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方总,你老公没了   作者:板栗丸子   简介:【正文完结,预备番外ing.....】   【预收文《晕倒在死对头怀里后》,《漂亮校草他只爱艺术》求收藏,依旧是病美人受哦~】   明城出了一件大事,百年名门世家李家的掌舵人李曜驰丢了。   当这件事轰动整个明城时,方玉泽正从酒店的床上惊醒和一个少年坦诚相见,面面相觑。   宿醉之后头痛欲裂,方玉泽忍着浑身的酸痛,强压下慌乱的念头,甩给少年一张卡。   丑闻不能外扬,为了封口,方玉泽决定把他当个小狗养着。   -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方玉泽发现少年很听话。   他包容方玉泽的无情和刻薄,不分昼夜的伺候方玉泽总是出问题的坏身体,随叫随到,任劳任怨。   唯一让方玉泽不满的是——他居然不自量力的想要方玉泽爱他。   在少年数次越界之后,方玉泽不耐烦的将支票甩他的脸上冷声说:“这些够你认清自己吗?看看上面的数字,再看看你自己,和我谈感情,你配吗?”   那一晚,少年眼眉低垂,驻立在原地许久。   脸上一点点显出刺眼的红印,他弯腰捡起支票,手指小心的捋平了支票的褶皱,将支票压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   两人再次相遇,是三个月后。   周家最金贵的小少爷二十岁生辰,各路商界名流纷纷前来。   传闻中失踪许久的李家掌舵人首次现身,在万众瞩目中高调的为周家小少爷献上了生辰礼。   亿万的烟花秀,仅在他响指那瞬被挥洒一空,奏响了明城前所未有的奢华盛宴,只为博佳人一笑。   周家少爷也被迷的发了疯,尖叫着拥住了他。   烟火交错,人声在这一刻沸腾到顶峰,只有方玉泽望着人群中央光芒耀眼的两人手脚冰冷,捏碎了高脚杯。   他恍惚记得,数月前曾有一个男孩半跪在他身前,红着眼紧握着他的手,字字刻骨般嘶哑的问他:“方玉泽,为什么不能爱我……”   1、方玉泽是受,双初恋,he,两个人身心都没有过别人,所有的感情波折都是自己作。   2、前期攻追受,后期受追攻,攻受视角都有。   3、前期阳光小狗后期冷酷攻X冷心冷情傲娇病弱总裁受,但总的来说两人都是犟种。   4、受比攻大八岁,且身体不好,有胃病,心脏病等,文中会出现大量攻照顾受身体的病弱剧情。   5、这是教会不懂爱的人学会爱的故事。   -   预收文《晕倒在死对头怀里后》   【暴躁病弱校霸受X冷静腹黑学霸攻】   明城的世家少爷众多,而迟晞是最拿不上台面的那一个。   迟家小少爷,头发染的五颜六色,暴躁症患者,人型炸弹,明城出了名的疯子,除了有钱有貌其他一无是处,没人敢招惹他。   然而这天学校后山,有人挑衅打架,一片混乱咒骂声中迟晞一人挑八,拳头滴血,从人堆里摇摇晃晃站起身。   夏日的阳光刺眼,他仰头看见远远观望的一个男人。   那人居高临下,双手插兜,一脸的云淡风轻,一看就是这些人的老大。   迟晞咬碎了牙,不要命的冲上去,一把将人抵在墙上,声音嘶哑:“说!是谁让你来的.......”   细长漂亮的丹凤眼里赤红似血,他利的像是一把刀。   那个人沉默了几秒说:“.......教导主任。”   “?”   “迟晞,逃课,扣十分。”   “.........”   “聚众斗殴,扣十分。”   “.........”   “威胁学生会主席,扣二十分。”   “.........”   闻柏曜面不改色,掏出学生主席值日本,一笔一画的记上,最后声无起伏得出一句总结:“恭喜你,迟晞,还有两分你就可以退学了。”   迟晞呆愣了几秒,后知后觉感到痛。   他受了伤,又情绪激动,胃部猛地一阵抽绞,疼的瞬间面色惨白,漂亮的眉头皱起,双手捂着肚子闷哼了一声,身体软塌塌的跌进了闻柏曜的怀里。   “呃.......”   闻柏曜从容不迫的勾起手臂,抱住他颤抖窄细的腰,另一只手骨节轻轻勾动,单手在本子上继续写了一笔。   “碰瓷学生会主席,再扣二十分。”   -   迟晞的爷爷病重,对他没有别的期望,唯一的期望就是他能安安份份的读完高中。   只是他迟大少爷骨头比命硬,从不求人,实在没办法了,他和一众小弟商量决定去给闻柏曜打一顿。   哪怕打死,也要把他的那个破本子给撕了!   结果,两个人打着打着打到了床上.......   迟晞屡战屡败,无数次被闻柏曜压在床上翻不了身。   后来深夜,迟晞浑身酸痛的瘫在床上,绯色的丹凤眼里蕴着水汽,哭的话都说不清却还在骂:“疼死老子了.......闻柏曜,你个王八蛋.......老子,老子,不和你谈了.......”   闻柏曜连忙将人抱进怀里,掌心揉着他酸胀的腰,亲着哄着:“是我的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哭了好不好,老婆。”   迟晞羞红了脸,别过头睫毛轻颤,踹了他一脚轻声的骂:“谁是你老婆......滚开.......”   闻柏曜也是后来才明白,那个暴躁少爷是个小刺猬,尖刺下面的肚皮柔软又脆弱,也需要他宠着疼着。   -   预收文《漂亮校草他只爱艺术》   【高冷娇气舞蹈系病美人受x直性子糙汉体育攻】   乔舒文,明城大学舞蹈系校草,容貌清冷漂亮,身材纤瘦高挑,站在舞台上长袖一舞,细腰柔的勾魂夺魄,迷的不少人前赴后继示爱。   可惜他冷的不近人情,傲的眼高于顶。   女生红着脸送他爱心巧克力,含蓄告白,他说:抱歉,我不喜欢女生。   男生将操场上摆满鲜花和蜡烛,穷追猛打,他说: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再问,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乔舒文面无表情答:我只爱艺术。   同学听后惭愧低头,老师听了欣慰落泪,从此明城大学传言,乔校草无心情爱,终身只为艺术献身。   —   最近有本耽美小说在网络上爆火,剧情刺激,尺度极大,主角受是世界顶级舞蹈家,却被主角攻各种强制爱。   婚礼上他跑他追,受一席白纱婚裙被攻压在车里疯狂强吻,然后xxx……   别墅里攻掐着受下巴,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爱他,然后受被掐着腰xxx……   舞会上受与男二共舞一曲,攻嫉妒的红了眼,强迫受在泳池里xxx…..   各种xxx看的令人脸红心跳,欲罢不能。   周杨刚训练完,手撑着泳池浴水而出,朋友看了一眼手机,看了一眼周杨,思索半天说:“……..周杨,这小h文里的攻怎么这么像你?”   周杨不信:“傻逼。”   “真的。”朋友指着小说里一段对攻外貌的描写,举到周杨面前:“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周杨一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连泳裤颜色都一样:)   -   一日乔舒文胃疼,周杨发挥友好同学精神将他送回家,无意中发现了电脑里写了一半的小h文。   乔舒文啪一声合上电脑,耳廓通红却神色高冷的说:“这不是我电脑。”   一低头,电脑的角上贴着明晃晃“乔舒文”三个大字。   乔舒文:.......   周杨:.......   后来,周杨目光晦暗,一边解衣服一边说:“原来乔同学爱的是这个艺术……那现在为艺术献身的话还算数吗……”   内容标签:强强年下都市豪门世家正剧总裁   主角视角方玉泽互动视角李曜驰配角祁方焱   其它:作者专栏各种病美人受,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病弱冷心冷清总裁受X年下小狗攻   立意:做人一定要诚实 第1章   方玉泽坐在沙发上那刻,腰关节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这一声响带来的酸爽可别提了,跟针扎天灵盖似的,疼的方玉泽脑袋嗡嗡发蒙,僵着后背缓了老半天,才慢慢的将腰倚进软垫里。   身上难受,心里的烦躁成倍翻滚,方玉泽强压着骂人的火气,妄图用事后一支烟来冷静一下。   可偏偏连打火机也在给他气受,拇指压得通红也点不着,当下方玉泽积攒多年风度和修养都没了。   砰——   一声巨响,打火机被甩了出去,站在方玉泽身前的男人反应敏捷的侧身,才避过了这一劫。   几秒的沉寂,身前的人走上前,拾起打火机,弯腰给他点烟。   方玉泽抬眼,正对上男人肌肉分明的大块腹肌,只觉得眼睛晃了一下,头皮都跟着猛缩。   头更疼了,方玉泽浅吸了一口气,脚蹬在男人的膝盖,说:“你离我远点.......”   声音哑的没个人样,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艰难的震动着胸腔。   男人倒是听话,朝后面退了两步,又犹豫几秒,最后屈膝半跪在方玉泽的身前,从茶几上拿了一碗热水,对方玉泽说:“方先生,喝点热水吗?”   方玉泽现在烦的一口水都喝不下,他揉着眉心半天没应声。   男人很有眼色,倾着身给方玉泽点烟。   烟气入口,胸口的郁气被压下去,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方玉泽这才勉强能思考一下当前的情况。   米色的地毯上丢着乱七八糟的西装和鞋裤,无一不在提醒着方玉泽昨晚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起因是昨晚他参加了一个酒局,多喝两杯,然后醉了。   醉的不省人事,意识不清,以至于他断断续续的记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只有一些凌乱的记忆拼凑在一起。   ——他被人抱在怀里,皮肤烫的像是烙铁,手脚酥麻,拉扯,亲吻,被人摁着腰,一次又一次.......   想到昨晚,方玉泽只觉得身上每一处都在加倍的痛,尤其是腰,酸涨难忍,要断了。   他的脸色不好,手耷拉在扶手处,想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却在挪动身体的那刻下身传来更加隐秘的不适感……..   方玉泽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说昨晚哪哪都不对劲,那么最该追诉的就是他喝的酒。   方玉泽酒量虽算不上好,但毕竟在商界混了那么多年,参加的酒局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酒量到哪里,昨天晚上喝的那点酒远不至于让他醉,唯一的可能就是酒里被人......下了药。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不简单了。   方玉泽一言不语的望向眼前人。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个人。   年纪不大,像是大学生,长得很英俊,尤其是那双浅棕的眼睛,很少见的瞳色,被方玉泽这样看着时有些害羞,却没有避开方玉泽的目光,而是目光澄澈的回望着方玉泽,慢慢红了耳廓。   纯情又听话,和昨晚在床上判若两人。   即便是方玉泽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是个极品,从长相到身材,从性格到气质,处处都是万里挑一的极品。   想必那些人找到他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姓名?”方玉泽问。   “年黎。”   “年龄?”   “二十.......二十四。”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目光不明的望着年黎,忽然他抬手一把掐住年黎的下巴。   “谁让你来的?赵总?苍总?还是.......袁总?”   年黎嘴巴艰难地动了动,说:“不是.......”   “不是?”方玉泽笑了一声,咬着牙说:“每个想爬我床的人都会说不是,不过你胆子最大,敢睡我.......”   察觉到方玉泽风雨欲来的暴怒情绪,年黎立刻解释:“方先生,您误会了,昨晚扶着您进酒店的是一个女士,我看您醉的厉害上前询问,是您抓着我进的房间,也是您要和我睡觉。”   方玉泽愣了几秒,恨不得把年黎下巴拧碎:“你、放、屁!”   脸颊的软肉被方玉泽掐的变形通红,年黎半跪在地上,忍着疼被迫直起身子迎着方玉泽的力道,说:“方先生,我是这家酒店的服务员,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去查监控.......”   方玉泽眼里凌着狠光,还要发作,这时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助理小心翼翼的声音:“方总,您要的东西买来了,我能进来吗?”   “........”   “方总?”   “.......”   漫长的沉默后,方玉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警告年黎说:“监控我会查,你,我也会查…….如果敢骗我,我会亲自给你选一块上好的墓地。”   年黎眼里的光黯了下来,低声说好,站起身开门。   房间里气氛压抑,助理不敢走进门,垂着脑袋将新买的两身衣服放在玄关处,说:“方总,这是按您吩咐买的西装。”   方玉泽昨晚吐了,将他和年黎的衣服都吐的乱七八糟,肯定是穿不了,一大早方玉泽就吩咐助理买了两身新衣服送过来。   