如其来的伤感从何而来啊?   “找人帮忙不得嘴甜点儿?”   “能帮你你嘴就甜吗?”   如果他能帮忙,他就可以用那个喊师兄的声音喊他吗?   “看情况,嘴多甜,得看帮多大的忙。”   “心理咨询就行?”   沈易笑了:   “人家可是国际注册心理咨询师,赚的那可是时薪,让人家免费不说还要送货上门,不甜点儿行吗?”   江砚思索了一下出声:   “你们科室是不是经常会碰到这种需要心里咨询的患者啊?”   “嗯,是比别的科室要多一些,现在法制咖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受侵犯的病例也没有以前多,但是现在产后抑郁的多呀,那数量简直是直线上升,有一次一个四人间病房齐刷刷的都抑郁,哎,生活不易啊。”   江砚想起了沈易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学心理学的师兄去找他,看着沈易的目光总是和看别人不一样,沈易的这个师兄多半就是那个人。   “你经常去找你这个师兄帮忙吗?”   “嗯,涉及到心理咨询的我也不太认识别的人,我和你说我这师兄可厉害了,有单独的心理咨询室,还时常免费做咨询,尤其是对于被侵犯的女性...”   江砚看着他巴拉巴拉将他的师兄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默默躺了回去,用被子捂住了耳朵,不想听,沈易正讲的来劲,就见他不聊了:   “哎,干嘛呢?蒙住被子干嘛?”   “头疼。”   他这会儿真的头疼起来了,沈易挪开电脑站起身:   “头疼?是不是发烧了?”   他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微热,不算发烧。   “没事儿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江砚的声音有些哑,从手术后他头就隐隐有点儿疼,这会儿太阳穴上方更是跳着疼,他脸色有些发白,沈易看着他的状况还是觉得不对:   “具体是哪里疼?之前有过吗?”   江砚手压了一下额角上方的位置:   “手术后偶尔会疼,应该是偏头痛吧。”   沈易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侧上方能感受到突突的跳动:   “手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上一次。”   失血性休克代表身体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过,是有可能引起头部血管病变的,他立刻按了呼叫铃叫了秦大成过来,说了情况:   “秦主任麻烦你给开一个脑部CT和脑电图,一会儿叫神经内科过来会诊。”   江砚的问题不止是身上伤口的问题,急性失血是可能引起很多并发症的。   江砚看着沈易说话时候严肃的样子没有拒绝,听话地接受安排。   结果出来的很快,来会诊的是神经内科副主任林华,看到沈易的时候出声:   “你家里人啊?”   “邻居,你看看检查结果。”   沈易一边给他介绍过往病例,一边让江砚认真回答医生问题。   “脑部CT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脑电图看倒是像偏头痛,加一个脑血流检查。”   江砚不能下床,检查都是护理人员和沈易推着他去做的,进去检查之前江砚握住了沈易的手腕,欲语还休,沈易难得对他多了几分耐心,拍了拍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儿,大概率就是偏头痛。”   一边的护士看着沈易的动作微微低头,但是那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住,瞄着两人能打的颜值想起了昨晚熬夜看的小说,又摸手又摸头,这叫邻居?正常邻居会这样?骗鬼呢?   晚上宋泠过来的时候就听说江砚下午加了好几个检查:   “头疼?医生怎么说?”   “宋姨你别紧张,就是偏头痛。”   宋泠不信江砚的,转头看向了沈易:   “小沈,是这样吗?这偏头痛严重吗?”   “是,下午神经内科主任过来会诊了,检查结果上看是偏头痛,这个病严重倒是也不算严重,但是也没什么根治的法子,疼了要么忍着,要么吃止疼药,一般来说一阵就过去了。”   宋泠一听这话眉头微皱:   “那就是治不好了?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他说之前没有过,是从手术后开始的,偏头痛的成因很多,可能是失血对血管的影响也可能是药物的作用,现在说不清楚。”   江砚这样子让宋泠心疼的不行,看着他吃了东西时间晚了才回去。   沈易看着蔫巴巴,脸色苍白的江砚难得心里柔软了一下,看向了一边的果篮:   “想吃什么水果吗?”   “苹果吧,洗一下就行,不用削皮。”   沈易此刻爱心有点儿泛滥,想起了在村子里江砚对他的各种照顾,风雨无阻买早餐,他爱吃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这人可怜兮兮的一个人住院,他怎么能让他啃没削皮的苹果呢?当下洗了苹果拿起刀子:   “给你看看外科医生水准的苹果。”   林城忙了一天,直到江砚今天有清创手术,不放心,从市局出来就过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沈易将削好的苹果递到江砚的手上,而他们队里那位开膛剥肚,手起枪落的战神法医,此刻虚弱地倚在高床软枕中,一脸幸福又甜蜜地接过苹果。   林城退出去三步重新进来,眼前的画面还没变,他?他就只一白天没过来吧,进展都这么快的吗?昨天那个一身杀气的沈主任呢?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沈易回头,江砚抬眼,盯着林城,脸上的娇柔也没了,甜蜜也没了:   “那还不赶紧回去?”   林城...真的拳头都快硬了,用手指点了他几下:   “那我可走了,难为我这大晚上过来要和你说说案情进展,得了,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果然身后响起了两个字:   “回来。”   病房内,林城一边吃着外卖麻辣烫一边出声:   “昨天我们走访孙天磊的社会关系,昨晚11点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电话中的人自称是孙天磊的高中同学,提供了一条消息,说她曾经目击过孙天磊□□了一位女同学,那女生后来转学了。   她说孙天磊在高中时期经常和校外人员来往,算是学校的一个校霸,她一直不敢说出去这件事儿,又见蓝朵后续也没报警,就更觉得不应该说出去,这一瞒就是这么多年,是前几天听原来的同学说孙天磊死了,她才决定报警。 第37章 炸裂的视频(深夜看片.子)   江砚看着林城出声:   “昨晚就接到了报警电话,你今天肯定已经核实警情见过报案人了,林队长,您就一次都说出来吧,别下钩子了,这又不是说相声。”   沈易坐在床边抱着手臂看着这人,他发现江砚这人还挺多面性的,刚才柔柔弱弱头疼的起不来的是他,这会儿毒舌噎人的也是他。   林城吃的鼻涕都出来了,拿手擦了一把瞪了他一眼才开口:   “报警人叫王珊,她说她是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在小巷子里看到的,那个时候路上经常有坏掉的路灯,她回家就要经过一段没灯的路,她认出了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孙天磊,但是她没看清被侵犯的女孩儿是谁,只是认得她身上穿的是她们学校的校服。   这件事儿她吓坏了,谁也没敢说,以后回家都绕路结伴走,后来她就听说下一年级休学了一个女孩儿,她才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是她。”   林城撂下筷子继续开口,只是声音略显讽刺:   “今天我让张彬去第七中学查了当年的学生册,王珊和孙天磊的班级确实是挨着的,按着王珊说的时间段也找到了一个先是休学后来转走的女孩儿,叫蓝朵。   还走访了几个当年的老师,意外的是,老师普遍对孙天磊的评价还不错,说是平时斯斯文文的很有礼貌,成绩不说多出色但是也是上游,在第七中学这样算是区重点的学校中,考个普通一本没有问题,他还曾经在校运会上打破了学校的长跑记录,在当年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呢。”   江砚还没出声,沈易听完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哼,真是诠释了衣冠禽兽这个词儿,上学的时候装好学生好孩子,毕业了之后装有文化有道德的老师,干的却都是牲口的事儿。”   江砚看着身边这极富有正义感的人,一把把吃剩的香蕉拍在了桌子上,他伸手拍了拍他:   “现在禽兽已经死了。”   沈易冷哼一声:   “死有余辜,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但是案子还是要破。”   江砚看向了林城:   “蓝朵还在津市吗?”   “档案上记载蓝朵后来转到了开发区的学校,大学不是在津市念的,我们联系了她的学校,发现她在大学期间也是几度休学,原因是抑郁症,到现在她也没能大学毕业。   今天让人去了从前档案上记载的她父母的单位,她母亲已经退休,父亲倒是在职,但是对我们比较抗拒,更是决口不肯说关于女儿的事儿。”   林城撸了一把头发也有点儿头疼,江砚叹了口气:   “从这个反应看,蓝朵多半就是当年孙天磊侵犯的女孩儿了,他们一家子当年都不肯报警,现在肯定对当年的事儿更加忌讳。”   沈易接了一句:   “嗯,她父母那辈子的人最看重脸面,又都算是体制内的,这种事儿恨不得捂死。”   这种事儿之前在科室里就不止一次碰到过,强.奸或许是报警率最低的犯罪了,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牲口才能有恃无恐。   林城很是赞成沈易的观点:   “沈主任倒是很了解嘛,确实是这回事儿,女性遭受侵犯受到的伤害远不止受伤的那一刻,一旦这种事儿曝光,被同事,街坊知道,被害者总是要受到各种的有色眼镜。   或许不是恶意的,但是那种格外的关注也会将人逼疯,所以很多人才会选择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去报警,蓝朵一家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沈易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被卷在这样的案子中,此刻被肯定了也不免多分析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再次出声:   “这个孙天磊侵害蓝朵是在高中,他现在大学毕业都两年多了,两个月前又侵害了韩悦,你们还说他在津市还犯了案子,那这中间这些年难道他就一次都没作案吗?”   他说完屋内寂静了一刻,沈易看那俩人都没出声以为他说错了,不由得后仰了一下张大眼睛:   “我说错了?”   江砚看了过来:   “你没说错,我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此刻南桥分局刑侦办公室中传来的声音淫.靡的堪比天上.人间,宽敞的办公室中,弥漫着至少四种方便面混在一起的味道,郑天一边秃噜着泡面一边对着屏幕作呕:   “我艹,这也太重口味儿了吧?这孙子电脑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接了一杯水从他背后路过的张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不是老说你入错了队吗?整天想着去扫黄大队,这下机会来了,林队说了,孙天磊电脑里的东西从视频到聊天记录,还有网盘里的东西全部都要过一遍,全部,看吧,这次你一次看个够。”   郑天脸都要垮下去了:   “张哥救命,隔壁扫黄最起码是人和人,这TM是人和狗,我受不了,那孙子看的也太恶心了。”   张宏正要说话,忽然目光一扫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中看出不对:   “天儿,等一下,上一个文件夹,最后一个。”   郑天操作鼠标,就见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是“goal”。   “目标?”   他正要点进去,却发现这个文件夹需要密码,两人对视一眼,孙天磊上密码的文件夹说明对他来说极其重要:   “能破吗?”   郑天来了精神:   “可以,等我一下。”   没过一会儿林城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到是郑天的接起来,还不等他说话,那边就连珠炮地开口:   “林队,重大发现...”   林城脸色一变:   “我电脑没在身边,你发江主任电脑上。”   江砚将小桌板架起来,取过了电脑输进去密码,内部邮箱很快就提示有新邮件,是个视频,他直接点开了。   电脑没有连耳机,里面那充满肉.欲,大战激烈的“嗯嗯啊啊”瞬间印入了每个人的耳膜中,让沈易忍不住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了身边的两个人,却见这俩人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屏幕,他心里想吐槽这俩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就见江砚指了指屏幕:   “是两个学生的打扮。”   画面中除了“嗯嗯啊啊”之外,说的都是岛国语,很明显,这是个岛国特产——A.片,画面很是阴暗,画质瞧着也不是很清晰,应该不是近几年的片.子,画面中也不是室内,看着就像是一个街巷中,远处能透露出一点儿昏黄的路灯。   男女主角都穿着校服扮作是学生打扮,女主角剧烈.挣扎,短裙被男人撕.扯开,两个人推搡着,最后男主吻在了女主的唇上,手上也不老实,整个画面看的人血脉喷张,江砚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别样的冷静:   “这场景和画面是不是有些熟悉?”   小街巷,远处昏黄的路灯,学生打扮的两个人,还有这强制的性.行为。   沈易恍悟刚要出声,门就被敲了一下,正是进来按时换药的小护士,房间中冲杀正猛的声音瞬间被她听到耳中,随即她就看着她们医院沈主任和今天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还有一个病人家属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正在看小桌板上的电脑。   电脑上此刻是什么画面已经不用想象了,小护士脸色变了又变,握着托盘的手紧了又紧,无耻,下流等种种形容词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班这么长时间还第一次看到如此嚣张的患者...   还是沈易眼疾手快立刻按了暂停键,脸色是白了红红了白,这也太像犯罪现场了吧?   林城赶紧反应过来,反手一淘就是警官证,连忙赔笑解释道:   “护士同志你千万别误会,这是我的证件,刚才电脑中放的是和案件相关的证据视频。”   小护士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证件,南桥刑侦支队?这人是副队长?   “哦,那个,该换药了。”   沈易赶紧将电脑拿起来,护士拉上了帘子帮江砚的伤口换了药,屋内有些寂静的尴尬,等护士出去之后沈易这才抱怨出声:   “你这电脑怎么也不连个耳机?”   “我平时电脑也不看视频啊,我出院就去买。”   沈易起身去锁了门,林城还保持着抱着电脑的动作:   “那,继续?”   小桌板继续支起来,片子还在继续,江砚将声音调到了最小,三个人盯着电脑,偷感拉满。   男女主角情节火热,林城的手机中收到了郑天发过来的截图,点开了他发过来的语音:   “林队,这是在孙天磊的一个叫goal的加密文件夹中发现的,里面一共十个视频,这个视频是第一个。”   江砚脸色阴沉:   “模仿作案。”   这个片子中的布景,服饰,身份都和王珊所描述的当年目击的场景极为相似,或许孙天磊第一次作案就是为了模仿这个视频,做下了蓝朵一案。   眼前的一切简直快震碎沈易的三观了:   “我靠这不是变态吗?”   “是变态,而且很可能这变态已经祸害不少小姑娘了。”   林城打开手机:   “天儿,把文件夹中的十个视频都发过来。”   很快视频就被传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文件下方标注的是韩悦案,江砚直接点开了这个,不出意外依旧是出自岛国。   这一次的画面是在室内,是一个女孩子和她的家教,开头那个身为家教的男主角就借由讲题的机会对女孩儿上下其手,女孩儿推拒了几次,但是后面男主角给她倒了一杯饮料,女孩儿开始发热,脱下了衣服。   后面的戏份就不用说了,剧情走完了自然是进入正题,叫喊声再一次飘荡在了病房中,屏幕中□□.纠缠,屏幕外面几个人脸色沉如点墨,半晌江砚才开口:   “身份,场景都对上了,只是韩悦绝对不会像剧中的女主角一样配合,所以孙天磊直接用药物麻晕了她。”   “现在看来,这个名为‘目标’的文件夹就是孙天磊的作案目标,他会按照上面的剧情去挑选合适的犯罪对象,只是不知道他已经完成了几个。”   江砚指了指文件夹:   “他有可能是按照这个视频排列的顺序作案,第一个视频就是蓝朵那个案子的,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他第一个案子的话,那么他对这个案子一定有特殊的情节,他对这个剧情也是最喜欢印象最深刻的,所以视频的排列顺序很可能就是按照他最喜欢的情节去排序的。”   他说完林城也点了点头:   “多少是有点儿头绪了,顺着这个剧情可以再次筛查孙天磊的过往和社会关系,凶手应该和被害的女孩儿有关系。”   这一晚沈易让林城回去了,他第二天反正也要上班,住在医院还能多睡一会儿。   林城走后,病房寂静了下来,江砚看向坐在一边的床上神色有些怔愣的人出声:   “睡不着吗?”   “你睡的着啊?”   “我也睡不着,那要不要聊聊天?”   江砚的伤口不能压着,他也不敢侧身躺,只能将头歪过去看着沈易,今晚的事儿对沈易来说应该是挺难以接受的。   沈易浑身上下都像是笼罩在一股低气压里面一样,忽然他出声问道:   “如果孙天磊没有死,而是被警方抓住,最后会判多少年?”   “他□□多人,其中还包括未成年人,属于情节恶劣,肯定是十年以上,最高可能会到无期或死刑。”   沈易嘴角一扬,眼里满是嘲讽:   “可能?”   江砚叹了一口气:   “现在死刑判的比较少了。”   沈易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团的气一样,盯着江砚,声音有些冷漠:   “你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就为了给一个畜生不如的人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呵,何其讽刺。   江砚知道沈易这会儿心里肯定很气:   “我知道你觉得他死有余辜,队里所有在侦破案件的人想法也是一样的,就连我也会觉得与其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这样毫无尊严的死才是最解气的,但是人情是人情,职责是职责,出了命案,不管被害人是怎样十恶不赦的人,警方都只能立案抓出凶手,没得逃避。”   沈易低着头不出声,江砚就知道他还在气呼呼。   “而且这个案子我有一种预感,不会只涉及孙天磊一人。”   沈易瞬间抬头:   “什么意思?”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没有解开的谜题,孙天磊迷倒韩悦用的药并不是常见的药物,现在都还没有查清楚这药的来源,孙天磊可以靠着这个药一次一次的作案,那别人会不会也会用这样的方法?   我不知道孙天磊伤害过的女孩儿是不是都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我希望她们能知道,也许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们心中跨不过去的坎儿就跨过去了。”   沈易终于点了点头,扯开了被子;   “好了,不聊了,反正今天也破不了案,睡吧,晚上想上厕所就叫我。”   江砚刚点头,就见沈易蹭的一下跳下床来,瞬间掀开了他的被子,江砚身上一凉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沈易似笑非笑地盯在江砚的下.身上:   “江法医不会是手术伤到了吧?”   江砚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看向了他,沈易却挑了挑眉:   “我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别太羡慕啊。”   说完就撂下被子钻到了隔壁的床上去了,这也要比?江砚哑然失笑。   林城从江砚这里出去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市局,势要与这十部片子奋战到底。   “师父,又有人给你点外卖了?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周明看到病区外面的外卖桌上有沈易的外卖就给拎了回来,不外乎他会注意到,实在是这个盒子太大了,包装豪华,和他们十几二十块的麻辣烫,土豆粉,盖浇饭一看就不在一个等级上,想不注意到都难,而且这都第三天了吧?   沈易今天出门诊,回来的时候前胸都要贴后背了,看到桌子上的那个大盒子一瞬间就知道是谁订的了,屋里的几个同事都看过来好奇出声:   “沈主任是不是谈恋爱了?女朋友这么贴心?这么一大份,都送好几天了。”   沈易赶紧辟谣:   “没有,我这都快忙成狗了,哪来的女朋友?”   他打开盒子,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就见里面是一整份豪华版的烤鱼,一打开那香味儿就散了出来,沈易瞬间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屋里的外卖众人盯着自己眼前的饭,瞬间感觉受了万吨伤害。   “这也太香了,不行,我晚上也要去吃烤鱼。”   “羡慕嫉妒恨,怎么就没有人给我点外卖呢?”   沈易就在一众同事的羡慕和瞩目中享受了一顿美味烤鱼,再配上冰镇的肥宅快乐水,简直不要更快乐,连上午遇到的奇葩患者都抛到了脑袋后面。   只不过吃完之后他还是准备下楼和江砚说一声,这天天给他点外卖也不是回事儿啊?还点这么贵的,太破费了。   他收拾好桌子就下了楼,刚进病房就见江砚弓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手按在伤口上,脸色有点儿发白,他快步过去:   “你干嘛?”   江砚顺势就将身子倚在了他身上,侧了一下脑袋,声音好像有点儿委屈似的:   “我要去厕所,我不要用尿壶了。” 第38章 那一晚江砚宛如杀神(打脸)   沈易下意识接住了就快倒在他怀里的人:   “非去什么厕所?抻开伤口你就不嘚瑟了。”   江砚一手捂在伤口上,一手搭在沈易的手臂上,声音有点儿郁闷的委屈:   “都三天了,医生说可以下地上厕所了。”   沈易无奈最后还是扶他去了卫生间,到了门口的时候才揶揄出声:   “用不用我陪你进去啊?”   江砚瞬间松开了他的手,扶住了门把手,一脸我很坚强我可以的,才走了进去,低头面对备皮的自己。   半天里面的人出来,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还按着额角,沈易上前了一步:   “怎么了?头疼?”   那个垂着脑袋的人点了点头,嗓子里嗯了一声,沈易只好将弓着身子好像已经走不了的人又给扶了回去:   “我说,你别再给我点外卖了,还点那么贵的。”   江砚拉过被子盖上,仰头看向眼前人的时候,微长的头发顺下来,无端让人觉得很无害:   “不是说要顿顿给你买好吃的道歉的吗?”   闻言沈易想起那天江砚的话笑了笑了:   “你还当真啊?算了,看在你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受伤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顿顿可以停了。”   “那不行,那显得我多没有诚意啊?好像是故意开空头支票一样。”   沈易扯开椅子坐了下去,抬手扒拉了一下头发出声:   “你再送下去,我们科室都要以为我谈恋爱了,还谈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   江砚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怕别人误会吗?是科室有你喜欢的人?我给你惹麻烦了?”   “那倒是没有,我们科里,最小的女同事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那是别的科的?”   “也没有,哎,这不是女同事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两个人一坐一躺,两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互相看着,最后沈易都快忘了是什么问题了,他理了一下思路:   “是破费的问题,在村子里买菜做饭都是你,你也算挺照顾我的,虽然嘴里也没两句实话,但是看在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我爱吃的菜的份上,就算扯平了,你这外卖一份儿也挺贵的,天天点算什么事儿啊?快别破费了。”   江砚的眼底似乎有笑意化开:   “哦,没有给你造成别的困扰就好。”   但是画风一转他目光又轻轻收敛,头也微微低了一下,声音中有点儿小落寞的感觉:   “我这人不太善于处人际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几个,干法医的嘛,有的时候人家也不太喜欢靠近,难得你不嫌弃,我也不多点,就点到我出院,好不好?”   说完他抬起眼,目光期盼地看着沈易,就好像是让他答应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一样,这眼神儿看的沈易没来由的心里一阵不忍,又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江砚的那些同事里好像就林城天天来看他,其他也没见到什么人,不会这人真的在队里受排挤吧?   父母双亡,同事排挤,孤零零没有小伙伴的小可怜形象瞬间出现在了沈易的脑海里,算了,不就是给他点几顿外卖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人开改装牧马人应该也不差几顿饭钱,自己以后多给他买点儿零食,水果啥的就好了。   “好吧,那你点吧,头还疼吗?”   江砚又往柔软的枕头里蹭了一下,侧头枕在枕头上,望着身边的人:   “好多了。”   沈易点头,起身给他掖了一下被角:   “偏头痛没有太好的办法,疼的不厉害也不用总吃止疼药,多睡一些会好点儿,睡个午觉吧,我得去出门诊了。”   江砚非常听话地点了头,沈易这才出了病房,没有看到身后闭上眼睛嘴角都压不住的人。   去门诊的路上沈易却接到了林城的电话,他以为这人是来询问江砚情况的就接了起来:   “喂,林队。”   “沈主任,我这边调查到一个叫李梅的疑似被害人曾经在一中心的妇产科就诊过,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她的病例?手续我晚上拿过去。”   毕竟这涉及到病人隐私,公安机关调阅也是需要手续的。   “李梅,我好像有一点儿印象,行,你晚上拿手续过来,我下午出门诊,下了班给你打电话。”   因为中午对江砚的“怜爱”,导致沈主任在下午难得利用喝口水的时间登上了外卖软件,飞速给江砚点了一个最近深受科室小护士好评,据说除了贵没毛病的草莓熊慕斯蛋糕,正巧今天李敏值班,他就拜托她帮忙送一下,还给她也带了吃的。   下午江砚正在看队里传过来的案情资料的时候,李敏敲门进来,不是换药而是一脸笑意地拎着一个蛋糕,看着床上靠坐的人嘴角都压不住:   “江先生,有人托我给我送蛋糕。”   江砚那审视案情带着严肃的目光骤然挪到了那包装精致,系着小粉色丝带的透明盒子中,盒中是一只超级可爱,胖嘟嘟坐着的小熊,只一眼就能将人的心都萌化了的那种,心里哪怕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仿佛寻求肯定一样地问出声:   “这是谁送的?”   李敏笑了:   “还能是谁啊?我们沈主任,给你放在哪?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多谢你。”   “不客气,我也借了你的光,还分到了一份小蛋糕呢。”   小熊一到,江砚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过去,他把电脑收起来,将蛋糕放在小桌板上,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到底没有舍得拆,他要等沈易晚上下班了之后一块儿吃。   晚上沈易下门诊的时候林城刚到,索性直接叫他去了他的办公室,沈易挥了挥手:   “自己倒水啊,那边小冰箱有饮料随便喝。”   公安机关调阅资料这种事儿在他们科不算少见,毕竟他们科室是出名的民事调解大户,沈易看了一眼手续没问题就登录了系统,查取病例,李梅这个名字他还有印象,查到病例之后他自己看了一眼,果然他没记错,他直接将病例打印了出来,盖上了供公安调查用的专用章才递给林城。   林城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诊断:   “□□撕裂?主治医生是宋梁,他在科室吗?”   “不巧,宋医生大前年就退休了,据说年初脑梗了,现在都有些不认人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这个病人我记得一些。”   林城松了一口气直接出声:   “沈主任也没吃吧?我刚才来看到楼下的烧烤摊子不少,下去吃一口边吃边聊?我请客。”   听到烧烤沈易有点儿心动,而且正巧他有点儿事儿也想问林城,一边解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出声:   “你都到我的地方了哪能让你请?走吧,我知道哪家好吃。”   医院楼下连着一大片居民区,到了晚上最不缺的就是烧烤大排档,两人也没开车,林城一路跟着沈易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小巷子,找到了一家烧烤摊,沈易直接拉着他坐下:   “这家烧烤店我当年实习的时候就在,味道很好,这么多年老板也没换。”   老旧小区里的烧烤格外有市井的烟火气,两人都不是什么拘小节的人,拆了一次性的筷子就着最先上来的花生米要了一扎啤酒。   “李梅我有点儿印象,我记得她是晚上来的,不是去的门诊是急诊,那会儿我也在急诊,她来了就是□□出血,但是在询问她性生活史的时候她支支吾吾,自己也说不明白,还在哭。   这种情况我们做医生的都会留个心眼,那会儿宋医生就在我身边,还和我说了她的情况,怀疑是遭受了侵犯,我们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儿,用不用帮她报警,但是她坚持不肯,只说是和前男友吵架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后来做了检查,问题不大,就是□□撕裂严重,妇科有些炎症,住了两天院开了消炎药就出院了。”   要不是当初有怀疑她遭受侵犯这个事儿在,过去了三年沈易也记不住这个患者,他忍不住问道:   “已经确定了吗?李梅也是受害人?”   林城叹了口气:   “我们将邮箱中的视频都看了一遍,其中有一个片子的身份是师生恋,随后我们重点排查了他大学时候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年纪轻的女老师,从他室友的口中得知,这小子在大学期间和他们刚来的指导员关系不一般,有些暧昧,经常同进同出的。   这个辅导员现在已经不带学生了,转区了行政口,对我们很抗拒,我们无奈查了一下她的就诊记录,就查到了你们医院。”   沈易看着他愁的样子给他倒了杯酒:   “林队,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个案子不好查,一般的凶杀案吧,很多都是杀人的人变态,但是这个案子倒过来了,死的人死有余辜,被他害的那些都是受害者,而且又是强.奸这样的案子,心性坚定的受害人可能已经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心性不坚定的此刻正饱受折磨,哪个会配合你们调查啊?不拍手称快就不错了。”   串上来了,林城眨眼就撸了一串:   “你算是说对了,沈主任,这案子办的我们都快憋屈死了,平常调查利害关系人好歹我们也算是理直气壮,现在呢?上门询问都是夹着尾巴像孙子一样,人家小姑娘本来就很痛苦了,我们上门去不就是重揭旧伤疤吗?但是不去,案子又破不了。   孙天磊这个王八蛋,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要浪费警力。”   两人深以为然地干了一杯。   林城摆了摆手: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好好喝酒,这几天给我熬的。”   沈易看着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下出声:   “林队,问你个问题哈。”   “你说,别客气。”   “就是,江砚在你们队里是不是人缘不太好啊?”   这话一落地,林城正在和BT辣鸡翅奋战的动作骤然就停了下来,被辣的通红的眼睛瞬间睁大,啪的一声将吃剩的签子拍在了桌子上:   “哪个孙子造的谣?”   沈易...   “他在队里人缘不好?怎么可能?江砚,烈士子弟,专业过关,沈主任,你知道一个靠谱的法医对支队来说有多重要吗?那简直就是支队的亲爹,多少线索我们都得指着法医去挖呀,法医要是漏检了一点儿,那我们这些刑侦不知道得走多少弯路。   江砚未必是我见过的技术最好的法医,但是绝对是最靠谱负责的,去年一个女大被杀案,人死了一周才被发现,线索少的可怜,是他一遍一遍的复检最后才找到了关键线索,队里新来的两个小子都要跪倒在他的警裤下喊爸爸了。”   上午那人委屈,落寞,孤寂可怜的模样还在眼前:   “我这人不太善于处人际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几个,干法医的嘛,有的时候人家也不太喜欢靠近...”   沈易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一用力,关节咔咔作响,他就知道,那孙子的嘴里能有什么实话,亏他还觉得人家可怜,巴巴送了草莓熊蛋糕过去哄他。   病房里,江砚靠在床上,吃了晚饭送走了宋姨之后他就又将草莓熊摆在了眼前看,各种角度拍了好多照片,他看了几次表,这个时间沈易应该下班了呀,怎么还没过来?难道是临时有手术?   他拿过了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   “在忙吗?”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易低头就看到了这三个字,咬着牙拿起手机:   “在忙,你等着。”   江砚看到这回的极快的消息眼底有些欣喜,原来他忙着也会回他的消息,立刻又发了一条:   “好。”   沈易...他觉得那口气更堵了。   林城看着沈易这咔咔响的手指和阴沉的脸不解:   “怎么了这是?”   “林队,你们刑侦需不需要出一些伪装性任务?”   对面的人满头雾水:   “伪装性任务?化妆潜伏?有时候会有吧,但是都是短期的,有时候任务需要,要假扮个身份什么的。”   “那我向你推荐个人才,贵队的法医江砚,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技,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城揶揄地笑了:   “他骗你了?”   “呵。”   沈易干了一杯啤酒没说话。   林城为江砚默哀一分钟,半天之后沈易才问了出来了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对了,江砚不只是一个法医吗?他上次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其实上次江砚清创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室门口他就想问宋姨了,不过那个时候宋姨很显然被上次的事儿吓得不轻,又紧张,他也就没开口,按说法医应该是出现场啊,抓捕的时候轮得到他一个法医闪亮登场吗?   林城晃了晃手里的签子,探着身子过来开口:   “你知道江砚的身手和枪法有多好吗?”   沈易微微挑眉,身手?江砚?   “有多好啊?”   还能有他这个柔道高手好?   林城搬着屁股底下的小马扎直接坐到了沈易的身边,凑近和他说话:   “这么说吧,他的枪法能在整个市局排进前五。”   沈易微微后撤满眼怀疑地开口:   “你们市局是不挺小啊?”   林城...一时之间他都分不清这人是瞧不起江砚还是看不起他们市局:   “我们好歹是直辖市啊,市局能小的了吗?”   他回忆了一下快四个多月前的那场抓捕行动:   “四个月前的那个案子是在市局挂牌督办的跨境走私案,投入的警力也是这几年来最多的,就为了抓到最大的那条鱼,我们好不容易将头目诱进了境内,准备最后在港口的时候实施抓捕,但是那天收网抓捕的时候,还是走漏了消,   走私分子劫持了一条新式渔船,船上有四名人质,其中有两名受了枪伤,双方谈判,警方答应退守,但是必须要保证人质安全,要送医生上岛为患者包扎,但是那个情况下任何一个人上去都未必能保证还能回来。”   沈易听得心惊:   “所以江砚上去了?”   “是,他主动要求上去的,毕竟刑警与医生不同,他一个人开了摩托艇带着急救箱到了对方的船上,他上去之后,海警和蛙人队就准备行动,那些走私分子和平时小打小闹的不一样,手中人命不少,最后的抓捕可以说是惊心动魄,是允许在行动中直接击毙的,那天的江砚简直就是一座杀神...”   黑云压低的海面上是暴风雨将至的汹涌,他知道海警在等天黑,天黑海面的能见度低,突袭的机会会更大,江砚在听到外面枪响的一瞬间就用藏在皮带缝隙中的针撬开了手铐,动作敏捷的像是一只猎豹,手术刀在那指骨分明的手中一闪,身子就像是猎豹一样射了出去。   丰锐的手术刀直接刺入了看守他们那人的喉管,献血像箭一样从颈动脉喷出,而被割断喉咙的人咕哝的声音都留在了嗓子眼,再发不出任何的叫喊,江砚抢过了他手中的枪支,拉上栓,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那人的外套,蒙住了脸,直奔船上的总闸位置,闸被瞬间拉断,整个船只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光亮的船漂浮在海面上宛如一只幽灵,他知道必须将这些人拦在领海界内,没有光亮的船只可以给特种部队登船创造机会,枪声在这一刻在四面八方涌起,那轮廓深刻的侧脸,丰锐的眉骨,紧抿的双唇被一闪而逝被临时支起的探照灯扫了一瞬就引入了黑暗。   黑暗中不断有人落水,不断有警方的人登船,也不断有伤亡,江砚的眉目森冷,手中的枪支不断吐出子弹,没一发都是冲着对方端枪的手射过去的。   “啊,救命...”   一声稚嫩的喊声在这一方天地间显得微不足道却又足够震耳欲聋,那是船员才六岁的女儿,江砚瞬间扑了过去,劈手砍向挟持小姑娘的人的那双手,那人一手挟持孩子一手对着江砚举起了枪,两人的身形在狭窄的船舱过道中角逐,摔打。   江砚躲避着枪口,最后掷出了手中的刀,迫使歹徒松手,他顺势拉过了孩子,手腕一翻,手枪对对面的人吐出了子弹,但是后面却已经有人追了进来,枪口对准了孩子,此刻已经避无可避,江砚只能最后扑了过去,避开要害挨了这一枪,同时一颗子弹正中对面人的眉心。   热闹熙攘的烧烤大排档人声依旧鼎沸,烧烤的香气伴着炭火的烟灰缭绕在这一方天地,本该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但是林城却宛如回到了那个风雨之前的海面上,声音都在战栗。   而沈易此刻甚至有一种抽离感,他完全感受不到现实的烟火,而像是被林城的话也完全带到了那一天,手心一片冰凉,忍不住的紧张,忍不住的害怕。   他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啤酒杯,海面,夜晚,船只,枪战,听起来离他们的世界远极了,他甚至不敢相信在林城口中那个一刀封喉,枪枪爆头的人,会是今天早上还柔柔弱弱靠在他身上,一会儿伤口疼一会儿脑袋疼的脆皮江砚。   林城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看到就是满地的鲜血,江砚抱着那个小孩儿躲在船舱的角落里,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死死攥着枪守着门口,还在撑着精神给她讲故事,说这是一场对抗游戏,这些人都是一块儿过来玩游戏的...”   就像是最后留下的温柔一样,哪怕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不知道这一场战斗什么时候休止,江砚也依旧不希望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眼中看到这或许让她梦魇一生的场景。   林城闭了一下眼睛,到现在他想起那个画面都是浑身都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人是直接被快艇送到的岸上,直接就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之后没一个小时就下了病危通知,当时孟局签字的时候手都直抖,没人敢想如果他撑不过来会怎么样。”   沈易再回神儿的事儿才发觉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第39章 江砚哭了(不会是有精神分裂吧?)   沈易送走了林城,一个人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夜幕下的医院主楼前面的湖边有些散步的人,多数都是住院的病人,被湖边的射灯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个人的步子都是不紧不慢,这幅太平景象和刚才林城描述中那在海上的枪战,抓捕,血腥流血让他产生了浓重的割裂感。   沈易仰头朝住院部的大楼看去,夜晚的住院部灯火通明,其中一间亮着灯的病房中就是刚才林城描述中的主人公?   江砚此刻在病房中抱着手机,看着小熊,心情很好,虽然等的有点儿着急,但是他也没有再给沈易发消息,免得他觉得他在催他。   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沈易进屋就对上了那双满目期待好像就等他过来的那双眼睛,江砚还是靠坐在床上,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的正是那个憨态可掬的粉色小熊,不看见这只熊还好,他只要一看到这只熊,就仿佛在提醒他自己他干了一件多傻.逼的事儿。   亏他真信了他的鬼话,沈易攥紧拳头,呼吸沉着,江砚多年在刑警队工作的经验提醒他沈易的情绪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沈易扯了嘴角冷哼了一声,直接跨了几步到了床边,毕竟是受了这么一场严重的外伤,江砚的脸色总不似正常人那样红润,前两天是到了下午就时不时的高烧,脸上还能看到点儿血色,现在不烧了,两颊就显出了点儿消瘦苍白来,脸颊的消瘦衬的五官更加笔挺。   明明应该很是硬朗的面容,偏偏那双黝黑的眼睛很亮,澄澈一片,看过来的时候眼眸上像是有一层水光一样,无端让人觉得人畜无害,沈易现在对着这双眼睛内心都是十分懵逼的,一刀毙命锁喉,一枪一个人犯的战神,真的是眼前这个三句话里两句都是造假的撒谎精?   江砚被他盯得浑身都有点儿不自在:   “怎么了?你身上好像有烧烤味儿,是出去吃烧烤了吗?”   “哼,你鼻子倒是挺灵的,是吃的烧烤,毕竟林队非要请客我也不好拒绝。”   “你和林城出去吃的?”   林城那小子不会是和沈易说他什么坏话了吧,怎么下午还给他买小熊蛋糕的人,现在眼神看着这么可怕?   沈易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动作有点儿痞气:   “是啊,我还问了问他关于你在队里人缘不好的情况,毕竟像你这样为了祖国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怎么可以在队里受到排挤呢?这一定是他那个副队长在工作上的失职。”   这句话一出,江砚就开始心虚了,手无意识地搓着被角,沈易却没放过他,继续开口:   “然后林队就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法医对刑侦支队的重要性,和江砚是整个支队活爹的故事。”   江砚知道都露馅了,立刻低下头主动承认错误:   “我错了,我怕你不让我点外卖了,是我想你多关心我一点儿,所以撒谎了。”   这一副火速认错的画面沈易简直不能更熟悉了,看着低眉顺眼又在装可怜的江砚,沈易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头,把人砸进枕头里让他好好反思一下,拳头都已经紧了,但是看着那瘦削的锁骨硬生生又忍了下来:   “江砚,不是第一次了吧?骗我好玩是不是?亏我真以为你在队里受人排挤还准备去让林城多照顾你一点儿,还,还买了草莓熊给你,你骗我玩上瘾是不是?这草莓熊也别吃了,你不配吃我的草莓熊。”   越说沈易越来气,干脆直接抱起桌子上的蛋糕转身就要走,他现在真是看着江砚装可怜的样子就血压高。   江砚一晃眼的功夫草莓熊就被抱走了,他下意识去抓沈易的手臂,半边身子都探出了床外,却不想人撤的快,他扑了一个空,腿还被困在小桌板底下,腹部的伤口正好砸在了床边的围栏上,伤口猛地被撞了一下,猝然传来的抽痛让他浑身瞬间冒了一层的冷汗。   沈易回过头来看着趴在栏杆上的人,谨慎地开口:   “干嘛?撒谎改碰瓷了?”   腹部的抽疼让江砚直不起身来,甚至呼吸都觉得疼,但还是费力扶着栏杆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沈易抱在手里的草莓熊:   “别拿走草莓熊,我一下午都没舍得拆开,就等你回来一块儿吃。”   又来了,又来了,看着江砚眼中疼出来的生理泪水,沈易不断提醒自己,这孙子一定是又在装可怜:   “又装可怜?我看看你能不能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来?”   江砚忽然真的难受了起来,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下午给它拍了好多照片的草莓熊,这是沈易第一次给他买蛋糕,但是现在沈易不给他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酸涩瞬间冲上心头:   “我一下午都没舍得打开...”   眼睛有些发热,一股热流涌上眼眶,沈易见他眼中还真的瞬间就涌上水光了,心中无数惊雷闪过,我靠,这是什么奥斯卡级别的演技啊?国内那些演戏123的选手怕是都没法和眼前这位比。   就在他准备调侃一句的时候,江砚忽然低下了头,一滴眼泪砸在了地上。   沈易有点儿傻眼,什么情况?江砚之前每次也就是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这什么情况?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真哭了?”   江砚自己也没想到这股情绪这么不可控,觉得有点儿丢脸又觉得有点儿委屈,他盼了一下午,这会儿他反而不希望沈易在这里了,手撑着栏杆起来了一些躺回了床上,脑袋砸进了枕头里,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沈易看到江砚腹部刚好压在那个栏杆上:   “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江砚把脸扭了过去,抬手就要扯被子蒙住脸,却被沈易一把给拦了下来,掀被子就想去看伤口,但是江砚却拽着被子不肯松手。   沈易看着他红了一片的眼角,想着他刚才那句‘我一下午都没舍得拆开’,又想着刚才他进来那人看宝贝似的看着这个蛋糕的样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蛋糕放在了小桌板上:   “给你吃,给你吃还不行。”   现在沈易整个人都方麻了,那个在海上杀人直接一刀锁喉,枪枪直奔眉心,被林城称为整个市局都为之颤抖的战神级别的人物,现在因为没有吃到草莓熊蛋糕哭了?沈易使劲儿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在剧痛中盯着眼前那转过头,眼角通红,一脸委屈看都不看自己的人。   如果这不是一场勇争奥斯卡的演技,那就是江砚有什么精神分裂的隐疾?   不然解释不了眼前这违和到家的画面,这话别说他不信,他要是明天和林城还有那帮要跪倒在江法医西装裤下的警察说,你们江爸爸昨晚因为没有吃到草莓熊蛋糕哭了,他们可能会最直接觉得他疯了。   但是看着人都这样了,沈易在最后还是松下了口:   “你看你还委屈上了,骗我的人是你吧?”   那个要埋进被子里的人闷声出口了三个字:   “对不起。”   沈易叹了口气,估计这人真的很喜欢这个草莓熊吧,以至于吃不到都哭了,虽然这样的解释很牵强,但是目前看来也没有更靠谱的解释了:   “算了,道歉就算了。”   他转身走了,江砚心里一空,手紧紧攥着被子,没一会儿沈易拧了一个毛巾过来,一把丢到了江砚的脸上,冰凉的毛巾激的江砚一个激灵,他忽然觉得有点儿社死,恨不得一直蒙着这个毛巾。   “擦擦脸。”   说完沈易就直接抽开了蛋糕盒子上的带子,拿下了上面的透明罩子,一个憨态可掬的草莓熊就到了他的眼前:   “起来吧,吃蛋糕了。”   江砚慢吞吞地撑着起来,小心地对上沈易的目光,手中捏着毛巾,低着头:   “见笑了啊。”   沈易在床边坐了下来,难得无奈地出声:   “至于吗?就这么喜欢这个草莓熊?”   江砚看着那个草莓熊,心说我是喜欢你送给我的草莓熊,但是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去,索性说了小时候的事儿:   “这是7岁以后第一次有人送我蛋糕。”   沈易挑眉:   “你小时候过生日都不吃蛋糕的?”   “我爸那个人挺严格也挺固执的,他总是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太娇气,过生日吃蛋糕,又吹蜡烛又唱歌那些都是小女孩儿才喜欢的,所以我七岁上了一年级后他就不给我买生日蛋糕了,我记得因为这个事儿我妈还说过他,后来我八岁了我想着过生日的时候让我妈给我买。   但是没有等到八岁生日我爸就失踪了,我不记得我八岁生日是怎么过的,那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和我妈都是在严密的保护下生活的,再后来,我觉得家里就剩下我一个男子汉了,我不能像从前一样,就再也没让我妈给我买过蛋糕,她一直以为我不喜欢吃甜食。”   江砚看着沈易最后加了一句:   “我这次没有骗你。”   沈易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滋味儿,爸爸没了,家里就剩下他和妈妈相依为命,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小江砚想要长大成为妈妈依靠的样子,那个刚失去父亲的小男孩儿可能当年只有通过不要蛋糕不吃甜食来证明他长大了。   有些幼稚有些好笑还有些心酸,所以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送他这样的蛋糕,哎。   “我知道,吃吧,好歹三百多的大洋呢,隔夜就不好吃了。   他拿出了精致的小叉子递给他,江砚有些意外,看着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熊:   “这么贵?”   “你以为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的明星产品,吃吧。”   江砚手中拿着叉勺,比划了几下都舍不得下手,沈易看着他这样子有点儿心酸,一勺子直接挖了半个熊脑袋,递到了江砚面前:   “给。”   江砚看着瞬间半个脑袋没了的小熊,好凶残。   夜晚的病房,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完了一整个蛋糕,沈易出声:   “好吃吗?”   “好吃。”   沈易买的当然最好吃,沈易看着他唇角还沾着的奶油笑了:   “你说你这人也太矛盾了吧?今晚林队刚和我说你上次在海上捉拿走私团伙的时候那手起刀落,枪枪爆头的样子,结果晚上你就给我表演了一个猛虎落泪,这事儿要是传到你们市局,他们一定觉得是我在造谣。”   江砚自己都不太想回顾刚才的自己:   “是的,连我都想删除刚才的记忆。”   这一通的折腾,沈易看着时间都十点多了,得,今晚还是住在医院吧。   第二天一早齐慎就给沈易打了电话,说是要和他说说韩悦的情况,不过那会儿沈易着急上手术:   “中午说啊,我这会儿得去手术,今天我头台。”   “哦,那也行,要不我中午去找你吧,正好好久没吃你们医院楼下的那家烧鸡了,我给你带一个过去?”   沈易一边往手术室走一边出声:   “行,我估计得快一点能下手术,你一点左右到医院吧,买好吃的,直接到呼吸内科309。”   交代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齐慎看了看手机眼神有点儿玩味儿,呼吸内科。   看完上午约好的一个心里咨询的患者,齐慎就开车去了一中心,在楼下转了一圈买好了吃的提着就去了住院部,309,他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江砚以为是沈易做完手术回来了,反应都没有反应地直接出声:   “进来啊。”   门开了,江砚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刚刚扬起来的笑意凝固在了唇角,门口的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带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唇边还挂着一抹礼貌的笑意,他和这人没有说过话,但是却异常熟悉,这是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找沈易,看沈易也和看其他人不同的那个师兄。   “你是?”   齐慎笑着进屋,扬了一下手中的烤鸡: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易的师兄,我叫齐慎,前两天他找我帮了个小忙,今天约好了过来和他说说情况,他叫我到这儿等他,顺便给他带了他最喜欢的烤鸡。”   这烤鸡是上午新出炉的,隔着油纸包都还有香气溢出来,叫人光是闻着就忍不住的咽口水,江砚扫了一眼那烤鸡,将眼前的电脑合上:   “原来是这样,齐先生进来吧,我也不方便下去,你随便坐。”   齐慎对着他很有礼貌地一点头,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就开始将手中的烤鸡,鸭脖,鸭锁骨,卤猪蹄,酱牛肉一样一样地放在了小茶几上,足足摆满了一茶几,江砚扫过那些东西,确实都是沈易喜欢吃的,最后他就听着那个他并不十分喜欢的声音开口:   “小沈就是嘴馋,但是又挑,你说同样是鸭货,他鸭脖子喜欢吃东边那家的,鸭锁骨喜欢吃西边那家的,真是难伺候,这点儿东西跑了快一个小时。”   江砚唇角弧度冷淡:   “齐先生可以点外卖。”   “中午医院外卖的人太多了,这样数又多,小沈不喜欢取外卖,对了,您就是小沈视频中说的那个在清水村遇到的邻居吧?”   视频?沈易没事儿还会和齐慎视频?江砚的脸色更淡了两分:   “没想到他和别人还提过我。”   齐慎笑着靠在了沙发上:   “是啊,他说你手艺很好,多亏了你,不然他在清水村都活不下去,我还笑他,轻点儿吃,别因为嘴馋将人搭进去。”   说完他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床上的人,江砚正要说什么,门在此刻开了,正是刚下手术,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沈易,他进来就看到了齐慎眼前的那一堆口粮:   “哎呦,师兄你买的?”   “不然呢?”   “你真是我亲师兄,可饿死我了。”   此刻江砚点的砂锅牛肉煲也到了,护理的阿姨帮忙送进来的。   每天只要沈易在江砚的病房中吃饭,都是两个人在床上支起一个小桌板一块儿吃,但是今天东西有点儿多,齐慎又在,沈易就坐在了沙发上陪他吃,江砚上午的输液结束了,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沈易抬头:   “你干嘛?”   “我吃饭啊,不然我干看着?”   江砚说着还伸手捂着下腹的伤口,弓着身子,但是这次沈易没起来扶他,就抬手帮他抽了一把椅子,沈易出声:   “刀口还疼啊?明天应该该拆线了。”   “一动里面就有点儿疼。”   沈易扫了一眼他手捂着的位置,毕竟是贯穿伤,估计是要比寻常手术要慢一些。   吃饭的功夫,沈易忙着一边吃一边听齐慎说韩悦的情况:   “韩悦现在的表现是很典型的强.奸创伤综合征急性期。”   沈易眉头皱紧,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强.奸创伤综合征的表现的:   “急性期的情绪一般不都是很激烈吗?但是我离开医院的时候,韩悦的情绪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稳定啊,还可以清晰地回答警方的问题呢,是不是这几天她又被什么给刺激了?”   齐慎出声:   “确实大部分急性期的患者情绪都比较激烈,但是韩悦是被迷.奸,相比于那种在清醒的时候被强.奸的剧烈情绪起伏和挣扎,她的情绪不会立刻有特别大的表现,很多被迷.奸的女性当发现自己被侵犯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懵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羞耻,自卑交织,这件事儿对于她心理的影响才开始加剧并且显现出来,她现在就表现出了对未来的极度绝望,这是很多受侵害的女性都会经历的一个心里阶段。”   “现在怎么办?”   “这不是能一蹴而就解决的事儿,只能慢慢的疏导和缓解。”   齐慎的眼底情绪很复杂难辨,哪怕他研究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对目前的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没人比他更明白,心理的创伤远远比身体上的伤口更难愈合。   沈易一把从烧鸡的身上掰下来一个鸡腿,直接放在了齐慎面前的一次性碗中,笑的谄媚乖巧:   “韩悦能碰到师兄这样善良又有爱心的心理医生真是运气。”   江砚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被沈易放在了齐慎碗里的鸡腿,齐慎微微挑眉,目光似有若无地略过了江砚,抬手晃了晃空了的杯子:   “说了半天,有点儿渴。”   沈易立刻十分有眼力见地出声:   “师兄是喝水还是喝可乐?”   “可乐吧。”   江砚看着沈易屁颠屁颠地给别人倒可乐忍不住也将杯子凑了过去,沈易抬头:   “干嘛?要喝自己倒。” 第40章 跟踪偷窥最变态了(出院)   江砚低头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沈易想起什么来,将他的杯子又给抢了过来:   “别喝汽水了,喝水去。”   沈易和齐慎是老同学又常联系,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江砚就一个人坐在一边听着。   “你知道吗?就大学对面寝室那吴胖子,听说他不干临床了,改做兽医了。”   沈易骤然抬头,睁大了眼睛:   “什么?兽医?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   齐慎一边吃着沈易给他掰的鸡腿一边出声:   “听说是从大一开始谈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嫌他赚不了多少还每天忙的连一块儿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家不是津市的,这几年房价涨的厉害,他所在医院也不是三甲,估计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太大就要做兽医啊?兽医很赚钱吗?”   齐慎看着他这睁着一双大眼睛的样子笑了:   “没养过宠物吧?现在宠物看个病可比人贵多了,你感冒两百,它感冒两千,宠物医院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据说待遇是比他在医院赚的多多了。”   沈易被这个新的赚钱项目震惊到了:   “真的假的?这么说要是哪天我真被医闹闹的干不下去,又多了一条出路。”   这给萌萌哒的小狗,小猫看病确实是比给死人解剖要强上不少,备选项瞬间加一。   想起什么他笑了:   “哎,做宠物医生也比不上你这做心理医生的啊,你这是赚时薪的,你之前不是说你遇到一个大客户能吃好几个月吗?最近有没有遇到大客户。”   齐慎抽起一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江砚就见他的碗里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鸡骨头,两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一触即离,随即齐慎笑了:   “你还别说,还真有,是一富家小姐,因为总是怀疑有眼睛盯着她而到我这儿就诊,选的是最贵的套餐,一次咨询费就是几千。”   “这是有问题吧?你们心理学上是不是管这个叫被监视感?精神分裂症?”   齐慎点点头:   “精神分裂症的病人确实有很多都会产生这种一直被人注视被人盯着的感觉,起初我也一直以为她是有些这方面的问题,但是这月初她又来了我这里,和我说她发现了那个一直监视他的人,就是她爸的司机,她偷偷在她的包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拍下了很多那个司机暗中注视她的画面。”   齐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江砚一眼,唇边的笑意依旧是得体的弧度,沈易却被这个故事吸引:   “我靠,这么变态的吗?没报警吗?”   “都发现尾随了当然报警了,警察检查了他的手机,在他的网盘中发现了大量女孩儿的照片,甚至还有很多比较私密的照片,时间更是长达三年。”   江砚坐在一旁手心里都是汗,微微垂着头,心底一股不安涌了上来,多年的关注,多年在背后的目光就一定是变态吗?   沈易抽了一口气:   “这种人也是够变态的,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想起来还真是挺吓人的。”   “可不是。”   齐慎看着沈易下午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也就不多留了,他站起身和沈易话别,两个人还笑着说等不忙了再约烧烤,沈易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江砚低着头脸色很不好,看了看他的碗里,这一中午他好像也没吃什么:   “怎么了?饭不和口味儿啊?”   江砚猛然回神儿:   “啊,没有,我是,我是在想刚才你师兄说的那个案子。”   “哎,这种跟踪,偷窥的怎么判啊?这种人也太变态了。”   江砚的指甲死死压在手心中,却勉强维持住脸上还算自然的表情出声:   “啊,这个说不准,如果构成泄露别人隐私罪量刑要重一些,一到四年吧,如果只是偷拍,偷窥,散步隐私,可能是拘留,情节不严重的就是口头教育一下。”   沈易很有正义感地出声:   “那那小子的情节肯定严重,都偷拍人家隐私了。”   江砚跟着他点点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儿褪了下去。   “嗯,这你说的对,但是你觉得暗中关注也算是偷窥?”   沈易一边整理自己的白大褂一边不在意地出声:   “暗中关注?好人干嘛不大大方方的关注,非得偷偷摸摸?行了,我下午还有手术,桌子你自己收拾不了就叫护理阿姨来啊,我先走了。”   门开开又关上,屋里剩下了江砚一个人,他有些呆愣地坐在沙发上。   沈易下午有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排在六点,估计没十点钟下不了手术,林城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就见是江砚一个人在病房,坐在床上愣神,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哎,你这发什么呆呢?沈主任呢?”   江砚这才转过头,神色还有些怔愣:   “他还没下手术。”   “哦,看看我带什么来了,孟大老板亲自交代让我先去他家取的菜,三菜一汤,我听医生说你明天就要拆线了,我们提前庆祝一下。”   林城早就饿了,摆好了菜就准备开动,但是对面的人还是显得有有点儿不太对的样子:   “你怎么了?和你们家沈主任吵架了?我可和你说,昨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他问起你是怎么受的伤,我可是把你描述的英勇无比,当时沈主任可震撼了,现在他一定觉得你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怎么样?我靠谱吧,还不好好谢谢我。”   江砚现在连打击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沈易要是都知道了,可能不会觉得他是英雄,而是觉得他是变态,而且他已经骗过沈易很多次了,他应该很生气,如果,如果这件事儿让他知道,估计就真的再也不会理他了。   沈易看着对面那人脸色越来越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但是骗了他,他又很不喜欢被人骗,怎么办?”   林城被他这一堆都快绕懵了:   “那你就坦白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砚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唇边带着一丝苦涩,要是真的和沈易解释他偷偷关注他那么多年,那他那点儿心思还能瞒得住吗?   “你说的对,确实坦白比较好,算了不说这个了,案子有进展吗?”   提到案子林城一拍大腿:   “有,那孙子还真谨慎,这么多天我们把他的社交软件都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像他这种变态,软件中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说明他肯定在憋个大的,果然调取网页记录的时候发现他曾经下载过一个涉黄的非法交友软件。   我们的技术人员恢复了那个软件中的视频,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打码的照片和视频,其中有两个是曾经的被侵犯者,和这个账号交谈密切的人也拔出来了,叫刘鹏伟,两个人涉嫌侵害他人隐私,转卖非法视频,已经批捕了,这个软件也已经通知了网警料理。”   江砚出声:   “这个刘鹏伟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不然,查了半天就找出一个一块儿爽的畜生?这算什么案情进展?   “你听我继续说啊,这个刘鹏伟可是个五毒俱全的主,98到03年他就在红灯区经营夜总会,后来夜总会因为聚众卖.淫,还有聚众吸食摇.头丸进去了,刚出来没两年,是个老油子,我猜孙天磊能有那种药,和这个刘鹏伟脱不开关系。”   “这个刘鹏伟今天就进来了?”   “对啊,批捕的相当利索,人现在就在审讯室呢,张宏晚上和他耗着,说不准明天一早就有好消息了。”   沈易今晚下手术非常晚,十一点才出来,干了两只葡萄糖,腿都是飘着下来的,今晚林城本想陪江砚一晚,但是被人执着的赶走了,沈易本来以为江砚估计都睡了,想着看一眼就走,却没想到病房里还亮着灯。   “还没睡啊?”   床上的人侧躺着,手中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笑着爬了起来:   “才下手术啊?来,给你点了瑶柱海鲜粥,太晚了,吃清淡点儿。”   其实那股海鲜味儿沈易一进来就闻到了,他脱了白大褂直接向着外卖袋子扑了过去。   “哦,对了,今天我看着秦主任了,他说你昨天复查的肺片还不错,积液吸收了一部分,在逐渐见好,明天伤口就可以拆线,再留院观察一天没问题,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一中心是大型综合三甲医院,床位还是很紧张的,一般情况手术后两天就要出院,江砚是因为枪伤,加上身份特殊,才能一直住到拆线。   江砚看着那个脑袋都要扎到粥碗里的人目光带着笑意,却又有两分忐忑,沈易的那个师兄看着不像是个省油的灯,要是真的从他嘴里和沈易说了他什么坏话,还不如他先自己坦白的好。   “后天是周六,你是休息吧?”   沈易点点头:   “嗯,那天上午我正好下夜班,可以帮你办出院手续。”   “那,你能送我回家吗?”   这粥还是热的,沈易吃的一脑门的汗,他看了看床上那个又和小可怜一样的人笑了:   “这有什么不能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拖着箱子可怜兮兮的打车回家吧?”   这些天陪床他都陪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的时间?   江砚的嘴角都有点儿压不住:   “那我在家里做点儿吃的,我们在家吃。”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可以带沈易回家,不过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旁边人的拒绝:   “拉倒吧,说的我欺负伤病人士一样,叫个外卖就好了。”   “你昨天不是说好久没吃火锅了吗?我们点外卖火锅回来吃。”   “行。”   第二天沈易不出门诊,上午没什么事儿,江砚拆线的时候他索性就下来看了一眼,过来拆线的是普外的一个住院医,看到沈易进来连忙问了声好,沈易笑了一下:   “我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拆你的。”   那住院医就这样在沈易的注视下给江砚拆了线,沈易看了看伤口,恢复的还可以,看的出来缝合的人水准是不错的,伤口非常平整,小医生又交代了点儿注意事项就回科室了。   沈易看了看一边放着的今早送来的血项报告,炎症退下去了,白细胞也正常了,只是血红蛋白还是游游荡荡在100附近,他叹了口气:   “其他都还好,就是贫血,这个没啥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补了,对了,你回家是不是也没人照顾你啊?要不你考虑找个做饭的阿姨?”   江砚就一个人,家里连个照顾的长辈都没有,回家就是一个人面对着四堵墙,才刚刚出院,瞧着就可怜兮兮的。   “嗯,也行,对了,你不喜欢做饭怎么没想着请个阿姨?”   “我?你看我这一天上班下班都没个正点儿的,怎么请阿姨啊?我还是外卖最方便。”   其实说起来,他三餐最规律的一阵子就是在清水村和江砚做邻居的时候了,又不用发愁每顿外卖都点什么,又不用发愁外卖踩雷吃腻,顿顿到了饭点儿就有好吃的等着他,哎,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忽然江砚开口问道:   “对了,你家住在哪个小区?”   沈易下意识出声:   “啊?海梦华府。”   江砚故作惊奇地睁大眼睛:   “我住晴海兰亭。”   沈易转头,晴海兰亭?那不就是和他小区隔条马路的那个小区吗?   “我们离这么近?”   “是啊,好巧,要不等我出院找个做饭的阿姨,你要是实在不想点外卖就到我这儿蹭一口?”   说实在的,沈易有点儿心动,稳定又味道尚可的食堂对他来说确实是太重要了,而且小区又这么近:   “嗨,是不有点儿打扰啊?”   “打扰什么?我巴不得有个人能陪我吃饭呢?”   沈易听着这话稍微有点儿心酸,也是,他虽然父母也不在身边,但是好歹还能时常视频,江砚是实打实的孤零零一个人:   “那行,我巴不得有地儿蹭饭呢。”   第二天一早沈易查完病房就直接下楼给江砚办了出院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江砚已经自己收拾好了箱子,换了一身深灰色休闲装在等他了,沈易进去晃了晃出院单,一甩头:   “走。”   江砚立刻笑着起身,推着箱子跟着沈易出了病房,沈易从他手里拿过了箱子,两人直接从电梯下到了地库,沈易提着箱子放到了后备箱,指了指江砚出声:   “我来放,你上车吧。”   江砚洗好了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沈易上车,刚要发动车子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祝贺你今天出院,送你个小礼物。”   江砚眼睛都有点儿亮:   “是什么?”   就见沈易从拎着的外套兜里拿出了一个新的小奶龙捏捏乐:   “给,解压用的,我常用,特别好用。”   江砚早就知道沈易很喜欢小奶龙,没想到他今天会送给他一个,整个人抱着那个小奶龙笑的眼睛都微微眯起来: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沈易侧头扫了他一眼,住院这些日子江砚也没有理发,此刻头发微微长了,无端的将人本来丰锐的五官衬的有些柔和,此刻抱着奶龙笑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想象不出这个人手握枪杀人时会是什么样,或者说他认识的江砚实在是太没脾气了,不是撒谎就是道歉,哦,还会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不由得让沈医生感叹,人真是一个好神奇的生物,他发动了车子:   “你喜欢就好。”   车按着江砚指的路进了小区到了车库,在下车的前一秒,江砚瞬间僵住了一下,他好像忘记把厨房的拍摄器材收起来了。 第41章 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你(肥章表白)   “叮”的一声,电梯在6楼停了下来,江砚从地库上来的这一句已经盘算了无数的办法,但是到了家门口还是只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这小区也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小区,一梯两户的入户式电梯,电梯门开的瞬间就到了家门口,就在沈易退后一步等着江砚开门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人骤然转了过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走的匆忙,家里还没收拾。”   沈易一愣:   “没关系啊,我不介…”   一个意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江砚抢白了:   “我介意,你等我一下,很快。”   “啊?”   一个沈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江砚就迅速输入密码开了门,然后以光速闪身进了门,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五分钟。”   然后门就这样明晃晃的关上了,徒留站在门口,还拖着箱子的沈主任。   沈易???他忽然想起了在清水村江砚那总是一尘不染的家,不会吧,偶像包袱不会这么重吧?他又不是没有和他一块儿住过。   还是说江砚那个人假正经,家里藏了什么不能让他看的东西?他忍不住趴在了门上,用耳朵听了听门里面的动静。   而此刻门里面的江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厨房,把那几个竖在那里的机位都给塞到了下面的柜子里,连平时出镜的菜板都给一并塞了进去。   他又扫视了一下厨房,手里端着一个常用的锅开始满厨房找地方塞,最后终于塞到了垃圾处理器边上的柜子里。   但是厨房墙面那黑白格子的瓷砖是怎么都不可能在五分钟内撬下来塞到别的地方去的,他只好出去拉上了厨房的门,然后用围裙挂在厨房里面稍微遮挡一下。   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调整了一个相对自然的表情去给门口的沈易开门了,门一打开,趴在门上正在听的人没站稳直接扑到了江砚的身上。   江砚下意识接住了扑过来的人,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揶揄出声:   “听到什么了?”   沈易有些不自然地从他身上起来,手还不自觉地抻了抻衣服:   “你家门质量太好了,什么都没听到,我又不是没去过你住的地方,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说着沈易不怀好意地戳了戳江砚的胸口,江砚只觉得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浑身毛孔都险些竖起来,控制住捉住那根手指的冲动出声:   “想哪去了,我是内裤没收。”   沈易撇了撇嘴:   “说的好像我没见过你晾内裤一样。”   “这毕竟是你第一次来我家,总要留下一个好印象,请进。”   江砚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箱子,手微微一伸,迎了人进去,沈易进去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知道江砚爱干净,这从在清水村这人住个老房子都要每天清早起来拖地就能看出来。   但是,眼前这屋子真的是有人住的吗?七米多开间的客厅通铺的瓷砖,此刻那瓷砖锃光瓦亮,亮的就像是他买房的时候进去的样板间。   “我说,你家这地板是以照出人影为标准吗?五星级酒店大堂都没这干净吧?”   江砚俯身给沈易拿了一双新拖鞋:   “你说的委婉了,之前林城过来说是比殡仪馆的水晶棺材擦的还干净,我有点儿地板清洁强迫症,理解一下。”   沈易是想起来之前一块儿在清水村住的时候,每天早上江砚都雷打不动的起来拖地板,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强迫症,听起来就累得慌,他忍不住四处瞄了瞄想看江砚有没有在家里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可惜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来。   江砚指了指沙发:   “随便坐,我去烧点儿水,尝尝今年的新茶?”   沈易摆了摆手:   “不用,我就来灌可乐就行,冰箱在哪?我自己去拿。”   他和江砚住的时候冰箱里常备着冰镇可乐,他下意识就在找厨房,江砚连忙拉着他坐下:   “你坐,我去拿。”   说完他立刻去了厨房谨慎地开了门进去拿了饮料出来。   没一会儿外卖的火锅就到了,回到了城市就是这点儿好,只要有钱就可以不用动手,锅都可以租,点的是一家服务很出名的火锅店,来的小哥儿帮忙摆好了食材才出去,两种锅底,一种辣一种番茄锅,沈易坐到餐厅就饿了:   “他家的火锅我好久没吃了。”   江砚坐在了他对面,看着正在往翻开的锅里下肉的人,低头出声:   “多吃点儿,一会儿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说。”   隔着缭绕的水雾,沈易抬头笑了:   “嗯?什么事儿啊不能现在说?”   江砚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搓了一下裤子:   “现在说怕你吃不下去。”   听他这么说沈易更好奇了,满脸都是问号,什么大事儿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但是江砚越是这样沈易的心越像是被什么猫爪子挠一样:   “哎呀我说你故意的是吧?故意吊我胃口。”   江砚涮好了一份儿毛肚给他放到碗里:   “先吃。”   开着空调吃麻辣火锅,沈易好久没有吃的这么爽了,最后将黄喉一扫光之后撂下了筷子,来了一大口可乐:   “行了,现在吃完了,你可以说了吧。”   江砚这顿饭吃的是神思不属,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心里不断在想怎么开口,半晌他期期艾艾地抬头:   “那你能答应我我说完之后,还和我做朋友吗?”   沈易?   “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吗?”   说的这么严重。   “不是,是有件事儿我骗了你,不,也不能算是骗,是我隐瞒了你。”   那头雾水更重了,沈易挑眉: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和我坦白的是吧?”   江砚乖巧地点了点头,沈易也微微颔首:   “真是难得啊,撒谎精都知道坦白了,好吧,缴枪不杀,看在你肯主动承认错误,而不是被揪住小辫子之后才道歉的份上,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是干了什么刨了我家祖坟的事儿,我就还和你做朋友。”   这句话好歹是让江砚吊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在清水村的那次见面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你不认识我,但其实我早就认识你。”   沈易愣了一下:   “啊?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吗?”   “我们见过的第一面应该是我大四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在跟着导师做实验,经常在实验室C座,并且保管307的钥匙,经常带着煎饼果子去实验楼,最喜欢的那家煎饼果子是三食堂二楼左边第二个档口那个老大爷做的。”   这详细的回答真的震惊到沈易了,他说的一点儿没错,不由得看向江砚的目光都是满目疑惑还带着一点儿防备: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江砚不是他们学校的啊,再说就算是他们学校的,连他喜欢吃哪家的煎饼果子都知道,这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江砚呼了一口气,手指紧了松松了紧,终于下定决定坦白:   “因为我关注了你很多年。”   饶是自认见过大风大浪的沈主任都被这句话炸的有点儿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了,这几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被江砚说出来,怎么他就觉得有点儿听不懂了呢?关注他?很多年?   “为什么呀?”   江砚平静地注视着沈易的眼睛,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念出了一串编码:   “20140523C507,你还记得这个编号吗?”   乍一听有些突兀编号却让沈易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从耳朵中窜入的这一排编码自动在脑海中成像,遥远的画面随着记忆的浪潮被翻涌到了海平面上,那一瞬间他的记忆穿过了时空,眼前的画面陡然转动,还是C座实验楼,越过走廊中来来回回上下实验课的学生,到了307的门前。   他推开门进去,满目陈列的人体标本中,那个他亲自见证被捐赠入校的人体骨骼的下方标牌上,赫然写着一串编码——20140523C507。   沈易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向江砚的目光一紧,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口,江砚看着他的反应肩膀有些失力地微微塌下来了一点儿,闭了一下眼睛,声音低哑复杂:   “看来你想起来了,那架人体骨骼标本就是我母亲。”   一句话将沈易震在了原地,作为医学生,他见过无数人体标本,无论是骨骼还是内脏,亦或是大体老师,他们也曾对那些主动捐献,亦或是无人认领的人心怀感恩,但是他们从未和其中任何一个有过现实生活中的牵扯,以至于他们理所应当的觉得标本和三次元不会有什么联系。   而现在,那个他亲眼见证被捐到学校,陈放在他保管的标本实验室中的人体骨骼是江砚的母亲?这个认知让沈易有一种不可思议却又有一种极致的抽离感:   “你说,她,她是你母亲?”   “是,我母亲在很早就签署过人体器官捐献同意书,只是她是车祸去世,内脏不同程度受损,已经没办法再用作移植,最后只有角膜捐赠了出去,身体按照之前签订的同意书,用于医学研究,她去世后遗体被制成了标本,捐赠到了你们学校,安放在了你保管钥匙的实验室中。”   沈易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知道要制成骨骼标本要经过哪些程序,剔肉、腐化、脱脂、漂白,一块一块儿的骨骼被拆卸,最后再重新拼合,这个过程放在书本上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带入到身边人的身上,就有些让人无法接受。   江砚那个时候刚刚因为意外失去母亲,就见着母亲的遗体被制成了标本?   “你,你...”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事儿再怎么安慰都显得苍白。   江砚低头眼底划过一丝莹润,眼圈微微泛红,他张口呼吸了几次才稳下来声音:   “当时我挺接受不了的,甚至连个给她上香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只要没课的时候就会到你们学校看她,几乎每一次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你,有一次我看到你在吃煎饼果子的时候问她喜不喜欢,你拿出了一个小盘子,将煎饼果子放在了上面说是给她先吃,还说到了清明节会偷偷给她烧纸,谢谢你。”   江砚的唇角带了一丝笑意,沈易也从记忆深处翻出了那个几乎没有什么特色的早晨,他摸了摸鼻子: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很崇拜她的,觉得她献身医学事业特别伟大,当时那个时候我负责保管307的钥匙,你总过来怎么不出声啊?你要是和我说一下情况我不就放你进去了吗?”   沈易想到当初每次只偷偷来门口看妈妈的小江砚,好吧,那个时候应该也不小,他就觉得他好可怜,怜惜的心情一上来,反倒是忽略了其他奇奇怪怪的事儿了。   “我不敢,有点儿可笑是吧?我只敢远远看她,不敢走近,我甚至很长时间都没办法把那个骨架和我妈联系在一起。”   江砚的声音带了鼻音,他低下了头,将所有情绪想要重新压回心底。   沈易看着他的样子却有些被吓得手足无措,这个事儿换做是他他也接受不了,意外死亡,或许前一天江砚还和妈妈好好说着话讨论晚上吃什么,后一天人就没了,没有火化,没有入土为安,而是被剔去筋肉,成了一个骨头架子,这他奶奶的换了谁谁也接受不了啊。   他看着江砚垂下去的头,天呢,他好像要哭了,沈易瞬间心都提了起来:   “江砚?”   江砚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沈易却觉得比哭还难看:   “不想笑就别笑,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在清水村的时候不和我说清楚呢?装的和我第一次见,你装的倒还挺像的。”   江砚盯着他,给自己鼓了鼓勇气,终于坦白了内心:   “因为早在学生时代我对你就有了别样的心思,那个时候我没什么人可以说话,每次去看我妈的时候你都在,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纵使面对枯燥甚至没有休止的学医生活,但是你好像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脸上从来没有什么烦恼,乐天的每天从寝室到食堂,从食堂到实验室,所以我忍不住关注你,后来我去医大,看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再后来这变成了一种习惯,我习惯了默默注视你,我知道你最喜欢去哪个食堂,知道你喜欢坐图书馆的哪个位置,甚至我的关注没有因为你毕业而取消。   你第一天到医院报道的时候我也在一中心,我看到过你的名字第一次挂在挂号机上的样子,知道你喜欢点哪家的奶茶,知道你夜班喜欢点哪家的外卖,是不是挺可怕的,像是个变态。”   江砚就像是彻底自暴自弃一样,将过往所有的一切都摊开在了沈易的面前,所有隐在暗处时候的默默注视,所有躲在角落里无法与人言的心思,此刻都像是被摊在阳光下潮湿发霉的抹布一样,丑陋地展示在沈易眼前。   沈易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惊呆了,江砚大四,也就是过去了快十年了,他第一次知道有个人曾经这样关注过他,而且,别样的心思是什么?他忍不住紧紧盯着对面的人,攥着的手心里都是汗,小心措辞地问了一句:   “你说的别样的心思是什么意思?”   江砚苦笑了一下:   “还不明显吗?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沈易彻底宕机了,今天他的大脑接受的消息有点儿太多了,他第一个看着被捐进学校的骨架是江砚的母亲,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学习,工作,生活的背后都有一双默默注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竟然还是江砚?而现在江砚对他说,他喜欢他?   此刻从清水村相遇的一幕幕都重新涌入了脑海,那个轻易就被他蹭到的饭,那个他觉得像是活爹一样照顾自己的人,那个只要他瞟一眼喜欢的菜第二天就会给他做的人,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因为江砚是个好人,而是因为从最开始他对自己就心思不纯?   “所以,在清水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医院里运尸的,而是一中心的医生?”   “是。”   “所以,你也知道我被停职了。”   “第一天不知道,后来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   搞了半天小丑竟是他自己,江砚从始至终都是陪着他演戏玩儿?