方玉泽指了指年黎,对助理说:“带他去吴医生那边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刚才被冤枉时年黎还没怎么,现在却有点持不住了,朝前走了一步,说:“方先生,我没病!”   到底还是年轻藏不住事,傻大的个子站在门边,垂着眼,有些委屈的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很干净。”   宿醉之后本来就难受,方玉泽懒得和他多啰嗦,挥了挥手就让助理把他给带走。   助理买的西装有些小,那小子换上西装后依旧是出落的人模狗样,临走前眼睛一直盯着方玉泽,欲言又止。   方玉泽看见他就烦,语气不善的问:“还有什么事?”   本以为他还要扯一些有没有病的废话,谁知道那小子立刻跑到了餐厅,没一会端着一碗粥出来,将汤碗放在方玉泽身前的茶几上,对方玉泽说:“方先生,您昨晚喝了酒肯定胃不舒服,我熬了粥您尝尝。”   方玉泽挑了一下眉,望着那碗熬得软糯的小米粥有些错愕。   方玉泽从小就是被人捧着,对于旁人的巴结谄媚早就习惯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看着五谷不分的样子,居然还会细心到给他熬一碗粥。   “方先生,您尝尝。”   方玉泽再一次问:“你叫什么?”   明显是第一次没记住名字,年黎的眼睛又耷拉下来了,说:“年黎......”   两人走了之后,方玉泽后知后觉到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他单手捂着肚子缓了好一会,才端起粥碗。   年黎说对了,他身体不好,多年在酒局上落下胃病,平时喝完酒都要难受上两天,更何况这次还被人给下了药,能在这里坐都是在强撑着身体。   暴怒的情绪过后,身体上的不适感更加明显。   粥喝了半碗,又吃了两片止痛药,方玉泽才觉得胃里面的绞痛感渐渐缓了下来。   他吃饭很挑剔,尤其是这种没什么味道的粥,很少有人能做的让他满意。   这小子歪打正着做的倒是挺合他口味。   一碗粥还没喝完,方玉泽手机又响了,上面来电显示是他的小姑“方兰”。   这是第二通催着他回家的电话,根据惯例,如果他还不接电话,那么第三通电话将会由他的爷爷方奎隆亲自致电给他。   方玉泽按断了电话,撑着沙发站起身。   -   今天方奎隆让方玉泽回方家,打的名头是他的表弟祁方焱从东城回来了,一家人聚一聚。   吃完午饭,方玉泽端着一杯热茶,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皮沙发上,问祁方焱:“回来什么事?”   这次祁方焱回来的很突然,不是逢年过节,也没有提前知会一声,这样急匆匆的赶回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祁方焱坐在距离他不远的沙发上,低头回复手机消息,头也不抬的说:“李敞家出事了。”   “李敞......”方玉泽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人名,想起来后慢慢的点头说:“哦,李家的三少爷......李家出什么事了?”   “李敞的堂弟不见了。”   一听这个,方兰和奶奶张溪澜立刻也坐到了沙发上,七嘴八舌的问:“他哪个堂弟?”   “是不是那个李家继承人?叫什么......李曜驰?”   祁方焱也懒得被人问来问去,直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说完了。   李敞是祁方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李家的三少爷。   李家是明城的百年名门世家,与方家这种新秀家族不同,李家根深蒂固,家族极大,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能当李家继承人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传闻中李曜驰从小就智商极高,且对商界有着异于常人的决策力和判断力,于是在他十岁那年被李家老爷子破格立为李家继承人,送去美国秘密培养。   为了防止家族内斗,在这十几年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长相容貌。   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一个月前李家老爷子病重,李曜驰紧急回国继承家业,人刚一下飞机就出了车祸。   车在盘山公路上与一个大货车相撞,双双翻下悬崖,两边的司机当场死亡,至于李曜驰,人不见了。   李家派人在山下搜了几天几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下李家可难办了,没找到李曜驰的尸体,不能证明他死亡,也不能另立新的继承人。   如果不立新人,可是李曜驰人在哪?   甭管李家那群人是想让李曜驰活还是死,李家只能先找人,但由于李曜驰身份特殊,他们也不敢大肆公开照片找人,一是怕被不怀好心的人抓到绑架勒索撕票,二是更怕这事闹大,李家的股票暴跌。   可又不能不找,于是只能先找些信得过的人私下寻找。   这不,李敞就找到了祁方焱。   方玉泽听完冷笑了一声,说:“又是家族内斗。”   张溪澜也叹了口气说:“家族内斗最脏了,都是至亲的人,怎么下得去这个死手.......”   顿了顿,她又问祁方焱:“我记得那个孩子年纪不大吧,好像比你还小了几岁。”   祁方焱点头说:“才满二十三。”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才二十出头,被自家人害的不知道是死是活.......”   方兰接着话说:“是啊,幸亏咱家就小泽和小焱两个孩子,小焱还不争这些......”   后面的话方兰没说了,朝着方玉泽那边看了眼。   张溪澜也看了方玉泽一眼,微妙的沉默了几秒,勉强的笑了笑说:“我们家两个孩子都善良,不会这样。”   方玉泽却是不冷不淡的抿了口茶,没应声。   其实方兰说的没错,他们方家幸亏是祁方焱不争。   他没有祁方焱那么大度。   他这个人占有欲强,锱铢必较,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他的东西,别人更抢不得。   清甜的热茶划入嗓中,暖着情事后阵阵绞痛的小腹,方玉泽舒服了许多,许是利于祁方焱的不争,他难得好心的问祁方焱:“有没有李曜驰照片?我认识的人多,可以帮忙找找。”   祁方焱却看着方玉泽迟迟没有说话。   方玉泽迟疑了两秒,从祁方焱的目光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挑了一下眉,笑了:“怎么?不信任我?怕我乘人之危,去李家敲一笔?”   祁方焱也不客气,面无表情的说:“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第2章   晚上八点,吃完晚饭,方玉泽和祁方焱前后脚从方家出来。   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各上各的车。   入了秋的之后昼夜温差很大,方玉泽喝了两口冷风,一进到车里开始后知后觉的咳,捂着心口都止不住。   偏偏他一抬眼就看见对面车上的祁方焱,车窗大开,夹着烟的手探出车窗外,冷风不要钱的吹,却跟感受不到似的,挽着袖子打电话。   与之相反,方玉泽觉得身上的三件套的西装薄的和纸没差,一点都不保暖,手脚冰凉。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感慨,同样是方家的基因,也会有天壤之别。   车行驶到一半,方玉泽接到了吴林奇的电话。   方玉泽没什么交心朋友,吴林奇勉强算一个,俩人是高中同学,后来吴林奇机缘巧合下成了方玉泽的私人医生。   “喂,方总。”   吴林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方玉泽没什么力气的恩了一声。   “今天你送来的那个男生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方玉泽闭着的眼睛都没睁开,慢悠悠的继续问:“人干净吗?”   “看着倒是挺干净的,具体的还要等检查报告,就是.......”   话卡到这里吴林奇踌躇了两秒,打探的问:“方总......您禁欲了三十多年终于开荤了?”   一听吴林奇是来八卦的,方玉泽要挂电话:“和你无关。”   吴林奇立刻道:“方总方总,我是医生,只有更了解患者的情况才能更好的做出判断,您说是不是?”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方玉泽沉默了几秒,恩了一声,印证了吴林奇的猜想。   吴林奇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又问:“那是,您在上.......还是他?”   方玉泽慢慢握紧了手机,轻笑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在下过?”   “嚯~牛逼!”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睡意全无,脸色难看,更加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   自从十年前他继承方家,想要扑到他身上的人数不胜数,男的女的,漂亮的,妩媚的,有权的有钱的,甚至还有电视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纷纷对他投怀送抱,想要和他谈感情,想要和他睡。   但是无一例外,方玉泽从没有接受过,倒不是说他有多高的道德水准,什么身心都留给自己深爱的人,那更是扯蛋,他从来不信感情。   他就是嫌麻烦,嫌脏。   现在可好,别人求着他操,他都没干过,一杯酒下肚,被人给压着生生操了一个晚上。   还是一个小了他快十岁的男人。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一点都不光荣,只会令他颜面尽失。   妈的......   方玉泽将手机扔到座位上,气的胃疼,想骂人。   -   又过了三天,助理带来了年黎的身体检查报告。   方玉泽眼皮都没抬,说:“没什么大问题我就不看了,下去吧。”   助理却站在了原地没动,面色为难的说:“方总,他.......有点问题。”   方玉泽目光一凌,立刻抬头问:“他有传染病?”   “那倒没有。”助理立刻解释说:“他就是,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脑子有问题?”   助理一下也说不清楚,他哗啦啦的翻动着桌子上的检查报告,将其中一页递给方玉泽看,继续道:“吴医生给他全身做了检查,别的都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在做脑部ct的时候发现他的头部近期受过重创,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记忆缺失症状,也就是失忆。”   方玉泽翻了两页报告,道:“问过他什么情况吗?”   “问了,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承认之前出过一场事故,别的没什么问题,就是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也找酒店雇佣他的老板核实过,确实是这样。”   方玉泽点了点头,没有再详细问,随手将报告本合上了。   只要那个小子没什么性病传染病,他对别人的健康状况丝毫不关心。   助理很有眼力见,也不再多说,转而告诉方玉泽那晚事情的调查情况。   正如年黎所说,扶着方玉泽进酒店的是一个漂亮女人,是袁总派来的,目的是为了和方玉泽上床并且拍下艳照来威胁方玉泽签署一个合作案,却不巧被年黎给撞破。   方玉泽脸色没变说:“我记得袁总旗下有个连锁购物商场?”   “是的方总。”   “做一个收购计划,我要他的商场。”   “好。”   助理说完事情转身要走,方玉泽又将他叫住了,说:“对了,给年黎一笔封口费,让他签署保密协议,那晚发生的事情让他烂在肚子里。”   “是,方总。”   没有用钱办不了的事情,没有用钱收买不了的人——这是方玉泽一向办事准则,却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助理就面色为难的回复他:“方总,我已经问过年先生了,他说他不要钱。”   方玉泽当时刚开完会,闻言一顿,第一反应就是:“他嫌钱少?”   助理犹豫了两秒,说:“应该不是,我跟年先生说了,如果他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再谈,但是他没有继续沟通的意思。”   方玉泽说:“他想要什么?”   助理说:“方总,年先生没有提任何要求。”   方玉泽一阵心烦,挥了挥手说:“出去吧。”   助理出去后,方玉泽也没了看文件的心思,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细烟点燃。   白烟在屋中弥漫开,方玉泽陷在柔软的椅背里,夹烟的手指骨感纤瘦,随着弹烟灰的动作轻轻颤。   这么多天过去,那晚发生的事情方玉泽已经不在意了,不过是一夜情而已,这种事在商界发生的多,方玉泽见过大风大浪,还不至于跟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似的为这种事情耿耿于怀,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现在让他心烦的是年黎不肯收他的钱。   这个行为出乎他的意料,等同于脱离他的掌控,令他心烦。   指尖对着烟灰缸边缘点了点,弹下一截细长的烟灰。   方玉泽望着闪烁的烟头,忽然想起那天那小子跪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时的目光。   眸色极浅,却薄光熠熠。   方玉泽又吸了口烟。   他还是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都不要的人,除非没给到他想要的。   -   晚上九点,明城开始落雨,方玉泽坐着宾利直接从地下车库出来。   山莫集团处于明城最繁荣的商业街,几家大公司的写字楼临街而建,996是这里的常态。   正值下班的高峰季,雨水的到来让这条路更加的拥堵,一路上车鸣声不断,起步刹车摇的方玉泽胃里也跟着晃荡,助理坐在副驾上汇报明天行程安排,方玉泽听的心口发闷反胃,挥手让他别说了。   助理嗓子一噎,声音戛然而止。   雨刮器刮开层层涟漪水雾,车里面越待越闷,方玉泽按着车窗键想开窗透透气,指尖用力,却又忽而顿住。   隔着人影憧憧的长街,方玉泽看见山莫集团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简约休闲装,背对街道,单手松闲的插在裤兜,明明是很普通的穿搭,却在人群中异常的显眼,不少的姑娘朝那边张望。   方玉泽也一眼就看见了,他问助理:“那人是不是年黎?”   助理循着方玉泽目光看过去,辨认了几秒,确认道:“是的方总。”   “他在这里做什么?”   “方总,我不太清楚。”   方玉泽凝眸看了窗外片刻,深黑的眼眸意味不明,对助理说:“打电话,叫他过来。” 第3章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鸣了一声喇叭,年黎转过身才看见助理口中那辆黑的发亮的宾利慕尚。   细雨瞧着小却更容易湿身,当他走到方玉泽车前时,身上已经淋湿了大半,发间的水顺着脸侧往下滑。   后车窗缓缓降下,方玉泽西装革履的坐在后座,侧颜清锐冷冽。   年黎弯下腰,望着方玉泽时眼眸被路灯照的发亮。   “方先生......”刚出声时嗓子有些哑,年黎立刻清了清嗓,又重新喊了一声方先生。   方玉泽抬起下巴望他,却没有邀请他上车的打算,手腕保持着按下车窗的姿势问:“来这里什么事?”   明明是仰视的姿势,方玉泽身上的气势依旧是凌人的居高临下。   顺着这个角度向下看,年黎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失礼的地方。   方玉泽西装敞开,衬衣扣子解开第一颗,脖颈纤细,喉结随着话音颤抖,有些倦却又莫名的润.......很快年黎意识到不妥,垂下了目光,将手中的纸袋从车窗递了进去。   “方先生,您的西装。”   方玉泽接过纸袋翻了两下,是那晚他吐脏的西装,这个西装是高奢品牌,面料华而不实,很难打理,被他吐成那个样子基本无力回天,除非用手一点点的扣洗。   方玉泽不在意这套西装,却在看见年黎干红蜕皮的手指时破天荒的被戳到了一点善心,他随手将纸袋放在脚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年黎上车。   年黎很听话,随着方玉泽的意坐到了车上。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后排两座,顶级黑漆小牛皮内饰,年黎一坐到位置上就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之前在酒店里他和方玉泽坦诚相见,没有那么清晰的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现在他们一个衣着高贵,一个是淋湿的落汤鸡,地位的差距彰显无疑。   还未等年黎多想,发间的雨水又滴到了座位上,他连忙用衣袖擦掉,尴尬的脖颈都红了。   他失忆了之后除了一些本能的反应,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比如他不认识车的牌子,不知道方玉泽的这个车价值多少,但他知道这个车和他打工餐厅用来拉货的破面包车天差地别——他坐不起。   他怕身上的水会蹭脏小牛皮,掩耳盗铃般将额发撸到脑后,露出的眉眼清晰英俊,以至于司机从倒车镜多看了好几眼。   这是发生了那件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褪去了当时的慌乱愤怒,现在才是真正的尴尬。   车里静了一会,方玉泽先开口:“等了很久?”   年黎如实回答:“三个小时。”   方玉泽已经猜到了,六点还没有落雨,年黎便没有带伞,他又问:“给你钱为什么不要?”   年黎沉默了几秒,缓缓转过头望着方玉泽说:“方先生,那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和钱无关,方先生请放心。”   这一句话说的很郑重其事,生怕方玉泽将他当成唯利是图的人。   方玉泽却没什么反应,转而又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   说到这里年黎喉结滚动了两下,不再直视着方玉泽,低声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了方先生的名片。”   “所以把我的地址记下来了?”   “恩......”   “为什么记我的地址?”   这回年黎微垂着头,没说话了。   方玉泽也不急,他半倚在位置上,目光浅淡的打量着年黎。   他总是这样看人,闲适优雅,不着痕迹,却能轻易的将人看透。   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年黎耳后有一道疤,蔓延进发里,缝过针,伤疤并不浅。   方玉泽首先想起来年黎失忆了,而后想的是,这条狰狞难看的伤疤幸亏没留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不然方玉泽连和他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了。   方玉泽继续问:“喜欢我?”   话音是很平淡的语调,整车的人却是呼吸一顿,空气都僵住了。   前座的司机和助理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瞪大了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下车回避。   年黎也被问蒙了,他抬起脸看向方玉泽,浅棕的眸晃了晃,嘴巴微张没有回答。   二人对视片刻,他便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一点点红了脸,做不得半点假说:“喜欢.......”   这句话说完,年黎的心脏犹如擂鼓,忐忑的看着方玉泽。   方玉泽却不过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他有钱有势,明城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喜欢他,至于这小子明显没有城府,大晚上在这里冒雨等他,那点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   方玉泽无意深究这句喜欢里几分真假,也没做回应,转而问了一些日常话,比如他现在在哪里打工,身上的伤势还严重吗,目前住在哪里。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这一次方玉泽对年黎的态度十分平和,年黎受宠若惊,正襟危坐的挺直后背,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很认真。   得知年黎现在住在打工的工人宿舍里,方玉泽说:“正好,我在附近有一套闲置的公寓,环境不错,可以给你住。”   年黎愣了一下,立刻手忙脚乱的回绝:“不用了,方先生,我住的很好。”   方玉泽打断了他的话,说:“不白给,你那天做的饭很合我胃口,以后我想吃了给我做饭就行,这就算报酬了。”   方玉泽说话的语气不容置喙,年黎嘴巴动了动,垂下眼,不再反对。   这件事谈定,年黎从车上走下来。   雨越来越大,年黎在车里烘的半干的衣服,一下车又湿了。   方玉泽让助理给他一把伞,没有送他回家的意思。   年黎站在车窗外,很礼貌的鞠躬感谢方先生。   方玉泽点了点头,眼中却没什么波动。   直到车子消失在街道尽头,年黎站在原地,心头震荡却不减半分。   他握着伞的手一点点收紧,抬手捂住心口,忍不住嘴角勾起,笑了。   方先生给他房子住,与之交换的是他给方先生做饭。   他很清楚这依旧是个不平等条约,方先生不会缺他这一顿饭,却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一个不会刮风漏雨的房子,一个和他一起吃饭的人,也是一个温暖的家。   方先生不记恨他那天的冒犯,还愿意帮助他。   他想,方先生很好,真的很好。   善良,优雅,大度。   比他一直以来想象的,还要好。   -   车开走了一段时间,助理侧过头问方玉泽:“方总,真的要让他住那套房子吗?”   方玉泽恩了一声。   助理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却还是没忍住,他很小心的道:“方总,那套房子市价很高,一手房和二手房价位差别很大,为什么让他住?”   “怕他嘴不严。”方玉泽弹了弹西裤膝上的灰,慢条斯理的继续说:“没签合同的东西最不可靠,不要钱的人,最难缠。” 第4章   再次见到年黎是在半个月后,方玉泽几乎已经快忘记这个人。   说来也巧,那天方玉泽正好有个合作案要谈,以往方玉泽谈生意都是找个隐秘性高的私人会所,再不济也是在酒店里吃吃喝喝把生意给敲定了。   但这次前一天晚上方玉泽在酒局上多喝了两杯,早上起来的时候胃里一阵阵的搅合,好几次去洗手间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晕车的症状也加重了,方玉泽只能就近将合作商约到了公司一楼的咖啡厅里。   咖啡厅的环境不错,人少安静,助理定了一个vip厅,落地窗里正对着来来往往的大马路。   大约谈了一个半小时,合作案基本敲定,对方有些激动,非要请方玉泽中午出去吃饭,方玉泽靠坐在沙发上,推却了两句就懒得再开口,朝着助理使了个手势示意送客。   助理和合作商继续拉扯,方玉泽侧目看向窗外,忽然瞧见路边有个外卖员挺眼熟。   那人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套装,带着头盔,高大的身材挤在小电动车,在道路上熟练地来回穿梭,最后车子停在山莫集团门口,下车的时候双腿修长。   方玉泽蹙着眉半天都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直到那人取下头盔,俊朗的脸毫无遮拦的抬起来,方玉泽才从记忆里将“年黎”这个名字翻出来。   他看见年黎从外卖箱里拎出一个餐盒大步走进公司,前台的小姑娘红着脸蛋,略带羞涩的和他交流了两句,将餐盒给收下了。   看两人攀谈的架势,年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送饭。   方玉泽眯起眼睛,指尖轻点着扶手。   这时年黎转过身,正好与方玉泽的目光相撞,他一下愣住了,耷拉在前台的手臂缓缓放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对视了几秒,方玉泽朝着年黎勾了勾手,年黎便乖乖地朝着门内走去。   直到年黎走进咖啡厅站在方玉泽身前,耳廓都烧的红了个透。   咖啡厅的空调开的冷,方玉泽翘着腿坐在咖啡厅的真皮沙发里,笔挺的西装裤蹭起来一些,露出骨骼分明的脚踝,鼻梁上带着副金丝眼镜,单手撑着额角,不显山露水的望着。   那模样简直高雅的没处挑,要风度有风度,要气质有气质,别说是年黎了,谁对上方玉泽的眼睛都难免被压得几分自行惭愧。   “方先生,您好。”年黎低头打了招呼。   方玉泽点了点头,看着年黎衣服上印着的“云六餐厅”的几个大黄字,问:“换了新的工作?”   年黎也看了一眼衣服,说:“是。”   方玉泽又问:“怎么不在之前的酒店工作了?”   这话一出双方都沉默了。   方玉泽也意识到不妥,半个月前他们俩在酒店里闹出这样的事情,虽然方玉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外人,但是后来折腾了那么一大通,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来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酒店的经理不敢得罪方玉泽,只能将年黎这个烫手山芋给处理了。   