沈易觉得自己的血压都要搂不住了:   “那你出现在清水村,是不是也是算计好的?”   问出这句话后他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他是前一天才决定去的清水村。   江砚摇头否认:   “这个没有,我确实是因为休假选择了去清水村暂住,但本来不会住那么久,后来留下确实是因为你,我没有想到会在清水村遇到你。”   沈易捏住手,继续问了一句:   “所以那天晚上我们,你也是故意的?”   他完全无法忍受江砚会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此刻盯着江砚的目光都像是利刃一样,只要他点头,就能当场把人给刮死。   江砚这一次也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晚你说你也喜欢我了,你会相信吗?”   “哈?我说我也喜欢你?”   沈易那充满质疑的目光有些刺痛了江砚的心脏,他低了下头,第一次和沈易说起了那晚的情况:   “那天晚上你喝多了。”   那天晚上他为什么喝酒他还记得,提起那天晚上沈易就来气,说话也没什么好语气:   “我知道我喝多了,不用你再提醒一遍,说后面。”   那天亏他为了他骗了江砚而心怀愧疚,又是道歉又是喝酒,结果江砚早就骗了他不说,而且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全程看着他一个人在这里表演。   “后面,你吐了,还吐到了身上,我只能帮你洗澡,我本想放你一个人,但是那个时候你坐不稳,我只好扶着你洗,但是你一直戳我的肚子,抬着头看着我,你那个时候的样子实在很可爱,我,我就亲了你一下,我当时真是只想亲你一下...”   对面沈易的脸色已经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化了好多种颜色了,清醒的时候听着别人描述他喝醉了的傻.逼事儿真是是够炸裂的,他闭了一下眼睛:   “继续说。”   江砚只能老实回答:   “我亲了你一下之后准备起来的时候你抱住了我。”   “什么?江砚,我告诉你,这件事儿你要是敢骗我信不信我给你阉了?”   “信。”   “继续说。”   江砚的语气里实在有些苦笑:   “我也是个男人,而且我喜欢你,你那个样子我要是说完全没反应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我不想趁着你喝醉了占你便宜,所以我和你表白了,而那个时候你说你也喜欢我,而且我问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回答了,江砚,所以后面,你就知道了。”   沈易坐在桌前,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了一下,他被表白了,他还答应了,这么重头戏的剧情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看向江砚的目光此刻已经充满了怀疑,江砚知道他已经狼来了说多了,不由开口:   “我可以用我父母安宁发誓,这件事儿我绝对没有骗你,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我们是两情相悦,但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你都忘了,忘了我曾经对你表白,也忘了你答应了我,你把那天晚上当成了酒后乱.性,那天晚上的表白我很冲动,后来清醒了,你也忘了,我也就没有再提起来。”   沈易深呼吸:   “这么说还怪我了?”   “我没有怪你的,那天晚上确实是我不坚定,是我有私心,是我被情.欲左右,对不起。”   江砚再一次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儿和沈易道歉,沈易发现他听过江砚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我都告诉你。”   沈易顿了一下,半天才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   “你说你暗中关注了我这么多年,又对我心思不纯,但是这么多年有这么多的机会,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主动认识过我?”   这人竟然能说出这么多他生活的细节,说明他肯定花了大量的时间在他身上,这么多年就默默在后面关注,却连认识都不认识一下,还说喜欢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行为?正常吗?   江砚微微抿了一下唇:   “因为我没想过我以后会有另一半,我爸的遗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其实我之前是想进过禁毒支队的,但是没有被批准,所以当年的案子也并没有结束,我有一种预感,我终究会找到害我父亲的凶手,日后或许会有危险,所以,我怕我去认识你,你也会因此有危险。” 第42章 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gay(可怜小江)   沈易有些沉默,他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也知道禁毒口的工作危险性有多大,江砚的父亲到现在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可见当年涉及的案子和犯罪分子多么的凶悍,这么多年这件事儿在江砚的心里应该一直都没有过去,他或许还在追查当年的案子,这么说起来,他默默跟着自己却不认识,倒好像逻辑上也能解释的通。   “你都瞒着这么多年了,凭你那奥斯卡影帝的演技,你要是不说我也发现不了,你今天怎么又坦白了?你父亲的案子有进展了?”   江砚微微摇头,头埋的更深了点儿:   “没有,我,我是听了那天你师兄讲的那个事儿,算起来我虽然没有偷窥过你,也没有散布过你的私人信息,但是我确实有默默注视你很多年,而且,我也有偷拍过,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怕有一天你知道了,我觉得我也是那样的变态。   虽然我改变不了从前错过的事情,但是主动坦白,应该在情节上能减轻一点儿吧?”   情节上?沈易气笑了,这人把自己当犯罪分子倒是当的挺溜的,他伸出手:   “偷拍了什么?我看看。”   江砚坐在那里犹犹豫豫的,早知道刚才不坦白的这么清楚地。   看着他在那不动弹,沈易眉一挑:   “还想不想从宽了?”   “想,我这就去拿。”   江砚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沈易也跟在他后面,好像跟着指认现场的犯人,说实话今天的事儿实在是够炸裂的,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来自己身后一直有一个默默关注到连喜欢哪家煎饼果子,喜欢坐图书馆哪个位置都知道的人。   他深度怀疑江砚甚至都知道他内裤是哪个牌子的,现在就算是这人的卧室中出现一个他的等比人偶他感觉他都不是那么震惊了,可惜,到了这人的卧室中,还是整洁的屋子,倒是没有看到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就见江砚打开了最里面的那个衣柜,衣柜的底下赫然是个保险箱,沈易忍不住有些惊奇,我靠,这是拍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要藏到保险箱中?   “都在这里。”   江砚递过来了一个棕色的皮质相册,沈易接了过来,这里面是江砚偷拍他的照片?你还别说,这感觉还有点儿怪怪的。   他翻开了相册,看见第一张的时候他眼皮就止不住的跳了一下,照片是在医学院门口拍的,照片上他穿着一个前面是功夫熊猫的白T恤,一边长着血盆大口啃着煎饼果子,一边跨上自行车,沈易...   他迅速翻过了这一页,第二张是他被临时薅上校园十大歌手舞台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唱的生无可恋...   他再次迅速过掉,第三张是毕业那天他穿着博士学位服,一整个跳起来起飞的照片,抓拍的时机非常好,以至于他在半空中不受控各自飞扬的五官现在拍的清清楚楚。   “啪”的一声,沈易一把合上了手中的相册,江砚在一旁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你,你就偷拍了这样的?”   沈易现在心中简直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眼前这货说关注他是暗恋他,这TM是暗恋能拍出来的照片?黑粉都没有他这么能黑,要是拿着这些照片去相亲,他他奶奶的能单身到800岁。   江砚没有意识到是照片的内容出了问题,立刻开口:   “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经你的同意偷拍你的照片。”   现在重点还是偷拍吗?现在问题都已经不是侵害肖像权了,这是侵害名誉,侵害名声,这对他的心灵都造成了伤害。   “我能采访你一下,你觉得这些照片拍的好吗?”   江砚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被合上的相册上,眼底难掩一抹温柔和满意,他点了点头,他觉得很好,非常好,拍的沈易很可爱。   他这一点头点的沈易觉得眼前都是一黑,江砚就是这个审美,这个眼光?这样眼光和审美的人喜欢上了他?我靠,一万吨伤害,他将相册一收:   “你还有没有私藏的照片?”   “没了,都在这儿了。”   “没收了。”   江砚眼中有点儿不舍,还是点了点头,又道歉了一次:   “对不起。”   说实话沈易现在看着眼前的人也不太知道如何处理他们两人的关系,之前他虽然没有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但是同样也没喜欢上哪个男孩子,以至于虽然之前和江砚有过那次意外的身体交流,他也不认为他是个gay。   但是现在一切都挑明了,而且是以这么炸裂的方式挑明了,他和江砚的以后肯定是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他深吸一口气:   “今天这些事儿有点儿太突然了,我需要回去整理一下心情,先走了。”   说完沈易转身就要出门,江砚下意识跟了他两步,手微微抬起来又放下,唇角微动他甚至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他今天坦白了,但是沈易似乎也没有理由给他答复,甚至他这样平静地接受,没有大声骂他是个变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易换好了鞋,江砚出门送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出声:   “沈易。”   眼前的人顿住脚步却没出声,看了过来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就算你不能接受我,那,能不能以后还做朋友。”   江砚的指甲已经要将已经满是冷汗的手心给扣出个洞了,他承认他太贪心了,本来他只是在身后关注沈易就好了,但是命运捉弄,偏偏给了他认识沈易的机会,这么多些天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细想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但是梦总有醒的时候,梦醒了,沈易该离开了。   沈易看着面前这个脸色有些苍白,措辞很小心的人,还是理智开口:   “江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在玩今天说明天忘的小游戏,你今天的话确实挺有冲击性的,我要是现在和你说我可以当成一切都没发生,以后还和你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你肯定是不信,不过倒也不至于就老死不相往来,我需要整理一下心情。”   这番话说的中肯又清醒,江砚却觉得心底空了一块儿:   “好,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下去,就对面也不远。”   忽然沈易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骤然回头,江砚这个小区如果他没记错是三年前才交房:   “你买了这里的房子,是不是因为我?”   江砚身子有点儿僵直,最后还是点了头。   沈易...真下血本啊。   “行了,我走了。”   江砚目送电梯门缓缓关上,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了餐厅中,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干了气的破布袋子一样,半天他才打了电话叫外卖员来收了锅,简单收拾了桌子。   半天之后他走进了厨房,将蒙在厨房门上的围裙拿了下来,默默将所有收起来的东西也都搬了出来,注视着和从前一样的厨房,他之前想了又想才没有告诉沈易,他就是他喜欢的那个薄荷猫厨房大大,他怕如果最后沈易真的不理他了,至少他还可以用这个身份陪着他。   沈易回到家的时候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鼓起勇气重新翻开了带回来的那本相册,其实说是相册,里面一共也就十几张照片,如果从江砚大四那年算的话,大概一年一到两张的样子,除了无一例外的丑,倒是也有点儿特殊时刻。   比如其中有一张是在急诊大厅拍的,是他之前轮急诊的时候,在做CPR奋力抢救病人的画面,虽然面部表情略显狰狞,但是胜在真实不做作,是可以直接放到医院宣传栏的程度了。   放下相册,沈易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入定老僧一样准备复盘一下今天炸裂的剧情。   江砚喜欢他,江砚竟然从十年前就喜欢他?   他忍不住从头缕了一遍江砚今天和他说过的话,所以他关注他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在无意中对他妈妈释放的善意吧?他忍不住将自己带入江砚的遭遇中,一个从小父亲失踪牺牲的小男孩儿,多年来都和妈妈一块儿相依为命的,上了大学,好不容易也快毕业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妈妈意外人就没了。   遗体还被制成了骨骼标本放在冰冷的实验室中,孤零零的城市至亲都没了,就剩了他一个人,他只能在空闲没课的时候过来实验室看妈妈,那种又想看到,又不敢靠近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但是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喜欢吃煎饼果子,负责保管标本室钥匙的学生,这个学生心还挺好,会把煎饼果子给他妈妈先吃,还说清明节的时候会偷偷给她烧纸,沈易睁开了眼睛,眼圈都有点儿红了,一双桃花眼中还有一层水汪汪的雾气,他被自己感动到了。   难怪江砚会喜欢上自己,连他都快要喜欢上自己了,他真是太善良了,对于那个时候江砚来说,他就是陪他度过最黑暗时光的心灵慰藉,这要是换成他们科室小姑娘看的小说那里面,他这配置不就是江砚的白月光吗?   沈易放下了盘着的腿,看向了一边的相册,深深叹了口气,要是这么说,江砚暗中关注他这么多年,干出这些事儿来,也就好理解了。   但是片刻之后沈易就又纠结上了,其实他倒是不在意给江砚当个白月光,问题是现在江砚喜欢上了他这个白月光,这就有些不好办了,而且他对江砚,算喜欢吗?   想了半天,最后沈易还是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搜索栏,写下了一串问题:   “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gay?”   底下顿时各种牛鬼蛇神的评论都来了,沈易看了一圈,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第一他不会过分关注一个男生,第二他也没有对男人有过特殊的欲望,第三什么喜欢自拍,甚至喜欢拍自己的脚,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他都没有。   所以他不是gay?   随后他又输入,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又开始低着头刷一条一条的消息。   1.不反感他的靠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他确实不反感江砚,也挺喜欢和他在一块儿的,毕竟他做饭那么好吃,又勤快,喜欢做家务,谁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呢?这不能算是喜欢的标准。   2.会心疼他。   沈易歪着脑袋又开始想,江砚那么惨的身世,这放谁谁不心疼啊?这个也不能算。   3.对他的容忍度很高,舍不得生他的气。   沈易盯着这一条,脑袋里都是江砚之前骗了他那么多次的样子,确实非常让他生气,但是现在想一想,好像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暗恋他,又不敢认识他,撒撒谎也不是不能接受,再说上次都哭了,也挺可怜的,这个只能说是可以理解,并不能算是容忍度高吧?   4.不反感,喜欢他做一些亲密的事儿。   沈易吸了一口冷气,亲密的事儿?他们倒是做过,但是那都喝多了,应该不算吧?   几条看下来,沈易都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符合。   这个波澜整整闹了他半宿,直到后半夜他才睡过去,好在第二天是周六他不用上班,在家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同样失眠的自然还有江砚,只是江砚第二天早上收拾好,就直接去了队里。   林城左手拿着豆浆,右手正在啃支队门口那家他最喜欢的三鲜肉包子,刚进大门就看到了一辆久违的牧马人停在了院内的车位上,他立刻走了过去,正碰上下车的江砚,一身的黑衣,脸色不怎么好看,黑眼圈有点儿重,很典型的没休息好,整个人往车边上一站就像是个黑罗刹。   “哎,你怎么来了?大哥你昨天才刚出院吧。”   江砚反手甩上车门就要往大楼走:   “你都说了,昨天就已经出院了,今天上班不正常吗?”   林城拿着豆浆包子跟着他,像是个操心的老妈子:   “你自己觉得正常吗?而且今天周六。”   “我来加班。”   周六的南桥分局一点儿也没有周六的感觉,办公室中散发着各种鸡蛋灌饼,韭菜盒子,三鲜包子的味儿,江砚侧头:   “今天是不是要开案情会?”   林城点了点头,递了一下手里的包子:   “吃吗?”   “我吃过了。”   大办公室中人头很齐,十五分钟后,案情会正式开始,林城站到了白板前面,手中拿了一个马克笔:   “现在我们再次开一遍8.25案的案情会。”   “8.25腐尸案,死者孙天磊,男,30岁,发现时呈巨人观状,胸口正中一刀,刺破心包引发心脏填塞而死,血液中检出甲苯噻嗪,含量足以至人昏迷,伤口切缘工整,一刀毙命,先推测凶手是先用药物迷晕后向死者下手。   死者生殖器被切除,报复性复仇明显,考虑是因为之前强.奸,迷,奸,被人报复行凶。   信息部已经排查了孙天磊住宅周围的自8.15号起的所有监控录像,孙天磊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是8.17号晚上十一点三十八分从德胜路地铁站出来,那里是11号线的终点站,因为附近地铁延长线的施工暂时停工而导致监控并未开全,我们再次扩大范围搜索德胜路附近的私人监控,都未发现孙天磊的身影,人就这样消失了。”   林城指了指许超:   “超儿,后面的你来介绍。”   许超穿着一件黑色皱巴巴的T恤衫站了起来:   “孙天磊,是四起强.奸,迷.奸案的犯罪嫌疑人。”   他用尺子指了指白板上并排的四个名字中的第一个开口:   “第一位,蓝朵,是孙天磊在高中时候的同校,由目击人王珊主动报警得知,蓝朵大学因为心理原因休学,至今没有毕业,走访蓝朵家的时候,她的父母态度非常抗拒,不喜欢多提从前的事儿。   第二位,李梅,是孙天磊大学时期的辅导员,现在已经调离了之前的工作岗位,走访了几次,终于肯开口了,她说当年和孙天磊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情谊,但是在学校影响不好,所以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发展到那女朋友的程度。   那一次她和孙天磊发生关系算是半迷半强,那之后孙天磊找她道过歉,说是因为太喜欢她了,控制不住,她又考虑到工作的原因,也就没有报警,只是在那之后都不愿意见到孙天磊,好在那个时候孙天磊已经大三了,很快就出去实习了,所以直到毕业两个人都没有再见过几面。   第三位,韩悦,迷.奸,这位的情况应该是江哥最清楚了,要不江哥介绍?”   一屋子的人看向了江砚,江砚站起身:   “韩悦,16岁,是个中学生,在校门外因为急腹痛被我送到医院,到了医院检查才发现是宫外妊娠,至此,她和她的家人才知道她被侵犯了,按照时间推算,被侵犯的时间应该是两个月多之前,孙天磊在清水镇给她补课的时候发生的。   随后一周的时间,孙天磊的尸体被发现,从时间线上来看,韩悦一家和孙天磊的死应该关系不大。”   林城点点头:   “嗯,我们之前也排除了韩悦一家的嫌疑,最后一个也就是这四位被侵害人中唯一报警的一位,吴佳佳,吴佳佳8.16日被侵犯,8.17日报案,而孙天磊推测的死亡时间是8.18日,所以从主动报案的情节上来说,吴佳佳一家的嫌疑也并不大。”   他站起身,最后在白板上圈定了蓝朵和李梅的名字。   “从孙天磊的电脑中发现了加密的视频,视频的内容大家应该传阅过了,五个片子都是和校园相关,不是学生和学生就是学生和老师,我怀疑这小子有点儿校园黄.暴情节。”   江砚此刻出声:   “现在这白板上的四个名字分别可以对应他加密文件中的第一,第二,第四,第五个视频,还差第三个,我觉得孙天磊跳过第三个视频的可能性很小,应该还存在一个我们没有发现的被害人,第三个视频是什么内容?”   他前几天在医院,精力有限,远程指导了几个解剖,就没有一一把所有的片子都过一遍,倒是还不知道第三个视频中是什么。   林城微微抿唇,看了他一眼:   “第三个片子有点儿炸裂,也是在学校,厕所强.奸戏码,只是这一次被侵害的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个男孩子,发生在男厕所。” 第43章 碎尸案(沈易回复)   江砚听到这话震了一下:   “男孩子?也就是说孙天磊很有可能模仿视频作案,这最后一个受害人很可能是一个男孩子,又消息吗?”   林城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撅起嘴顶着手里的笔,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你是不知道孙天磊这孙子有多能装,就现在我们去从前学校走访的时候他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懂礼貌,学习中上游,再加上皮囊长得还不错,学生时代就像是那种阳光开朗大男孩儿,谁他奶奶的知道,皮子里面是这么个畜生。”   “那同学走访那里呢?也没消息?”   负责学生走访的许超一脸同款生无可恋:   “我真的怀疑这孙子是表演型人格,我去问了他高中和大学时期的寝室室友,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比较正面的,高中室友还着重强调了他这个人有侠气,仗义,大到不和别人同流合污地欺负郊区来的学生,小到喜欢到经常主动帮室友打热水,听那么一说,我都快以为孙天磊是个三好学生了。   大学室友评价也不错,唯一比较微词的地方就是当时他和女导员有点儿暧昧的事儿,不过这点儿小事儿在他们当初看来也不是啥不好的事儿,毕竟年轻气盛,导员也没比他们当时大几岁,就是真谈了也没什么。”   林城一摊手:   “我们从知道第三个视频内容的时候就开始排查孙天磊在学校期间有可能侵犯的男生,但愣是没有找到一个看起来和孙天磊又过节的人,也是绝了。”   江砚也微微皱眉,这案子真是越走越窄:   “对了,那天你不是说从他的聊天记录中调出来一个人吗?审的怎么样?”   林城一扬头:   “老张,你审的你说说吧。”   张宏是他们队里年纪最大的,也是一丛单身狗中唯一一个已婚男士,发际线已经严重后移,每天不是为案子殚精竭虑,就是为了他辅导他那上一年级的宝贝女儿夙兴夜寐,此刻他灌了一口被子里的浓茶出声:   “刘鹏伟,老油子,审了一晚上,吐出来的东西也没一点儿,他承认了和孙天磊认识,因为臭味儿相投,他说他和孙天磊来往纯是因为从他那能看到点儿片儿,毕竟网上的片子和现实中的还是不一样,他觉得看孙天磊的更刺激,也是个老.淫.虫。”   江砚的面上难掩对这种人的鄙夷:   “孙天磊不可能给他白看,他交换给孙天磊什么了?那γ-羟丁酸的衍生物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办公室的大屏幕中放出了昨晚张宏审讯刘鹏伟的画面,张宏也是同样的问题,审讯室中狭小的座椅里,坐着一个满身横肉纹身的人,他坐没坐相地直接摊在椅子里,斜着脑袋看着玻璃外面的张宏:   “阿sir,您可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扣啊,那什么伽玛什么玩意的我听都没听说过,我现在就经营个麻将馆混口饭吃,现在也让你们给扫了,孙天磊那孙子死不死的真的和我没关系,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你说你是为了孙天磊手里的片子才和他走近的,但是孙天磊凭什么一直给你开他拍的东西,你不会要告诉我孙天磊是个活菩萨,喜欢给你们这样的人做慈善吧?”   刘鹏伟斜着身子,腿微微抖着,带着浑身的肉都跟着颤,被脸上的横肉挤的都快没地方的小眼睛中混沌又嘲讽:   “嗨,警官您是正常人,您用正常人的想法他能和孙天磊那种人对到一处吗?我告诉你,那孙子绝.逼有性.瘾,你说强.奸还拍视频,这TM是正常人干的事儿吗?但是他拍了,那他肯定不只为自己没事儿偷摸在被窝里欣赏啊,而且我敢肯定,这视频他肯定不止给我看了,不信你们自己查呀。”   画面再次定格在刘鹏伟的身上,林城冷哼一声:   “是个十足的老油子,对付警方有自己的一套,你稍不留神,就会顺着他的思路被带跑,他在有意识地回避他和孙天磊之间真正的联系,孙天磊能够和他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共享视频’关系,他们两人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一旁的许超揉了揉眼睛:   “但是从目前看,刘鹏伟确实没有什么杀孙天磊的动机啊。”   江砚抬头,目光盯着视频画面上刘鹏伟的那张脸:   “未必没有动机,他的动机应该就是我们还没挖出来的东西,我总觉得孙天磊手中的药和刘鹏伟脱不开关系。”   林城站起身,振奋了一下精神:   “叫痕检,再重勘刘鹏伟家和麻将馆。”   江砚也跟着站起身来,林城防备地看向他:   “你干嘛?”   “和你们一块儿去现场。”   林城赶紧拉住他:   “你别闹,你刚出院,伤口前天刚拆线你现在就投身一线干警中啊?我们一线真的没有这么缺人。”   江砚不为所动,扫了一圈周围一个个盯着黑眼圈的人:   “我觉得你们挺缺的,我是不想你们还没破案就脑淤血倒在了办公室中。”   “你少咒我们,你们家沈主任呢?你这刚一出院就作妖,他也不管管你?”   林城祭出王牌,企图一招压制江法医,原以为会小媳妇模样一脸甜蜜的人,此刻面容崩的却更紧了,林队用那常年扫描犯罪嫌疑人的钛合金18k狗眼竟然在江砚这货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儿难过和委屈?他下意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果然人不能一直加班,会瞎。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家沈主任打电话。”   说着林城就直接拿出了电话,却一把被江砚拦住了:   “别瞎打电话。”   林城凑近:   “说,是不是吵架了?哎,你说你们俩怎么天天生气,天天吵架,是不是你又惹人家了?”   江砚没理他,直接就往外面走,后面跟着气急败坏的林城:   “我说,你这个态度可不对啊,你惹人家生气了你赶紧去哄啊,你来单位刷什么存在感啊?我们堂堂南桥分局出外勤,难道还少你一个战损法医吗?”   就在江砚的步子马上就要踏出市局,上最近一个警车的时候,身后一个实习生徐乐乐立刻飞一样地跑了出来:   “林队,林队,杨村派出所警情,说是度假村附近的后山上发现了碎尸。”   徐乐乐是上个月刚来,遇到的最大的案子也就是这一次的8.25案,而且还没在现场,现在接到警情说是碎尸案,整个人都是又激动又紧张的样子。   江砚转身,黑沉沉的眸光一闪,随即落在了林城的身上,唇角一勾:   “看来堂堂南桥分局还是需要我这个战损法医。”   说完,转身就上了现勘的车,林城随后也和他钻进了同一个车里,这叫什么事儿啊?   后面的徐乐乐赶紧抓紧机会在后面那辆车关门之前挤了上去。   呼啸的三辆警用suv停在了杨村派出所通报的地点,现场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江砚下了车,从白大壮的手中接过了白手套,一旁派出所的小警察立刻帮他抬起了境界线。   杨村派出所所长黄副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瞧着四十多岁,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林队,江主任。”   “现场什么情况?”   “现场只有一条腿,是附近放羊的村民发现的,发现后就立刻报了警。”   黄副说着的时候就一脸的苦相,林城略显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碎尸案,算是恶性杀人案了,这黄副看年纪可能还能往上走走,但是辖区内出现这样的案子,实在是无妄之灾。   江砚扫了一眼附近的地形就立刻进了现场,虽然已经立秋了,但是津市的温度还是没有明显降下来,扑面而来的熟悉的高腐的味道,迎面就冲进了鼻腔。   白大壮看向江砚:   “师傅,你休息吧,我来就行。”   江砚倒是也不勉强,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地上的残肢已经被抬到了一块儿白布上,斩断的腿是从胯骨下面直接分离的,身上已经半块儿布都没了。   失血苍白的残肢上并没有形成太多的尸斑,但是因为天热腐败整条腿已经开始膨胀了,只是腿部不比腹部,气体并不是很多,相比上次的巨人观已经好看不少了。   只是残肢断口的位置已经爬满了尸体都好朋友,蛆了,密密麻麻,让人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   白大壮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来了一条驱虫,在身后师傅的审视目光和周围派出所小警察的崇拜目光中出声:   “从蛆虫的发育长度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天。”   江砚在他身后开口:   “还有呢?”   白大壮开始清理断肢上的驱虫,然后仔细观察残肢的断口:   “断口处的肌肉撕裂工整,应该是用利器切割,不排除是带刀的机器切割的。”   “没了?”   白大壮听着这微冷的声音,汗毛都有点儿束起来,眼睛愣是又盯着那已经模糊的不行的残肢截断看了看,这腐败的实在有点儿严重,在没有回去解剖肌肉的情况下观察他感觉实在观察不出太多的东西了,忍不住抬头望向了自家师父。   江砚蹲下身,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长镊子,口罩上的目光专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修长,干净利落地用镊子稍微修复了一下截面的肌肉纹理:   “从腿骨的形态和脚部的大小判断死者应该为男性,推断身高在178到182之间,死者腿部肌肉紧实,脂肪率较低,所以死者应该是寻常的运动量比较大,肌肉的腐败速度要比脂肪慢,所以死者残肢截面的腐败程度还没有严重到无法判断切割方式和凶器的程度,只是需要修复。”   白大壮在一边认真的听着,碎尸案已经是较为恶性的案件了,他其实之前也只碰到过一次,对于碎尸案的现场并没有太多的经验,此刻恨不得当场记笔记,而派出所这些或许连一次碎尸案都没碰到的小警察,此刻为了一圈,就像是上学的时候听课一样地看着江砚。   白大壮就见江砚低头用镊子慢慢修复了一下残肢截面,江砚收回镊子出声:   “看到了吗?这一条切割线是顺着腹股沟韧带下刀,然后斜向割裂了骼腰肌,又穿过腰大肌,卸下了整个股骨头。”   江砚从解剖箱中拿出了一个刀在白大壮的腿根部模拟了一下下刀的顺序,白大壮好悬没有吓尿了,江砚撂下刀再次出声:   “凶手用了一种最为省力的办法分尸,因为下刀非常熟练,所以甚至可以给人一种一刀切下了整条腿的感觉。”   林城抱着手臂在他身后:   “所以这次的凶手是个解剖学高手?”   “可以这么说。”   江砚拍了拍手站起来,直起身的一瞬间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林城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肘:   “我说现场也看完了,你去车上等着吧。”   江砚稳了稳身子扫了地上的那条腿一眼:   “你确定现场看完了?”   他们最不愿意接碎尸案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案子工作量太大了,碎尸案爆发往往都是有人发现了第一块尸块儿,但是很显然警方破案不可能仅仅依赖一个尸块,那么寻找尸块就是当务之急,随后的画面就是警犬大队牵着警犬漫山遍野地寻找其余是尸块儿。   林城看着江砚那惨白的脸色血压就有点儿高,当下开口:   “白大壮你们几个收敛一下这条腿,技术部铲土运回去做分析。”   最后他高声叫了一声:   “徐乐乐。”   一只站在边上第一次出碎尸案几乎要yue的实习生立刻一个立正:   “到。”   “送江主任到车上。”   “是。”   徐乐乐一脸崇拜地看向了刚才就扫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腿就能说出那么多线索的法医科主任江砚,他从到了分局就听说了江砚的事迹,刀刀毙命,枪枪爆头,这是什么超级英雄的存在啊,他非常小心地到了他面前:   “江主任。”   江砚在分局有个非常好的名声,那就是怼领导一个顶俩,但是对于刚上班的小孩儿却十分包容,就连黑脸最多的亲徒弟白大壮都敢撞他家的门,江砚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小实习生,还是和他到了车上。   车外警犬大队已经出动了,车内江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徒留坐在一边有点儿想说话还有点儿不敢的徐乐乐,终于过了半天他鼓起勇气:   “江主任,其他的尸块儿要找多久啊?”   江砚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看运气,运气好可能半天就能找到,运气不好两三天也有可能,甚至可能更长的时间都找不全尸体。”   “啊?不是说凶手抛尸是有规律可寻的吗?”   江砚倒是挺有耐心地看向他:   “那你说说是什么规律?”   徐乐乐眼里都是智慧的光芒:   “就根据凶手的犯罪心理分析啊,比如说什么近大远小,什么近身远头,还有什么尸块儿的中间就是案发地点等等等等。”   江砚轻笑了一声:   “推理小说没少看吧?”   徐乐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的,这确实是他看推理小说的时候看到的,但是他觉得这非常有道理。   江砚一只手微微压在刀口上,脸色有些疲惫地斜倚在座位上出声:   “有些推理小说之所以情节引人入胜,给人一种神乎其神的感觉,就是因为其破案经过略过了大量需要摸排,需要重复的枯燥工作,而仅仅用薄弱的逻辑链条就解释整个案件并且‘巧合’地顺利破案,就好比眼前的碎尸案,恨不得人在家中坐,掐指一算就能算到剩余的尸块儿被丢到了哪里。”   徐乐乐被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江砚的目光透过车窗越到车外,那里一组一组的警犬队已经出发,向着四面八方而去,他的声音沉着带着一点儿感叹:   “但是真正的现实却往往非常骨感,第一,所谓远近之说就很难找到准确的参照,第二,现实中的地形也往往比小说中要复杂的多,再者就是这年头推理小说实在是太火了,路边的一个中学小朋友都可能看过不止一本侦探小说,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一个具备解剖知识的凶手或许也喜欢这类小说。”   “那岂不是剩下的尸块儿找起来非常难了?”   江砚看向了车外林城奔走的样子:   “是啊,今晚做好开夜车的准备吧。”   说完就继续闭上了眼睛。   此刻沈易在家中纠结一天都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对江砚到底是不是喜欢,索性又将狗头军师齐慎给约了出来,两人从下午一直吃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他想起了齐慎刚才的一句话:   “你自己问问自己,就在此时此刻你想不想见江砚?”   黑色的奥迪A6慢吞吞地行驶在街道上,这条街的右边是他家,左边就是江砚所在的小区,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眼睛不止一次地瞟到了江砚所在的小区,想不想?说实话确实是有点儿想。   但是这应该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总是在一起的关系吧?就像是上学的时候一个坐久了的同桌,忽然换走了他也会不习惯啊?这不能说明他就是想见江砚吧?   但是此刻他又想起了齐慎的另外一句话:   “不要给自己的想法找理由,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好吧,如果不找理由的话,好像确实是想的。   而且昨天他走的时候看着江砚的样子好像都要碎了,天呢,不会他前脚刚走,后脚江砚就哭了吧?这么想着,他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   自己怎么说也算是陪他度过最煎熬时光的精神支柱,是他的白月光啊,他要是真的从现在开始就理都不理江砚了,那江砚好像有点儿太可怜了。   沈易将车停在路边,打上双闪,沉思的了三分钟,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他现在喜不喜欢江砚他是不知道,但是不讨厌江砚,不想看他哭是确定的,那就遵循本心好了,人就活几十年,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纠结上面,这么一想他觉得他还是见江砚一面,说清楚,他掏出了手机:   “在家吗?我在小区门口,现在过去一趟。”   九点多的山里黑通通一片,江砚坐的那辆警车还是停在原地,果然现实的情况照着他说的来的,一下午过去只找到了一条手臂,车里漆黑一片,江砚有些疲累地窝在车里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下意识摸出震动的手机,在看清上面字的时候瞌睡都跑了大半。 第44章 江砚你做个人吧   江砚反复看了三遍手机,才敢确定不是他睡糊涂了,而是沈易真的给他发消息了,还要来他家,他瞬间抱起了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   “你到了吗?我现在不在家里。”   发完之后他又怕语气太生硬让沈易误会他不想他来家里,又在贫瘠的表情包中找出了一个红色甩着大尾巴正在流泪的小狐狸jpg.发了过去。   沈易扫了一眼消息:   “你不在家?出去吃饭了?”   这人昨天才刚出院,今天不在家还能去哪?   “没有,我在出外勤。”   沈易甚至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了,什么?出什么?出外勤?现在南桥分局都已经缺人手缺到这种程度了吗?需要一个刚刚出院的人去出外勤?他扫了一眼表,都快十点了,不光出外勤,还加班?   “你是把医生的医嘱当耳旁风吗?”   虽然这一串话是以文字的形式发过来的,但是江砚光是看着字脑子里已经可以自动脑补出沈易气急败坏的声音了,沈易好不容易愿意主动找他,他不敢惹他生气,所以他只好默默看向了车窗外面那个还在满地奔走指挥的林城,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随后沈易就听着电话中有点儿哑还有点儿轻咳的声音:   “杨村附近发生命案,我和林城一块儿过来的。”   “你们分局就剩你一个法医了吗?林城这是欺负你老实,你病假不是还没休完吗?赶紧回家。”   那边沉默了一下,沈主任瞬间觉得自己作为医生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江砚。”   言语中的压迫感让江砚瞬间意识到严重性,声音有点儿委屈:   “我是坐市局的车出来的,这会儿案子没结束,我现在回不去。”   “那什么时候能结束?”   “可能要通宵吧。”   他没有骗沈易,今天按着现在的进度估计确实是要通宵了,沈易重新打了火:   “把你现在的定位发过来。”   江砚半点儿不敢隐瞒地立刻答应下来,随后杨村边上后山的地址就发到了沈易的手机上,黑色的奥迪A6上了高架,市区的光亮渐渐被抛到了后面,越往后走路越破,还一个弯接着一个弯,更是一个路灯都没有,沈易也忘了问江砚这是什么案子了,不过看着这地形,倒像是抛尸的“风水宝地”。   从给沈易发过去地址之后,江砚就彻底醒了瞌睡,时不时就会看向市区方向的那条路,沈易管他要了地址,所以他是想要来接他的?   过了快40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道下面的土路基上,沈易一身深灰色衬衣从车上下来,他抬眼就看到了路基下面支着的探照灯,还有被灯映照下反光的警戒线,警车上面的警灯还在路基下面闪烁,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和在清水村发现巨人观的场景很像。   不由得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但是再打鼓也不能在别人面前丢份,他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直接下了路基,果然,刚走出没几步,他就闻到了一股腐尸味儿,他忍不住皱了眉,不是吧?不会是又来一个巨人观吧?   江砚看到那熟悉的奥迪A6之后在下午第一次踏下了车,沈易没看到他,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在拿着对讲机忙的厉害的林城,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林城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孙天磊那边的重勘现场他派了另一队人过去,嘱咐有什么情况都要立刻汇报,而现在这个分尸案的现场也没有那么顺利,找了已经有十几个小时了才捞到了一个胳膊,这一下午他一边坐在指挥车上陪着技术看过往监控,排查可疑车辆,一边随时调整现场的搜寻工作。   好在是这一次终于有好消息传来,说是20公里外发现了另一条手臂,总算是说明他们现在的搜寻方向还没有太偏,他刚刚放下电话准备去和江砚说一声,一转头余光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顿时眼睛都亮了,总算有人来管管那个祖宗了。   他正要快步过去,就见一边警车的门开口,上面的那位大爷下来了。   江砚刚刚睡醒没一会儿,脸上还难掩疲倦感,沈易看到他快步走了过来,一旁警车上的顶灯一闪一闪的,衬的他的脸色更加病态苍白,沈易刚过来,就见那人侧着头用手掩着嘴咳了好几声。   林城也跟了过来,看见沈易十分的热情:   “沈主任你可来了。”   自从有过医院门口大排档的情谊之后,林城和沈易也算是有了点儿交情,但是他的好兄弟沈易此刻却冷着一张脸,面色不善,林城看了看沈易又看了看江砚,心里已经在为他的好兄弟默哀了,叫你嘚瑟,抓你的人来了吧?   就在他正准备等着沈主任教训眼前这货的时候,忽见沈易转过头来:   “林队,南桥分局都已经缺人手到这种程度了吗?找一个刚刚出院的人出外勤,还加班?”   林城懵了一下,这说的都是什么?   “我没有,是他...”   “咳咳...”   他话都没说完,身边那个人就咳的都要直不起身子了,沈易下意识托了一下江砚的手臂,这会儿已经快11点了,山里本就更冷一些,又起了风,沈易看着江砚这样子就怕他又感冒。   林城看着身边那柔柔弱弱都要倚在沈易身上的人脸上的表情从空白都愤懑,哪里还能不明白江砚心里的那点儿弯弯绕,这是他自己得罪不起沈易,推他出去当替罪羊,早上对着他一副硬气的样子,现在人家沈主任来了就知道装可怜博同情,什么东西。   沈易探了一下他的手背,是有点儿凉:   “是不是冷?立秋了出来不知道多穿点儿?”   江砚刚才生生憋出了一阵咳嗽,此刻眼里都有些水光,看向沈易的时候无端多了两分无害:   “也没想到会这么晚,没事儿,我不冷的。”   沈易冰冷的目光再一次扫到了林城的身上,最后凝固在了林城身上那件警服外套,虽然是一个字都没说,但是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甚至林城现在都能想象到沈易心里在说什么。   这个黄世仁,让江砚冻着,自己倒是知道穿个外套...   “走,我送你回家,林队,我作为医生接刚出院的病号回家应该没有给您的工作造成麻烦吧?”   林城看着江砚的目光已经块冒出火来了,像是怕他说出什么话,江砚故意开口:   “林队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法医科解剖。”   林城只觉得多看眼前的人一秒他都要发飙:   “走,走,赶紧走,明天科里有值班法医,不劳江主任亲自过来。”   就这样林城在夜里的山风中目送了两人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不是,这两口子有病吧?   江砚上车之后就听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是林城发过来的消息:   “江砚你可做个人吧!!!”   一排的感叹号足以证明林队长的内心收到了多少吨TNT的伤害。   回去的路上沈易开车,江砚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   “困了就睡,到家还要40分钟。”   “我不困,我睡了你也容易困,我们可以说说话。”   “今天遇到什么案子了?弄这么大阵仗。”   晚上开车是容易困,沈易也就顺势挑起来了一个话题。   “是个分尸案,上午接到的警情,一个放羊的老头发现了一条腿部残肢,现在警方正在寻找剩下的残肢。”   分尸案?沈易听后都震了一下,这三个字他都是只在小说中或者影视作品中看到,除了实习轮值骨科的时候他还没看见过残肢呢。   “我说的怎么这么大的味儿,现在找的怎么样?这样的案子好破吗?”   “现在只找到了一只,不,两只胳膊,刚才又找到了一只,分尸案要比寻常的谋杀案麻烦一些,首先寻找尸块儿就对警力有很高的要求,今天晚上已经散出去几十号人了,找到了现在才只找到了两块儿,而且都是意义没有太大的四肢。”   他检查了腿部和手臂上都没有发现致命伤,所以致命伤很有可能是在躯干上或者头部上。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车子滑进了江砚小区。   沈易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上去早点儿休息吧,我就不上去了。”   江砚其实一路心里都没底,他也不知道沈易今天主动找他是带来了什么答案,手已经握在了车门把手上,但是却又不敢问,他怕沈易给出的回答他没办法接受。   沈易等了半天身边的人也没下车,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你,你今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吗?”   “本来是要说,不过这都几点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看那脸白的都快赶上刮大白了。”   江砚却一下将握着门把手的手松开了,抬眼看着身边的人:   “要不你还是直接和我说吧,我心里没底儿,回去也睡不着。”   沈易熄了火,看着江砚的样子更加确定昨天自己走了之后他应该很难过的,所以他现在是怕他再也不理他了?毕竟自己是他的白月光,算是精神支柱,要是忽然就倒了,可能这人很难接受。   这辈子除了知道自己对父母十分重要之外,这还是沈易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竟然这么重要,你还真别说,还真有点儿沉甸甸的使命感,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江砚的肩膀,这一下让江砚的脊背都僵直了起来。   “我回去也想了想,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有点儿复杂,我这个人吧,确实挺善良的,就是看不得别人难过,我也比较理解你对我的感情,但是昨天我回去找了一个同性恋自测表,我感觉我不太像,比如我不喜欢穿着白袜子然后对着脚拍照,也不喜欢穿紧身花格子短裤,所以我感觉我不是。”   这话一出口,江砚的瞳孔震了又震,他对上沈易的目光,在那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没有看到丝毫的敷衍和玩笑,他真的是很认真的找了所谓同性恋自测表去做了?   他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沈易刚才的话对他造成了一万吨的伤害,他对沈易表白了,那沈易会不会觉得他也喜欢对着穿白袜子的脚拍照?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下那个画面,仅仅只有一下他的精神世界就已经被击的天雷滚滚。   “那个,沈易,网上那些自测表都不准的。”   沈易歪头:   “你有准的?”   江砚...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深呼吸之后开口:   “我是想说,就算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但是这个人也未必就一定是同性恋。”   沈易睁大眼睛,眼里满是震惊:   “还可能是双性恋?”   江砚从未感觉到自己离心梗的距离这么近过。   “有没有可能一个人从未对同性产生过兴趣或者超越正常尺度的感情,他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人呢?”   沈易沉默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下江砚的话,随后抬起头:   “你是想说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之前不喜欢男人?”   “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对身边的任何男性有过超越正常情谊的感情。”   江砚说的极其认真,这一点儿他总还是了解自己的,他可以正确对待身边同性的关系,沈易是独一无二的,他是他喜欢的人,只是他是个男人而已,他的性向不是男也不是女,他的性向是沈易。   沈易理了理江砚说的话,忍不住用他和昨天自测表上的那些条件一一对应,他和江砚也算是认识一段时间了,还曾经一块儿生活过,他确实没有看到江砚有哪一点符合。   “所以,是因为我对你妈妈释放过善意,在你最孤独痛苦的时候,把我看作是陪伴者,让你忍不住关注我,所以你喜欢上了我,换句话说,其实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因为我和你妈妈之间那一点儿微不可及的牵连,换做当年在实验室被你看到的是别人,你也同样会喜欢上别人。” 第45章 江法医的狡辩   车内顿时有些寂静的可怕,这个问题绝对比公务员面试题还让人不好回答,沈易不愧是医学出身的学霸逻辑控,哪怕对感情不怎么通窍,这问题也能直接尖锐。   江砚的手指捻了捻衣角,目光很是郑重认真地看着身边的人: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听起来有些狡辩的嫌疑,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沈主任斜着身子靠在驾驶位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承认我最开始对你关注是因为我妈妈的原因,那个时候我确实挺难受的,也不太敢去看我妈,但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至少觉得那个时候我不是一个人,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开始将目光越来越多的放在了你的身上。   你或许不知道,对你产生好感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积年累月下来,好感一点儿点儿加深,就变成了喜欢,我觉得你对我妈妈的善意给了我一个认识你关注你的机会,但是最终我还是因为你的人喜欢上了你,而不是因为那个善意本身。”   江砚沉默了一下继续出声:   “再说一句有些狡辩的话,如果这个设定就是没有意义的,对一个人产生感情势必要有一个认识的机会和条件,比如相亲的两个人也可能在之后的相处中互相爱上彼此,但是总不能也假定如果当初相亲的是别人就会爱上别人。”   沈易点了点头:   “是有点儿狡辩。”   江砚低着脑袋不出声,不过随后沈易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江砚的话,摸了摸下巴,虽然是挺狡辩的,但是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这种假设确实没啥意义,但是问题好像也不在这里: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和你说清楚比较好,我不认为我现在对你有超出正常朋友界线的所谓喜欢,但是我昨天又想了想,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好像也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绝交。”   江砚立刻点头,示意他这个想法很对,很理智。   “所以,我们日后还是以普通朋友身份相处吧,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毕竟我这个人心比较善良。”   “是,我知道你很善良,真的谢谢你这个决定。”   江砚没有想到坦白之后沈易没有觉得他是个变态,还愿意和他做朋友,沈易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这句话说的沈主任很欣慰,就像是感觉到自己的善举得到了人民的认同一样,有一种满足又有点儿飘飘然的感觉,果然他就是心好,看不得身世凄惨的烈士之后掉眼泪。   “那好了,你现在可以上去睡觉了吧?”   江砚笑着点头,手刚拉开车门又回头:   “对了,我找家政介绍了一个过来做饭的阿姨,后天过来,你晚上如果不想做饭可以过来吃。”   沈易斟酌了一下,毕竟在医院里这人说让他去家里吃饭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江砚喜欢他,现在他们的情况再在一起吃饭会不会不太好?江砚几乎是瞬间就看出了他的顾虑:   “你不是说可以和我做朋友吗?我们就偶尔吃个饭应该不过分吧?”   说完之后紧接着又解释:   “我本来不想说的,就是我怕万一有一天你知道了,会把我当成跟踪你的变态,所以还是坦白了,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做出格的事儿,我们就还和从前一样相处可以吗?而且找个阿姨挺贵的,多个人吃还能回本。”   沈易的手在方向盘上来回划了两圈,心里还在权衡着,看来江砚坦白就是被他师兄给吓着了,这些年江砚就是把他当成陪伴度过黑暗的白月光了,现在虽然坦白但是也没有要他给回应的意思,就是礼貌告知一下,都说当普通朋友相处了,只是吃个饭好像确实也没有那么值得避讳的。   再说两个人确实更能吃回本,这么想着他点了头:   “那也行,我如果不是夜班晚上没饭吃就去你那蹭一口。”   这一晚江砚回到家的时候唇角的笑意都压不住,心里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了,他不敢祈求沈易会回应他,但是这过了明路又没有被厌弃的感觉真好,回到家里他立刻冲到了厨房,将做博主的器具都收了起来,然后迅速在网上下单买了一批明天就可以送到的新锅具。   至于别的地方好在他拍视频的时候露出的不是太多,就算沈易发现他也可以推说这是在整装定制家居的店中选的明星设计套餐,偶尔有撞款也不是不能解释。   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他给白大壮发了一条消息,问了问现场的情况,那边过了五分钟才回复过来:   “师父,现在现场又找到了一条腿,现在四肢都找到了,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四肢上没有致命伤,分尸手法和您之前检查的那条残肢类似,都是顺着肌肉纹理切开的,手法熟练老道。”   看来这致命伤就是在躯干或者头部了。   按道理说江砚的病假还没结束,但是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个案子,第二天一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市局,不出意外昨晚林城他们在现场弄了一个通宵,此刻坑不住的人正在简易床上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大办公室中呼噜声迭起,还混着一股早餐包子豆腐脑味儿。   江砚进去就看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只手操控鼠标,一只手拿着包子正在啃的林城,他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你不怕猝死啊。”   林城吓得一个激灵,一回头就看到了这孙子:   “你还敢来?”   江砚今天心情好,抱着手臂低头看着他:   “这是我单位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林城看着这人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就知道应该是和沈易和好了:   “江砚,你也就是生在了现在,你要是生在抗战时期,你就是第一个出卖队友的,你看看你昨天那个样子,得罪不起人家沈主任,你就那我顶缸,什么东西!”   林城说完就转过了头,他耻与这样的人为伍。   江砚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他身边,一只手肘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让你顶缸是让你提前熟悉一下,以后少不得继续顶。”   林城简直服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我真是好久没听见了。”   “见笑了,以后多抓点儿变态的犯罪嫌疑人,你就能听到了,行了,我去看看那几块儿尸体。”   说完江砚就拍拍屁股直接走了。   南桥分局在六年前拨了一笔巨款修建了一座专业的法医解剖楼,集理化,痕检,尸检,鉴定于一体,一切向专业化看齐,一众法医和理化人员拍手称快。   三号解剖室中,白大壮正在进行细致的解剖工作,江砚换了一身衣服进来,他没有上手,只是在一边观察白大壮的操作和步骤,解剖台上的四肢已经被简单拼成了一个人形,只是这个人尚且缺失躯干和头颅。   “理化的人已经取样了吗?”   “已经取样了,准备匹配一下DNA库,各种理化试验也开始做了,现在只有四肢,咱们能得到的线索太少了,这四肢上连个刀伤都没有,连凶器都推断不出来,更不用说死者身份了。”   白大壮垮着一张大脸苦兮兮地出声,江砚连头都没抬:   “没有伤口就什么都得不出来了?”   白大壮抬头:   “师父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江砚用围尺再一次测量了一下死者的臂围,比白大壮之前填写的那个实践报告多测量了两个位置:   “你看,死者的左大臂的臂围要比右大臂的臂围粗上3.5厘米,且肱肌和肱桡肌也要比右边发达的多,再看小臂的臂围,一样是左边比右边要粗,而且也是粗的明显,加上左边的拇长屈肌和旋前方肌异常发达。   这说明死者的左臂锻炼程度要远远高于右手,且手腕的锻炼强度也要高于常人很多,很有可能他常年从事需要左手发力的工作或者运动。   再结合死者的骨龄测试,死者年龄在20岁左右,腿部肌肉紧实发达,加上手臂的锻炼情况来看,如果按照正常推断死者是一个正常还在上学的学生的情况下,那么他很可能是一个体育很好的学生,甚至是个体育生。”   他的话音落下,刚刚进来送材料的徐乐乐一脸崇拜,忍不住出声:   “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缩小排查范围了?”   江砚轻扯了一下嘴角:   “你们林队应该已经锁定范围了。”   说完他脱下了手上的解剖手套,扫了白大壮一眼:   “填好尸检报告,一会儿拿给我看。”   “是。”   江砚走后,徐乐乐和白大壮凑到了一起,脸上的崇拜不加掩饰:   “江主任真是太厉害了,就,就看着这么几个都腐烂成这样的尸块就能推断出这么多?”   白大壮一脸淡定地拍了拍他:   “那当然,那可是我师父,法医中心最年轻的主任,我和你说我师父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验尸简直是我师父最不值一提的技能。”   而就在江砚踏出法医大楼的那一刻,林城已经下令辖区内派出所筛选失踪人员警情,并且着重排查津市本地大学,学院,专科内符合年龄的失联男学生。   好在现在已经九月了,大部分的学校都开学了,有没有失联的人,应该是比较好统计的。   现在分局的人一边散出人手继续在昨天的现场附近搜索骨干和头颅,一边调查尸源。   果然下午桥头派出所就来了消息,说津海职业学院羽毛球教育专业有个学生已经缺课四天了,室友和导员都联系不上,下午报了警。   林城的精神瞬间振奋了一下:   “过来两个人,和我去津海职业学院。”   江砚同样起身准备一块儿去,林城看到他眼皮就止不住的跳:   “江黛玉,要不您还是留下休息吧,省的你家那位觉得我是剥削劳动人民的黄世仁。”   “亲,我家那位今天一天的手术,没空来控诉黄世仁的。”   说完江砚还炫耀一样地冲林城晃了晃手机,里面是他刚刚和沈易的聊天记录。   林城白了他一眼,决定眼不见为净。   车子进了津海职业学院的大门,江砚下车的时候看向徐乐乐:   “你和痕检去学生宿舍看能不能提取到DNA。”   津海职业学院网球院导员的办公室中,失踪男生的室友都被叫了过来,个顶个的大高个,一身流畅优美的肌肉,一眼就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年纪,和对面坐着的那几个不是熬了一晚上,胡子拉碴,眼看着在猝死边缘徘徊的林城,还有那一脸苍白一看就不太健康的江砚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导员瞧着三十岁出头,先介绍了一下状况:   “警察同志,这三个孩子都是韩明浩的室友,则韩明浩是从上周四开始缺课,我们学校的孩子逃文化课的情况比较普遍,有的出去玩了就会在周四周五逃课,但是今天周一了人也没回来,而且一打手机就是关机,谁也联系不上,他的室友觉得不对给我打了电话,我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报警了。”   林城:“最后一次联系上他是什么时候?”   其中一个男生翻了翻手机出声:   “应该是上周三,上午我们院里打比赛,结束后约着去吃烤串,那天晚上我们还一块儿吃饭了。”   江砚:“那吃完饭之后呢?你们没有一块儿回寝室吗?”   “没有,他说他有个外地的同学来,就走了,他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经常不住在学校。”   林城立刻出声:   “租了个房子?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一般大学谈恋爱的孩子都喜欢在外面租房子。   “他?他交往的女生还挺多的,不知道现在谈的是哪个。”   众警察...这小子还是个海王。   警方询问完之后,对面几个学生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警察叔叔,韩明浩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刚报了失踪就这么多警察出警吗?而且中间坐着的两个人看着好像还是当官的,一个什么队长,一个什么主任的,现在不都说警力不够用吗?打一个电话就能来这么多人?   江砚看了看那几个探头探脑的人:   “小朋友还是别问太多。”   其中一个小胖子赶紧捂住了嘴,示意他不问了。   此刻痕检在韩明浩的床上提取了几根头发,准备回去做DNA比对。   江砚的活儿干完了,准时下班,回家收了一堆的快递,伤口被衬的有点儿疼,他赶紧弓起身子缓了一下,就去了厨房,做了一个之前沈易点赞过的番茄黑椒牛肉的意大利面卤。   随后拿起手机打开了沈易的对话框:   “下班了吗?”   问完他就抱着手机等着。   沈易今天倒是没碰到什么奇葩家属,因为今天他一天的手术,隔了一个小时才回了一个消息:   “刚下手术,累成狗了。”   江砚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还没吃吧,要不你来我这儿?我做了黑胡椒番茄牛肉的意面卤子。”   发完之后他紧接着出声:   “做多了,留到明天估计不好吃了,要不你顺便吃了?”   沈易换完衣服正往电梯走,看到第一条的时候嘴巴是馋的,但是内心是矜持的,看到第二条的时候,原来是做多了,那去打扫一下也算是相应光盘行动的号召了吧,要不丢了多浪费啊。   “那我就去吃一口好了。”   说完之后也又加了一句过去:   “要不怪浪费的。” 第46章 江砚去沈易母校   沈易刚进门就闻到了浓厚醇香的意大利面酱的味儿,忍了一路的肚子兴奋的瞬间就唱起了歌,咕噜的一声格外的明显,江砚听到后弯了一下唇角:   “饿了?”   沈易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大咧咧地开口:   “没饿死,下午本来是到七点多就能结束的,结果临时过来个急诊,全靠红牛顶住。”   “那你先坐,面马上就好。”   他是算了沈易从医院出来的时间煮的,转身去厨房的时候还加了一句:   “现在太晚了,我稍稍煮软一点,不然不好消化。”   沈易坐到了江砚家里能照出人影的餐厅中点了点头:   “都行,有一口现成的吃我就很满足了。”   不用下了手术后还要头秃地去选点哪家的外卖,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了。   没过两分钟,被盛放在白色的骨瓷西餐盘中,煮的黄橙橙的被浇了满满一层的卤子的意面就被端了上来,鼻间聊绕着微微发酸的番茄味儿还有那浓郁的黑胡椒味儿,只需要闻一下沈易就直接被香迷糊了。   江砚贴心地同时给他拿了筷子和叉子,沈易一把薅过筷子,就炫了一口,汁香浓郁加上微微劲道的意面,魂儿差点儿没香飞出来,美的眼睛都微微眯了一下。   江砚也给自己盛了一点儿坐在了他对面,平时觉得清冷的餐厅,因为眼前人的存在立刻就变得烟火气十足了,他也十分满意地挑了一筷子。   “你没吃啊?”   沈易抬眼出声,江砚也抬起头:   “吃了,看你吃的太香了,就陪你再吃点儿,怎么样?这个卤子好吃吗?”   回应他的是沈易伸出来的一根大拇指:   “一个字,绝,真的要不是你考了公务员,真可以考虑一下厨师这个行业。”   他就从没看到过身边人有人做饭比江砚还好吃的,太绝了吧,这人简直生活技能满点。   “对了,出院之后有什么不舒服吗?我听你昨天还咳嗽。”   昨天故意咳嗽的江某人垂着脑袋:   “还好吧,就是昨天熬夜今天早上有点儿头疼。”   他保证没有骗沈易,他确实早上头疼,而且经常是刚刚醒来洗漱的时候,都快习惯了,沈易皱眉:   “你的偏头痛就是需要保证休息时间,别熬夜,你也是做法医的,你自己出院的时候血项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啊,这么大个人了,要学会拒绝,你的病假不是还在吗?人家让你上班你就上班,让你加班你就加班,你怎么这么听话呢?你要学会和不合理要求说NO。”   说完之后沈易还不带停歇:   “平常看着林城也挺关心你的,怎么你这出院了他就抓壮丁啊?”   眼看着沈易已经将他上班的全部错处都推到了林城的身上,终于唤醒了江砚对兄弟的那一丝丝的愧疚:   “其实他也没有抓壮丁,我昨天都是在车上坐着,他和其他的同事找剩余尸块儿找了一宿。”   “难怪每年都有新闻报道你们刑侦人员有猝死的,这么干能不猝死吗?你们昨天的分尸案咋样?找齐全了吗?”   江砚摇摇头:   “没有,就四肢找到了,躯干和头还没下落。”   这会儿外面正打闷雷,眼看着晚上又是一场雨,这其余的尸体估计就算是找到了也不好看了。   沈易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在现场闻到的那股腐尸味儿:   “以前只是在电视里小说中听说分尸案,你说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把人给大卸八块儿了。”   “这些都得等到确定尸源了之后才能清楚一些。”   “你不是说头和身子都没找到吗?能确定尸体身份吗?”   “只能从失踪的类似年纪的人中找,碰运气了,希望明天能有消息。”   沈易撂下了筷子,撑得打了个嗝儿,整个人靠在了后面的椅背上,然后默默将裤腰带向后松了一个格,江砚给他倒了一杯提前煮的陈皮水:   “吃饱了吗?今天的卤子有没有咸?”   “吃撑了,不咸,我觉得刚刚好,我们医院边上那家外卖意面都没有你做的好吃,好了,我去刷碗。”   他刚要用意念起来,就见对面的人已经站起来了:   “你做一天手术了,我来刷吧。”   “不行,你还是病人呢,说好了你做饭我刷碗的。”   沈易站起来就要从江砚的手中抢过盘子,就见那人闪身一躲:   “那就修正一下这个规定,谁加班晚谁不用洗碗。”   说完他就抱着几个碗到了厨房,沈易趴在了门边,忽然看到了他家厨房的墙面瓷砖十分的眼熟:   “哎,你家这个瓷砖和我关注的那个博主家的好像啊。”   江砚捏着盘子的手打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那个瓷砖出声:   “啊,这是那年装修公司推荐的,说是明星款,设计费还多花了一万多。”   沈易进了他家厨房四处瞅瞅,听见他的话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最近好像不少的博主都用这样的墙面砖做美食博主,肯定都是学薄荷猫。”   说完他又没骨头地靠回了墙边,垮了一张脸:   “薄荷猫大大最近又不更新了,好怕他会退网。”   江砚转过头看到的就是沈易一脸担心他会退网的哀伤样子,让人看的心都跟着软,他极度控制自己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摸摸他的冲动。   “应该不会的,他那么多的粉丝肯定舍不得退网。”   “也是,也不知道薄荷猫大大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子。”   江砚一边将洗好了盘子放入消毒柜一边笑着出声: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的?”   沈易抱着手臂发散了一下想象力:   “我觉得应该是个可可爱爱的小胖子吧,不都说喜欢做饭的都喜欢吃吗?不过从手上看他又好像不胖,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应该是个很热爱生活,性格很可爱的人,一定特别的乐观积极。”   “那万一他不是这样的人呢?”   沈易不在意地挥挥手:   “没事儿,不是就不是呗,反正我也不认识他,只要在网上继续支持他就好了。”   等江砚从厨房出来沈易才起身回家,到家的时候都十点多了,打开了客厅的灯,看到了自己造的像是垃圾场一样的客厅,他忽然就从心底升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嫌弃,好像是太乱了。   他忍不住去收拾了一下沙发上堆满的衣服,通通都扔到了洗衣机里,又收拾了一下茶几,看着依旧不怎么整洁的屋子最后放弃了,算了,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他转身就去冲了个澡,等洗完澡出来之后就忘了衣服这回事儿了,躺到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人都到了医院才想起来衣服好像还没有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算了,不拿就不拿吧。   江砚早晨刚到刑侦的办公室,就见徐乐乐手中拿着一张纸兴冲冲地进来:   “林队,林队,昨天的尸体身份确认了,就是津海职业学院的那个韩明浩,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林城已经胡子拉碴了,他一把扯过了鉴定结果,然后一下靠到了椅背上,尸源确定了,这案子就不是无头案了:   “通知校方吧,同时去办手续,准备对韩明浩租的那个房子现勘。”   昨天虽然校方报警韩明浩失踪,但是仅仅只是失踪,还没有和命案牵扯上,他们没有资格直接去家里勘察现场,所以林城才催促实验室连夜出鉴定结果。   江砚看了看林城:   “现勘我去盯着吧,你可以再去问问韩明浩的室友,我觉得他们还能吐出来点儿有用的东西。”   “也行,那随时联系。”   江砚带人按着昨天韩明浩同学给出的地址到了他租的房子,是学校东门外的一个小区,这还算是一个新小区,前年才交房,里面住了不少津市职业学院出来租房的学生,江砚带上了鞋套和白色手套,等到现场摄像结束才同痕检一块儿进场。   现勘的痕检最先去了卫生间和厨房,因为如果这个房间真的是命案现场的话,这两个位置是总容易找到线索的,因为凶手做现场清洁的时候一定会在这两个地方留下痕迹。   江砚拉上了屋内所有的窗帘,痕检黄斌斌将试剂喷到了卫生间,厨房的地上还有水池中,等了许久,现场还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潜血和试剂反应而出现的萤光,他们再次扩大排查范围,但还是一无所获。   黄斌斌和江砚搭档多年,此刻站起身:   “这里多半不是第一现场。”   江砚也点了点头。   都将人给卸成那样了,这里如果是案发的第一现场,那血迹肯定到处都是,根本就逃不过第一轮的试剂检测。   江砚随后到了卧室,用手微微探了一下床底下,果然,打扫并不频繁的房间床下面摸出了混着灰尘的头发,他一根一根地缕了一下,长短不一,发色各异:   “这小子果然是个海王。”   他直接给林城打了个电话:   “他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发现什么血迹,不过应该有不同的女性过来过,你可以着重问一下这小子的感情关系。”   黄斌斌采集了一圈指纹之后也站起来出声:   “这有个笔记本电脑,等带回去看看,可别又和孙天磊那小子一样。”   一个男大学生,按说不太可能有什么要命的仇家,而要说与人结仇,那么情杀的可能性最大。   林城挂断电话之后就着重从男女关系上下手:   “韩明浩最近走的近的女生都有哪些?麻烦帮我列出来。”   随后林城收获了一串名单,他将名单递给了郑天:   “你去找几个同学,分开询问。”   “好。”   “韩明浩平常在你们学校人际关系怎么样?”   对面几个学生都有点儿迟疑,最后有一个问了出来:   “警察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他是不是人没了?”   林城微微挑眉:   “这对你们回答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对面问出声的大小伙子微微一伸腿:   “倒是也不特别重要,就是好奇,”   林城一直注意观察对面几个学生的表情,唇角轻抿,频繁互相看,这是知道些问题,却又不确定能不能说的模样:   “他回不来了,你们尽可以说实话,今天的询问内容也不会被不相干的人看到,我要听实话,故意误导警方若是被查出来可是要负责的哦。”   几个大小伙子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是真知道韩明浩死了的时候倒是都有一种恍惚的不可置信的感觉,其中一个勉强回了点儿神儿:   “他人缘怎么说呢,有人挺喜欢他的,也有人挺讨厌他的,他这人好胜心比较强,什么都要争个第一,你要是不和他对上倒是也没什么,但是你要是和他争那就要被他针对。”   “怎么个针对法?”   随后那男同学出声:   “现在都是大学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也不敢太过分,不过嘴上不干净,总要挑刺儿几句,有点儿少爷脾气,其他的倒是还好,就是女朋友多,总换,还比较喜欢炫耀”   林城出声:   “班级里有过被他欺负的同学吗?”   “就是有发生口角,为了这点儿事儿杀人肯定不至于。”   两边现勘和询问都差不多进行了一上午,中午林城本来要回市局吃饭,但是江砚直接拒绝了回市局:   “你们回去吧,我去对面医大吃。”   林城这两天熬的头昏脑涨的,冲着对面看了一眼:   “医大?你母校啊?不对,你不公大的吗?”   江砚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在林城看来充满了刺眼的优越感:   “沈主任的母校。”   林城一巴掌打在嘴巴上,他就不该问。   “那我也不回去吃食堂了,走吧,咱也青春一回,这两天给我熬的,好悬没猝死。”   医大校园中就见两个脱了警服外套,只穿蓝色衬衣,身高腿长的两人一前一后路线非常熟悉地从北门直奔二食堂,身后一路跟着江砚的林城有点儿纳闷:   “哎,你这路线熟悉的有点儿像踩过点的犯罪嫌疑人啊。”   回应他是前者冷冷的声音:   “想吃饭就闭嘴。”   事实证明江主任不光是路线熟悉,连档口都熟悉,轻车熟路地面带微笑冲一个学生借来了饭卡,然后不顾身后快要猝死的林队的意见,直接点了三个沈易爱吃的菜,刷卡,转账付钱,还多给学生发了一顿饭钱聊表谢意。   林城趴在桌子上看江砚端过来的菜:   “红烧大块肉,狮子头,干煸豆角,可以啊,有审美。”   他刚要一筷子下去,就被江砚挑开了,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江砚把凶案现场的摄影技术都用上给三道菜来了各种角度的几张特写。   “不至于吧你?就这几个菜还拍啊?”   江砚不理会眼前这个资深单身狗,从一众照片中评选出了三张,给沈易发了过去。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果然三分钟都没到,那边的回复就过来了。   “这菜,这餐盘看着这么眼熟呢,你去我们学校了?”   江砚随后又给他照了几张二食堂的档口,里面排队的学生满满,十分具有学校的热闹烟火气:   “是啊,今天正好在对面的学校办案,到了中午反正要吃饭,就到你们学校吃一口。”   沈易此刻在办公室中举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那块儿狮子头,顿时觉得面前的酸菜鱼一点儿吸引力都没了:   “你们可真好,还能出外勤,这家狮子头最好吃了。”   江砚不动声色地开口:   “要不,我给你打包一份红烧肉和狮子头吧,晚上用微波炉热一下,应该味道也可以。”   沈易举着手机就快舔屏幕了,对着狮子头他实在说不出不字:   “那麻烦你了。” 第47章 田螺姑娘江主任   林城一边吃狮子头,一边看着江砚像是一个刚谈恋爱的小年轻一样,抱着手机唇角都要咧成荷花了,他实在忍无可忍的敲了敲桌子:   “哎哎哎,你差不多得了,你今年是31,不是13,别整早恋那一出,看你这没出息的样。”   说实话江砚现在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好,从前他在这个食堂看着沈易都是偷偷摸摸的,唯恐沈易发现,更不敢打扰他的生活,但是现在他都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给沈易发美食了,而且他还可以公然地给他带好吃的回去。   好心情让江砚怼人的时候都是眉眼飞扬的:   “你想没出息都没机会。”   说着他就又去找了刚才的学生哥借卡,照着原样又打包了三道菜仔仔细细装好这才回去吃饭。   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林城看了看他:   “这就吃完了?吃太少了。”   江砚靠在食堂的椅子上,手压着上腹的位置:   “有点儿胃疼,没事儿。”   林城还是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自从上次受伤之后江砚的脸色就没怎么好过,脸色灰暗发白,一看就是个失血过多的样子:   “你这样还真是林妹妹似的,你出院医生说还是贫血,这样可不行,你得补补,对了,我妈买了一款什么气血养神胶囊,说补气血很好,要不你给你拿点儿试试吧。”   江砚抽了一下嘴角:   “不用了,你告诉阿姨吃保健品要慎重。”   林城叹了口气:   “我家所有的反诈思维都长到我爸和我身上了,我妈到现在都坚信她从泰国背回来的乳胶床垫可以治疗糖尿病。”   从医科大出来江砚靠在了副驾驶上,林城开车:   “上午的案子你怎么看?”   江砚吃了两粒胃药窝在座椅里出声:   “分尸案说明两点,第一,凶手对被害人的主观恶意很大,第二,凶手熟悉人体构造。   从第一点分析,如果仅仅是感情纠葛我觉得有点儿未必至于。”   林城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仅仅因为感情纠葛就分尸杀人,有点儿不太合乎情理,从今天上午同学的走访调查中看,这小子搞不好是个会搞校园霸凌的主,只是现在是大学了,霸凌没有中学那么严重,他也就占占嘴上的便宜。   我觉得排查重点应该放在他的中学期间,四十五中。”   中学是校园霸凌的重灾区,那些个半大孩子做起恶来,甚至让他们做警察的都毛骨悚然。   “你是怀疑凶手可能是韩明浩中学期间霸凌过的同学?”   “嗯,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江砚回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医大的方向:   “那就着重去查一下中学受过韩明浩欺负,又在医科大上学的学生吧。”   这边他们都还没有到市局,后脚滨海学院的校内论坛就爆炸了,学校这个谣言以光速传播的地方此刻被爆炸性新闻连番轰炸。   #体院学羽毛球的有个人被杀了#   #今天来了好多警察是出什么事儿了#   #好可怕,今天警察叫了一群人去问话,肯定是命案#   #小声问一句是不是hmh?#   #hmh是谁啊?#   此刻医科大图书馆中一个正在写论文的女孩子低着头看着手机中论坛上的消息脸色惨白一片,刷着论坛的手指就在发抖,目光就像是看见鬼一样,死死盯着hmh三个字母,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下午到了市局后,江砚先拎着饭,小心地在袋子外面包了一层保鲜膜,然后放在了他们法医科的冰箱里。   江砚揉了揉又有点儿疼的额角,脸色不太好看,从三个月前那场外伤手术之后他其实就明显感觉到精神差了一些,只要前一天睡的晚了,第二天到了中午就困得没精神,而且越是这样没精神,头疼越是凑热闹,他刚将警服外套挂起来准备躺在这办公室一边的行军床上眯一会儿,就听门骤然被推开:   “师父,师父,理化结果出来了。”   江砚坐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向门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白大壮:   “急什么?什么结果?”   “韩明浩的血液中也发现了残留的γ-羟丁酸新型衍生物。”   江砚目光一厉,劈手从他手里接过了报告单,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就直接起身,直奔刑侦的大办公室,将手里的报告单拍在了林城的桌子上:   “韩明浩和孙天磊两案可以考虑并案调查了。”   林城看过报告之后立刻组织了人开案情会。   这个发现也让办公室炸开了锅:   “又是γ-羟丁酸衍生物,上次我们都还没有查到这东西的来源。”   林城起身将韩明浩的名字写在上次分析孙天磊一案的白板上,随后出声:   “孙天磊一案很明显应该是因为他的强.奸,迷.奸行为引发的报复,如果这两个案子真的有联系的话,那么韩明浩很可能也存在过类似的违法行为。”   江砚盯着白板上的名字:   “但是怎么这么巧?难道凶手还是约好的?”   林城抬眼,两个人的目光一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猜测,太明显的巧合最后大多都被证明是蓄意而为。   如果韩明浩真的像孙天磊一样干过那些畜牲事儿,那么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很可能是一个,甚至是一伙。   当务之急是立刻排查韩明浩高中的社会关系:   “下午就去四十五中。”   林城看了一眼江砚:   “你就别去了,万一下午有找到尸块儿你也好在。”   江砚点了点头。   可惜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来剩下的尸块儿,快五点半的时候他给沈易发了个消息。   “我这边可以下班了,你还要加一会儿吗?我家里阿姨正在搞卫生大扫除,把吃的送到你家方便吗?”   一中心中,沈易今天是出门诊下午有不少来看结果的上午的患者,五点半肯定是不能准时下的,他听到手机响扫了一眼。   “那有啥不方便的,5栋,0702,密码85****,你直接进去就行,我到家还得快一个小时吧。”   江砚看着沈易发过来的地址和一串密码,抱着手机足足看了一分钟,沈易第一次就让他自己进去他家?还把密码主动告诉他?   沈易匆匆回了一条消息就没空看手机了。   眼前的患者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因为痛经严重才过来的,沈易看了看检查结果:   “是子宫腺肌症导致的痛经,结婚没有?”   小姑娘摇了摇头:   “没有。”   “有过性生活没有?”   沈易看了看一脸局促,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看妇科的女孩子,大概就有了猜测,果然小姑娘摇了摇头:   “没有。”   沈易叹了口气,吓的小姑娘都不敢喘气了,沈易连忙解释了一下:   “不是你病的问题,是我自己累了叹气。”   “哦。”   “你这个问题最好的缓解方式是上环,但是上环需要破除阴.道瓣,所以考虑你还没有性生活这一点你介意吗?”   女孩空白了一下:   “阴,阴.道瓣是?”   “就是通俗说的□□。”   “啊,那,那不行,医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我先给你开点儿药吧,先打三天针,看看效果。”   “行,谢谢医生。”   沈易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40分钟之后了。   江砚把车停到了沈易家楼下,按着他给的密码开了门,踏进屋的瞬间就愣了一下,这屋里乱的比沈易之前在清水村的屋子还有过之无不及。   门口的鞋柜半开着,不光里面塞满了鞋,外面也是东一只西一只,餐桌上堆满了外卖袋子,再往里走,客厅的沙发上倒是神奇的没有任何衣服。   客厅的地毯上有一个很大的奶龙尼龙袋,里面装满了零食,一旁的小茶几上都是各种喝剩了一半还没有丢掉的饮料瓶和水杯。   江砚蹲下身,手轻轻在地上一抹,果然抹到了一层的灰,他默默站起身,将提着的打包饭盒放到了厨房。   进去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厨房,放眼望去,整个装修精致的台面上都凑不齐油盐酱醋,空荡荡的厨房,让江砚刚才对着屋子窒息的感觉终于缓解了两分。   他低头忍不住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没想到沈易的家里最干净的地方竟然是厨房。   他随手开了冰箱门,果然,冰箱里只有他最爱的肥宅快乐水,连多余的一个鸡蛋都没有,空荡荡的让人觉得可怜。   他又低头拉开了底下的冷冻层,相比上面的贫瘠,冷冻层倒是非常丰满,速冻饺子,即食微波食品堆了半冰箱。   他拿起来了一个看看,果然,最上面的速冻水饺已经过期两个月了,他叹了口气,难怪那馋猫碰到好吃的没有抵抗力,这自己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他放下了打包的盒子,转身去了客厅,他不敢动沈易的其他东西,只是帮他收拾一下吃剩的食品袋子和饮料瓶。   又给他擦了擦都是饮料渍的桌子和茶几,看着他沙发上面的一个小空调毯上面弄了一片的油,他又拿着毯子去了卫生间,先是手搓将油渍洗下去,然后才准备将毯子放在洗衣机里洗。   刚一打开滚筒的门,才发现里面都衣服都还半干没有晾,他叹了口气,重新快速洗加脱水,然后拿出来到晾晒区晾晒,回来又重新洗了毯子。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易才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进错了房间,我靠,不会吧,他家什么时候这么干净整洁了。   挺到开门的声音,刚刚拿着空调毯子准备晾的人从卫生间出来,笑了一下出声:   “你回来了。” 第48章 谁不爱住干净屋子啊?   屋里的一切甚至怕你沈易有一种想退出去重新进来的冲动,他每次都懒得收拾的餐桌此刻多余的垃圾一样都没有了,白色光洁的玻璃台面第一次重新闪耀着它刚被买回来时候的光泽。   客厅的地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了,他的零食盒子都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沙发的侧面,茶几上的清洁程度参考餐桌。   连他电视下面自己看着都懒得收拾的乱糟糟的各种零碎都被归置的整整齐齐,上面的水渍,饮料渍都被擦干净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阳台边上的晾晒区,连他昨天忘记从洗衣机里面拿出来的衣服都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晾在了上面。   天呐,这都是江砚给他收拾了?他这才定神到了那个手里还抱着他沙发毯子的人身上,这人看着脸色怎么这么差呢?好像比昨天还苍白点儿。   他过来给他送饭他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他还让一个刚出院没多久的人到他家做了保洁?   他立刻两步上前从江砚的手里抢过了那个沙发毯子:   “我来我来,这弄的,你第一次来我家怎么就干上保洁了?我这几天忙,没来得及收拾。”   江砚看着他抢过去的毯子笑了一下:   “只是这几天没有来得及收拾吗?”   沈易没回头都能想象到江砚脸上的揶揄,抱着毯子回头无语出声:   “不喜欢做家务不是每个男性同胞的通病陋习吗?有几个男人像你一样每天喜欢擦地锻炼身体的,我家里这个样子才像单身男青年的好吗?”   江砚说不过他:   “是,你说得对,你家里这样挺正常的,我同事也有一个不喜欢收拾,说是这样住有安全感,就喜欢乱乱的感觉。”   沈易…   “这人是不是缺乏安全感啊?我不喜欢乱乱的感觉,谁不爱住干净屋子啊?”   他是不喜欢干净屋子吗?他只是不喜欢收拾啊!   江砚进了厨房,将几个打包的菜都用微波炉热过,又拎着刚才外卖点的米饭进了餐厅,沈易晾好了毯子回来就发现江砚把打包的菜都装到了盘子里。   此刻被热过的菜冒着热气,一点儿打包回来的感觉都没了,这折腾的方式他之前一直都不用,他以为江砚是不知道外卖盒子现在都能加热了:   “现在的外卖盒子很好,直接用盒子就可以热。”   江砚笑了一下:   “我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吃味道好一些,放心,一会儿我刷碗。”   沈易立刻来了一句:   “我刷我刷,说好我刷碗的。”   弄得他好像不想刷碗一样,虽然他每次不换盘子确实是不想刷碗。   沈易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一块儿狮子头放在嘴里,香的要迷糊了,江砚看着他又微微眯上的眼睛笑了一下,他发现沈易吃到喜欢的好吃的就会像小猫儿一样眯上眼睛笑。   沈易满足地叹了口气:   “嗯,这狮子头还是那个味儿。”   江砚看着他这好像许久没迟到过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   “你现在不是还在医大任教吗?去医大上课的时候不去食堂吃吗?”   沈易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提了,我们去那边都是上大课,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教室都在西区那边,离二食堂很远,而且医学生,你懂得,卷的不行,鄙人在医大又深受爱戴,一下课就会有无数的学生涌上来,各种的问题,不蹉跎个半个小时都不算完。   如果是上午的课,下午可能还要回医院做手术或者出门诊,连最近的食堂都未必来得及吃一口,就别提再绕远去二食堂了,上一个学期的课,我能吃上狮子头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   江砚听出他话语里的委屈:   “听起来好心酸啊。”   沈易埋头:   “可不。”   他想起了什么一样顺嘴又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今天怎么去我们学校对面去了?学生打架斗殴了?”   “要只是打架斗殴就好了,对面有个学生死了。”   沈易有些震惊地抬头:   “啊?死学校了?跳楼啊?津海职业学院还有学生跳楼?”   江砚听着他这话头有些好奇:   “怎么?津海职业学院的学生不能跳楼啊?”   沈易一边夹了最后一个狮子头一边出声:   “你知道整个津市高校的跳楼排行榜吗?”   江砚微微摇头,他倒是没有特意统计过,只记得医大是挺多的,他去年就收了三个,盲猜了一下:   “第一不会是你们医大吧?”   沈易谦虚点头:   “然也,正是鄙母校,这年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医生的高风险不是从入职的那一刻开始的,而是从踏进医学院那天开始的,比如我们医大,分数线高,进来的都是学霸,很多都是从小顺风顺水优秀到大,这有的学生心态弹性就不太行。   加上学医压力大,考试多,学业周期长,经常自己还没毕业就把自己逼出抑郁症了,一个想不开就跳下去了,就我知道的去年就跳了四个,这还是环比下降了的数目,你说多可怕。”   江砚对医大跳楼事件是有所关注的,不禁就想起了沈易上学的时候:   “但是感觉你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挺快乐的,吃个煎饼果子就开心的能笑半上午。”   沈易极其无语地抬头:   “请你不要把我形容的像一个傻子,谢谢。”   江砚忍不住笑了:   “抱歉,我只是觉得如果都有你这样的心态也是好事儿。”   “说实在的我倒是没觉得学医苦,当年啃那些医书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无聊,我老师也就是现在我们这院的副院长当时也说,我可能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我不觉得啃那些书本多无聊,也不觉得整天做实验多痛苦,但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学医的过程我是乐在其中,行医的过程我每天抓马。”   沈易低头,猫猫叹气,江砚忍不住笑了一下。   沈易想起刚才的案子出声:   “相比我们学医的,对面的津海学院不要太快乐,原来我们寝室有个室友对象是对面津海学院的,那业余生活老丰富了,火锅,轰趴,KTV,期末考试据说复习三天就能过,你知道吗?三天就可以过,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而且他们有五年无跳楼的记录呢。”   在沈易眼中这个记录简直比吉尼斯都难得。   江砚听出了沈易的震惊了,同时对医学生深深地敬畏了一把:   “滨海学院这个学生还真不是自杀,是被谋杀。”   “啊,谋杀?破案了吗?”   “还没有,估计要排查一段时间吧,吃完了?”   看到沈易撂下了筷子,江砚自然地端着盘子去洗碗,沈易抢都没有抢下来。   都收拾好都快九点了,沈易看着从厨房出来的人开口: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休息好啊?”   “有点儿吧,今晚早点儿睡就好了。”   “进去躺着,我给你测个血压。”   江砚犹豫了一下:   “不用吧。”   “过去。”   “哦。”   江砚躺到了沙发上,规规矩矩的,沈易给他侧了一□□温:   “65,100,踩着及格线,早上量估计及格线都到不了。”   沈易面容有些严肃,他知道这个问题就是上次大量出血的后遗症,这不是原发性的低血压,没有太低也不需要药物治疗,这个除了慢慢养着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江砚坐起身:   “没事儿的,我有注意休息,中午都睡午觉。”   沈易一脸怀疑。   “明天阿姨就正式在家做饭了,你晚上可以直接过来,一会儿我把家里的密码发给你,你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菜,可以上午发消息告诉我,我告诉阿姨准备菜。”   “我本来就是蹭饭的,还点菜多不好,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都说阿姨挺贵了,就当是花一份钱给我们两个请个阿姨,当然可以点菜。”   沈易搓了搓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砚笑了:   “别客气,好了,我回去了,你早点儿休息。”   江砚出去之后沈易看着整洁了一圈的家,很是舒服,拿过笔记本,盘腿坐在了沙发上,准备趁着心情,血压还撑得住,好好看看组里学生的论文。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邮箱,一篇一篇地点开看,逐字逐句的地改,有的段落他的修改意见甚至比这段的文字都长,他估计学生看了会很窒息,但是如果不改,这论文看的他更窒息。   时钟上的指针从九慢慢挪到了十二,沈易终于看完了组里大部分的论文,准备点开他们组之光,林暖同学的论文。   只要是晚上改论文他都比较喜欢把林暖的放在最后看,因为整个组里只有林暖的论文水平可以大大高于及格线以上水平,甚至可以达到沈易期待的标准。   林暖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听话,乖巧,成绩又好的小丫头,有非常强大的速效救心功效,可以迅速平复他以为看了前面同学的文章而起伏到失眠的心理状态,让他至少晚上能睡个好觉。   但是当他将收件箱都搂到下面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林暖的论文,他怕漏掉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林暖一直以来都是组里第一个交论文的,估计这一次这孩子是忘发了。   沈易翻出手机看了一下这周他安排的医大课程表,他是后天的课,随后他给林暖发了消息:   “林暖,有空把论文发过来,明天我抽空看,有问题后天下课后当面给你改。”   对于组里的头号种子选手沈易一直比较照顾,尤其是林暖家境不太好,漫长的学医周期面对的压力只会比一般同学更多,所以沈易甚至做好了帮她联系实习甚至医院的准备,希望这个种子可以比较顺利地发芽和生长。   时间太晚了,所以林暖那边没有及时回复沈易也没在意,关上电脑就去睡觉了。 第49章 林暖出事沈易飞奔到市局   江砚刚一到办公室,就闻到了熟悉的煎饼果子,豆腐脑的味儿,徐乐乐看见他进来立刻递过来了一杯豆浆:   “江主任,林队请客早餐。”   江砚一挑眉:   “呦,林队拔毛了?你们昨天下午去四十五中看来是有进展了。”   林城白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徐乐乐就立刻出声:   “可不是,昨天我们一到学校就打听出来了,这个韩明浩口碑可不怎么样,当初教他的班任就透露这小子成绩不怎么好,经常和校外一些半大小子在一起玩,还因为领校外人员到学校打架被记了大过,总之打架斗殴,欺负同学,甚至年轻老实的老师都不放在眼里,是个五毒俱全的主。”   江砚已经猜到了:   “看来这是个校霸啊,他有过节的同学呢?有没有排查考上的大学和专业?”   徐乐乐立刻拿出了一张单子:   “好在四十五中之前有过统计,这是韩明浩班上所有孩子考上的大学和专业,医学类相关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在津市本地。”   那张单子上花了几种颜色的标记:   “标红色的是从老师的口中知道在高中和韩明浩有摩擦的,黄色的是有医学背景的,两者没有重叠。”   江砚扫了一眼这名单上的名字,忽然看到了两个字,林暖?熟悉的话语忽然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耳边:   “林暖,可是我们组之光,我的血压稳定剂...”   在清水村最后一晚的河边,一边看学生的论文一边感慨的沈易的声音还像是在耳边,江砚一把拿过了这个单子,林暖后面备注的学校正是医科大妇产科专业。   沈易今天没出门诊,是在科室里做手术,上午那台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多,赶得及回办公室吃一口,一进去就闻到了办公室中各种味道的外卖味儿,几乎每一种是哪家店的什么吃的他都能说上来,上了这些年班,边上的外卖早就点遍了,没有一种能激起他的食欲。   没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怀念在清水村住的那些日子,哎,江砚的手艺实在是没的说。   周明探着脑袋过来:   “沈哥,结束这么早?我麻辣烫点的多,咱俩分一下?”   沈易早上手术之前是让他十二点半帮他点麻辣烫外卖的,没想到手术结束的早,这会儿就回来了,现在要是再点外卖,估计一个小时都未必能送来。   “来,给我整一口吧。”   沈易翻出了一次性的小饭盒,从周明那弄了点儿过来。   办公室里此刻的话题正是给学生改论文改到秃头的事儿。   “我真的栓q了,我学生那个论文又被拒稿了,服了,怎么写个论文就能这么费劲呢。”   沈易看了看一边吃肯德基一边感慨的同事,忽然觉得他白头发都多了两根。   “谁说不是,我宁愿多做手术,都不想再给学生改论文了。”   “确实,多做手术还能多赚点,改论文没钱就算了,我这血压都快不行了,哎,对了,沈儿,你那是不是有个贼省心的学霸?”   沈易想起了林暖,一边吹着牛逼一边翻开手机:   “那是,那可是我们组之光,一小姑娘,有天赋还肯用工,论文已经能达到我要求的水平了。”   哎?林暖的论文还没发过来?从未有过啊。   林暖一直是第一个交论文的,而且消息也没回他,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他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个消息:   “林暖,学校有什么事儿吗?看到消息回老师一下。”   此刻医大的宿舍中,林暖罕见地请了假没有去上课,一个人缩在床上,抱着手机脸色苍白,像是病了一样,忽然手机一个震动,她吓的一哆嗦,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沈老师的消息。   她知道她拿助学金,沈老师是帮了忙的,这几年在组里,沈老师一直很照顾他,她看着上下两条消息,牙齿咬着嘴里的软肉,最后还是打了一串字:   “对不起沈老师,我这两天不太舒服,可以晚一点儿交论文吗?”   沈易一边吃麻辣烫一边看到了这个回复,一点儿也没有怀疑林暖这话的真实性,这么好的孩子肯定不可能是故意不交的,他拿起手机打字:   “不着急,先养好身体,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条发过去之后沈易又想着林暖的家中只剩下个年迈的爷爷了,忍不住又写了一句:   “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事儿直接和老师说。”   林暖抱着手机看着沈易的回复眼眶有些发红。   此刻市局中,林城继续电话走访韩明浩当时的一些同学,着重从上学期间在老师口中和韩明浩有矛盾的还有医学背景的人中调查,江砚指了指林暖的名字:   “这个学生的电话我来打。”   林城扫了一眼知道林暖也是医大的,揶揄地笑了一下:   “这是你们家那位的小师妹啊。”   江砚没出声,心里却在开口,这是我们家那位的学生。   林暖心里特别不安,在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根本就不敢接,江砚打了三次那边都没有接,他微微皱眉,难道是在上课?   他看着时间等到下午大课结束的间隙又打了林暖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   而此刻徐乐乐却从之前和韩明浩有过摩擦的李越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林队,韩明浩的同学李越说了一个情况,他说韩明浩在高中的时候存在过霸凌同学的情况,还追过不少女孩子,喜欢在放学的路上堵人家,其中提到了林暖。”   林城和江砚同时转过身来,林城立刻出声:   “放一遍录音。”   徐乐乐立刻将刚才的通话录音放了出来:   “喂。”   “请问是李越吗?我这里是南桥刑侦支队,想和你了解一下韩明浩在高中的情况。”   那边停顿了片刻:   “你是警察?”   “是的,我是南桥刑侦支队刑警徐乐乐,警号37******。”   “我在高中群里听说他死了,被谋杀,真的假的?”   “是真的,所以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他高中在校的情况,比如他的人缘,在学校有没有和什么同学有积怨?”   “哼,那孙子也有今天,活该,为人?喜欢霸凌同学,整天和校外那些个不上学的混子在一块儿,自以为自己很牛逼,被他欺负过的老实同学不少,我记得有个叫王宾的,他把人家堵男厕所,按着他脑袋往小便池子里放,就是一变态,死的好。”   林城立刻在纸上找到了王宾的名字,看了下后面的备注,这个王宾的大学不在津市,而是在上城,也并不是医学相关的专业。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积怨的同学吗?”   “那可多了,班上那几个蔫吧的男生多少都被他欺负过,不过警察同志,你们也别怀疑我们同学,这大学都上了三年了,要报复在高中毕业就套个麻袋揍他了,不至于等到大学都上了三年还跑去杀他,为这样的孙子自毁前程也不值得啊。”   “这个我们会调查判断的,除此之外还有吗?比如他有没有交往密切或者有过感情纠纷的女同学?”   那边似乎想了想;   “女同学?他高中很高调,喜欢追年级里长得好看的女孩儿,听说还在放学的路上堵人家,挺不是东西的,我们班当时的学委林暖还被他纠缠过一阵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缠的太过分了,最后给人家弄的都请假了大半个月呢,后来直接转班了。”   江砚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和林城对视了一眼,同样看到了对面那人眼底的沉重:   “你打林暖的电话没打通是吗?”   江砚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得去医大一趟了。”   江砚坐到外勤的警车上手里握着手机,心绪有点儿不平,他能听出来沈易对这个女孩子多满意,甚至寄予厚望,而从他的口中他大概也知道林暖应该是个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人非常上进努力的好孩子,他真的不希望这样的女孩子曾经被伤害过,甚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   这一路上江砚捏着手机眉心都是紧锁的,他们率先联系了辅导员,辅导员联系林暖,那边这才接了电话:   “林暖,你现在在哪?来老师办公室一趟。”   林暖手紧紧地握着电话,甚至在微微发抖,下床的时候都像是幽魂一样。   她到导员办公室的时候,江砚和林城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孩子的状态不对,脸色苍白,尤其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浑身都透露着紧张,江砚主动和导员出声:   “张老师,我们可以单独问林暖同学几个问题吗?”   导员笑着出声:   “好,我正好要去主任那一趟,林暖你别怕啊,警察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林暖精神都有些游离地点了头,门被关上了,办公室中只剩下了林暖还有沈易和江砚三人。   江砚主动笑了一下:   “你别紧张,我们是桥南刑侦支队的警察,这是警官证。”   林暖看了看江砚亮出来的证件,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手里的手机,抑制住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紧张: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林城注意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开口出声   “你们学校对面的滨海职业学院有个叫韩明浩的被杀了,这件事儿你知道吗?”   林暖周身紧绷,脸上的血色褪下去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变的微微不自然,她微微低下头:   “知道,看到高中的群里说了。”   江砚的语气尽量轻缓地问道:   “我们去了四十五中走访,知道你们是同班同学,可以和我们描述一下韩明浩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句话出口之后,就迎来了对面女孩儿无声的沉默,江砚能看到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开始变得青白,林暖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他,她和韩明浩的关系绝不止仅仅是高中同学这么简单,这里面的隐情让他赶到棘手。   江砚起身去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递到了林暖的手上,指尖轻触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女孩儿的手指上一片湿冷,都是冷汗:   “你别紧张,来,坐下慢慢想想,如果你觉得对着我们两个不好说,我们可以叫女警过来,是很和蔼的姐姐,你和她说好不好?”   林城在林暖进来之前就已经给队里打电话叫刘彤过来了,是去年刚调进来队里来做技术的,年纪不大,和林暖也差不了太多岁,对于询问这种有可能受到过侵害的女性会比较方便。   谁料林暖的反应忽然变得很尖锐:   “我和他不熟,他只是纠缠过我一段时间,然后我请假避开他了,之后我换了班级,没有来往,其余的我都不知道。”   女孩儿骤然变得像是一个受惊的猫儿一样,像是浑身上下细软的毛都炸起来了一样。   她的反常在常年干刑侦的人眼中实在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心里哪怕有不忍,但是林城还是要出声:   “能不能详细和我们说一下他当时是怎么纠缠你的?有没有过激的行动?”   那个乌黑的巷子,那个看不清脸却怎么都无法认错的声音,那无法挣脱的像是钳子一样的手,那无数次在噩梦中纠缠她的半张脸,瞬间就像是梦魇一样再次紧紧缠绕在了林暖的记忆中,所有让她作呕的声音和味道,都像是冲破这么多年的时空一样,在她的身上具象化起来。   忽然她的脸色一变,手紧紧捂住了嘴,干呕出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蓄满了生理泪水,那本就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江砚看着她的情况脸色一变,林城的心也沉了下来,他经历过太多女性被侵犯的案子了,林暖现在的表现几乎可以让他确定她很可能被那个畜生侵犯过,甚至现在都无法排出她和这个案子的关系,最好是直接将人带回队里问话,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又比较棘手。   江砚过去查看了一下小姑娘的情况,却被她下意识躲了过去,她似乎很不喜欢别人靠近。   “还好吗?”   林暖忍下了那阵恶心感,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林城几乎已经可以笃定林暖和这个案子一定有比较深的牵扯,但是眼前女孩儿的样子直接带回去恐怕要出事儿:   “林暖,我们可能需要带你回去详细询问,你现在可以通知你的父母,让他们陪同也是可以的。”   女孩儿摇了摇头,甚至有些祈求地出声:   “我父母没了,只有爷爷了,不要告诉他好吗?”   江砚紧紧抿唇,林城也没想到是这样,他顿了一下出声:   “那你需要老师陪你去也是可以的。”   虽然年龄上已经成年了,但是毕竟还是个学生,需要家长和老师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女孩儿忽然站起身:   “不用,我跟你们回去。”   瘦弱的身躯中似乎忽然就积蓄起了一股力量。   但是这力量随着警车到了南桥分局的时候也在慢慢消散,下车的时候林暖的身子都是软的。   林城安排了女警询问,门被关上了,过了一个多小时刘彤出来了,将询问记录交给了林城。   记录中林暖承认了徐明浩曾经在放学的路上侵犯过她的事实。   江砚脸色极为难看,林城也抹了一把脸。   刘彤脸上难掩对里面小姑娘的心疼:   “她情绪很差,状态也不太好,她对我们很抗拒,也很害怕,我能感觉到她还有很多事儿没说,而且她刚刚提出相见她的老师。”   江砚目光微微一紧,林城抬头:   “她导员吗?可以,给她打电话。”   “不是,是见她的导师。”   “也行,她导师谁啊?”   “说是叫沈易。”   林城骤然看向了江砚:   “沈易?是我认识的那个沈易吗?”   开什么玩笑?林暖是沈易的学生?   医科大,妇产科,这个世界这么小吗?   江砚进了询问室,林暖坐在那里目光看着窗外,她长得很精致小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有些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细白的手指紧紧扣着手机,她不知道谁会相信她,她不敢让爷爷知道,也不敢直接和警察说,能够想到可能会管她的人似乎就是这一直对她很照顾的导师了。   她没有看向江砚,抹了一下红通通的眼角,声音中甚至没有情绪起伏:   “我论文还没有交。”   一句话瞬间戳了一下江砚的内心,他坐到了她的身边,声音很轻,似乎怕惊到这个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女孩子:   “你可以见你的导师,你自己打电话,还是我们给他打电话?”   林暖低着头看着上午沈老师发来的消息:   “我不敢说,你能帮我打吗?”   “好,你告诉我电话好吗?”   林暖辍着泪点了点头。   沈易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这手术室出来,看到江砚的号码还以为他是问他晚上吃什么的,下意识就接了起来,但是片刻过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把电话给林暖。”   “你老师找你。”   林暖接过了电话,眼泪蓄满了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让她安定的声音:   “你别怕,老师一会儿就到,先听警察叔叔的,啊。”   林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沈易回到办公室换了衣服就立刻冲到了地下车库,黑色的奥迪A6第一次在五点的时候就滑出了车库,刚才江砚在电话中说的很隐晦,但是联想到最近的案子,还有林暖从昨天到今天的反常,他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去想,这么想着,车几乎是卡着限速在快速路上行驶的,从接到电话到南桥分局只用了21分钟。 第50章 气场拉满的沈主任   南桥分局刑侦的大办公室中,林城手中捻着刚才林暖的询问记录,又听着刘彤描述她刚才的状态和反应,眉头锁的很紧。   刘彤同为女性,对林暖的遭遇气氛又同情,虽然理智上她知道这个案子到此刻不能排除林暖的嫌疑,但是她还是出声:   “林队,刚才林暖的反应和心理素质,我觉得不太像可能做出分尸这样案子的人,而且女孩子的体力有限…”   刘彤的声音有点儿干涩,她知道这样的话很不专业,却还是忍不住要说。   林城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她精神状态稳定吗?”   刘彤顿了一下,专业告诉她,林暖应该是有心理障碍的:   “林队,这个要专业的心理医生来诊断。”   林城抬眼看向江砚出声儿:   “我觉得有必要给她安排心理鉴定。”   江砚的手握紧,脸色很不好看:   “林暖这个时候要见沈易,说明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沈易应该是她现在十分信任的人,她可能会对沈易说出部分实情,我们还是再等一等。”   黑色的奥迪A6以一个漂亮的漂移直接进了分局的院里,沈易甩上车门下车的时候就见一身警服的江砚已经在大楼的台阶上方等他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去,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严肃有些凝重,方才在电话中他也没有问的太详细,江砚也只说了林暖可能和津海职业学院的案子有关,现在在市局想见他。   沈易顾不上别的,见到江砚立刻出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林暖怎么会和津海的分尸案扯上关系?”   江砚微微抿唇:   “我和你说下情况,你要冷静一下。”   沈易深呼了一口气,心底隐约有个猜测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你说。”   “林暖和死者是高中同学,她在高中放学的路上曾经被这个死者侵犯过。”   简单的一句话却震得沈易瞳孔一缩,从见面开始就总是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在组里除了必要的时候很少说话,但是做什么都是踏踏实实,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竟然在高中被强.奸过?沈易的脸色几度变化,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爆粗口:   “我艹他妈的,这畜生死的好。”   江砚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的看法,短暂的发泄过之后,沈易的理智总还是在线的,他的目光直射江砚,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锐利:   “所以,林暖应该是受害者,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你们公安局?你们是不是在怀疑什么?她被侵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沈易现在忍不住的多想,现在那个畜生死了,要是真的寻找作案动机,那么警方是有理由怀疑曾经被那孙子侵犯过的林暖有可能是凶手的,所以他们现在扣押林暖是已经把她列为犯罪嫌疑人了?   江砚看着他这劈头盖脸的问题,就知道他的脾气要上来了:   “我们进去说。”   沈易压着火气随他进了办公室,面对一屋子常年办理刑事案件看谁都像嫌疑人的刑警,沈主任一身灰色衬衫,阴沉着脸,一脸看谁都不爽的样子,看着比这一屋子的警察都让人有压迫感。   江砚指了指坐在那里的林城:   “林队,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他。”   江砚侧面表示他只是一个法医,具体的案子还是林城来负责,林城抬眼就看到了这和往常气场不太一样的沈易,在江砚开口介绍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把这孙子骂了好几遍了,又来这一套。   沈易几步上前,一句话就将护犊子的态度贯彻到底:   “林队,我的学生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受害人吧?叫我来是让我领孩子回学校的吗?”   林城看了一眼江砚,所以这货在门口接了半天,什么情况都没和沈易说吗?   “是这样的,我们从韩明浩的社会关系中排查出了林暖在高中时期被他纠缠过,而且林暖还休学过一段时间,所以才找到林暖了解情况,但是她看到我们之后情绪起伏有些大,不过还是配合地和我们到了市局做询问口供。   我们安排了女警和她了解情况,她说出了韩明浩在高中放学回家的路上侵犯过她,她请假休学和后来转班级都是因为这件事儿,但是明显她对我们还有隐瞒,在这个时候她主动提出要见你,我想有些情况她或许会和你说。”   沈易抿了抿唇,消化了一下林城话中的消息,他也知道现在林暖必须要将她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才可以撇清和这个案子的关系。   “好,我去见她,人呢?”   江砚出声:   “在询问室,我带你去。”   沈易看到林暖所在屋子隔壁的讯问室三个字,还有她所在屋子门上询问室三个字就知道,现在林暖在警方这里还不算是犯罪嫌疑人,他转头看了一眼江砚:   “这个屋子里面有监控吧?”   江砚点了点头,这个也没有必要瞒着沈易。   沈易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有监控也好,说得清楚,他轻轻敲了两下门才推门进去。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个桌子,一组沙发和沙发前面一个简易的小茶几,此刻林暖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色短袖垂着头坐在茶几后面的沙发里。   她听到动静瞬间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惧和紧张,在看清来人是沈易之后,微微动了一下唇角,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眼眶瞬间红了一片。   沈易先对她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此刻林暖才终于发出了声音,声线有些哽咽的沙哑:   “沈老师。”   “老师来了,别害怕了。”   “对不起,沈老师,我不知道应该找谁,我不敢让我爷爷知道,也不知道谁会相信我。”   只是一句话,林暖在这个陌生的询问室中坚持了许久的眼泪才终于决堤一样地落下,在崩溃边缘的情绪终于得到一个短暂的出口,她知道不应该给沈易添麻烦,也知道沈易没有责任帮她,但是她此刻已经找不到别人了,上午沈易那句话,让她在这样的时刻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一个值得信任的长辈。   沈易知道林暖的家庭,知道她身后真的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他是打心眼里怜爱这个身世可怜又同时很坚强的小姑娘,他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负责的:   “老师相信你,没关系的,如果现在想哭就哭一下,没关系的。”   他最后还是探起身,手在女孩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林暖生生憋着的哭声才终于开始释放。   询问室中的一切,都以监控的形式从各个角度传到了外面办公室监控的电脑上。   江砚坐在一旁面色凝重,林城同样眼底沉沉,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他依旧不喜欢碰到这样的案子,他们是打心眼里不希望林暖和这件杀人案扯上半点儿的关系。   林暖的哭声渐渐止息,沈易缓缓开口:   “林暖,将你知道的所有说出来,无论旁人如何,老师都相信你。”   林暖哭的有些哽咽,却还是在这个时候看向了沈易:   “老师,我是在群里知道韩明浩死了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死。”   沈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无声地闭了一下眼睛,甚至紧绷的肩膀都松懈了一下。   但是监控前面的江砚和林城却反而紧张了起来,如果林暖真的和此案完全没有关系,她说的不应该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死,这句话隐含的意义他们不想推敲。   林暖稍微冷静了一下之后,才开始缓缓开口:   “那件事儿之后我和谁都不敢说,在家请假是因为我装病,后来换班级是我去求的教我们物理的教导主任,她一直对我很好,我不敢说理由只是一直求她,她还是帮我换了班级,好在很快就放暑假了,开学之后就是高三,我在的学校按照成绩重新分了班级。   我在A+班,那个时候A班和A+班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而其他的平行班八点就放学了,韩明浩在平行班,我每天回家都会拉着同学一块儿走,然后去我爷爷卖馄饨的小摊子上,再和我爷爷一块儿回家,好在那一年我都没怎么碰到过韩明浩。   后来上了大学,我才知道他竟然在医学院对面的职业学院,所以我很少出校门,这两年我一次都没有碰到过他,但是那天晚上的事儿就像是一个噩梦一样,总是阴魂不散,我总是失眠,我的室友知道之后说我是压力太大了,让我找个男朋友,可能会好一点儿。   可是我不喜欢,但是我又好想有个人可以说说话,所以我就经常在论坛中和陌生的人聊天,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网友,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但是我们聊的很投机,他说他在初中受人欺负,我们经常互相安慰,聊了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我忍不住和他说了我的遭遇。”   沈易忍不住继续问:   “然后呢?你们有见过吗?”   林暖摇了摇头:   “没有,我一直都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他在国外,可能是因为离得很远吧,所以我才敢和他说实话。”   沈易再次出声:   “那你的这位网友知道侵害你的人是谁吗?”   林暖再次摇头,但是眼底却有些不安:   “我只说过我的专业和学校,其他我都没有说过,但是从三个月前他就很少上线了,最后一条消息是说他要回国了,还和我说我的噩梦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想问他,但是之后他的账号就注销了。”   林暖的神色有些慌张:   “老师,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不是和他有关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   她不懂警察到底是怎么办案的,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警察会不会怀疑她,但是从三个月之前她收到那条消息之后就总是心里不安,她没有聊过其他的网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网友聊着聊着就忽然注销账号不聊了,她也不敢和别人说。   但是最后的那句话却总是像是一个魔咒一样套在她身上,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不安,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平静的学校生活渐渐冲淡了她的担忧之后,群里却忽然传来了韩明浩死了的消息,三个月前的忐忑才再次重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让她恐惧惊慌。 第51章 沈易发飙江砚不敢出声   林暖提到了论坛,提到了加的网友,这确实给警方提供了新的线索,林城看着里面林暖应该交代干净了,站起身准备进去,就在准备抬步的时候他的手臂被身后的江砚拉了一下,林城对上了那人有些复杂的双眼,一整个服了:   “爷,知道你惧内,但是林暖是必须审的,这心理鉴定也是必须要过的,这个是为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林暖确实是被害人,但是从现在的逻辑链上来说,她是非常关键的一环,且医学出身又犯罪动机,即便现在不是犯罪嫌疑人,也是破案的关键人物,先就她刚刚说的内容,她就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先不说他们第一点就要排查清楚林暖口中那个网友的真实性,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网友,他们也要摸清楚他和林暖的关系,毕竟仅仅只是网友的关系而为林暖杀人,这从什么逻辑上都很难自洽,而若是再往深处想,如果根本没有这个网友,或者这个网友并不真实存在,那么林暖的嫌疑就大了。   询问室的门被打开,沈易和林暖同时抬头:   “林暖,对于你提供的线索我们需要调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你需要配合警方调查,你的一切电子设备今天都要上缴,今晚,你最好也留在这里。”   沈易的脸色一变,他迅速起身,拽着林城直接出了这间询问室,反手就直接带上了门,声音像是混着冰碴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成犯罪嫌疑人了?电子产品上缴就算了,晚上还让她留在这里,你们想让她住哪?审讯室?   你们扣押她有什么证据?你知道她成绩多好吗?你知道一个小姑娘背负那样的过去能有今天的成绩多不容易吗?你们说押就押?”   林城看着沈易瞬间提升的战斗力,对于那个处处把他往外推背锅的江砚的畏惧也有了点儿理解。   “沈主任,你冷静一下,林暖不算是犯罪嫌疑人,但是算破案关键人,我们有必要对她采取独立的询问,至于住处你放心,她不是嫌疑人不用住审讯室,今晚会住在这边的宿舍,有女警陪着。”   这也是为了林暖万一和本案真的有关系,也好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   沈易还想说什么,询问室的门却忽然打开了,林暖站在了门口出声:   “沈老师,没关系,我可以住的。”   刘彤进来收了林暖的手机,带着她出去透透气。   询问室中只剩下了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的沈易,江砚适时进来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了眼前:   “我知道你为林暖不平,但是破案有破案的流程,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冤枉林暖。”   沈易盯着眼前那杯水,冷哼了一声:   “这话说得,好像料定林暖有问题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易没接他这句话,直接抬头,眼底有一种平时绝不会在他眼中看到的阴厉:   “带我去看看那个杂碎。”   江砚愣了一下:   “什么?”   “别装傻,我说的是你们现在忙前忙后为他‘伸冤’寻找真凶的那个强.奸犯。”   冰碴子一样的声音从沈易的嘴里吐出来,“伸冤”二字此刻显得无比嘲讽,江砚知道他看重林暖,现在正气儿不顺:   “真要看?”   “怎么?怕吓死我啊?”   江砚还是带着沈易去了解剖楼,无论哪里的解剖楼进去总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感觉,除了是人的心理作用,解剖楼中确实温度低,还有鼻间总是缭绕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沈易医学出身,对于这样的地方他接受良好。   到了冷冻柜前面,江砚戴上了白手套,直接拉开了柜子,里面已经冻的僵硬发白肢体就这样直接陈列在了沈易眼前,沈易垂下目光,看着那坨碎肉,眼底眸光冷厉嫌恶:   “案发那天到现在都过去四五天了,还是只有四肢,报应,这样的人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应当了,现在没有找到的躯干和脑袋,估计早就被野狗啃了,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当人,死了没一具全尸也应该。”   沈易俯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四肢的截断面,因为眼前的尸体已经被解剖过了,所以截断面更好观察,沈易看到那切割纵深精准利落的情况微微皱眉,江砚知道他是看明白了。   沈易直起腰,指着那个断面,看着江砚:   “所以,这就是你们怀疑林暖的理由之一?”   他能看出来,林暖在这一群搞刑侦的警察眼里还是有不小的嫌疑,而这干净利落分尸的手法,势必要求凶手对人体的解构非常了解,顺着这个思路想,具备这样素质的人从事有过医学受教育背景,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儿。   一个被侵犯过的女生,如今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医学生,很难不引起警方的怀疑。   江砚将冷冻柜重新推了进去,拉着马上就要比冰柜还冷的人出了这间屋子。   “我承认我们不能完全排除对林暖的怀疑,或者说虽然她从现在的情况看,不具备杀人,分尸,抛尸的一些条件,但是我们还是不能说她和此案完全无关。”   沈易艰涩地问了一句:   “你相信林暖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从警察的角度上说,破案的一切都要从证据出发,主观推论和臆测没有任何意义”   解剖楼前,沈易看着眼前穿着警服,一身笔挺的江砚,从隔壁楼的缝隙中露出的一抹残阳应在他的侧脸上,和每天在厨房中围着锅台转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沈易不是不理智的人,江砚是警察,他是这个想法没什么毛病。   还不等他出声,江砚就在此开口:   “但是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不相信这件事儿和林暖有关系。”   沈易瞬间抬头,微微眯眼:   “这句话不会是哄我呢吧?”   江砚眉眼舒展,轻轻分析开口: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你对林暖之前的描述,一个家境不太好,却十分努力的医学生,学医的生涯枯燥无聊,支撑一个人走下去的有的是发自内心的爱好,有的是不得不坚持的选择,也有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林暖在高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的情况下都能坚持咬牙考上医大,说明她是一个很坚强很有目标的女孩子,只要她坚持走下去,总有一天柳暗花明,为了一个曾经的畜生搭上自己的一切不值得,也不理智。”   沈易也平静了下来,确实,从理智上说林暖遗忘掉那个过去是最好的。   江砚没有和沈易说这是在林暖的精神状态稳定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没有说还要给林暖安排心理鉴定的事儿,毕竟从前他们遇到过一个案件,凶手也是一个分裂出第二保护性人格的被害人。   分局中,林暖的手机还有被从学校取来的电脑被送到了技术科,这边是分局麻辣烫小王子许超盯着,林城和刘彤一块儿坐在宿舍中继续询问林暖。   包括近十天的主要活动和行程,还有关于那个网友很细节的一些问题。   林暖的情绪在这会儿稳定了不少,她将自己的课程表交给了他们:   “除了今天上午的两节课我都没有请过假,有老师和同学可以给我证明,课下的时间我一般是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还有食堂,具体哪天什么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一般去图书馆是和我的一个室友,实验室是我自己,进出要刷一卡通和扫脸,机器可以给我证明。”   林城翻开了她的课程表,医学生的课程表确实挺让人窒息的,他着重看了韩明浩推测死亡时间的那天的课程,那天正好是周二,从早上到晚上都是大课,按照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林暖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这个初步的印证让林城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平心而论,他是真的不希望林暖为了那个畜生做出什么自毁前程的事儿。   而此刻,作为本案已经完成任务的法医江砚,正和沈易坐在了分局后面那条街的一家大排档中,只是寻常对吃有非常大兴趣的沈易,今天几乎没有任何胃口,倒是酒没有少喝,江砚想拦又不太敢的样子,只能一直给他递串让他多少垫垫,一边听他愤懑出声:   “你说说,平时走路上瞧着都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指不定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才几天啊,都碰到几个强.奸案了,怎么这畜生就这么多呢,管不住□□里那二两肉的玩意,什么东西,就TM应该一刀割了。”   江砚虽然自认遵纪守法,但是对上沈易那杀疯了的眼色,还是下意识夹了一下腿。   “我告诉你,这些杂碎之所以这么猖獗,就是因为犯罪成本太低,强.奸犯关TM几年有用吗?出来该是什么德行还是什么德行,就该抓到一个阉一个,你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干这种事儿?   真他奶奶的憋气,这种玩意,死了就死了,还TM非得破案。”   沈易字字句句,都让江砚觉得他好像在点自己。 第52章 狂奔追捕(沈易吐了)   这一晚上沈易没吃进去几个串,倒是啤酒快喝了一打,他属于喝点儿酒就有点儿上脸,但是越往后喝的越多反而脸色越发白的类型,这一晚上他嘴里的杂碎快比从前一年还多了。   江砚紧怕他真的喝多,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少喝点儿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其实沈易对自己心里有数,上次在江砚家里喝多了是因为放假,他心里头没事儿,人也放松,今天心里沉甸甸的一堆事儿,还要上班,他不会真的喝多的,索性也没挣扎:   “成,不喝了,给我要瓶可乐吧,我醒醒神。”   江砚微微低头瞟了眼他的肚子,这还能喝进去可乐?不过沈易点名要,他也没二话。   沈易低着头一口一口喝着一次性杯子中的可乐,夜晚的大排档人声鼎沸,喝酒的,侃大山的,吵吵闹闹,但是这样杂乱的背景下他却看到脱了一身警服坐在对面微微低垂着头,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孩子气拘谨的江砚。   这一晚上江砚都没说几句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听他牢骚,沈易微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后知后觉地回忆了一下今晚的话,这小子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怎么就委屈巴巴地坐在那了?   “哎。”   江砚听到声音抬头,就见热的将衬衣扣子都扯到前胸的沈易冲他举着可乐杯子,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抬起手和他碰了一下,沈易另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姿势有点儿流氓地盯着他瞅:   “你在那委屈什么呢?”   江砚一懵,委屈?他刚才一边听沈易说话,一边脑子里过着案子,虽然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不过委屈还不至于吧?   “没有。”   “你有,半天都不说话。”   “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给这种畜生查案子有点儿憋屈。”   这一句话瞬间就得到了沈易的共鸣,他搬着小板凳直接坐到了江砚的身边,大手在江砚的肩膀上拍了拍,热的搂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不是不理智的人,此刻站起来吹吹风人也醒了点儿,江砚抬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的沈易有点儿迷糊:   “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就算是犯了枪毙的罪人死了,你们也一样要调查。”   沈易坐到了他身边,觉得有点儿头晕,一边架起来的射灯照到眼前透明的一次性杯子上,反射出来的光芒让他有点儿眼晕,酒后那种心底空茫的感觉爬了上来,他用手使劲儿搓了把脸,肩膀颓然地落下,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就是怕,怕林暖和这个案子沾上关系,哪怕就是那么一点儿,她就完了,你知道吗?”   江砚看着沈易现在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他拍了拍他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沈易在怕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最后查出来哪怕杀人的人不是林暖,她知情或者帮凶,哪怕只是被这个案子刮到了那么一点儿边,那这个好不容易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小姑娘就毁了,光明的前途就都没了。   此刻南桥分局中,麻辣烫小王子许超盯着林暖的电脑和手机,林暖和她所说的那个账号确实有长达一年多的聊天记录,但是那个账号竟然是个海外的账号,许超将已有的聊天记录分批导出来,分月份给了刑侦所有的人一块儿排查。   着重是排查林暖和这个聊天人的关系,还有里面有没有什么隐秘的信息。   而许超则再次用技术恢复被删除和缓存的聊天记录,这一部分才是关键,如果林暖真的和这个案子有瓜葛,那么比对经期恢复后的聊天记录和现在存在的记录,就能得出最有价值的信息了。   整个支队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挑灯夜战。   而询问室里的问话也还没有结束,刘丹比较温和,问话间隙也会安慰林暖几句,林城则在这个空隙看着许超等人捡紧要的发过来的消息,海外账号?   “林暖,你高中时期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暖摇了摇头:   “没有。”   “那有没有其他追求你的人?”   小姑娘点了点头。   “有两个,和我表白过,但是我拒绝了,后来他们也没有纠缠。”   “叫什么名字?”   林暖想了半天:   “段佟和李锐。”   林城出了审讯室,找到了之前那张标注了学生名单和去处的纸,这两人都不在本地上大学。   “去查查林暖的高中同学中,有谁出国了,还有,重点排查林暖之前进的那个论坛。”   时间已经很晚了,刘丹帮林暖安排了今晚的住宿,态度耐心温和:   “洗漱间就在你隔壁的隔壁,局里没几个女孩子,你晚上可以放心洗澡,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就在你隔壁。”   一整天的事情让林暖的精神也绷到了极点,此刻林城一出去,她的肩膀就微微往下塌了点儿:   “好,谢谢你。”   外面烧烤摊上   “有点儿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易没喝多,但是确实有点儿模糊,点了点头。   江砚结了账陪着沈易往外走,这一边的烧烤摊子很多,九点多快十点的时间,正是生意最鼎沸的时刻,大排档的桌子已经快要摆到路上去了,满地都是饮料瓶,啤酒瓶,两人刚才都是从市局步行来的,此刻要走回去还稍微有点儿远。   沈易走路还是有点儿飘,江砚本想打车,但是看看这附近的交通情况还是放弃了,只好一只手臂扶着点儿沈易,就怕他在哪来一个倒栽葱。   转身过一个街巷的时候,一个三轮车从他们眼前划过,险些撞到沈易,江砚连忙搂着人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正好看向三轮车对面的那个后视镜,他身后的电线杆子后面一个正在注视他的脸瞬间一躲,随后不见了,但是就是那么一瞬间,那个吊烧三角眼的脸,他怎么都不会忘。   江砚几乎是将沈易拉回来留下一句话的同时就疯了一样地转头追了过去:   “在这儿等我。”   沈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像一根箭一样射了出去:   “哎?”   他顾不及想什么,只顿了一秒钟就顺着江砚跑开的方向也追了过去。   那是一条两栋楼背后的缝隙夹出来的很昏暗的小巷子,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从这么走,更过不了车,里面都是堆放的各种杂物。   江砚的眼中像是萃了一团火,眼里只有刚才后视镜中那一闪而过的那张脸,他怎么都不会忘记那张脸,身子像是一直灵活狸猫地在这个巷子里穿梭,而身后跟过来的沈易,此刻脚底下都有点儿发飘,磕磕绊绊地追着前面的人。   什么情况?江砚在追谁?钱包被偷了?   刚才喝的所有的酒此刻不是在胃里面激荡,就是再膀胱里面激荡,上面的要从上面出来,下面的要从下面出来,总之,沈易跑的很难受,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一片是老城区,车位不足,一到了晚上路上的车就停的四处都是,前面的那个人很显然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等到江砚再次绕过一辆车的时候,眼前连影子都不剩一个了。   穿过那片楼群,眼前的黑暗瞬间褪去,路灯照耀下的十字街口依旧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行色匆匆,江砚的胸口一下一下急促地起伏着,脸颊都是顺着流下来的汗水,头发已经被刚才跑起来带起来的风给掀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眼前迷乱的来来往往的车灯晃的他甚至有些恍惚,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刚才在三轮车后视镜上见到的那张脸是不是真实存在了。   下腹部的伤口被剧烈的运动抻的生疼,甚至里面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的感觉,江砚抬手使劲儿按了一下伤口的位置。   尽量调整呼吸,但是伤口的位置还是随着每一次呼吸抽痛,身上一股一股的冷汗往外冒着,但是这样的疼痛却让刚才那一阵恍惚感褪下去了,他立刻想起了身后的人:   “沈易。”   他按了一下伤口转身,顺着来时候的路找。   沈易跑了一半就已经天旋地转的不行了,一阵阵的反胃,尤其是路过一个垃圾箱的时候,奔跑中本来就是大口呼吸,这下可好,垃圾箱那股酸臭味儿被吸进来简直是直冲肺叶,直接就让他干呕出来了。   他撑着一边的墙往前走了走,走出了垃圾堆的辐射范围才终于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沈易。”   “沈易?”   江砚刚才听到了身后人也跟着追过来的声音,只是那会儿实在是顾不上说什么,现在他只能顺着记忆往回头的那片黑巷子里走,刚才好几个转弯处他都是一略而过,这会儿往回走路其实记得并没有特别熟悉,只能一边走一边喊。   沈易只觉得胸口处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吐的,此刻头也疼,胃里也难受,身上的衬衣湿了大半,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身上虽然难受,但是人倒是比方才还清醒了,忍不住气的要骂人,江砚到底干什么去了?   前边隐约传来了江砚的声音,他简直连应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捡起地上一截破拖把杆子,使劲儿敲了两下墙,听到动静,江砚立刻顺着这个方向过来。   看到的就是背靠着墙,颓然站着,一手捂着肚子的人。   不远处地上还有沈易刚才吐出来的东西,在这不怎么通风的小胡同里,味道自然是不好闻的,沈易现在也是连连干呕。   江砚看到不远处的人,也顾不得伤口上的疼,立刻跑了过来,看着沈易的样子吓了一跳:   “吐了?现在怎么样?”   他也不嫌弃,伸手就要扶沈易。   沈易有气无力地抬起头,两边鬓角的头发都被冷汗给打湿了,他躲了一下:   “这一身汗,你也不嫌脏。”   江砚哪会嫌他脏,立刻架住了他的手臂,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会儿白下去的脸:   “还要吐吗?我带你出去。”   呕吐实在是非常难受的一个过程,又极其消耗体力,胃液灼烧整个食道都是火辣辣的,再加上一路疯跑过来,沈易此刻觉得两条腿都在抖,他看了一眼江砚,实在已经快没力气说话了:   “你到底追什么呢?这顿不要命的跑。”   他现在说话都觉得嗓子眼里能喷出火来,从胸腔中到嗓子眼,感觉都火辣辣的疼。   江砚看了看四周,这黑巷子里面不会有监控,甚至也不能算是安全:   “带你出去再说。”   说完他直接蹲在了沈易的面前要背他,沈易拍了他一下:   “快起来,我能走,磕碜谁呢?”   说完手在墙上撑了一下就要走,江砚见他坚持,只好架了他一条胳膊,沈易整个人快挂在他身上了,两人都是刚刚疯跑完,呼吸和心跳急促,一身的汗,索性谁也不嫌弃谁。   江砚腹部抽痛一阵阵传来,索性半弯着身子,没有见沈易看出来,身边的人有气无力:   “我要喝水,立刻马上。”   沈易机械地挪着发抖的腿,江砚快了两步:   “很快,从前面出去就有小超市了。”   他一边扶着沈易一边四处注视着身边,刚才那个人的出现让他警觉到了极点。   前面总算是见到了光亮,到了一条有人的街上,江砚立刻去一边的商店中买了水,沈易靠在树边漱口,感觉口腔中的味道淡了,才咽下去了两口水,感觉人总算是活过来的两分。   靠,真是太狼狈了,他抬眼去看江砚,正对上那人担忧又复杂的目光,他咧嘴笑了一下:   “别这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没死呢,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今晚喝了酒,要不追上你不成问题。”   江砚手中捏着另一只矿泉水瓶,眼底灰暗复杂,闻言勉强笑了一下:   “我知道。”   沈易敏感感觉到了他情绪不太对,他刚才一个人回来的,就算是要追谁,肯定是没有追上:   “你刚才这是追谁呢?钱包被偷了还是手机被偷了,这卖力。”   江砚凑近了他一些,侧脸的线条紧绷,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戾气:   “一个逃犯。”   “啊?逃犯?你怎么认出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沈易有点儿懵,刚才江砚就是一个转身立刻就跑了,他回忆了一下他们那个时候身边也没过去人啊,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看错了吗?江砚注视着来来往往交错的车灯,自己都有点儿恍惚,这样的情况在他上学的时候也出现过几次,难道这一次又看错了吗?   “陪我回一趟局里,调监控,这一次我肯定没有看错。” 第53章 教你开枪(江砚发疯)   闷热的天气下起了阵雨,江砚立刻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分局的位置。   这一阵雨很急,像是水泼而下,瞬间地上就积了一层水,来来往往的车流碾压而过,翻腾起一片片水雾,车灯在一个个小水坑中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一个个碎片,江砚闭上眼睛,刚才那三角吊梢眼男人的那张脸,一直闪烁在他的眼前。   当年“蝰蛇”深入华北腹地手下最得力的马仔掮客就是这个白三,他父亲就是因为追踪他的消息而失踪的,可笑,警方先后投入这么多的警力都没抓住他的影子,都以为他早已出境,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国内,竟然还敢出现在他的身边。   江砚的拳头紧紧捏紧,他不断回忆刚才在倒车镜中看到的那一幕,对,没错,那个角度就是在看他,不,他看到了他,也看到了沈易,这个念头让江砚的脊背上爬上了一层冷汗。   此刻沈易靠在后座上,手捂在胃上,刚才那阵又跑又吐的真是太难受了,现在胃里还在翻腾,他闭着眼睛缓了缓才睁开,看到身边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江砚的坐姿很僵硬,后背没有完全靠在椅背上,眼睛透过滚滚落下水珠的玻璃看向窗外,倒映在车窗上的眼中都是忌惮和不安,好像浑身的肌肉线条都在紧绷着,那是一种无意识的紧张。   “江砚?”   “江砚?”   他叫了两声,身边那人才回神儿?江砚的思绪从脑海深处抽离,转过头看向了沈易,只是表情来不及调整,连嘴角都是僵硬的。   “你怎么了?”   江砚的瞳孔不断瑟缩闪烁,沈易的脸还有十几年前他爸的同事抱着盒子来他家的画面不断交替在他的面前闪烁,他后悔了,他不该贪心,他不该将沈易拉入自己的生活,他就不该去认识沈易。   江砚的恍惚让沈易觉得不对,他用力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   “江砚。”   追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追完回来江砚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江砚使劲儿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事儿。”   出租车进不去分局大门只能停在门口,沈易和江砚跑了进去,雨下的正大,进门时候两人身上都狼狈极了,这个点儿分局该下班的都下班了。   江砚几乎没有停顿地直接快步上楼去了分局办公室,冷着的脸,还有那一身的汗混着的雨,进去的时候把林城都吓了一跳:   “我靠,你咋回来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江砚却没时间和他贫:   “快点儿,调监控,伍华路和德胜路交口,还有崇德路和明华路交口的监控,快,我看到白三了。”   听到这两个字,林城心底咯噔一下:   “你说什么?3.20案的白三?”   大办公室中还没走的人都看了过来,很多年轻的警察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毕竟白三这个名字实在太过普通,但是资历老一些的都知道十几年前的3.20案。   那案中警方捣毁了华北地区最大的一个贩.毒团伙,抓获入境大毒枭“蝰蛇”,也同样是那案中,警方禁毒支队副队长江重失踪,只发现了致命量血迹,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而江重就是江砚的父亲。   这个白三就是当时蝰蛇得力的手下,也是往华北地区分销毒.品,的主力,当年在警方的天罗地网中失踪了。   林城二话不说:   “通知技术队,交警队,调该路段监控。”   沈易站门门口看着办公室中的气氛,明白刚才江砚追的那个人应该是个要犯,但是他认识江砚也不是一天两天,他是做警察的,寻常就算杀人犯应该也不至于让他这样,这人的反应明显就不对,所以这个犯人和他有关系?   他怔愣的时候,江砚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刚才是个很重要的犯人?”   江砚此刻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耐,半晌他点了点头:   “还难受吗?我让人给你找点儿药?”   “我没事儿,吐出来就好了。”   江砚看他一身都湿了:   “这里有洗浴的地方,我让人带你去,你洗个澡换上我在这儿的备用衣服吧。”   这一身黏糊糊的确实很难受,沈易没拒绝,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盯住了江砚:   “你也洗个澡吧,正好我帮你看下伤口,那么跑伤口附近疼不疼?”   江砚那伤口才拆线多久啊,哪经得住那么玩命的疯跑。   下腹的疼痛确实隐隐约约一直存在,但是江砚无暇顾及:   “我要看监控,徐明明,你带他去洗漱,我办公室里有备用的衣服。”   徐明明立刻从屋里冲出来,沈易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城看了一眼门口的情况,问了一句:   “准确时间有吗?”   “九点十分左右,在伍华路和德胜路交口。”   技术监控的人员调出了那个路段的监控:   “那是个小路口,只有街道两侧的监控,这是那前后十分钟的影像。”   江砚俯身看去,操纵鼠标扫着屏幕,最后在电线杆子挡住的人影处圈了一下:   “就是这个人。”   林城将前后录像都看了,微微皱眉:   “脸被挡住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和沈易正要过横道,就是这个三轮车,我是从三轮车这个后视镜中看到的,不会看错,他那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   江砚在视频中圈出了那个三轮车,林城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之前的案子,但是对江砚的身世极为了解,白三是一级通缉要犯,这么多年警方都没有他的消息,都以为这老毒虫是已经处境了,现在白三无论是因何原因再次出现在津市,他们都必须抓到。   “现在就出外勤,调附近商户的监控视频,我就不信没有拍到脸的。”   江砚也要过去,却在起身的时候下腹剧痛又跌了回去,林城连忙看向他:   “是不是伤口抻着了?你别去了,调监控也不用你亲自去。”   他怕这人逞强,又加了一句:   “沈易不还在这里吗?你留下。”   江砚的脸色极差,坐在那里眼底有一抹压不住的恐惧:   “白三在看我,他看到沈易了。”   林城心一沉,紧紧抿了下唇,他师父和江砚的父亲是同事,他对当年的案子很清楚,林重当时是代正职支队长,正是3.20案的主要负责人,如果白三真的是冲着江砚来的,那和他走的近的人最危险,干禁毒的,家属有时候比自己都要危险。   林城握了握他的肩膀:   “现在是不是白三都还不确定呢,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江砚愣愣地坐在那:   “我就不该认识他的,我就不该将他扯进来。”   林城看着他精神不对,摇晃了一下人,吼了一句:   “江砚,你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要说危险,哪个一线不危险?我还就不信了,十几年前都只有跑的份的老东西,过了这十几年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再说了,沈易也不是什么怂人,你别自己想太多。”   他说完就亲自带着人准备去调监控,走到拐角的时候还是顿住脚步,看着刚从尽头洗漱间出来的人快步上去,不等沈易发问林城直接开口:   “我长话短说,刚才你们遇到的犯人和江砚父亲的死有关系,那人正钻牛角尖呢,你看着他点儿。”   时间有限,林城说完带着刑侦的人就快步下了楼。   江砚父亲的死?那江砚刚才的表现就解释的通了。   他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快步回到了刚才的办公室,本来加班的人就不全,此刻林城又带出去了几个,偌大的办公室没剩几个人,他看到了那个背着他坐在空空荡荡办公室中的人,肩膀微榻,无端显出了几分可怜。   他放轻脚步进去,轻声唤了一句:   “江砚?”   眼前的人转过头,江砚的脸色看着非常差,脸上本就是病着没什么血色,平常瞧着正常全靠精神,现在人肉眼可见的精气神极差,脸色看着就更显病态了,方才被雨淋湿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身上的衬衣也是干一块儿湿一块儿的。   沈易没见过这样的江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正措辞想要开口,就见眼前的人忽然一下站了起来,方才还有些脆弱的目光骤然一厉,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那双湿冷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扯着他就要出去:   “跟我走。”   沈易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   “去哪?”   江砚拉着他进了电梯,直接到了负一楼。   沈易看着那个楼层以为是地下车库,以为他是要回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车没停在车库,在外面。”   还不等江砚回答,电梯就到了,金属光泽的门打开,外面直通一个走廊,肉眼看去就有三层识别系统,这样的保密级别,比进分局办公室可严格多了,很显然不是什么地下车库。   “这是哪儿?”   江砚没说话,只拉着沈易出去。   他将身份识别的磁卡放在第一道门的识别器上,只听绿灯亮了一下门开了。   随之黑暗的通道中的灯也一层一层的亮起来,知道尽头,深夜,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一眼望过去无端有些瘆得慌,江砚拉着他:   “走。”   两人疾步穿过半个通道,在转弯处右转,又是一道密码门,江砚这一次用的是指纹。   沈易的心跳都在不自觉地加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拍大片呢吗?   “这到底是哪?江砚?”   “一会儿你别紧张。”   “啊?”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密码门,竟然是瞳膜识别,随着最后一道金属门的打开,沈易终于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了。   里面一排排的手枪,还有他不认识的武器,这是分局的底下武器库,也是寻常训练的靶场,难怪重重禁制,江砚带他来这里做什么?沈易实在没理解:   “这是,真枪,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江砚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教你开枪。”   他想过了,无论他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事实上他就是已经认识了沈易,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如果,如果真的有来自十几年前的恶鬼盯上了沈易,他能做的除了尽全力保护他之外就是让他有能力自保。   而那些亡命徒不只会用冷兵器,所以,沈易必须会用枪,哪怕打不准,也要熟悉如何开枪。   但是这四个字听到沈易耳朵里都不一样了,沈易整个人都有点儿懵,这是枪啊,真枪,这是他随便能开的吗?   “江砚,你带我进来是违规的吧?”   “所以,我们要动作快点儿。”   说着江砚就要去拿枪,沈易人都麻了,连忙去按他的手臂:   “江砚,你别惹祸啊。”   江砚这才转过身,一双眼眸漆黑,带着一股固执的决绝:   “我已经带你进来了,你现在出去我一样会被处分,还不如抓紧时间学学。”   说话的功夫三把手枪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沈易此时眼睛都睁大了,江砚尽量用最快捷准确的语言给他介绍:   “这两款手.枪是警用最多的手.枪,这把是□□,这把是□□,区别就是54手.枪形状更大,杀伤力更强,弹容8发,□□要小巧一些,杀伤力弱,弹容7发,两款手.枪有效射程都是50m,但是□□手.枪实际射程要比这远,而□□超过50m弹头存能衰减很快。”   说完江砚又拿起了另一只:   “这是□□半自动手.枪,优点弹容要比前两个都大,有15发子.弹,杀伤力和54区别不大,54创面更大,92胜在穿透力强,好了,我现在拆卸一便你看看。”   那双平日里在沈易眼中多数时间都是炒菜做饭的手,此刻握着手.枪,动作干净利落,一步一步地教他:   “这就是拆卸完的样子,这把一个道理,你试一下。”   这是沈易生平第一次碰枪,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不过他是医生,练的就是眼明手快,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也照葫芦画瓢地按着江砚刚才的样子将枪给拆了。   江砚点头,再一步一步将枪装了回去,沈易也跟着他的动作重新把枪组装好。   “三把枪,你都试一试,其实枪都是大同小异的,即便碰到了你没见过的,照着刚才的样子,也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他碰到?你当枪是大马路上的白菜,说碰到就能碰到啊,沈易想说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能碰到这么一次。   “最重要的一部,就是更换弹.夹和压上子.弹。”   这一步是用枪的人必须要学会的,但是动作其实不难,江砚看着沈易,让他不断用枪来来回回地更换弹夹。   好在医生就是手上的活,沈易学的很快,最后,江砚抬起了沈易握着那把枪的手臂,冲着远处的靶子,身子半环住沈易的身体,双手教着他握枪的动作,声音沉稳有力:   “这是保险,打开这里,扣动扳机就能射出子.弹了,开一枪。”   沈易一惊:   “开枪?你们这子弹能随便开吗?”   “这是训练弹,握好枪。”   江砚握着沈易的手,毫不犹豫地对着靶子扣动扳机,沈易只觉得手中剧烈的震动,子弹就射出去了,他有些怔愣地看着远处的靶子,十环。   “别怕,你要熟悉枪的后坐力。”   江砚一个一个地手把手教沈易开枪,又让他单独握着枪,熟悉手枪在手中的感觉,和射击时候产生的后坐力,反复练习更换弹夹,射击这一套动作,活像是想用这短短时间就将沈易培养成一个神枪手。 第54章 沈易发飙江砚住院   往山区疾驰的山道上,一列车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队形,副驾驶的人接到了一条消息,转头对着后面闭目养神的人出声:   “老板,白三被警察发现了。”   后面坐着的人身材有些干瘦,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从脸上纵横的线条看出一丝阴笃:   “他是去跟着当年那个警察的儿子的,他是不甘心当年那个姓江的毁了他在华北的一切,当了这么多年的流浪狗也还是学不乖。”   “老板,但是白三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落在大陆警方的手里...”   后面坐着的人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白三的命,怕是轮不到大陆警方的人去拿。   江砚带着沈易出来之后,不等林城他们外勤回来就直接开车将他送到了家,后半夜,路灯都熄了,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方向盘,侧过头出声:   “进去吧,路上小心。”   直到车子停到了沈易熟悉的小区门口,他还是从心底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这短短一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而且江砚也太不对劲儿了,他直接转过了身:   “江砚,你刚才违规会怎么处置?”   那人没转头,幽深的双眸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被风吹斜了的树:   “记过吧,没事儿,总不至于开除的。”   沈易很少看到这个样子的江砚,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刚才他去追的那个人和他父亲的案子有关系,他父亲是个缉毒警,那那个人搞不好就是个贩.毒的,那个人为什么出现在那?难道?他的目光骤然盯住江砚:   “那个人在盯着你,对不对?”   所以江砚才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然一个被通缉这么多年的案犯,怎么可能出现在分局附近?   “你是怕他一样盯上我?”   那些缉毒警的家人,朋友同样是高危风险的人,这样说就解释的通了,所以江砚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要教他用枪,就是为了万一连累到他,他不至于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时之间他心底一个地方酸酸涨涨的。   却不想他的话音刚落,江砚就骤然转过头,眼底有一丝偏执:   “不会的,他不会盯上你的,以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他不会盯上你的。”   他就该一个人的,不该和别人有过深的牵扯,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没结束,他不该去连累任何人,眼前被风吹动摇曳的树丛中总在不断闪现当年那个盒子,开始的时候他小,他不断追问,没有人正面回答他,但是其实他在工作的第一年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他只是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不知道而已。   伤口附近的抽痛加剧,江砚不得不躬起些身子,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极度的紧张惊惧表现在躯体上,让他呼吸频率不自觉地加快,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紧。   沈易发现了他的不对,这人恐怕是钻牛角尖了,十几年前他父亲的死其实一直都没从他心里过去,他直接解开安全带,一把搬过那人有些消瘦的身子,将他肩膀困在手臂之间:   “江砚,你TM的别怂行不行?什么叫绝不会再打扰我?你骗我那么多次,又整天拿好吃的吊着我当我看不见是吧?现在遇到点儿事儿了,你就给我整这一出?我告诉你,晚了,就算是被盯上我也早就被盯上了。”   看着这人还是不敢看他,沈易直接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直接吼出来:   “跟你说话呢,看着我。”   两人的目光被迫相对,沈易直直对上那双墨色翻涌的眸子,恐惧,不安,仇恨,就纠缠在他的眼底,江砚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半天,干裂的唇才轻轻动了一下,却是只叫出了两个:   “沈易。”   他的声音像是被封存许久的老旧唱片一样,让沈易忽然就有点儿心疼,他深吸了一口气,生硬地来了一句:   “在呢。”   江砚的头昏沉的厉害,感觉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他真是觉得老天就是来和他作对的,这么多年了,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偏偏在他鼓起勇气和沈易认识之后,那些十年前的鬼怪又蹦了出来,他舍不得,他舍不得沈易,既舍不得离开又害怕。   他根本不能去想如果有一天沈易出事儿了怎么办?意识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桥,随着记忆的洪流浮浮沉沉,江砚甚至觉得意识在模糊,模糊到身上的疼痛都在渐渐远去,沈易看出他的不对,瞬间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一片,再摸了一下他身上,一样热的厉害。   这温度他凭感觉都觉得不会低于39°,沈易不敢耽搁,江砚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大出血的后遗症绝不只是平常血压低贫血这么简单,失血性休克对身体机能的破坏是持续性的,平时的时候似乎看着是痊愈了,但是一旦出现体温失衡,这样的患者很容易出现寻常人不会出现的极端情况。   沈易瞬间起身下车,拉开了江砚那边的车门,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身:   “下来,我送你去医院。”   江砚下意识不肯动,但是此刻沈易却不惯着他,直接一只手扣住他的腰身,一手穿过他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出来,快步塞到了副驾驶,强硬地扣上了安全带,并且伸出了一根手指警告:   “江砚,我告诉你,别这会儿和我闹。”   说完就直接甩上了车门,快步到了驾驶位,一轰油门,直奔医院。   好在熟门熟路,沈易带他直接到急诊,验血,开住院单,将人安排到病房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还是呼吸内科的病房,连值班护士都认识江砚这位老熟人。   到医院直接推了退烧药,沈易亲自掀开了他的衣服检查伤口,刚才江砚剧烈运动,他就怕腹压改变还有剧烈牵扯导致深处筋膜层裂开,而发生刀口疝,如果是那样,江砚就免不得又要挨一次刀了。   指尖在他腹部伤口附近滑动触诊,没有发现明显的肿胀,但是刀口疝有时候会在用力的时候明显,他出声:   “收紧一下腹部。”   江砚听话地吸了口气收紧腹部,沈易手下的小腹瞬间变的肌肉线条明显,这人的肌肉倒是挺好看,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那种大肌肉块儿,而是自然形成的流畅自然,他再次触摸,伤口还算平整,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   “应该没有引发刀口疝,你这高烧应该是刚才剧烈活动出汗加淋雨导致的,先别想那么多了,睡一会儿吧。”   江砚的情绪和身体都到了一个极限,时间也这么晚了,什么话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说,沈易刚要转身,江砚就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想问问林城排查的情况。”   沈易抱着手臂看他:   “非得现在问?”   江砚苦笑一声:   “我也睡不着啊。”   沈易吸了口气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然后给林城发了一个消息,说了一下江砚现在的情况。   林城这一晚也几乎没有睡,白三那个老小子确实很警觉,排查了多家店铺的监控,只有一家拍到了他大概三分之二的脸,经过比对确实是一级通缉要犯白三,这个发现意味着十几年前的案子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白三再现在津市的消息就震动了津海公安口,孟庆国更是顶门直接出现在了南桥分局。   南桥分局局长周海更是在昨夜接到林城那小子电话的时候就连夜回了局里,抱着他那冲的几乎是猝死剂量的茶听着林城汇报一件比一件劲爆的事儿:   “你说什么?江砚带了外人半夜跑到了训练室射击?”   这是严重违纪啊,那混小子在想什么?   林城赶紧上前,试图给他师父压压惊:   “师父,师父,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就是打了几枪,我亲自下去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少,就是消耗了几十发训练弹。”   周海的血压都快蹭上去了:   “这话,你还想少点儿什么?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发现了白三吗?怎么又跑到训练室打枪了?他人呢?立刻叫他来见我,这件事儿你先谁也别说。”   “是,我就和您说了,不过江砚现在叫不来,他昨晚高烧,住院了。”   正说着话,门口一阵脚步声,大老板孟庆国亲自到了,刚到门口就听说江砚住院了。   “孟局。”   “怎么回事儿?什么叫住院了?人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城立刻卖惨:   “我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昨天是之前和他在清水村做邻居的那个沈主任将人送到医院的,说是高烧39.5°,到了医院直接给开了入院观察,昨天他追了白三很久,回来确实脸色就不太对,情绪也不对,也不知道之前的刀口有没有影响。”   他尽量说的严重点儿,毕竟江砚现在还是带罪之身。   孟庆国在南桥分局亲自主持了案情会,态度极其强硬,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全力抓捕白三,加深加大扫毒力度。   上午十点,市局大老板的车停到了一中心医院,周海陪同他一块儿到了呼吸内科,见了主治医生之后直奔江砚病房。   昨晚在沈易的建议下,值班医生给江砚开了点儿助眠的镇定剂,才保的这人后半夜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孟庆国和周海来的时候,江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病房的沙发中,只是状态很差,眼下青影一片,脸色却异常发白,左手留置针上还连着输液管。   见到孟庆国,周海的时候,江砚没有一点儿意外,他规矩地站起身,带动了手上的输液管一阵摇晃:   “孟局,周局。”   孟庆国听说他昨晚的事迹也是一肚子的火,但是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还站什么站啊?这会儿知道罚站了?坐下。”   说完就一巴掌扣在了江砚的肩头,将人按在了沙发上。   江砚知道他昨天做的事儿瞒不住,也没想瞒:   “昨晚我违规带外人进了训练室,用了43发训练弹,无论局里给什么样的处分我都担着。”   态度坦然,不卑不亢,是明摆着冲着吃处分也要做的,孟庆国气笑了:   “你倒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啊,为什么带人进去。”   江砚微垂眼眸,情绪波动都没有一下:   “不为什么,就是想带他进去。”   孟庆国一巴掌拍在了沙发扶手上:   “你倒还有理了,你当那是玩具是积木啊?你说带人进去就进去,你眼里有没有纪律?”   江砚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眸中团着一团掩埋在死寂下面的火焰,周身的冰冷和恨意几乎燎原,但是开口的声音却几乎没有起伏:   “白三是冲着我来的,他不仅看到了我还看到了沈易。”   孟庆国知道沈易是谁,昨天把江砚送到医院的人也是沈易。   “所以,你是觉得白三会威胁到沈易,所以干脆有备无患,直接带他去认枪?”   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却也实在疯狂,江砚微微低头没有否认,半晌他仰了下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3.20案,你们一直不肯告诉我具体细节,但是当年的案卷就在分局,我想看,总能找到机会看的,当年确定江重死亡,不仅仅是因为现场发现了足以致命的血迹吧?”   