年黎要面子的说:“我想换个新工作。”   方玉泽取下眼镜扔在桌子上,揉了揉眉心继续问:“在送外卖?”   年黎说:“是餐厅的服务员。”   方玉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刚刚那顿饭是送给女朋友的”   年黎愣了下,眼睛定定的看了方玉泽好几秒,才说:“那是送给方先生您的。”   这下轮到方玉泽愣了,他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凝在年黎脸上。   年黎又说:“方先生,我每天都来给您送饭。”   方玉泽皱起眉头,目光绕过年黎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助理,助理立刻说:“方总,我向您请示过,您说不用。”   方玉泽这才依稀想起来,之前助理提过有人来给他送饭,方玉泽没有当回事。   给方玉泽送东西的人太多了,一个午餐实在拿不上台面,方玉泽就让助理自己处理了。   方玉泽问:“送多久了?”   “半个月。”   “为什么天天给我送饭?”   年黎沉默了几秒,说:“上次方先生说喜欢我做的饭菜。”   方玉泽没有说话,盯着年黎看了一会,   大中午还是热,应该是跑的太急,年黎额角的发都被汗湿,贴在额头上。   瞧着这小子眉头微垂,毫不掩饰失落的摸样,方玉泽忽然垂下眼睛笑了。   他觉得这人可真是又傻又轴,大热天去餐厅里当服务员,一个月能赚多少?三千?四千?少的可怜,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要他的钱,真是个死脑筋。   并且是个人都能想到,他方玉泽最不缺就是山珍海味,只有他才会将方玉泽随口的一句话当真。   正好方玉泽昨晚喝了点酒,胃里不舒服,便对年黎说:“把你带的饭拿来我尝尝。”   这话一出年黎像是得了皇上的恩典,眼睛发光的应了一声好,将放在前台的餐盒拿了过来,脚步快的生怕方玉泽下一秒就后悔。   打开餐盒里面是很清淡的饭菜,一荤两素,还有一份熬得鲜亮的鱼汤。   鱼汤的味道一出来,方玉泽感觉一上午都在翻滚的胃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他拿起汤勺尝了尝,热汤刚入口,还没有品出来个大概,就听见对面按耐不住的问:“方先生,味道怎么样?您喜欢吗?”   “咳咳咳咳.......”   刚想开口方玉泽就被呛着了,掩着嘴巴咳的不停,年黎比助理还手忙脚乱,又是给方玉泽倒热水,又是给方玉泽拿纸巾。   温水入喉,方玉泽用纸巾捂着嘴,勉强压制住嗓子里的咳意。   年黎坐在方玉泽对面,有些紧张,看见方玉泽好些了才轻声问:“方先生,我做的饭不合您的口味吗?”   方玉泽清了清嗓子,说:“还不错。”   不过是方玉泽随口说的一句话,年黎眼里一下就溢出了笑,说:“方先生如果您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您送。”   方玉泽喝汤的手停住,看见年黎脸上盖不住的笑意,眯了眯眼睛,淡声说:“不用麻烦。”   然后方玉泽看见年黎嘴角的笑僵了一秒,随后跟败了的花骨朵似的,嘴角向下,再也笑不起来了。   “好,方先生.......”   方玉泽轻舀着鱼汤,沉默的观察着年黎的表情。   过了一会,方玉泽又问:“公寓怎么样?”   年黎很诚恳的感谢道:“很好,谢谢方先生。”   方玉泽说:“当时在拍卖会随便买的,我还没去看过,改天去看看。”   下一秒年黎立刻抬头,跟着问道:“改天是什么时候?”   方玉泽望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年黎也意识自己说的有些急,解释着说:“我的意思是.......方先生如果要来提前说一声,我好做准备。”   看着他局促的样子,方玉泽不动声色的问:“想让我去?”   年黎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方玉泽轻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种一句话就可以操控人心的感觉很不错,年黎年轻单纯,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方玉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年黎在意他,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心或失落。   方玉泽并不讨厌这一点。   相反的这让方玉泽与生俱来的强大占有欲和掌控欲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他甚至不在意年黎这么殷勤的目的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金钱还是感情。   况且这小子高大帅气,穿着一身廉价褶皱的餐厅制服也像是超模穿巴黎世家破烂风高定,压制不住的冒英气。   谁会拒绝一个顶级帅哥像狗一样围着自己转圈圈?   方玉泽也不能。   只不过方玉泽比年黎城府深得多,即便是他打心里对年黎这种谄媚很受用,面上却不露半分。   他品了口咖啡,慢悠悠的说了一个字:“好。”   年黎又被哄得晕头转向,临出门的时候砰的一声一脑袋撞到玻璃门上,撞得鼻梁子通红,把服务员吓了一跳,一直问他有没有事。   方玉泽望着他虎头虎脑的背影,难得一见的笑了,觉得逗小狗真好玩。   -   后来几个星期年黎依旧每天给方玉泽送饭,却连方玉泽的面都没碰上。   方玉泽想加盟一家国际连锁商场,项目推进的不顺利,每天忙的他晕头转向,年黎送来的午餐要不是喂到了助理嘴里,要不就喂到垃圾桶。   周六晚上张溪澜生日,方奎隆举办了一场晚宴,宴请了商界各路名流前去庆生。   不赶巧,那晚上方玉泽有个推不掉应酬,被方奎隆电话轰炸回老宅的时候已经喝得路都走不稳。   正是晚宴结束之际,车停在方宅铁门外,隔着老远就听见宅子里的热闹,方玉泽靠在位置上睡着了,司机轻声喊了几声他才迷迷糊糊的从车里走出来。   脚下打飘,方玉泽下车的时候险些绊了一跤,被司机扶着缓了好久,才一个人走进方家大院里。   越往方宅里面走越热闹,宾客还没有散,穿着礼服三五成群的站在方宅的露天草坪上寒暄。   也不知道是谁先看见方玉泽,声音骤然一静,几人反应快一些,立刻将胸口的名片拿出来,点头哈腰的朝方玉泽介绍自己。   商圈里不管是打着什么名头的宴会,目的就是社交,前来参加宴会的人为张溪澜庆生是虚的,来见方玉泽这个方家掌权者才是真的。   方玉泽没精力应对这些人,随便找了一个沙发坐下了,手撑着额头揉太阳穴。   大多人都识趣,看见方玉泽状态不好便不再上来,可偏偏就有那一两个不识趣的。   “泽哥,好久不见!”带着酒意的声音响起。   来的人是李家的公子李敞,他喝得醉醺醺的坐在方玉泽斜对面的沙发上,翘着腿一身的纨绔相,手里拿着的香槟杯恨不得要举到方玉泽身前,要和方玉泽碰杯。   别人的帐方玉泽可以不买,但是李家的帐方玉泽多多少少还是要给。   方玉泽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香槟杯和李敞碰了一下,回道:“好久不见。”   “是啊,泽哥,上次见你还是前年祁方焱生日宴上,那次你身边围了太多人,我想找你说话都排不上。去年祁哥的生日宴你又没来,说是去美国谈生意了,这样一算,我们差不多快有两年没见了。”   方玉泽压根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李敞,随便点了点头说:“恩。”   李敞喝了点酒,那个话唠的嘴更是闲不住,坐在方玉泽的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一会说方玉泽一个人撑起山莫集团真不容易,一会又说他现在被他爸按头进了李氏集团,大小当了一个经理,可给他忙坏了,晚上连出去喝酒的时间都没有。   整个宴会的过程里,别人想挤进去给方玉泽递个名片都难,李敞却用来说废话,方玉泽也偷了个清闲,坐在沙发上吹着晚风醒酒。   “说真的,泽哥,我现在才知道集团有个执掌大局的掌舵人有多重要…….”   “泽哥,我是真佩服你…….方家这么多年全是靠你撑着……”   “我们李家也是全靠着我爷爷才走到了今天.......”   “只可惜我爷爷年纪大了,我们这一辈又全是废物,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继承人........现在人又没了......”   “哎,对了泽哥,你知道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玉泽望着远处,没上心的应了一句:“不知道。”   “李曜驰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   这下李敞可说的来劲,他朝方玉泽的方向凑了凑,跟八卦别人家的事似的毫无保留的和方玉泽说:“他是我的堂弟,我们李氏集团内定的继承人,八岁就会四国语言,十岁就能评估出一套完整的金融前景报告,人长得还特别帅,我爷爷从小就看好他,把他送到了美国培养,就等着他回来继承家业,谁知道最关键的时候,人出事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我爷爷一病倒,集团都乱成一锅粥,一个能管事的人都没有……..就我那小叔,平时看着挺厉害,接管了集团才三个星期,亏了这个数!我爹天天在家里愁的头发都白了,骂我不学无术........”   “泽哥,你都不知道啊,再找不到他我就要疯了.......我们李家要完了啊.......”李敞一边说一边将头发都抓成了鸡窝。   方玉泽这才想起来祁方焱和他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他想帮着找找,却被他那表弟好心当成驴肝肺。   想到这里,方玉泽眸色黯了黯,他倚在沙发上,等着李敞抱怨的差不多了,再次慢慢的问:“有照片吗?我帮你找。”   李敞比祁方焱单纯的多,也不懂得提防人,一听方玉泽愿意帮他找立刻感激的连连点头,说:“有有有!正好我手机里有一张和他的合照。”   说着李敞就开始划拉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举到方玉泽眼前:“泽哥,你看,这个就是李曜驰!” 第5章   手机屏幕的亮度高,方玉泽又喝了点酒,凝眸看了一会才看清照片上的人。   一张上了年头的老照片,背影是在一家酒店,看样子是过年时的全家福,李敞的食指在照片上晃来晃去,最后指着几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说:“泽哥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他!”   “........”   方玉泽眉心颤了颤,一句话都不想再和李敞多说了。   李敞也意识到问题,看了一眼方玉泽,一边收回手机继续翻找,一边嘿嘿笑着嘀咕说:“这张照片是不是看出来啊,我和他也好多年没见过了,就存了这一张全家福,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照片……..”   李敞喝的迷迷糊糊,手机都拿不稳,找了两下也没耐心,直接朝后面一喊:“祁哥!祁哥!祁方焱!”   李敞的嗓门大,在空旷嘈杂的院子里依旧穿透力极强,方玉泽来不及阻止,所有人都被李敞这嗓子吸引过来目光。   远处灯光交错,祁方焱正站在中间应付客人,听见声音后微皱眉头,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走出来。   人刚站定在二人身前,李敞一把抓住祁方焱的袖子仰头迷迷糊糊的问:“祁哥,上次我给你李曜驰的照片,你找出来给泽哥看看。”   祁方焱压根没低头看李敞,而是目光薄淡望着方玉泽。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   “我记得我给你了,你再找找。”   “没有。”   “啧,祁哥,我绝对给你了,你快点找找。”   祁方焱这才低头看向李敞,声无起伏的说:“李爷爷说过李曜驰的身份保密,照片不能外传,以防不测。”   “我知道,可泽哥不是外人啊。”李敞表情带着几分酒后的傻气望着祁方焱。   祁方焱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   两个人对视间,李敞的目光也慢慢清醒,明白了祁方焱话中的深意。   他坐直身子,低头狠狠的搓了搓脸,在方玉泽和祁方焱这对兄弟的气场威压下,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刚刚MORL董事长在找你,他有个合作案想和李氏集团谈。”   “好好好,我这就去。”   祁方焱给了李敞一个台阶,李敞立刻慌不择路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时间只剩下方家的两兄弟,祁方焱单手插兜站在方玉泽身前,问:“你为什么对李曜驰这么好奇?”   方玉泽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晃着香槟杯,说:“逗逗小孩而已。”   