他平静地看向了一直以来对他照顾颇深的两位长辈,但是眼底的血丝却一点一点儿显现,眼眶开始泛起了片片红色。   对上这双和当年江重酷似的眉眼,饶是审了一辈子案子,面对无数嫌疑人也能镇定自若的孟庆国和周海此刻都有些下意识的想挪开眼睛。   那看似早已随时间而淡去的案子,那些用血泪书写的历史,就像是刻在每一个历经者骨头上的伤痕一样,看似愈合了,但是阴天下雨,风雨突起的时候,它总是会散发着隐痛,提醒所有人它的存在。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遗物了吗?” 第55章 江砚我们试试吧(巨大进展)   江砚再次提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孟庆国和周海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心虚和不自然,江砚对他们来说,是下属,是后辈,这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案子,如果被害人和江砚毫无关系,他们可以像是对待所有被害人家属一样,用遗憾惋惜的口吻告诉他们那残忍的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但是江砚不是,江砚不仅仅是一个受害人的家属,还是他们曾经在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是他们曾经同袍战友的儿子,死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被害人,而是一个奋战在缉毒一线,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凶手都不曾抓全的缉毒警.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难以启齿又不忍诉说。   孟庆国本来笔直的脊梁都仿佛塌下来了一块儿,他用手搓了把脸,终于抬头再次对上了江砚的目光。   妇产科办公室,今天上午沈易没有手术,早上查完房之后,叫了几个病人的家属过来沟通术式,等到全定下来,家属签字之后已经十一点多了,昨晚折腾到了凌晨快四点,他七点爬起来给江砚定了早饭后就直接上楼上班,现在眼睛木的发胀,他忍不住点了两滴眼药水。   周明看到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哥,昨晚没睡好啊?”   沈易仰头靠在椅背里:   “嗯,看了个大片儿,半宿没睡着。”   昨晚的一切可不是就像是电影大片一样吗?他甚至现在都不敢相信他昨晚在市局里用真的手.枪打了几十发子.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过去,最后电影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还有昨晚江砚恐惧又偏执的那句话:   “不会的,他不会盯上你的,以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他不会盯上你的。”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江砚的害怕,他想起来江砚战战兢兢和他坦白的那天就说过,他一直都不敢主动认识他就是怕会给他带来危险,心里的一个地方忍不住都揪住,闷闷涨涨的不痛快。   这么多年江砚应该就像是一个受伤了有阴影的猫儿一样,独自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洞口的阳光,好不容易有一天他敢伸出爪子够一够外面的阳光,却发现猎人一直就等在洞口。   他吓得立刻缩了回去,宁可自己再守着黑暗过日子,也不敢再触摸外面了阳光,沈易仰头靠在放倒的椅子上,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江砚。”   周明没听清,探头:   “沈哥你说什么?”   沈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抻了一下白大褂,振奋了一下精神,不行,他不能让江砚就这么缩回去了:   “中午不用帮我订饭了。”   说完沈易就风一样地离开了办公室,直奔江砚的病房,病房的门虚掩着,沈易正准备敲门进去,就被一个声音直接震在了原地。   江砚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声音哑的像是混了沙子:   “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我爸的遗物,而是他被分尸后的头颅,是吧?”   沈易在门外的双眼骤然睁大,屋内也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孟庆国和周海都是当年那个案子的亲历者,江砚重新翻出了十几年前的案子,那已经尘封在案卷中的英灵,就仿佛飘在他们眼前一样。   “我妈是知道的,对吧?”   当年他太小了,但是如今回忆起从前的细节,他妈妈的反应,应该是知道那里面是什么的。   孟庆国闭了下眼睛,点了头:   “是,起初你父亲确实是失踪了,虽然缉毒警的失踪大概率就意味着死亡,但是局里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寻找他的下落,他,他的头是在一个月后在北郊一个村子外面被村民发现的,那个时候他...”   江砚呼吸有些不稳,没人比他更清楚一个月之后被发现的人头会是何等情形。   “案卷上写着,至今都没有找到其他部分是吗?”   孟庆国艰难地点了头:   “是,那天之后警方对那周围展开地毯式搜索,一连两个月,一无所获,致命的血迹是在小芒村的一个废旧厂房发现的,那里距离头颅发现的地方还有二十公里,00年初的时候,监控路段稀少,录像质量也不佳,关键的地方都缺少录像,以至于...”   以至于这个案子成了南城分局乃至整个津市公安人员的一块儿心病,时间越是久远,这案子就越是难破了,那个当年意气风发,将忠诚和信念刻在骨子里的禁毒支队副队长时隔二十余年,依旧魂魄不知归处。   江砚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孟庆国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次白三重现在津市,我们一定会抓住他,当年的案子或许他就是一个口子,别急,我们这么多年都等了,真相和凶手,我们早晚都会找到,别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孟庆国落在江砚身上的目光难掩担忧,他其实感受的到,这么多年江砚都将自己包裹的很紧,除了一块儿共事的同事,没见他与任何人有过密切的来往。   当年的案子不仅是压在他们这些老东西身上的大山,更是一个捆在江砚身上的枷锁。   江砚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只是他苍白着脸色,怎么看,精神状态都不算好,孟庆国不想他一直沉寂过去,震了震精神出声,换了一个话题:   “你那好朋友呢?叫来我见见,好歹是打了四十几发子弹,学明白没有?用不用我再指点指点?”   孟庆国这话说完,周海的嘴角都直突突,心里暗想着,还真是跟着谁学谁,江砚带外人进去打枪已经够离谱了,他们一号大老板还要亲自给人上私教课不成?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江砚沉浸在过去的思绪似乎被拉出来了一些,沈易啊:   “他应该在工作。”   孟庆国微微眯眼,这是不想让他见啊,他将自己的手表怼到江砚眼前:   “12点了,该下班了,藏着掖着的,我能吃了他啊?”   孟庆国审了一辈子的案子,现在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家这个瓜娃子对人家那个什么主任是什么心思就是个傻子了。   虽说稍微有点儿意外,不过看着江砚这样子那是百分百的上了心,搞不好都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时代也在进步,他们也得与时俱进,他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见一见孩子的心上人。   孟庆国戳了戳江砚的手机:   “打电话啊。”   江砚有些没精神应付这精力旺盛的老头,他就怕这老头当着沈易的面说出什么有的没的:   “您见他做什么?我…”   江砚正在找理由打消孟庆国的念头,坐在门口一直听着里面对话的沈易此刻霍然起身,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领,抬手敲了两下门,屋里三人同时看了过来:   “进来。”   门一开,一个身材笔挺,浑身都散发着高知高学历味道的年轻医生出现在了几人面前,沈易直接对上江砚的目光,压下刚才心底沉甸甸的思绪,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就连走过去的几步路都潇洒极了:   “你这里有客人啊,两位是你同事?”   江砚这一上午的心情可谓复杂沉重,乍一看到沈易脸上的笑都有些恍惚,他愣了一下才出声:   “嗯,是我领导。”   沈易在门口就猜到这两人是江砚的领导了,他知道昨天晚上江砚的行为肯定是违规了,这两人一看官就不小,也不知道对昨晚的事儿要如何处置。   沈易径直去给两位倒了水,放在两人面前,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出声:   “领导喝水,我是江砚的朋友,我叫沈易。”   孟庆国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眼前年轻人的身上,五官周正,俊朗帅气,一身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分外的有气质,不错,虽然性别上稍微有点儿跑偏,但是江砚那小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像这种办了一辈子案子的警察,目光盯住一个人的时候多少会让人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但是沈易自始至终都稳稳地立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地迎着这目光,不见任何的局促和紧张,孟庆国故作虎脸地出声:   “你就叫沈易,昨晚江砚违规带进武械室打枪的人就是你?”   市局大老板的质问对普通人还是很有压力的,只是还不等沈易答话,一边的江砚就已经立刻抢白出声:   “昨晚的一切和沈易没关系,他进去之前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还以为是停车场呢,处分,记过我都认,沈易不是警察,您别对着他发脾气。”   孟庆国一口老血好悬没呛出来,看着江砚那火急火燎出来护着人的样子,心里直骂没出息。   却不想沈易却直接到了江砚的身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和你领导说话呢?昨晚我们俩算是共犯,你领导说我几句也是应该的,领导,昨晚是我俩不对,不过江砚还年轻,而且平常工作认真,刻苦,不惧苦难和牺牲,您看处分这块儿能不能稍微酌情一下?   我们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有在警局内部造成的恶劣影响,公开认错,写检讨书都没问题,十万字您看够吗?”   很好,十万字,让孟庆国和周海的嘴角齐齐抽了两抽,甚至连前面沈易为江砚求情的冒昧都忘了,都说学医的卷,但是不都说学医啥卷论文吗?什么时候连检讨书都字数都这么卷了?   孟庆国最后冷哼了一声:   “好,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就十万字的检讨书,在你出院之后会对你进行诫勉谈话。”   江砚这个错误说起来可不小,是记过还是警告还是有余地和空间的,只是无论哪一种都是板上钉钉的行政处分,而孟庆国用十万字检讨书和诫勉谈话就了结此事,很明显是有意回护江砚,连个处分也不想让他背。   毕竟,江砚的身份特殊,此事也算有缘由,照顾一下烈士子女也是应当的。   沈易知道相对于处分,诫勉谈话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忍不住松下了一口气。   “行了,我们这就走了,你在医院什么都别多想,养好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孟庆国和周海起身准备出去,出去之前还看向沈易:   “十万字一个字也不能少。”   沈易连连答应:   “是是是,对组织认错字数怎么能少呢?保证一个字都不少,领导慢走。”   他主动过去开门,亲自送了两位大领导出门,孟庆国到了门口又瞅了瞅沈易,还是忍不住出声:   “那小子倔的很,你多费心一下,要是实在不听话,揍两下也行。”   沈易看着眼前别别扭扭的领导有些好笑:   “您放心,江砚挺听话的。”   昨天说不去医院,这不也老老实实都来了?哪有那么叛逆啊?   挺听话?江砚?孟庆国不想再找不痛快,摆了摆手,示意听你话就行,然后转身就走了。   沈易转头回到病房的时候就见江砚偏过了头咳嗽,似乎忍了半天了,方才看着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倒是泛起了些血色。   他快步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脊骨处的骨头明显的扎人,屋内再次寂静下来,沈易想起刚才在外面听到的话,对江砚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也第一次正式思考了一下他对江砚的感情,他好像有点儿不太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对江砚没感觉了。   “江砚,我们试试吧。”   短短七个字让江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愣住,连咳声都生生被压了回去,他仰起头,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了眼前的人,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只是耳边并没有耳鸣的嗡鸣声。   他的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不可置信,沈易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心口有些酸涩:   “没听清吗?”   好半天,江砚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一股小心怕梦碎的模样:   “试试什么?” 第56章 怜爱也是爱(跳过约会直接同居)   沈易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臂半绕过江砚的身子搭在沙发的椅背上,两条长腿交叠着翘着一晃一晃的:   “你傻了吧?你说试什么?”   江砚小心不安的样子说实话有点儿戳沈易,虽然自己也是个感情小白,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再说的明白点儿:   “试试和你处对象。”   很直白,很直接,很沈易的回答,江砚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他看着眼前盼了那么多年,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无数种滋味儿从心底涌了上来,最后泛到舌尖上却都汇成了一片苦涩:   “你在外面半天了吧?”   沈易动作一僵,他的反应就已经告诉了江砚答案,他在外面都听到了,他从前不只一次的幻想过,沈易睁着那双明朗含笑的眼睛说着他也喜欢他,回应他多年的爱恋。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沈易同意和他试着恋爱会是这种情形下,他微微低下头,唇边的弧度苦涩的厉害,静默半晌之后才出声:   “你不用用这种方式可怜我的。”   沈易抿了抿唇,看着江砚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也对,这个时机确实挑的不太好,他再次抬手勾着江砚的下巴让他抬头。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你觉得我看着很像因为可怜别人就把自己送上去的人吗?要真说可怜,我们科室的病人不知道多少比你可怜的,按着这个思路我现在72妃嫔都不止。”   江砚什么也没说,那双沉静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沈易摸了摸鼻子:   “当然,我承认我是有怜爱的成分在里面。”   江砚听了之后微微偏了一下头,不再看他,锋锐的下颚骨显得他似乎更瘦了一些,沈易几乎都能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他的话,“我就知道是这样”。   沈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到这样幼稚又别扭的江砚觉得心里软乎乎的,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怜爱也是爱呀,反正我这个人没谈过恋爱,至今就算是怜爱也只怜爱过你一个,我之前查过,网上都说喜欢上一个人往往都是从心疼开始的,我觉得我开始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很教科书。”   他不等江砚回答,就低下头凑到了江砚耳边,甚至都能看清楚这人耳廓外面细小的那一层绒毛:   “我初恋可还在呢,对得起你这么多年暗恋,试试呗,你不吃亏。”   耳边的微痒让江砚浑身都是一个僵硬,沈易蛊惑的声音就像是带着被雨水滋润的种子一样,几乎瞬间就在心里扎了根,试试,和沈易试试吗?   江砚一直手抓住了沈易的手臂,对比沈易没有任何的异议,半晌他听到了江砚有些挫败的声音,眼底的挣扎和痛苦不加掩饰:   “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不应该和你有过多的牵扯,但是我又实在舍不得放开你。”   这句话说的坦诚极了,沈易仿佛看到了那只伸了一只爪子探出洞口的猫猫,一双琉璃眼中满是对他的渴望,但是又怕出来之后连累他,自从幻视了猫猫,沈易对江砚的心疼就更上一层楼了。   他一把捉住了江砚的手腕,不准他再动缩回去的念头:   “江砚,是你先招惹我的,又是做饭又是收拾屋子,你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我找对象的标准,现在一句理智就想拍屁股走人吗?”   他丝毫不客气地直接绕过输液管坐在了江砚坐着的那个小沙发上,甚至因为空间太过狭窄,他差点儿就直接坐到了江砚的一条腿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极了,沈易都能感受到这人比别人高一些的体温,他直接一把扯住了穿在江砚身上略显松垮的病号服,领口下方露出了一片好看的锁骨,他盯住眼前的人直接问:   “就问你一句,饭还做不做了?”   江砚觉得他这辈子就败在沈易的手里了,什么理智,什么应该,通通被眼前这人炸到了九霄云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臂一把扣住了沈易的腰,紧紧将人带到了怀里。   他用下巴抵在沈易的肩膀上,脸颊蹭在了那人的头发上:   “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放手。”   收紧手臂处微微的发抖足以证明江砚的挣扎和不安,沈易没有挣脱,索性将大脑袋往江砚身上贴了贴:   “哼,说的我多废物一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柔道高手?一打三不落下风?”   江砚苍白的面上有所缓和,但还是喋喋不休地嘱咐:   “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尤其是我带给你的,千万不要贸然上,那些人和你碰到的医院里的医闹患者不一样,他们都是亡命徒。”   “这话说的,瞧不起我们医院医闹分子啊?用不用抓几个典型给你瞧瞧?那战斗力丝毫不逊于亡命徒。”   果然是一生要强的医学生,江砚认输。   沈易摸了摸他额头:   “还是有点儿发热,我看了血项,你现在还真是林妹妹体质,又有点儿感冒,好在伤口是没有出现疝气,刚才我去见过你的主治医生了,他的意思是让你周五再出院。”   今天是周二,那就是还要在医院待三天,江砚实在拖不起,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沈易还是开口:   “我想明天出院,我没事儿,就是昨天淋雨吹风了,吃点儿药就好了,我…”   他说着看着沈易的脸色又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沈易直起身子,扶着沙发后背:   “你是放不下这个案子吧?”   其实他也能理解江砚的心思,毕竟追查这么多年的嫌疑人好不容易现身了,又是和他父亲当年的死有关系,江砚现在能好好躺在病房都是怪事儿。   沈易直接站起身,干脆利落地开口:   “想出院也可以,我去和你的主治医生说让你明天出院,明天你直接把你的东西搬到我家,在我家观察,想上班也可以,按时上按时下,不准加班。”   江砚没有想到沈易会同意,还让他直接搬到他家?一直之间有点儿怔愣地没说出话来。   沈易见他的样子微微挑眉:   “有问题?”   “没有,没问题。”   “好,那今天你得高质量住院,昨晚你一宿也没睡几个小时,今天的下午不准再操心案子了,好好睡一下午补一补觉。”   江砚点了头:   “那你晚上过来吃?”   沈易笑了,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微微凑近沙发上坐着的人:   “江法医,有点儿谈恋爱的底气好吗?”   好歹今天也是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吧?   江砚苍白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手试探地再次环上沈易的腰,动作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看一下沈易的脸色,像是在确定他没有不快。   “原来你喜欢搂腰啊?怎么样?手感还好吗?”   江砚的情绪实在太差了,沈易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果然那人笑了:   “晚上过来,我点你喜欢吃的那家红烧肉。”   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也有了一丝实在的力度   沈易看了看表:   “好,我下班过来,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得上楼了。”   江砚第一次难分难舍,沈易走到门口的功夫他的眼睛都忍不住一直粘在他身上,还像是送他远行一样一直挥手。   沈易出去先去见了江砚的主治医生,说了出院观察的事儿,然后才回了办公室,大手一挥点了十几份炸鸡,三份小龙虾,科室里人手一杯奶茶。   顿时成为了科室中最耀眼的存在,一群人呼上来,宋程搂住沈易:   “小沈沈啊,今儿什么好日子啊?刮刮乐中了3000?”   连寻常有点儿不苟言笑的邹木都看了过来,沈易就这样在科室的万众瞩目之下官宣出声:   “爷脱单了。”   整个科室沉默了两秒,然后所有人像是蝗虫一样直接糊到了沈易身边:   “你再说一遍,你咋了?”   沈易微微颔首:   “脱单了。”   “不科学啊?你这一天都快卖给医院了和谁脱啊?谁这么想不开要你啊?”   如果非要评选一下科室最不可能脱单系列人员,沈易一定位列榜首,原因无他,他太卷了,作为全院数得上的年轻副主任,可真不是有关系这一句话就行的。   而且副主任除了日常工作,还有教学任务,还有行政事物,恨不得把人当牛马,就这,还能脱单?   “沈哥说说呗,你怎么做到的?我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我也是,几次约好了要吃饭的,结果几次都撞上医院有事儿,好不容易看场电影还半路被叫回来了,人家没说啥直接给我拉黑了。”   “对啊,沈哥,你们什么时候约会啊?”   这个问题还真把沈易给问住了,约会?他和江砚没约过会啊,但是沈易不想承认,他思索了一下拍了拍这个倒霉蛋的肩膀,直接出声:   “我们也没时间约会,所以我让他搬过来了。”   众人瞬间睁大眼睛,宋程笑着出声:   “可以啊,没看出来啊小沈沈,你这路子挺野啊,直接就拉着人同居了?”   一群人直到下午要上门诊,上手术才散开,沈易也非常大方的承诺,未来一周科室里的奶茶他都包了。   这天下午江砚还真的听了沈易的话,没有给林城去电话,躺在病床上他满脑子都是中午沈易的话。   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本以为绝不会实现的愿望竟然实现了,沈易答应和他谈恋爱,还主动让他去他家里住。   不过再是兴奋,理智上的一根神经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排除沈易对他有些好感,但是沈易在这个时候答应他多半还是同情他的遭遇。   他的吊针到下午三点多才点完,可能确实是昨晚真的没睡好,他放松心神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才发现沈易给他发了消息:   “我得七点左右结束,你饿了先吃点儿,帮我点个香酥鸡。”   短短一句话却让江砚的心底没来来由的踏实,他看好了外卖,算着时间点点好,就坐起身等着沈易回来。   沈易结束手术之后匆匆下楼,进了病房看到的就是桌子上一堆的外卖,还有后面乖巧等他的江砚,虽然之前这人住院的时候经常在晚上点好了外卖等他一块儿吃,但是今天就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仿佛有个人等他回家一样,没来由的心里就热乎了不少:   “呦,这有男朋友等着吃饭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径直走到了江砚面前,轻轻一扭,眉眼往下一扫:   “需要先抱一下吗?腰给你。” 第57章 吻(治愈系猫猫沈主任)   沈易换下了白大褂,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衣,下摆干净利落地在束在裤子里,露出一段很是明显的腰线,他甚至还微微侧身冲着江砚的方向晃了晃腰,就像是一只摇着蓬松大尾巴的橘猫,江砚看的忍不住在收紧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沈易回头:   “嗯?不摸吗?”   江砚虽然有将近十年的暗恋史,但是正八经儿的恋爱经验为零,一个骨灰级理科生的逻辑一直在脑海里强调每一件事儿的循序渐进性,就像解剖一样,不同的解剖目的在会有不同的解剖术式和顺序。   但是这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正常谈恋爱的正确进度和步骤,沈易就像是他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水晶,摸一下都小心翼翼,他不知道刚刚确定关系,他要怎么做才不算冒犯沈易,还不等他的挣扎有个结果,沈易已经一屁股正坐在了他的身边,而他的手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地搂住了他的腰,正要撒手,就听见一声:   “背上有个地方痒给我挠挠。”   很好,所以后来的五分钟,江砚兢兢业业地给沈易挠了个痒痒:   “这儿吗?”   “在往下面一点儿。”   “这儿?”   “对,就这里痒,我还够不到。”   “好像有个痘。”   “一定是我工作太刻苦了,天天熬夜,不长痘才怪,好在没有长在脸上。”   江砚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长在脸上也好看。”   说完他好悬没咬了舌头,沈易却很开心,半侧着头问:   “哎,你暗恋我这么多年,有没有一部分是因为我长得帅啊?”   江砚觉得沈易自然是长得一等一的好,甚至觉得比路过广厦上面的明星海报还好看:   “有,你长得很帅,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沈易舒服了,微微眯了眼睛,丝毫不觉得江砚是油嘴滑舌,从心地觉得他是对他由衷的赞美:   “有眼光,好了,吃饭。”   两人说起来进行最多的活动就是一块儿吃饭了,这个项目几乎是从两人刚一认识就开始的,但是今天晚上江砚少见的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对沈易好,只能一个劲儿地给沈易夹菜。   最后沈易看着摞起来的碗无奈出声:   “哥,控制一下。”   江砚这才有点儿无错地收回筷子:   “对不起啊,今天应该带你去好的餐厅吃饭的,明天补上好吗?”   他们今天刚刚确定关系,无论怎么说也不应该在病房给沈易吃外卖,太不重视了,下午醒来他就想正经去定一个高级的餐厅,甚至都准备去找主治医生请假了,但是人还没有去,他的主治秦主任就过来找他了,言语中都是因为沈易亲自过来找他担保才肯放他出院的意思,还开了在家输液的药。   出院这个事儿他已经麻烦沈易了,要是再提请假出院恐怕更是给沈易添麻烦,他才没开口。   沈易嘴里塞着他最喜欢的那家香酥鸡的鸡腿,抬眼恨不得把“我很愧疚”写脸上的人笑了:   “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我又不是小丫头,不用弄的那么浪漫。”   “那也不行。”   在这方面江砚有一种很直男的坚持,沈易投降:   “好好好,你说怎么补就怎么补。”   吃完饭之后江砚主动收拾了所有的外卖盒子,重新装到了袋子里,连桌子都用湿纸巾擦得干干净净,沈易撑得靠在沙发上,看着江砚的动作已经在畅享他们在一起生活得有多美好了。   江砚收拾好看向沈易:   “我明天过去要不要让阿姨也过去?”   他其实有点儿不太明白沈易让他住到他家里去因为他病了,想短期照顾他一下,还是别的。   沈易打了个嗝:   “阿姨?你是已经签合同了吗?如果签合同了就让阿姨过来呗,也好有人做饭,你最近还是要好好多休息,我家有点儿乱,你不用总收拾。”   他其实有点儿怕江砚来他住最后累死在他家。   第二天,护士早上就将给江砚扎上了吊针,沈易给江砚发了消息:   “你上午盐水点完叫我,我给你去办出院手续。”   “好。”   答应的好好的,但是等到盐水点完,江砚还是怕打扰沈易工作,一个人去秦主任那开了出院单,回来路过护士台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们提到了沈易:   “哎,听说你们科室沈主任昨天脱单了,包了你们一个星期的奶茶?”   “是啊,昨天我们科室普天同庆,你说哪个小姑娘那么有福气找到沈主任那样的,年轻有为,长得还帅,前途无量。”   江砚顿住脚步,小姑娘?   他正要回病房,迎面就看到沈易大步从电梯的地方过来:   “就知道你不会喊我,出院单开好了?”   沈易拉着江砚就回了病房,不出意外,病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江砚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能出院了,沈易一路将人送到了医院大门口:   “今天别去上班,先回我那,等我下班一块儿去你家搬东西,别自己动手,你那伤口不能抻到。”   “今晚我们去吃饭吧?”   沈易看着执着于仪式感的江砚也笑了:   “行行行,你定。”   江砚这才笑了一下,拦了辆出租车,沈易和司机报出了自家的小区地址。   看着后视镜中和他摆手的沈易消失在转角江砚才和司机说将地址改成自己家的,一下午他阳奉阴违地自己回家收拾了一箱子的衣服和日用品带到了沈易家里。   他规矩地没有碰沈易主卧,而是到了客卧将自己的衣服都安置进了衣柜里,然后又将洗漱用品放到客卫,之后定了一家全景西餐厅,洗澡,换了一身得体的衬衣西装裤,拿上车钥匙,直接开车到了沈易的医院。   “我在东门停车场,等你下班。”   沈易下午出门诊,从门诊大厅出来没来得及回住院部办公室就直接到了停车场,黑色的改装牧马人很是醒目。   江砚见人过来也下了车,白色衬衣束在黑色的西装裤里,干净利落,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车门上,沈易忽然一瞬间就明白长身玉立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这么帅这么有气质的一个人是老子男朋友?随便他抱,随便他蹭?   沈易快步上前,嘴角的弧度压不住,也不在乎身边是不是有人在看,上去就搂了一下江砚隐在衬衣里面的腰过了把瘾,江砚也顺势抱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关系,他的气色今天看着好多了:   “下班了?”   可能是因为男朋友这三个字有滤镜,沈易觉得江砚的声音都比往常多了磁性,低沉动听,听到耳朵里就像是浑身毛被人摸着一样的麻酥酥的感觉:   “是啊,你打扮的这么好看,是要带我去吃大餐?”   沈易一说起吃的时候一双桃花眼都在放光,江砚就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拉开车门:   “上车。”   “我得回去换个衣服,你穿的这么正式,我不能邋邋遢遢的去。”   江砚在楼下等着沈易回办公室换了一身行头,这才开车去了餐厅。   全景的顶层餐厅,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能将半城夜景一览无余,浪漫的烛火,晶莹剔透的酒杯还有那大束的玫瑰花,营造出一种有些直男的浪漫,不过两个愣头青都是生平第一次,所以硬是没看出来土。   这家餐厅沈易知道,他小的时候他爸妈纪念日来过这里,价格不便宜,这一顿饭至少五千,   沈易扫了一眼酒,发觉这瓶红酒至少五位数,这家伙也太下本钱了吧,一个月工资直接没了?不过这人重视,沈易也不扫兴,开开心心吃了顿饭,还拉着江砚拍照留念。   吃完饭在走之前沈易还颇为会过日子地把没喝完的半瓶红酒打包带走,甚至听说江砚花了钱买花,而将布景的99朵玫瑰花都准备扛下去,江砚赶紧要搭把手,被沈主任断然拒绝:   “你拿着酒就行了,这花不是送我的吗?我来扛。”   就这样,拎着酒瓶子的江法医带着被玫瑰花淹没的沈主任,叫了个代驾回家了。   上车沈易正要报出江砚家地址去帮他搬家,才知道这人一下午自己就把家搬完了:   “怎么不等我?”   “就只有一个拉杆箱,东西不多。”   就一个拉杆箱,这人来他家度假的?沈易其实隐约能感觉到江砚其实没有太多安全感,总是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越界太多。   果然在回到家看到那人将东西都放在了客卧,这种感觉更为具象化了,江砚感觉好像不是来和他谈恋爱的,而是来他家短租的,他心里对这段感情其实没多大信心,他对这个没经验,准备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问问他们科室已经离了三回号称感情界大师的吴师傅。   只是这客卧沈易还是不打算让江砚住的:   “你不是喜欢我吗?不喜欢和我睡啊,怎么跑到客卧去了?”   喝了酒脸上有点儿红扑扑可爱的沈易看的江砚心都软乎乎,他好想抱抱他:   “我怕你不习惯。”   “我们都谈恋爱了有啥不习惯的,搬过来。”   江砚很听话地将洗漱用品挪到了沈易主卧的卫生间,将带来的几件衣服也挪到了沈易的衣柜里,他看着左右分明的衣柜,静静看了一会儿,沈易看着他这样子一个妖娆的姿势靠在了一边的柜门上:   “衣服有什么好看的?看人。”   江砚也笑了:   “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将衣服放在你的卧室里,像做梦一样。”   他话音刚落肩膀就被沈易推了一下,下一秒他的后背就抵在了柜门上,沈易一只手撑在了江砚耳边的衣柜上,轻佻地笑着,指尖忽然在自己的唇上点了点:   “要不要证明一下是不是在做梦啊?”   这一句话炸的江砚头晕目眩,心底爱意和本能越过了大脑,一个有些小心却充满这爱意的吻落在了沈易的唇上,像是对待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手轻扶在沈易的腰间,将人整个拉到了自己怀里,酒香在两人的唇齿箭化开,一吻沉沦。   江砚呼吸不稳,心跳很快,一吻过后,他稍稍向后这撤了一点儿,两人凌乱的呼吸声交错,沈易的眸光中带着一点儿隐约的雀跃,这一刻他确定他是喜欢江砚的,他喜欢江砚亲他。   江砚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微抬,对上了那双明亮含笑的双眼,心底的阴霾几乎是在这一刻犹如潮水一样汹涌而退,露出了细白绵软的沙滩,沈易真的是他的救赎,他忍不住再次在他的唇角上轻啄了一下,像是小孩子一样幼稚地表达着他的喜欢。   江砚的眼睛其实很好看,有些狭长,浓密的睫毛鸦羽一样覆盖在眼睫上,眼底从前黑沉沉拨不开的浓郁雾色,此刻随着眼底迸发出的光亮而被渐渐驱散,沈易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江砚的开心,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和表述的满足感,他喜欢江砚开心,喜欢他因为他而开心。   可能是沈易身上的放松和笑意,让江砚小心翼翼的情绪逐渐退散下去,他像是一只粘人的大狗一样将下巴抵在了那人的肩膀上,手臂环抱住沈易的腰。   这一环就是大半圈,好细,江砚想起沈易之前总是外卖的日子有点儿心疼:   “多吃些,想吃什么和我说。”   沈易顿时笑了:   “你哪顿看着我吃的少了。”   沈易的手在江砚的腰上上下摩挲,他忽然想起科室里小姑娘整天讨论的那些东西,一低头,抬手就将江砚束在西裤中的衬衣扯了出来,还不等那人反应,他就直接掀起了他的衣服。   劲瘦的腰身直接冲进他的眼里,干净利落的六块腹肌,科室小护士看的漫画书上有一张照片瞬间在脑海中闪回,这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腹肌人鱼线,就连腹部的两个刀口都平添了两分性感。   他的爪子毫不犹豫地摸了上去,漫画腰随便摸,这就是有男朋友的快乐吗?沈易忽然有点儿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一双桃花眼微抬,眼角都是揶揄的笑:   “哥哥的腰杀人的刀啊?”   江砚的脸有些发红,手想扯衣服又忍住了:   “你从哪学的这些话?”   沈易摸了摸他的脸:   “脸红了,你害羞了?” 第58章 江砚亮房产证(案情进展)   餐厅暖色系的灯光下,刚洗完澡的江砚换上了一身浅米色睡衣,按着沈易的吩咐将他扛回来的玫瑰花拆开,正用剪刀剪掉叶子,剪掉花杆的根部,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很是认真,整个人看着很舒展柔和。   而此刻的沈易正满屋找了家里所有的花瓶,满打满算只有两个,他看了看那铺满一桌子的玫瑰花,去了厨房将这些天喝完没来得及丢的酒瓶子都抱了出来:   “你觉得用这个怎么样?”   江砚抬眼看了一下那整整齐齐一排的酒瓶子:   “怎么喝了这么多?”   “不是这几天喝的,好久了,你看,这都是我逛超市发现的宝藏,这是德国前阵子很火的黑啤,这是白啤,还有这个是七种口味儿的果啤,我都攒齐了,瓶子是不是很好看?”   江砚笑了一下:   “是挺好看的。”   沈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玫瑰花,他坐在江砚对面,趴在餐桌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些花,是好看,江砚只觉得沈易好可爱,忍不住用手里的玫瑰花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喜欢?以后经常给你买。”   沈易想起来什么出声:   “你今天没少花钱吧?那瓶酒也太贵了,你一个月工资都花进去了吧?今天算是特殊日子就算了,以后不用这么浪费的。”   今天这一顿饭都算上估计要小两万,实在是有点儿铺张浪费了。   江砚抬头眨了眨眼,他看到沈易是真的怕他花太多钱了,他站起身开口:   “你等我一下。”   江砚把在一旁充电的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他一些证件的扫描件,他将手机倒过来递到沈易的面前:   “这是我的房产证扫描件。”   沈易一低头,发现屏幕上有好多房产证的扫描:   “怎么这么多?”   江砚两只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给他解释:   “这里一共是八套房子,除了我现在住的那套都是父母长辈留下的,一套是父母原来住的,其余有四套是我外公留下的,两套是我爷爷留下的。   我住的那套150平,你去过了,我父母从前住的那套也是我们这个区,只是小区要老一些,我没有动,定期会让人过去打扫,我爷爷留下的两套都在香溪区,现在算是市中心,面积都是100平左右,我都租出去了。   我外公留下的有一套在我们区,150平,一套在河间区130平,两套在香溪区,一个是檀香路的别墅,一个是平层,除了那个别墅我也都租出去了。”   沈易微微有点儿咂舌,江砚父母都是本地人不缺房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想到不缺到这种程度,而且他说有套别墅在檀香路?   “檀香路别墅?是现在旅游打卡的那个檀香路?你家在那有套别墅?”   檀香路的历史可谓悠久,在津市从前还有租界的时候,那条路上就住着各种社会名流,道路两旁都是梧桐树,边上是各式的小洋楼,现在已经成为了津市重要的旅游打卡地,在那里有房子的简直是非富即贵。   上次沈易去檀香路上逛的时候,路过现在有人住的小别墅,他还曾经趴门缝往里看来着,里面的人悠闲地坐在藤椅上喝着咖啡,别提多惬意了,当时给他羡慕完了,现在江砚和他说,他在那里有房子?   江砚点了点头:   “嗯,我外公从前是做生意的,那里的房子从前是公司一个客户的,后来公司资不抵债破产了,那房子被抵押给了我外公,优先偿还了债务,再后来那边的房子改制,我外公花钱买下了产权,那套别墅就彻底成了私产,位置还挺好的,紧挨着檀香公园。”   沈易家里条件也不错,但是也没到檀香路上有别墅的程度,那里的别墅,还是无争议的私产怕不是要几千万了吧?他有些酸溜溜:   “上次我路过檀香路还趴人家门缝往里看,狠狠羡慕了一把里面生活的有钱人。”   江砚脑海里好像都能想象出沈易趴门缝探着脑袋往里看的样子,他笑了:   “这次不用趴门缝了,你想去这周末我就带你去,那边我有定时让人打扫,随时都可以住。”   沈易没有那种那种矫情的心理,眼睛立刻放亮:   “有院子吗?我可以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喝咖啡吗?上次我趴门缝里面的人就在喝咖啡。”   不用说江砚都能想象到沈易当时多羡慕,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人过去:   “当然,还可以在院子里给你做个秋千。”   江砚只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沈易面前。   “别,你把我这当小孩子了?”   江砚神色很郑重地和沈易出声:   “我妈妈当年执意学医,找了我爸是个警察,我外公的产业没人继承,所以后来公司交给了我外公当年的合伙人经营,我外公保留了股权,现在股权由我继承,那公司是做进出口的,现在是当时合伙人的孙子在经营,和我算是发小,他很有经商的头脑为人也很厚道,公司扩大规模给我的分红也很可观。   虽然不能让你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偶尔用一月工资买瓶酒还是可以的。”   话题终于绕回了今晚那五位数的酒上面。   “没想到我这随意一找竟然找到了个富三代的男朋友,难怪你一个吃公家饭的可以开的起改装牧马人。”   江砚笑了笑,他从前从不觉得太多的钱有什么用,但是现在他分外感谢外公留给她的家底,让他可以好好养他喜欢的人:   “你喜欢那车的话我过户给你吧。”   他知道沈易好像挺喜欢那辆车的,起初在清水村的时候一路过车就会多看两眼,沈易都被他这大方劲儿给惊呆了:   “你也太大方了吧?那可是一百多万的车啊,我不能要,了不得你借我开几天。”   江砚这也太实在了,要是给他开开还好说,这上来就要过户,他都觉得他是个地主家傻儿子,多亏是碰到了他这样道德品质高的,这要是碰到了别人,不得被骗的裤衩都不剩啊?   这一晚真是足以让沈易看出江砚对这段感情,或者说对他有多么大的诚意了,恨不得将家底都漏出来给他看,可越是这样沈易反而越是心疼他,傻乎乎的。   晚上睡觉之前,面对床上的一床被子沈易没说什么,江砚却站在床前踌躇了一下:   “我去隔壁再拿床被子?”   挺高的个子站在床前,有些小心的神色看的沈易有点儿揪心,他一把直接将人拉到了床上,手摸到了那人的腰间,扣住他的腰探了一下身就在他的唇角上蹭了一下:   “我们是确定了恋爱关系的,床都睡一个了,还弄两个被窝?”   他一点儿不怀疑江砚肯定是想和他睡在一起的,他小心翼翼处处都只敢伸出一截爪子试探,只是因为拿不准他的想法罢了,他总怕他不愿意,或者说怕他露出不喜的神色,江砚太过迁就他的想法了,反而将自己摆的很低。   江砚唇边的笑意浓郁了一点儿,就真的钻进了沈易的被窝。   沈易关了灯:   “晚上不舒服要叫我,明早你可以去上班,不过有两瓶吊针你要晚上回来打,不准加班。”   “好。”   第二天沈易拒绝了江砚早起做饭,两人一块儿去楼下吃包子,包子刚才刚上来,江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沈易在他拿出手机的时候扫了一眼屏幕,是林城的电话,林城知道江砚住院,非必要情况应该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江砚刚接起来,那边林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韩明浩的头和躯干找到了。”   江砚瞬间抬头:   “运回来了吗?”   “还没有,我正准备去现场。”   “你将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江砚一撂下电话就看到了对面沈易也看了过来:   “是那个孙子的尸体找到了?”   “是,还在现场没运到分局,我吃完饭直接过去,对了,林暖昨天被安排做了心理鉴定,不出意外今天结果会出来。”   江砚知道沈易很关心那个小姑娘。   “我今天出门诊,晚上直接去分局接你,正好看看林暖的情况,你开车小心。”   吃完饭江砚直接按着林城发的定位去了现场,难怪找了这么多天才找到剩余的尸块儿,这地点和最初发现韩明浩腿部的地点相隔了有将近三十公里。   现场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白大壮见到江砚立刻跑过来帮他抬了警戒线,递了白手套,林城也过来,第一时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身体没什么事儿吧?”   “好多了,没事儿,什么情况?”   “警犬搜寻队找到的,躯干和头相距八公里,你还真别说,这次的凶手抛尸还真他奶奶的不嫌远。”   现场已经快人人作呕了,从尸体发现到现在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期间还下过雨,死了半个月又被分尸的尸体此刻那样子是根本没法看,刚从警的小警察甚至已经有趴在树边干呕的了。   白大壮这已经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人都有些犯恶心:   “师父,凶手把头颅用保鲜膜包起来了,我刚才做了剥离,初步勘验头部无明显致命伤,躯干部分内脏遗失严重,从肋骨的伤口上判断,死者应该是死于急性心包填塞。”   江砚戴上了手套和口罩,蹲下身再次勘察被放在尸袋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头颅和躯干。   内脏在躯体内已经辨认不清了,胸骨裸露了出来,江砚仔细查看了胸肋骨处的伤,脑海中闪现出了孙天磊尸体上的致命伤,同样是位于纵膈偏左第三和第四肋骨间的开放性伤口,因为内脏严重腐烂和遗失,已经没办法判断具体的伤口深度,但是从肋骨的损伤上看,切缘极其工整,没有顿挫。   林城凑过来:   “怎么样?”   江砚的眸光盯在尸体上:   “死亡时间太久,尸体保存太差,体表有用信息不剩多少了,致命伤应该就是胸口这一处,深度已经无法判断,但是从切口看和孙天磊身上的伤口极其相似,肋骨上下均有刀痕,没有贯穿伤,推断凶器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双刃刀。   下手位置正好为两肋骨之间,从肋骨上面判断,应该是斜插着进去的,这个方向是刺入肋骨之间最省力的办法,又能直接插入心脏,高效又致命,符合凶手对人体构造有一定了解的侧写,我有一种预感,韩明浩和8.25孙天磊一案的凶手很可能是一个人或者一伙人。”   尸体上极其相似的致命伤,同样曾经有过校园黄.暴情节还有强.奸史,这两个案子已经显现出了高度关联性。   一个小时后,江砚站在了法医解剖室中,仔细从已经腐烂的不想样子的尸体中提取了些肝脏组织,去交给了理化科做理化试验。   江砚从解剖室出来出来,直接去了刑侦的大办公室,看到林城走了过去:   “林暖现在怎么样?”   “看看看看,一开口就关心你们家那位的得意门生,小姑娘好着呢,吃好喝好,刘丹还给她买了一堆零食,这孩子真是个学霸,这两天不让看电脑不让看手机,人家就啃书本,那么厚的书,一看看一天,笔记都写了好几篇。”   江砚不和他鬼扯:   “我问你她和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江砚这两天在医院也没太了解案子的进展,林城少见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有些新线索,我也有了些猜测,坐吧,一块儿过来开个案情会。”   十分钟后,分局的人围着白板坐了一圈,林城起身:   “经批准8.25孙天磊一案和眼下徐明浩一案,正式并案调查,这两位死者都是男性,有过校园暴.力伴随强.奸行为,死因也均为急性心包填塞,且体内都发现了γ-羟丁酸的衍生物,凶手下手干净利落,不像第一次作案。   所以现在我们猜测,凶手很可能并不是这两个案子的直接受害人,而很可能是一个有类似受害经历,并且熟知人体构造具备高强反侦察能力的一个人甚至一个组织,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天行道’。” 第59章 沈易家的娇娇小甜心?(江主任风评被害)   替天行道这个词儿一出来,罕见的没有引起办公室中众多人的反感,甚至作为女性的刘彤直接开口:   “也就是因为我是警察,要不我都想为这个凶手鼓掌了。”   像孙天磊和徐明浩这种畜生,别说是判刑,就是挨枪子她都觉得不解气,这种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受过侵害的人?   林城倚在一边的柜子上:   “这些孙子死了就死了,可惜我们还是要破案,行了,各位,收起牢骚,咱们分析案子呢。”   江砚盯着白板上的关系图出声:   “如果这位大侠真的是在‘替天行道’,那他通过什么来筛选被杀死的猎物呢?”   被侵害的人地施暴者有天然的痛恨,所以很多强.暴案爆发后施暴者死亡,被侵害的人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这两者之间出现了第三人,这个第三人代替了被侵害人去复仇,那么就需要一个途径,让这个“上帝”先知道有人被侵害了,才能顺藤摸瓜去杀掉强.暴者。   只要破获了这个关键,他们就能挖出那位“大侠”了。   林城抬眼,眼底带着一丝寒芒:   “论坛。”   林暖登录,并且加了好友的那个论坛,江砚瞳孔一缩,他记得林暖这说过,在那个论坛上能找到同类人,那个论坛就像是一群在现实中受到了伤害,却又不敢与人言说的一群人互相报团取暖的地方一样。   “你是说,凶手通过潜伏在论坛去抓取和识别一些被侵害的人,然后像接近林暖一样接近其他的被害人,最后得出施.暴者的信息,再设计杀死他?”   林城点头:   “没错,那个论坛其实就是一群受伤的人相互取暖的地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姓名,她们的身份,但是却有一些相似遭遇的人可以互相舔舐伤口,在那里,她们才会放下戒备,林暖就是这样被挑选出来的对象。”   江砚:“和林暖聊天的那个账号能不能定位?”   这两天熬的不轻的许超抬头:   “很难,这家伙简直绝了,追踪到的账号都在海外,追踪下去就是一堆的虚拟数据,很难定位到真实的位置,更不用说对应身份了。”   许超是技术出身,这两天没干别的,就一头扎在那些数据里了:   “我真的服了,就这手段,都赶上从前分销毒.品的暗网了。”   他这一句牢骚却忽然让江砚骤然抬起头:   “万一他用的就是从前分销毒.品的暗网呢?我们一直都在盯着被害人,但是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应该在γ-羟丁酸的衍生物上,寻常的凶手不可能有这东西,顺着这条线往下挖,没准会有结果。”   案情会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江砚才私下问了林城白三的事儿:   “那天确认了人确实是白三,只是这家伙太滑了,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河南路的三叉交口,之后他就进了小巷子,那一片是城中村,人又乱又杂,禁毒支队这两天都在加紧排查,还没有消息。”   白三就是江砚的一块儿心病,他对这个人恨的牙直痒痒,只有活捉白三,当年他父亲的案子才可能有突破性的进展,更何况,更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白三在外面一天,他就要为沈易的安危提心吊胆一天。   林城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人已经出现了,早晚都是能抓到的,倒是你,身体怎么样?”   江砚按道理今天是不能出院的,虽然精神看着好,但是脸色总是透着病态:   “没事的,林暖的嫌疑现在可以排除了吧?她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是,几轮的询问都结束了,和查出来的事实都没有太大的初入,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凶手挑选的一个目标,这孩子挺清醒挺有韧劲的,她是恨徐明浩,但是她更清楚她还有光明的未来,不会为了那个畜生毁了自己。   今天下午估计测试结果就出来了,晚上就能回学校了,只是她的账号我们还需要持续监控。”   毕竟这是现在少有的线索了。   中午沈易刚从门诊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江砚的电话,他笑着接起来:   “想我了?”   只三个字就让江砚瞬间放松了下来,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了一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暖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今晚她应该就可以回学校了。”   沈易一屁股摔进办公室的座椅里,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林暖肯定不会和凶手有什么瓜葛的,正好,晚上我去接你的时候顺带捎她回学校,遇到这样的事儿估计她也吓坏了。”   “是,不过小姑娘挺争气的,这两天一直都在询问室看书,论文都在手写。”   沈易没骨头一样地窝在椅子里,懒洋洋地出声:   “哼,也不看看是谁的学生,倒是你啊,江主任,有没有想我?”   江砚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来来回回地搓着办公桌面,他不太擅长直白的表达感情,只是在嗓子眼里咕哝的嗯了一下,沈易却不依不饶,他现在都能想象到江砚那红虾的模样:   “说的什么?没听清。”   江砚认命,低着头承认:   “想你了。”   沈易在那边笑了起来,两人又闲话了两句才挂电话。   中午沈易拎着两份豪华猪脚饭就去了隔壁办公室,将吴成礼最喜欢的猪脚饭啪嗒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吴成礼是他们科室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因为在妇产科男医生这普遍单身狗的现状下,他不仅结了婚,而且已经离了三次了,现在正在和第四任未婚妻谈着。   堪称整个妇产科科室的恋爱之光,吴成礼看着沈易点了点手指:   “有事儿找我。”   “吴哥明鉴,确实是有点儿事儿。”   吴成礼是科室公认的恋爱顾问,谁有点儿什么事儿都会问问他,吴成礼打开了包装盒:   “你也困惑了?你不是刚谈吗?”   刚谈就出问题了?   沈易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他身边,虚心求教:   “就是刚谈才有问题呢,我发现他好像很缺乏安全感,就是和我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的。”   吴成礼一边吃一边问:   “你和我说说你们的具体情况,你们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   沈易探头:   “他追我,不瞒你说,我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一句话出口,吴成礼刚吃进去的猪脚好悬没噎到,见过自信的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不愧是他们科室年轻有为副主任,自信的方方面面的。   “那他性格敏感?”   沈易一只手拄着下巴,回忆着他和江砚刚认识的时候:   “也不敏感,他吧,刚认识的时候很精英范儿,做饭很好吃,属于又精英又居家的那一款,但是后来你就会发现这人简直谎话连篇,如有必要,十句话里九句半都不是真的,而且逻辑控,要不是后来露出了小尾巴,你真以为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但是一旦被拆穿,他又认错非常的积极,特别诚恳的道歉,主打一个真诚,不过仅限于这一次,下次他还犯,犯了之后如果被发现他还会非常诚恳的道歉,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早就喜欢我,瞒来瞒去不想我知道,其中缘由情有可原。   平常的时候偶尔他还会有点儿茶茶的,其实就是想我多关心他一下,不过现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反而不像从前那样茶茶的博关注了,反而有些小心,像是生怕我不高兴一样,你说这可咋办?”   吴成礼一边吸溜猪脚饭,一边听着沈易的描述有些沉默,这确定描述的都是一个人吗?不是性格分裂吗?   看着沈易这卷王工作狂的样子,他还以为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业界精英,没想到是个性格敏感的,娇娇小甜心。   “你家这位性格挺丰富的啊。”   沈易点头:   “一般丰富吧。”   “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她确实应该是爱惨了你,你看啊,你说他暗恋你多年,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患得患失的,没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想你多关注她一些,可能她又有些事儿瞒着你,就更没安全感了。   你听哥的,这感情里的谁先爱上谁就被动,她是先爱上的那个,现在你回应他了,确定关系了,她可能反而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了,越是珍惜的东西得到了就越是小心,因为害怕失去。”   这大师级水准的话听得沈易连连点头,不愧是看破三段婚姻的大神。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就是给她安全感啊,比如说在她朋友,同事的面前公然承认你们的关系,牵着她的手昭告天下,而且什么花啊,小礼物啊这些东西不要断,就是要时时刻刻告诉她,你也喜欢她,而且听哥的,和谐的性.生活也有助于增强安全感哦,你一定要耐心,温柔,知不知道?”   沈易在一边跟捣蒜一样连连点头。   记了一大堆的笔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晚上刚下了班,沈易就回到办公室换上了一身贼精神的装束,甚至800年不用的香水,他都喷了一点点,最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第60章 沈主任到市局官宣(开屏)   自从中午打电话沈易要说来接他之后,五点半还没到,江砚就总是往车外看,手里还拿着手机看看从一中心到南桥分局有没有堵车。   直到那辆黑色的奥迪A6做了登记之后开进来,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旁的林城看着他的动作眨眨眼:   “你干嘛?”   “腿麻了。”   “腿麻了你抻衣服干嘛?”   江砚不愿意搭理他,目光开始从窗户向门口漂移,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沈易今天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宝蓝色衬衣,领口处多松了一颗扣子,手腕上戴了一块儿银色腕表,慵懒矜贵。   这一身精英范儿站在一群油光满面,潦草的刑警面前对比过于明显,屋内众牛马抬头的时候都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其中犹以林城为甚,他看向江砚,这人刚才一副翘起脚的样子,就是在等沈易,不过他看着坐在一边背着书包今天就能释放的林暖小朋友心里不由得徘腹,人家没准是来接自家得意门生的,江砚跟着高兴什么劲啊?   林暖这两天在分局虽然上下对她都算是照顾了,不过人瞧着还是瘦了一圈,眼底有些发青,应该是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直到看到沈易的时候眼睛才亮了一下:   “沈老师。”   沈易过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一会儿送你回学校。”   林城看着江砚眼带揶揄,那目光就像是在说,看吧,人家不是来接你的,江砚对他这种目光天然免疫,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准备和沈易回家,结果到门口的时候沈易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紧接着沈易手上的外卖电话就响了起来:   “在这儿等我一下。”   不等江砚说话他就出门取了众多的外卖,这一次,沈主任光亮的皮鞋踏进刑侦办公室的时候,不光背后金光闪闪,耀眼夺目,还给众多单身狗带了非常丰富的外卖,他牢牢记住了恋爱指南吴师傅的教导,要培养江砚的安全感,就要从对全世界宣布爱你开始。   从不知尴尬为何物的沈主任左手烤鱼,右手小龙虾站在办公室中央,他面带微笑朗声开口:   “大家把手上的活停一下,我有个事儿想宣布一下。”   别说是这一身光鲜亮丽的行头,就是手上这外卖的香味儿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此刻听了这话整个办公室所有还没有下班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易身上,连江砚都愣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江法医的家属了,为了庆祝一下你们江法医脱单,我特意定了点儿吃的,大家一块儿乐呵一下。”   一句话,整个刑侦办公室寂静了三秒钟之后,瞬间爆发了各种议论声,然后众人的目光在把沈易淹没的同时把江砚也给淹没了:   “恭喜恭喜,江主任。”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老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家属要是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就是,以后沈主任就是半个我们南桥分局的人了。”   沈易满脸笑意:   “好说好说,就是还请各位工作中多照顾照顾我家那口子。”   “那是一定的,你放心。”   沈易众人的围观中表现的落落大方,游刃有余,江砚怎么都没有想到沈易来了这么一出,但是不得不说,这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他们的关系,他心里一个隐秘的地方踏实了不少,在众人的目光一遍一遍的洗刷下,他的唇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扬了上去,而他一边站着眼角都在疯狂抽出的林城,和已经震惊到吃瓜的林暖。   沈易官宣的当口都还记着时不时和江砚“深情”对望,今天,他就要整个分局的人都知道,他们江法医已经名草有主了,从此也是有人爱有人疼的小宝贝儿了。   最后江砚,沈易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林暖,是被整个分局的同志们含笑目送出去的,那目光宛若看着一家三口般的慈祥。   回去的时候,沈易开车,江砚副驾驶,后面坐着一个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林暖,小姑娘手里抱着书包,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鼓了三把劲终于赶在沈易踩油门之前开口:   “沈老师,江法医,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永结同心。”   江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沈易大大方方地开玩笑:   “林暖,你这祝福比起论文可业余多了啊,想吃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这算是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你老师我也顺利脱单,咱们吃个烤肉庆祝一下吧。”   林暖糯糯出声:   “老师,我觉得我的瓦数可能有点儿大,我回学校吃食堂就行。”   “你这小屁孩儿能有多大的瓦数,走,吃完送你回学校。”   晚上一家有名的烤肉店包厢内,江砚拒绝了服务员的服务,亲自动手,原切的肉片被放在被炭烧的滚烫的篦子上,烫的刺啦作响,而身边的沈易则和小姑娘谈论因为二胎盛行,子宫瘢痕妊娠的概率正在逐年上涨这一情况。   “确实是比从前多了不少,早些年很多地方的医院对于剖腹产比率的控制没有这么严格,甚至也存在有些医院因为剖腹产利润率更高而建议产妇实行剖腹产,当然也有很多家庭因为种种原因而坚持要做剖腹产,就导致前些年剖腹产的产妇数量极多。   而这些产妇很多都是现在二胎,三胎的主力军,瘢痕子宫妊娠也就相应增多,现在我手里住院的就三个,这是个还不错的研究方向,你如果感兴趣,可以翻看一下我那的病例。”   林暖谈起专业知识的时候就忘了自己是个电灯泡了:   “老师,现在临床上对于CSP(剖宫产术后子宫瘢痕妊娠)是不是多用MTX(甲氨蝶呤)预处理?”   沈易吃肉聊天两不误,一边用生菜卷肉一边点头出声:   “对,MTX预处理后宫腔镜下清宫术的治疗更方便,而且这种方式相对来说住院时间不长,费用上会更省一些,对于一些经济比较紧张的患者比较适用。”   林暖点头,又想起来这几天看过的文献:   “但是我看有的文献中提到MTX预处理在手术出血的情况比较多?”   江砚看着小姑娘醉心学习无心吃肉的样子,用夹子往她的碗里夹了好多火候刚好的肉,还忍不住出声:   “别光专业学你老师,吃饭也要多学你老师,你看,他讲课吃肉两不误,多吃点儿,太瘦了。”   沈易侧眼看着身边这个劝小姑娘多吃都不忘diss他的人,哼了一声:   “江法医,您是不是看谁都瘦啊?不是说你们干法医的不喜欢胖子吗?”   林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为什么法医不喜欢胖子啊?”   沈易似笑非笑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江砚:   “江主任还不快给我大弟子讲讲啊。”   江砚眼带无奈:   “你们两个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听关于脂肪含量对尸体腐败速度影响的话题吗?”   林暖瞬间了然,立刻拨浪鼓一样地摇头:   “我不听了,我懂了。”   沈易吊儿郎当地将嘴里裹着三块儿肉的生菜卷吃下去,然后才开口给林暖解释了刚才那个问题:   “对于子宫瘢痕妊娠到现在也没有统一的治疗方案,在MTX预处理后下宫腔镜的治疗方式之外,现在也多用MTX联合UAE(子宫动脉栓塞术),或者是HIFU(高强度聚焦超声)来再做,不过对于医学治疗方案是没有尽善尽美的。   MTA+UAE预处理后清宫术的治疗方案的止血效果虽然被比较广泛的认可,但费用高、操作难度大、设备要求高、并发症多,这就对患者的经济条件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而且很多小医院不具备普及的条件。   而MTA+HIFU预处理后清宫术的治疗方案相比较UAE操作简单、住院费用低、并发症少,且对卵巢功能影响小,但是它作为一种新型治疗方案,远期并发症不明确,推广也不如前两种普及,临床上需要时间去验证。”   一顿饭下来,林暖的肚子和脑子都吃的相当饱,车到了学校的时候沈易下了车,江砚知道他是有话要对林暖说便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的玻璃看了出去,沈易将衬衣的袖口随意扯了上去,露出了线条好看的小臂,夜色下那双眉眼褪去了寻常的轻佻,显出了几分深邃和认真:   “林暖,从前过去的事儿对你伤害很大,但是人生却不只有短短几年,也不只有痛苦值得永远烙印,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日后你会有无数的可能,甚至会有超越很多同龄人甚至前辈的成就,从前的泥潭不应该困住你,回去吧,今天往后就算是新生,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侧头看了看车里那个一直开着他的人,笑了一下;   “当然,找江主任也是一样的。” 第61章 我性子冷淡又不是性冷淡   自从和江砚建立了稳定的恋爱关系,沈易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他从前从来没有对同性的身体有过过多关注和想法,但是当这两天江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老是控制不住地往江砚的身上瞄,甚至手还总是痒痒地想在他身上摸两把。   江砚洗澡出来就看沈易一个人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随手擦着头发笑了:   “想什么呢?”   沈易骤然一扯他的手臂,江砚对他没防备,身子一歪就坐在了沈易腿上,沈易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一般来说从不内耗纠结,反正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想摸就摸,他的爪子正要探到江砚的小腹上,整个人就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手腕被江砚以一个无力反抗的姿势被江砚一转,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人带了起来,在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江砚的腿上,他转过头去捕捉到了那人眼底一瞬间的得意,沈易心里哼了一声。   “行啊,这点儿功夫用我身上了?”   江砚双手搂住了沈易,将人整个抱在怀里,他直到现在都有点儿不敢相信他真的和沈易在一起了,只能双手将怀里的人颠了颠,确定他真的存在,之后就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像是馋肉的小狗。”   沈易...:   “这么明显吗?”   回答他的是肩膀上重了两下的点头:   “馋什么呢?”   “想摸你。”   江砚压下去的唇角控制不住的又翘了上来:   “给你,随便摸。”   沈易笑了,手一把在他的腰上揩了把油,他拉着江砚两个人就摔到了床上,他急着吴师傅的话,和谐的性.生活有助于建立安全感,而且沈易其实自己的心里也和猫爪子挠一样,这几天他一直在回忆之前在清水村的那一次,可惜那次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吞枣,酩酊大醉,半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江砚被沈易摸的火起,呼吸都有点儿急促,滚烫的手掌顺着沈易的脊背落在了他的腰上,这温度将天马行空的沈易的思维都给拉回来了一点儿:   “怎么手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就要抬手去探江砚的额头,却被江砚一把捉住,他一眼就撞到了那人漆黑的双眼,眼底像是幽深的海底泛起了滚滚巨浪,带着灼热的气息和这些天一直掩饰的来自他信心深处的占有欲,那双平日里清和的眸子专注又执拗,染了情.欲的江砚就像是一只忠诚又粘人的大型犬,他一点点儿凑近沈易,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彼此交织。   沈易甚至已经都闭上眼睛准备和他kiss一下了,却听到那个执拗的像是讨糖吃的小孩儿一样的声音:   “想亲你。”   沈易复又睁开眼睛,气笑了:   “哥,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讲礼貌了吧?”   江砚的眼中像是有星星在闪一样,灿若光华,下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士兵一样真的没有讲礼貌了。   床单被两个成年人滚得皱了又皱,沈易有那么一点儿想反抗,却还是被江砚镇压了下去,他这个人对于上下问题倒是没有特别的执着,主要是他有点儿懒,看的动,江砚愿意动让他手累好了,今天他一定要清醒地体验一把,到底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开始还算是“彬彬有礼”,吻的浅尝辄止,但是毕竟两人都是血气方刚,到了后面,从吻到啃只觉得床不够大,最后谁身上都是一身的汗,沈易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懒得动,像是一只要干了的咸鱼。   “江砚,你妹的,平时和我装的一本正经,一副性子淡淡的模样...”   该吃的时候一口也不少吃。   江砚的手还扣在沈易的腰上,吻了一下他出了不少汗的额角,肢体的接触让他从心底有了安全感,只要一伸手,沈易就在他够得到的地方,他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性子淡又不是性.冷淡。”   沈易...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毛病,忍不住吐槽:   “闷骚!”   江砚看着沈易动都不愿意动了,手抄起他的腿弯就将人抱起来去了浴室,沈易立刻要下来:   “哎,放我下来,你伤口的地方不能抻。”   江砚大步走向浴室,不为所动地开口:   “现在放你下去我不要面子的?”   沈易眉毛一束:   “面子当饭吃啊?”   从前怎么没发现江砚这么贫。   沈易发誓他从没洗过这么舒服的澡,他家浴室里虽然是个单人浴缸,但是尺寸一点儿不含糊,两个人成年人进去虽然有点儿挤,但是也还能躺下,江砚半搂着沈易,帮他从头到尾按摩了一遍,生怕他真的不舒服,总在观察他的脸色。   按到最后,沈易躺在浴缸里呼呼睡了起来,江砚笑了一下抱着人出去,搂着他擦干净,直接将人抱到了次卧,自己回来将主卧的床收拾干净,该洗的洗,床上换了干净的床单。   等他再次回到次卧的时候,沈易正窝在被子里,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被顺了毛的大橘猫,看的他心都发软,江砚坐在了床边,拨弄了一下沈易额前的碎发,声音带着些磁性的沙哑:   “主卧收拾好了,要不要过去睡。”   说着他还继续帮沈易捏了捏手臂,沈易舒服的直哼哼:   “你是不是之前干过大保健啊?”   江砚垂眼笑着:   “舒服啊?”   沈易眯着眼睛将脑袋陷在软软的枕头上:   “嗯,专业的都堪比技师了。”   江砚挑眉:   “大保健你经常做?”   沈易睁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你没去过啊?”   “实习的时候跟着扫黄大队经常去。”   沈易…   “你脑子里怎么这么肮脏呢?”   说完他就把江砚的手给拍了下去,转过身睡觉了,江砚不知道怎么得罪人了,不敢放肆,从另一边爬上床睡了,睡觉之前嘴角的弧度都是向上弯的。   第二天沈易被爆炒的后遗症开始显露出来一些,不过江砚昨天还是比较温柔的,所以虽然有后遗症但是可以忍耐。   但是让他无法忍耐的是江砚从醒来开始目光总是在他身上的位置停留,一脸的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咋说的样子。   沈易忍了一早晨,终于在马上要出门上班的时候喷出了火:   “有屁就放,别一副便秘的样子。”   江砚将早晨给沈易做好的午饭装到饭盒里递给他,眼睛在他身下的位置瞄了一下:   “你,那个,还好吧?”   沈易一把从他手里将盒饭袋子拎过来:   “老子好着呢。”   说完,转身开门就冲了出去,忽略了一抬腿那一瞬间不知名位置传来的异样感,江砚笑了一下,拎起外套跟着他出了门。   沈易一上午坐不是坐,站不是站的,偏偏平常工作时间很少发消息的江砚,今天上午一会儿一个消息。   “今天上午不是在门诊吧?有手术吗?”   “今晚我去接你吧。”   “带你去吃一家私房菜好不好?”   沈易今天上午没有手术,和几个家属谈话确定手术方式之后就一直在办公室,看着叮叮咣咣一直在响的手机,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那边的江砚是个什么表情。   隔了搞半天,沈主任才高冷地回了两个字:   “好吧。”   分局中,林城围着江砚绕了两圈,左踱步右踱步,江砚抬眼:   “你看什么?”   “我看这恋爱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衣服板正的,还喷香水儿了?哎呦呦。”   江砚懒得理他:   “林队,案子有进展了吗?”   林城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还真有,我觉得这个案子的突破口还是在伽马-羟丁酸衍生物上面,刘鹏伟那个毒虫我给办了保释,跟着他,一定能挖出来线索。”   江砚这个从来都把加班当成家庭便饭的人,忽然到了下班点儿就准时下班了。   此刻妇产科住院部,周明满脑门子官司地冲进办公室,已经快哭了:   “沈主任,28床情况不好,但是家属和产妇一致要等到30号再剖。”   沈易撂下手里的病历就冲了出去,28床是个35岁的二胎产妇,子宫瘢痕妊娠34周,因为有出血症状入院,沈易当时评估了情况为了避免子宫破裂送进来的第二天就联系终止妊娠。   但是奈何沟通失败,产妇一家迷信有些严重,同意剖腹产,但是必须要到算命先生算好的黄道吉日剖腹产,提前一天都不行。   就这样28床一直在留院观察,在现在这种产妇不能在医院出事儿的大环境下,周明作为管床医生每天恨不得24小时盯在她身上。   沈易到病房的时候今天夜班的值班副主任邹木已经到了,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产妇做手术,四人间的病房中,28床的老公婆婆都在,此刻老太太很坚决:   “不行,现在不能剖,你们是医生,我们在医院里你们还敢让我儿媳妇出事儿吗?”   沈易进屋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瞬间就有点儿上头,尼玛,30号剖他奶奶的能生出个文曲星啊? 第62章 江砚霸气登场   邹木在里面劝的口都要干了,凭经验判断,就28床现在的情况,今天晚上不出事儿,明天白天也跑不了。   但是病人和家属永远坚持己见,只听自己想听的,不想听的,一概过滤。   沈易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进去,他经历过太多无法沟通的婆婆,还有唯妈命是从的丈夫,所以他这次直接对着产妇沟通。   “李桂梅,你现在的情况邹主任都和你说了,需要及时做手术,不然子宫破裂的风险很大,会引起大出血等一系列的并发症。”   李桂梅还没等说话,一旁他老公就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沈易,看着他年纪不大,开口有些不削:   “你是哪个医生?”   沈易吸了一口气出声::   “我是妇产科副主任沈易。”   那男人看了看在病房劝了半天的邹木,鼻子里似乎是哼了一句,有些不削:   “都是副主任啊,你们主任呢,我和你们主任说。”   沈易心里一股气都到了嗓子眼,看着眼前这小眼吧唧的男人气儿不顺,尼玛,口气比脚气都大,但是心里再是吐槽面上还是维持着耐心出声:   “主任不在津市,出去开研讨会了,而且你媳妇现在的状况就是院长来了也一样是建议手术。”   还不等那个男人开口,一旁李桂梅的婆婆就抢着出声:   “别人都能正常生,偏偏就你们医院,一来就让人剖腹产,我看你们就是为了赚钱,不要脸,剖就剖吧,我们算好了日子,你们又非要提前,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医院?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不把病人当人看啊?”   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大,其他几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往这边看,沈易只觉得头大,只能再次解释出声:   “我们指定的任何治疗方案还有手术计划都是基于病人的检查结果,李桂梅今年过了35周岁,已经算是高龄产妇的范畴,又是子宫瘢痕妊娠,现在已经有子宫破裂出血的征兆,最好的方式就是抓紧手术将孩子取出来,能听明白吗?”   这个时候李桂梅的声音传了出来,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好好的子宫为什么会有什么瘢痕?”   邹木的性子一直算是整个妇产科最稳定的:   “你这是二胎,一胎生产是剖腹产,手术在子宫上会留下刀口,这就是你子宫瘢痕行成的原因。”   他本想着给李桂梅解释清楚,方便她自己拿个注意,毕竟身体是她自己的。   却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下,这一家人就炸了起来,尤其是那个老太太恨不得舞到邹木和沈易的脸上:   “原来是你们给治坏的,现在还让我手术,什么狗.逼医院,赚黑心钱。”   沈易往前退了退避开了她的唾沫星子。   老太太激愤非常,李桂梅的丈夫也火了:   “上次桂梅就是来你们医院生的,那个时候你们也是说什么不合格,不让自己生,非要让我们做剖腹产,现在二胎又说什么瘢痕让我们剖,这瘢痕就是你们给弄出来的,桂梅就是你们给治坏的,我要找你们领导,你们院长呢?我要找你们院长,你们赚这样的钱也不怕出门被车撞死。”   住院部楼下江砚顶着沈易下班的时间将车停到了停车场,拿出手机给那人发了消息:   “我到了,在停车场了,下班了吗?”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消息,他给沈易打了个电话,半天也是没人接听,他估计人是在忙的。   他下了车,抬头望着沈易所在科室的楼层,想起沈易去他们科室大大方方承认他们恋爱关系的事儿,那种光明正大的拥有感让他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自信和贪心来,贪心的希望沈易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存在。   一旦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就立刻膨胀的充斥整个脑海,他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抬步走向了住院部的大门。   住院部的电梯他一点儿也不陌生,但是却第一次按在沈易所在的楼层,江砚注视着一点点儿上升的楼层,心底隐约也雀跃起来,在短短是及时秒内,他照着电梯后面反光的地方整理了两次袖口,三次领口,主打一个见心上人要体体面面。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调整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表情。   肩宽腰细大长腿,出来那一刻堪比刚从T台上下来的模特,这要多有范儿就多有范儿,医院的布局都是一样的,中间的电梯下来向右走就是医生办公室,副主任和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在倒数第二个门,他正准备敲门,却发现屋里面此刻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他从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认出了哪个是沈易的办公桌,手机正放在顶上,查房去了吗?他出去正要问问护士,就发现隔壁有个病房传来了吵嚷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此刻李桂梅的病房热闹极了,李桂梅的婆婆和丈夫一口咬定李桂梅现在的所谓子宫瘢痕就是黑心医生给治错了,喊着要找院长,要报警,要告医院告医生。   沈易头都快大了,看着哭天抢地的老太太还有那个仿佛狂躁症的男人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小点儿声儿,不要影响其他的病人休息,上一次医生之所以建议李桂梅剖腹产,是因为她那个时候已经33周岁,不光骨盆狭窄,孩子还是横位,那种情况下去任何一家医院都会建议剖腹产,硬生是要出问题的。”   那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沈易的任何话,只觉得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在推卸责任:   “你是医生,肯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小老百姓知道什么啊?你撒谎我们也看不出来。”   沈易简直要被气笑了:   “李桂梅从入院到出院,所有的检查报告,治疗过程,手术记录,用药记录,全部是可以查到的,如果你们质疑医生的治疗方案,可以自己去第一楼病案室打印病例,到卫健委或者你们认为任何可以给你公道的地方举报。”   沈易的话说的底气十足,那老太太有些被摄住气焰,却还是止不住的狡辩:   “报告,报告,报告还不是从你们医院出来的,你们可以作假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盲目又自大,只会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只要遇到推翻她认知或者期待认知的东西,就会找到各种借口和理由来维持那完全经不起推敲的观点,完全无法沟通,而医生最怕遇到的就是这一类患者。   沈易知道这样的患者从心底就是不相信医院和医生,从进来医院的那刻起,只要多花一分钱,就一定是医生坑了她,至于所谓的病情,原因,是完全听不进去的,这样的患者在他这里名列黑名单第一名。   “不相信医生,你相信警察,相信法院吧?治疗结束你们随时可以去告,但是在告之前,说话就要讲证据,不然凭空这样说,可是污蔑。”   说完他扫了一眼李桂梅和他老公:   “上一次剖腹产手术的原因完全符合规定,剖腹产需要切破子宫才能将孩子拿出来,有刀口是正常的,这并不是手术的问题,子宫瘢痕愈合良好的情况下也要最少两年之后才能考虑再次怀孕,因为子宫需要时间恢复才能负担足月妊娠带来的子宫膨胀和伸长。   这些在你们上次出院之前医生再三嘱咐过,白纸黑字写在了医嘱上,不信你们可以拿出当时的出院单,后面的医嘱是不是清清白白写着?”   李桂梅的老公有点儿心虚,却不肯承认。   “现在,距离上次生产不到8个月的时间,子宫完全没有恢复到可以再次负担妊娠的程度,受精卵正好着床在瘢痕部位,能够挺到这个月份已经不容易了,现在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在这里,必须立刻手术,不然随时可能子宫破裂造成内出血。”   李桂梅的老公有些羞恼:   “这都是你们医生找的借口,哦,你们治不好,就怪到患者头上了,是我们不该怀孕呗?”   李桂梅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开始哭,病房中这叫一个热闹,沈易看着李桂梅哭的样子却脸色一变:   “别哭,腹压变化很容易加速子宫破裂。”   这句话不说还好,李桂梅听完之后吓得哭的更厉害了,沈易正要查看她的情况,李桂梅的老公上去就使劲儿推搡了一下沈易的肩膀,他正好弯腰重心不稳,一个没站稳腰正好撞到隔壁床的围栏上,腰间刺痛让他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幕正好让走到病房门口的江砚看到,李桂梅的老公甚至不解气的要上脚,正要踢过去,脖领子骤然一紧,整个人像是被提一样地直接被扯着后脖领抵到了墙上,刘春被拽的起了火,冲着江砚就踢了过去,手肘也顶了过去,一副不得章法却恼羞成怒的样子。   江砚没有躲,左腿直接借力扫在了刘春的小腿上,手腕扣在刘春的腕骨上一拧,刘春被扫的膝盖一个打弯半跪在了地上,手腕处根本半点儿力气也试不出来,人被江砚扣着跪在地上:   “艹,谁TM在后面?松手,老子报警了。”   一边李桂梅的婆婆见状也吓坏了,以为进来的人也是医生,当下大喊:   “医生打人了,医生在医院打人了。”   屋内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只见江砚一身黑色的西装裤,身资修长,因为动作干净利落,连身上衬衣的衣摆都没有滑出来,还是干干净净束在劲瘦的腰线内,单手扣着刘春的双手负在背后,腕间漏出一截黑色皮带腕表。   他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一本证件,修长的手指利落地一翻,证件上方是金光闪闪的国徽,下面写着‘公安’两个字。 第63章 霸气护妻(小甜心反差)   病房中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江砚的身上,刘春面子上挂不住,人使劲儿地挣扎:   “拿个破证件你唬谁呢?放开我。”   江砚一只手在扣住他的双手,目光犹如实质一样凝在他身上:   “如果现在你再动手,就是袭警了,用不用我来帮你科普一下袭警的后果?嗯?”   沈易完全没想到江砚竟然到这里了,低头扫了一眼表上的时间,这人不会早退了吧?   看到江砚真的是警察,刘春他妈也不太敢说话了,毕竟在医院打个医生医生又不敢还手,要是真打了警察,她儿子就要进去了,忍不住上前赔笑:   “警察同志,您别误会,我儿子可没有袭警的意思,是他们医院的医生把我儿媳妇治坏了,现在还要提前剖腹产,我要报警,我要告他们。”   江砚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老太太,从警过年的经验就让他从面相上看出来这个老太太不是个善茬,大概率是那种无法沟通的主:   “你可以拨打报警电话,提供证据,辖区派出所会根据具体情况处理,不过方才我看到你儿子在医院,殴打医生,现在,我得问问那位医生要不要报警。”   说完江砚就看向了沈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片刻,沈易就见江砚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立刻手扶在了腰上面,接戏接的特别快:   “刚才腰磕在床上了,应该是脊椎的位置,应该需要做个检查,轻伤应该不至于,但是轻微伤应该算的上了,我记得轻微伤是要赔偿的,看来还是有必要报警的。”   一听到赔偿,刘春就有点儿慌了:   “我就推了他一下,他把我媳妇治坏了我推他一下怎么了?还赔偿,他这是在讹人。”   江砚脸色冷了下来,一把直接将刘春拎了起来,常年不是看尸体就是看嫌疑人的目光真要是盯在一个人的身上会让人浑身都不自在,刘春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江砚看了一眼床上的产妇,将手里的警官证出示给了屋内包括沈易在内的几个医生。   屋内的医生现在觉得江砚简直浑身都闪着金光,周明的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探过头看向那个写着公安的警官证,明晃晃的南桥公安分局下面写着警衔和职务,三级警督,副主任法医,这么年轻就副主任法医了?   “我是南桥分局法医处江砚,现在这位产妇是什么情况?方便将病例给我看一下吗?”   沈易还是第一次看到江砚出示警官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一侧头:   “周明,去调李桂梅上次生产还有这次入院的病例。”   随后他就直接开口向江砚介绍起了情况,江砚常年做病例和伤情鉴定,只寥寥几句话就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松开了刘春,将之前李桂梅的出院病例都看了一遍开口:   “李桂梅一胎时期,最后两次产检B超都提示孩子横位,符合剖腹产手术指征,实行剖腹产并没有问题,这一次是妊娠时间应该是上次生产后八个月,子宫伸缩能力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孕后期随着孩子增大已经有子宫破裂的风险,李桂梅还有家属,你们要慎重考虑,子宫破裂导致内出血是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江砚说完之后轻飘飘地看向沈易加了一句:   “我记得这种情况医生需要再三进行告知义务吧?如果家属坚持不肯做手术,是需要书面确认的,一旦确认就是家属负责吧?你们的确认书呢?”   他清楚这种家属本质上是既不想听医生的话又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仗着人在医院就会将所有问题推到医生和医院的身上,让他们清醒过来,就必须要首先强调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   沈易立刻反应过来,转头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强调了病情和手术的紧迫性,然后直接让周明拿来了书面确认书,这下刘春才有点儿慌了,推推诿诿,碍于江砚在这里又不敢太胡搅蛮缠,这字还没签李桂梅就真的出现状况了,血氧直掉,拖不了,最后也就半推半就地允许医生急救了。   沈易进了手术室,江砚就坐在门口等他,手术过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沈易晚饭都没吃,出来的时候饿的眼睛发绿,脚步发飘,出门的那瞬间就见到了长身而立站在手术室门口手上还拎着外卖的江砚。   还不待说话,江砚就在他嘴里塞了块儿糖:   “饿了吧?定了周边那家你爱吃的香酥鸡和两个菜,现在医院凑合一口?”   说完,江砚拎着袋子在沈易面前晃了一下,勾的沈易的一双眼睛都跟着袋子动,下一秒他手臂上就攀上了一个力道,沈易好像没骨头一样攀在他手臂上,江砚嘴角压不住,手微微环了一下他的腰:   “腰还疼吗?”   昨晚死去的记忆瞬间开始攻击大脑,沈易闪电一样将手缩回来,白了人一眼:   “你快要点儿脸吧。”   江砚一懵,随即笑了:   “我是说你磕到的地方。”   沈易...   路过护士站后,后边的小护士从服务台抬起头,望着两人背影一脸的有点儿磕到了,她们沈主任刚才怎么忽然有点儿娇羞?   办公室中,只剩下值班医生了,江砚外卖点了好几份儿,沈易挑了份放在邹木桌子上,还分给了周明和值班的住院医,然后大大方方带着江砚坐下,邹木进来看到江砚还在,以为这人是沈易朋友笑着过来:   “江警官这才真是谢谢了,不然这一家子在,我这夜班都值不消停。”   江砚也礼貌站起来,他还是没有明说和沈易的关系只笑了一下开口:   “没事儿,应该的。”   邹木以为他是在说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正想着再客气两句,却听到刚打开外卖袋子撕下一个鸡腿的沈易大咧咧开口:   “邹哥别客气,这是他应该的,介绍一下,这位,我们科室副主任,算是我师兄,邹木,这位我家属,刚才已经自亮身份了,南桥分局的法医,江砚。”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屋子里所有医生的耳朵像是平地听到了一声大雷,一个个熬了一天的钛合金狗眼这像是手电筒一样全都盯在了江砚的身上,然后又看了看他们新鲜出炉的脱单选手沈主任,他,他刚才说什么?这人是他家属?   沈主任的女朋友不是性格敏感,时而茶茶时而娇娇的爱撒娇小甜心吗?现在这个一招拿下医闹分子,在所有人眼中都牛逼闪闪,肩宽腿长的警官同志是沈主任嘴里那个小甜心?   邹木这么沉稳一个人都被这句话炸的揉了一下耳朵,他不会是熬夜熬多了幻听吧?不过作为整个科室最稳重的存在,他张了张嘴:   “是,我们理解的那个家属吗?”   江砚也没想到沈易这么直接,心里猫爪子挠的地方像是忽然就被人熨烫平了,舒舒服服的,听着邹木的问话他也看向了沈易,正在吃鸡腿的人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眼底的小星星,呦,这么喜欢他公开承认身份啊?江砚眼神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沈主任自认宠爱人的心理,大大方方点头:   “家属还能有几个意思?”   周明弱弱上前:   “家属意思多了,表哥表弟的也算是家属。”   沈易一眼扫了过去,这倒霉孩子,他扯了一块儿鸡翅直接塞他嘴里了:   “小学阅读理解得满分了吗?家属的意思,就是一个床上睡觉的意思,懂了吗?”   周明咬住鸡翅,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沈易看了看办公室的那睁大了恨不得把震惊写在脸上的同事们,摸了摸鼻子:   “这事儿很震惊吗?前几天还请你们喝奶茶宣布脱单了呢。”   怎么一个个的像是刚知道他谈恋爱一样?   周明咬下一块儿鸡肉,小声开口:   “师父你找吴师傅取经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你说你爱人缺乏安全感,有时候茶茶的想你多关心他,我们都以为是个娇娇小甜心的女孩子呢。”   周明不愧是科室著名缺心眼小喇叭,贴脸开大,一句娇娇小甜心震的江法医脊背一僵,脚趾都恨不得抠出个洞来,下意识看向沈易,他到底和那个什么周师傅说了什么?   沈易尴尬地笑了笑:   “误会,都是误会,我男朋友,纯正的老爷们,实力你们刚才都看到了。”   一屋子的人纷纷应和,试图缓解尴尬:   “是是是,我们都看到了。”   两人下楼后,沈易有点儿心虚,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个,江砚半倚在电梯侧壁上,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所以你到底说了我什么?”   “什么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江砚微微垂眼,压下眼底的笑意,却在电梯门开的时候瘸了一下,然后装若无痕地弯腰揉了一下小腿,沈易正好看到:   “这么了?”   “没事儿,走吧。”   “腿疼?是不是挡那孙子挡的?”   他刚才看到刘春揣的那一脚江砚是直接用腿隔档的,那一下应该是恰好落在了小腿的前骨上,脂肪最薄,磕一下最疼的位置。   “没事儿,倒是你,回去腰上我帮你看看。”   回到家都快十一点了,洗了澡,江砚将那个不让看的人捉了回来,硬是看了一下他的后腰,确实是青了一块儿,他用云南白药帮他喷了喷,眼底心疼,心里火起:   “今天这样的患者多吗?”   沈易有些困了,此刻撂下衣服就没骨头地就要往后倚,江砚自然地环住他,手轻轻帮他揉了揉腰上,沈易打了呵欠眼睛水汪汪的:   “奇葩患者和家属有的是,不过像今天这样患者家属整整齐齐无法沟通的比较少,今天多亏你来了,不然指不定要闹多久。”   “平常遇到这种事儿你们怎么办?”   沈易的呵欠一个接一个的大,被江砚捏的舒服:   “能怎么办?苦口婆心地劝呗,上个月我们科室都给一个坚持不可手术的一家人跪下了,妇产科不比其他科室,产妇不能出事儿,尤其不能在医院出事儿,别说是医院了,上上下下对这个指标的控制都极其严格,就是装孙子也得让她们平安生产,哎,都是泪。”   不行太困了,沈易挣扎着起来,手往江砚的腿上摸去,江砚一顿:   “怎么了?”   “腿上给我看看,应该也青了,我给你上点儿药。”   江砚看他实在太困了:   “我自己来就行。”   沈易一把拿过床头的云南白药,撸起了那人的裤腿,小腿前面确实是青了一片:   “你傻呀,不知道躲啊,非要和他硬碰硬?”   江砚看着那个低头帮他上药的人心都软软的:   “他肯定比我疼。”   沈易哼了一声: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不知道吗?初中物理没及格?”   江砚抱住了沈易,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沈易迷糊地拍了拍他: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睡觉。”   江砚搂着人扯上被子,心里被满足感涨的满满的。   但是这一夜却没有一觉到天明,凌晨快两点的时候江砚的手机响了起来,工作原因他和沈易的手机是24小时开机且不静音的,沈易皱眉哼唧了两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江砚赶紧将电话接起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安抚了一下身边的人。   电话那边是今天值班的许超:   “江哥,闽江路警情,白三死了。”   黑夜中江砚的瞳孔一缩,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位置发给我,我马上到。”   他捏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泛白,白三,逃了这么多年的老毒虫,刚刚被出现在警方视线里就死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显得十分明显,沈易在听到白三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清醒了两分,反应过来什么之后,他直接按亮了床头灯,眼睛被晃的睁不开,下一秒他的眼睛上就覆上了一只手,耳边传来了江砚有些微哑的声音:   “我得去一趟现场,你先睡。”   沈易也翻身就坐了起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光晃的他直眯眼,但是语气十分鉴定:   “我陪你去。”   要是别的案子也就算了,但是这个白三不是寻常人,他很可能和江砚父亲的死有很大关系,这人一直都是江砚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好不容易现身,但是在才过了几天人就死了,这很可能和他身后的人有关系,顺藤摸瓜没准能找到当年害江砚父亲的人。   江砚还想劝两句,沈易却直接打断了他:   “好了,不许墨迹了,走,要是现场不让进我就在外面等你。”   现在江砚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人心疼了,沈易不想让他什么都自己一个人面的,下床找衣服的时候,江砚在身后抱了他一下,沈易像是安抚原来家里大狗的样子,在他的头发上胡噜了两下,以示安慰。   十月份的天凌晨已经有些冷了,江砚找了风衣给沈易穿上,两人拿了钥匙就下了楼,沈易扯过车钥匙:   “我来开吧。”   江砚没拒绝地坐到了副驾驶。   许超发过来的地址是一个城中村,夜晚这个点儿所有的车几乎都插着空隙停在路边,余出来的街道只够单行,越往里面越是破烂,很多外来的底层务工人员会住在这里,人口密度极大,流动性也极大,之前警方就排查过这里,但是却没有发现白三的影子。   警车的闪灯在夜晚中格外醒目,屋子外面已经拦上了警戒线,黑色的牧马人停在了警车后面,江砚下车:   “戴上口罩,在车上等我吧。”   沈易点头:   “好。” 第64章 抽丝剥茧的死因(十万字检讨)   沈易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坐在警灯四起的车内,他知道江砚一直都不愿意将他牵扯到当年的案子里,缉毒警面对的危险是他无法想象的,但是到了今天,他已经不能放任江砚一个人去面对了。   警灯闪烁在他眼前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中,案发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城中村,哪怕是深夜也还是惊动了不少周围的邻居,警戒线以外甚至有些过来看热闹的,派出所的人正在疏散群众。   此刻室内,现勘和刑事摄像刚刚进场还没结束,林城站在屋子的门口,角落处有个穿着有些暴露的女人正披着大衣坐在房间的一边的墙角里,正是此案的报案人朱丽红,此刻她脸色青白一片,很显然被吓得不轻,声音带着惊慌和恐惧:   “不是我,真的和我没关系,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倒在床上了,脸上特别吓人,睁着眼睛,我吓死了,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江砚闻到了她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儿,看着她身上穿的黑色豹点短裙和堪堪遮住胸口的低胸衣大概能猜出她这个时间出现在白三的屋子是因为什么: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朱丽红妆都哭花了,抬眼看了一下江砚,眼前的人一身衣服干净利落,哪怕是深夜处警也不什么邋遢的样子,她稍稍理了一下遮挡在胸前的长发,微微低头像是在掩饰面上的不自在:   “没什么关系,就是偶尔他会让我来找他。”   林城目光落在朱丽红的身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这一带从前是有名的红灯区,是扫黄大队的主要活动地带,但是这一带人口流动太大,素质参差不齐,虽然扫掉了大部分从前的那些洗头房,按脚店还有些练歌厅,可还总是有犄角旮旯的店里是会有些不法服务。   包括现在附近的公共厕所门上都还有隐晦的小广告,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和微信,从前灯红酒绿猖獗的街巷,现在辗转到了地下,改成了□□。   屋内负责摄像的人出来了看了一眼江砚:   “江哥,可以了。”   现勘之后就是法医的活儿了,江砚直接进了屋子。   这屋子没有多大,只有一室一厅,屋内有一股久不开窗的臭味儿,门口的垃圾都没有丢,厨房的台子上都是吃剩的外卖袋子和方便面盒子,再往前走就是唯一的一个卧室了。   卧室中的陈设也极其简单,只有一个柜子和一个床还有床头柜,床边的大矿泉水瓶中泡着的都是抽过的烟嘴,烟灰缸中的烟灰也已经装满了。   林城扫了一眼这屋子:   “这老瘪三看来躲在这里有些日子了,应该是看警察查的紧不敢出门,想着躲过这一阵风头。”   而白三就仰面躺在床上,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缠绕在一起,双眼大睁,瞳孔早已涣散,嘴也张的极大,像是在用力呼吸,面部肌肉紧缩,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极其狰狞。   江砚静静看着他的面容三秒钟,心里的复杂难以言喻,竟然就这么死了吗?   林城看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老小子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中,没几天就死了,说明杀了他的人一定和当年的案子脱不开关系,我们离真相总归更近了一些。”   江砚深吸一口气,戴上了手套,观察了一□□表,测量了尸温: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从体温和室温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到三小时。”   从体表检查白三很像是心脏病突发而死,但是从面部表情上看江砚觉得没这么简单,他蹲下身观察了他的耳后,肩膀后等会率先出现尸斑的位置,屋内温度不低,体表的尸斑还没有浮现出来多少,只能看出一点儿浅红色。   红色尸斑多数是由于静脉血中氧含量过高而导致的,很多死于细胞缺氧窒息的死者会出现这种红色尸斑,不过此刻死亡时间不长,温度又偏高,尸斑不算太明显,江砚直接站起身:   “具体死亡原因要送回分局解剖,我怀疑是中毒。”   人被放到了尸袋中,现场再次被清理和标记。   江砚出来之后直接上了沈易的车,时间已经三点十分了,他脸色也不太好,看着很疲惫,沈易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怎么样?”   江砚看了过来:   “还不确定死亡原因,要回局里解剖,你早晨还要上班,你先回去睡吧,我坐局里的车过去就行。”   “江法医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的脸色,我还是跟着你过去吧,万一你梗了,我还能来得及抢救。”   沈易跟着江砚直接到了解剖楼,江砚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让沈易休息,自己和白大壮到了解剖室。   林城则是开始讯问朱丽红:   “你和白三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朱丽红现在都没从变故中缓过神儿来,人坐在椅子中眼底满是惊恐,唯恐警察真的将她当成杀人凶手:   “有一年多了吧,就,就是他之前来过我们店里,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只是从大半年前他就不常来了,倒是一个月总会叫我两次。”   林城倚在审讯室后面的桌子上:   “今天也是他叫你去的?”   朱丽红连忙点头:   “是,是他叫我的,微信记录我这儿还有呢,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害他啊,你说我害他干嘛啊?”   许超拿来了朱丽红的手机,查看了其中和白三所有的通讯记录,两人就是有些暧昧又加上金钱维系的皮肉关系,他圈出了几条消息拿给林城,上面是白三给朱丽红画的大饼,话里话外谈及最近有一笔大生意,要是谈成了,他后半辈子都吃喝不愁。   “你对那笔大生意了解多少?”   “就,就是上个月我听他说要和一个老朋友谈笔大生意,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总之那之后他挺高兴的,多叫了我两回,但是这个月他就没消息了,就今天下午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过来,我还以为他的生意谈成了呢。”   谁知道到了他家竟然碰到了这样的事儿。   此刻解剖室中,因为解剖室的温度明显要低,也因为解剖床很凉,尸体开始慢慢浮现出尸斑,正如江砚猜测是中毒死亡的一样,尸斑果然是鲜红色的,白大壮都来了精神。   “师父,这是典型的樱桃红尸斑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   樱桃红尸斑常见于□□中毒,虽然在柯南中十分常见,但是现实生活中□□属于极为难得到的化学品,所以其实□□中毒死亡的案件并不是很多,很多小警察都没见过。   江砚点了点头,穿着防护服,护目镜下的眉眼专注认真,他点了下头,伸出手,白大壮将解剖刀递到了他手上,他手下的刀很稳,死后三个小时刀口的鲜血依旧红艳,且凝固程度比正常死亡要低的多,甚至还有流动性。   “肝脏严重淤血肿胀。”   这是典型的□□中毒的内脏表现,接着江砚划破了死者的胃部,胃部食物消化的不多,胃酸混着食物在空气中弥漫了一股酸腐的味道,白大壮拧着了鼻子:   “呵,这吃了什么啊,味儿这么大?这个点是吃的夜宵吧?”   尸体被发现已经一点了,往前推三个小时也就是九点到十点多,胃里的食物几乎消化的很少,说明他是刚吃完不久就死了,但是江砚在看到胃部的时候却拧了眉:   “师父,怎么了?”   “死者胃粘膜没有损伤。”   白大壮瞬间明白了江砚的意思,□□如果是口服会导致整个消化系统内部黏膜受损,此刻胃粘膜完好,也就是说白三并不是口服的□□,他第一时间去检查他的鼻腔:   “师父,鼻腔中黏膜也是完好的。”   不是口服也不是吸入的□□,江砚继续向下检查死者的内脏,忽然发现死者小肠附近有一块儿的黏膜受损严重,他盯着死者下腹表皮的一块儿地方看了一眼,立刻出声:   “你去问理化组的人,血液检测出来没有,死者血糖如何?还有痕检组,有没有在房间内发现糖尿病相关药品。”   白大壮刚一出去就碰到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沈易,沈易坐在门口走廊的椅子上,一边喝红牛一边看过来,白大壮想起上次闯到师父家里碰到沈易有些局促,乖巧地叫了一声:   “沈主任。”   沈易笑了:   “站那么远干嘛?我吃人啊?江砚交代你活儿了吧?去吧。”   “啊,是。”   沈易一边刷手机一边等江砚出来,没一会儿就见小胖子蹬蹬蹬跑了回来,手中拿着几个单子重新冲进解剖室:   “师父,你猜的没错,白三有糖尿病,这是他的血糖含量,都飙到18.2了,痕检在他家里也发现了胰注射用胰岛素,还没来得及理化检验。”   江砚对白三的死因已经有了猜测:   “白三有糖尿病,他在吃夜宵之前一定注射了胰岛素,但是餐后血糖却没有得到控制,所以他注射进去的根本就不是胰岛素,通知理化组,率先化验从白三家中发现的刚注射过的胰岛素针头,白三应该是死于注射□□。”   林城理化那边加急出的结果,果然,那针头上含有高浓度□□,林城快步从前面的审讯室过来:   “死因找到了?”   江砚将简易的验尸单递了过去:   “死于□□注射,□□就在他平时用的胰岛素注射针头里。”   沈易也起身到了解剖室的门口,听到了江砚的话,他转头就看向了白大壮手中托盘上的那个用过的胰岛素注射笔出声:   “这是优伴注射笔,从用过的剂量上看这支笔芯应该是只用过一次,是有人调换了笔芯中的液体,不过这种胰岛素注射笔芯都是封闭包装的,每一次需要拆开内包装,想要完全复刻包装可不容易。”   林城看着那还有半管的□□注射液,头皮都有些发麻,□□是剧毒品,体表接触即可中毒,平时管控极严,凶手不仅有这种实验室报批才有的剧毒化学品,甚至可以将它天衣无缝地塞进注射用胰岛素的包装内,还真是不简单。   江砚盯着那杆胰岛素注射笔:   “凶手一定非常了解白三,不但清楚他有糖尿病,而且也非常了解他购买胰岛素的渠道,所以才能在胰岛素上下手脚。”   林城立刻掏出电话打给了办公室里的许超:   “去查白三现有身份有没有在医院就诊过的记录,还有他所有的网上购买记录。”   许超立刻将键盘敲出了火星子。   沈易看着江砚的情绪不太好,笑着出声:   “打赌五块钱的,我赌这胰岛素绝不是出自医院。”   医院要是能开出这东西来他脑袋都给江砚,江砚被这一打岔凝重的表情松动了几分:   “好,你赢了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林城...:   “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随地大小秀恩爱?单身狗也有人权的,ok?”   时间过得很快,外面的天都亮了,江砚带着沈易去了分局的食堂吃早餐,之后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上了车:   “我只能开你的车去上班了,今天我出门诊,晚上应该能正常下,我来接你。”   江砚很听话地点头,看着沈易有些不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那眼神就是让沈易觉得黏黏糊糊的,他也不顾早上分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下了车,抱了江砚一下,这一幕正好被刚开车进分局大门的分局大老板周海看见,打方向盘的手都滑了一下,嘴角和眼角同时抽搐。   江砚愣了一下,也环抱住了他,刚抱住就听到了耳边的恶魔低语:   “今天中午午休你如果睡不满两个小时,晚上还顶着一个青黑眼圈的话,你就不用上床睡觉了。”   江砚...   周海都下了车那黏糊的两人还没分开:   “咳咳咳...”   沈易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笑着松开江砚,丝毫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领导早上好,来这么早啊。”   周海脸色漆黑:   “你们注意一些影响,要抱去办公室里面去抱,在这里成何体统。”   沈易笑着点头:   “是是是,我们下次注意,一定在办公室里面抱。”   江砚在脸皮这一块儿比沈易是差一些火候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红,沈易坐上了车,江砚在后面和他摆了摆手,忽然车窗降了下来:   “哦,对了,我往你邮箱中发了个邮件,你注意查收,我走了。”   黑色的牧马人滑出了市局,江砚进屋就打开了邮箱,最上面的那一封是早晨五点半沈易发过来的,是个文档,他打开一看最上面赫然是加粗字体的“检讨书”三个字,再一看文档的下面,正正好好十万字,他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这些日子晚上沈易确实经常一个人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他以为他是写论文或者是在给学生改论文,也没有凑上去看,没想到他真的为他写了十万字的检讨书?   心底的一个地方瞬间被暖融融的一片胀满,熨烫又满足,像沈易那样一流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可能这辈子是第一次写检讨吧?   白大壮进来交详细版实践报告的时候就见自家师父对着手机,好像眼圈都红了一片:   “师,师父?”   江砚立刻收敛了情绪抬头,接过了尸检报告。   沈易踩着点儿到了门诊,中午回到办公室就给同事们点了一圈的外卖:   “检讨书总算是凑够字数了,谢谢,谢谢广大同志们对我恋爱的支持,这一周奶茶午餐我包了,同志们尽管点餐。”   从上次准备写检讨书开始,他就贿赂同事,将不涉及具体内容的套话检讨部分分发出去了几万字,广大同事出于对他恋爱的支持纷纷将学生时代写检讨的经验拿了出来,每人凑出几千字发给沈易,最后沈易兢兢业业像个裁缝一样,将这些片段拼凑起来,加上自己写的主干事件部分的检讨正好凑够十万字。   周明一边吃一边出声:   “沈哥,早知道你和江警官谈恋爱,我还能多写三千。”   昨天要不是江砚,他们指不定得和那一家子耗多久。   邹木是个务实的人,昨晚是他夜班,28床的麻烦也是他的,此刻拍了一下沈易的肩膀:   “昨晚多谢你家那位,以后要是还有写检讨的事儿,我多给你写一万字。”   沈易忍不住笑了打趣:   “邹哥,谢谢了,不过应该不会了,我这个恋爱谈的应该也没有那么天理不容。”   邹木笑了出来,科室又开始插科打诨,什么话题都有,从找不到女朋友讨论到了养宠物,从养宠物讨论到了费钱,然后就宠物生病比人费钱一事展开了激烈讨论:   “你说现在不光人的食品不安全连狗粮猫粮都不安全了,我姐刚养的猫才三岁就骨质疏松了。”   “骨质疏松算什么,前阵子我还听说我同学养的猫得了糖尿病的呢,真是和人一样。”   听到这句话沈易瞬间脑海里电光火石一瞬,糖尿病,猫?宠物医院? 第65章 沈易提供线索   沈易出了办公室到没人的楼道中给江砚打了一个电话,那边接起来的很快,听声音江砚似乎是在吃饭,沈易直接出声:   “我有个思路你要不听一下?”   江砚撂下筷子:   “你说。”   “医院里是不可能直接开出来混有氰.化物的胰岛素的,因为凶手不可能买通药房的人,这太不可思议了,那么白三得到胰岛素就只可能是其他能开出胰岛素的地方或者是网上购买。   我想到了一个胰岛素管控相对不是很严的地方,宠物医院,猫狗都会有糖尿病,宠物医院也会配备胰岛素,你们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查一查。”   “宠物医院?”   江砚想起了什么一样,瞳孔一缩,撂下电话之后他拉着林城就回到了办公室,找到了之前梳理案情时候的那块儿白板,江砚的目光骤然钉在了白板上的四个字上——甲苯噻.嗪。   8.25案孙天磊和韩明浩的身上都检出了微量的甲苯噻.嗪,江砚用黑色的马克笔迅速圈住了这四个字,眼睛像是终于抓到了他们一直忽略的那条线:   “我们的方向搞错了,甲苯噻嗪是一种强效α2肾上腺素受体激动剂,除了可以延长吸.毒时候产生的快感的时间之外,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镇静和肌肉松弛,是法律允许用作动物麻醉辅助的药品。   所以,这种药在国内合法的来源很可能就出自宠物医院,同样的,宠物医院也会有用于动物的胰岛素。”   他们之前一直在用惯性思维盯着可能吸.毒的人,却反而没有排查这种药品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因为沈易的提醒,警方开始转变调查方向。   林城立刻召集人开会,江砚则是去了一趟理化室,取来了白三详细的化验报告,其中就包括了昨天他确定白三有糖尿病时追加的糖化血红蛋白检测和C胎测试。   虽然这两项检查对比人活着时候空腹测量的准确度已经有所下降,但是依旧对于判断白三糖尿病的情况有重要的辅助作用。   江砚根据各项检查报告结合昨天对于白三的尸检结果,首先在会议上开口:   “根据现有的检测和尸检推测,白三患有的是一型糖尿病,需要终身使用胰岛素,按照他餐后血糖和体重推算,他一次注射的胰岛素应该是25至30单位之间,这个剂量的氰.化钾也足以导致急性中毒死亡,按照每天50-60单位胰岛素计算,他家里垃圾桶中发现的胰岛素空瓶应该是7-8天的用量。”   林城出声:   “就是说,白三购买或者从什么别的渠道获取胰岛素最近是在7-8天之前。”   江砚点头:   “没错,我们还可以通过他的点餐等信息来确定他在家的时间。”   许超从笔记版后面抬头出声:   “他的点单不是很规律,但是一般都保证了一天有一到两单,但是在8天前,也就是10月19号那一天他一整天都没有点餐。”   林城看着许超那麻辣烫油都没有擦干净的嘴给他扔过去了一包纸:   “擦擦嘴,也就是说白三那一天是有可能外出的。”   许超连忙用纸巾抹了一下嘴,点头:   “是,如果那天他没有一直猫在家里吃泡面的话。”   林城指尖一下下敲着桌子:   “白三手机里所有的联系人,排查出来没有?有没有可疑频繁的联系号码?”   “他手机卡是用□□办的,排查了一圈,最近七天联系人都是外卖和快递员,只有两个号码有过多次联系的频率,ID均是海外。”   “购物记录呢?”   “没有,手机和电脑里都没有任何的网购记录。”   江砚出声:   “他很谨慎,应该会避免在网上留下任何的地址和信息,但是他注射用的胰岛素又确确实实被人动了手脚,所以也不太可能是他亲自在线下买的,我倾向于他的胰岛素是有人提供给他的,那个人甚至深得他的信任。”   林城和江砚对视了一眼,微微抿唇:   “没错,这老小子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警方发现,几乎不会暴露在药店的监控之下。”   他随即看向会议室中的人出声:   “开始排查,10月16-19日白三所在区域方圆十公里内的监控信息,尤其是他的居住地通往一些公交站点,或者是最近宠物医院的路线,还有地毯摸排附近街巷,我就不信,这么一个大活人住在这里,能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   下午刑侦支队的外勤几乎是全员出动,江砚也随着他们出外勤,林城看了看他的脸色出声:   “你要不还是回办公室睡一会儿吧?”   要放在往常江砚肯定是第一时间拒绝,但是今天却立刻多问了一句:   “我脸色很差吗?”   “是不怎么好看,白花花的。”   江砚掏出手机照了照了,这个动作惊呆了林城:   “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原来不一直都是拼命三郎吗?”   “沈易说,如果中午我没有睡满两个小时,晚上脸色不好的话就不让我上床。”   林大支队长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嘴上,他真欠啊,就多余问。   只是最后江砚还是出了外勤,十月底的天气白天倒是不冷不热,倒是没有夏天那么遭罪了,林城亲自开车。   现实中破案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经意的发现立刻就能指向真相,哪怕是思路正确,想要得到最终答案还是主要靠大量的摸排走访。   江砚上了车出声:   “老林,宠物医院这条线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我建议先安排消防检查探一探各家医院的态度。”   林城也点头,如果被调换的胰岛素还有之前看似和白三案没有联系的两起凶杀案中出现的甲苯噻.嗪真的是出自某一家宠物医院的话,那么足以说明这家宠物医院很可能从事了一些非法的化学合成的实验,甚至往严重了说涉.毒也是有可能的,必须要慎重。   “嗯,宠物医院那边我亲自去探。”   江砚扫了一眼他的脸出声:   “你?不行,如果真的存在严重问题,你这张脸一出现就得穿帮,换两个新来的去。”   林城办过的案子太多,这张脸在很多人的眼里比警官证都明显:   “新来的?万一有不对都不一定能发现。”   江砚笑了:   “你怎么和放不开手的老妈子似的。”   他透过车窗正好看到从分局台阶上一下跃下来的刑侦支队新人徐乐乐,江砚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喏,徐乐乐,崭新的新人。”   林城拉开车门一嗓子叫道:   “徐乐乐。”   刚蹦下来的人一个立正站在了台阶前,然后溜溜地过来了,林城这人平时开玩笑,但是遇到案子的时候一严肃起来挺唬人的,新来的人对上他多少有点儿打怵:   “林队,您找我。”   “嗯,上来。”   徐乐乐探头看了一眼江砚,江砚冲他笑了一下,他上了车坐在林城身边,规规矩矩的,两条腿都乖巧地并拢在一起,林城侧头打量着他,徐乐乐警校刑侦专前百分之三的成绩进来的分局,20出头,身上还没有那些干刑侦多年的老油子淬炼出来的那种独特的气场,如果不是这一身的警服,换上一身运动服妥妥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儿。   就在此刻江砚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是沈易打过来的,上来就查勤:   “在哪呢?打你办公室电话没人接。”   江砚瞬间有点儿心虚:   “我和林城出来想着走访一下宠物医院。”   这话说的小心极了,那边哼了一声:   “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局里,我刚才去我们医院的药房看了几种包装的胰岛素,和你们昨天在白三家中发现的包装都不一样。”   江砚点头:   “嗯,我上网搜了一下,那是一种老式包装的胰岛素,现在医院很少用了,所以我们准备去宠物医院看看,那种胰岛素是不是出自宠物医院,对了,你是不是说你们同事同学家里的猫有糖尿病?能不能将他们家猫用的胰岛素发过来看看。”   那边的声音干脆利落:   “看你微信,发过去了,不一样,不过不排除动物胰岛素也有多种包装的可能。”   江砚打开聊天记录,果然沈易已经将一个猫用胰岛素的药盒和里面包装发了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   “有件事儿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同事帮个忙。”   沈易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想借猫。”   现在即便是能确定白三用的那种通用胰岛素也能给猫用,但是也无法确定那种包装的胰岛素是出自哪家宠物医院,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带着一只有糖尿病的猫去宠物医院是最方便快捷又不会引起警觉的方式。   江砚点头嗯了一声,他是想借猫。   “我这会儿是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给你打的电话,等我五分钟,我和我同事说一声。”   说完沈易那边就挂了电话。   江砚和林城都在这边等消息,现在如果有个现成的有糖尿病的猫确实会方便很多,果然没一会儿沈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同事和他同学说了一声,那只猫现在在他同学妹妹那里,他妹妹是财经学院的学生,在外面住,小姑娘刚才同意了,只是她说猫胆小,不准你们单独带出去,去医院可以但是她要跟着。”   江砚立刻答应下来:   “可以,她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去接她。”   “两点半之后她有时间,她的电话我发你微信上了,我得回诊室了,回头晚上说。”   说完沈易就撂了电话。   江砚晃了晃手机:   “猫有了。”   随即他和林城的目光都落在了徐乐乐身上,徐乐乐被他们看的有点儿毛毛的,林城上下又打量了一下他,年轻帅气,在忽略这一身警服的情况下,和一个大学女孩儿带着猫去宠物医院应该丝毫都不突兀:   “你现在上楼,换一身青春的装束,就你前几天打球那身,给我伪装成一个大学生,一会儿和一个女孩子带着她的猫去宠物医院化妆侦查。”   化妆侦查是刑侦必修课,徐乐乐这门功课成绩一直不错,只是一直都没有实战的机会,现在听到这句话风一样就跑了出去,直直的窜向宿舍。   不过十五分钟,一个脚踏Aj,身穿一套黑色潮牌运动服,头戴MLB经典蓝鸭舌帽的靓丽大学生出现在了林城和江砚面前,一改刚才身板溜直身穿警服的板正模样,变得脚步轻快,眼睛里透着天真愚蠢,活脱脱就是没出校门的学生。   他甚至还冲着两人吹了个口哨:   “林队,江主任,怎么样?”   江砚颇为赞许地点头,林城眼底也有了笑意:   “不错,上车,去接你的搭档。”   几人都没有坐警车,而是换了市局同事一个不常开的小轿车,一路去了何曦住的小区楼下,到了楼下江砚亲自给小姑娘打了电话,那边接的很快:   “是江警官吗?”   “是我,我们在楼下,你方便现在下来吗?”   “好的,马上。”   不出十分钟,一个扎着丸子头身穿白色百褶裙,蓝色卫衣背着双肩猫包的女孩儿出现在了马路对面,江砚站在车边冲她挥了挥手,女孩儿绕到人行横道过来,眼睛亮晶晶,主动问好:   “江叔...不,江警官好。”   江砚笑了一下,主动给她开了门:   “上车吧。”   女孩儿坐进来之后将书包抱在怀里,里面是一只很可爱的橘色猫咪,江砚主动给她介绍;   “这是南桥分局的刑侦副队长林城,这是警员徐乐乐,我想问一下你哥哥是怎么和你说的?”   何曦问了声好开口:   “我哥说他一个铁哥们同事的家属是警察,需要到宠物医院做调查,想借我的猫用一下,但是发财很胆小,陌生人带它它会怕,所以我想跟着它去。”   女孩儿的眼睛很大,和抱在怀里的猫儿很像,江砚被这一句家属弄的心情非常好,他开口:   “真是多谢你的帮忙,是这样的,我们需要确定这种胰岛素有没有宠物医院在用,所以一会儿你需要和徐乐乐一块儿带着猫去看病,有可能会多走几家医院,或许会浪费你一些时间,过程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何曦看向徐乐乐,目光中有些诧异,那眼神中几乎是明晃晃对他警察的身份提出质疑,忍不住开口:   “你是实习生吗?”   徐乐乐对上何曦的大眼睛有点儿脸红:   “不是,我是正式的警察,这次是因为任务所以打扮了一下。”   “哦哦。”   江砚看着徐乐乐腼腆的样子微微抿唇笑了一下,去医院的路上林城不断给两人交代到了医院需要注意的问题,还有面对各种情形需要的应答,还有需要观察的细节,同时给徐乐乐戴上了微型监听设备。   随后江砚出声:   “你们彼此先熟悉一下,毕竟一会儿你们是同学,太生疏不太好。”   徐乐乐读的是寝室的耗子都是公的的刑侦专业,母单solo这么多年也没和哪个女孩儿走的近,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何曦将发财抱了出来看向他:   “你要不要抱抱它?”   徐乐乐在学校喂过流浪猫,动作还算熟练,一来二去,两人叽叽呱呱也说了不少,终于到地方了。   放两人下车之后,林城不想引人注目,直接将车开到了一边的巷子里停下,等着监听设备发出声音,他看向一边闭目养神的江砚:   “哎,我怎么瞅着刚才徐乐乐下车的时候都顺拐了?” 第66章 闷骚变明骚   徐乐乐虽然是伪装的,但是何曦可是货真价实的铲屎官,且和怀里的猫时有互动,一看就是自家的,两个人一个穿着小裙子青春靓丽,一个一身运动服高大帅气,完全符合会带小猫儿去宠物医院的人群侧写。   女孩儿抱着猫,一双和猫儿相似的眼睛看着医生给开的药,并不是警察给她看的那种药:   “医生,这个药我们用过,用了这个药之后发财就不爱吃饭了,能不能给我们换一种?”   医生看起来三十多岁,他低头又看了看猫儿:   “那就给你们换一种吧。”   换的那个依旧不是白三用的那种胰岛素,徐乐乐此刻出声:   “医生,我们是开发区商学院的,不好请假,来一次地铁倒公交要折腾一个多小时,也挺费劲的,要不您给我们多开几种吧。”   宠物医院的收费不低,所以服务都不错,两个年轻的大学生给猫看病,还要求多开,一般医生都会同意。   就这样,徐乐乐和何曦走了大大小小9家宠物医院,终于在远离市区一个规模看着大,却有些陈旧的爱宠宠物医院开到了白三用的那种胰岛素。   何曦记着江砚交代的话,如果碰到了药尽量多问几句,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医生:   “这个药我怎么没在小红书上看到过,这么贵啊?是很好用吗?”   这药的价格是几种里面最高的,这家医院的生意挺一般的,下午也没什么人,医生半倚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出声:   “这种胰岛素是原来是进口的,给人用的,后来国内胰岛素价格更低,这种用的人就不多了,但是效果没的说,你拿回去给猫试试吧,现在还没听说这个能影响食欲的。”   “哦,那我回去试试,谢谢医生。”   何曦和医生说话,徐乐乐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这家医院和之前几家都不太一样,主要是医生的态度。   宠物医院是服务行业,进去的顾客就是肥羊,推销起药品,保健品那比火车上的推销员都卖力,但是这家宠物医院,地点偏僻,却是个独栋的楼,规模很大,服务又很敷衍。   徐乐乐在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刻意走反,发现很多诊室都是空着的:   “哎,电梯在哪?”   “这边呢。”   徐乐乐为了不引起怀疑,拿着药和何曦走到了公交站,坐了两站公交才下车,何曦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一路上揣着猫紧跟徐乐乐。   从公交站下来的时候林城就开车接上了两人,何曦上车那一刻才松下一口气,赶紧将包里的药给了江砚。   “江哥,是这个吧?”   江砚拆开外面的包装,里面的笔芯和白三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对,是这个,乐乐有什么发现吗?”   徐乐乐将自己刚才觉得不对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人太少了,而且那里的医生有一种无所谓我们买哪种药的感觉,也不积极,也不推销,好像开门不是为了赚钱,丝毫业绩压力也没有,很多诊室都是空着的。”   何曦也举着手机,上面是大学生的生命软件美团:   “而且这家宠物医院在美团上也搜不到,一般宠物医院都会有美团套餐的,因为会比店里便宜,还能引流,但是这家没有。”   林城和江砚对视了一眼,一家有如此规模的宠物医院建造成本和维持成本都不会低,但是这家这生意做的是不是太敷衍了?   “准备消防检查吧。”   林城要去协调消防那边的检查,江砚低头看了一眼表,沈易该下班了,他发了一条消息,说回市局等他,随后看了一眼何曦: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我和林队换警车回去,徐乐乐,你负责安全将何曦送回家。”   随后江砚看了一眼林城:   “车钥匙给徐乐乐。”   林城勾了一下嘴角,将车钥匙扔给了徐乐乐就和江砚下了车。   上了警车,林城看着窝在后座的江砚的脸色就不太对:   “怎么脸色这么差?你家沈主任一会儿来接你吧?今天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啊,别一会儿又赖到我身上。”   像是紧怕江砚这货又驴他,林城赶紧挪着屁股离他远远的,防备似的看向他,他们这两口子真服了。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江砚就添了头疼的毛病,昨天他就睡了两个多小时,今天中午也没有睡上午觉,刚才注意力都在监控上还不觉得,此刻一松懈下来头就开始疼,整个左边半个脑子,稍微动一下就像是有根针在那不停的扎一样。   江砚懒得理他,整个身子往后座里面一窝,闭上眼睛默默抵御头疼,林城看他真不舒服也就没再打扰他,压低了声音和消防那边沟通。   沈易踩着点儿下班,开车在分局岗亭处登记好开进去,刚停好车,正见江砚从大楼门口的那辆警车中下来。   头晕和头疼磨的江砚浑身都没力气,下车的时候眼前黑了一片,人向前踉跄了一步,林城吓了一跳,反手扶住他。   “江砚。”   沈易两步过去,手托住了江砚手臂,眼底的担忧明显:   “怎么了?哪不舒服?”   眼前的黑雾散去,江砚看清来人勉强勾了个笑意:   “没不舒服,就没站稳。”   沈易摸他手心一片湿冷,白了他一眼:   “撒谎都不会撒。”   他转头看向林城,林城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一脸的你别看我,和我没关系的样子。   “林队,人我能领回去了吗?”   林城立刻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走走走,赶紧走:   “我给您二位开车门,慢走不送。”   上车沈易就拧开了保温杯的瓶盖,递给了江砚:   “喝点儿水。”   江砚在沈易面前总是很乖巧,他低头喝了两口水,发现不是白水,有些红枣味儿还有点儿喝不出的草药味儿,但是味道不差:   “这是什么?”   “红枣,枸杞,桂园和黄芪煮的水,补血益气的,到底哪不舒服?”   “就是有点儿头疼,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真没事儿。”   沈易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江砚好像比他刚认识的时候还瘦了一些,握着保温杯的手背上都能看到清晰的青色血管,脸色更是一直就没好过。   “我联系了中医院国医堂的医生,周六的号,我陪你去看,这样挺着不行,好歹要补一补。”   大量失血的后遗症造成的身体机能退化,西医上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出了白三的事儿,江砚是不可能放下工作在家休养的,那就只能适当用中药调一调了。   江砚总觉得中药是老头老太太喝的,有点儿抗拒,但是对上沈易不容辩驳的目光又不是很感说,沈易看着他的表情出声:   “为难?”   “不为难,我去。”   沈易笑了:   “算你识相。”   有阿姨的好处就是回家有现成的吃的,只是因为江砚的身体,沈易交代菜色尽量清淡滋补。   就导致一桌子滋补是滋补,但是对沈易这种偏好大荤和重口菜色的人就有点儿灾难。   江砚看向对面那个没什么表情喝鸡汤的人:   “是不是吃不惯?明天让张姨按你的口味儿做,我什么都行。”   “我也什么都行,吃你的。”   他们就俩人,吃不了太多,一个素菜,一个荤素搭配的炒菜一个汤就够了。   吃完饭沈易让江砚在跑步机上走了20分钟,就把人推去洗澡,然后直接塞到了被窝里,江砚穿着翻领睡衣,两只手握着被子,抬眼看向沈易,一脸的欲说还休。   沈易…   “你能别用一副我马上就要糟蹋你的眼神看着我吗?”   江砚收了收目光,撑着坐起来,双手直接环上了沈易的腰,将人带了过来,目光里少了从前的小心,多了点儿得意:   “你不是说今天中午我睡不满两个小时,就不让我上床吗?”   沈易看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气笑了:   “看来床是不舒服了,行,走吧,今晚你去睡沙发。”   江砚顿时微微低头,手抵在额角:   “有点儿头疼。”   沈易看着他又开始随地大小演:   “你怎么当年不去报个表演系啊?比当警察有前途多了。”   “我有理想有抱负。”   沈易不和他瞎扯,一把将人按到了床上:   “睡觉。”   江砚墙上的表,才七点半,他有些无奈出声:   “我睡不着,太早了。”   “我陪你睡。”   江砚目光微亮,看着沈易洗完澡,掀开了被子躺在了他身边,沈易睡觉喜欢蜷着身子,此刻他就猫儿一样侧身蜷在他身边,一只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身上。   江砚也侧过身子,一只手勾着沈易的手指捏了捏,目光就像是在看心爱的小猫儿,软乎乎的透着爱意:   “想亲你。”   沈易…闷骚变明骚了吗?不过他挺喜欢江砚想要什么就敢直接说出来的样子,比以前那小心翼翼时刻怕失去的样子好多了。   他一侧脸,把一边的脸颊给他,很快上面就落下了一个很轻很珍惜的吻,一吻之后,沈易感觉江砚用鼻尖贴了贴他,让他心都软了。   他按住身边的人,直接吻在了他的唇上,因为业务不是十分熟练,牙好悬没有直接啃上去,片刻之后江砚失血的唇终于有了血色。   他双手扶着沈易的腰,呼吸有些粗重:   “你要吃了我吗?”   沈易两臂撑在江砚的身边:   “我喜欢吃肉,不喜欢骨头,长胖点儿。”   “做排骨你也没少吃,现在嫌弃了?”   “少演啊。”   江砚笑了,将人搂回了身边,这种感觉太好了,沈易在他身边的感觉太好了,他想起白天的事儿:   “今天真是多亏你提供了思路,还找来了何曦帮忙,不然下午去宠物医院一定没有这么顺利。”   沈易才想起问问情况:   “今天有发现吗?问题真的在宠物医院?”   江砚眉心微锁:   “明天我们会安排消防检查再探一探,我总觉得今天那个宠物医院不太对,估计明天会有线索。”   津市市郊的一个私人露营营地外面,停了好几辆黑色的吉普车,一个穿着白色衬衣带着银丝边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正坐在火堆边上烤着一条鱼。   他身边的人一身黑衣,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位置:   “你的签证办下来了吗?”   那斯文的男人闲闲地摇了摇头:   “没呢,美签哪那么好办?”   “最近我让人安排你离境。”   “我不急。”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掉白三?他当年的事儿和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淌进来?”   那人动作闲适地翻动烤鱼,温润的眼底却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望之胆怯:   “我看他不顺眼,就杀了,有什么问题吗?”   身边盯着他半天:   “白三的尸体在警方手中,早晚会查出问题,你还是赶紧离开,那最后一个人我替你去杀。”   身边的人目光骤然冷了下来,随即有些玩味儿地开口:   “给你科普一个知识,中国人对于死的日子十分看中,等闲日子可不能死,最后的那个人我当然要给他挑一个良辰吉日才能死了。   回去告诉你老板,帮我把该做的都做了,我才考虑他的合作,否则,进一步衍生物的合成方式他永远别想得到。”   第二天,消防部门进行了抽查式的随机检查,爱宠宠物医院赫然在列。   全方位的监控布置在了爱宠宠物医院四周,林城坐在监控前面,时刻注意画面的变动。   消防人员对照平面图在就安全出口,消防通道还有消防器材等方面进行检查:   “那里面是什么?”   “哦,那是储备药品的仓库。”   “打开看看。”   带队的是消防中队的副队长张磊,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不对,又说不上来,门开之后里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盒箱子,上面确实是一些宠物用药。   “这楼看着有些老了,有些年头了吧?”   医院负责接待的人笑着开口:   “是,这是老楼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建造的,那个时候是家医院,后来荒废了,慢慢的这周围也发展起来了,这才重新出租。”   张磊四周看了看:   “这么多年了,那电路是要好好检查一下,李子,你带人去检查一下电路。”   转而他又笑着看向负责人:   “没办法,现在私接电路的太多的,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   “是是,不过我们这里楼虽然是老楼,但是装修的时候,电路可都换的是新的。”   张磊和负责人在那寒暄,直到李斌过来说老旧电路确实被换过了,张磊才笑了:   “现在要是企业都有你们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张磊带人出来后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林城那里:   “老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张磊靠在副驾驶上:   “怪,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进去有点儿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让我有些疑惑。”   “什么地方?”   “太合规了,这家宠物医院合规的有些邪门,消防通道,消防设备这些基础的就不说了。   就连十个单位有九个都会出现的违规堆放,占用问题都没有,而且应急水箱中的水量储备,补水管道阀门,工作组件的状态,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别说是一个私人的企业,就是国企单位,做到这一点的都少,这可只是一个临时抽查啊,这家宠物医院简直合规的可以被评为模范单位了。”   给张磊的感觉就是,这家宠物医院似乎时刻在备查,争当消防标兵的感觉,合规的都邪门。   果然听完他的话林城脸色不太好看,有的时候越是没有问题,越是有大问题。 第67章 消失的地下一层太平间   沈易中午午休的时候收到了齐慎的消息:   “晚上喝一杯啊?有空没?”   沈易今天本来是说好去接江砚下班的,不过算起来也挺长时间没见齐慎了:   “行,还老地方啊?”   “ok,喝丢鞋见。”   沈易翻出和江砚的对话框:   “晚上不能去接你了,我师兄约我吃个饭,我正好也想问问韩悦的情况。”   江砚正在和林城排查那家宠物医院的消防问题,看到沈易消息的时候想起来他说的师兄就是齐慎,有点儿微酸:   “那好吧。”   三个字让沈易好像都能看到江砚的表情,委委屈屈又不太愿意的样子,他笑着抱着手机发过去:   “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   看到这条的时候江砚的脸色好多了,他又不是多粘人,哪至于沈易和朋友吃个饭还要跟着:   “你们好好吃,我就不去了,省的你们聊天还要顾及我,玩的开心。”   “这话说的,好像我和我师兄要聊点儿啥见不得人的话似的,今晚可别我不去接你你就加班啊,我会视频查岗的。”   江砚盯着查岗两个字眼底反倒是笑了一下。   他按灭手机转过身去,就听林城出声:   “有没有可能消防检查的消息提前透露出去了?”   江砚心下一沉,如果真的有人向宠物医院透露检查的事儿,那可不是小事儿,但是很快电话那边的张磊就直接开口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会,我看过备用水箱周围的地方,还有那些消防设备放置的地方外面的一层积灰没有被破坏掉,绝不会是临时准备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爱宠宠物医院真的是个消防标兵,准备时刻面对突袭式的消防检查。   你们还别说,要真是这样,我还挺感动的,终于有企业肯重视我们消防了。”   张磊在那边好悬没有抹几把辛酸泪,但是这句话却让江砚瞬间顿住,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的一瞬间被他抓住:   “如此完善的消防设备,有没有可能或许根本不是怕消防检查的时候不合格,而是怕消防检查的过程中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毕竟消防检查是可以少有的不需要搜查证,就可以直接进入企业每部的检查,甚至可以让企业打开一些平时不开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警方没有实证的时候,会协调消防去检查的原因。   林城的眼底一沉:   “那个宠物医院从前不是个废旧的医院吗?去查从前医院的平面图,这个宠物医院很可能藏着我们想不到的东西。”   这一下午支队里的人都是分头行动,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去找从前废旧医院的建筑平面图。   晚上沈易到喝丢鞋的时候,齐慎已经到了,依旧是得体的西装,坐在包厢内玩着消消乐:   “你可来了,真是大忙人。”   沈易将手臂上的大衣放到椅背上,瞄了一眼他的手机:   “还玩这个呢?这游戏直接找你代言得了。”   这人上大学的时候就消消乐,上大课的时候,能整整玩一节课,通关的声音响起,齐慎抬起头来笑出声来:   “你去给我联系,以后你做我的经纪人。”   “行啊,以后我要是真能当大经纪人我就不做医生了,这一天,不够生气的。”   每次见面沈易都要和齐慎吐槽一波让他脑仁疼的患者和家属,齐慎点了单,要了可乐给他倒上,听着他熟悉的吐槽。   “对了,韩悦怎么样?”   这些日子太忙他也没顾上问那小姑娘的情况。   “我一周去一次县里,平时会视频回访两次,状态比一个月前稳定多了,至少不像从前那样少言寡语了,只是对回学校还是有些抗拒,这也在所难免,现在已经十月了,这学期是不能回学校了,我听她妈妈的意思是让她休学一整个学期,等明年三月份搬家到县城,让她和下一届的学生一块儿上学。”   沈易现在还能想起韩悦的面容,叹了口气:   “嗯,换个环境确实会好一些,希望她以后能慢慢走出来。”   齐慎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眼底坚定:   “应该会的,孙天磊死了,害她的罪魁祸首死了,她的心结应该会慢慢解开的,也不知道那畜生的案子破了没有。”   沈易直接开口:   “没有。”   齐慎挑眉:   “你怎么知道?”   两人的目光对视,沈易摸了摸鼻子:   “师兄,有个事儿我还没和你说呢,我脱单了。”   齐慎的眼底有些揶揄:   “哦?让我猜猜,不会是哪个厨子把你给叼走了吧?”   “虽然不是厨子,却也差不多了,你见过他的,江砚,还记得吗?”   齐慎抬手隔空点了点他,唇角的笑意不减:   “我说什么来着,你在清水村把人家当活爹的时候我就说过,哪有无缘无故的回锅肉?就你和个小傻子似的,人家拿肉一勾,你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人走了,这么大个事儿也不和我说说?”   沈易抬手用手里装着可乐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想起齐慎在清水村的预言他也有些好笑,他好像是挺傻的,江砚那个狐狸,从一开始就在他面前吊着胡萝卜勾他:   “这不是一直没什么功夫吗?我的错,我的错,这顿我请。”   齐慎哼笑一声:   “不然呢?还我请吗?”   沈易笑了,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一下,他低头就看到是江砚的消息:   “到店里了吗?吃上了?”   “嗯,到了,正边吃边聊呢。”   说完沈易还给桌上的菜拍了个照发了过去,齐慎抱着手臂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笑意真诚之余也有些涩然,沈易的开心是从内而外的,他对江砚看来是真的喜欢,那个在上学的时候永远隐在角落里注视着沈易的人,此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他身边了。   看着沈易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了半天才终于停下来抬头,齐慎挑眉:   “黏糊完了?”   沈易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   “嗨,这不刚谈嘛,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你是真的喜欢上江砚了吧?不是为了那一口吃的吧?”   沈易白了他一眼:   “去去去,说的我多馋一样,其实我开始也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我可都以为自己是个钢铁直男呢,前段时间我还真纠结了一下,你知道吗?我都上网上去查gay的行为特征了,一条一条的对。”   沈易和齐慎关系好,也不怕说起这丢人事儿,现在说起来他自己都忍不住笑,齐慎听着都有些哑然,这还真像是沈易能干出来的事儿:   “怎么样?对上号了吗?用不用我这个心理医生帮你理一理?”   沈易赶紧摆手,神色倒是正式了两分:   “还真是一条都没对上,光是那个白袜体育生就没把我雷死,我现在还是不觉得我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江砚而已。”   齐慎低头喝了一口可乐,就听对面的人笑道:   “师兄,你不知道江砚大学就关注我好几年,还偷拍了我好多的照片,刚知道的时候我还真是有点儿炸裂,这小子肯主动坦白,说起来还是因为你呢,你上次去医院说那个保镖司机跟踪大小姐那个事儿把他吓着了,生怕有一天暴露了我把他也当成表态,回去就一五一十地坦白了。”   “呦,这么说还是我给你俩做的大媒?”   “嗯,还真可以这么说。”   两人都开车过来的倒是都没喝酒,但是每次一吃饭就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一样,吃到了快十点才回家。   而这边在吃饭,市局中的人却阳奉阴违地没有回家,因为下午的调查中有了重要的发现。   许超和徐乐乐下午先是到了房管处调取资料,但是却碰到了阻碍:   “林队,这边的资料只有70年代以后的,之前的资料并不全,没有那家医院的备案。”   “以前那家医院自己的档案室肯定是有平面设计图的,医院废弃之后肯定会移交材料,你们再去卫生部门,查那家医院从前的档案都放哪了。”   到卫生管理部门还真查到了些眉目,年纪大的工作人员还记得那家医院:   “医院撤点之后档案是放到了我们这里,只是年代太久远了,资料我们就没有电子化,只能到档案室去找。”   一下午许超和徐乐乐就埋头在众多的档案中找当年的资料,终于赶在人家下班之前找到了当年医院移交的档案:   “许哥,找到了。”   徐乐乐眼睛都亮了,里面有院史,包括一些当年员工的资料,各个科室的材料等一系列的东西,两个人埋头找平面图,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当年医院的各层图纸。   徐乐乐立刻扫描发回了局里。   江砚和林城都趴在电脑前,看着穿回来的放大图纸,终于,在看到角落中一个地方的时候两人目光一深:   “这家医院的地下一层是太平间,但是现在的宠物医院的地图上完全没了地下这一层,就连所有的电梯也只到一楼。”   江砚紧紧盯着被标注太平间的地下一层的图纸:   “所以,如果不是他们填上了底下一层,那么地下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隐藏起来的。” 第68章 一种禁欲的性感   这个连环案是徐乐乐到南城分局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大案,这图纸又是自己找来的,他回到市局之后就立刻上头地请命:   “林队,如果那宠物医院的地下真的还有一层,那很可能就是大猫腻,我们再组织一次检查吧?”   林城窝在椅子里看着这愣头青一样的傻小子,抬手就用手边的笔敲了他一下:   “组织什么检查?消防再上门一次?明晃晃告诉人家我怀疑你?”   “那,我们不能申请搜查吗?这图纸对不上我们问一问总是可以的吧?”   林城向江砚那边偏了一下脑袋,眼里的都快被徐乐乐蠢哭了,江砚这才出声:   “我们没有针对宠物医院任何的实质性证据,搜查令是不会被批的,责问也是毫无用处,毕竟从前那个地方是个废旧的医院,太平间这样的地方他们完全可以推说不吉利,或者阴森恐怖,直接封死了地下一层。   而从现有的图上看,他们医院所有的电梯确实都没有通向地下一层的,所以,只要他们用这个托词我们就没办法。”   徐乐乐一腔热情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那就没办法吗?”   江砚站起身,目光审视地盯着眼前的图纸:   “当然有,只要我们找到任何关于宠物医院再从事违法犯罪的证据就可以公然搜查,白三身上的氰.化钾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氰.化钾不会自己跑到胰岛素里面,所以肯定是有人将氰.化钾装到了给他的胰岛素中,而氰.化钾属于严格的管制危险化学品,如果从正规渠道采购药品是需要有正式的经营许可的。   爱宠宠物医院日常用到的药品中就包括一些危险化学品所以是有相应的营业执照的,可以由危险化学品管制单位去查他们的采购名录,如果有不合规的地方就就可以介入调查了。”   徐乐乐的眼睛刚要亮起来,就见说到这里的时候江砚的目光微顿:   “不过,从这个途径查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林城翻着这案子到现在的资料出声:   “这个宠物医院连消防都能做的这么到位,让消防检查都挑不出毛病,怎么可能在药监这方面留下这么大的纰漏?所以,去水文局,空气检测局,去调取爱宠宠物医院近6个月的气体,无税排放情况。”   烧烤店中,沈易和齐慎回忆大学时候的趣事儿,聊起江砚的时候沈易还是大嘴巴地把他是江砚白月光的事儿给叨叨出去了,齐慎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想起了那个总是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的身影,微微抿唇,眼角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只是那光亮却不达眼底。   “行了,知道你是白月光了,你们家那位也算是受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易美滋滋地又干了一口可乐:   “哦,对了,你猜我今天收到谁的结婚请柬了?”   齐慎一扬眉:   “谁的?”   沈易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上出声:   “我们系那个去做药代据说发了大财的海王哥。”   齐慎手中倒可乐的手都是一顿,微微皱眉:   “吴成宇?你和他还有联系?”   “本来没什么,从我聘上主治之后他就时不时给我发个消息,总是约我吃去吃饭或者各种聚会,我这一天都忙成孙子了,哪有功夫聚会,反正是一次也没去过,不过这次人家结婚郑重邀请,少不得掏个礼份子了。”   其实沈易在上学的时候就不是很喜欢吴成宇这个人,脑子就没往什么正地方使,嘴上三句不离黄,开玩笑没深没浅的,挺没品的一个人。   齐慎抬眼:   “你准备去?”   “他周六办,有空就去呗,主要是能见见不少同学,就当同学聚会了,对了,他给你发请柬没有?”   “发了,我怀疑他是群发的。”   沈易笑了,他记得上学的时候齐慎就不是很看的上吴成宇,觉得他眼睛一眨里面都是算计。   “那要不周六我们结伴去?”   “也行。”   出门之后两人各自上车,沈易到了家发现屋里漆黑一片:   “江砚?”   他打开灯探着头喊了喊,没人应,不是吧?还没回来?   沈易掏出手机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出去,火都直往外冒。   江砚在看到手机上的沈易两字的时候头发好像都要竖起来了,他忘了时间了,林城抬眼看到他抓着手机一副麻爪的样子乐了:   “怎么?你家那位查岗啊?接啊,你又不是在做大保健。”   江砚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好不等服软,那边的炮火就已经隔着电话轰了过来:   “江砚,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都几点了?还不回家?你还要不要上床了?”   本来上次出院都是他做担保才出来的,这些时候不能在家养着就算了,这家伙还敢加班到这个时候。   电话那边的声音愣是震的这一圈刚才还在大声讨论案情的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江砚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气管炎啊?平时看着还挺精英严肃的江法医没想到家规这么严?   “你别生气,是案子有了点儿线索,这就回去。”   “太晚了,别自己开车了,打车回来。”   “好,好好。”   林城看着那个已经在拿外套的人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刚才我让你回去你不回去,得要得你家那位吼你一阵子你才肯回去,你不会是有什么m情节吧?”   “滚。”   “行,快回去吧,水纹和空气检测的结果怎么都要等单位上班,在这儿耗着也没用,我们也撤了。”   江砚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去进电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心虚的,甚至进门的时候手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脸颊,这样可能看着气色好一些,希望沈易没有那么生气。   他输入密码进屋,发现沈易没有洗澡也没有进卧室,而是抱着手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显然就是在等他,江砚感觉上学的时候进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都没这么紧张过:   “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啊?”   江砚换了鞋走了过去,看着气呼呼的沈易,他蹭着边坐到了他身边,还向他那边蹭了蹭小心地抱住他:   “不是故意的,下班的时候我真的要回来了,但是徐明明他们发现了新线索,就讨论晚了。”   沈易哼了两声,又被江砚抱在怀里摇了摇,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算了吧:   “你自己要点儿命,你现在正常是应该在家休养的,你倒好还加班。”   江砚被训就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   “端正态度。”   江砚闷声开口:   “是。”   沈易气笑了,扯着人进去洗澡:   “你说发现了新线索?什么新线索?”   “徐乐乐他们找到了老医院的建筑平面图,发现从前的老医院是有地下一层的,是太平间,但是现在的宠物医院中已经没有负一层了。”   沈易裹着浴巾,都觉得冷风往里钻:   “这说的有点儿瘆得慌,你们是怀疑那负一层还在。”   江砚坐在床边,神色有些凝重,沈易少有见到他这个样子,手在他刚刚洗好的头发上胡噜了一下:   “怎么了?”   江砚拉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直觉,这个地下一层不会简单,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这种话他在单位不好说,也只能到沈易的面前说,沈易沉默了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的死很可能和这个宠物医院有关系?”   江砚低着头手死死捏着浴巾:   “我一直都不敢想,如果找到了我父亲他会是什么样。”   沈易的心沉了沉,那次在医院中听到话的话还响在耳边,江砚的父亲最后只找到了头,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将自己塞到了江砚手臂里:   “好了,不准想了,腰给你摸。”   说着就将江砚的手臂放在了自己腰间,这招对江砚简直是百试百灵,在江砚眼里,现在的沈易就像是一只摇着蓬松大尾巴的橘猫,他搂着他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蹭的沈易心都软了。   “明天就周五了,周六你不许加班了,我们在家吃饭,我们都好久没有一整天在家好好吃饭了。”   算起来从回到津城他们俩就是一个赛一个的忙,事儿一个比一个多,江砚抬头:   “你不是说周六有个同学结婚吗?”   “嗨,不是什么特别要好的,礼到了就行了,陪你比较重要。”   江砚一下就被这句话给哄好了,然后看着怀里的馋猫就开始有点儿愧疚,从清水村回来之后他都没怎么好好给沈易做过好吃的:   “好,周末不用阿姨过来,我给你做。”   沈易的馋虫都有点儿被勾起来:   “行,江大厨重出江湖。”   晚上躺下的时候沈易挖出了手机里的薄荷猫的号,这段时间他看薄荷猫的时间都少了,以为这么久不看了,上去一定有新更新的视频,却不想点开主页之后竟然还是之前的视频,一条新更都没有:   “啊,我的薄荷猫大大不会真的跑路了吧?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更新。”   江砚躺在他身边,被子盖到被子,整个人有点儿偷感:   “可能是他三次元有点儿忙吧。”   沈易的脸都垮了:   “啊?我的精神食粮就这么没了?”   江砚手在被子里搓着,要不哪天他偷偷回去再更一个视频吧。   这一晚沈易就靠在床头上,看着以前的视频回味,江砚扯了扯沈易的睡衣:   “别光看他啊。”   “不看他看你啊?加班侠。”   江砚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儿,有一种自己给自己当了一把小三的感觉,也抱着被子凑过去看。   “这么喜欢啊?”   “当然,你看这红烧猪蹄做的,太香了,还有你看他这手,骨节分明,包在医用手套里,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江砚对上沈易那双都要冒光的眼睛:   “什么感觉?”   沈易凑到他耳边:   “一种禁欲的性感。”   江砚耳朵都痒痒,禁欲的性感?他看向了视频中自己那双手,又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明明这里有真的,怎么不见沈易喜欢?   “不许看了,睡觉。”   “哎,我还没看完呢。”   “不准看了,周六我戴手套给你做饭,让你看个够。”   “你咋这么幼稚。”   “我没有。”   第二天中午沈易发消息给齐慎:   “师兄,明天我就不去参加婚礼了,在家和我新过门的男朋友过一天二人世界。”   那边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不去就不去,非上我这儿来撒狗粮,快闭嘴吧。” 第69章 薄荷猫掉马   周六的早晨,两个人谁也不着急去上班了,沈易骑着被子,脑袋扎在江砚的颈窝里睡的呼哈呼哈的,平常两人因为工作的时候都需要起早,所以遮光帘一般都不拉上,昨天沈易是打定主意今早睡懒觉了,所以破天荒地拉上了遮光帘,此刻屋内昏暗。   江砚凭借强大的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沈易毛茸茸的头发抵在他的脖子上,有些出汗,他微微一动,身边的人就哼哼,这他吓的不敢动了,终于八点半沈主任才悠悠醒来。   自然醒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沈易起来有个毛病,就是在床上伸懒腰,从前是一个人独占一个大床想怎么扭就怎么扭,现在床上多了一个人,他就变成了搂着江砚,一会儿就睡觉并用将人缠住了,像是个树袋熊一样。   大早晨,不用上班,身边爱人缠着,江砚感觉再下去会出事儿,他揉了一下沈易的脑袋:   “大早上别招我,不然你中午的羊排吃不上了。”   一听羊排,沈易顿时像是撤退的八爪鱼一样,卷着被子离江砚远远的:   “你快去洗澡,今天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厨子。”   厨子很给力,沈易洗完澡出去的时候江砚已经热了牛奶,用黄油煎了吐司:   “中午有好吃的,早上对付一口。”   其实沈易从前周六日如果不值班在家,从来都是不吃早餐的,吃早饭几乎是从认识江砚之后才养成习惯的,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长照在了米白色的地毯上,连着餐厅也是明亮一片。   沈易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牛奶,看向窗外闭了一下眼睛,满脸的满足:   “真舒服,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过了,从清水村回来每天都像是赶集一样。”   没有答非所问的患者,没有奇葩的家属,没有疲于奔命的工作,阳光明媚的周末,温馨慢节奏的早餐,对面是刚谈的帅气养眼男朋友,还有中午即将上桌的大餐,每一样都让沈易感觉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了。   江砚很喜欢看沈易眯着眼睛的样子,像是正在喝牛奶的小猫儿一样,他甚至想将他唇角的奶皮吻掉,听他提起这些日子也有点儿心疼:   “最近事情是多了一些,等到白三和之前连环案结束,我请几天假我们再回到清水村住几天好不好?”   沈易抱着牛奶杯在垮了脸:   “哪有那么好请假啊,上次我已经将今年的年假都用完了,哎,这牛马什么时候能当到头?”   哪怕是大主任也是不想上班的。   江砚笑了,他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落在沈易身上的目光柔软又带着光亮:   “你什么时候不想当牛马了咱们就不做了,我们在家吃房租。”   沈易笑了:   “哎呦,忘了,我对面是个大地主呢,那不行,这做人得靠自己,最不可靠的一件事儿就是我养你,我还是安心当牛马吧。”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江砚收拾碗筷进厨房的时候就给平常案件合作过的一个律师发了消息,问了他在房产证上加名字需要什么手续,那边回的很快:   “拿上结婚证,直接去加名字就行。”   江砚...   他正要回话沈易就进来了,一边啃苹果一边趴在门上出声:   “今天什么菜色啊?江大厨。”   江砚赶紧收起手机,转过头来:   “烤羊排,红烧猪蹄,炒青笋加一个凉拌海蜇皮,可以吗?少爷?”   沈易笑眯眯的眼里都是对大厨安排的满意,大手一挥:   “可以,准了。”   江砚嘴角压不下去地笑着:   “进去等吧,可以看个动画片。”   “哄小孩儿呢你?”   说完之后沈易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还真就转身出去了,没一分钟,他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独立包装的医用手套,重新回到了厨房,就那样明晃晃地在江砚的面前晃了晃: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说今天要戴上手套做饭,给我看个够。”   江砚的动作一僵,他一回头沈易就甩着那手套,好悬没直接舞到他的脸上。   “更衣吧,江大厨。”   江砚笑了,也行,省的这家伙总是对着视频一脸的痴汉相。   江砚的动作很麻利,首先是备菜,洗好了菜就是切葱姜蒜备用,修长的双手被包裹在专业的医用手套中,握着刀柄的手很稳,切菜的动作干净利落,透过手套正能看到那分明的骨节处。   而且他似乎也有一个小习惯,就是葱姜蒜虽然是一块儿爆锅,但是每切一样都要重新刷刀,沈易忽然注意到他刷刀到最后的时候有一个用食指骨节处抹一下刀刃的动作,恍惚间有点儿熟悉。   用手指抹刀刃还算是常见的小习惯,但是用骨节抹刀刃这个习惯...沈易的脑中骤然一阵清明,对,这个习惯他看到过,就是在薄荷猫的视频中,薄荷猫也有这个动作,当时自己还觉得他擦刀的动作帅极了。   怀疑的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盘旋,沈易骤然就发觉了不对,在清水县这人几乎是一比一复刻和薄荷猫做的一样的红烧猪蹄,还有,对,还有他去他家中发现他厨房那黑白色的瓷砖...   “哎,你家这瓷砖和我关注的那个博主家的好像啊。”   “啊,这是那年装修公司推荐的,说是明星款,设计费还多花了一万多。”   明星款?狗屁的明星款,老狐狸,到这会儿了还在骗他,沈易一把将吃剩的苹果核扔到了垃圾桶。   江砚回头:   “吃完了,我洗了点儿草莓,要不要到屋里去吃?”   沈易心里哼哼,面上不显,抱着手臂靠在门边:   “那不行,我还没过够眼瘾呢,呦,给我看看这双手,你还真别说,这手套一带,不比薄荷猫差啊。”   沈易上去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一脸欣赏地看着他的手,弄的江砚又心虚又不自在:   “手还不都是一个样子,不许闹了,一会儿没饭吃了。”   “哎,我和你说我们科室的小姑娘好几个手控,都说手长得好看的人人也帅,你说薄荷猫大大现实中长什么样子啊?会不会很帅?我还挺想见见他的。”   江砚抽回手:   “谬论,手长什么样子和人有什么关系?”   “瞎说,怎么没关系?这手指修长说明这人肯定不是矮胖挫,应该就是玉树临风那一挂的,正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薄荷猫大大可是我夜班的灯塔,无数个夜晚都是他的视频陪我度过的,他对我有特殊意义,哎,也就是不认识他,要是真的见了他本人,可能我就不喜欢你,我没准会喜欢上薄荷猫大大。”   沈易一脸憧憬地说着,这副就差快要星星眼的样子,让江砚没来由的一阵酸,好像一个醋坛子就在胸口咣当:   “你就那么喜欢他?那要是他比我帅,你是不是就后悔了?”   沈易闲闲地靠在厨房一边的台子上,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不可能,薄荷猫大大对我是特殊的,你懂吧,在那种加班的深夜,他陪伴我前行,我俩的情谊有两年多呢,我才认识你多久啊。”   一刀正中江砚的心口,虽然他明知道陪伴沈易两年多的薄荷猫就是他自己,但就是不舒服,如果薄荷猫是别人,沈易就真的可能后悔和他在一起了。   江砚低下了头,继续切手上的葱姜,不说话了。   沈易看着他这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有些无语,骗他这么长时间的人是他吧,弄的好像他欺负了他一样,他还有情绪了。   哼,他就说。   “你是不是吃醋了?吃醋了也没用,薄荷猫大大就是帅,就是好,我就该先认识薄荷猫大大,没准他也喜欢我呢,他经常在评论区回复我你知道吗?别人都不回就回我,我对他肯定是特别的存在。”   沈易就像是一只得意洋洋晃着漂亮大尾巴的猫一样,靠在一边仰头畅想,忽然江砚微微惊呼了一声,沈易一转头,就见他切到手了,医用手套都被割破了,殷红的血将手套里都染红了,他吓了一跳:   “切到手了?快脱下手套。”   沈易帮着他脱下手套,江砚就直接将水龙头打开冲洗伤口,血水染红了池子,沈易这才看到这口子割的不浅,沈易连忙拉着他出来   “快出来,我去找药箱。”   他刚要把人按到沙发上,江砚却摇摇头:   “别弄脏地毯。”   客厅的地毯是个浅米色的,江砚微微垂着头只站在餐桌边上,像是一个受了伤却小心怕弄脏地毯的大狗一样,这句话让沈易的心一下就紧缩了一下,手上的血滴在了白色的瓷砖上,显得触目惊心,沈易赶紧进屋拿了医药箱。   伤口割的挺深的,他先是消毒止血,半天之后口子才算是不怎么流血了,餐桌上的医用药棉都变成了红色,他给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之后,江砚都是一声不吭。   这人从前天天做饭也没说切到手指,沈易有点儿心虚,不会是因为他刚才说薄荷猫他醋了吧,但是薄荷猫分明就是他,他醋个什么劲儿啊?   江砚包好了手就要起身回厨房。   “哎,干嘛去?”   “去做饭。”   “手都伤了还做饭?”   “没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伤,快切完了。”   沈易在他身后挠了挠头,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有一天能在家里好好吃饭,这气氛不能搞成这样,他一把拉住了江砚,扯着他的一个手臂就将人转了过来,双手扣住了他的腰,有些试探地问:   “是不是有情绪?不喜欢我说我喜欢薄荷猫?”   不会吧?他不可能认错,这人就是薄荷猫,他喜欢薄荷猫他应该高兴啊,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砚别扭地没有看他:   “没有,就是不小心切到手了。”   沈易深吸一口气,将他的脸掰过来看着他:   “说,是不是有事儿瞒我?”   江砚睫毛轻颤,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沈易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这不自然的小表情分明就是写着有事儿,沈易不逼他一把,这小子又走到死胡同去了:   “你现在主动坦白,我算你自首。”   江砚犹疑了半天,想起之前他骗沈易时这人的生气,觉得不能继续缩着了,半晌才出声:   “你看出来了?”   沈易哼哼两声:   “我看出什么了?说清楚。”   江砚看向了他,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睛上,无端多了两分无辜和可怜,就像是闯了祸,然后认错的小朋友一样,声音有点儿软软的:   “我就是薄荷猫。” 第70章 为什么不坦白?   沈易看着眼前这个垂着头,软糯糯认错的“薄荷猫”肚子里一堆的气,却又有点儿舍不得发出来,毕竟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周末。   江砚见他不出声,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声音有点儿小的像猫,但还是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易气笑了,他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人:   “江大法医,我是傻吗?被你骗几个月也就算了,你还指望能一直骗下去啊?”   江砚心虚,沈易索性拎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从这只猫爪子上认出来的。”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两次手术,江砚瘦了很多,因为骨架在那,平常一穿衣服瞧着不是那么明显,但是这么一拎他的手腕,就能感受到,那手腕是皮包骨头,沈易捏着他都是骨头的手腕哼了一声。   江砚也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是没太想明白,在清水村的时候沈易也看他做过很多次饭,那个时候怎么也没怀疑?   托江法医多次撒谎的福,沈易对别的犯罪嫌疑人或许不在行,但是对眼前这位的表情动作可谓解析的非常明显,这人只要一心虚就不出声,再一低头就说明肯定有事儿瞒着他,要是再放软声音,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那多半是问题比较严重,需要装可怜来蒙混过关。   江砚现在很显然处于一个撒谎被发现,不知道怎么圆的情节中,又怕沈易很生气,不敢随意开口狡辩,他缓缓坐到了餐桌旁:   “对不起,不是有意瞒你的。”   很好,沈易看着那个就快把自己团成团的可怜样子,就知道这认错第一名,下次还敢的选手又来了。   他靠在餐桌上低头看他:   “那号就是为了引我去看才更新的?”   