祁方焱明显不信方玉泽的话,压着声音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想对李家做什么?”   方玉泽捏着高脚杯的手缓缓收紧,抬起眼皮睨着祁方焱说:“就算我想做什么,你管得了吗?”   ........   随着方玉泽这句话,祁方焱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方玉泽却不在意,依旧慢慢悠悠的喝着香槟,灯光透过晶莹的香槟杯,映着他的指尖苍白的发亮。   直到那杯酒被喝得干净,方玉泽将高脚杯压在桌台上,对祁方焱说:“祁方焱,我是你哥,信任我这么难吗?”   说这句话时方玉泽眼里还带着笑,似是云淡风轻,似是调笑,让人摸不清他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祁方焱站在原地看了方玉泽片刻,最终还是没应声,转过身走了。   方玉泽却望着祁方焱远去的背影,笑意一点点沉入眼底。   -   这场聊天不欢而散,方玉泽没有在宴会里待多久,随便找个借口就走了。   车子一路朝着家的方向开,方玉泽半闭着眼睛坐在车后座,明明喝了很多的酒,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一想到了刚才的事情,烦闷的情绪充斥着心脏,一口酒好似堵在了心口,想吐又吐不出来,方玉泽用力的扯了扯领带,想让自己好受点。   其实方玉泽没有撒谎,他这次没打算乘人之危,至于李曜驰他也压根不感兴趣,想看看照片也不过是好奇这个声名在外的商业奇才到底长什么样。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一场车祸里李曜驰能活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一个多月了无音讯——多半是死了。   现在被祁方焱那么一搅和,方玉泽连好奇的闲心都没有了,只觉得心烦。   不被信任的感觉,真令人不爽。   方玉泽心里不舒服,身体也有感应似的,那股不舒服的劲儿又起来了。   他的腰陷在车座上,调整了半天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更糟糕的是刚刚喝得那点酒精让他头昏脑涨,开始晕车了。   胃里一阵阵的翻滚恶心,喉管里溢出的酸水呛到了嗓子口,猝不及防的开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   “方总,需要给您拿毯子吗?”司机问。   “不用,开快点.......”方玉泽艰难的应着,打开车窗想要呼吸一口的新鲜空气。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忽然方玉泽的目光一顿,声音微哑的问“这里是云丽景城?”   “是的,方先生。”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说:“开进去。”   -   电梯门关闭,方玉泽双手抱胸,酒后发烫的身体靠在冰凉的铁壁上,心口的憋闷瞬间好受了许多,以至于让他有精力开始思考为什么大晚上跑来找这个人。   因为他晕车了,如果司机再开个半个小时回家,他定会吐得昏天黑地。   因为他胃里不舒服,想来过吃点合口味的东西。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年黎的眼睛。   那双望着他时不设防,小狗一样闪动眼睛。   方玉泽活了三十多年,见过的很多的目光,谄媚,殷勤,讨好,畏惧.......   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他觉得新鲜,想多看看。   方玉泽仰头望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楼层,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人果然是不能喝酒,会变得幼稚。   叮的一声响,电梯到达顶楼。   方玉泽扶着墙壁走出电梯,扣响身前的大门。   大约三四声后,大门打开,年黎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方玉泽时一下愣住了。   “方…….方先生…….”   走廊的灯光是暖色,照的方玉泽双颊薄红,酒意明显。   他单手拿着西装外套,半靠门边,瞧着年黎那一脸傻样,半开玩笑的问:“怎么了?不欢迎我?家里还有别人?”   在那一秒钟,方玉泽清晰的看见年黎表情从懵怔变得闪动,连连说:“没有没有,我,欢迎欢迎,当然欢迎。”   年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连忙侧开身,请方玉泽进屋。   方玉泽手撑着墙壁直起身,脚步不稳的朝房间里走,却在抬脚的瞬间绊住了门槛,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前摔。   “方先生!”   年黎脸色剧变,两步向前一把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年黎力气很大,而方玉泽身体滚烫柔软,当他贴在年黎心口的那一刻,年黎的呼吸一下就热了。 第6章   方玉泽的脸靠在年黎的肩膀,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年黎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能够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像是有人拿着锤子一下下的凿动他的胸腔,快要将他的心脏凿碎了。   他怕会冒犯方玉泽,抚着方玉泽后背的双手轻微抬起,站在原地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敢动。   那短短的几秒对于年黎而言似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直到方玉泽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缓缓向下滑,年黎双手迅速收紧,又将方玉泽抱在怀里:“怎么了方先生?”   方玉泽喘息了两下,说:“脚痛。”   年黎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说:“是不是崴到脚了,我看看。”   年黎扶着方玉泽的肩膀,将他搀扶到沙发上坐着。   沙发是软皮质地,方玉泽坐下就陷了进去,年黎从橱柜找了一双拖鞋,随后蹲在方玉泽的身前检查他的脚踝情况。   鞋子脱下,年黎先握住了方玉泽的脚踝,却在手指触碰到方玉泽皮肤时怔了一下。   平时方玉泽多是穿着定制西装,显得身材高挑劲瘦,然而在年黎环握住方玉泽脚踝时他才意识到方玉泽有多瘦,脚踝又细又冰,年黎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会折碎了。   至于方玉泽的脚更是纤瘦苍白,年黎只觉得自己捧着一块捂不热的玉。   房间静谧,只有空调出气的声音,年黎的心头颤颤,想是不是空调的温度开的太高了,不然为什么这块玉冰凉细滑,可是他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年黎浅吸了一口气,强压着镇定,半跪在地上替方玉泽检查,确定方玉泽的脚没有事之后,他声音微哑的说:“没什么事方先生,休息休息应该就能好。”   方玉泽被人伺候习惯了,身体半倚在沙发里,懒洋洋的垂眼看着眼前的人,恩了一声。   年黎将方玉泽的脚放在拖鞋上,方玉泽却抬起脚跟,用脚尖抵着拖鞋不愿意穿。   “拖鞋是新买的?”方玉泽问。   年黎点了点头,说:“是。”   “给谁买的?”   “给您准备的。”   “有人用过吗?”   “没有。”   方玉泽很满意年黎的答案,松下了抵着拖鞋的动作,勾起脚趾让年黎给他穿鞋。   随着方玉泽脚尖的紧绷,几条青筋在苍白脚背上若隐若现,很美,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曼妙,欲的年黎嗓子发干。   年黎浅舒一口气,慢慢垂下了眼睛,替方玉泽将拖鞋穿上。   方玉泽被伺候的舒服了,身体半躺在沙发里,抬手解领结,慢声继续刚才的话:“我这个人有洁癖,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我的房子也不喜欢外人来。”   年黎明白方玉泽话中的含义,低声应了一句好,站起身时看见方玉泽在解领带,有些艰难,半天都没有解开。   年黎没有多想,俯下身替方玉泽,却不想领带系的很紧,年黎手指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他不由的越趴越低,越来越近。   渐渐的年黎感觉到了热,那种热不是空气里的热,也不是解不开领结急躁的热,而是方玉泽呼吸时鼻息喷洒在他脸上的热。   年黎缓缓抬起眼,正对上方玉泽深黑色的眼眸。   近在咫尺,幽邃如渊。   .......   咕咚。   年黎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半边身子都僵了。   -   方玉泽给年黎住的公寓是明城市中心最顶级的公寓楼,一梯一户,顶层落地窗可以俯瞰明城最繁华的夜景。   屋内光线昏暗,窗外阑珊的灯光影影绰绰的落在方玉泽的侧脸,犹如玉石成金,无限放大方玉泽五官的耀眼。   “明眸玉唇,高视傲人”这句话最适合形容方玉泽。   方玉泽很傲,傲的恨不得用下巴去看人,没人入得了他的眼,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勾人。   年黎双手用力握着方玉泽的领带,面对近在眼前的俊脸他像是变成了傻子,呆望着方玉泽。   “解得开吗?”方玉泽笑着问他。   年黎回过神来,脸瞬间红了,他仓皇的直起身,晕头转向的说:“方先生........我去给您倒杯水。”   说完就急急忙忙转过身走了。   方玉泽看着年黎的背影,垂眼笑了一声,抬手直接将那个难缠的领带从头上取了下来。   他觉得这个小孩真有意思,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两个人都睡过了,还纯情的跟个高中生似的。   今天一天的坏心情都因为逗了逗这个小子而烟消云散。   可是没过半分钟方玉泽就笑不出来了。   胃里忽然一阵剧烈绞痛,方玉泽瞬间脸色煞白,双手按着肚子弓起身,后背细细密密的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草.......”方玉泽低声骂了一句。   他就知道喝了这么多酒,这个破胃不会放过他。   只是他很少会疼的这么突然这么剧烈,像是被雷电当头一劈,方玉泽疼的脑袋发蒙,手指颤抖的沙发前的柜子上摸索,摸了一个空,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在他家,柜子里没有止疼药。   啪的一声脆响。   手碰倒了柜子上的茶杯,玻璃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年黎听见声音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客厅这一幕的时候惊得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后他立刻冲到了方玉泽身前,双手无措的将方玉泽抱起来,却又不敢随便动他,急的他半跪在方玉泽身前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疼的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额头溢出冷汗,嘴巴颤抖的才艰难说出一个字:“胃.......”   年黎一下就明白方玉泽是胃疼了,上次在酒店里方玉泽也喝多了胃不舒服,年黎照顾方玉泽一夜没睡。   年黎将方玉泽扶起来,想按照上次的方式替方玉泽按揉胃部缓解疼痛,却没想到方玉泽这次疼的比上次严重许多,他的双手交叠按着胃腹的位置,用力的指尖苍白,手腕颤抖。   年黎掰不开方玉泽按着肚子的手,眼看着方玉泽原本就窄细的腰似要被按穿了,他又不敢用力,只能轻声哄着方玉泽说:“泽哥,我给你揉好不好?你这样会把胃按坏。”   方玉泽疼的耳朵轰鸣,胃里像是揣了一台飞速运转的绞肉机,将他五脏六腑都搅的血肉模糊,哪里还听得见年黎在说什么。   年黎急的没有办法,站起身就要去拨打急救电话,然而他才刚离开方玉泽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干呕声。   方玉泽半俯在沙发边缘,喉结剧烈滚动想吐,身体颤抖着就要从沙发上摔下来。   年黎吓得一身冷汗,又跑回方玉泽的身前,将方玉泽半抱在怀里。   方玉泽胃里搅弄的翻天覆地,又是疼又是恶心,晚上喝得那点酒似毒药般折磨着他,撕扯的他心脏抽痛,除了干呕以外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年黎慌得也不知道怎么做了,单手将方玉泽抱紧,另一只手一下下的给方玉泽拍背,大约拍了快十分钟,忽然方玉泽的身体猛地一颤,晚上喝得那些酒终于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胃里那阵绞痛也缓了下来,方玉泽垂着头喘息了良久,捂着肚子的手挪到心脏处,缓缓的收紧手指。   “心脏不舒服吗?”年黎连忙问。   方玉泽闭着眼睛没理他。   方玉泽不动,年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扶着方玉泽的身体观察他的脸色。   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额上,方玉泽手捂着心脏,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唯有眼尾吐得泛红,脆弱的像一张颤悠悠的白纸。   直到一滴冷汗顺着方玉泽的下颌骨滑落,方玉泽身子一软,紧绷的力道猛地卸了下来,脱力的向后靠。   年黎立刻站起身,双手托着方玉泽的后背,慢慢的将他放在沙发上躺好。   发丝散在枕上,方玉泽俊秀的脸在暗黄灯光的晕染下几乎快要透明,瞧着方玉泽呼吸平复了许多,应该是缓过来了,可是年黎还是不放心,低声问:“需要我带您去医院?”   方玉泽嗓音很哑的说:“不用,帮我买点药。”随后方玉泽报出了两个名字很偏僻的药名。   年黎还是不放心:“您刚刚挺疼的很严重。”   方玉泽连眼睛都没睁开,说:“胃痉挛而已,不是大事.......”   这种习以为常的语气一说出口年黎也没法再劝了,只能出去给方玉泽买药。   大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方玉泽一个人。   刚刚疼的撕心裂肺,方玉泽整个人都要被拦腰截断了,现在他躺在沙发上虚弱的连眼皮都睁不开。   胃里还是一阵阵闷痛,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侧过身压着肚子,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后来那天晚上方玉泽醒了两次。   第一次是被年黎的声音吵醒,那小子将药买回来,急着让方玉泽吃下去。   方玉泽睡得正熟,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根本不想睁眼,被年黎叫醒后只想发火,却在看见年黎浑身湿透的蹲在他身边的时候愣住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年黎慌得连伞都忘记拿了,刚刚洗过澡的头发又被雨淋了个湿透,他也丝毫不在意,喘|息|粗重的将一杯热水和药递到方玉泽的身前。   “泽哥,先把药吃了再睡吧。”说话的时候年黎眼睫毛都在滴水,他用袖子随意蹭了一下,又将水杯递到方玉泽的嘴边,双眼湿漉漉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看着年黎这幅惨兮兮的样子,瞬间什么火气都没有了,接过水杯一言不发的将药吃了下去。   第二次醒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方玉泽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大床上,年黎就睡在他旁边,还紧紧的抱着他......   床垫蓬松柔软,年黎高大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环抱在怀里,抱的很紧,手脚都揣在怀里暖着,就连毛茸茸的脑袋都贴在他的脸侧,像个硕大的金毛。   不光如此,这小子应该是昨晚被方玉泽吓到了,一只手还不忘暖在方玉泽的胃部,方玉泽只要动一下,年黎即便是在睡梦中手也会下意识的轻动,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侧过头静静地看了年黎好几秒,又转而看向了天花板。   方玉泽活了三十多年,每一天早上起来都是手脚冰凉,就算是大夏天都暖不热被窝,所以各种大病小病总是缠绕着他,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   这是第一次他一觉醒来感觉到温暖,甚至是热,年黎就跟个大火炉似的,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气。   他觉得年黎捂着他小腹的那双手还挺舒服的,以至于他难得一见的开始思考还要不要将这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给一脚踹开。 第7章   方玉泽是个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只要是利大于弊的事情他都不会拒绝。   正如现在,他思考了几秒发现年黎抱着他睡觉会让他更舒服,没什么其他的坏处,他便没有将年黎推开,而是闭上眼睛继续享受年黎身上的热度。   方玉泽睡眠浅,经常睡到凌晨四五点会醒一次,很难再睡着,这一次被年黎抱着难得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七点多,年黎捂着方玉泽肚子的手一动方玉泽就醒了,他睁开眼看向年黎,正巧看见年黎小心翼翼地将头从他的脸侧挪开,那动作又轻又慢,生怕把他惊醒了。   谁知抬眼就对上方玉泽的目光,年黎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没想到方玉泽会这么快的就醒来,年黎本来是打算悄悄地来再悄悄的走。   “那个泽哥,我......我这个是因为,因为.......”   他的脸色一道红一道白,支支吾吾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和方玉泽睡在一起。   他总不能说昨天他也喝醉了吧。   没想到的是年黎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到来,方玉泽很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声音带着晨起倦意的问:“几点了?”   “七点过五分。”   “早饭做的清淡点。”   “好.......”   这个对话自然的像是他们每天都相拥的睡在一起,已经进行过千次万次。   方玉泽背对着年黎继续休息,年黎呆坐在床上,望着方玉泽的背影迟迟没有回过神。   大约是过了两分钟,他的眼底隐约簇起一束小火苗,随后那束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他整个眼睛都迸出光芒。   他像个得到主人认可的大狗狗,开心的眉眼带笑,蹦下床摇着尾巴的去做饭了。   -   年黎起床后方玉泽在床上躺了一会也跟着起床了。   昨晚他胃里闹得太凶,即便是休息了一晚上还是不太舒服,尤其是刷牙的时被嘴里的泡沫激的一阵恶心,方玉泽立刻扔下牙刷,双手撑着洗手台克制不住的干呕了两声。   洗手间距离厨房隔着大半个房子,谁知道年黎跟顶个狗耳朵似的,一听方玉泽难受的声音穿个围裙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他单手扶着方玉泽的腰,另一只手又是给方玉泽揉肚子又是揉心口顺气,技术明显比之前熟练很多,直到方玉泽将这阵反胃感彻底压下去年黎才松了一口。   瞧着方玉泽连喘息都没平,年黎也没多说话,将方玉泽扶到餐桌前坐着,胃药和热水准备好,递到方玉泽身前。   方玉泽看了看那些药,声音低哑的问了一句:“这药不都是饭后吃吗?”   年黎又拿起药品说明书确认了一遍,说:“有饭后吃的药,也有饭前吃的,这两种是饭前吃的,对胃好。”   “哦,我记不住这些。”   年黎反应很快,立刻见缝插针的说:“以后我帮你记。”   方玉泽看了他一眼,年黎气势一弱,在这句话后面小心的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方玉泽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随便。”   一句随便也能哄的年黎心情不错,只要能和方玉泽扯上关系,他都会很开心。   早上七点半开始吃饭,年黎准备的早饭很丰富,大大小小有六七样。   方玉泽看着眼前精致小巧的餐食,有些诧异的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泽哥你尝尝。”   方玉泽夹起一个小笼包尝了尝,意料之外的好吃。   皮薄肉嫩,一口咬开满嘴鲜香的汤汁,丝毫不油腻,比方家十几年的保姆做的还要符合方玉泽的口味,一大早起来方玉泽本来没什么胃口,现在居然难得的想多吃点。   方玉泽细嚼慢咽的将这口包子咽了下去,问了一句:“你之前是不是干厨师的?”   年黎愣了一下,如实说:“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一拿到食材就会做。”   方玉泽恩了一声,又问:“有这个手艺怎么不去做厨师?赚的钱比服务员多。”   年黎有些遗憾的说:“我没有厨师证,不能做厨师。”   方玉泽点了点头,本来想开口说我能帮你,但是想了想又没说。   厨师比服务员要忙,年黎要是真的去当厨师估计连给他做饭的时间也没有了,更何况年黎只要能让他方玉泽高兴,他能给的比任何人都多。   这个话题说完,方玉泽垂眸继续吃饭,年黎眼睛亮亮的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方玉泽继续说话,他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问:“泽哥,我做的这些饭菜你喜欢吃吗?”   方玉泽实话实话,说:“不错。”   “那我下次还这样做。”   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年黎又是和方玉泽一起睡觉,又是得到方玉泽夸奖,他开心的尾巴都藏不住了,吃饭的时候也不老实,那双眼睛跟一对汽车的大灯似的,光芒耀眼,一直盯着方玉泽看,自己的饭不好好吃就算了,还扰得的方玉泽也不能好好吃饭。   方玉泽有些烦,头也没抬问他:“还有什么事?”   年黎试探性的问:“泽哥,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泽哥,我觉得方先生有些太生疏了。”   方玉泽夹起一个虾仁说:“你不是已经叫了吗。”   方玉泽的语气平淡,年黎却是瞧着更开心了。   这个问题问完后年黎也就安静了一会,他心不在焉的嚼着一个包子,一边时不时的抬眼观察方玉泽吃饭的进度,直到看着方玉泽喝完最后一口汤抽出纸巾开始擦嘴,他也立刻将手里的包子放下,又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抬起眼睛看他,问:“又怎么了?”   年黎面对方玉泽平静的目光时忽然磕巴了,他喉结滚动了两下,说:“我......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方玉泽恩了一声,将餐巾纸扔进垃圾桶里,又拿起一旁餐后药的包装袋撕开,说:“问吧。”   年黎腮帮子的肉紧绷,沉默了几秒,最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问:“泽哥......你会不会喜欢一个男人?”   餐后药是一副冲剂,褐色的颗粒倒进温水里晕染出如纱般岩崖山峦。   方玉泽没有说话,抽出汤匙搅动水面。   直到水面上浮起淡淡的白沫,方玉泽手握住杯子,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 第8章   年黎心思很单纯,方玉泽对他亲近一点,他就藏不住那些喜爱的心思。   不过喜欢本来就是这样,掺杂着浓烈的占有欲,得寸进尺。   得知方玉泽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年黎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沮丧。   他想了想还是开心吧,虽然方玉泽不喜欢他,但是其他人也没有享受过方玉泽的喜欢。   没准就是他呢。   后来的一段日子,山莫集团的项目进展顺利,方玉泽时间松下来许多,有时候他不想吃家里的饭菜就来年黎这里,一来二往来找年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方玉泽身体不好,经常会不舒服,两个人相处时间久了,年黎需要照顾方玉泽便少不了抱着搂着揉着哄着,久而久之旁人眼里那些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在两人之间也愈发寻常。   方玉泽这个独立自强了三十多年的独居动物,第一次感受到了群居生活的魅力。   年黎听话懂事,脾气好,会包容他的刻薄和冷漠,还很会照顾他。   谁会不喜欢别人照顾自己?   方玉泽觉得他和年黎在一起很自在很舒适,而年黎也在享受这段亲密关系。   只不过这段关系究竟是什么,却一直没有人下定义。   -   这周五的晚上,方玉泽晚上出去应酬,酒没少喝,谈下了一个大项目。   方玉泽心情不错,想来年黎家歇歇。   大门一开,年黎看见方玉泽喝了酒,立刻脸色紧张,一把扶住了方玉泽。   方玉泽看见年黎那张如临大敌的脸就想笑,说:“不想我来?”   “没有。”