江砚有一个优点,仅限在沈易这儿,那就是只要撒谎的事儿被发现,基本上是不敢太抵抗的,一般采取的措施还是坦白从宽原则:   “是,我之前用小号关注你的账号很久,发现你很喜欢看一些美食博主,我就自己做试了试,没想到两个月后你真的关注我了。”   沈易关注他的那天他真的好开心,现在提起这一天的时候江砚的眼睛都是亮的:   “那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和你有了联系,虽然是在网上。”   对着这么一个痴恋他不悔的深情目光,沈易说实话他确实有点儿遭不住,这人也是的,说的可怜兮兮的,多亏他这个白月光看到了他的深情,要不江砚这配置在偶像剧里不就是个深情男二吗?   “那我们都在一起之后你为什么不坦白?”   江砚低头看着手,沉默了一下出声:   “我,我怕万一你后悔了,或者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还是有一个身份可以陪着你。”   完了,这货成功了,沈易心都酸了,看着江砚又开始心疼了。   算了,骗了就骗了吧,也不是啥原则性的问题,他抬手胡噜了一下江砚的头发:   “算了,这关算你过了。”   江砚就是太喜欢他了,畏首畏尾的,谈个恋爱还要留个马甲。   本来以为江砚会欢欢喜喜,却没想到人家把头扭到一边去了,侧脸带着点儿落寞和伤心。   沈易?不是,怎么又有情绪了?   “什么情况?”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易一脑门雾水:   “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如果薄荷猫长得帅,你没准就喜欢上他了,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长长的睫毛都好像在书写江砚心里的委屈,沈易闹不明白了:   “薄荷猫不就是你吗?”   就算是后悔和他在一起,跑去和薄荷猫在一起了,不还是他吗?   江砚扯着他的手臂坐到了身边,然后非常纠结地出声:   “如果薄荷猫是别人呢?如果是别人陪你那么多的夜班,如果他又很帅,又喜欢你,是不是你就不要我了?”   沈易的嘴角抽了抽...这牛角尖钻的是真深啊,甚至不止钻了一个。   他直接抬手勾了一下江砚的下巴:   “你这如果有点儿多啊,那要是如果当初在实验室的人不是我,陪伴你那段时间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不会喜欢我?”   江砚把自己给装进去了,但是心里就是有疙瘩似的,他将沈易看的太重要了,刮一阵风,他都怕将沈易从他身边吹跑了。   沈易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无奈:   “逗你的,谁叫你骗我,薄荷猫对我确实不一样,但是再不一样,那也是个博主啊,那是二次元的人,次元都不一样,别纠结了。”   江砚一下抱住了沈易:   “以后不骗你了。”   沈易笑了:   “呦,你都有这觉悟了?不容易啊,来来来,我问问你,你怎么起了薄荷猫这个名字?”   沈易将手放在江砚的下巴上挠,他之前真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薄荷猫,怎么想到这个萌哒哒的名字的?   江砚乖乖的由着沈易动手动脚:   “你不是喜欢猫吗?上学的时候你还买猫粮喂流浪猫,我想着我要是叫这个名字可能比较容易引起你的注意。”   沈易翘着二郎腿在一边,你还真别说,这话听着还舒服的:   “这么喜欢我呢?”   江砚点头:   “嗯,很喜欢。”   沈易看着此刻老老实实的江砚就觉得可爱,算了,不计较了,如果江砚是一只猫,那一定是喜欢极了自己的一只猫,猫有点儿小心思希望自己也只喜欢他,那不是很正常吗?   “行了,算你过关了。”   江砚这才露出了笑意,抱着沈易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   “以后不要那么喜欢别的博主了。”   “好吧,独宠你。”   江砚现在要是身后有一只尾巴,一定已经摇开花了。   “我去给你做饭。”   “你手可以吗?”   “就一个小口子,没事儿,不耽误做饭。”   江砚说着就起身兴冲冲的要去厨房,沈易看着他包着的手,微微眯眼:   “等等。”   前面那个身影一僵,转过头来,沈易点了点他破了的那只手:   “这伤是不是故意的?”   这话听着就带着一股杀气,但是这次江砚没有心虚:   “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听你说你可能喜欢别人,后悔和我在一起心里乱。”   别人...沈易就挺佩服这人觉得薄荷猫是别人的:   “好吧,相信你。”   中午沈易再一次迎来了出自江大厨的丰盛饭菜。   沈易一边啃烤羊排一边出声:   “还是怀念在清水村的日子,这天气刚刚好能在外面吃饭,不冷不热,还可以在院子里做烧烤。”   江砚笑了:   “清水村是远了点儿,不过你要是想在院子里做烧烤,我们可以去檀香路的别墅住一阵子,周末我给你在院子里烤肉串。”   两人边聊边吃,饭后沈易撑得直不起腰,江砚要洗碗,被沈易拒绝:   “你那手不能碰水,我来,我家有洗碗机呢,都没用过几次。”   洗碗机是装修的时候装的,平常他除了外卖,最多就是自己煮个方便面,顺手就刷了,洗碗机一直都无用武之处。   洗碗机为两人分忧了,饭后两个人齐齐摔到沙发上,沈易舒服的直眯眼,他将一个抱枕抵在江砚身上,直接枕到了他身上,开始报复性娱乐,刷手机。   刷到了几只小猫儿,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哎,如果你是猫的话,你觉得你会是什么品种的猫?”   江砚歪着脑袋看向他,想了想,掏出了手机,在百科上搜了一个猫出来,一本正经地出声:   “我觉得是这个。”   沈易接过手机,就见图片是一张黑色的缅因猫,黄色的瞳孔,目光犀利,胸口有一片白色毛,像是一只狮子一样,威风凛凛,沈易看看这图片,再看看江砚,原来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吗?这么拉风?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我如果是猫,你觉得是什么猫?”   他问完这个问题就见江砚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一下从他手中拿过了手机,搜索出了一大堆的图片:   “你是这个。”   沈易接过来看,豁,一堆的橘猫,橙黄色一片,肉嘟嘟的,一摇一摆的大尾巴就像是散花的蒲公英一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就天真愚蠢,这,他眼里的自己就狂拽酷炫,走霸总路线,眼里的自己...他在江砚眼中的形象就是这样的吗?   “你觉得我哪里像橘猫?”   江砚落在沈易身上的目光都是软乎乎的:   “可爱,阳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种通透的单纯,而且,你喜欢吃。”   “你就觉得我贪吃?”   江砚感觉沈易好像要吃了他:   “没有,还觉得你可爱,漂亮,帅气,阳光,就是非常好。”   沈主任这才算是勉强被安慰到,他看了看阳光大橘猫,也对,他是江砚的白月光嘛,肯定是阳光的。   两人窝在沙发上,中午的阳光刚好能照到身上,吃多了的后遗症就是容易困,沈易和江砚插科打诨半天就困了,抱着抱枕就枕着江砚睡着了,江砚低着头看向他,眼里都是珍惜,半天,他偷偷低下身,亲在了他的额头上。   或许是精神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也困了,他一只手臂搂着沈易,仰头靠在沙发上,想着闭眼也眯一会儿。   只是他闭眼还不到十分钟,沈易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干医生这行的,手机需要24小时开机,还不能静音,熟悉的铃声瞬间就把沈易惊醒了,他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睡的有点儿迷糊,却还是准确摸到了手机,他以为是医院打过来的,但是拿过来一看,才发现是齐慎的电话。   哦,对了,今天吴成宇结婚,他以为齐慎是要和他说婚礼现场的事儿,接了起来。   “师兄,婚宴参加的怎么样啊?”   他这句话刚落下就听那边很嘈杂,闹哄哄的,时不时还有惊呼声,现在婚礼现场都这么热闹了吗?但是这惊呼声好像有点儿不对,听着不像是欢呼,倒像是喊叫声。   很快,电话那边就传来齐慎的声音:   “婚礼出事儿了,吴成宇刚才在台上浑身抽搐,现在人昏迷了,刚叫了救护车,这闹得,现在乱成一团。”   沈易刚才的瞌睡都醒了:   “什么?浑身抽搐?癫痫?上学的时候没听他有这毛病啊?”   “有点儿像,整个人直打挺,好在今天来的同学不少都是临床的,现在正坚持做CPR呢,看着情况不是太好。”   沈易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事儿:   “救护车打的哪个医院?”   “就是你们医院,这里离的最近的三甲就是一中心。”   “那我去医院看一眼吧。”   “嗯,我也跟去,一会儿医院见。” 第71章 吴成宇吸.毒   江砚看着沈易撂下电话就起身问出声:   “怎么了?”   “我一个同学,就之前和你说今天结婚的那个,在婚礼上浑身抽搐晕倒了,现在送我们医院去了,我得去看看。”   江砚也跟着他起身:   “我陪你去。”   沈易到急诊的时候,吴成宇已经被推进急诊室了,但是急诊室外面的情况却完全超出了沈易的想象。   两边看衣服应该都是今天新郎和新娘的亲友,此刻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冲着急诊室破口大骂:   “畜生,这么个畜生也来娶我女儿?”   “死在里面才好呢。”   一边的婚纱都来不及换下去的女孩儿应该就是这场婚礼的新娘,此刻更是掩面痛哭,而此刻男方父母也很激动:   “你别说话这么难听,那视频肯定是假的。”   沈易人都懵了,好在看到了一旁陪着过来的几个同学,有齐慎还有他寝室的刘锴还有几个当年同系的,他打了招呼过去,指了指急诊室:   “什么情况啊这是?”   齐慎揉了揉额角,指了指刘锴:   “老刘你说吧。”   刘锴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别提了,简直就是个闹剧,婚礼典礼的现场,大屏幕上本来要放吴成宇和女朋友的恋爱VCR,结果放出来了一段吴成宇原来在不知道是和哪个前任那啥的视频,我的天呢,现场直播啊,太炸裂了,我现在都怀疑我是在做梦。”   刘锴揉了揉脑袋,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这TM也太惊悚了,沈易听完脸色都空白了两秒:   “啊?”   齐慎点点头,精神都好像还没从刚才那大乱斗中抽离出来:   “视频出来之后,整个婚礼现场就乱套了,新娘的亲友当场就炸了,什么杯子,蛋糕,酒瓶子就要上去招呼,就这个节骨眼上吴成宇忽然浑身抽搐倒地上了,然后就是叫救护车,到这会儿了。”   刘锴出声:   “好好一个婚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说完之后刘锴小声开口:   “不过说实在的,吴成宇能干出这事儿我倒是不奇怪,上学的时候他嘴里就没点儿干净的东西,就没想到果然翻船了,就是不知道这会儿人怎么样了。”   要不是因为上学的时候他们是一个课题组的,今天的婚礼他也不会来,谁知道闹出这么多事儿来,现在人还直接进了急救室。   江砚看了看急诊室的门插了一句:   “视频应该是有人故意换掉的,就是为了破坏这场婚礼?那女孩子不是凭白遭殃,报警了吗?”   几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沈易及时介绍一句:   “我男朋友江砚,南城分局主任法医。”   果然,人生没有最炸裂,只有更炸裂,男朋友三个字一出,江砚浑身上下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X光扫射:   “你,你男朋友?”   不是,沈易这种大直男是怎么有男朋友的啊?而且他这种忙的连生活都没有的卷王,怎么会有对象?   江砚微笑面对各路人马的打量,最后视线和齐慎交错了一瞬,就见沈易在众人面前挥了挥手:   “哎哎哎,有什么可惊讶的啊?我男朋友很优秀,我喜欢上有什么不正常吗?这说吴成宇的事儿呢。”   齐慎这才出声:   “女孩儿被打码了,不过瞧着不太对劲儿,那女孩儿不是很配合,不过打码后也认不出女孩儿是谁,这事儿估计只有吴成宇自己清楚,不过现在人还在抢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沈易和江砚对视一眼,不是很配合:   “这小子不会是干出什么违法的事儿来了吧?”   被最近的案子弄得,沈易现在对强.奸犯可谓是深恶痛绝,吴成宇要真是干出了什么畜生的事儿,也怪不得人家会在婚礼上毁了他。   正说话的时候急诊室的门开了:   “谁是吴成宇的家属?”   吴成宇的父母赶紧凑了上去,沈易他们几个也跟了过去,医生脸色不是很好看:   “病人尿检阳性,有吸毒史,蛛网膜下腔出血,现在情况不好,进ICU观察吧,同时因为病人吸毒,我们这边要报警处理。”   医生的话让原本就已经够乱的情况,乱上加乱,新娘和父母当场就炸了,男方父母也不敢相信儿子吸毒的事实,拉着医生得要他给个说法:   “医生,你不能凭白冤枉我儿子,你说吸毒就吸毒啊?”   “我们要转院,转院。”   “什么狗屁医院,什么话都说。”   急诊医生是个女医生,眼见着就被吴成宇的家属给围上了,沈易见状立刻拦了过去,今天参加婚礼的人本来就多,都是家属,这会儿急诊已经被他们闹得乱成了粥,关键时刻,江砚一把扯住了吴成宇父亲的脖领子,将警官证亮了出来:   “都住手,我是南城分局警察,警告一次,再有敢向医生动手的,我就通知派出所以聚众闹事拘留了。”   闪亮的国徽镇住了疯狂要闹事儿的人,这年头没有警察在还能横一横,但是警察在,还傻到贴脸开大的人还是少数的,至少大家都知道当着警察的面动手,拘留是没得跑的。   那女医生被沈易拉着出了人群:   “孟医生,没事儿吧?”   孟玲扶了一下眼镜,摇了摇头:   “沈主任,多谢啊,你今天值班吗?怎么在这儿?”   沈易有些无奈:   “实不相瞒,那患者是我同学,我也刚得到消息过来,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孟玲立刻震惊地看向他,微微抿唇:   “那尿检没跑儿。”   那边江砚不由分说直接一个电话就给禁毒支队打了过去,听说这边的情况出警的速度快极了,简直就是奔着KPI来的,带队的正是主持工作的副支队詹磊。   人被送到了ICU,家属打得不可开交,齐慎,刘锴那些刚才跟过来的同学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和沈易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几人都是唏嘘不已,心理都同情今天和吴成宇结婚的女孩子,看她刚才的样子,肯定是不知道吴成宇这些事儿的。   沈易今天歇班,也不准备看吴成宇那一家子的大战,只是看到那个在哭的小姑娘他想起什么,转头去了孟玲办公室:   “孟姐,刚才吴成宇紧急的传染病化验结果出来了吧?什么情况?”   孟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毕竟吸毒的人很容易有传染病,其实她刚才出来看到那个新娘子的时候心也是一紧:   “万幸啊,没有。”   沈易闭了一下眼睛,终于松了一口气,江砚跟过来就知道沈易是问什么:   “怎么样?”   “没有,真是走运了,吴成宇是自作孽,好在没有害了那女孩儿,虽然她是遇人不淑,但是在婚礼上发现也不算晚,就当是渡劫了,过了这一劫,以后她一定会遇到真心对她的人。”   江砚拍了拍他的肩膀。   詹磊他们取样了吴成宇的尿液,需要复检。   从医院出来之后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外面的阳光洒下来,沈易都觉得恍若隔世。   江砚给沈易开了车门:   “走吧,先回家。”   沈易上了车,搓了搓脸:   “上学的时候只觉得吴成宇品行不是太好,却也没想过他能做出这些事儿来,你说这视频是谁换的呢?会不会真的是那个女孩儿在报复他?吴成宇连毒.品都敢沾,说不好真的干出什么禽兽的事儿也不一定。”   江砚也觉得这个事儿蹊跷:   “报复是肯定的了,只是,如果视频上的女孩儿真的是被吴成宇侵犯的话,这个事儿未必是女孩儿自己干的,首先,如果是被害人,她是很难有当时的录像的,其次,强.奸会给女性带来很深的伤害,这一段记忆是她们极力想要抹去的,就算是报复也不会选择用自己的视频,这太不符合受害人的心态了。”   沈易点了点头:   “也对,就算是打了码,也没有女性能接受这样的报复方式。”   江砚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问道:   “对了,刚才医生说吴成宇什么情况?”   沈易靠在副驾驶上舒了口气:   “不乐观,出血量不小,能醒来都是一大关。”   回到家的时候沈易都是闷闷的,本来好好的一个周末,偏偏遇到这样的事儿,还是挺影响心情的。   “江砚,我还是觉得中午的视频不对劲儿,这种情况你们会主动查吗?”   “一般不会,毕竟这看起来更像是恶作剧,除非家属报警,否则一般警方是不会主动介入调查的,不过鉴于你那几个同学说视频有强.奸的嫌疑,所以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给所属派出所打电话了,他们已经出现场了,先留存视频,排查可疑人员,再分析视频。”   毕竟视频也是有可能伪造的,或者设计AI换脸这类的,这个还要技术部门回去分析。   沈易听说警察已经去了,算是放下点儿心。   江砚看不得他垂着头的样子,揉了揉沈易的头,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   “我倒是希望是个恶作剧。”   沈易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他也希望,突然他举起了手:   “我想实名向国家建议,增设物理阉割刑罚,以后强.奸犯通通得挨刀。”   江砚也跟着他举起了手:   “我附议,等有一天我当上人.大代表,一定把这个提议反应上去。”   沈易看着他举手的样子笑了,有点儿傻。   “自己的日子还得过啊,江大厨,晚上还有菜吗?”   “本来红烧猪蹄是放在晚上的,不过现在有点儿晚,你饿不饿?现在做可能需要两个小时。”   沈易一听两个小时顿时垮了脸,大脸直接砸在了江砚的肩头:   “五脏庙挺不住了,大厨。”   江砚看着他的样子心都软了,好像大猫在和自己撒娇,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吃的都捧到他面前。   “那我给你煎牛排,做个意面,上次那种可以吗?”   果然,橘猫的眼睛亮了,看来是很满意这个菜色的。   “好,我这就去做。”   江砚进厨房之后,沈易坐等着吃,忽然觉得有点儿罪恶,他进去厨房凑到了江砚身后,抬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你会不会觉得每顿做饭很麻烦啊?”   江砚感觉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上来,然后耳边就是贪吃大橘猫这么暖心的话,整个人都像是被塞在了橘猫毛茸茸细软的毛中一样舒服,麻烦?怎么会麻烦?   “不麻烦,我之前每次录视频的时候都想着,你要是就在我身边多好。”   他每次看着做好的菜都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沈易顿时共鸣起来:   “啊,我也是,我每次看你的视频都想着,我要是能钻进去多好。”   随后,他抱住的身子就微微清颤,是江砚在笑。 第72章 凶手现(危急时刻)   第二天本来是周末,但是一清早江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沈易还没睡醒,扯着被子蒙住了头,江砚拍了拍他这才拿过床头的电话,是林城打过来的,他撑着坐起来些,这个点儿林城打电话过来多半是案子有进展了。   “水文和空气报告出来了,你现在立刻到局里来,我们可能要去一次这个宠物医院了。”   江砚的瞌睡立刻醒了,沈易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从被子里出来:   “是不是白三那个案子有线索了?”   “对,那个宠物医院不简单,我猜林城已经准备去批条子搜查了。”   江砚立刻起来洗漱换衣服,沈易右眼皮忽然有点儿跳,不知道为啥,江砚一接触白三这个案子他心里就不踏实:   “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江砚已经换好了常服,利落的浅蓝色衬衣束在劲瘦的腰线里,笑了一下:   “不用,别担心,你多睡会儿吧,就是午饭不能给你做了。”   沈易趿拉着拖鞋将江砚送到了门口,摆了摆手才回来,刚才醒不过来的瞌睡此刻也没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老实觉得不舒服。   江砚到分局的时候,林城刚撂下和孟局的电话,屋内所有人此刻都是摩拳擦掌,一副要立刻出警,踏平宠物医院的样子:   “怎么样?水文局和空气检测有什么问题?”   不等林城出声,徐乐乐就将一个检测报告塞到了江砚的手上:   “这是新出来的土壤检测报告。”   江砚看到了上面光是硫化物含量就超标了,而且超标不少。   “检测部门之前没有发现吗?”   林城出声:   “我们现在对于土壤环境的监测还是很有限的,谁也不会没事儿去人家院子里挖土测量。”   徐乐乐提起这个事儿是一脸的崇拜:   “周五那天去调检测数据的时候一点儿异样都没有,但是林队注意到那家医院就连后面荒废的地方都种了草皮,现在已经十月份了,很多地方的草都黄了,只有这家医院前后的草坪还是绿油油的,我去找做景观设计的同学了解了一下,他们铺的这个草皮很贵。   然后林队就叫我晚上后半夜的时候拿着盗墓笔记里的那种铲子去铲深层的土,我偷了点儿出来,拿去一检测,果然有问题。”   江砚看着这个检测报告心里就是一沉:   “通知禁毒支队了吗?”   “老詹他们比我们积极。”   此刻一个高档小区的顶楼内,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接起了备用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苍老,语调听起来有一种极致的阴暗,就像是长年见不得光的人一样:   “那最后一个人我已经帮先生料理了,先生还不准备出国吗?”   穿着米色毛衣的人靠在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撸着一个橘色的猫儿,神色温柔,但是吐出来的话却冰冷异常:   “他还没有死。”   “你们国家的警方动作很快,他们已经查到了宠物医院的问题,若是我所料不错,今天他们就会带人去搜查了。”   男人的眼皮微抬,心里将所有的细节都盘算了一遍,但是他却觉得电话里这个老毒虫的态度不对,他若无其事地炸了他一下:   “感谢蝰先生相告,我的签证已经通过了,随时可以买机票离开,预祝您离境顺利。”   电话中响起了桀桀的笑声,就像是陈旧生锈的音响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刺耳又带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多谢先生的祝福,只是我准备再看一场烟花再离开,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人这些年对我的穷追不舍?”   撂下电话之后,沙发上的人眉眼沉厉,这么多年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知道“蝰蛇”是个疯子,但是这个疯子却活到了今天,这种赚亡命钱的人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很具有冒险精神,但是他们其实比谁都怕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财富。   蝰蛇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肯走,一个猜测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他看着被他摸的翻着肚皮的橘色猫儿,眼底渐渐深了。   沈易从江砚走后不久就坐立不安,不行,他还是去看看吧。   他换了衣服拿上钥匙刚要出门,就接到了齐慎的电话:   “师兄。”   “周末什么安排啊?出来吃顿饭?”   沈易匆匆忙忙出门:   “今天不行,改天吧,我请你。”   那边的声音一顿:   “怎么?这么和你家那位腻歪呢?”   沈易一边按电梯一边笑着出声:   “我倒是想腻歪,我家那位加班去了,我去看看他。”   齐慎的脸色微变:   “现在去吗?”   “是啊,正好混一下他们的食堂,上次吃过一次,红烧肉不比我们学校的差。”   “好吧,那你去吃吧,我这孤家寡人自己下个面条好了。”   沈易笑了:   “哎呀,不好意思了师兄,下次,下次我做东,喝丢鞋,行不行?”   “行吧,行吧,去吧。”   沈易进了电梯挂断电话就给江砚拨了电话,只是那边没人接。   他上了车,往南城分局开,只是还没到的时候,电话就又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林暖的。   他按了快捷键接起了电话,对面女孩儿惊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沈老师,之前,之前和我聊天的那个人他又上线了,还给我发了消息。”   沈易一脚刹车停在了红灯前,他立刻醒了神儿:   “他发了什么?”   “他说他是为我报仇,但是我却引了警察去抓他,他,他说所有警察去抓他的警察都要死,他说他会杀了所有人,老师,他什么意思啊?江警官他们是不是去抓人了,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林暖的声音都快哭了,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找谁,那个在她列表中亮起的头像就像是一把夺命的铡刀,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她更不敢怀疑他的话。   沈易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你别着急,我给江砚打电话问问。”   挂断电话,他立刻再次给江砚打了过去,脑海中不断想刚才林暖的话,所以林暖的那个聊天对象确确实实就是杀害韩明浩的凶手,他给林暖发的消息很显然是被逼急了,说明他已经发现了警方对他采取了抓捕措施。   但是今天江砚去市局是因为白三的案子有进展了啊,所以,杀害韩明浩的凶手和白三案也是有关系的?从韩明浩的分尸案来看,凶手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能为林暖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报仇,人说杀就杀,那他就不会平白无故的恐吓林暖。   此刻爱华路上,警车开道,南城分局正式展开了对爱宠宠物医院的调查。   林城手握新批下来的搜查令进了大楼,却发现今天楼里的人很少,出来接待的还是上次的负责人。   “警官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是南城分局刑侦支队副队长林城,接到群众举报,贵单位可能涉及危险品实验,我们需要对贵单位依法搜查,这是搜查令。”   那人似乎有些诧异,看了看搜查令,又看了看林城的证件,开始熟悉的扯皮和推诿,但是林城今天既然过来,是肯定要入内检查的了,也容不得负责人推诿。   那人也知道阻拦不了,只能拿着电话苦着脸出声:   “警官同志,我真是不知道你们来是要查什么,但是这么大的事儿我得给我老板打个电话。”   林城看了一眼徐乐乐:   “你跟着他去。”   如果他所料不错,他们老板现在怕是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   林城立刻开始布控搜查人员,连带着禁毒支队的人也都来了,江砚正要跟着进去,身后就传来了白大壮的声音:   “师父,你手机落车上了,一直响,是沈主任。”   江砚快步几步出来,看了一下屏幕果然是沈易打过来的:   “刚才都响半天了。”   终于,江砚来得及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接了起来,刚接起来,沈易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江砚,你们在哪?你们今天是不是有抓捕行动?”   电话对面的声音很急:   “我在爱宠宠物医院,搜查令已经通过了,现在正准备搜查医院,怎么了?”   沈易一把打了方向盘掉头,他心里的感觉很不安,他语速极快地和他交代了一下刚才林暖和他说的情况:   “我觉得不太对,他说的太笃定了,那个医院一定是有点儿什么问题,你们能不能暂缓搜查,如果地下真的是犯罪场所,那保不齐有有毒气体,甚至炸弹都有可能啊。”   江砚立刻转身进了大楼,他们这一次确实准备了防化设备,但是也只有几套,万一真的有大规模的毒气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他刚进大楼就听到走廊的深处有人喊:   “林队,这间办公室不对,有夹层电梯,有负一层,在这儿。”   江砚看了一眼在外面打电话的那个负责人,还有几个被疏散到外面的宠物医院工作人员,瞳孔骤然缩紧,一股不好的预感压都压不住,太顺利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立刻跑向走廊深处,大声喊:   “别动电梯,全都撤出来,快。” 第73章 爆炸(江砚住院)   江砚得到沈易的消息就立刻冲了进去,喊人不要进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禁毒支队和刑侦支队的人都围在了里间办公室夹层中的电梯门口,林城亲自带人进去,他带了全副的防护面具,电梯门刚刚关上,江砚的声音就从尽头传了出来。   人群顿时纷纷回头,詹磊眼皮一跳:   “江主任,怎么了?林城刚下去。”   江砚在看到那个向下的箭头的时候眼皮就是一跳:   “快,按住电梯,对讲机通知他们立刻上来。”   看着江砚急切的样子,詹磊也顾不得具体是因为什么了,立刻通过对讲机通知林城上来。   只是对讲机的对面却传来了沙沙声,江砚抢过的对讲机:   “林城,林城?立刻上来,下面情况不对,听到立刻上来。”   “林城。”   对讲机里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江砚没听清,他一直盯着电梯灯,一直都没有被按:   “不对,我下去带他们上来,老詹立刻带人都出去。”   江砚从一边人的手中拿了一个防毒面具扣在头上,就立刻按了电梯,詹磊不明情况,但还是按着江砚的意思将人都疏散出去,自己等在门口接应。   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江砚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林城三人被玻璃门隔在了里面,此刻里面浓雾重重,林城和被困的另外两人已经掏出了手.枪,抵在玻璃的角边开枪,企图震碎玻璃,林城透过玻璃看到了江砚,立刻向他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强化的防弹玻璃被子弹冲击出了破碎的蛛网,但是却没有碎开,此刻他们都知道这地下一层就是个陷阱,等着他们往里跳,必须立刻出去,江砚向里面的人摆手,示意他们到另一边开枪,两边的人同时在用手.枪开枪,江砚掏出警棍,冲着蛛网密的地方砸了下去。   里面的人也抄起可用的家伙砸玻璃,终于撕开了个口子,江砚迅速拉过了从破碎玻璃中钻出来的几人,指了指电梯。   但是此刻地下一层的警报响的却更加密集了,江砚扯过最后的人就塞到了电梯里,就在此刻,强烈的冲击波将几人都掀翻进了电梯,飞舞的弹.片在几人身上都割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巨大的声音在耳边行成了短暂的嗡鸣声,江砚挡住了身后的人,胸口正迎向那一波爆炸波,顿时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胸腔内的空气被剧烈压缩,一口血几乎就卡在胸口。   林城一把扶住江砚,另外的两人在疯狂的按电梯。   一辆黑色的奥迪A6一个甩尾就停在了大楼前面,才刚停稳就听到了那声巨响,大楼被这一声震的都在摇晃,各个楼层的玻璃都被这一冲击给震碎,无数碎裂的玻璃当空砸下,还在楼前的人纷纷惊呼逃窜,大楼肉眼可见的在倾斜。   沈易甩上车门,在慌张的人群中四处搜寻江砚的身影,却没在门口的警察中找到他,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   “江砚,江砚?”   “你在哪呢?”   而门外的警察听到响动都在往里冲:   “快,救人,林队和江主任还在里面。”   这一句话将沈易震得人都愣了一秒,随后他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地迅速跟着警察冲了进去。   大厅中已经一片狼藉,吊灯砸在地上,地上都是碎裂的玻璃和掉下的墙皮,大楼还在隐约的晃动,沈易跟着警察到了最里面:   “在这里,电梯门变形了。”   这里距离爆炸的中心最近,楼体的变形挤压的电梯轿厢都变了形,勉强升到一楼的电梯门却打不开,沈易到了电梯前什么都顾不得大声喊:   “江砚,江砚,你在里面吗?”   看到这个电梯门也猜得到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今天来就是来搜查这宠物医院的地下一层的,这位置隐蔽的电梯边上有向下的按键,刚才的爆炸肯定是从负一层传来的,他不敢想如果江砚不在电梯里,没有上来会怎么样。   “江砚。”   沈易的声音甚至有些凄厉,江砚的头上还扣着防毒面具,刚才那一下白烟也进来了电梯里一些,此刻谁也不敢摘面具,江砚倚靠在轿厢中,胸口窒息一样地疼着,意识都开始有些昏沉,他听到了沈易的声音,熟悉的声音拉扯着他仅剩的精神。   林城立刻紧急扣了几下轿厢的门,示意他们在这里,然后找到了对讲机,外面是詹磊的声音:   “老詹,轿厢里面可能有有毒气体,你们在外面都要戴防护面具。”   “好,我们知道,很快门就能开了,你们怎么样?”   林城刚要说话就感觉到手臂被人拉着,他看向身边的江砚,就见他费力地出声:   “让,沈易出去。”   他的声音太小了,林城通过口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刚才沈易的声音他也听到了:   “没事儿,沈易,你家属让你赶紧出去。”   詹磊的目光这才落在江砚的那位家属身上,他没有戴防护面具,他劝了两句,却见沈易不走。   “你们拉他出去,快出去。”   一旁戴着防护面具的警员正在撬门,这要是里面真有有毒气体,这人在这儿怎么办?   沈易凑到詹磊的对讲机边上:   “林城,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江砚情况怎么样?”   电梯里江砚强撑精神只摇头,但是林城还是觉得他的情况不太好:   “刚才他被爆炸的冲击波伤了。”   沈易眼皮都是一跳,现在根本顾不得什么,他大喊出声:   “谁把防毒面具给我,快,我是医生,我得在这里。”   詹磊目光一沉,还是叫一个警员出去,将他的防毒面具留下了给了沈易。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因为没有人敢肯定不会有第二波的爆炸,过了五分钟电梯的门才被撬开,外面的人才看到里面几人都极为吓人,谁的身上都是一堆的血,沈易看着呼吸一窒,几乎是立刻从林城手上接过了人。   他上下扫视着,江砚手臂上的衣服都是血,裤子颜色深看不出来,他甚至不太敢动他:   “伤哪了?脊背和腿有没有受伤?我抱你出去可以吗?”   他看江砚都有点儿站不住。   江砚不敢多停留,极力稳住身体,借着他的力道堪堪站稳,他不想吓着沈易,再说这儿还这么多同事呢:   “给我留点儿面子,能走。”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大楼,江砚身上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沈易的身上。   救护车已经到了,沈易再往这边赶的时候就叫了他们医院的救护车,几个人都被抬到了救护车上。   室内发生爆炸,这性质极其严重,现场,防暴警察,特警,武警都到齐了,连市局的领导都到了,但是沈易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一路跟着江砚到了医院。   江砚到医院就被退进了急诊室,沈易再一次体会到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江砚腹部伤口的修复手术,算起来,这小半年来,他两次体验家属的感觉,都是跟着这个人。   爆炸伤,送来的都是因公受伤的警察,警方领导很快就已经知会医院的院领导了,院长都下来了,亲自坐镇,爆炸可能会造成身体很多潜在的问题,所以检查是一个接一个的做,全程都有医护人员陪同。   江砚被推出手术室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人是清醒的,只是脸色很差,直接被送到了加护病房,身上被弹片伤过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沈易隔着窗户看着他心都揪着。   他抓住了负责的医生,还是胸外科都秦主任,和沈易算是老相识了:   “秦主任,他怎么样?”   秦大主任认识江砚,毕竟江砚从前从武警总院转过来之后就在他们科室住过一段时间的院,一直都是他的病人。   那人又是轰轰动动的枪伤,那么大的功绩,胸外科就没几个不认识他的,更何况后来他肺部感染还住过院。   今天秦主任刚下手术,就接了李副院长的电话赶往急诊,说是警方送来几个被炸伤的警察,其中一个应该肺部损伤,叫他去会诊。   这一下喽就看到了江砚熟悉的那张脸,现在做警察真的这么危险吗?这不到一年,又是枪伤又是爆炸。   “身上弹片划伤八处,三处伤口比较深,中度脑震荡,肺部的情况不是太好,有肺出血迹象伴肺水肿,应该是肺部猛然受到激烈冲击造成的,出血量现在还在可控范围,我建议是保守治疗,先观察,看一下这一晚的情况。”   沈易微微抿唇,江砚那个肺,总是多灾多难,之前肺部感染才好了几天?这一次又碰到这样的事儿。   “秦主任,他之前的病历你应该知道,大量失血后他免疫力一直不太好,而且很容易出现突发状况。”   “这个情况我知道,他在我们科室是挂了号了,他的血项指标也不是太好,贫血的问题还是没能改善多少,总蛋白也上不去,已经开了人血白蛋白补充,这一晚上很关键。”   沈易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控制住肺出血,如果肺出血的情况加剧,就免不了手术了,江砚现在的情况是能不手术就尽量不开刀,尽量靠药物控制住出血,慢慢吸收恢复,不然一连损伤,对底子的伤害太大,于后期恢复也不利。   秦主任走后,沈易就一个人坐在ICU外面,静悄悄的走廊,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压抑的气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并不陌生,这甚至就是他寻常工作的一部分,唯一不一样的是,此刻里面躺着的不再是他的病人,而是他的爱人。 第74章 沈易,我难受   这一晚沈易不是夜班,一直守在ICU门口,这一晚多关联他知道,现在他就祈祷江砚那个脆弱的肺一定要挺住。   ICU的护士每半个小时就要进去记录一下数据,沈易每次都第一个去看,已经凌晨了,熬过半宿了,数据还算稳定。   一点的时候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科室来的电话,他接到电话向ICU里看了一眼,就立刻下楼赶往了急诊。   一个长途大巴发生车祸,送来两个孕妇,出血量不小,其中还有一个是双胞胎,情况危急,值班的二线主任已经过去了,但是两台手术没办法同时做,所以,只能紧急摇人。   沈易换手术服,刷手就进了手术室,他接手是正是那个双胞胎产妇,出血量过大,为免胎内窘迫,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剖腹产娩出孩子。   产妇的情况很不好,血氧一度掉到安全值,但是她很坚强,挺住了,沈易取出第二个孩子,皱皱巴巴,瘦瘦小小的,是个女孩子。   后面的一个是个弟弟,比姐姐还要瘦小一些,产妇意外早产,沈易看着这两个小家伙都拧了一身的汗。   两个孩子迅速被新生儿科接了过去,沈易迅速做了剖腹产手术的收尾工作,产妇很坚强挺过了手术,他的手术结束之后产妇立刻被已经等在一边的外科医生接手。   沈易下手术台的时候手术服后背都湿了一片,他换了衣服去新生儿科看了一眼,两个小宝宝已经住进了保温箱,皱皱巴巴,瘦瘦小小,一个2.2kg,一个2.3kg,好好在保温箱里养上一段时间,会好的,接出龙凤胎是个好彩头,沈易看完就回了ICU的走廊上。   江砚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沈易这天是坐门诊,他和秦主任打了招呼,江砚的情况有什么变化要立刻通知他。   一上午都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下了门诊他第一时间回了ICU,江砚的情况还算是稳定,肺出血的量在减少,到中午这会儿已经控制住了,沈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江砚彻底出ICU是第三天的早晨,这人家里连个家属都没有,同事,领导来看终究和他不一样,他直接请了假亲自去接他回了病房,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看到沈易的时候眼睛就亮了一下,然后从被子偷偷伸出一只手,沈易看着他心疼,也没管身边有多少人就握了上去。   肺气肿让江砚有些不能平躺,回到病房床头也是摇上来了一些角度,人还扣着氧气罩,脸色白的厉害,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脑震荡让他头一转就犯恶心,人几乎不能动,但是那双眼珠子却一直跟着沈易来回转,那人走到哪他就看到哪,有些湿漉漉的样子,给沈易心疼的不得了。   看到出了ICU的人,他的心才算是终于放下了一些,沈易抓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中点了点,故意阴恻恻地出声:   “江主任这个英雄当的可是好啊。”   床上的人目光一下就是一缩,小声开口:   “你都知道了?”   “哼,想不知道都难。”   沈易一下就想起了江砚刚住进ICU那天晚上的情形,他正在走廊里,就见还穿着病号服的林城带着徐乐乐过来了,他起身问了问情况:   “林队,你们怎么样?”   林城动了一下左边的手臂:   “身上扫了几个弹片,有点儿脑震荡,别的没啥大事儿。”   后面追出来的护士脸色发苦,她看了一眼沈易:   “沈主任。”   沈易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脑震荡你们现在不在病房怎么过来了?江砚在ICU,这一晚要观察,你们过来也见不到他,快回去休息吧。”   林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徐乐乐:   “是他非要来。”   沈易抬眼看了看他身后的小警察,徐乐乐他没怎么说过话,不过很面熟,他每次去都能看到他,知道他是新去刑侦支队的小警察,徐乐乐此刻也很狼狈,身上穿着病号服,脸色煞白,此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沈易面前,给沈易吓的向后一窜:   “沈主任,对不起,都是我反应慢,江主任是最后为了拉我才挡在前面伤成这样的,都怪我,等江主任醒过来,我一定给他做牛做马,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沈易一句句学着那天晚上的情形,饶是身上还很难受的江砚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是不知道那跪的有多响,好悬没吓死我,小警察现在对你是感恩的不行,要不是被医生和护士看着,今天就得过来做牛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亏的人家孩子现在有喜欢的小姑娘,不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都不一定呢。”   江砚觉得脑仁更疼了,他盯着沈易,忽然眼底染上了笑意:   “你吃醋了?咳咳...”   沈易哼笑一声:   “放屁,人家是正儿巴经喜欢小姑娘的男孩子,我吃哪门子的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江砚被堵了两句,就垂着眼眸不说话,手在被子里放在了胸口上,沈易立刻看到他的动作:   “怎么了?胸口疼?”   “闷,上不来气。”   沈易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肺气肿缓解需要时间,现在是会有些胸闷气喘,在用药了,再忍忍。”   江砚听话地点了一下下巴,很乖很听话,沈易让他忍一忍他就真的忍的一声不吭,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咳的喘不上气,沈易不敢再让他说话,闭眼让他休息,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遭了罪,刚坐起来一些,吃了几口,胸口就一阵恶心的感觉,最后那几口粥还是一点儿没剩地被吐了出去。   精瘦的人吐的趴在床边,头晕,耳鸣齐齐涌了上来,眼前一片片的发黑,胸口翻腾之间伴随着肋骨间的刺痛,喘进去的气像是吸不到底一样,只能急促地呼吸气喘,人顷刻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沈易坐在床边,一手搂着他的腰身,一手帮他顺着胸口,眉心紧蹙,他光是看着都知道江砚此刻多难受,但是现在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脑震荡恢复需要时间,前几天就是非常的难熬。   被沈易扶起来的时候,江砚就像是个浑身湿透的破布娃娃,沈易从未见过这样的江砚,他搂着他,非常轻地扶他靠回了枕头上,亲着他的唇角,声音心疼的厉害:   “我们不吃了,不吃了,我让秦主任开营养液,过两天会好的,乖。”   沈易的父母健在,没经历过什么家里人生病的样子,之前虽然也陪江砚住过院,但是那个时候的江砚看着就像是常人一样,要不是检查结果有问题,他甚至都看不出这人之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可现在眼前的人太脆弱了,像是碰一下都会疼的玻璃人。   江砚将下巴抵在沈易的肩膀上,鼻息间是沈易身上很独特的洗发水味儿,他微微一侧头,就能吻到他的脖颈,人就是这样,没人管,没人心疼的时候,也能坚强的像个战士,但是一旦有人管有人疼了,心底的脆弱就像是压不住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放松了全身的力道,倚在沈易的身上,轻轻用嘴唇蹭了一下沈易的脖颈,就像是在野外受伤了的老虎终于回到了安全温暖的巢穴,唔哝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   “沈易,我难受。”   沈易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一下下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亲他的脸颊:   “我知道,我陪你,一直陪你,疼就喊出来,不舒服就说出来,你现在有人要了。”   最后一句话,让江砚眼眶都有点儿红,控制不住的。   他的药里有镇静的药,没一会儿总算是在药物的作用下睡了过去,也总算是能少遭点儿罪。   这一次的事件性质很恶劣,在市区制造爆炸,无异于是恐怖袭击,南城刑侦支队更是直接住院了四个人,还包括一个副支队长一个法医副主任,这简直是史无前例。   案子直接上升为大老板孟庆国亲自督办,南城分局长周海亲自挂帅,昨天江砚还在ICU,林城也住院,沈易怕他掌握的情况不及时反应耽误破案,直接打开了江砚的手机,用他的手机给孟庆国打了电话,反应了情况。   昨天林暖就被再次传到了市局,配合破案。   整个津海市挂牌督办10.25爆炸案,出动了防爆部队,防化部队,配合武警,刑警再次勘察爆炸现场,爱宠宠物医院在册的所有人皆被拘传到案,南城刑侦分局的审讯室都被挤满了。   就连沈易都接到了电话,要详细描述爆炸当天所有的经过,他昨天趁着江砚在ICU的时候到了市局,对面为首坐着的正是此次挂帅的分局老大周海,甚至为表友善,大老板还亲自给沈易倒了杯水,和善地开口:   “你别紧张,将10月15日那天从早晨起所有的细节都回忆一遍,仔细地说。”   沈易喝了口水,非常仔细地开始回忆,一边的书记员也拿出了电脑准备记录,就听沈易的第一句就细节到不能更细节:   “是,25号那天早晨,江砚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还没睡醒,我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但是当时卧室很安静,江砚电话里的声音我还是听到一些,只是没太听清,但是能听到是林城的声音,好像是市局案子有情况,江砚起身要走,回头还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周海从第一句开始脸就越来越黑,记录的小警员更是手指都快抽筋了,他见过描述的细节的相关涉案人员,但是没见过细节到他们主任床上的... 第75章 秋裤(白骨)   周海的右眼皮跳个不停,看着那还在“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的沈易,血压都要上来了,他嘭的一下撂下了杯子:   “说重点。”   沈易看了看这个暴躁的老头:   “哦,江砚走后,我不放心,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从哪来的,我就是觉得那家宠物医院和白三能扯上关系,对江砚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我准备也去市局看看,正要出门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师兄齐慎的电话...”   沈易将那太天上午的事儿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你的手机有开通话自动录音的功能吗?”   “有。”   因为职业关系,沈易还是比较谨慎的,手机长年都是自动录音,万一接到了病人和家属的电话,后续有什么麻烦他也好有证据,他调出了和齐慎还有当时和林暖的电话。   沈易将所有细节描述完之后就回到了医院,一直守着江砚。   南城分局案情会上。   他走后,新组建起来的办案组就将沈易刚才的那两通电话反复播放,那两通电话其实加起来也就只有四分钟多点儿。   中间的间隔不足八分钟,周海听着拷贝出来的录音眉眼沉着,这两通电话的时间太巧合了。   “周局,我觉得林暖收到的那条消息很蹊跷,韩明浩案的凶手出手狠厉,分尸抛尸,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警方采取行动的空隙还会去对着一个曾经“帮助”过的一个小姑娘无能狂怒呢?”   那通消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符合情理,但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周海端起保温杯出声:   “你怀疑林暖收到的那条消息或许和齐慎有关系?”   “沈易对齐慎一定很信任,所以从那通电话中齐慎就能得到沈易行踪的信息,也很清楚沈易和江砚的关系,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不过叫来问问排除一下倒是没问题。”   沈易不知道昨天他刚离开市局,刑侦支队的人就通知齐慎到市局接受询问了。   周海亲自见了沈易的这位师兄,穿着米色毛衣和咖色裤子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身为心理医生,长年和一些精神比较不正常的人打交道的关系,他身上有一种很平和的气息很有耐心,没有任何攻击性,对警方叫他到公安局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周海没有用其他人询问,而是自己端着保温杯和这位心理医生闲聊,没什么架子,天南海北的扯着,从工作关心到他的学生时代:   “听沈易说你是他的师兄,那为什么不是妇产科是学心理科的?”   齐慎笑了笑:   “我转了专业,高考我报的就是心理科,只不过那年心理科招收分数线很高,竟然比临床还高,然后我接受调剂就到妇产科了,我这人实在对手术提不起热情,所以协调再三还是转到了心理科。”   “哦,原来是这样,我看沈易和你关系很好,听说清水镇上那个受害的小女孩儿也是你去义诊的?”   齐慎的神情很放松,听周海提起沈易的时候,颇有几分对于损友的无奈开口:   “上学的时候我们做过室友,毕业这么多年一直吃吃喝喝关系还行,主要是他当那个妇产科主任经常被患者逼的精神暴走,我免不得义务劳动一下,省的他也成为精神障碍大军的一员,这些年他奴役我做免费劳动力都习惯了,今天是产后抑郁的产妇,明天可能是失足少女,不过韩悦这种还未成年就遭到那种伤害的倒是不多,这个案子破了吗?”   说完齐慎就看向了周海,似乎真的挺关注这个案子的凶手有没有落网。   “还没有,都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职。”   齐慎连忙客气地摆手:   “没有,没有,您别自责,是这年头犯罪分子都狡猾了。”   他说完这句话周海忽然抬头:   “问个比较私下的问题,齐医生希望这个案子的凶手被抓到吗?”   那双办了半辈子的案子,不知道注视过多少嫌疑人的眸子落在齐慎的身上,没有逼迫也没有老刑警看谁都像嫌疑人的那种压迫感,反而带着一股人性难以碾压的复杂。   齐慎平静地回望这双眸子,将手里的纸杯放在了桌子上:   “您私下问,我也就私下一答,我不希望。”   干干脆脆不加遮掩,齐慎靠在身后的沙发背上:   “韩悦一个成绩优异,不出意外可以考到重点高中的女孩子,本可以有非常光明的未来,但是一个禽兽不如的老师葬送了一切,未成年人被性.侵怀孕,作为刑警的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成为了她心里永远越不过去的耻辱,她恐惧和陌生男子说话,憎恶自己身上的伤疤,厌弃那个被禽兽糟蹋了的自己。   或许往后几十年她都会因此自卑,不能有健康的婚姻和正常的生活,而那个害她的人,甚至可以逍遥地回到津市,不曾受到任何的法律制裁,我想这个问题您换任何一个人来问,他都会告诉你,那个畜生死的好。”   周海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好像深了几分,半晌他短促地笑了一下:   “我女儿知道这个案子之后和你的说法也很像,她觉得那个凶手在替天行道。”   齐慎的眼角似有笑意:   “这杀人凶手都成大侠了?只是可惜,他还是犯了法。”   周海在之后的询问中状似无意地提到了林暖的名字,他不曾泄露林暖和此案的关系,齐慎倒是没有遮掩他对这个名字的熟悉:   “林暖?沈易有个学生也叫林暖,她也和案子有关系吗?”   “是有点儿关系,你们认识吗?”   “算不上认识,不过有一次我和沈易去医大,她给沈易送论文见过一次。”   “就见过一次,你就记得她了?”   齐慎笑了一下出声:   “由不得我不记得,这女孩儿成绩很好,全靠她才能拯救我那师弟看学生论文时岌岌可危的血压,他总和我提起她,印象深刻。”   周海又针对林暖问了齐慎些问题,过了一个小时就将他放出去了,随后他出了办公室:   “去核实一下齐慎刚才的笔录,还有,去他上学的中学走访一下,越详尽越好。”   这个心理医生说话太过滴水不漏了,他全程都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在分局的询问室中自在的就像是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越是这样不留痕迹,周海就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吩咐完之后他就直接转身:   “去现场。”   宠物医院地下虽然是发生了爆炸,但是好在楼没有塌,防爆,防化单位配合现勘从炸毁的电梯开始挖掘,准备进行勘察,凶手不惜在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要炸掉这里,为的恐怕不只是报复几个办案的警察,这里就是他们隐藏最深的地方,在这里一定能找到线索。   分局之后的插曲沈易都不知道,他的精神都放在了江砚的身上。   江砚的情况不怎么好,脑震荡让人不是头晕就是恶心,喝点儿米粥进去都要吐的昏天暗地,没办法只能改输营养液,但是营养液输多了就引起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生理问题,那就是尿频。   只是他肺部的情况还在观察,谨防再次出血,而且伴随脑震荡,医生这两天就不让他下床,床下放着尿壶,这种事儿江砚就连对护工都羞于开口,更何况是沈易?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就支沈易出去一下,沈易刚一出去,他就让护工扶他下床去卫生间。   “江先生,医生现在不让您下床,我拿尿壶,在床上吧?”   江砚不肯,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缓着起来的那一阵晕眩和恶心,执意要到卫生间,只是他才穿上拖鞋,那个被他支出去找小护士要热水袋的人就回来了,人未进门声先至:   “我和李淼说了,她那有,她...”   话还没说完,进门的沈易就看到了那个已经撑着下床的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干嘛?嫌命长啊?”   江砚被吼懵了一下,但是实在着急:   “我去个厕所。”   沈易本身就是医生,没那些个脸皮薄的臭毛病,直接问出声:   “大号小号?”   “小。”   “小号去什么厕所?这地下不是有尿壶吗?躺回去。”   说着他弯腰就要去拿床下的尿壶,一下就被江砚拉住了手,他正对上江砚那副纠结的样子,懂了,这是不想在床上上厕所,他笑了:   “这屋里都是男的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躺下。”   江砚憋的厉害,但是就是不肯躺:   “不用,我能去厕所。”   沈易看着他这个别扭劲儿,好吧,病人的情绪适当也是要照顾一下的。   “我抱你去。”   说着就要弯腰抱他,给江砚吓了一跳,他是喜欢沈易照顾他心疼他没错,但是他可不想在沈易面前这么没用,这种事儿他抹不开面子,下意识就推开了沈易的手,声音有点儿着急:   “我自己能走。”   沈易的手被拍开,他愣了一下,江砚有点儿不敢看他脸色,还是匆忙让护工扶他去了卫生间,一动胸口就能翻跟头似的恶心,他尽量忍着,出来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沈易理解他的别扭,倒是没什么不高兴,还把他扶到了床上。   倒是江砚心虚,稍微对沈易说话重一点儿他都觉得很不应该,他靠在床头垂着脑袋,手扯了一下沈易的袖子: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沈易倒是不在乎:   “多大点儿事儿啊?还对不起,你咋这么爱道歉。”   江砚看他真的没生气才跟着笑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定。”   或许是因为肺气肿的问题,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底气不足,有些气喘,配着这苍白的脸就让沈易越发舍不得:   “你快少操点儿心吧,我自己点了好吃的,倒是你,一点儿都吃不进去吗?”   江砚实在半点儿食欲也没有,又不太想让沈易担心自己,刚要说试一试也行,但是沈易就直接抢白出声:   “行了,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吧?别勉强,等明天看看。”   输营养液虽然怎么都比不上吃东西又营养,但要是吃进去就吐出来那还不如不吃,江砚那个肺经不起震动。   而沈易在吃的方面确实很少给自己气受,晚上点了一家龙虾焖面,坐在床边,就着江砚床上的小桌板吃的好悬没把脸都埋进去,所有面条,一根没剩,最后打了个嗝结束了这一晚餐。   江砚看着他风卷残云就有点儿心疼,他听说从昨天他住院,沈易就没怎么好好吃饭,晚上还守了他一夜,今天中午因为他难受,这人也没吃多少,这总算能好好吃顿饭了,他给沈易递了一张纸。   沈易抹了一把嘴:   “除了龙虾不怎么新鲜之外没啥毛病。”   “等我出院给你买活的做。”   在投喂沈易这一块儿,江砚一直非常上心,沈易收拾了残局,忽然握住江砚的手,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一本正经地开口:   “江砚,你今年也不是本命年啊,按说不应该犯太岁,但是我中午找我们同事问了问,他说不是只有本命年才犯太岁,我查了一下你的生肖,你猜怎么着?你今年虽然不是犯太岁,但是今年的属相和你犯刑,你是刑太岁。   你看看你这一年,上半年受枪伤,下半年被炸伤,这不正常啊,我有个同事比较懂,我问了他,他说你这种情况要去寺庙里供灯,我都看好了,周六我就去长华寺给你供灯。”   上一秒还在感慨小龙虾不干净,下一秒就要去供灯的沈易割裂的有点儿厉害,江砚被他拉着手,对着那双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又感动又有点儿啼笑皆非,他在沈易的手心里轻轻划了两下:   “这次是不是吓着你了?”   不然沈易这个医学博士无神论者,怎么都要去寺庙供灯了?   回应他的是一把拍在他手背上的力道,沈易看他态度不端正立刻训斥:   “你别不信,你今年倒霉的有点儿邪门。”   江砚...这么倒霉的吗?他笑了一下:   “你们科室还有研究这个的啊?不是说医学博士都是不信命的吗?”   沈易一脸你太幼稚地看向他:   “你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我们科室为了祈求夜班之神的眷顾都可以跳大神。”   江砚眼睛微睁,沈易拍板: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周六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的快递到了:   “你在病房老实待着,我去楼下取个快递。”   江砚听话地点点头。   沈易扔了垃圾,取了快递上楼,江砚因为头晕现在看不了字,只能看着门口等沈易回来,这个样子每次让沈易看到,都觉得他像是一只黏人的大狗,哪里是什么威风凛凛的缅因猫?   “是什么快递啊?”   沈易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拆开了快递,里面是个包装很精致的盒子,江砚很好奇地探着脑袋过来看,就见沈易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条深咖色的,的秋裤?   沈易双手拎起这条秋裤,还用手揉了一下,绵绵软软,温和不扎手,然后他就提着这条秋裤到了江砚的面前:   “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江砚嘴角都有些抽搐,这好像是沈易正儿巴经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他真的很像开心,但是,秋裤?这种给老年人穿的东西送他真的合适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送这东西?我不穿秋裤的。”   江砚本就说话没什么力气,这语气中就更多了几分怨怼的小委屈,好不容易送他个东西,还送这个。   沈易看着他那满眼抗拒的样子,直接将手伸到了被子里,从他裤脚的地方探进去,手触及那人冰凉的小腿时他捏了一下:   “你这腿都凉的像冰棍了还不穿秋裤?”   其实之前他就发现江砚的手一直都不怎么热,之前没有太在意,但是昨天江砚从加护病房出来他就发现他手凉的厉害,探了探他身上,腿上也是一片冰凉,现在是十月份的天气,这两天外面阴天阵雨,屋里其实没有多暖和,甚至外面一下雨屋里不穿外套都有些凉。   他们这是公立医院,病房有中央空调,不过那空调也是夏天天热的时候才会吹冷气,天冷是不开的,只等到十一月暖气供暖,所以十月份这一个月若是天不好还是有些冷的。   江砚两场手术下来,现在又遭了这么一遭,不冷才怪呢。   “你别不识货,这可是我买的全羊绒款,两条3600呢,穿上,穿在病号服里面。”   江砚别别扭扭的也不肯动,他不要穿这东西。   沈易看着他着样子虎着脸:   “你又别扭什么?又不是让你用尿壶。”   “不想穿,这是老头穿的。”   沈易气笑了:   “放屁,谁说的,我从小穿到大,你现在要是不注意保暖,等你真变成老头的时候保证关节炎走不了路,快点儿,别墨迹。”   很显然,在秋裤这件事儿上面,沈易可没有在尿壶那件事儿上好说话,说着就一把掀开了江砚的被子,手已经搭在了那人病号服的裤腰上,一扬眉:   “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沈易其实有时候身上总是会带着一股匪气,江砚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不穿,他这病号服的裤子连着内裤顷刻间就不保了,人有的时候还是要识时务,江砚默默将手搭在了沈易的手背上,顿时听话了:   “我脱吧。”   沈易勾了一下唇角,还算他识相。   江砚坐起来一些,缓了缓头晕,慢吞吞地脱下了病号服的外裤,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平角内.裤,沈易帮他直接把外裤扯了下去,然后将秋裤递给了他。   江砚低头看那秋裤上的标签还带着呢,伸手扯下了标签,就见上面的广告词竟然写着:   “塑腰线,提臀?”   他看了看沈易,嘴角有些抽搐:   “你喜欢这种?”   他好像从来没沈易说过他喜欢什么样身材的,难道他喜欢那种屁股翘的吗?   沈易低头就从江砚的眼底看出了他那要命的想法:   “收起你肮脏的思想,我就看了成分表看是全羊绒就买了,快穿。”   江砚最后以一种想反抗又不敢的窝囊样子穿上了从初中以后就再也没穿过的秋裤。   沈易看着他那样子笑了,递了一口水给他:   “等你这次出院,带我去看看你父母吧,给他们送点儿花,烧点儿纸。”   沈易主动要去看他父母?江砚脸上的窝囊立刻就不见了:   “好啊,你愿意去看他们太好了,不过墓园不让烧纸。”   沈易剥了一个橘子,这个季节的橘子皮一拨开一股清香味儿就冒了出来,他抬眼笑道:   “你傻呀?还能在墓园烧?我们在墓园附近找个十字路头偷偷烧就行了,纸上写上你父母的名字,他们就能收到,每年中元节还有过年,我就是这么给我爷爷奶奶烧纸的,到时候好好和他们念叨念叨,让他们保佑保佑你,可别这么整天三灾五难的了。”   江砚懂了,沈易这是要给他父母送钱好保佑他,他有些想笑又窝心。   “好,到时候我们一块儿烧,让他们也保佑你。”   沈易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橘子:   “能吃进去吗?”   江砚张了张嘴,沈易喂了他一个。   橘子酸涩清新的味道压下了那股恶心感。   这边病房中温情脉脉,宠物医院的外面却是灯火通明,一白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完全撬开了那个电梯,从那个电梯下到地下一层,由防爆防化部.队清理了之后痕检入场,一件一件待检的物品被清理运送出来。   痕检黄斌斌看着地上一截骨头微微眯眼:   “大壮,你快过来,这是不是人骨?”   白大壮立刻过去,接过了黄斌斌手中的东西:   “是,这应该成人的髋骨碎片,看着氧化程度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从边缘看应该是被炸碎的,快,找剩余的骨骼。” 第76章 齐慎的嫌疑   白大壮手中握着那DNA匹配的结果脸色惶然地从后面法医楼直奔前楼周海的办公室,刚冲进分局大楼的前门就差点儿撞到人,刚从医院出来的林城好悬没被这大块儿头撞个跟头。   白大壮赶紧下意识扶了一下林城:   “对,对不起啊,林队。”   林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有些无奈出声:   “后面有鬼辇你啊?慌慌张张的,我这可才出院,你别给我再送回去。”   大块儿手死死抱着怀里的检测结果,寻常开个玩笑就哈哈乐的傻小子今天格外的严肃:   “林队您出院了?正好有个报告,您和我一块儿送给周局吧。”   林城敏感地觉得不太对劲儿,和他一块儿上了楼,周海刚撂下和孟庆国通的电话。   白大壮将文件放在桌子上,脸上的线条都紧绷着:   “周局,前天晚上在宠物医院地下一层发现的人骨碎片,DNA匹配结果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海和林城看着白大壮的样子心底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周海手压住那份文件,抿了下唇:   “是谁?”   “是已经牺牲的江重,江副支队长。”   周海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说谁?”   白大壮现在眼前都还是那堆被炸碎的骸骨,他攥紧了拳头:   “江重,我师父的父亲。”   一声惊起千层浪。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分局外面的警车一辆接一辆的到,津市公安大boss孟庆国亲自到了南城分局,3.20案,禁毒支队副队长牺牲,分尸后警方只找到了一个头颅,这么多年悬而未破,算是津市史上极为最大也最恶劣的一个大案。   坐在会议桌上首的孟庆国神色严肃:   “3.20案悬了这么多年,任我们当年地毯式搜索,都没有找到江重警官剩余的尸首,这一次他的遗体被发现,说明这个宠物医院案绝不是仅仅涉及报复杀人这么简单,很可能牵扯到当年3.20的走私贩.毒案,这一次决不能再放过这帮子杂碎。   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情形十分恶劣,社会影响极大,周海这一次由你负责,你可以任意抽调当年曾负责3.20案的相关人员,可以任意调阅当年的卷宗,务必给死者,给牺牲的同志一个交代。”   “是。”   南城分局会议之后,但是江砚那边还是安安静静,会议之后周海看向孟庆国,头一次拿不准主意:   “孟局,江重的事儿,你看要不要现在告诉江砚?”   孟庆国两只手撑着额头,想起江砚那个犟脾气就有点儿头疼:   “我上午刚去看过他,见了主治医生,肺出血好悬是控制住了,脑震荡缓解了点儿,昨天才能吃饭,但是肺气肿的情况还是不太好,说话就喘气,回来上班这两个月也没什么好好休息,人瘦的像旗杆,他那个犟种,要是这个时候知道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出院来亲自查案子,算了,先瞒着,你交代一下,别谁说漏嘴了。”   周海也是这个意思,这一年,江砚又是中枪,又是被炸伤的,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瞒着是最好的办法。   郊区的一个小别墅中,一个神色阴郁的老人坐在沙发上,身边的人躬身出声:   “老板,从最后传来的摄像中发现,底下一层我们布置的炸药中并没有完全引爆,东南角的一处似乎没有爆炸,而进去的警察中途似乎发现了不对,紧急撤退了,我怀疑,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老人脸上的沟壑就像是经年累积的阴毒一样,让人触之生寒:   “齐慎,出境了吗?”   “他是明天的飞机,飞往M国,您怀疑是他?但是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老人捻着手中的玉石,目光阴笃:   “一个活在臭水沟里,还想着做英雄的人,总有些奇怪的想法,我记得他似乎有个很在意的师弟吧?是个医生。”   “是,这个师弟是他的大学同学,而且这人和当年那个警察的儿子走的很近,我们外面的人当天看到他的那个同学也出现在了现场,有没有可能他是为了他这个同学?”   蝰蛇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   “不,里面的□□布置了很久,即便他临时想要救下他那个师弟也绝不会导致爆炸不完全,他一定是提前就做了手脚。”   哪怕是阴暗中活了这么多年的蝰蛇,都觉得他不太能看清那个总是看起来温润儒雅的年轻人,齐慎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危险,平和的外表下藏着的是看不透的深渊。   但是多年来谨小慎微的或者,给他带来了一种超越常人的敏锐嗅觉,齐慎的身上有一种他能嗅出来的危险气息。   这两天最忙的就是技术组的人,因为痕检在现场没有被炸毁的保险箱中发现了一个加密硬盘,硬盘没有损坏,能被放在底下一层保险箱中的硬盘如果能破译一定是一个重大突破口,许超这两天屁股就没从椅子上挪下来,和这硬盘死磕到底。   医院中沈易要上班,不能一直陪着江砚,所以沈易不在的时候,江砚也闲不下来,知道林城出院之后就打电话问案子。   林城将现场发现他父亲的骸骨一事隐瞒了下来,其他倒是照实和他说了,尤其特意和他提了齐慎这个人:   “沈易的那个师兄你了解多少?”   “齐慎?”   这两天他虽然嘴上没和沈易说,但是案发那天的事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林暖收到的那条消息太蹊跷了,结合齐慎之前沈易的那个电话,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学生时代包括现在,每一次见到齐慎,他的眼中似乎都只装得下沈易,那种目光并不是偷窥,也不是排他的占有欲,就是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存在,他到现在也弄不清楚齐慎对沈易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如果说是喜欢,他却对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敌意,但要说仅仅是朋友,那除非他眼睛瞎了。   齐慎对沈易有一种他也说不清的特殊情感。   “我对他本身了解不多,只知道大学的时候挺优秀的,毕业之后开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工作室,收入不菲,而且,他似乎对沈易有些特别的关注。”   林城抓住了他最后一句话:   “齐慎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其实是有比常人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一些被侵犯的女性的。”   江砚闭了一下眼睛,林城的怀疑他是明白的:   “按照之前对几个案子凶手的侧写,凶手很有可能是曾经遭受过侵犯的人,所以对其他被侵犯者有一种同理心,去走访齐慎的中学吧,或许能有点儿线索。”   “已经安排人去了,得到的消息是他中学时代存在感不高,成绩很好,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休学过一个月,而且还发现一个问题,有老师反应他当年最想报的专业是心脏外科,不过最后他的志愿变成了心理专业,并且因为分数不够还调剂到了妇产科。   他当年的班主任还说,他休学回来成绩就有些下滑,不然按着他的成绩别说心理学,就是医科大分数最高的心外科专业他也是够的,所以我现在怀疑江砚那一个月前很可能碰到了什么事儿。”   如果齐慎真的有过或者有过类似受侵犯的遭遇,那么他的嫌疑就真的大了,但是也仅仅是嫌疑,除非能够从海外的那个账号或者地下一层的现场,找到能够和齐慎联系起来的证据,否则他们的怀疑也只能是怀疑。   撂下电话之后江砚有些心事重重,沈易非常信任齐慎,他是真的将这个师兄当作是要好的朋友的,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齐慎真的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   晚上沈易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江砚一个人靠在床头眉心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这一天坐门诊坐的他腰酸背痛:   “想什么呢?傻了?”   江砚回神儿:   “没事儿,就想想案子。”   沈易走过去站在床前,就照着他的头上胡乱揉了两下,还仔细低下头看看:   “哎,你发缝都明显了,快别想了,可别年纪轻轻就秃了。”   很好,江砚那点儿惆怅都被他这一句话给打没了,扯着人坐到身边:   “你盼我点儿好吧。”   沈易瞧着二郎腿坐在他身边:   “我看林城就快秃了,你看他那鬓角,你可别学他,我不喜欢秃子。”   江砚拿起手机,还真的照了两下,他之前确实没有太关注自己的头发:   “我注意,如果秃了,我就去植发。”   沈易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发现有时候逗江砚很好玩。   晚上沈易点了一份儿羊蝎子拌面,他吃羊蝎子,江砚吃面还有家里阿姨送来的鸽子汤,江砚看他吃的开心,到底是没有开口和他问齐慎的事儿。   而这天晚上,在麻辣烫中获得能量的许超在硬盘破译工作上终于有了进展,他看着硬盘中的内容,眼皮直跳,直奔周海办公室。 第77章 沈主任危   周海看着和那天如临大敌,脸色紧绷的许超就知道多半是那个硬盘中的内容被破译出来了:   “破译了?”   许超将硬盘递了上去,抿了抿唇:   “您可以在备用电脑上看。”   周海叫了林城进来,一并看硬盘上的内容,是一段视频,并不长,却让周海看到视频中那张脸的时候就变了脸色。   视频就是在地下实验室中拍摄的,出现在镜头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多年前被大陆警方击毙的毒.枭蝰蛇,视频中的人看着年纪比当年的蝰蛇大了不少,但是作为曾经的一级通缉要犯,曾经参与过蝰蛇抓捕工作的周海绝不会认错,这就是那个老毒虫。   许超年轻虽然没有经历过当年的案子,但是方才他将视频中的人和数据库信息比对的时候,出现的结果竟然是已经被公安击毙,死在二十多年前的犯罪嫌疑人?   “竟然会是他?”   当年津市对渗透进华北地区的毒.枭投入了大量精力抓捕,死伤的公安干警数十,就连当年的禁毒支队长都折了进去,才摧毁了蝰蛇在华北地区的毒.网,警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取得了当年那场禁毒行动的胜利,但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和蝰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林城脑中的线清晰了起来:   “从现在被炸毁的地下一层来看,那就是一个非法的实验室,所以无论这个蝰蛇是不是真的,他们都曾在那里从事非法实验多年,实验室中找到了残留的γ-羟丁酸,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这种衍生物的制造场所。”   案情分析会连夜召开,视频中那张脸的照片被贴在了白板的正中央,孟庆国还有一些当年参加过那个案子的老警察都是连夜赶来。   孟庆国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照片上:   “当年击毙蝰蛇的行动我在,死的人绝不会有假,至少那张脸做不得假,但是这个人的这张脸确确实实就是蝰蛇老的样子,我不会认错。”   周海坐在他身边:   “会不会蝰蛇的孪生兄弟?二十年前瞳孔检测还不普遍,警方对蝰蛇的了解也仅限于照片上。”   “倒是也有这种可能,之前上城的8.13凶杀案不就是兄弟俩吗?只是不知道留下的这个蝰蛇是真是假了。”   周海看向黄斌斌:   “现场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痕检说一说。”   黄斌斌开口:   “现场确实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东南角的一个爆炸点位最终没有爆炸,我找了防爆组的人询问了情况,他们对现场□□进行了检测,发现东南角的爆炸点位没有被引爆并不是意外,而是这个爆炸点的引信受到了破坏。   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这个硬盘,就是在东南角中一个未被完全破坏掉的保险箱中找到的,同时在这个东南角我们还检出了不同种类化学物残留,其中就包括γ-羟丁酸衍生物和微量氰.化物半成品,还有少量的甲苯噻嗪。   如果我是犯罪分子,既然已经准备引爆炸弹,那肯定是冲着毁掉地下一层所有证据去的,不可能给警方留下任何线索,所以我怀疑,对方的内部出现了分裂。”   周海明白他的意思,他怀疑这个硬盘是犯罪分子中有人刻意留给他们的,他立刻看向了许超:   “许超,硬盘是你破译的,从硬盘上能不能发现什么?”   许超顶着熬了两天的黑眼圈抬头: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硬盘不具有破译自毁装置,从以往的案例中来看,藏着犯罪分子重要信息的硬盘一般都具有一定的自毁装置,简单来说就是强行破译会破坏存储信息,而这一次在现场发现的硬盘属于市面通货,虽然也进行了加密,不过感觉有点儿太潦草了。”   孟庆国抬眼看过去:   “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它留给我们,又故意让我们破译里面的内容?”   黄斌斌和许超对视了一眼:   “是有种这种感觉。”   此刻病房中,沈易晚上有手术,江砚一个人靠在床头,因为脑震荡,沈易连手机都不愿意让他多看,平板更是没有,他索性找了小护士要了几张白纸,披着衣服坐在床头写写画画。   白纸上是三个名字,清水县发现的第一个命案,孙天磊,和案发在津市的韩明浩,还有一个就是二十多年前蝰蛇的走狗白三。   孙天磊和韩明浩的案子很显然,凶手的目的是为遭受到侵害的女性报仇,除了案子做的格外干净之外,这个案子还涉及到了两种化学物质,那就被非法使用的甲苯噻嗪和γ-羟丁酸衍生物,警方一直在追查这两种药品的来源,但是所获得的信息都对不上。   而白三看似和此案没有关系,但是他的死却是让警方将目光集中在了那个无人注意到的宠物医院上,进而暴露出了一个非法地下实验室,这个实验室中又发现了前两案的涉案药品。   一个是单纯为了报复的杀人案,一个涉及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贩.毒大案,这两个案子到底是怎么纠缠到一块儿去的?   “又偷偷用功呢?我说怎么让你好好休息就这么难?”   门口刚刚换了衣服下了手术台的沈易抱着肩膀倚在门边看着他,江砚有些心虚,下意识就要将纸藏到被窝里。   藏到一半被沈易那个迫人的目光给压住了,沈易大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   “藏藏藏,我看你被窝里是不是都快下蛋了?”   他从江砚手里扯过那张纸,上面这几个名字他都知道,孙天磊就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尸体,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太多的线索。   “就知道你睡不着,画半晚上了吧,不如和我说说吧。”   他知道这个案子江砚一直放不下,而且白三和他父亲的死有关系,他是不可能好好躺着养伤的,那不如聊一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江砚目光一凝:   “我觉得我们面对的凶手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拨人,这个案子从清水县的孙天磊一案,到津市的韩明浩,死者都有明显共性就是曾经侵犯过她人,凶手的目的也十分明显,那就是为遭受到侵害的女性报仇。   这个案子凶手作案非常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死者身上的挣扎伤也很少,就是因为凶手用甲苯噻嗪为镇定剂,我们一直都在追查甲苯噻嗪和死者血液中检出的γ-羟丁酸衍生物的来源,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独立的案件,但是岔子就出在了白三的死上,因为白三的死我们的视线才到了爱宠宠物医院上,同时,暴露出了这个地下实验室,让这两个相差了二十多年的案子牵扯到了一起。   只要找到白三和那个凶手的关系,这个案子应该就能破了。”   沈易也看着这个关系图,想了半天出声:   “说实话,我对这个大侠一样的凶手还挺有好感的,我带入一下凶手哈,比如我想杀一个人,那肯定是希望动静越小越好,所以第一步我得筛选我能用上并且能得到的让目标失去反抗能力的药。   但是一般人可能很少能接触到这种药,所以我得找个能搞到药的人,假设这个人就是白三呢?白三能死在被掉包的胰岛素上,说明他活着的时候和那个宠物医院关系不一般,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从白三的手中得到了甲苯噻嗪和γ-羟丁酸衍生物的。”   江砚点头:   “你继续说。”   “然后就是两个案子接连案发,警方投入了很多警力调查,而白三又在这个时候恰好暴露在了你面前,引来了警察追捕,那么和白三很可能有很密切关系的宠物医院背后的人感觉到了不安全,所以借由给他的胰岛素不知不觉干掉了他。”   沈易说完之后一拍扶手,觉得自己的推理精彩极了,他一挑眉:   “我说的有道理吗?”   江砚立刻附和:   “有,很有,所以你是认为杀害孙天磊和韩明浩的凶手和宠物医院背后的人是两伙人。”   沈易一拍大腿:   “肯定是两伙人啊,你想白三是好东西吗?一个以前的毒.贩的马仔,而这个凶手,虽说是杀了人,但是其出发点是为那些遭受侵害的女孩儿报仇,虽然手段是极端激烈了点儿,但是一个能够共情那些女孩儿的人本质上会是什么坏人呢?   虽然都是犯罪,但是这个凶手和白三之流肯定不是一码事儿,这是两伙人。”   沈易说的斩钉截铁,江砚听完之后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齐慎。   如果真的是齐慎,那么那天的那通电话就是在试探沈易的位置,而那条一反常态发给林暖的消息为的也是救沈易。   而此刻的市局中,对于硬盘的出现还有些争论,有人觉得是凶手内部出现内讧,有人想要趁机将蝰蛇那一派置于死地,也有人觉得或许那根本就不是蝰蛇,毕竟仅仅是一段儿视频,无法断定是不是本人,而这个人就是想利用蝰蛇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林城此刻开口:   “我觉得我们可以炸一炸,无论是谁留下了那个硬盘,无一例外都是要将蝰蛇推出来,我们不如发布对蝰蛇的通缉令,他们只要内部有动作,就不怕没有马脚。”   周海沉吟片刻同意了这个建议,当晚,警方就签发了对和蝰蛇同样相貌的人的通缉令。   而此刻郊区的别墅中,看到通缉令的那个老人眼底的阴毒甚至要冒出火来,他一把推翻了眼前的桌子,嗓子眼中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垂死的怪物发出来的:   “齐慎。”   齐慎出卖了他。   “老板,齐慎可是明天的飞机飞往M过。”   蝰蛇浑浊的眼底都是翻涌的黑浪,发出了极为难听的笑声: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想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盯着那个医生的人还在吗?”   “在,那个医生这两天都在医院陪着那个警察。”   蝰蛇手中的玉石相互摩擦:   “小警察?呵,故人之子啊,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齐慎放在心上的师弟竟然和当年那个警察走到了一起,倒也是缘分,去让人码头的人准备吧。”   “是。”   第二天是周六,一早,齐慎的手机上就收到了蝰蛇的人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图片,正是一中心医院的停车场,是沈易刚刚上车的照片,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无声的威胁,他的瞳孔微缩。   立刻一个电话给沈易打了过去,但是直到电话挂断都没有人接起来。 第78章 囚禁(齐慎是凶手?)   这几天降温的厉害,偏偏没到十一月,病房中还没有供暖,江砚看着沈易这两天就穿着衬衣在屋里冻的哆哆嗦嗦的出声让他回家拿点儿厚衣服回来,这些天一直和他在医院,沈易家都没回。   沈易想着家里有个小的电热毯,正好给江砚带来,也就下楼的。   黑色的车滑出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路平稳到家,却在他下车的时候车位边上的车门骤然打开,两个人大学生打扮的人下了车,穿着就像是普通学生喜欢的那种开衫棒球衫一样,但是在目光略过那两人眼睛的时候,沈易的感觉莫名有些觉得违和。   不对!浑身上下的警戒警报瞬间拉响,普通年轻人不会那样一双眼睛。   就在他想要立刻回到车里的一瞬间,一旁的人忽然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臂,他的力道很大,出手的角度也很刁钻,沈易下意识抽手却发现一旦被扣住,他甚至很难反抗,对方似乎并不想在小区里闹出大的动静。   “你最好不要叫出声来。”   低语的声音过后,沈易的胸膛上就抵上了一个冰凉泛着乌黑光泽的东西,对方有枪。   浑身的血液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似乎都在迟缓,放慢,唯有心跳暴漏了沈易并不平静的心情,但是脑海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他没有这种要命的仇家,有枪,所以他们一定是冲着江砚来的,是白三背后的人?还是二十多年前和江砚父亲的死有关的那波人?他们蹲在这里等着他绝不会是想一枪杀了他,所以他有用。   最后的结论反而让沈易冷静下来:   “这里四处都是监控,你们的车进来就被拍的清清楚楚了。”   对方的目光冲着他说的监控的方向扫了一眼:   “是吗?”   沈易抬眼,就见几个电子眼都被打的粉碎,这是不要命的人啊。   他被压到了车里,沈易借着推搡的功夫长按住了裤兜里手机的下音量键,只是下一秒手腕就被一个人扣住,他反抗地抬起手肘,却换来了身边的人的一记肘拐,相撞的半个手臂都是麻的,随后他兜里的手机就被搜了出去。   身边的那人那双眼睛阴毒冰冷又带着几分疯狂,这是多年亡命之徒才有的眼神:   “主家只说你不能死,没说不能残,你如果再有小动作,这双腿我就帮你废了。”   沈易感受到枪口的方向正对着他的脊椎,没人能形容直面枪口时的压迫感,这种案板上鱼肉的感觉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控制不住地收紧,没人会不怕直面一些不要命的亡命徒。   “我和你们走,别动手。”   那人的目光里闪过了几分不屑,还以为是多硬骨头的家伙,没想到也是个软蛋子。   沈易却不在乎对方心里怎么想,他就算是此刻动手也逃不出去,用力气不是这会儿使的。   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他知道,这是刚才那个人在他鼻间闻的东西起作用了,镇静剂,沈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手脚都是被捆绑起来的,四周一片漆黑,若不是隐约看到一点儿光亮,他甚至以为自己瞎了,眼睛能获取到的信息极其有限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敏锐起来。   鼻间似乎有些腥气,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他用手机发出去的信号江砚收到了没有?   一个小时之前,齐慎的手机收到了第二张图片,是沈易被绑在一个漆黑房间里的照片,还有一段语音,那隔着转换的信号都能听出那声音中的阴寒:   “你的师弟被我请来做客,齐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齐慎注视着照片中昏迷的沈易,双眸中黑沉沉一片,像是极力压制着立刻就要肆虐的风暴,理智让他克制住了此刻的情绪,蝰蛇会忽然向沈易下手,说明他可能察觉了地下一层的爆炸和他有关,却在这个时候冒险抓了沈易,他冷笑一声:   “贪得无厌的老毒虫。”   他回了一条消息:   “别伤他,我给你你要的东西。”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立刻赶往了码头,并且用另外一个手机给那个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他身后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一道苍老却带着一股腐朽阴寒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害怕了。”   沈易抬起头,才发现隔着不远处的位置有一把黑色的木椅,那椅子上此刻坐着一个年纪不小的人,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但是却无半分岁月赋予的慈和,反而就像是久而盘踞在巢穴中的毒蛇一样,阴凉又带着沉沉的腐气。   眼前这个人他不认识,但是沈易就是觉得这张脸他非常眼熟,他对人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是每日接待不同的患者和家属,也早就练就出了一幅认人的本事,他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而就是在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起来了。   那天病房中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照在江砚的病床上,那是他答应和江砚谈恋爱的第二天,那一天是江砚第一次和他主动讲起他的父母,讲起他父亲最后办的那个案子,对,就是那一天,江砚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是一个一级通缉犯的照片:   “蝰蛇,我爸当初就是为了抓到他。”   “这人现在死了吗?”   “死了,被警方当场击毙,那一场缉毒行动异常惨烈,但是好在最后是我们赢了。”   一股比被抓时更寒凉的气息席卷了沈易全身,让他每一个汗毛孔似乎都在战栗,眼前的一切都昭示着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真相,那就是害死江砚父亲的老毒虫根本就没有死,震惊,恨意只占据了沈易不到半秒的神志,而后他的眼底就透出了浓郁的恐惧,身上甚至在不着痕迹地发抖,脚下意识揣着地板试图将身体往后移,给出了一个此情此景下毫无破绽的反应:   “你是谁?这是哪?”   蝰蛇浑浊的目光落在沈易的身上,眼底的蔑视不加掩饰,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随时可以剥夺生命的玩物一样,带着上位者的掌控和傲慢:   “这样的货色,倒是也值得齐慎在意?”   “齐慎?你把齐慎怎么了?”   沈易心中骤然一紧,齐慎?蝰蛇的嘴里怎么会提到齐慎?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蝰蛇似乎很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他笑的阴厉:   “我把他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和那个小警察混在一起在查什么杀人案吗?你还不知道吧,你们查的那个凶手就是你的好师兄啊。”   沈易的瞳孔巨震,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爆炸那天齐慎给他打的那通电话,这些天来,他不是一点儿都没往这儿想过,只是每每思绪到那里他就选择性地避开了,不可能,齐慎怎么可能和什么杀人凶手扯上关系?不可能。   “别信口雌黄,齐慎呢?你是不是抓了他?”   沈易转了身四处在这个阴暗的房间中找,却没有找到齐慎的半个身影,不可能,这个蝰蛇就是在搞他心态。   蝰蛇就那样坐着,很欣赏他此刻的模样,他笑的越发猖狂,那双已经发黄的瞳仁盯在沈易的身上:   “你的这个好师兄对你可一直不是什么师兄对师弟的感情啊,他盯了你很多年,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虽然他背叛了我,不过今日我依旧可以给他行个方便,让他就在这里和你一偿夙愿,你说好不好啊?”   蝰蛇的笑声在这间屋子里就像是毒蛇的信子,黏腻又让人恶心。   齐慎竟然敢背叛他,他不是最厌恶那些纠缠的□□吗?不是最恨那些强.奸别人的人吗?那今天他就让他对他最在意的人做下他最恶心,最不齿的事。   沈易被蝰蛇身边的两人提着起来,蒙上了眼睛,随后他被推搡进了一个房间,他闻到了一股比之前要浓烈很多的腥臭味儿,他挣扎着蹭掉了蒙在眼睛上的眼罩,屋里没有开灯,黑暗笼罩在他的周身,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有呼吸声,他身边有人?   沈易周身所有的肌肉和神经都进入了戒备状态,他正要退到墙角,试图挣开身上的绳子,就被扑过来的人影压在了地上,那人身上的体温异常的高,但是鼻息间却有一股他很熟悉的味道,是檀木香,齐慎。   “齐慎?是不是你?放开我。”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越发粗重的喘息,和撕扯他衣服的动作,蝰蛇刚才的话让沈易的心沉了下去,齐慎真的在这里,他到底和蝰蛇是什么关系?   “齐慎,住手,放开。”   沈易身上衬衫的扣子,随着齐慎大力的撕扯而崩飞,那个灼热的气息压了过来,沈易用被捆绑在一起的脚踹了出去,齐慎被他踹的倒在了一边,那双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反而是一种极致的漆黑和偏执:   “他什么都和你说了,你都知道了,好啊,那我也不用再在你面前装什么师兄了,沈易,我想要你,我现在就想要你。”   眼前的人不知道是终于脱下了面具还是被蝰蛇方才的话刺激疯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都让沈易的心一沉再沉,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齐慎怎么会是杀人凶手,怎么会和蝰蛇那样的人扯上关系:   “齐慎,你和我说实话,是蝰蛇逼你的是不是?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沈易此刻也快疯了,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那个人影。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疯狂的笑声,像是再也无所顾忌了一样:   “逼我?没有人逼我,人是我杀的,都是我做的,你相信吗?”   沈易的心随着他的话彻底凉了下来,他完全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为了给那些人报仇吗?你这么做就是毁了你自己知道吗?”   是因为他是心理医生,接触了很多被害人吗?所以他想为那些女孩儿讨回公道?   但是齐慎却失控地大喊:   “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鼻息间的气息也越来越热,身上是将要失控的感觉。   沈易感觉到他不对劲儿,齐慎刚才身上的温度不对劲儿,蝰蛇一定对齐慎做了什么,就在他正要问的时候,齐慎起身再次冲他扑了过来,这一次他的手就就要却解沈易的皮带,沈易再次要踹他,却被人压住,两人扭打在了地上。   “我艹,放手,齐慎,你清醒点儿。”   就在沈易完全被人压在地上的时候,背后缠在手上的绳子却微微松了一下,黑暗中他的目光骤然一动看向了压在他身上的人。 第79章 刑房   白三出现之后,江砚一直都不安,所以特意在沈易的手机中装了一个报警装置,当时沈易还觉得他小题大做:   “你看你紧张的样子,没事儿的。”   “小心些总没有坏处,这个报警装置触发很简单,只要息屏的时候一短一长按两次下音量键就可以触发我手机里的警报提醒,你记得,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一定要记得这个报警装置。”   沈易那天一边没骨头地靠在身边人身上,一边吃着江砚做的提拉米苏,他看着自己的手机: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你这警报的触发方式也太简单了,万一我按错了怎么办?”   江砚转过身,给沈易擦了擦吃的都是奶油嘴,眼底宠溺又温柔:   “不怕你按错,若是真的有个万一,一定是情况极其危急,复杂的报警方式你未必来得及。”   上午沈易出去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江砚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是红色的提醒,触目惊心,江砚心跳都漏了一拍,他迅速拿起手机给沈易拨了回去,只盼着这次真的是沈易碰错了按键,但是电话却骤然被挂断,再打就是关机。   他一把扯下了还在输液的针头,消瘦的手背上一串血珠留下,他顾不得别的,直接将电话打到了队里。   黑暗的屋子里,沈易被齐慎压在身子下面,背后手上的绳子变松,开始变得可以挣脱,但是下一秒齐慎就压着他吻了上来,此刻的齐慎就像是挣脱了世俗束缚枷锁的野兽,他一只手扣住了沈易的手臂,压着他动弹不得,那个吻更像是宣泄,报复,激烈的仿佛是在打架。   “唔...放...”   蝰蛇透过这个屋内的摄像头看着里面两人纠缠厮打的画面,他甚至能看到两人唇角因为啃咬而流出的鲜血,那双浑浊的眼中有玩味儿和兴奋,果然是齐慎,他还是那个疯子:   “将这段儿录下来,我很期待那个小警察看到这一幕时的画面。”   “是。”   “齐慎带来的东西尽快验证。”   门口看守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扯了一下嘴角:   “想不到斯文人还挺疯狂。”   呼啸的警车一排从山道开往码头,沈易出事儿,蝰蛇的事儿是怎么都瞒不住江砚了,林城只能借由在车上的这点儿时间快速和江砚交代了一下,他甚至有点儿不敢看江砚的脸色,二十多年前,江砚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蝰蛇而死,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都以为已经被击毙的人竟然还活着,还抓了江砚现在最在乎的人。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紧,江砚的脸色青白一片,停不下来的咳嗽昭示着他此刻根本不应该出院,但是他却没有说任何的话,没有怒吼,没有激烈的情绪,平静的面容将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压在了这心底,他恨,极度的愤恨让他恨不得抓着蝰蛇将他挫骨扬灰,但是这个时候不能失去理智,沈易还等着他去救他。   他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蝰蛇这个老毒虫隐藏了这么多年,说明他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沈易和他无冤无仇,如果他是因为想要报复我而抓走沈易说不通,警方现在通缉的这么紧,他自己能顾好尾巴藏起来不被发现就不错了,他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情绪而抓走沈易。   抓人,那就是为了威胁,沈易除了可以用来威胁我...”   一条线在江砚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就像是隐在迷雾后面的灯火,终于在迷雾稍稍散去的时候渐渐清晰,他的目光中寒芒乍现:   “齐慎,齐慎和蝰蛇一定有关系,有没有人跟着齐慎?他此刻在哪?”   他知道齐慎已经在林城那里挂了号,那这人多半就会让人跟着:   “他今天的飞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指控他涉案,没办法对他限制出境,我的人只跟到了安检,他刚刚打来电话说刚才机场广播在叫齐慎的名字,他没有登机。”   江砚骤然抬头:   “让人定位他的手机。”   江砚缓缓闭眼默默深呼吸缓解着胸口传来的闷窒和刺痛感,指甲狠狠嵌进了手掌中,他甚至不敢去想沈易现在的处境。   警车停在了码头边上,江砚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步,林城立刻扶稳了他,看着他的脸色他都心里没底: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先调监控。”   一边海警的人也已经到了,绑架沈易的时候是在小区中,即便地下停车场的部分监控遭到了破坏,但是沈易住的小区安保很好,有登记记录,天网一路追踪那辆车到了码头口。   海警部门已经紧急调取相关车辆的监控了,但是这是货运码头,有几个地方因为集装箱的遮挡是视线盲区,江砚最后在监控中看到沈易身影消失在盲区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十三分钟了。   上午集装箱货运非常多,码头人员杂乱,他们甚至不能肯定沈易现在是被藏了起来,还是已经被送到了哪个船上。   林城和海警交流的间隙,江砚一直紧紧盯着监控,几十个监控画面在他的眼前略过,忽然他指着其中一个监控画面出声:   “这个放大。”   周围几人立刻看了过来,江砚直接接过了鼠标,调回了几帧,画面中的集装箱侧面闪过了一个只露出了小半张脸的身影,但是江砚不会认错:   “这是齐慎。”   在默默关注沈易的那么多年中,齐慎也不可避免地经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哪怕只是三分之一的镜头他也能认出他。   “做局部高清。”   技术人员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局部视频。   “他是不是在写什么东西?”   江砚看到了齐慎一走一过在一个集装箱上似乎留下了痕迹,林城立刻拿起对讲机让外勤的过去看,三分钟后,终于找到视频中对应集装箱的警察的声音顺着对讲机传了出来:   “是,有东西,5X375,应该是船号。”   “通知海警准备追捕拦截。”   所有刑警队的人迅速整装登船,江砚也在穿防弹衣,林城握住了一下他的手臂,眼底的担忧明显:   “你留下。”   江砚抬眼,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曾因为身体减弱分毫的气势:   “你知道的,我不会留下,我必须去救他,只有我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认出他。”   林城知道他多犟,知道劝也没用:   “跟在后面,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体情况,你不想沈易后半辈子做个未亡人吧?”   “你放心。”   为了沈易,他也会珍惜他这条命的。   船速极快,腥咸的海风迎面扑在脸上,他们必须在出领海之前截住前面的船。   此刻前面的船上,有个穿着实验服的人匆匆到了蝰蛇的屋子:   “老板,那个实验步骤似乎有问题。”   蝰蛇的脸色骤然一变,看向了监控,齐慎在这个时候还敢给他耍花样?   “将人给我带到实验室。”   暗室的门被人骤然推开,两个人进来粗暴地将齐慎拉开,沈易唇角都是血迹,却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和齐慎有片刻的交错,随后他就看着齐慎被拉了出去,门再次被关上,室内恢复了黑暗。   他蜷缩在地上抽搐似的咳着干呕,血迹一点点儿滴落在辨不清本色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狼狈地坐起来,保持着手被绑在身后的姿势靠在了墙角,整个人像是死了一回。   齐慎被两个人拖着摔到了实验室中,蝰蛇缓缓走近,拽着齐慎的头发将他拖拽到了一个屏幕前,那屏幕上正是沈易所在的暗室,他眼底戳着一股残忍的笑意:   “齐先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和我玩心眼,那你就怪不得我了。”   骤然之间,原本昏暗的监控画面骤然大亮。   暗室棚顶的吊灯猝然亮起,沈易被骤然变亮的光线刺激的微微皱眉闭眼,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清这黑暗房间的全貌,四周墙壁都是暗黑到不知被什么液体浸润的墙体,墙壁上挂着很多让人看着只觉触目惊心的东西,那是刑具,整个屋子透露出的气息让人极不舒服,那是人本能对这些东西的恐惧,这根本不是一间暗室,而是一间刑房。   蝰蛇的声音透过这间刑房的传声筒传了进来:   “这位小医生,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吗?嗯?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   阴戾带着如毒蛇黏腻的信子一样的声音让沈易从心底升起一股不安,这种不安甚至比他在地库被人劫持的时候还要强烈。   “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小警察吗?叫,对,叫江砚是吧?看在你我有缘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江砚他爹,那个和我作对的警察江重,就是死在这间刑房。”   桀桀的笑声响彻在这间刑房中,沈易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上的血液却已经随着这句话沸腾,冲天的杀意从胸口升起,目光在看到这四周刑具的时候心底最后一丝恐惧似乎也被蒸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恨意,浓烈地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烧灼干净,他要这个人今天死在这里。 第80章 绝地反击   刑房的门开了,门口守着的那两人进来,扯过了靠在角落里的沈易,沈易的手脚依旧保持着被绑的样子,他被两人拽到了一个水缸前面,水中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广播中蝰蛇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医生,你的师兄不配合我,所以只能让你吃点儿苦头了,按下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背后压着沈易的两人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在了那个污水缸中,不断地气泡从水冒出,胸腔中的空间渐渐都被挤压了出来,水对人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一股窒息的感觉立刻席卷了沈易全身,他趴在缸边剧烈的挣扎,就像是被放在烈日下挣扎的鱼。   齐慎盯着屏幕目光越发发深,蝰蛇却似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样的游戏齐先生喜欢吗?”   在沈易很快就要呛水的时候,压着他的那两个人终于将他提了上来,久违的空气重新进入鼻腔,沈易被呛的咳红了眼睛,却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说。   还不等他这口气喘过来,就再次被按到了水下,齐慎的手紧紧攥紧,闭了一下眼睛,声音带着极致的克制:   “放开他。”   蝰蛇混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看来你是想清楚了,将最后的化学合成办法完整的交出来,否则,你知道的,那个屋子里的游戏可不只有溺水这么温和。”   沈易被那两个人提着,他闭着眼睛,垂着头,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仿佛已经半死了一样,但是身后的手指却在背后一下一下按着秒数着,他在等。   警方的快艇也按着航线出发,江砚穿着防弹衣靠着脸色很难看,林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现在的情况看,齐慎就是那个用海外ID和林暖聊天,并且为她报仇的人,那两个案子做的那么干净,背后少不得有蝰蛇的人帮忙。   我猜,齐慎应该就是为了报仇而一定程度上利用了蝰蛇,而此刻的情形恐怕就是他和蝰蛇之间出现了龃龉,蝰蛇试图用沈易来威胁他。”   江砚抬眼,望着茫茫大海的方向,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蝰蛇当初在华北渗透的毒网警方用了多年的时间才清缴干净,但是现在我们却发现二十多年前我们击毙的毒贩都是假的,一个整天都在营业的宠物医院背地里竟然是非法实验室。   所以,一个心理医生,有什么筹码能够吸引到一个曾经瞒天过海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老毒虫?”   林城唇角的弧度微顿,江砚说的正是他们这几天的突破方向,从知道蝰蛇没死之后,禁毒支队就将蝰蛇和半年前捣毁的一个贩卖新式毒.品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案子涉案人员不少,那种新式毒.品从前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禁毒支队还因此成立了专案组,只是那东西似乎只是昙花一现,在那起案子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能打动一个毒.贩的只有利益,你是怀疑齐慎很可能会帮蝰蛇制毒?”   林城看过齐慎所有的资料,那是个实打实的理科学霸,大学转专业前的大一,三门化学几乎满分。   但是江砚却摇了头:   “不,我虽然不是很了解齐慎,但是我觉得他不会是为了报仇没有底线的人。”   他一定漏掉了什么,会是什么呢?   江砚的目光在几乎看不到船影的海面上搜寻,他不是相信齐慎,但是他却相信齐慎这么多年看向沈易的眼神,也相信沈易的眼光,能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齐慎不会是一个毫无底线的魔鬼。   “锁定目标距离了吗?”   “78海里,追上恐怕需要30分钟,而且快艇很难接近。”   海上不比陆地,这大白天的在海面上的目标太大了。   江砚出声:   “船上有人质我们不能强攻,干扰器多久能到?”   蝰蛇是个亡命徒,被逼急了沈易一定有危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拦住船,决不能让船越过国境线,只要船停下来,他们就有登船的可能。   “干扰器还需15分钟。”   此刻船上,齐慎被一个人压着到了实验室,这实验室可以说是蝰蛇的老巢,里面有两个实验员,都是跟了蝰蛇多年的,蝰蛇隔着玻璃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齐慎确实是他这么多年见过最聪明的人,但是聪明有什么用?只要他有弱点,再多的聪明也是枉然。   那两个实验员将他带到了操作台前,齐慎盯着眼前的眼底似乎有无数的情绪在翻涌,γ-羟丁酸衍生物,这东西他不能更熟悉了,因为这就是他首先合成出来的,却被蝰蛇偷了去当成了新式毒.品的基底。   那实验员年纪不小了,长年跟着蝰蛇做着掉脑袋的活,他的眼里早就已经麻木了,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罪恶感,他侧头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却不得不佩服他的天赋:   “齐先生,您只需要演示一遍,如何使S2号试验品保持稳定的化学性质就好。”   以γ-羟丁酸为底合成的S2号化学品,具有让人产生快感,成瘾的特性,是一种新型的合成类毒.品,但是S2号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它的性质并不稳定,保存成本极高,甚至已经高出既有毒.品的价格。   这使得S2号毒品根本不能在实际上对现在的毒.品造成威胁,这对蝰蛇来说,就像是有人在眼前吊了一块儿肥肉,日日在他眼前晃却咬不到,如果能克服稳定性的问题,那么他手握S2势必可能卷土重来,他不甘心这些年龟缩在国外的日子,仰人鼻息。   齐慎戴上了手套,动作不紧不慢,蝰蛇却已经等不及了:   “快点儿。”   齐慎抬眼,那双漆黑的目光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他开始操作,身边的两个实验员在一步一步记录他的步骤,同时这屋内也有录像在时刻记录齐慎现在的动作。   而刑房中的沈易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闭着眼睛,心中在默默数秒,他信齐慎,他此刻一定不会骗他,就在最后一个数字数完的时候,刑房中的灯骤然熄灭,几乎就在同时沈易瞬间睁眼,因为一直闭着眼睛适应黑暗,所以在灯熄灭的一瞬间他要比眼前的两人看的都清楚。   他用最快的速度起身,原本被缚在身后的手霎时挣脱了绳子,手肘冲着右边那人的脸上直直砸了过去,从嘴里吐出了一直藏在嘴里的刀片反手划向他身边的另一人的手臂,从上到下血线瞬间涌出,他的动作极快,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趁着眼前这两人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的这个时间差,解决掉他们。   那两人也是训练有素,几乎是片刻就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手摸向了腰后,他的腰后有枪,沈易在方才亮灯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的手以一个很刁钻的角度瞬间扣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手臂发力,拧着那人的手臂将人扣在墙上。   枪套已经被掀开,沈易动作利落地拔出了枪套中的枪,方才闭眼的时候,他已经将上次江砚教他的所有动作要领全部回忆了一遍,那天晚上不断拆卸,上膛,射击的动作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放映了无数遍。   “咔嗒”   手.枪上膛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清晰,沈易一只手扣在被抵在墙上的人,一只手握着枪向后一抬,黑黝黝的枪.口精准无误地抵在了身后要反抗的人的额前,他的眼神再不复方才在蝰蛇面前假装的惊恐害怕,幽深的双眸中带着疯狂的克制,声线冷的像冰:   “此刻杀人算正当防卫,不想死就不要做出任何让我误会的举动,举手靠墙。”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分钟,那两人的眼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出现在此刻的人都是多年搏命的亡命徒,那个被枪指着的人顿了一下还是抬起了手,缓缓挪动步子向墙边走,沈易的枪.口和目光一直盯着他。   所以没有错过他抬眼和另一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几乎就是在同时,这人两手反扣想要从沈易的手中躲枪,而沈易也在同时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子.弹正中对面人的肩膀上,鲜血瞬间从那人的肩膀中涌出,身子被子.弹的力道带的砸在了墙上。   沈易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反手就用枪托砸在了另一个准备动手的人的眼睛上,射击,出手,几乎没有片刻的滞涩,他的眼底只剩下了冰冷果决,他知道此刻任何的手软都足以让他丧命。   他找来了刚才捆住他的绳子将两人捆住之后一枪崩了这刑房中的监控,虽然偏了点儿,但是应该是破坏掉了。   看着那碎掉的摄像头沈易想起了江砚,若是那人看到了这一枪是不是会觉得他那十万字的检讨没有白写?不过转念他就自己笑了一下,十万字的检讨是他写的。   他趁着这个机会夺门而出,他知道蝰蛇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而此刻的实验室也已经乱成了一团,这间刑房和实验室是在船舱的地下二层,没有光亮,一旦停电,屋内会瞬间漆黑下来,就在停电的那一瞬间齐慎手中正被加热的坩埚钳就直接招呼到了身侧两个实验员的脸上。   惊呼的声音迭起,他抓了一把计量用注射器放在白大褂口袋中,一锤子轰开了玻璃门。   大喊了一声硫酸之后,就将一瓶子浓硫.酸泼向了对面的蝰蛇和他身后的两个保镖身上。 第81章 齐慎中枪   船侧边拴着的摩托艇呼啸着向远方开去:   “那个医生跑了。”   最底层船舱传来了叫喊的声音,这声音传到紧闭房门的实验室中的时候已经十分微弱的,齐慎在捕捉到这微弱声响的时候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实验室中也是一片狼藉,那硫酸结结实实地被泼了出去,蝰蛇眼疾手快拽过身边的人挡在了身前:   “杀了他。”   实验室中黑暗混乱,刀在齐慎的手中利落翻转,几乎是招招见血,蝰蛇没有想到能生出这样的变故,但是这船上都是他的人,只要出去齐慎翻不出天去。   而此刻在警方已经启动的干扰设备下,船上的电子元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灵,驾驶室中的人立刻准备去向蝰蛇报告,却在起身的时候,后脑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   “调转船头,开回去,否则,我崩了你。”   那人看着年纪并不大,此刻被枪.口吓的腿软:   “导航设备受到了干扰,现在船辨不清方向,回,回不去。”   此刻身后紧跟着的警用快艇上,海警在架设的高倍数望远镜下发现了一个摩托艇:   “林队,从前面的那条船上下来了一个摩托艇,看样子是冲我们这个方向过来的。”   江砚瞬间抬头,蝰蛇的人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往回跑,会不会是沈易?林城立刻开口:   “截住,可能是沈易和齐慎。”   后面已经有另外的警用快艇冲着目标方向而去,速度极快,江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没过五分钟卫星通讯器中就传来了追过去的海警的声音:   “摩托艇上没人,是用帽子和衣服伪装成的假人。”   江砚的脸色骤变:   “船上出事儿了,沈易和齐慎他们一定是有动作了,必须立刻登船,他们随时可能有危险。”   他了解沈易的脾气,他就不是一个遇到危险会坐以待毙的主。   “这船的航线不对。”   “船是不是在掉头?”   此刻整个船像是在水中晃一样,左摇右摆,像是偏了方向一样。   蝰蛇此刻变了脸色,他知道警察已经会追在后面,如果不抓紧时间赶紧抢出国境线,他们所有人都要完:   “去船头。”   蝰蛇知道齐慎是个疯子,只要他们出了国境线,他有的是机会收拾船上的人,他被两个心腹保护着退出了刚才的那间实验室,直奔船头。   齐慎扫了一眼被蝰蛇抛弃的几个被硫酸泼到的人,唇角的弧度森然,他抬起了手中的枪,纵使平常干的是不要命的勾当,但是到头来没人不怕死,没人能做到面对枪口的时候无动于衷。   “别开枪,别开枪,齐先生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您抬抬手吧。”   就在一声声的求饶声中,齐慎将手中的注射针头扎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身边的人暴起就要动手,却被齐慎用枪抵在了脑门上,齐慎认识这脸上带刀疤的人:   “别紧张,里面的镇定剂只会让他睡一觉,你们是亲兄弟吧,看来你还挺在乎你这个弟弟,我知道你身手好,去杀了蝰蛇身边的两个人,我保你弟弟不死,不然,我也可以现在就送你们兄弟在地下相见。”   齐慎和蝰蛇打交道多年,对他这次带在身边的人很了解,因为行动匆忙,他身边一共才十几个人。   那个刀疤脸别无选择。   待他出门,齐慎反锁了实验室的门,轻轻的一个落地声,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五官深邃硬朗的人轻巧地落在了他身边:   “警方的人很快就到了。”   齐慎抬眼看向他,望了一眼驾驶室的位置:   “再帮我个忙。”   就在蝰蛇进入驾驶室的时候,一股逼近的危险气息骤然从心口升腾而起,这种预感曾在很多次救过他的命,他要退出去,枪声就响在了耳边,同时,腿上的一股剧痛传来。   蝰蛇身边的人立刻冲着枪响的方向开枪,沈易躲避在房间内,此刻的心跳也已经快到了极致,但是心口满胀的恨意让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是那个医生,他没跑。”   “他手里有枪。”   子弹倾斜在屋内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每一声都像是死神的呐喊,但是对蝰蛇的狠压过了心中的恐惧,他用衣服伪装在摩托艇上就是为了让蝰蛇以为他已经逃走了,降低他的戒心,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他必须要抓到蝰蛇。   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后传来响动,正是刚才那个刀疤脸,他的身形像是利剑一样窜了过来,和蝰蛇身边的一人缠斗起来,蝰蛇此刻再不复刚才的得意,枯瘦的手拄着拐杖,沟壑纵横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住手。”   但是刀疤脸却没有听他的话,他记得刚才就是蝰蛇将他弟弟拉过去挡住了泼过去的硫酸:   “老板,我弟弟的命也是命。”   蝰蛇眼皮一跳,沈易抓住这个机会想要上去劫持蝰蛇,但是他身边另外的两人身手确实很好,他和一个缠斗在一起可以不落下风,但是两个就很吃力了,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的小腿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膝盖一个弯曲就被人压在了地上,手臂吃力,手中的手枪正要被人从手上卸掉的时候,齐慎从后面冲了过来。   他不善格斗,此刻只能尽力将手中的注射剂扎在压着沈易那人的身上,就在这个间隙,他被人用刀刺中了左腹,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人也跪在地上,他最后反手用手上的针剂扎在了蝰蛇身边一人的身上。   沈易赶紧过去扶住他:   “师兄。”   齐慎手捂着下腹的伤口,脸色白了下来,他看向沈易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   沈易此刻心里知道那两个命案多半就是齐慎做下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在他眼里,齐慎还是那个和他交好多年的师兄。   齐慎扫了蝰蛇一眼:   “你想做什么就现在做吧。”   蝰蛇手中的枪已经被沈易踢掉了,这个老毒虫冷笑了出来:   “哼,怎么?你现在还认这个杀人犯是你师兄?你忘了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是喜欢那个小警察吗?要是刚才那一段被那个小警察看到,你猜他会作何感想啊?”   沈易反手就给了他两巴掌,看向蝰蛇的目光像是裹着冰:   “舒服吗?不舒服我再赏你两下。”   沈易站起身,用从驾驶室翻出来的扎带捆住了蝰蛇的手,拽着他像是拽死狗一样要拖到刑房里,齐慎也帮他搭了把手,但是就在他们两人沿着甲板要将人拖下去的时候,枪声从后面响起,齐慎的动作一僵,子弹射入了他的后心,鲜血洪流一样汹涌而出。   沈易目眦欲裂,他瞬间扑到了那个摔在围栏边上的人身上,扶住他的身子,疯了一样地冲身后的方向开枪,温热的血流了他一手,黏腻的感觉带着生命即将消逝的悲凉,哪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沈易还是最怕鲜血,极度的恐惧笼罩了全身,剧烈的紧张和害怕甚至让他牙齿都上下打颤:   “师兄,师兄,齐慎,你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齐慎握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深刻的眷恋被刻在了眼底,他嘴角轻扯了一下:   “我等...不到了,刚才对不起...”   沈易的眼泪夺眶而出,沈易拼命摇头;   “没关系,我不怪你的,我不怪你,你坚持住...”   齐慎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阳光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回不去了”   从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回不去了,想来那只挑嘴的橘猫会喜欢沈易这个新主人的。   沈易知道阳光是齐慎养的那只猫,他不住地点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却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那人一身黑色的皮夹克,五官看着像是混血,他直直盯着沈易怀里的人:   “把人给我。”   沈易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此刻他不会把齐慎交给任何人,蝰蛇抓住机会:   “黑爷,杀了他们两个,我在海外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那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齐慎也看向了他,黑衣男子向他走去,抬手就要抢过他,沈易扣住他的手腕,却不想那人反手就按住了他,力气大的他甚至无法挣脱,齐慎嘴角的血越来越多,他看向了那个黑衣人嘴角笑了:   “我...和你走,放过沈易...”   “师兄?”   沈易从未在齐慎的身边看到过这个人,但是此刻这人看向齐慎的目光却不像是有恶意,但是此刻他不敢赌。   就在个时候,他的肩膀被人狠狠一按,一条手臂被卸了下来,他在这个黑衣人的面前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手臂失力,那黑衣人直接从他的怀里抱起了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人,齐慎用最后的力气扯下了身上的一个弹夹,扔向了沈易。   沈易眼睁睁看着那细瘦的手臂垂荡了下来,强烈的恐惧蔓延全身,声音沙哑的仿佛困兽:   “齐慎...” 第82章 疯比沈易(终于得救见面)   沈易将手臂绕在栏杆上,使劲儿一掰,一股苦痛从关节处传来,被卸掉的胳膊复位了。   他想去追带走齐慎的那个人,但是很快他就听到了卷帘门升起的声音,船舱后尾翼仓库的门被打开,很快,沈易就看到一辆快艇从船尾的方向射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快艇的仓中看到了一截黑色的身影,想追下去的脚步顿时顿住了。   而蝰蛇在看到那个快艇的时候终于再也绷不住了,手死死捶在了地面上,沈易过去揪住他的脖领子:   “那条快艇本来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吧?那个黑夜是谁?他和齐慎有什么关系,说。”   沈易到现在也清楚,孙天磊,韩明浩的死和齐慎脱不开关系,但是他绝不会相信齐慎会贩.毒。   蝰蛇浑浊的眼中此刻都是萃了毒液一样的恶意: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你这个师兄啊,你还当他是什么体面的心理医生?那我就告诉你,他上学的时候就被人在厕所强.奸过,这些年表面上活的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怪物了,他当他没有肖想过你吗?   刚才在地下室中你看到的齐慎才是真正的齐慎,疯狂,偏执,怎么样?被他吻的感觉舒服吗?”   沈易握紧拳头的手背青筋凸显,眼角涨红,脑海里都是在黑暗中依稀可辨的那人的脸,还有他在他耳边极为轻微的话:   “你别怕,一会儿我会被抓出去,你默默数十五分钟,灯会熄灭。”   随后那个人就冲他压了过来,吻住了他的唇,刀片就是借着那个机会交给他的,现在他的嘴里还依稀有着那股血液独有的铁锈味儿。   纵使从前江砚他们在破案阶段就侧写过凶手很可能有同样被侵害的经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将这样的经历和他熟悉的那个齐慎联系在一起,他想到了在中学品学兼优的韩悦,想到了他自己的学生林暖,沈易的眼底一片猩红,就在此刻他甚至觉得齐慎做的没错。   那种管不住身下二两肉,毁了别人一生的人凭什么逃脱法律的惩罚?   他看着那个快艇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一个预感,他希望那是真的。   沈易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蝰蛇的身上,有些人根本就不配称为人,他提着枪一步一步地逼近,蝰蛇往后挪动着身子,那双泛黄的老眼中有了切切实实的恐惧:   “你现在对我动手是犯法的。”   一句话沈易甚至觉得可气的好笑,他一把抓住了蝰蛇的头发,死死向后一拽,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看着自己:   “犯法?你和我提犯法?你不觉得很搞笑吗?”   他就这样一路拽着蝰蛇的头发,将人拖到了那个刑房里,刑房中这还有被捆住的两个人。   同时警方的快艇已经距离船体急近,但是没人知道此刻船上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谈判,只能派蛙人队试图登船。   江砚执意要跟着,但是这一次林城却不由他任性,让两人死死按住了江砚。   “你放开我,我有学过深潜,没有问题。”   “肺出血就能要了你的命,我们这里这么多人,救人也不差你一个还没出院的人。”   就在此刻江砚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顿了一下接了起来,那边熟悉的声音让他差点儿红了眼睛:   “沈易,是你吗?”   “是我,你们到了吧,可以登船,但是你不许上来,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说完沈易就撂下了电话。   因为趁着这个时间他还有一件事儿要做。   沈易将刑房中被绑的两个人拖到了外面,他转身进屋,反手合上大门,眼底覆了一层浓稠到化不开的阴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翳。   蝰蛇此刻才知道怕,他忽略了一个人的恨意有多么可怕,哪怕是沈易这样一直生活在清平世界中的人,只要心中升腾起浓烈的恨,也很难再有理智。   但是沈易此刻什么都没说,他抓着他的头发,就像是之前那两个人按着他的头一样,将蝰蛇按进了那个装满污水的水缸中,手下的人剧烈的挣扎,他冷眼看着水缸中不停冒出的气泡,在人体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拎着他的头发将人拽上来。   蝰蛇咳喘着呼吸,整个脸都被憋的通红,只是不等他喘上来气,沈易就将他再次按到了水下,反复五六次沈易才像是提垃圾一样提着他起来,声音冰寒的厉害:   “告诉我,江砚的父亲生前受了哪些刑具?”   蝰蛇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整个人半趴在水缸边上,他咳的说不出话来,不过沈易也没有指望他会真的说出来:   “很好,不说没关系,我们一样一样的玩。”   他将蝰蛇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这东西通电的是吧?”   “我错了,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是我错了,我错了。”   椅子上的人终于挺不住了,眼泪鼻涕俱下地求饶,再也没有之前害人时候的阴狠毒辣,用这些东西折磨别人的时候有多得意,此刻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有多恐惧。   但是沈易不准备放过他,江砚的父亲永远回不来了,他现在做的甚至不能偿还他当初经历的万一,刑房中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声音。   林城带队上来的时候被船上的情景都惊到了,他找到沈易所在那间刑房的时候,沈易手里握着枪平静地站在门口等他,沉静的眉眼,冷静的模样甚至不像一个经历了绑架劫持的人,但是他这个样子反而让林城心里没底,而在他身后,是趴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蝰蛇。   林城身后的人里里外外搜查着这艘船,将人逐个逮捕:   “林队,没有找到齐慎。”   林城看向了沈易,小心地问了一句:   “齐慎呢?”   “死了,中枪,后心。”   林城眼皮一跳:   “那尸体呢?”   “海里呢。”   惊险的两个多小时,漫长的就像是过了200天一样,紧张过后,肾上腺素飙升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沈易浑身的肌肉都在轻微的震颤发抖,林城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不好,让人带着他通过架设的梯子下到快艇上去:   “去吧,江砚在快艇上等你。”   熟悉的两个字让沈易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他跟着前面的两个海警往甲板的方向走,路过的地方正是齐慎方才中枪的地方,沈易看了一眼地上留下的血,没有停留,他现在几乎就是机械的在走,直到在甲板上看到了快步向他走来的那个熟悉的人影。   沈易被一个力道拥进了怀里,就像是在陌生海水中漂浮许久的人终于抓到了可以带他回家的绳索一样,没有什么能形容此刻沈易心里那种终于踩在陆地上的感觉,他抱着江砚,有太多话想和他说,但是到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眶红了大片。   江砚从没有这样心疼过沈易,在上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沈易经历了什么,他上下检查了沈易的身上,好几处小的伤口,此刻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他轻轻抱着他,一只手不断抚摸着他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沈易身上都是半湿的,江砚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甚至没有去看蝰蛇一眼,就护着沈易从这条船上下去了。   快艇先送他们上岸,海风吹的江砚止不住咳嗽,沈易像是堪堪回过神儿来,立刻要将衣服给他,却被人紧紧搂在怀里动弹不了:   “我没事儿,我们很快就上岸了,没事儿的。”   在脚终于踏在土地上的那一刻,沈易才惊觉这一场噩梦是过去了,救护车早就已经等在了码头上,沈易在上救护车之前将手里的手枪交给江砚:   “多亏你上次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带我去打枪,不然今天可能真的交代在这儿了,给你处置吧。”   江砚接过了枪支,这竟然是一把警.用手.枪,从手感上来看,并不是仿制枪,他光凭重量就能掂出来,此刻枪中只剩下一颗子弹了,随后他就对上了沈易那暗淡下来的眼睛:   “齐慎中枪死了。”   江砚的手一抖,纵使这个案件到现在已经十分清楚,但是他依旧清楚齐慎对沈易来说有多重要,从学生时代一直到工作这么多年相伴的学长,朋友,他甚至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沈易平静地躺在了救护车的担架上,却在躺下的那一瞬间眼泪划过了眼角,一边陪着他的江砚看到,只觉得心像是被刀子搅了一下。   武警总医院,沈易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做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回到了病房中,他看着江砚:   “我想出院,我真的没事儿,都是小伤口。”   床上的沈易垂着头,像是受了委屈想要回家的猫儿,江砚多一秒都看不得他难过,亲自去找了主任问了情况,帮他办了出院手续。   回去谁也没有开车,沈易缓过来了一些,他和江砚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靠在他的身上:   “先陪我去个地方。”   江砚没有问去哪,只说好。 第83章 审讯沈易   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门前,这小区江砚没来过,下车之后沈易将衣服给江砚披上,情绪不是太高:   “这是齐慎家在的小区,他,他托我以后照顾好他的猫。”   江砚顿了片刻,沈易情绪不好,在船上的事儿他一直都没问,他现在也不知道齐慎到底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在那两个多小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易不是第一次来齐慎的家,甚至他连密码都知道,开了门的一瞬间,一只暖黄色的猫儿就从卧室的方向跑了出来,它似乎是以为齐慎回来了,正要扑上去,却见到回来的并不是主人。   沈易看着小猫崽儿急刹车的动作,心里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它应该还不知道,它的主人再也回不来了,他关上门蹲下身,找到了猫罐头的位置取了一盒,打开:   “阳光,还认不认识我了?来,吃罐头了。”   猫儿不是第一次见到沈易,短暂的拘束就被熟悉的猫罐头治愈了。   半个小时后,沈易找到了透明猫书包,将猫仔儿塞了进去带了出去。   江砚侧过头咳了两声,勉强压下了胸口处的痒意,他轻轻搂了一下沈易的腰:   “我们回家吧。”   沈易侧头看着江砚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刚抱出来的猫仔:   “你还没出院,我回去安顿好阳光再去医院陪你好不好?”   沈易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江砚哪舍得他一个人回家?   “你不就是医生吗?一会儿我和秦主任请个假,就在家一晚应该没事儿,乖,陪你回家。”   沈易被江砚牵着打了车直奔小区,两人没有走地下车库而是从小区花园回了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比得上家里给人的安全感,进屋的那一刹那,感受到最熟悉的气息,江砚才觉得沈易彻底放松了下来。   知道折腾了这么久,沈易一定饿了,江砚进屋就要去厨房,沈易赶紧拉住了他:   “别做了,你现在得休息,我们随便点点儿什么。”   江砚从加护病房出来也就才一周,状况算不上好,沈易哪能还让他做饭?   “不做复杂的,就做个热汤面。”   二十分钟后,沈易坐在餐桌边上,闻着香喷喷的热汤面,看着身边一直陪着他的人,眼圈红了,他歪着脑袋就靠在了江砚身上,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江砚心疼死了,将人搂到了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要是很难受就哭出来,没关系。”   刚刚抱回来的小猫儿还扒着沈易的裤脚,沈易低头看到齐慎托孤的猫崽儿更加绷不住了,双手抱住了江砚的腰,满心的难过瞬间释放,嗷一声就嚎了出来,鼻涕眼泪惧下,顿时就打湿了江砚的肩头。   江砚由着他抱着,不停亲他的鬓角,他知道失去在乎的人是什么感觉,现在再多的言语安慰都显得十分苍白,沈易的情绪不知道发泄了多久才停下来,他捞起了地上还什么也不知道的猫崽儿,低着头。   “你应该猜到了吧,齐慎和那两个案子有关系。”   江砚看着沈易微微抿唇,到了此刻,齐慎的问题是无法回避的:   “是,孙天磊,韩明浩的死应该就是齐慎做的,或者是和他有极其密切的关系,而齐慎应该和蝰蛇有极为密切的联系,我猜他们的联系应该和那个地下实验室所合成的γ-羟丁酸有关系吧?”   沈易抬头,他想起了齐慎在黑暗的刑房中将那个刀片顶到他嘴里的时候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江砚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林城打过来的。   “喂。”   “沈易和你在一起吧?让他到分局一趟。”   江砚微微皱眉:   “是要做笔录吗?现在?”   沈易作为被解救的人质,确实需要配合警方做笔录,以了解当时船上的情况,但是这会儿沈易才刚从医院出来,第二天去也可以。   “是,现在,蝰蛇攀咬沈易对他用私刑,谋杀未遂。”   江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电话对面的林城很了解此刻江砚的心情,也知道沈易一定受了很多苦,但是没办法,哪怕蝰蛇是个板上钉钉要挨枪子的,警方也要按照流程办案,沈易现在必须去分局将现场的情况交代清楚。   沈易在一旁已经听清了电话里的内容,对于和警方的交代他有心理准备,他拉了一下江砚的衣袖:   “我没关系,我现在过去。”   沈易将猫仔放在了从齐慎家里带回来的笼子里,给它弄好了猫粮和猫砂,然后平静地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抱了江砚一下:   “你回医院吧,不用陪我,林城我又不是不认识。”   他在船上做的那些他其实不太想让江砚知道,江砚却在他腰间捏了一下:   “说的什么啥话,我去医院睡得着吗?你别紧张。”   沈易想起了在船上的一切,眼底冷了下来,他不紧张,对警方的说辞他早就已经想好了。   车子停在了分局门前,沈易看了看分局楼前沿上的国徽,大步上了台阶,他来过这个分局很多次,但是唯有这一次他走进是审讯室,他进去的时候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江砚在看到林城让人带沈易去审讯室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林城赶紧拉住了他:   “按规矩办事儿,你可别在这个时候闹事儿啊。”   江砚平时看起来好像是很守规矩也没什么大脾气的人,但是有的时候他才是最敢惹事儿的那个,从上次敢带着沈易去打枪就能看出来,此刻他脸上阴翳的厉害:   “蝰蛇是个通缉多年的毒贩,沈易是遭到了绑架的受害者,就因为一个毒贩嘴里的几句指控,就要把沈易当犯人审?你放开我。”   林城哪敢这个时候放开他?他死死拉着这人:   “你别这么激动,这是咱们自己的分局,在审讯室和在接待室问还不是一个样?你看人家沈易都没说什么,你冷静一下。”   “你懂个屁。”   江砚满脑子都是刚才沈易抱着他哭的样子,沈易一贯要强,外人面前打破了头都不会吭一声,在这里他不可能露出半分脆弱的,但是他怎么可能不在乎,沈易本来就是无辜受连累,凭什么被审?就因为一个毒贩嘴里的几句屁话?   “江砚。”   身后一个低沉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林城赶紧向后看去,是孟庆国到了,他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孟局。”   孟庆国上前亲自拉住了江砚,亲自将他带到了和审讯监控室。   沈易虽然被带到审讯室中,但是并没有上任何的制约措施,小警察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林城亲自坐镇,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审讯都是非常温和的:   “你不要紧张,警方需要对这一次绑架案的具体细节了解一下情况。”   沈易虽然刚从那样惊险的环境中脱离,但是此刻在审讯室中却表现的情绪十分稳定,没有不安和紧张,因为他知道此刻江砚一定在通过视频看他,他不想让他担心,甚至对林城回以一个微笑:   “好,林队问吧。”   林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摄像头,像是对江砚说,你看,人家比你淡定多了。   “你说一下你被绑架之后的情况吧。”   沈易一五一十地答着,从地库被绑架到趁着间隙通过江砚植入手机的报警系统求救,到被绑到船上黑暗的刑房中,再到遇到了齐慎,他描述的都很流畅。   林城看着刚才突审蝰蛇时候他交出的那盘录像带,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蝰蛇交出了一盘你与齐慎同时被囚禁在暗室的录像带,其中齐慎承认了他杀害孙天磊和韩明浩的事实,还有,还有你们发生的一些纠缠,我想知道,在这间隙中你们有无交流。”   黑暗中蝰蛇的声音还响在沈易的耳边:   “将这段录下来,我很期待小警察看到这一幕时的画面。”   沈易眼底冷沉一片,他知道这个录像带一定会到警方手中:   “有,齐慎被蝰蛇下了药,蝰蛇的恶趣味就不用我多说了,但是齐慎的意识是清醒的,在趁着和我纠缠接吻的间隙,他将一个刀片渡到了我的嘴里。”   监控室的江砚不知道有这一幕,他握紧拳头,刀片渡到嘴里?得多疼。   林城想到了刚才观看录像带的时候,两人接吻时嘴角流出的血,原来是这样。   沈易紧接着出声:   “在那之后他对我说了三句话。”   “哪三句话?”   “第一句是船上一共12人左右。   第二句是船会在他被带走的15分钟左右停电   最后一句话是他没有贩.毒。”   他没有说自己没有杀人,但是却说了自己没有贩.毒,沈易深深闭了一下眼睛,掩去了酸涩眼底的泪意,沈易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直视林城:   “蝰蛇应该用我来威胁齐慎交出了什么东西,但是我猜那样东西一定是有问题的,因为没过多久齐慎就被蝰蛇的人带了出去。”   林城也有些唏嘘:   “然后呢?齐慎被带走了?你就是根据他的提醒来自救的?”   “没错,没过两分钟齐慎果然被带走了,他走之后我就默默在心里数秒,大概是他走后两分钟左右,暗室的灯亮了起来,我才看清周围的环境,墙壁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刑具,那是一间刑房。”   江砚的心都被提了起来,纵使沈易现在已经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但是听着他说之前的遭遇他的心脏就像是被揪紧一样悬在空中。   沈易双手握住了桌子上已经有些凉掉的水杯,他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了两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向了审讯室中那个摄像头,他的目光隔空和盯着屏幕的江砚对视,眼神中有些因为他要说出的话,江砚早晚都会知道:   “这个时候喇叭中再次响起了蝰蛇的声音,他告诉我,二十多年前,江砚的父亲江重警官就死在这间刑房。”   他的话音落下,江砚的瞳孔巨震,恨意几乎燎原,蝰蛇,他只想亲手崩了他。   整个监控室中的警察都变了脸色,叫骂声再也忍不住:   “我艹他邪奶奶。”   哪怕是从未见过江重,刚从警没有几年的小警察,都听得拳头硬了,缉毒口的几个人嘴里杂碎不断,一个杀了缉毒警的毒.贩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劫持了人,甚至这个人还是江砚喜欢的人,这简直就是将他们的脸面按在了地上反复的踩。 第84章 沈易被审   隔壁的审讯室中,蝰蛇的状态很差,沈易用刑几乎去掉了他半条命,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他穿着橘黄色的马甲,脸上的阴霾,眼底的阴翳显得整个人老了十几岁,他知道,落在警方手里他只有一个下场,所以他对审讯几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而极力攀咬沈易。   “我是犯罪了不假,但是法律上就算是死刑犯也有人权吧?沈易在船上对我施用私行,我要求做伤情鉴定,他是在报复我,他想杀了我。”   此刻的蝰蛇就像是被逼到穷巷中的野狗一样,知道自己没什么活头,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沈易在刑房中对我用了电椅,打了鞭子,我是绑架了他,但是他这种行为应该不算是正当防卫吧?我要告他故意伤害。”   这条老毒虫的脸都是扭曲的。   监控室中的警察恨不得冲进去给他一梭子。   “这畜生这个时候还攀咬别人。”   江砚脸上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死死压住心底那马上要喷薄而出的极端情绪,看向了监控画面中的沈易,他其实不怀疑蝰蛇所说的话,如果沈易在那时就知道他父亲就是死在关押他的那个刑房,那么按着他的脾气,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在那间刑房中报复蝰蛇。   警方办案难免会带有个人情绪,但是现在的审讯室都是连网的,自查自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蝰蛇这边攀咬,沈易那边就需要对此进行询问,江砚的手心出了一层的冷汗。   林城的耳麦中听到了蝰蛇审讯室那边的审讯情况,他抬眼还是问了出来:   “蝰蛇指认你在刑房中对他有报复行为,你承认吗?”   监控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易的身上,分局中有一部分知道他和江砚的关系,但是也有一部分后来参与专案组的警察是第一次见到沈易,说实话沈易今天的表现让在场很多的警察都为之侧目。   被警方通缉多年的老毒虫绑架,最后不仅没有受制于人,反而不等警方赶到就能扭转局面,反过来将蝰蛇绑在了刑房,这在绑架案中也是非常炸裂的存在了。   审讯室中沈易抬眼,黑白分明的目光中甚至有几分不解,整个人连坐姿都没有变,通身看不出分毫的紧张:   “如果蝰蛇所说的报复是我基于自身安全考虑而对他做出的行为限制,那么我承认,至于报复?无稽之谈,我是被绑架人,整条船上除了齐慎,任何一个人对我都可能产生生命威胁,在那种情况下,我做出的任何反击都应该是合理的反抗,而不是报复,这个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林城心松下来了一块儿,沈易的回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他继续开口:   “蝰蛇指控你在制服他的情况下,对他在刑房进行电击,有这件事吗?”   沈易此刻却摸了一下鼻子:   “这件事儿确实有。”   林城身边负责记录笔录的小警察都抬起了头,江砚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连孟庆国都微微向前前倾了些身子,林城抿了一下唇角:   “你要想好了再说。”   沈易向后靠在了审讯椅上:   “事儿是有这个事儿,不过我不是故意的,齐慎中枪之前曾经提醒过我,说那艘船是蝰蛇的老巢,保不齐有些什么手段,那个时候警察还没到,虽然他的几个手下失去了反抗能力,但是我却也不知道蝰蛇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后手。   万一他在船上装了炸药要和我同归于尽怎么办?所以我只能先将他囚禁起来,等到警察过来救我,那条船的结构我不了解,唯一算是比较熟悉的就是关押我的那个刑房,我肯定是将人带到刑房了,那刑房中有个椅子,我就想着把他捆在上面,谁想那是个电椅,我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那电椅就开始放电。”   说完沈易的目光非常无辜地看着林城,林城握着笔的手都攥出汗了,要不是场合不允许他高低得给沈易鼓掌,这逻辑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了,那是电椅,沈易一个被绑架的人怎么会知道?就算是他知道,谁能证明他知道?   一个被绑架的人慌慌张张的制服了绑架的人,手不小心碰到了电椅的按钮,这难道不正常吗?甚至惊慌之下多碰几下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蝰蛇还说你用鞭子抽他,是真的吗?”   沈易非常淡定地点头:   “哦,这事儿也有,将他拖到刑房中的时候他反过来扑向我,他是个贩.毒的,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传染病啊?我哪敢让他碰到我?情急之下只好随便在墙上抓了一个什么东西挡住他,恰好抓到的是鞭子而已。”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沈易就是故意报复蝰蛇,他甚至可以为在刑房中所有对蝰蛇用过的手段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计划外却情理中的理由,胆大又心细。   江砚却觉得心口的地方滚烫,他知道沈易是为了他,在那种情况下他冒险对蝰蛇出手,都是因为想要为他报仇。   在对蝰蛇所谓的指控询问完之后,林城开始问关于齐慎的问题:   “请你描述一下齐慎中枪和失踪的经过。”   终于来了。   沈易闭了一下眼睛,那个画面还在他眼前一帧一帧地闪现,他描述了那天的经过,也没有刻意隐瞒他被人带走的事实,因为蝰蛇一定会说,他隐瞒也没有用。   “也就是说他最后被带走的时候还没有死是吗?”   沈易手捏紧了杯子,齐慎最后向他抛过来弹夹的画面就在他眼前,他的眼底开始泛红:   “是,死亡的判定需要严谨,他最后在我眼前被带走的时候确实不是死亡状态,不过按着当时的伤势,他活下来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三。”   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带走齐慎的人到底是谁,警方现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就说明他们没有追上那艘消失的快艇,那么齐慎就是被那个穿黑夹克的人带走了,虽然机会非常渺茫,但他还是希望他可以活下来,活着出国境线,再也不要回来。   “他有和你说过什么特殊的话吗?”   “他将他的猫托付给我了,一只橘色的猫咪,叫阳光。”   沈易当天就被放了出来,他的行为解释合理,不构成什么犯罪指控。   他出来的时候江砚就站在门口等他,清瘦的人靠在门边,这一年来数次受伤让他脸色一直也好不起来,此刻脸色有些嫣红,像是在低烧,这些天他到了下午就会低烧,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无法掩饰的疲色和病态,但是唯有望向沈易的那双眼睛晶亮有神。   沈易知道这人一定担心他了,他笑了笑,过去勾住了他的手,这一碰他才发现这人的手心都是冷汗,指尖冰凉,他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   “没事儿了。”   今晚蝰蛇的审讯势必是要熬夜了,江砚想要留下,但是他现在的状况出院都勉强,再加上他不放心沈易,被孟庆国直接勒令回医院。   沈易摸了摸他的额头,江砚在发烧,他现在的情况发烧还是不能轻视的,很容易引发肺部感染:   “还是回医院吧。”   江砚握住他的手:   “回家吧,我刚才测了体温,是低烧,这些天到这个时候都会低烧,在医院也不会额外用药,陪你在家住一晚。”   沈易顿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回到家江砚就抱住了沈易,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   “沈易,谢谢你。”   沈易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回抱住他:   “这一天过的像是噩梦一样,但是唯有蝰蛇这件事儿让我感谢这个机会,虽然我没有这么折磨死他有点儿遗憾。”   江砚捧住了他的脸:   “你知道你用的那把枪是谁的吗?”   沈易一愣,那把枪是他从看守的人手里抢过来的,但是江砚这么问,一个念头顿时升上心头:   “不会是?”   “是我爸当年的配枪。”   沈易睁大了眼睛:   “这么巧?”   江砚的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或许是他在保佑你吧。”   “我就说得给他老人家多烧点儿纸。”   “好,听你的。”   洗澡之后,江砚吃了晚上的药到卧室,就看见沈易抱着刚吃完小罐头的阳光坐在床边,有些呆呆的,想来是又想起齐慎了,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摸了一下猫儿细软的毛,猫儿低头的时候正好碰响了脖子上的大铃铛,它似乎很不喜欢这个铃铛,两只爪子就要去抓。   铃铛声惊的沈易回神儿,江砚看了看猫儿:   “它好像不太喜欢这个铃铛,要不要摘下来?”   猫的耳朵敏感,好像一贯不喜欢铃铛这些东西,沈易也低头,他记得之前去齐慎那里的时候小阳光的脖子上没有这个铃铛,看着它很不喜欢的样子,也就抬手想着帮它摘下来。   就在摘下来的一瞬间,江砚的目光扫过铃铛的时候一顿:   “铃铛里面好像有东西。”   沈易立刻低头,翻过手里的铃铛细看,果然,黄铜色铃铛内除了一个小滚珠之外,确实好像有个东西,他瞬间想到了齐慎。 第85章 真相(一)   江砚看着沈易从铃铛中取出来的东西出声:   “应该是个微型存储盘。”   阳光是齐慎最后托他照顾的,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是齐慎要给他看的,沈易立刻找来了电脑。   存储盘没有密码,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段视频文件,沈易立刻点开。   视频的画面看起来就是齐慎家的客厅,坐在沙发里的人一身咖色休闲裤配米白色的卫衣,怀里抱的那只橘色的猫儿,男人清贵卓然,嘴角带着两分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似揶揄的笑意:   “师弟,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人在国外,或许我已经死了。”   地上的阳光看到视频中的人立刻窜了上来,毛茸茸的脑袋冲过去就要贴贴,被沈易搂到了怀里,齐慎淡笑着看着镜头:   “你现在对我一定有很多的疑问,看在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师兄的份上,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一个中学生被欺负的故事。”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是个学习很好的高中生,他立志学医,却在这个时候人生和他开了一个玩笑,逼仄的厕所,肮脏丑陋的嘴脸,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侮辱,一切切的一切铺陈在了沈易的眼前,他拳头紧握,眼底的火都要冒出来。   沙发上的人面容却始终平静,似乎那些过往的种种已经不足以对今天的他再造成什么伤害了:   “我换专业到心理学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医,有一部分也是为了真的能为那些同样挣扎在苦海里的人做点儿什么,从前我一直都很相信善恶有报这句话,但是时间越长我越发现,这句话或许就是很多良善之人的心理慰藉罢了。”   齐慎唇边的弧度微凉,眼底的神色都渐渐冰冷:   “恶人比善良的人更会拿捏和利用人性,牲口一样的人却能利用受害人权衡利弊下的容忍而逍遥法外,既然单纯的法律无法给出所有人的公道,那么就由我来做这个审判者。”   屏幕前面的沈易和江砚甚至都能感受到齐慎周身的寒意。   忽然齐慎的目光似乎是向一边偏了一点儿,他的目光隔着屏幕落在了沈易身边人的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江警官应该就在你身边吧,恕我直言,你们警方的反应速度可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快啊,白三的死你若是能想明白那么案子应该就明了了,言尽于此,算是我对你这位师弟家属的额外馈赠吧。”   白三的死?一句话让江砚的目光微闪,电光火石间,从前没有注意到的那条线似乎在江砚的脑海中清晰。   “师弟,照顾好我的猫,小罐头要管够,若是我没死,愿我们还有重见之日,再会。”   视频定格在了那个低头吻住猫仔儿头的男人身上。   沈易看完视频的时候心底五味杂陈,当真的听到齐慎讲述那段过往的时候,他真的觉得那些人本就该死,胸口的起伏有些剧烈,浓郁的情绪像是被憋在心里而找不到出口,他忽然看向了身边的人,眼底似有水雾:   “你说他做错了吗?”   饶是作为执法者如江砚也很难去真的定义对错,他叹了口气抬眼:   “从法律上来说,他确实是触犯了法律,但是从内心出发,我很难不为他勇气和智计慨叹。”   沈易眼底的恨意渐浓,他一想到齐慎的经历,想到韩悦和林暖,心底的火就根本压不住:   “孙天磊,韩明浩这些人哪个不该死?凭什么要让善良的人承受一切,我从来不知道他经历了那么多,要是早点儿知道...”   他说不下去,眼眶酸涩,搂着怀里的猫儿。   江砚却重复了一遍沈易话:   “孙天磊,韩明浩,为什么单单只有他们两个死了?”   沈易抬头:   “你说什么?”   江砚一边握住了沈易的手,一边去找手机:   “先别太难过,你师兄很可能没有死。”   沈易睁大了眼睛,眼底的希冀不是假的,江砚拿过手机就给林城打了过去,他知道今天分局一定是连夜办案:   “船上的现勘一轮结果出来了吗?齐慎留下的血迹检测有结果了吗?”   林城正在审讯室外面,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现勘的初检结果:   “一轮现勘出来了一部分,血液检测估计要明天。”   血液检测和一般痕检不一样,在现场一般做的联苯胺试验一般只是预实验,是为了排除其他不是血液的红色液体,如果确定是血液还要带回去进行确证试验,种属鉴定,也就是再进一步分析是不是人类的血液,却定是人的血液之后,才能做最后的DNA比对,也就是确定是不是具体某个人的血液。   算算时间,这个结果确实不一定会出来。   而一边的沈易听着江砚的话也清楚了他的想法,他是怀疑齐慎中枪是假的,现场留下的血迹很可能不是他的血,不得不说,这对沈易是个希望,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齐慎死。   撂下电话之后江砚出声:   “沈易,我想回一趟局里,有一个猜测,我想验证一下。”   今夜的分局分外的热闹,江砚和沈易连夜回到了分局,江砚将视频交给了林城之后就找到了之前负责调查齐慎中学经历的林淼淼,立刻让她调取了李初明的资料,李初明就是齐慎在视频中透露曾经对他实施过侵犯的那个人。   林淼淼翻阅资料:   “在这里,这人就是之前排查三个可能对齐慎实施侵犯的嫌疑人之一。”   江砚立刻问出声:   “这人死了吗?”   林淼淼摇头:   “没死,不过这人大学期间嫖.娼被送进去了,关了一年,出来之后被人报复出了车祸,折了一条腿。”   江砚闭了一下眼睛,那个猜测在他脑海中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沈易作为重要案情资料提供者此刻也在办公室中,他看着这一屋子的警察看完那个视频脸上露出各异的神色,有个年纪不大的实习女警面露不忍,小声开口:   “齐慎虽然是犯法了,但是我觉得他除了犯法也没什么错。”   沈易看向了她,她年纪和林暖应该差不多大,女孩子对女孩子总是有一种特殊的保护心理,也更容易共情她们受到的伤害。   “和我们之前侧写的情况差不多,齐慎确实有过被侵害经历,他能共情那些被侵害的女孩儿,为了给自己也为了给这些女孩儿报仇,选择了这么一条成为审判者,独自拿起屠刀的一条路。”   而此刻江砚手里拿着资料从隔壁办公室过来:   “不,齐慎杀人不是为光是为了那些女孩儿。”   沈易立刻抬头,屋子里的人也都看了过去,江砚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颊因为发烧有些病态的嫣红,但是唯有那双眼睛很亮,他终于想通了齐慎那句最关键的话:   “齐慎在高中的时候被李初明侵犯,所以李初明应该才是齐慎最恨的人,但是这个最应该被他杀死的人却活到了现在,只是因为车祸瘸了一条腿,齐慎被侵害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的时间了,他是做心理医生的,想要接触到被侵害的受害者有很多的机会,但是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却只死了孙天磊和韩明浩两人。”   徐明明顺着他的思路想,忍不住开口:   “齐慎自称是审判者,会不会在他的逻辑里,也是按罪量刑的呢?有些人在他眼里可以活着有些人就需要死刑,孙天磊和韩明浩一样都是犯案不止一起,而且都涉及到了强.奸未成年人,会不会齐慎觉得他们应该判处死刑,所以才下手杀了他们?”   江砚看向徐明明,指了一下分析案情的白板上的死亡时间:   “你说的没错,孙天磊和韩明浩确实是齐慎选出来的判处死刑的人,但是时间上却不对劲儿,孙天磊和韩明浩的死亡时间相差只有不到一个月,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碰到过那么多的患者,难道就这么巧合,让他在短时间中遇到了两个变态强.奸狂?然后又极其上头的决定要在短时间内杀了那两个人吗?”   屋内有过办案经验的警察都清楚,在连环杀人案中,凶手作案间隔的时间往往就能体现出凶手当时的心理状态,杀人频率间隔越短,暴露在警方视野里的风险就越大,也就意味着凶手当时的情绪越发不受控制。   许超皱眉:   “确实很矛盾,杀人越频繁越容易暴露,一般频繁作案的杀人犯心理状态极其不稳定甚至失控。   但是齐慎作案干净利落,他是一个有丰富反侦察思维,又目的导向很强的那类高智商罪犯,杀人,抛尸,避开监控,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心理失控的人做的案子。”   这个案子他们前前后后忙活了多久呢,到现在韩明浩的尸块儿都没说全部找齐,说实在的齐慎就是警方最不愿意打交道的那类犯罪嫌疑人。   江砚的目光顿了顿,他微微抿唇开口:   “没错,所以他选择在短时间内连杀两人,根本就不是因为他的心理失控了,而是因为杀人本身就不是他的目的。” 第86章 真相(二)   沈易瞬间抬头,眼神盯在江砚的身上:   “你说什么?”   包括在场几个警察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江砚的身上,徐明明都有点儿懵了:   “齐慎不是为了给那些女孩子报仇还能是因为什么?”   还有其他原因能让齐慎杀掉那两个强.奸犯吗?   江砚闭了一下眼睛,耳边还是视频中齐慎说过的话:   “因为只有杀人才可以让γ-羟丁酸的衍生物引起警方重视,而白三的死又暴露出了那家宠物医院,齐慎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报复性杀人,而是借由报复杀人,让蝰蛇这个荫蔽多年的老毒虫重新暴露在警方视线中。”   江砚的声音低沉,这夜晚的刑侦办公室中此刻格外的寂静,沈易借由江砚的话,才将这整件事全部都串联了起来。   从清水村开始,这就是齐慎精心布置的一盘棋,从孙天磊到徐明浩,看似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但其实这两人不过是他选出的路引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让警方根据他抛出的路引揪出蝰蛇这个毒瘤。   齐慎最后在他耳边的话还音犹在耳,他说他从未贩.毒。   沈易心口处酸涩一片,眼角的地方滚烫发热:   “所以他才特意和我解释过,他从不曾贩.毒。”   沈易神色都有些怔忡,他和齐慎从大学相识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了,甚至可以算得上他身边关系最好的同学,但是他却从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齐慎满身是血的样子,就像是心口被挖掉一块儿一样。   哪怕办案多年的刑警此刻脸上也是难掩唏嘘,一边的小实习忍不住出声:   “那齐慎是怎么认识蝰蛇的呢?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砚低头看了一眼表:   “等林城从审讯室出来,应该一切就明朗了。”   今晚蝰蛇是林城亲自审,人一直都没从审讯室出来。   办公室中有些累了的人就就着沙发或者放倒的椅子眯一下,江砚和沈易并没有回去,江砚带沈易去了他们法医科的休息室,里面有个单人床,江砚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毯子给沈易铺上,压下了胸口那股咳意,拉着沈易坐下。   “你一天都没休息了,躺下眯一会儿,林城那边我估计要后半夜了,你放心,等他出来我第一时间叫醒你。”   江砚看着沈易的目光中难掩心疼,这一天怕是沈易经历变故最大的一天了,他也知道,齐慎的事儿一直压在他心里。   沈易此刻的状态很差,他很累,但是偏偏睡不着,人在累到极致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精神抽离的感觉,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离自己很远,像是一场梦一样。   “江砚,我多希望眼前的一切就是做了个噩梦,等到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梦就醒了。”   江砚心疼地环过他,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拉到怀里,轻轻吻了一下沈易的额头。   他与齐慎并未有过什么交集,他做的这一切,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看来尚且要惋惜,慨叹,更何况和齐慎关系那么好的沈易,人活着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如今齐慎生死未卜,一切真相又以一个这样的方式铺陈在他眼前,他怎么受得了?   “齐慎是我这么多年遇到过最聪明的人,你还不知道吧,他在登船去找你的时候就在码头给警方留下了记号,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所有人,包括警察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我想船上的一切他应该能预料到,或许他真的没死。”   江砚此刻是真的希望齐慎还活着,无论是因为他和沈易的私交,还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将蝰蛇送到了他面前。   精神放松下来身上的不适就开始放大,胸口闷胀的有些明显,咳嗽有些忍不住。   听到了他的咳声,沈易骤然回神儿,江砚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现在深夜,低烧已经退下去了,脸颊恢复了那一贯没血色的苍白,沈易整理了一下情绪:   “听你有点儿气喘,是不是胸口的憋闷严重了?我带你回医院。”   江砚前两天才完全控制住了肺部细小的出血,肺气肿的情况还没什么好转,夜间尤其容易憋闷,更何况他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了一天,沈易不敢大意,说着就要拿起外套起身,被江砚拉住了:   “没事儿,不算加重,肺气肿夜晚都有点儿闷窒感,这会儿回医院也不能用药。”   “不能用药至少可以吸氧,走,知道结果也不差这半天。”   江砚住院的这几天晚上都是他在医院陪他,所以对江砚的情况很了解,晚上是会加重气喘闷窒,但是往天也没有今天严重。   后半夜沈易还是开车带江砚回到了病房,江砚咳喘比每天晚上都要厉害,呼吸的时候就像是肺部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吸不到底。   测了血压和血氧,上了鼻氧人呼吸困难的情况才算是缓解下来,沈易就坐在床边,江砚勾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儿,去睡一会儿吧。”   沈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有些睡不着,脑海中的画面一直在重复,直到天都开始放亮他才睡了过去。   他这样都状态肯定是不能上班,他早晨起来找副院长请了两天假,正好连上了周末。   回来的时候江砚已经起来了,刚从卫生间洗漱出来,他过去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江砚笑着晃了晃他的手:   “好多了,没事儿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找我们副院长请了个假,休息两天。”   两人正吃早饭的时候,江砚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白大壮的,昨天江砚就交代了他,现场血液检测出来之后立刻给他回个电话,沈易知道这个事儿,所以看到屏幕上白大壮那三个字就有点儿紧张,江砚握住了他的手,接起了电话:   “师父,现场血液种属测定结果出来了,现场齐慎留下的血液中检查出了猪血。”   江砚坐直了些身子:   “比例多少?人血量致命吗?现在能确定人血就是齐慎的吗??”   “比例大概五比五,一半的人血,血量不足以致命,齐慎之前没有案底,基因库中没有他的DNA样本,上午现勘组已经出发去齐慎家了,估计会带回来DNA样本,比对结果,最早是明天下午,不过,刚才这边的结果已经给林队送去了,林队怀疑齐慎是假死脱身。”   江砚撂下电话之后,一边的沈易用手搓了一把脸,肩膀微塌,像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一样,待缓过神而来,他立刻骂了一句:   “艹蛋,他怎么不去演戏。”   骂是骂,只是眼眶却红了一片,浓雾笼罩了一天的脸色终于有了化开的痕迹,沈易其实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作为警察,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自然是他们的使命和职责,但是,是人就会有私心,无论是因为沈易的关系,还是因为齐慎这件案子本身的性质,他其实内心并不希望齐慎走到最后的结局。   沈易低头就见江砚抽了张纸递到了他面前:   “要不要哭一场?”   沈易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哭个屁。”   他想起昨天他抱着齐慎哭成狗的样子就想找地缝钻进去。   江砚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沈易有些泛红的眼角,微微将人揽到怀里:   “其实,这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他知道作为警察说这样的话未免不合适,但是他已经尽到了警察的职责,有点儿作为除了警察之外的个人的看法也应该不算错吧。   沈易的动作一顿,他何尝不明白江砚的意思,纵使齐慎有何种理由,他杀人都是事实,两条人命是结结实实地背在了他身上,赖也赖不掉,如果昨天他没有“死”在船上,而真的被警方捉住,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这倒是。”   他想起了昨天的那艘快艇,那快艇的速度极快,应该就是蝰蛇给他自己留的后路,如果昨天齐慎真的能乘那个快艇逃出了国境线,也算是逃了一命。   “好了,现在知道人没死,你总能认真吃饭了吧。”   刚才他眼看着沈易将眼前的那碗豆腐脑搅来搅去,最后都碎成了渣,也没吃进去几口。   知道齐慎或许没死还逃了出去,沈易的状态恢复的很快,一桌子的早餐被一扫光。   下午的时候江砚和林城通了一个视频,林城顶着一个乌黑的大黑眼圈,江砚直接开口:   “齐慎和蝰蛇到底是什么关系?”   “蝰蛇交代,李初明当初大学被抓到嫖/娼,是因为齐慎做了手脚,要说齐慎也是个化学天才,他自己做的药下给了李初明,但是却被当时借用他实验室的一个实验员出卖给了蝰蛇,蝰蛇用这件事儿威胁齐慎帮他合成类似药剂。   但是蝰蛇自己不认为这是威胁,而是合作,齐慎利用蝰蛇提供的实验室合成类似的镇定剂,而蝰蛇的人会帮齐慎‘惩罚’那些齐慎选中的人。”   “惩罚?这个惩罚是指什么?”   “多种多样,有的是复制李初明那种,嫖.娼被抓,有的是下药之后物理阉割,不过,都没有闹出人命过。” 第87章 黑凛   江砚微微皱眉:   “齐慎利用自己做的药剂去报复那些选定的人这一点可以说得通,但是他就那么信任蝰蛇吗?用他的实验室?”   