年黎另一手探到方玉泽身后关上了门,半扶半抱的搀扶方玉泽到沙发上坐好,然后半蹲在方玉泽身前,手捂到方玉泽的肚子上试探胃部的动静。   方玉泽的胃部微微隆起,有些凉,但是触感柔软,里面还算是平静。   “难受吗,泽哥?”年黎轻轻揉着方玉泽胃腹,仰着头问。   方玉泽浑身疲软靠在沙发上,说:“还好。”   “吐了吗?”   “没吐。”   “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   方玉泽一身的酒气,年黎半点都不信方玉泽这句没喝多少,不过看在方玉泽目前的状态还不错,年黎也松了口气,站起身先是替方玉泽换鞋,接着进厨房烧热水,围着方玉泽团团转。   想着方玉泽晚上喝了酒肯定没吃什么东西,胃会不舒服,年黎又起锅熬了一些小米粥。   等到他在厨房里忙活完出来却看见方玉泽弓着腰捂住肚子,伸手艰难的在拿茶几上的药。   年黎心头一紧,立刻急急忙忙的走过去,替方玉泽拿药,按照药量倒出来几颗白色的药丸在手心,就着热水喂到了方玉泽的嘴边。   这款药品的功效是缓解胃痛,方玉泽微凉的嘴唇贴抚过年黎的掌心直接将药咽下去。   年黎蹲在方玉泽身前,手挤进方玉泽手和胃部的空隙,替方玉泽揉肚子。   刚刚还平静的胃现在一阵阵的搅动,年黎仰头观察方玉泽的脸色,另一只手抚在方玉泽的后背,轻轻的给他顺背。   方玉泽脖颈纤细,因为疼痛而紧绷的锁骨凸显,苍白的皮肤上泛着晶莹的细汗,身上的衬衣也被染得潮湿,紧贴在身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药效起来了,方玉泽额间凸起的青筋颤了颤掩入皮肤里,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朝后靠到沙发上。   闭眼平复一会,方玉缓过了这阵疼痛,抬头看见年黎还蹲在他身前,目光担忧的看着他,那个模样瞧着还有点可怜。   每次都是这样,方玉泽一生病,自己还没怎么当回事,年黎比他还要担心。   “好点了吗,泽哥?”   “没事了。”方玉泽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坐上来。”   年黎迟疑了一秒没动。   方玉泽笑了一声,又拍了拍沙发说:“真没事了,坐上来。”   年黎这才乖乖的坐到了方玉泽的身旁。   方玉泽说:“手凉。”   年黎朝方玉泽身边凑了凑,将方玉泽手捂在掌心里暖着。   “肚子凉。”   年黎又赶紧伸出手捂着方玉泽的肚子。   这两个动作下来他几乎是将方玉泽抱在怀里。   方玉泽很满意年黎这幅听话的样子,他心情不错,开口问年黎:“想要什么?”   年黎愣了一下,看着方玉泽没说话。   “手表,车子,房子,想要什么?”方玉泽又明确的问了一遍,看见年黎还是一副愣神的模样,他也懒得再多问了,选择更加直接的方式,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黑色的卡,说:“里面有二百万,拿去花吧。”   方玉泽的指甲整洁剔透,夹着那张卡很随意的递到了年黎的身前,随意的像是他手里夹的不是二百万,而是不值一提的一张白纸。   年黎却是垂眸看着那张卡,迟迟未动。   方玉泽手举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将手朝前递了递,说:“给你就拿着,快点。”   年黎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接过方玉泽的卡,声音很淡的说:“谢谢泽哥。”   方玉泽侧头,目光打量的望着年黎。   二百万,对于寻常人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年黎更甚,他一辈子当牛做马都赚不到这笔钱。   任何人收到这笔钱都应该开心,方玉泽却明显感觉到年黎在收到这个后情绪忽然低落了。   方玉泽想多半是因为年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心理负担比较重,于是他难得好心的安慰了一句说:“这是你应得的。”   谁知道说完这句话年黎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不是为了这些........”   方玉泽觉得有些扫兴,他揉了揉眉心,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年黎抬起头直视着方玉泽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闪着火热真挚的光,方玉泽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年黎想要什么。   大脑里有根丝在抽动,方玉泽隐约觉得自己惹了一个麻烦,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麻烦。   方玉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撑着沙发直起身打算回到房间,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年黎一把握住了手腕。   年黎的手掌有力,将方玉泽拽停在原地。   方玉泽眯起眼睛,问他:“你想做什么?”   这么多天的相处,年黎一直对方玉泽顺从有加,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年黎低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玉泽的那只手越收越紧。   空气的流速在一秒变得异常缓慢。   大约是过了半分钟,年黎抬起头问方玉泽:“泽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   厨房里的小米粥煮开了,水汽顶开锅盖发出滋滋的警示声,年黎握着方玉泽手腕的力道却没有松开半分。   方玉泽反问年黎:“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年黎手指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底气说:“我觉得我们是恋人。”   方玉泽挑了一下眉,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恋人。”   “因为我们关系很亲密,我们亲吻过,也做|爱过。”   方玉泽笑了,说:“亲吻过,做|爱过,就一定要是恋人吗?”   年黎说:“是,如果不是恋人为什么要亲吻和做|爱。”   方玉泽望着年黎,忽然意识到人与人认知的差距。   在方玉泽的世界里,亲吻做|爱和恋人的关系并不对等,可是在年黎这里亲吻做|爱却是与恋人对等的。   可以说年黎是单纯,也可以说是傻。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连相爱都不能作为相恋的底气,又有几个人还会将一个吻作为相恋的定义。   方玉泽没有和年黎讲道理的耐心,他只回应了年黎一句话:“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你只是碰巧出现在我的身边,如果当时出现的人不是你,我也要和随机的一个人成为恋人吗?”   这句话戳的年黎骤然失声,他仰头望着方玉泽,眼里情绪复杂,嘴巴无措的动了动,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方玉泽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他转着手腕想要从年黎的手掌中挣脱出来,谁知道这个小子的力气真不小,即便是方玉泽已经说出了这么伤人的话,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方玉泽忽然特别心烦,皱紧了眉头说:“你......”   就在方玉泽要说出更加刻薄的话时,年黎却字字低沉的打断了方玉泽的话:“可是泽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   年黎缓缓仰起头,沙发旁台灯散发的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年黎的脸映着柔和又坚定,这次他没有躲开方玉泽的眼睛,很认真的对方玉泽说:“是我想和你做恋人,可以吗?” 第9章   这次轮到方玉泽说不出话。   他像是打了一场十分憋屈的仗,原本满肚子伤人的话没处说,被年黎生生搞得没脾气。   碰巧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打破了此时两个人难堪的处境。   方玉泽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喂,赵总,你好。”   年黎还拽着方玉泽的手,被方玉泽锋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年黎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轻声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没空再陪年黎纠结这个问题,他拧着手腕挣脱了年黎的手,一边打电话一边朝房间里走。   年黎望着方玉泽的背影依旧不死心,说:“泽哥,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的回荡在客厅里。   方玉泽的脚步顿了一下,走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   一通电话的到来让这个问题无疾而终。   那天晚上,方玉泽没有出自己的房间,他喝了点酒又吃了药,不到十一点就感觉到困意,洗漱上床休息,迷迷糊糊还没有完全睡着时隐约感觉到床垫凹陷,熟悉的气息袭来,方玉泽下意识的将冰凉的手朝旁边探了一下,立刻被一个温暖的大手握住,随后那阵暖意将他彻底的包裹。   第二天早上,方玉泽又是在年黎的怀里醒来。   这个行为在第一次发生后已经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习惯。   年黎喜欢黏着方玉泽,方玉泽也从不拒绝。   至于那天晚上挑起的话题,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   对于年黎而言,他似乎是真的默认了他和方玉泽之间的关系,对方玉泽愈发的好,每天给方玉泽送菜送饭,嘘寒问暖,关心的无微不至。   方玉泽倒是和以前一样,对年黎不冷不淡,想起来时找一下,忙了就忘了,仿佛年黎只是他用来调剂生活的玩具,可有可无。   后来的一周方玉泽有个项目需要去国外出差,年黎见不到方玉泽,每天发出的信息更是石沉大海,好不容易瞅准时差给方玉泽打了几通电话,要么是正在通话中,要么是直接挂断。   年黎手指滑动着手机,他和方玉泽的聊天界面绿油油的,全部都是他发的信息。   也只有他发的信息。   从一周前方玉泽离开家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收到方玉泽的任何信息,以至于年黎上班的时候都没法集中精力,上错了两次菜,打碎了一幅碗碟,被罚了二百块。   发工资的那天,别人的工资都是直接打到卡里,只有年黎没有银行卡,老板直接从收银台抽出了一叠脏兮兮的纸币给了年黎,年黎却跟捧着宝贝似的坐在后厨的台阶上很认真的点了起来。   加上扣的两百块,零零碎碎一共是两千三。   年黎没有身份证,老板给他的工资比正常的员工少了五百。   纸币破旧,上面还沾染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年黎细心的将每一张纸币都捋平,污渍擦干净,从大到小的叠放在一起。   “小年!”这时一个女服务员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推了一把年黎的肩膀,说:“发工资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搓一顿?”   邀请年黎的女生叫小郑,梳着马尾辫,性格大大咧咧,来餐厅工作的时间比年黎要长一些,对年黎很照顾。   年黎摇头,说:“我就不去了。”   “啊,大家都去,一起呗,每次聚餐你都不参加。”   小郑很失落的哀嚎了一声,正在切菜的厨子接上话说:“你就别喊小年了,他每个月就那点工资,连交房租都不够,哪里还有钱出去吃饭。”   “是啊小郑,你要是真想和小年出去吃饭干脆你请他呗。”   “就是,你把他那份钱掏了他不就去了。”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小郑脸色微红,朝那些人骂了一句:“一边去,我就是觉得这种集体活动大家都参加,小年一个人落单了不好。”   “真的假的,那下次我不去,我看你来不来邀请我。”   “我邀请你个鬼,我巴不得你别来!”   不是饭点的时间大家都清闲些,后厨的几人嘻嘻哈哈的玩闹,只有年黎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专注的理着自己的钱。   “小年,今天晚上你真的不去?