林城喝了口浓茶:   “我起初也是疑惑这一点,审了那孙子一宿,才算是透露出了关键的东西,蝰蛇这些年不光搞毒.品,他还做仿制进口药的勾当,所以起初齐慎应该根本不知道蝰蛇和毒品沾边,以为他的实验室是伪造镇定剂卖钱的。”   江砚带入了一下当时的齐慎,那个时候的齐慎需要蝰蛇的人帮他实施报复,做的本也是犯法的事儿,而蝰蛇做假药生意,求财,在他眼里不算是破了下限,这才有了后来的合作:   “所以,齐慎这一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在发现了蝰蛇真实身份之后。”   林城微微摇头:   “不只是这样,齐慎确实是个化学天才,γ-羟丁酸的衍生物就是他合成出来的,而蝰蛇发现了这个东西的作用,偷偷将这个东西送了出去,找了从前手底下的人想要以此为基合成出新式毒.品,而这种毒。品就是禁毒支队上半年破获那场大案中发现的S2号毒.品,那东西你还记得吧?”   江砚当然记得,当初有几个被抓获的毒虫的法医鉴定还是他做的,他记得那个案子闹得挺大,禁毒支队也非常重视,因为S2号毒.品从前从未出现过,算是一种新式毒.品,当时还投入了大量的警力,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次抓到吸食这种毒.品的人。   就像是一夜之间这种毒.品就从市面上消失了一样,昙花一现。   因为是新式毒.品所以市局理化组还专门做了攻坚,他当时还参与了,分析了在那次案件中缴获的S2号毒.品,最后的分析结果是这种毒.品性质很活泼,极容易变质分解,他们起初因为不了解这种新化合物的性质,那点儿样品最后几乎都分解了。   在后续的案情分析会上,理化组还做了检讨,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推测,就是因为这种新型化合物的状态不稳定,很难储藏和运输,所以才没有什么在市面上流通的机会。   最后他们将这个昙花一现的S2,归结成一种失败的试验品。   这在禁毒支队并不罕见,因为在过往的案件中,在他们抓到的人里面指不定就吸点儿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所以在那之后这种新型毒.品没有再现,倒是也不是头一回。   “所以,蝰蛇是还在打这个S2的主意?”   “没错,蝰蛇深知S2的缺陷,但是他手下的那些制毒师傅根本无法克服易分解的这个难题,所以他又将主意打到了齐慎的身上。”   一旁听到这一切的沈易脸色沉了下来,他完全能想到齐慎当时会多么愤怒,这种药他做出来是为了报复那些侵害了女孩子的畜生,却没想到给这些毒.贩子做了嫁衣,可想而知他当时得多恨。   沈易忍不住插嘴出声:   “在船上蝰蛇用我威胁齐慎交出来的东西应该就是能让S2性质稳定的方法,他肯定是没给,所以蝰蛇一定是之前就威胁过他很多次,他没办法,最后才想到了这个几乎是同归于尽的办法。”   却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下,林城就摇头出声:   “不,蝰蛇说齐慎答应了和他合作。”   沈易皱眉:   “什么?”   昨天的审讯室中,林城的表情和沈易的震惊相似:   “你说齐慎答应和你到国外?”   审讯室里的人神色萎靡,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破袋子,唯有提起齐慎的时候那双眼中闪着和从前一样的阴笃:   “怎么?你不信?这合作是他主动提起的,他说我若是想要合成方式,就要用两条人命换。”   林城微微皱眉:   “他说的人就是孙天磊和徐明浩。”   那张干瘪的脸上竟然在此刻浮现出一抹类似得意的笑意:   “没错,如果不是我的人帮他,单凭一个齐慎,也至于让林队长两个月都没有抓到凶手?”   林城却没有被他这嘲讽的话而激怒:   “你说你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使S2稳定的方式,但是你为什么就敢断定齐慎一定有办法?”   蝰蛇的声音就像从砂纸中打磨过一样,干涩透着沙哑,眼底似乎还在不甘:   “因为我在监控中看到过齐慎曾经合成出过不易分解的S2,当时齐慎似乎也没有想到,所以他立刻就销毁了样品,而且破坏了当时实验室中的监控录像,只是他漏掉了一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蝰蛇顿时愣住了一下,那浑浊的目光骤然间闪过一丝警惕的寒芒,随后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整个人本来还算稳定的精神状态瞬间变得亢奋:   “他是故意,他是故意的。”   而此刻,林城也瞬间明白了一切。   镜头前的江砚和沈易听完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林城搓了搓熬了一夜有些胀痛的额角,江砚心底难掩震惊:   “所以说齐慎的局早就开始了,所谓的能合成出稳定的S2根本就是引诱蝰蛇的诱饵,他知道蝰蛇只要知道了这个就一定会上钩,一定会答应他的合作,他故意利用蝰蛇的人杀了两个遭天谴的强.奸犯,从而在杀人的过程中暴露γ-羟丁酸,再设计利用白三的糖尿病,暴露出那个宠物医院。   他知道到只要暴露出这两个问题,警方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蝰蛇,而他则能在这个案子中完美隐身,而且他的M国签证在上个月就已经下来了,他随时都能到国外,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几乎没有瑕疵。   整个计划只有一个意外。”   他叹了口气,和视频中的林城同时抬眼看向了沈易,齐慎计划中唯一的意外就是沈易。   齐慎第一次在警方这里产生嫌疑,其实就是上次在知道沈易要到现场的时候为救他而给林暖发了消息,如果不是那一次,恐怕警方真的很难查到他的头上。   而蝰蛇恐怕也是因为那一次,才知道自己的人中有了叛徒而怀疑到了齐慎的头上,而选择绑架沈易来威胁齐慎,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一次的意外,恐怕齐慎早已在警方怀疑到他身上之前就到了国外。   一环一环,当真是时也命也。   撂下电话之后,沈易一直低着头,江砚猜到他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心理不舒服?”   沈易搓了搓脸,他低着头用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江砚的手心:   “我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如果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齐慎的计划早就完美收官了,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儿矫情?”   江砚笑了一下,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不矫情,甚至我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意外。”   沈易抬头,黑白分明的眼底有些疑问:   “为什么?”   江砚靠在床头后垫的枕头上,脸上有几分自嘲:   “其实在你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发现齐慎看向你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或许这就是‘偷窥者’的直觉吧,我对别人看向你的目光分外敏感,你在上学的时候有不少爱慕者,但是唯有齐慎看向你的眼神和我很像,就像是看着阳光,看着救赎的样子。”   在那几年的时光中,他的目光中只有沈易,对他周遭的所有人都像是可以忽略背景一样忽略,唯有齐慎,他看向沈易的目光让他记到了今天。   从前他只以为是因为沈易本身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如今才知道,或许在齐慎的眼里,沈易对他的意义就和阳光差不多吧。   沈易不太喜欢江砚用“偷窥者”来形容他自己:   “好了,说的这么肉麻,好看着阳光,我是火烈鸟啊?”   现在的情况虽然有了些偏差,但是也称得上是最好的了,而且,那天那个带走齐慎的人肯定是深得齐慎信任的,希望他真的能带齐慎逃离原来的生活吧。   M国一个西式庄园的二层卧室中,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不久的齐慎穿着一身纯棉的睡衣斜倚在床头,脸色白的有些厉害,私人医生进来帮他的伤口换药,枪.伤在国内算是罕见到不敢去医院的伤势,不过换在M国倒不是多么难以见到的伤势,庄园的家庭医生Ken对此也并不惊讶。   他用一口蹩脚的中文出声:   “伤口避开要害,失血多,多休息...”   齐慎半阖着眼听完了这蹩脚的中文才问了一句:   “黑凛呢?”   “凛少出去了,您可自己联系。”   齐慎看到了床头上放着的就是他自己的手机,他撑着身子起来一些,拿了过来,后背的伤口被抻的生疼,两天了手机还是满电,应该是有人帮他充过电了,屏幕上信号那一栏是满格,已经换了本地的电话卡。   他点开了通讯录,通讯录里干净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他按了过去。   那边接起来的很快,不等他说话就立刻开口:   “醒了?我马上回去。” 第88章 沈易心虚(齐慎黑凛)   黑金色的跑车一个利落的摆尾停在了庄园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从车上下来,主屋两侧的安保人员躬身行礼:   “凛少。”   黑凛上了楼,直奔齐慎所在的卧室,欧式的高背床边有一个明显不符合屋内陈设的输液架,几个袋子的盐水挂在上面,顺着透明的输液管将药滴入床上那人的血管中,Ken刚为他换完药,调试了一下监护设备。   听到动静齐慎才睁开眼睛,他的脸色是大量失血过后的苍白,手背上的血管甚至因为短期大量输液而变得青了一片,原本就清瘦的人,此刻看着脆弱的好像一片纸,黑凛站在他的床前,眉心不自觉地皱着,他不喜欢齐慎这样脆弱的样子。   那天的那一枪他开的没有问题,虽然是照着齐慎后背开的,但是却避开了心脏等要害,而且那之后他立刻带人到快艇上救治,一般这种情况除了失血过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身边训练营的人若是受了这样的伤最多昏睡一晚就醒了,怎么齐慎却从那天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   Ken看到他微微低头躬身开口:   “凛少。”   “之前你救的人不是一晚上就醒了吗?怎么他睡了这么久?”   黑凛的母亲是Z国人,但是他却遗传了父亲幽深的冰蓝色瞳孔,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目光有一种格外的冷冽感。   Ken对这位少爷将床上这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和训练营中千锤百炼的铁人一块儿相提并论心里有些无语,但是脸上却绝不敢表现出来:   “凛少,齐先生并不比受过训练的人,身体没有那么强悍,多睡一天也是正常的。”   黑凛的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多少,Ken看着仪器没什么问题,就立刻闪人告退了。   穿着黑色风衣压迫感极强的人看了看齐慎这好像捏一下就要断气的样子,甚至都没有敢坐在他床边,就怕一碰他就碎了,就只低着头看着他,心里就想他赶紧好,但是嘴上的话却生硬的像在训练士兵:   “早点儿好,怎么这么娇弱。”   齐慎就是现在浑身没一点儿力气,如果有他一定一脚将人踹出去,他到底有没有学过阅读理解,不知道普通人和娇弱的区别吗?只是现在他的力气只够他回那人一个白眼。   黑凛对这挠痒痒一样的白眼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觉得任何不快。   半晌齐慎才出声:   “脖子酸,你能不能坐下。”   黑凛四下扫了一眼周围,单手拎过一把看着就不轻的雕花细钿的高背欧式椅,正襟坐下,两只手自然垂放在修长的腿上,背部没有靠进椅背,是个随时都可以起身的防御性动作,只是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齐慎的身上。   “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   齐慎稍稍撑坐起来一些,动作间牵扯到背部,疼的呼吸都是一窒,黑凛扣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   他的手下没有轻重,本想扶住齐慎,却将人直接锤到了背后靠枕上,齐慎只觉得痛感窜着脊背而上,脸色都白了:   “你想锤死我就直说。”   黑凛的手指有些僵硬,最后无措地收了回去,放在膝盖上的时候都不知所措地攥紧又松开好几次,不敢再碰他了,那双冰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那天带你到快艇上之后又散开了三个不同方向的快艇,Z国警方没有追上来,快艇到了海域边界换了黑家在公海的邮轮,当天晚上到了普玉门半岛的机场,乘私人飞机回了这里。”   齐慎沉默片刻,还真是够折腾的。   黑凛看着他沉默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处境:   “你在Z国的身份虽然被通缉,不过Z国和M国没有引渡条约,且那边的警方不能证明你到了这里,在这里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你不用担心。”   齐慎倒不是担心这个,其实早在他计划一切的时候就通过一些手段在M过拥有了一个华裔身份,一个履历清白的身份,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易他没有死。   他知道根据现场留下的血迹,警方一定会对他进行假死的猜测,但是没有证据。   他闭了一下眼睛:   “我没有担心,我就是有点儿心虚。”   黑凛表示不解,为了那个老毒虫吗?   “你做的没有问题,蝰.蛇该死。”   “不是对他。”   黑凛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难得臭了一点儿:   “因为那个总和你吃烧烤的小白脸?”   齐慎无语:   “什么叫小白脸?他是医生,叫沈易。”   黑凛想起那个船上见到的枪法奇差的人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他是什么。   “你如果喜欢吃烧烤,等你伤好了,我可以陪你吃。”   齐慎深深叹了口气,对他抓错重点的问题已经不想纠正了,索性点了点头:   “好。”   就当他是喜欢吃烧烤吧。   黑凛很满意,看着他唇上都起皮了好心情地准备给他喂水,只是他不懂得喂病人要用吸管,齐慎背上有伤,此刻手抬不起来,只能就着他的手喝水,结果被黑凛一口水灌进来,好悬没呛过去,齐慎呛咳出来,震的后背疼的直冒汗。   黑凛立刻收手,想帮他拍背又瞬间想起来他背上有伤,看着咳的眼睛都红了的人他大声冲外面喊:   “Ken。”   很快外面守着的洋人医生和两个医护人员就进来了,堪堪帮齐慎缓过了一口气,黑凛站到了医护人员后面,看着齐慎好了一些才松下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明白怎么喝个水喝成了这样,但是看着齐慎那娇气的样子,还是不忘出声提醒医护人员:   “你们轻点儿,他怕疼。”   前面的Ken内心吐槽,他敢保证,齐慎呛着,绝对和身后指挥这人脱不开关系,他们医护人员很靠谱的好吗?   国内,江砚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复查的CT片子,肺气肿的情况在好转,但是并不十分明显,肺气肿的恢复需要时间,沈易也在周一的时候正式上班。   江砚是在第二周的周三出院的,他下午办了出院手续,特意等到沈易下班和他一块儿回家。   沈易半点儿也没用江砚拎东西,而是一手拉箱子,一手拉了江砚的手带着他上了电梯,甚至进电梯的时候他还好心情地哼了两句歌,虽然这歌听着不怎么在调上,但是这不影响江砚感受到沈易的好心情,他看到连轿厢壁上映着的沈易的脸都是眉眼飞扬的。   自从上次那件事儿之后,沈易着实低迷了有一周的时间,这周上班虽然好些了,但是瞧着也没从前开心,两人回家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沈易去酒柜拿了瓶珍藏的红酒,开了酒,选了一个精致的高脚杯给自己倒上了,却没让江砚喝:   “这些天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数今天你出院算是个好事儿,喝一杯。”   江砚看着兴致勃勃的某人,总觉得今天的沈易有点儿不太对,他这高兴的样子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他出院了。   晚上沈易哼着歌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见江砚正坐在床上了怀里抱着猫仔盯着浴室门口等他,或许是江砚长年参与办案的原因,他不说话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倒是还真有点儿那种警察独有的洞察压迫感的。   寻常沈易自然是完全不care的,但是今天他有点儿心虚,一边擦头发一边不去看江砚的眼睛,他正要蹭到另一侧躺下的时候,手臂就被人拉住了,江砚手腕用了一个巧劲儿,怀里的猫儿被顺下去,换成了沈易坐在了他腿上,他的手刚好搂住怀里人的腰。   沈易以为他刚出院就要开荤,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立刻去拉他:   “干嘛,干嘛?刚出院不可以,你克制一下。”   这话说的义正词严,江砚哭笑不得,手在沈易腰间敏感的地方挠了挠:   “沈主任,想哪去了?”   沈易对上他的目光,他想歪了?   “你自己手干嘛呢?还问我想哪去了?”   江砚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擦着还有点儿滴水的头发,甚至还贴心地帮沈易擦了擦耳朵,他手上的动作轻缓柔和,耳朵的绒毛敏感,沈易被他揉耳朵揉的身上软软的,他抵制住了诱惑,抢过了他手中的毛巾:   “不准揉了。”   江砚笑了:   “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   沈易有点儿心虚:   “你今天出院还不算开心的事儿啊?”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犯水逆,这进医院和进饭店似的频繁。   江砚忽然抬手点了一下沈易的鼻间:   “我的检查报告你比我知道的都要早,从前天秦主任就说我今天可以出院了,也没见你多高兴,怎么今天这一天就高兴成这样了?”   “知道你要出院,和你真的出院了这一样吗?我当然高兴,干嘛?不准我高兴啊?”   江砚直觉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细想之下,能让沈易这么高兴,又不方便告诉自己的事儿或许就只有和齐慎有关的事儿了,想到这里,他眸色暗了一瞬。 第89章 和沈易做同事   江砚缓了一下心态,没有再往下追问,捏着沈易的脸笑了一下:   “准,你开心就好了。”   说完他就起身去了床上的另一侧准备躺下,沈易却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儿不太对,刚才那笑也太勉强了吧?   思及他瞒着江砚的事儿,沈易还是有那么两分心虚的。   他擦了头发跳上了床,一扯被子就和江砚钻进了一个被窝,他手戳了一下江砚的手臂:   “生气了?”   江砚看着沈易黑白分明像是猫儿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有什么情绪也都散开了,他也回应他一样,戳了戳他的手臂:   “没有,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沈易想了想,好像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江砚确实没有生过他的气,这人就好像没脾气一样,这么想来他更是有点儿愧疚,一双眼中的光彩都暗淡了一下,他非常诚实地出声:   “好吧,我高兴确实是因为有别的事儿。”   江砚抬眼,眉峰微挑,眼底藏着一点儿期待,沈易愿意和他说?随后他就听到了沈易的声音: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   很好,一句话落,江砚一个脑瓜崩落在了沈易的头上,他有些气笑了,说沈易诚实吧,他不说什么事儿,说他不诚实吧,他坦白告诉他他有事儿瞒着他:   “不想说就不说吧,我觉得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沈易有些震惊:   “为什么?”   这人猜到了?   江砚揉了一下他的脸,忽然想起沈易前几天在审讯室中那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样子,怎么到他这儿就傻乎乎的:   “这一周多你都情绪不高,是因为齐慎,现在忽然高兴的洗澡都要唱歌能是因为什么?多半还是齐慎吧?”   连江砚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提起齐慎的时候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沈易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他捏了一下鼻子笑道:   “哎呦,我好像闻到了好大的酸味儿。”   江砚忽然低头扯了一下被子,面上好像一个委屈的小媳妇,沈易顿住了笑声,凑过去抱住他:   “不酸,不酸行了吧。”   江砚由着他抱着,脸上的线条终究还软和了下来,索性靠在他身上,沈易犹豫一下出声:   “你真不想知道?”   江砚闭上眼睛出声:   “你开口前要考虑到我的身份。”   他不光是沈易的爱人,他还是警察,有些事儿沈易不说他就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却不好再装不知道了。   沈易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暖意和感激,无论如何齐慎都是他多年的朋友,纵使他做了一些违背法律的事,但是在他看来却并不违背道德,他不想让他落到最坏的结局。   他将江砚按住,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就像是开心的小猫抱着怀里的大玩具一样,有一种江砚无法拒绝的热情。   两个人你来我往,热情的小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跨坐在了江砚的身上,小猫撩到一半的时候瞬间想起来什么,立刻顿住了动作。   “停,你刚出院,今天不行。”   江砚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一把逮住了要溜的人:   “你看我能停下来吗?”   这个时候喊停,亏他想的出来。   沈易摸了摸鼻子,有点儿心虚,其实他也不是很好停,算了,一天放纵一下应该不至于丧偶,干吧。   而此刻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那个手机中有一封下午才被查看的邮件,那是一个陌生的还在杂志邮箱发过来的。   里面是一封论文,其方向正是之前沈易和齐慎说过想要找的关于未成年人心理干预的方向,只一眼,沈易就猜到这可能是谁给他发的了。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论文,果然在论文的最后一段,他看到了夹杂在文中的一句话,那句话他记得曾经出现在齐慎的毕业论文中,这篇论文就是齐慎在用隐蔽的方式给他报平安。   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沈易悬在心上许久的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他不知道齐慎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但是至少,他知道他没死。   他甚至愿意相信那个带走齐慎的人,是真的想要救他。   M国的一个庄园中,过了两天齐慎才被Ken允许下床活动活动,齐慎被护工扶着起来,他伤口在背部,平时不能躺着靠着,只能侧着身子,这两天下来他感觉腰上的肌肉都是酸疼的,护工的动作非常小心,因为床前还站着一个面容严肃的黑凛。   黑凛从前也受过伤,多数的时候都是包扎一下,自己扛过去,身边所有的人几乎也都是这种情况,齐慎这伤在他眼里顶多是需要养的时间要长一点儿,但是放在这人身上好像活生生就去了半条命,甚至他觉得护工的力气再大一点儿就要捏碎他细瘦的腕骨。   半晌他看着起来那么费劲的齐慎还是上前:   “我抱你出去吧。”   齐慎对于这货不会照顾人的模样已经接受良好了:   “我伤在后背。”   “我知道。”   最后黑凛用两个被子裹在齐慎身上,将人像是蚕蛹一样平举在手上抱出去的,而齐慎露在被子外面眼睛安详地闭上了,只要不看这货,他大概就不会尴尬。   “今天,你让我的人帮你发了封邮件?”   齐慎手捧着一杯热可可,靠在椅子里,低头闻了闻醇厚香甜的味道,微微眯眼,他其实更喜欢咖啡的味道,只是现在医生不让他喝咖啡,只能喝可可解解馋,闻言随意地嗯了一声:   “发了。”   “给那个小白脸。”   黑凛不看齐慎,灌了一大口黑咖啡,不知道为什么,齐慎老是念着他的那个什么师弟,他就是很不爽。   “都和你说了,他叫沈易,不是什么小白脸,以后不要这么说人家,不礼貌。”   黑凛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我从前很礼貌吗?”   齐慎愣了一下,想起三年前他在M国第一次见到黑凛的样子,那个受了伤,截了他的车,用枪威胁他带他回家的人,好像确实不怎么礼貌呢。   江砚出院之后第二天就回了分局上班。   之前的两个杀人案除了齐慎这个在逃嫌犯之外,两个协助齐慎作案的蝰蛇手下的马仔均已落网,这个案子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   而蝰蛇身上涉及的案件极多,审了一个多星期,今天卷宗终于移交检察院了。   林城昨晚回家睡了个好觉,洗了澡,理了发,整个人看起来都清爽了。   “出院了,给,这个你收着。”   一照面,林城就塞给了江砚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这什么?”   江砚正要拆开,就被林城拦住:   “哎哎哎,去洗手,洗完手再拆。”   江砚一到卫生间,就看到整整齐齐一排的人在排队洗手,徐明明看到江砚热情地打了招呼:   “江主任你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江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实习生,之前那几个案子弄的支队连天的加班,弄的眼前这刚从学校出来的花朵整日都是蓬头垢面的,现在徐明明理了头发,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衬衣领口都是齐整的,一整个精神小伙,再一抬头,他发现,这一个个头发都立立正正的:   “好多了,你们这是集体在哪办卡了吗?”   徐明明笑了:   “没有,是林队说的,案子结了,大家都回去收拾收拾,整理一下个人形象问题。”   一群人排队洗手,排队出门,排队到了工位,拆开了今天林城同志发给大家的红布包。   里面是一个个逢案必破符,林城站在前方讲话:   “都贴在手机背面啊,这是我妈特意去找了大师花了888开光过的符。”   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儿唾弃这种封建迷信行为的行为,在这里请不要提什么无神论,是被案子逼疯谁知道。   一个个的整齐划一地拆手机壳,虔诚地将符贴了上去,徐明明看到江砚手里两张符的时候好奇:   “江哥,你怎么有两张?”   江砚也冲林城晃了晃符询问,林城出声:   “我让我妈单独给你求了一张保平安的,你今年有点儿太背了。”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了江砚身上,那表情,那眼神仿佛都在说,是背,快贴吧。   江砚...   过了半个小时,江砚才到林城的办公室:   “带走齐慎的那个人是谁?蝰蛇交代清楚了吗?”   今天无案一身轻的林队,非常小资地给自己来了一杯手摇咖啡,脚恨不得翘到办公桌上去:   “你还真别说,这人还真有点儿来历,M国船业大亨Zoey你这应该知道吧,就那个圣凯斯琪船运公司的老板,这个人道上称黑爷,是这个Zoey和第四任华裔妻子的儿子,随母姓姓黑,叫黑凛。   据说他成年之后没有进家族公司,而是接手了Zoey早年成立的一个安保器械集团,也有人说他是帮着集团处理一些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灰色地带的事情,也因为他在船运业的人脉,蝰蛇想要结交他,想要借着他的便利运输毒.品,不过这人不碰毒.品,拒绝了蝰蛇的合作,就连蝰蛇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天黑凛为什么会在船上。   我估计,黑凛那天就是为了齐慎来的,至于那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蝰蛇不清楚。   不过我查了一下,黑凛还是走正常签证入境的,这是他第一次入境,期间也没有查到过什么违法犯罪记录,他很有可能就是冲着齐慎来的,按着他的本事,或许真的有可能将齐慎直接带出国境线。”   江砚倒是没有想到那天带走齐慎的人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好事儿。   林城用手肘碰了一下江砚:   “说实话,你希望齐慎被捉拿归案吗?”   江砚微微挑眉:   “你希望?”   林城叹了口气:   “这人还真是把人性的复杂体现的全面,从个人角度来说,我都想为他鼓掌,算了,不提了,他要是真的逃到了M国,一时半会儿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现在国家和M国之间没有签订引渡条约,通过外交的途径想要M国警察配合他们捉拿犯人,那真是不知道有多难,而且冲这个黑凛的能力,在M国不是没可能将人完好的藏起来。   “哦,对了,周局说你要是上班了让你去趟他办公室。”   这天晚上沈易值夜班,自从前天晚上之后,沈易似乎彻底从之前那个案子的阴霾中走出来了,整个人又阳光了,馋虫也就又起来了。   下午三点半,江砚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晚上过来的时候帮我带一斤医院西门那家的糖炒栗子。”   江砚看着手机嘴角都压不下去:   “好,还要这别的吗?”   “帮我带杯现磨冰美式吧,我那群嗷嗷待哺的学生要答辩了,头秃,头痛...啊啊啊...”   这意思很明显,今天的夜班也奉献给让他血药升高的论文了,后面一连串的猫猫叹气jpg.   江砚想起今天下午周海和他的谈话,心底有些期待今晚和沈易见面了。   六点五十,江砚拎着沈易所需物资,外加一份烤鱼到了妇产科所在住院部,这个点儿该下班的都下班了,沈易正在办公室中等着他投喂。   副主任办公室其实和主治医生是在一个大屋子内,只是单独隔出了两个小隔间。   那个白天穿着白大褂在别人眼中威严又专业的副主任,此刻正饿的趴在桌子上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外卖员江先生:   “你终于来了,饿死我了。”   江砚从来受不了沈易这样软乎乎,萌哒哒等着投喂的样子,他将粮食放在桌上,忍住了在他头上撸一把的冲动:   “有点儿堵车,中午没吃好吗?”   “一台宫颈癌手术,从上午十点做到了下午给你发消息那会儿,刚才垫了办公室最后一个月饼,上周不是请假了吗,我的零食箱子都被那群没吃饱的恶狼给瓜分了,还没来得及补货呢。”   江砚莞尔,他是见过沈易那丰富的零食箱子的,他是个在嘴上从不亏待自己的人,饿成这样看来确实是弹尽粮绝了。   烤鱼的香气弥漫在办公室中,沈易吃的满足,软乎乎的饭菜下肚就是舒服。   饭吃完沈易正准备躺一会儿,就被一个护士给叫走了,江砚收拾了外卖,扔了垃圾,用消毒湿巾将沈易这乱糟糟的办公桌擦了一遍,然后坐下打开外卖软件,准备给那个馋猫将零食箱子填满。   十五分钟后沈易回来,江砚抬头:   “怎么样?”   “一个患者身上有点儿过敏,问题不大,看什么呢?”   “给你买好吃的。”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沈易听着却非常舒服,谁不喜欢会买零食的男朋友呢?   “来两盒自热火锅,我晚上爱吃那个。”   江砚加了两个进购物车,还不忘碎碎念:   “那个吃多了不好,你偶尔解解馋就好,别多吃。”   沈易在他肩膀上点脑袋:   “知道,知道,都八点了,你回去吧。”   “多陪你一会儿吧。”   都一天没见了。   “那到九点,九点你就得回家休息。”   江砚点头:   “你不看论文吗?我不吵,你看你的。”   沈易将下巴压在他肩膀上,一脸菜色:   “多陪你不好吗?”   江砚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想起了每次沈易看论文时候那能捏死蚊子的眉头,他有些好奇:   “看论文真的这么痛苦吗?”   回应他的是肩膀上加重的重量:   “痛苦啊,太痛苦了,我自己上学写论文都没有这么痛苦过,你是不知道啊,有的学生他根本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每一次改的方向都和我要求的背道而驰,主打一个南辕北辙,还有的指望我将数据和论文直接喂到他嘴里,就这样的还想直博,直个屁。”   提起不省心的学生沈易就一肚子气。   江砚转过头来,捧起沈易的脸:   “这样的罪我可能要陪你一块儿遭了。”   沈易在江砚的手中眨了眨眼:   “嗯?什么意思?”   “你们医学院从明年开始增设法医科的消息你知道了吗?院方找到了分局这边,先要这边配合安排两个法医所的法医做特聘讲师,我已经答应周局了。”   沈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糊涂啊,你们这又不是任务,你能推就推啊,你知道带学生多累吗?上大课一站就是一个半小时,你才刚出院,去做什么劳什子的老师?”   江砚出院的时候检查他看了,只能说勉强能到出院的水平,几个指标都不太好,两次受伤对身体的伤害不是几个月能养回来的,肺气肿到现在都没完全好,这人半夜有时候都会咳醒,有时候怕吵醒他还故意忍着,下午经常低烧,这都是机体免疫系统下降的表现。   江砚出声:   “周局说去上课就就可以不去分局上班,算是变相休养,而且,去医学院,我们就是同事了。”   其实他不在乎上课是不是可以翘班,但是他拒绝不了和沈易成为同事,他会在沈易学习任教的地方同样教一批学生,他们可以一块儿去学校,中午一块儿去食堂,上完课一块儿回家,十年前在学生时代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都有机会去做,这样的诱惑,他完全抵抗不了。 第90章 江影帝(出殡)   听着江砚这样的话,沈易眼底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呦,这么想和我做同事啊。”   江砚微微低头:   “是啊,上学的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你身边的同学,能和你一块儿去食堂,一块儿去教学楼,同出同入的,但那个时候我只能在暗处看着你,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你发现。”   江砚本来就瘦了很多,这样一低头,灯光照下来,将细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了一层青影,显得人格外憔悴可怜。   沈易一听这话脑海中的一根神经就警惕了起来,眼前这位影帝怕是又开始演了,不过警惕归警惕,当年暗中看着他的江砚好像也确实挺可怜的,哎,还是有点儿心疼。   江砚不经意地瞥了一下沈易的脸色,眼底微暗地出声: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你还不愿意和我做同事吗?”   沈易嘴角微抽,这帽子给他扣的:   “行行行,做,做同事还不行,一块儿上课,一块儿吃饭,一块儿被学生折磨到头秃行了吧?”   江砚的唇角掩饰不住地勾起一个弧度,现在这种感觉真是幸福的有些不真实。   最后一遍查房之后,沈易痛苦的改论文生涯开始,其实每次江砚看他改论文都挺想笑的,因为沈易改论文的时候和平常的模样差太多了。   首先,他不吃零食,问就是,看得反胃吃不下,其次他一分钟能换好几个姿势,就像是学生时代坐不住板凳的学渣,时时刻刻想起来活动,又被生生按在这座位上不能动的感觉。   “写的很抱歉吗?”   江砚坐在一旁探头看了看他的屏幕,沈易叹了口气:   “医学院从去年开始鼓励研究生期间至少两篇SCI,然后,学生和学生之间的差距就出来了,林暖那样的学霸,现在已经手握一篇,毕业论文也出来了大部分,我手里现在看的是她第三篇准备发SCI的论文,但是有学霸就有困难户,比如现在这个,我甚至怀疑一篇SCI擦底毕业他都费劲。”   江砚确实滚动鼠标大致看了看内容,听了沈易的话倒是挺意外的:   “你是从前年开始带学生的吧,第一届研究生是明年六月份毕业?”   沈易倚在他身上点了点头,总算是有点儿盼头地出声:   “对,我的开山大弟子明年就要毕业了。”   他歪了一下脑袋,眼睛晶亮:   “你还别说,这带学生操心倒是操心了点儿,但是也挺有成就感的,明年我第一波研究生就毕业了,还挺期待。”   江砚忍不住笑了:   “是,沈主任以后会桃李满天下的,对了,林暖有考博的打算吗?”   现在医学生都卷,研究生算是才入门,想要进医院都是博士起步,林暖这样的成绩自然是继续读下去比较好。   提起林暖沈易有点儿愁:   “我听说她爷爷好像情况不太好,她想请假回去照顾呢,手里这本论文改的差不多应该就回去了。”   江砚脸色微叹,他知道林暖家里好像就剩她和爷爷了,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沈易侧身问道:   “你来医学院是带本科生吧?”   “对,新开设的专业,月底就开始上课了。”   第二天沈易不值班,也没有手术,早早到家和江砚说好了吃火锅,到家的时候江砚已经换了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在厨房中洗菜了,清瘦的身子,微微弯腰的时候,轻薄的家居服中甚至能够勾勒出他脊骨的形状,沈易看着不舒服,江砚实在瘦太多了。   他换了鞋进去,撸起袖子就出声:   “不是说好我回来弄的吗,你放下,我来。”   江砚被他拉着手臂就给挤到了一边,笑道:   “就剩一点儿了。”   沈易手在江砚的腰上捏了一下:   “你看你瘦的,大厨哪是干这些事儿的?出去等着吃吧。”   江砚太瘦了,沈易看着都觉得心疼。   当晚沈易被撑到像是一张煎饼一样摊在沙发上,江砚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肚子,手下的人就像是被戳了毛肚皮的猫儿一样,手脚都起来一些:   “哦,别弄,我要吐出来了。”   江砚有些无奈:   “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啊,吃积食了怎么办?我陪你到楼下走一圈吧。”   沈易转过头留给了江砚一个后脑勺:   “不走,白天手术我都站一天了,我不走,我喜欢我的沙发。”   越是住在一起江砚越是发现沈易其实生活习惯很像小孩子,喜欢懒床,喜欢吃零食,遇到好吃的就使劲儿吃,只要休假床和沙发就是他最好的伙伴,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最后沈易肚子难受,躺在了江砚的腿上,江砚给他找了两片健胃消食片,帮他揉了揉肚子,沈易舒服的昏昏欲睡,就在马上要睡过去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起,他一个机灵坐了起来,以为是医院有事儿叫他回去。   结果一看屏幕上是林暖的电话,他接了起来,对面是女孩儿带着哭腔向他请假的声音,江砚看着沈易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你先别急,先回家去看看。”   沈易说完想起什么,抓起江砚的手腕扫了一眼表,已经九点四十多了,他出声:   “你家是隔壁市李梁镇上的吧,你看一下现在还有没有去镇上的车。”   林暖现在人慌张的说话都在发抖,沈易猜到她的情况不好,索性也不问了:   “你现在到学校东门等着,我现在去接你。”   沈易挂断电话之后刚才的瞌睡都没了,站起身看向身边的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出声:   “林暖的爷爷脑出血被邻居发现,现在刚到镇医院,情况似乎不太好,她家是隔壁市的镇上,这会儿估计是没有车了,我去送她一趟,你和我一块儿?”   江砚心也是一沉,脑出血黄金救治时间其实并不长,林暖爷爷年纪大了,估计发现的也不太及时,这种情况并不乐观,确实不能耽搁,如果真有万一,或许林暖还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走,我陪你去。”   两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披上大衣就出门了,已经入了初冬,从电梯出去,江砚就被冷风激的有些咳嗽,脸颊都咳的有些殷红,沈易转头才想起来忘给他拿个围巾了,江砚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直到了车里鼻腔中冷空气尽褪,他才缓过了一口气。   学校东门裹着一件薄羽绒服的林暖脸色苍白地抱着手机站在路边,黑色的牧马人停在了她面前,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江砚看向小姑娘:   “快上来。”   林暖拉开后座的车门,沈易回头,就看到眼睛红了一片的小姑娘,林暖本身就是学医的,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两个半小时就能到,坚强点儿。”   林暖眼底莹润,声音哽咽:   “谢谢沈老师,谢谢江警官。”   车子很快汇入主路,江砚将沈易车内扶手箱中常备的零食和水递到了后面,温和镇定的目光落在了后面的小姑娘身上,平稳的语调带着一股能让人镇定下来的力量:   “吃点儿东西,今晚应当会熬夜,你好好的才能照顾爷爷。”   林暖道谢接过了东西,几乎是机械地往进吃。   十二点半,车子开进了李梁镇镇医院,他侧头:   “你陪她先进去,我停车。”   江砚点头,松开安全带带着林暖进去。   镇医院并不算大,住院部一共才五层楼,林暖一眼就认出了守在外面的邻居,是杨婶一家。   “杨叔,杨婶,我爷爷呢?”   说话的人五十多岁,手里一堆的单子:   “你爷爷现在在加护病房,刚才抢救医生让家属签字,我们只好帮你签了,医生说情况不是太好,具体我也不懂,医生办公室在那边,我带你去。”   沈易停好车立刻快步到了住院部,林暖自己就是学医的,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甚至不敢进去,身后的江砚抬手轻轻压了一下她的肩膀。   一旁的杨叔看过来,打量了一下江砚没说话。   “医生,这是林暖,是林建平的孙女。”   里面的医生四十多岁,在看到林暖一个小姑娘的时候眼底还是有一丝不忍:   “病人家属进来吧,是这样,患者今年83,年龄偏大,刚才从CT上看出血量在18ml左右,这个出血量预后不是十分理想,现在病人已经出现了昏迷,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易进屋就听到了这句话,江砚出声:   “医生,方便给我们看一下CT吗?”   那医生抬眼看了他一眼:   “报告没有出来,只能在电脑上看。”   医生调出了片子,江砚滑动鼠标看了片子,沈易在看到出血点位置的时候心就已经沉了下去,而林暖在看到屏幕的时候泪瞬间就滑落了下来,整个肩膀都在抖,出血点在脑干,这个出血量加上病人的年纪,几乎就是已经判了死刑。   江砚清楚,这种程度的脑出血,死亡率在80%以上,人会在数分钟之内引起昏迷,数小时内死亡。   沈易唇角紧抿:   “林暖,进去看看你爷爷吧。”   医院的走廊中,江砚坐在加护病房外的长椅上,沈易靠在他对面的墙边,耳边能清晰听到屋内小姑娘的哭声,在夜晚中显得格外凄厉悲凉,纵使沈易和江砚这种相比寻常人已经算是见惯生死的人,在这一刻心里也依旧难掩酸涩苦闷。   终于,里面的哭声变成了失控的叫喊,这种叫喊意味着什么沈易比谁都清楚,沈易闭了一下眼睛进屋,目光看到了监控仪器上已经掉到40以下的血氧,和那抢救药物刺激出来的心跳,他知道,这心律是药物给的,人已经走了。   昨晚常规抢救的医生安慰了两声,推着抢救药品的推车出了这间病房,宣告了一个人生命的终结。   林暖的哭声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掩饰,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回来,为什么前几天不回来,所有的懊悔都化成了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江砚看着哭的无法控制的林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在意识到死亡的概念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哭过,他站在了林暖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平和:   “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脑干出血是神经系统的急重症,从出血,到昏迷几乎只有几秒到几分钟的时间。   你爷爷是个有福气的人,他有你这么有出息的孙女,到老也没有尝到被病痛折磨到毫无生活质量的苦,能够在短时间内昏迷然后走向死亡,对很多高寿的老人来说,都算是最体面最幸福的离开方式了,你爷爷是心疼你。”   沈易骤然抬头,看到了那个眉眼微垂,缓声安慰林暖的人眼底一抹化不开的情绪,唇角微抿终究是没有发出声来。   情绪的崩溃之后,面对林暖的是毫无准备和经验的后事,要办死亡证明,要准备寿衣,收殓尸体,跑火葬程序,这所有的一切对还在上学的林暖来说都是极其陌生和难以独自应对的,她此刻大脑都是空白的。   江砚看了看林暖,看向沈易:   “你去陪林暖办死亡证明吧,好在加护病房是单人的,一会儿在这屋子里就能给老人换衣服。”   沈易陪着稍稍缓过些精神的林暖去找医生开了死亡证明,死亡证明这东西沈易并不陌生,从前他都是处在一个给病人家属开死亡证明的角色中,陪别人来办,还是第一次。   填写好基本信息,医生那边填好死亡原因和时间医生这里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要去楼下盖章,这死亡证明才算是正式生效,林暖握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神色甚至有些恍惚。   江砚穿好了大衣要陪沈易和林暖去楼下找殡葬用品店买寿衣和骨灰盒,现在正是半夜,外面很冷,沈易不放心:   “你别下去了,我陪她去就好。”   江砚扯了一下唇角:   “你们两个连寿衣有几件都分不清吧,我陪你们过去吧。”   深夜的风刮了起来,林暖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医院边上最不缺的就是殡葬用品店,白色的招牌灯亮着,有一种格外的阴冷感,让人看着从骨头缝里都泛着冷意,这样的地方林暖是第一次踏足,一进去一个巨大的价目表就摆在面前。   除了寿衣之外,所有的服务都是明码标价,上门穿寿衣500,修剪指甲,剃胡须,美容200,运尸200,冷冻柜停放一晚200,总之这是个动一下就要钱的地方。   这一条街一共三家做殡葬服务的,江砚挨个询价,出门的时候他看向林暖:   “林暖,我是法医你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给你爷爷穿衣,理发,当然,我是不收钱的,现在你需要考虑一下你爷爷的后事,需不需要停灵,家里还有没有亲友需要通知,我刚才打电话给了县火葬场,灵车过来拉遗体是200,如果是普通冷柜停灵一天是100。”   林暖眼圈红了一片,她知道,江砚是为了能让她省一些钱:   “谢谢你,江警官,我家里没有什么亲戚了,我爷爷就我一个亲人,我听老人说是需要停灵三天是不是?我也想给我爷爷停三天,这三天是怎么算?”   江砚裹紧大衣,被风呛的有些咳嗽,脸色白了下来,沈易站在了他的上风口,好歹能帮他挡一挡。   “你爷爷去世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今天就算是第一天,明晚停一晚,然后再停一晚,第三天清晨就可以出殡火化了。”   林暖点头。   江砚进去让林暖亲自挑了寿衣和骨灰盒,然后以内行人的身份和老板杀价,砍下来了三分之一。   骨灰盒和寿衣装在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中,沈易直接扛了起来,背回了医院,江砚回车内后备箱中取来了一直备在那里的化妆箱,随着他们上了楼。   虽然是爷爷,但是毕竟男女有别,江砚到了病房看向沈易:   “你陪林暖到外面等我,我帮老人清理一下,穿好衣服你们再进来。”   沈易也明白点了点头,拉着林暖出来了。   江砚打了温水来,脱了老人的衣服,用毛巾帮他清理了身体,老人走的还算体面,不算多污糟,理发,剃胡须,修剪指甲,简单给老人化了个妆,才开始帮他穿衣服。   老人80多岁,算是高寿,讲究铺金盖红。   江砚搬动老人的身体,将金色的寿被铺在身下,站直身子的时候眼前昏黑一片,心跳明显无规律地急跳了两下,胸口闷痛,他抬手撑住床头柜合眼深呼吸缓着,待那阵心悸过去才睁眼。   他最后给老人穿鞋带帽,将红色的寿被盖在了身上一半,直起身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起身打开门:   “可以进来了。”   穿着中山装寿衣的老人此刻脸色红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林暖并不惧怕,她过去拉住了爷爷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亲自这将红色的寿被拉了上去。   殡仪馆的车过来的时候天都放亮了,林暖坐在了灵车上,沈易开车在后面,江砚觉得心跳有些杂乱,胸口的闷胀有些明显,上车的时候扶住了车门微微低头,沈易瞬间发现了他脸色不对,立刻快步绕过来,手扶在他手臂上:   “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事儿,可能是熬夜了。”   江砚不在意地摆了摆:   “走吧,没事儿,一会儿安顿好我睡一会儿就好。”   沈易看他脸色实在是很差,上车就让他放平座椅躺下了。   到了殡仪馆都安顿好已经上午八点多了,林暖家里附近的几个邻居去了帮忙,好歹是能陪陪她。   沈易立刻带着江砚到了附近的一个酒店,开了个房间,让他休息。 第91章 上交工资卡   两个人都是一夜没睡,匆匆洗了个澡,连换洗衣服也没有,索性穿着昨天的家居服躺到了床上,身上忽冷忽热的,估计是要发烧,他怕沈易跟着担心,也没出声。   却不想,那刚洗完澡的沈易,从浴室出来,头发都没有擦干就几步跨到了床上,掀被子,钻进来,搂住他的腰,一大只蹭过来一气呵成。   江砚以为是昨晚的事儿让沈易心情也不是太好,低头顺势吻在了他的额头上,将人搂到怀里:   “不舒服了?”   沈易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其实林暖爷爷走的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了,没遭罪,没痛苦,就是,有些心疼你。”   沈易话没说透,江砚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指他父亲的死,他长长舒了口气:   “你不是已经为我报仇了吗?蝰蛇这一次是跑不掉了,虽然迟了一些年,但是也算绳之以法,这些天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不用每天晚上都想当年的案子,也不用担心时不时窜出来的毒.贩会对你不利。”   沈易熊抱住他,他喜欢用将脸埋在江砚的颈窝里,但是他却感觉江砚身上的温度有些高:   “哎,怎么身上这么热?你是不是发烧了?”   江砚的目光有些心虚:   “没有吧。”   沈易立刻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温度肯定是烧了,看着他的眼神儿他就知道江砚知道自己发烧了却忍着没说,刚才的温情不在,一只炸毛猫闪亮登场:   “你是小孩子吗?发烧不知道说?肺气肿怕发烧你不知道吗?”   说着他立刻起来拿起手机准备外卖买点儿药品和体温计,江砚被训得不太敢出声: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熬夜有点儿吹风,睡一觉就好了。”   沈易瞥了他一眼:   “睡觉都能好还要医生干什么?都去睡觉得了呗。”   半个小时后,沈易给他量了体温,找了药。   不知道是发烧的原因还是被沈易训的,江砚有些蔫儿,不敢反抗也不出声,沈易看着他的样子也有点儿心疼还有点儿生气,用手戳了他一下:   “哎哎哎,你还有脾气了?”   江砚被他戳着垂着脑袋,半天闷声憋出来了一句:   “我不喜欢这样。”   沈易愣了一下:   “你不喜欢什么?”   江砚也不抬头,手捏着被子,不看沈易:   “不喜欢总生病,总吃药。”   沈易看着垂着脑袋像是赌气的小朋友一样的人忽然像是心上被戳了一下,按着林城之前说的江砚在船上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估计他从前是那种体格很好很少生病吃药的人,那次枪伤吃药住院的次数恐怕比前头活的30年都多。   让战神总生病吃药好像确实是挺难以接受的。   他爬上了床,忽然抬手胡乱拨弄了一下江砚的头发,扯住了他几根头发出声:   “委屈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江砚本来就是个能扛能忍的性子,但是这人吧,要是没人关心没人在意就会特别坚强,但是一旦有人疼了,委屈这种原本不属于他的情绪就会找上来,江砚不自觉就真的觉得有点儿委屈了。   沈易将人下巴抬起来:   “你也算是半个学医的,这牛角尖也会钻?大哥,你知道你之前的伤多严重吗?那叫枪.伤,不是厨房里切菜切到手指头,满打满算受伤才半年,伤口后来愈合的还不好,后来又被炸了一次,肺出血并发肺气肿,伴随脑震荡。   说真的,你现在出院能正常工作,这体质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了,不就是身体还在恢复期经常头疼脑热的吗?这也值得你emo?我觉得你有emo的功夫,不如去寺庙里求个水逆平安福比较靠谱。”   说实在的,和江砚刚见面的时候他完全都看不出来这人竟然之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在医院里看到他病例的时候他都懵了。   江砚似乎真的被沈易这连珠炮的话给治愈了,他将人搂过来,被子裹在了两人身上:   “睡觉。”   沈易只当他面上挂不住,一宿没睡,这一躺下没五分钟就都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江砚出了不少的汗,身上那股酸痛无力感小了不少,烧退了。   他坐起来一些,拍了拍身边还试图往被子里钻的人的脸:   “起来了。”   沈易抱住他的腰,脸就埋在了他的腹部:   “啊,脖子疼。”   江砚拿他没办法,只能抬手帮他捏着脖子。   两人收拾好再次去了殡仪馆,林暖估计也没休息好,整个人看着脸色很差,不过好在是有些邻居街坊帮衬,也算是有个陪伴的。   沈易和江砚都没有太多的假,当晚就返回了津市。   月底,医科大主楼阶梯教室中,早八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有占座的,有低头塞早餐的,也有交头接耳讨论的:   “从这节课就换解剖学老师了吧?不知道这老师点不点名。”   “我听说后半部分课时的老师好像不是咱们学校的,好像是市局来人。”   “警察吗?”   “这么酷炫吗?”   很快一个走上讲台的人影拉过了正在讨论的学生的注意力,登上讲台上的人一身深灰色衬衣束在劲瘦的腰线中,整个人身姿修长笔挺,此刻正在调整讲台上的麦克风。   随着早八的铃声响起,低润清朗的声线才透过麦克传到整间教室中: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砚,在城南分局刑侦支队法医处工作,这学期负责教授解剖学的后半部分课时和诸位的解剖实验课的8-15课时,这是我的电话,同学们可以记一下,课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解剖学前半课时的老师是个五十多岁快退休的老头,江砚这么年轻的年纪和出色的外表瞬间拉过了教室中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   江砚环视了一下这坐了七十多人的阶梯教室,笑了一下:   “我也是第一次走上讲台,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还望大家包涵。”   话音落下,底下顿时传来了一群鼓励的声音,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注视在江砚的身上,倒是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感谢大家的支持,法医学的基础解剖学的重要性不用我过多强调,今天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就不点名了,此后,我会不定时点名,旷课超过两次没有平时成绩,有急事可以电话和我请假,好,开始上课。”   事实证明,虽然是第一次走上讲台,但是江砚的课堂一点儿也不枯燥乏味,因为他会在书本之外补充一些他实际经历过的案例,整节课与其说是在上课,不如说是在听刑警讲故事,连次次喜欢抢最后一排座位的学生都忍不住抬起头来。   而一身米白卫衣的沈副教授此刻偷感十足地徘徊在大教室的后门附近,没办法,他刚才说要来听江砚的课给他捧场,结果却遭到了那人的严厉拒绝,非说他在他会紧张,弄的沈易也不好进去,又实在想看就发生了这样一幕。   或许是因为沈易的样子太过偷偷摸摸了,弄的最后一排的学生都频频看他,其中一个男生以为他是哪个来蹭课都不好意思进来的学长,冲他招手:   “这儿有座,能进。”   沈易笑着冲他摆了摆手,依旧偷偷摸摸地听,时不时将一只手伸进后门给讲台上那人偷拍两张照片,你还别说,光看手还有点儿吓人。   终于这节课下课了,江砚默默舒了一口气。   一出门看到了抱着手臂等在外面的沈易,沈易笑了:   “这不是讲的挺好吗?刚才还那么谦虚,这会儿去做什么?”   沈易的课是在下午,早上是为了陪江砚才这么早过来的。   听沈易提起一块儿出去,江砚微微抿唇后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看向沈易:   “陪我去看看我妈吧。”   江砚的神色让沈易有些心疼,要不是这是学校怕影响不好,他一定上去抱抱江砚。   那件实验室此刻还是供学生做实验用,每天都会开发,沈易带的学生做实验也在实验楼,从主楼到实验楼这条路上要路过一小片枫树林,此刻已经入了冬,枫树叶子早就掉光了,江砚在衬衣外套了一件厚实的驼绒大衣,围了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而沈易穿了一件黑色的面包服,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是从后面看,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学生而不是个老师,而此刻沈易内心有点儿不平静,他带人了一下江砚,要是实验室中是他妈妈的骨骼,恐怕他每一次看心里都要好难受。   他低着头,一边盯着自己的马丁靴,一边故意摇摇晃晃地撞到江砚身上。   面包人挨在江砚身上软软乎乎的,江砚侧过头来,正对上沈易那双似乎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盯着自己的那双大眼睛,他笑了一下:   “你这衣服看着真舒服,改天给我买一件儿呗?”   “你喜欢啊?好啊,等我这月发工资就给你买,买同款。”   沈易随口说着,江砚听完却忽然顿了一下,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皮夹,抽出了一张卡:   “钱不够用吗?这是我的工资卡,存款除了理财的也都在里面,密码是你生日。”   沈易看着递到眼前的卡愣了一下,赶紧推了一下他的手臂,笑道:   “我看着很穷吗?我有钱的,明天就发工资了,明天就去给你买同款。”   这话说得江砚更难受了,听着他买什么还要等到发工资就心疼,他早该将工资卡给沈易的:   “你拿着,想买什么就刷卡,不用等到发工资。” 第92章 见家长   上午十点多, 第二节大课还没结束,实验楼中有不少正在做实验的学生,其中就有沈易带的研究生,这批研究生是沈易带的第一批学生,所以分外的用心,实验很多都是手把手指导,因为沈易学生时代本身就是学霸加卷王的存在,所以对学生的要求也比较严格。   沈易带着江砚刚刚上楼,转角就碰到了一个自家学生,又好巧不巧碰到的这位正是经常让沈易头痛的论文困难户胡大彪同学,这位大彪同学此刻手里正啃着一个煎饼果子,背后背着大书包,很显然是刚刚到实验室。   胡大彪在看到沈易的那一瞬间,那在组会上无数次被支配的恐惧立刻席卷全身,匆忙将嘴里的煎饼果子咽下去,手在裤子上抹了一把:   “老师好,老师你来这么早?”   沈易气一沉,手一抬,低头看表:   “快十一点了,早吗?”   胡大彪欲哭无泪,骨骼肌都快战栗了,他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他昨晚蹲数据到三点呢。   江砚臂弯处挂着大衣,目光在威严的沈主任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后落在了胡大彪手中的煎饼果子上,忍不住开口为他解围:   “顶着黑眼圈,昨晚没睡好,煎饼果子好吃吗?”   胡大彪看着站在自家导师身边,气质很好的人并不认识,想来是学校哪个系的老师,他立刻顺坡下驴,咧嘴开口:   “昨晚蹲数据到后半夜,好吃,就是二食堂那家的,老师你也喜欢啊?”   胡大彪人如其名长得高高大大的,但是唯有那双眼睛带着没出校门独有的清澈,听到江砚问他煎饼果子眼睛瞬间有光,像是自己喜欢的好东西别人也喜欢了一样。   江砚也对他颔首笑了一下:   “嗯,也喜欢,快去实验室吧,注意劳逸结合。”   这温柔和蔼的慈师形象瞬间就立在了胡大彪的心里,他转头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心里还在想着,要是他们导师有这位这么温柔就好了。   看着那小子回头轻快的步伐,沈易歪头凑近江砚:   “你倒是好脾气,你知道折磨我头都快秃了的大聪明是谁吗?”   江砚的目光好温和地落在胡大彪的身上,别说,连这脚步都挺像,也没有转头看沈易,笑道:   “就是这孩子?”   沈易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这人什么眼神?江砚转头就看到了沈易面带不满:   “喜欢吃煎饼果子,背着个黑书包还要单肩背,走起路来轻轻快快的开心样和你当年很像。”   一句话沈易的毛儿就被顺了下去,扫了一眼刚刚走进实验室的胡大彪,他进的那个实验室正是江砚妈妈骨骼所在的那间,那间装备了一个烘干一体机,有需要处理实验器材的会到那个屋子去。   “我上学的时候可没有他这个傻劲儿。”   这条通往实验室的路其实江砚来过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走进去过,他只是在后门的窗外静静看着里面最亲近的人和一个不敢靠近的人。   走到门口沈易似乎感受到到了他的迟疑,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眨了眨眼:   “走,陪我见家长。”   几个字就将江砚的心熨烫成一片。   倒是屋里正在拿实验样本的胡大彪看着进来的沈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完了,导师这是要亲自杀过来将他按在实验台上指导论文吗?就在他颅内风暴还没有完全刮起来的时候,他得到了沈易一句:   “弄完了就回去。”的赦令。   他顿时端着自己的盘子脚步声风地丢下一句‘老师再见’,另冲江砚友善一笑后夺门而去。   江砚一步一步靠近那个安放他母亲骨骼的玻璃柜,时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有些苍白的指尖轻触在玻璃上,手隔着玻璃描绘着里面那具白骨的眉骨处,微微向下,就像是抚摸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妈妈离开了这么多年,但是每一次他再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抽离感。   明明熟悉的容颜就在眼前,怎么就成了一具白骨了呢?立在玻璃柜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泛红,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握在了江砚有些微凉的指尖上。   沈易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酸酸的,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看向江砚的‘母亲’扬了个笑脸:   “阿姨,还记得我吧,咱们可是旧相识了,我陪了你好几年呢,之前不知道咱们这关系,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我和您儿子看对眼了,您可不能嫌弃我是男孩子哦。”   说着说着沈易还将一边做实验用的小转椅拉了过来,一副要好好聊聊的架势:   “要说我和江砚能在一起,还是您给做的媒呢,要不他哪能注意到我啊?”   “不过我对他还是很满意的,江砚做饭很好吃,又会收拾屋子,脾气还好,工作稳定,积极向上,五好青年,我的情况您应该都知道,学习刻苦,实验认真,博士毕业,工作稳定,条件也不差的哦,我们俩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您就放心吧。”   沈易插科打诨,彻底冲淡了原本有些浓重的氛围。   甚至江砚坐在一旁都差不上话,他知道沈易是不想他难过,他从未想过是个多年,第一次这么近的见他妈妈竟然是沈易陪他来的,还会絮絮叨叨的和他妈说话。   “妈,你放心吧,当年爸那个案子的凶手终于落网了,等到他被枪决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去看。”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   “还有,沈易在船上将当年折磨过爸的刑具用在了蝰蛇的身上,也算是报了仇了,您和爸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他健健康康,工作顺利吧。”   沈易立刻抢白出声:   “还有江砚,阿姨,您和叔叔记得保佑我们两个。”   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江砚眼角的红润都没太退下去,伤病许久,他脸颊瘦了很多,加上失血,贫血,不发烧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血色,反而有些病态的苍白,此刻红了的眼角更显得人多了两分脆弱,看的沈易一颗本就细软的心更软了。   要不是顾忌走廊里面有监控,他现在一定会将人拉过来抱住安慰。   不过现在只能荫蔽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像是在哄小朋友:   “请你吃煎饼果子。”   十五分钟后,二食堂,沈易刷卡请江砚来了一顿煎饼果子,外加两个干锅一份红烧肉,对食堂来说这已经是十分丰盛的午餐了。   江砚看着对面总是小心观察他神色的人笑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只是今年有点儿感慨,没关系的。”   沈易用馒头夹着红烧肉一口一个,嘴硬道:   “我也没说你有关系啊。”   下午换成了沈易讲课,江砚在底下做摄影师,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沈易的课堂上,看着那个穿着一身休闲装的沈易站在讲台上的模样,他就有一种莫名的骄傲,他认识沈易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蹬着单车,叼着煎饼果子的学生,是他无法靠近的阳光,但是现在那个学生成了最年轻的副教授,成了照耀他一人的爱人。   第二天江砚晚上刚到家就收到了来自沈易的礼物,他昨天穿的同款羽绒服,只是江砚看着衣服的颜色有点儿一言难尽:   “这,颜色?”   “你今年霉运太重,我查了黄色是你的幸运色,有助于驱赶霉运,而且你平常的衣服颜色太重了,羽绒服就是要鲜亮才好看,快,试试,”   江砚从小学开始好像就没有穿过这么亮堂的颜色了,脸上虽然很抗拒,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伸到了袖子里,沈易拉着人憋着嘴笑:   “我说你能别这么严肃吗?转个圈,我看看。”   沈易抱着手臂歪着脑袋站在一边,屋里橘色的猫儿也踩着猫步出来,同样歪着脑袋看那个穿着黄色面包转圈圈的新任铲屎官。   江砚看着一人一猫心底满足,他冲着沈易张开手臂,沈易抱了上去,软乎乎一团:   “唔,手感好好,我说你就是太瘦了,你看这软乎乎的抱着多舒服,”   “我要真胖成这样你就嫌弃了。”   “胡说。”   江砚将人压在怀里,用唇轻蹭了一下沈易耳朵上的绒毛,沈易痒的在他怀里乱动,就听到头上一个郁闷的声音:   “你明天又是夜班。”   沈易发现江砚对他的夜班怨念很深:   “不是都答应陪你吃晚饭了吗?”   “陪你值班好不好?”   “不行,医院值班睡都睡不好。”   江砚也不坚持,趁机提出需求:   “我们搬到我那套离你医院很近的房子吧,省了通勤时间,你早上可以多睡半个小时呢。”   这后面的一句话确实让沈易有些心动,能多睡,对起床困难户来说诱惑确实很大,他也记得江砚之前和他提过的房子的位置,就在医院对面:   “那你上班就远一些了。”   江砚在他唇角上轻蹭了一下:   “我不是起床困难户,早起十分钟就够了。” 第93章 正文完结(一)   一月份算是津城最冷的一个月了,不过供暖的屋里温暖如春,沈易怕热耐冷,每年冬天都嫌屋里太热,会将屋内地暖的阀门都关掉,这样有左邻右舍供暖,屋内也不至于多冷,但是今年他和江砚住在一起,江砚那一场伤的后遗症就是气血一直不好,手脚总是冷的。   沈易也就没关暖气,就导致他晚上根本盖不住被子,每天早晨醒来,江砚是规规矩矩躺在被子里,沈易则是每天都会热的爬出被子,然后八爪鱼一样将被子碾在底下,然后以各种不一样的姿势压在江砚身上,上个月江砚的肺气肿还没好利索,夜晚有时候会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憋醒过来。   沈易吓的立刻要和他分房睡,被江砚黑着脸压在怀里,不许他再提,但是沈易睡觉就是有喜欢抱东西的习惯,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江砚勉强同意沈易在两人中间放一个奶龙抱枕。   1月初江砚去复查的时候,肺气肿的状况缓解了很多,夜晚憋闷的情况也少有出现了,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立刻马上将阻碍他们感情的奶龙从主卧里抛了出去。   弄的沈易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嫌弃啊。   没了奶龙,江砚又成了沈易唯一的抱枕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沈易每天早晨都隔着被子将他圈住,以至于有些怕冷的江砚每天早晨都是被热醒的。   沈易睡的懵,以为怀里的还是奶龙,他刚醒来就喜欢在奶龙身上捏,手饶了两圈钻进了被子里,但是今天手感怎么好像不太对?   江砚忍耐的很痛苦,这人一大早就不老实,他攥住了人的手腕,将登徒子丢出去,过了一会儿沈易迷迷糊糊醒来,江砚抬手帮他理了一下他睡的翘起来的头发,谁料沈易开口:   “唔,好瘦,没有奶龙好抱。”   江砚动作一顿,照例在清晨吻一下沈易的额头,没说什么,沈易彻底醒来之后也将这句话给忘了。   但是两天后沈易晚上洗澡出来看到床上那人的时候却睁大了眼睛,床上穿着一身奶嘟嘟的奶龙联名款玩偶睡衣的人是分局挂拽酷炫,手起刀落,堪称歹徒收割机的江主任?   沈易感觉自己刚才洗澡脑袋可能是进水了,要么就是他从浴室出来的方式不对。   刚吃完小罐头的小猫崽儿似乎很喜欢身边这个穿的软乎乎的新主人,还用脑袋去蹭江砚身后的一截小尾巴,江砚此刻也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连去捉猫崽的手指都透着僵硬。   “宝贝儿,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重新从浴室出来的沈易睁大了眼睛问道,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江砚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但是想了一圈也没觉得今天有什么特殊。   江砚的手落在猫儿的背上,一下下顺着,一双只盛着沈易的眼睛望过去,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希望沈易会喜欢,眼底难免带了一点儿期待:   “喜欢吗?穿这个就不瘦了,和奶龙应该也差不多。”   他买的加厚的玩偶款。   沈易一愣,电光火石间,前天早晨的话重新响在了他耳边,轰的一声,心口像是五味坛被炸开,酸涩又难受,他就是早晨迷糊随口一说,江砚或许以为他真的嫌他瘦抱着不舒服了。   迎接江砚的是骤然扑过来的人,一边儿的橘色猫儿都被沈易一大只吓的窜了出去,蹲在地上看着床上的两人。   沈易几乎是骑在江砚身上,啄在了他的唇上:   “你怎么这么会戳人心窝子啊?玩赖了啊。”   他扑过来得太猛,江砚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手正好就搂住了窜在他身上那人的屁股上,眼底一点儿狡黠在低头的瞬间被掩饰的很好:   “别嫌弃,好不好?”   沈易一颗心都像是被人捏了一下,他本来就心疼江砚受伤,更心疼每次一进医院就掉两斤的肉,这人现在还来这么一出。   绵绵的吻落在江砚的脸颊上,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一样,弄的他心都在发痒,沈易当下将手顺着他的领口伸了进去,一用力就将人扑在了床上,哼,他让他看看他是不是嫌弃他   江砚眼底的光芒猝然闪过,一个灵巧的翻身向上,沈易被一只翘着尾巴的奶龙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被吃干抹净的沈主任回过味儿来气的牙痒痒,他就知道,黑心大狐狸哪有那么多脆弱?还怕他嫌弃?分明是卖惨给他下套,换汤不换药。   他看了看还被他当成抱枕搂在怀里的人,哼哼两声儿,转身就要起床,手臂却被人拉住了,一个初醒有些沙哑的声线响起:   “周末不多睡会儿吗?”   “哼,睡多了脑子更不好使了,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江砚眼底含笑,撑着随他起来,起来的时候却一阵晕眩,侧面的额角那股熟悉的刺痛袭来,他脸色白了下来,手压在突突跳的额角,微微低头缓着,沈易看着这影帝:   “哎哎哎,再演就过了啊。”   江砚立刻放下了手,抬眼在黑雾后也能准确寻到沈易那双眼睛,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哎呀,被发现了,快去洗漱吧,不是说猫粮不够了要去买吗?”   沈易穿拖鞋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手扣住了江砚刚放下来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脸色:   “真疼?”   江砚鸦羽一样的睫毛微颤一下,没说话。   偏头痛这个毛病现在没什么根治的办法,江砚自从那次枪.伤之后确实时不时会头疼,一般疼的厉害了就吃止疼药顶过去,能忍就一个人默默低头忍。   沈易哼了一声,靠在他身边,帮他揉了揉额角:   “你是撒谎精啊,嘴里没一句真话。”   有时候他真是服了江砚,这货可怜兮兮喊疼的时候大多是装的,但是真要是身上哪疼了,那嘴比经过训练的特工都严实,戏比奥斯卡影帝都真,主打一个别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真话。   江砚那身奶龙睡衣还没脱,他蜷在被子里,头枕在沈易身边装死。   半个月后,蝰蛇极其团伙17人众的判决结果下来了,蝰蛇数罪并罚,死刑立即执行。   江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解剖室出来,口罩都没来记得拿下来,他从林城的手中接过了判决书,薄薄的一张纸,是他追逐了十几年的真相,犯罪分子纵使偷生了这么多年,也终将被绳之以法。   林城拍了拍他的手臂:   “行刑时间定在了28号,你想去观刑吗?”   江砚虽然不是行刑的法警,也不是监督执行的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但是毕竟算是办案刑警,行刑当天是可以在现场的。   江砚摘下了口罩,紧绷的面部线条显得人更瘦了一些:   “去,去看看这老小子是怎么被崩开花的。”   这几天津市连天的下雪,降温了不少,28号这天早晨沈易醒了也赖在江砚的身上不肯起来,江砚好笑地揪了揪他的头发:   “再不起要迟到了啊?”   沈易这才坐起来,打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他知道今天江砚要去观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   “要不要我今天请假陪你?”   江砚起身就听到这句话,转头看到沈易眼底的担心,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熨烫,他笑了一下:   “干嘛?还怕枪.决现场把我看出心理阴影啊?”   沈易自然知道他不会害怕枪决,别说是看了,这人还亲手击毙多歹徒呢,只是他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似乎应该陪在江砚身边,他什么也没说,江砚也能明白他的心情,他轻轻扯了一下沈易的手指:   “没关系,到现在一切都已经清楚了,我不过是想亲眼看当年害我我爸的凶手被枪决了却一个心愿而已。”   这么多年这件事儿一直都压在他心底,如今犯罪者伏诛,他的生活终于可以向前看了。   今天江砚穿了沈易送给他的那件黄色的羽绒服,出门之前还被沈易围了一条加厚的羊绒围巾,这一身在枪决现场众多法警和检察院的人中亮眼的独树一帜。   被拉上刑场的蝰蛇走路甚至都在发抖,短短一个月不见,那个从前阴狠毒辣,似乎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的毒.枭此刻就像是一个被抽干所有精气神的破布袋子,那双阴笃的老眼中此刻也只剩下了所有死刑犯一样呆滞恐惧的目光,那是人类对死亡天然的恐惧。   北风呼啸夹杂着雪花落在早已掉光叶子的枯枝上,刑场是郊区的一个山坳里,入目一片萧索,江砚一身暖黄色的羽绒服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分外灼眼。   在确认刑犯身份的时候,蝰蛇的目光落在了此处最显眼的人的身上,他想从江砚的脸上看到那股恨,扭曲的心让他想要从那些死在自己亡魂的亲属眼中看到恨意和怒火,就算杀了他又能怎么样?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活不过来了,他想看他们费劲一切却还是无法挽回的样子,那会让他觉得他成功了。   但是江砚的脸上无悲无喜,细看那道落在蝰蛇身上的目光只有看着脏东西的厌恶和恶心,好像在看一只阴沟里被人拽出来的蛆虫一样,蝰蛇睁大了眼睛,眼底的血丝甚至像是要迸发出来一样,他想要喊叫,但是周身紧张的肌肉却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砚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赏他死前的丑态,这样的神态才是对蝰蛇这种人最大的打击。   枪声响过,殷红的鲜血从胸膛涌出,一切都结束了。   江砚甚至没有再多赏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刑场。 第94章 正文完结   沈易下午是坐门诊,他知道蝰蛇在下午三点半枪决,他有点担心江砚,但是下午患者多,还有不少是上午的检查出来结果回来复诊的,别说是拿起手机问一下江砚的情况,就是连个厕所都没去上。   外面的雪一直没停,下了门诊他将这白大褂直接脱下来,让实习生帮忙带回办公室就直接换上了自己的羽绒服,连拉锁都没来得及拉就直接出了门诊大楼,混着雪花的寒风迎面吹过来,激的沈易一个哆嗦,他赶紧裹好衣襟,一抬头就看到了停车场那个斜倚在车门边的身影。   江砚一身奶龙色在停车场分外的显眼,短款的羽绒服衬的人比例更好,沈易快步跑过去,还没到江砚身边就连珠炮似的开口:   “怎么不在车里等?大冷天的在外面亮什么相呢?连个口罩都不戴。”   这一下午江砚心情说不上多好,虽然蝰蛇伏法了,但是心里也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死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爸也还是回不来了,更何况那老东西还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放在他站在这里,很努力的回想小时候的事儿,但是纵使想的再用力,当年的一切还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一样,看不真切。   小时候父母的脸,实验室中母亲的骸骨,烈士陵园中的墓碑加上刚刚被枪决的蝰蛇,所有的画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断交错闪现,站在这里,身体就像是浮在云端一样,直到见到那个冲自己奔来的鲜活身影,江砚才如梦初醒。   “傻了?”   沈易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就见眼前的人却骤然冲自己压过来,江砚连着羽绒服将他抱在怀里,肩头一沉,江砚的下巴抵在了上面,他愣了一下,江砚其实是个情绪挺内敛的人,在外面几乎从不会和他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那点儿小心思都是留到家里才肯耍。   就像是从来也不撒娇的孩子忽然撒娇了,那杀伤力还是稍微有点儿大的,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让沈易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好了,不说你了。”   耳边是那人闷闷的一声:   “嗯。”   想来大仇得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畅快的,毕竟,伤害就是伤害,不是犯罪分子伏诛就可以完全抹杀的,沈易拍了拍,像是哄小孩儿一样。   脆弱的江主任其实也就只持续了十秒左右,十秒后他就站直了身子,脸上分毫软弱都没有,又是寻常那个有些精英范的样子了,忽然开口来了一句颇为现实的话:   “大雪天的,我们去吃你总去的那家铜锅涮肉吧。”   沈易小心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能吃进去火锅吗?”   他没看过枪决,也不知道现在的枪决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特种兵的那种电视剧里不都演看了杀人饭都吃不进去吗?江砚一眼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手压着人的肩膀帮他开了车门:   “想什么呢?电视剧看多了吧。”   冬天的火锅店是最不缺生意的,扑面而来的火锅羊肉味儿让沈易一进去就饿了,沈易主动说请客,点了一桌子的菜,熙熙攘攘的声音伴着铜锅上升腾的水雾,将江砚重新拉回了万丈红尘中,沈易夹着羊肉裹着羊尾油蘸着麻将香的直眯眼睛,江砚根本不用吃,光是看他的神情就已经不知道多满足了。   “哎,你看那边不是你们局里那个小警察吗?”   江砚顺着沈易的方向看过去,隔着火锅店中式装修的雕花窗的窟窿,隔壁那排桌上可不正是下了班的徐乐乐?换下警服穿着连帽卫衣的小警察看起来嫩的就像是没出校门的大学生一样,只是坐姿有点儿局促,也不知道是这屋子里热的,还是因为对面的小姑娘,他脸上红了一片。   沈易惯是喜欢看热闹的性格,紧着往那边瞄,笑眯眯地出声:   “哎呦,你们这个小警察有情况哦,看那两人的样子,小警察估计还在追求阶段,好纯情的大男孩儿哦。”   纯情?江砚多看了两眼徐乐乐,脸红的猴屁股一样就是纯情?他看着对面这个恨不得眼睛都黏上去的人出声:   “你是得多看看,算起来,这还是你做的大媒呢。”   沈易一懵:   “啊?我做媒?”   “对面那女孩儿叫何曦,想起来没有?”   还没有被羊肉完全塞住的脑子转动了一下,何曦?就是他同事铁哥们的妹妹?   “就是上次借猫的那女孩儿?”   江砚点头:   “嗯,上次要去宠物医院侦查,分局里老油子一堆,能和何曦站在一块儿还不出戏的清澈大学生除了徐乐乐挑不出来第二个了,想来这小子是利用职务之便追求人家姑娘。”   沈易被他这说法逗笑了:   “什么叫利用职务之便?这叫合理利用资源,有前途。”   一顿饭,沈易撑得压在江砚一条手臂上,江砚无奈:   “叫你晚上别吃这么多了,积食了怎么办?”   “忍不住,不行,我得溜达溜达。”   沈易掏出口罩让江砚戴上,拉着人沿着河边的这条步行街走着,河两岸华灯璀璨,正是一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很多年轻人晚上会到河边来出摊,摊位点缀着各色灯光,三两个户外小椅子摆在河边,放几个舒缓的音乐,就是个颇具氛围感的移动咖啡摊儿。   纵使是冬天,也有不少喜欢这种情调和氛围感的年轻人买单,一路上摊位不断,是独属于这个城市夜晚的活力和魅力。   沈易看着来来往往喝咖啡拍着的年轻人忽然感觉自己都老了,他往江砚身上一贴,身边的人微微侧头:   “怎么了?”   “感觉我老了,这步行街,我少说有两年没来了。”   今天不出来就算了,这一出来沈易发现他的生活简直乏善可陈,去医院,回家,再去医院再回家,娱乐节目少的可怜,却不想他这话刚出口,身边的人就笑了:   “那你生活还挺丰富的,我有四五年没来了。”   果然,幸福是对比出来的,沈易看了看身边这人,想想他从前的日子,那股优越就又被压回去了,他将手插到了江砚羽绒服的口袋里:   “不晚不晚,我们现在也是可以抓住青春的小尾巴的,男人四十一枝花嘛,咱俩现在还是花骨朵呢。”   江砚抿唇笑出来,看着身边这人像是馋猫一样频频往人家摊位上看的人出声:   “要不要喝一杯?”   沈易搓了搓手:   “来一杯吧,找个好位置。”   小摊各有特色,对沈易这种八百年都不出来一次的人来说,哪个都很有吸引力,他有点儿轻微的选择困症,拉着江砚一路选,选到最后还是觉得最开始的那家好,江砚也只是一路笑着再陪他回去。   夜晚河边的风还是有些大,但是情调却不同,沈易掏出了手机:   “来来来,咱俩也赶时髦来拍个照,快,端起咖啡。”   江砚学着身边那对年轻情侣的样子端着咖啡凑到沈易的镜头前面:   “往下点儿。”   “凑过来点,挡住一点儿我的杯子。”   沈易拿着手机指挥,江砚就全程听指挥,拍了半天终于拍出了沈易在网上看到的那种网图感,亮到了江砚面前,收获了那人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夸夸。   最后沈易拉着江砚站在江边,让一边的一个小姑娘帮他们拍了一个合影。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全身合影。   江砚珍而重之的将这照片单独放在一个文件夹中保存了起来。   直到九点多沈易才拉着江砚往回走,回家的路上江砚开车,沈易抱着手机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在鼓弄,十五分钟后,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   晒出的只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穿着同款不同色的羽绒服的两人在江边的合影,一张是两人端着咖啡和远处摩天轮的照片,照片中两人的手指都是那样修长好看。   没有任何的文字,只有三个小太阳,但是其隐喻已经十分明显了。   回到了家里沈易进去的洗澡的时候,江砚才看到沈易的朋友圈,那样的光明正大,没有遮掩的坦然的照片,就像是直通通照进他心里的一束光,让他灼热之余眼睛都有些酸。   沈易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那个搂着猫抱着手机一脸感动的模样。   “哎哎哎,干嘛呢?”   江砚抬眼,嘴唇动了动:   “你就直接发出去吗?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沈易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在他身边坐下:   “有什么影响?同性婚姻都合法了江主任,我对搞地下情那一套不感兴趣。”   江砚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缺乏安全感,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江砚虽然偶尔会有点儿小手段,花点儿小心思,但是他知道,江砚总是被动的那个,甚至他都能感受到江砚对他就像是小孩子呵护手里好不容易得来的水晶一样,怕一不留神他就溜走了。   而他能做的,就是用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帮他建立安全感,让他知道前路漫漫他再也不是踽踽独行,而是有人相伴,而这第一步就是告诉所有人,江砚是他的爱人,现在是,以后也是,他们会相携到□□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