我们去吃的那家烧烤好吃又便宜,人均下来也就七八十块,一起去尝尝呗?”一个年纪大点的服务员也走到年黎身前劝。   年黎依旧在拒绝:“不去了陈姐,我今晚有事。”   陈姐双手抱胸,靠到放碗筷的橱柜上说:“你天天都有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年黎只是笑,没说话。   陈姐看了一眼年黎手里的钱,咂了咂嘴:“要我说老余是真黑,自从你来我们店里之后,店里的营业额直接上涨了百分之三十,那些小女生都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老余不给你提成就算了,才给这么点钱。”   年黎将手里的钱叠好,说:“老板是按规矩发的工资,最近店里的人多是因为我们餐厅推出了新的菜品,和我没有关系。”   陈姐瘪嘴还想说什么,这时年黎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拿起手机看消息,慌得连手里的钱都没拿住,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垃圾短信后又失落的将手机放下了。   陈姐看见年黎的反应,笑着说:“谈恋爱了?是不是女朋友给你发的信息?”   年黎不知道怎么回答,将手机按灭后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不是女朋友。”   陈姐半开玩笑的说:“不是女朋友就好,要是女朋友的话小郑估计要伤心喽~”   “陈姐,你说笑了。”年黎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他将钱收好,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洗碗池前洗碗。   餐厅里用的是老式的铁嘴水龙头,水流不好控制,拧开之后水流冲击力很强,开关处滋滋的往外喷水,经常会将人溅的一身水。   老板为了省钱一直没有修,甚至连热水管都没接,入了秋后即便是带着手套也会冻得骨节通红。   店里没有洗碗工,服务员需要平分洗碗的工作,天冷了女生不好碰冷水,年黎几乎是主动承包了店里大半的洗碗工作。   刚刚拿过钱的手有些脏,年黎按了两下洗洁精,打算先将手洗了一遍,忽然听见小郑感慨的说:“唉,你们说怎么有的人命这么好!老天爷到底夺走了他们什么?长得一个比一个帅,又有能力,还各个都有钱,哪哪都是顶配。”   “是啊,不仅长得帅,看着也年轻,估计这俩帅哥还不到三十。”陈姐也跟着说。   年黎仰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看见墙角最上面挂的电视已经结束了电视剧的播放,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古老的大头电视,发不出声音,画质差的甚至能看见细小的色块,据说是厨师大刘花了五十块钱从农村人家收回来的。   屏幕里两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站在台上,在举办什么合作仪式,字幕上写着——FOEWORLD集团与华云集团正式签署土地共同开发协议,双方总裁宋斯宁与祁方焱代表出席此次会议。   “唉,同人不同命啊……”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   年黎对这些不感兴趣,低下头继续洗碗,刚洗完几个碗筷,小郑的声音又起来了:“哎,我知道这个人!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我们明城的!”   “哦哦哦!我也知道他!他是不是咱们明城最大的企业的那个那个…….山莫集团的总裁?!”   年黎洗碗的手猛地一顿,再次看向电视。   电视的屏幕很小,可是他依旧清晰的看见了方玉泽那张英俊的脸。   方玉泽穿着一身定制西装出现在剪彩仪式上,身边簇拥着精致晚礼服的男男女女,场景奢华的像是明星走红毯,大家说说笑笑共同举着香槟杯,闪光灯将所有人都照耀的犹如芒星般耀眼。   “是不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他长得真帅啊......”   “是啊,他就是山莫集团的总裁,我有个朋友在高档餐厅当服务员,她和我说她见过方总本人,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一百倍。”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比明星还好看,还特别有气场,要不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特别出众。”   “你这样一说我也好想见见他本人,到底有多帅啊。”   “我还想见呢!”   看电视的几个人讨论的热烈,只有年黎定定的望着电视里的那个人,一言不发。   冰冷的水冲过指缝,年黎觉得浑身发冷。   字幕讲解已经过去了,年黎不知道电视里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在他每天算着时差给方玉泽发信息却苦等不到回应时,方玉泽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了。   而现在,在那一盏小小的屏幕里,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餐厅的后厨狭小逼仄,随处都是粘腻的黄色油渍,破旧的电视又接触不良了,画面滋滋啦啦两下,屏幕瞬间变成黑屏,方玉泽笑容潇洒的脸庞也随之看不见了。   手指骨节忽然抽痛,年黎垂下头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又拿起一个满是油污的盘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   今天是双休日,下班的时间要比寻常晚一些,年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推开大门时客厅的灯是开着的,年黎一愣,脚步顿在门口。   方玉泽穿着一件真丝睡袍,半倚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交错的灯光落在方玉泽的脸上,犹如薄晖拂面,映的方玉泽眸色流光,面庞柔和,与下午出现在电视里的他判若两人。   一瞬间年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方玉泽转过头看着他,声音很淡的问:“回来了?”   年黎握着门把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垂在身侧,走进房间里恩了一声。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今天是周日,下班比平时晚。”年黎站在玄关处换下自己满身油烟味的外套,走进客厅里。   “我不是给了你一张卡,还打什么工?”方玉泽问。   年黎从橱柜里拿出羊绒毛毯,走到方玉泽身前将毯子盖到他身上,说:“我闲不住,就当是打发时间。”   “你可以去买车,去买房,或者给自己置办几身好行头,想干什么不行?”方玉泽皱眉问。   年黎将毯子扯到方玉泽胸腹处,垂眼替方玉泽将被角塞好,低声说:“那些我都不喜欢。”   方玉泽看了年黎两秒,侧过头笑了一声,说:“真是受苦的命.......”   年黎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垂落在他手上的伤疤上。   这是前几天餐厅里有人喝醉闹事,他清理摔碎的盘子时被割破的,除此之外他手上还多了很多深色的茧,以及暗红色的冻伤,处处都在印证方玉泽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生来就是受苦的命。   年黎眼里的光黯了黯,给方玉泽盖好毛毯,又转过身给方玉泽倒了杯温水。   方玉泽接过玻璃杯,冰凉的手指贴在温热的杯壁上暖着,继续说:“我每天很忙,不希望来这里还需要等你。”   方玉泽的语气平淡,却处处都透着居高临下。   年黎坐在沙发的边缘,垂眸说:“好,下次你来之前告诉我,我提前回家。”   方玉泽恩了一声,下巴朝旁边一抬说:“去把我行李清清。”   年黎这才看见方玉泽的行李箱放在墙边,他很听话的站起身替方玉泽清理行李。   方玉泽走的时候行李就是年黎清理的,现在放在里面的东西几乎没变,连换洗的衣物都洗的很干净,但即便如此年黎还是要将衣服再洗一遍才能放进衣柜里。   年黎坐在客厅的地上,将方玉泽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出来,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问:“泽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玉泽说:“今天早上的飞机。”   “你出差的这些天都很忙吗......”   “恩,很忙。”   “.......好。”   年黎的声音很沉,方玉泽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到了年黎的身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年黎今天情绪不太对。   以前方玉泽来找年黎,年黎的眼睛都在放光,一口一个泽哥围着他转,就差把那个大脑袋探到方玉泽身前让方玉泽摸摸他脑袋,而现在年黎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低着脑袋脊背微垂,看起来无精打采。   小狗不开心了。   方玉泽大概猜到原因,他手撑着头看了年黎一会,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意大利有个对他很殷勤的合作商送给他一个纪念品,说是什么意大利名匠手工制造的高奢定制手环,非要塞给方玉泽收着。   方玉泽也不带那玩意,便对年黎说:“看见箱子最边上那个棕色的盒子吗?”   年黎看了一圈,在放衣服的边缘看见了一个很精致的棕色原木盒子,他拿起盒子,回过头问方玉泽:“是这个吗,泽哥?”   “恩,送你的。”   “.......送给我?”年黎愣住了。   “打开看看。”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礼物,年黎有些受宠若惊,握着盒子好一会才舍得打开。   丝绒的米白色内衬,里面放着一个设计精美的手环。   深棕色的皮质手环上套着几个银饰制品,虽然不是特别昂贵的材料,但是一看就是特别用心的设计款,低调却又极显品味。   年黎小心翼翼的将手环拿了出来,带着薄茧的手指视若珍宝般一点点抚摸过手环。   皮质软韧,温度微凉,手感极好,一触便知是上等的头层皮质。   忽然年黎的手指一顿,指腹触到了不同寻常的凸凹,他将手环的内里翻转过来,借着电视昏暗的光芒,他看见手环里面印着一段意大利语。   ——Dammi la persona piùpreziosa.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年黎瞬间看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赠予我最珍贵的人。   握着手环的手指微微颤抖,年黎转过头望着方玉泽,声音很重的问:“泽哥,这是你特意给我买的礼物吗.......”   方玉泽正在看晚间新闻,目光未动,随意的恩了一声将合作商的话复述了一遍:“喜欢吗?那个手环是意大利名匠的高级定制款,纯手工........”   下一秒,方玉泽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年黎冲到他身前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来的太突然,太用力,将方玉泽整个上半身都抱离了沙发。   方玉泽没有反应过来,手悬在半空,水杯里的热水洒出了大半。   温热的水流划过方玉泽洁白的手背,惊得方玉泽指尖轻颤,缓缓睁大了双眼。   晚间新闻播完了,电视机响起熟悉的结束曲,可是方玉泽却听不见那些声音,他的耳畔响彻着年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低沉到嘶哑的声音。   “喜欢,我好喜欢……”   “泽哥,你也是我最珍贵的人.......” 第10章   年黎的力道没轻没重,两个手跟铁钳子似的将方玉泽抱的死死的,方玉泽被压得喘不过来气,推也推不开,挺着腰撑了一会后,腰间忽然一阵抽痛,方玉泽抓着年黎肩膀的手一紧,脸瞬间白了一层。   “嘶——”   一听到不对劲,年黎立刻松开勒着方玉泽腰间的手,慌里慌张的问:“怎么了泽哥?”   方玉泽腰疼的动不了,欠着身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腰,短短一会就冒出了冷汗。   年黎扶住方玉泽,另一只手探到方玉泽身后,掌心覆盖在方玉泽微凉的腰际,替方玉泽按揉。   方玉泽腰部肌肉紧绷,应该抽筋了。   年黎手掌用力些力道,顺着那根紧绷的筋向下捏揉,继而覆在方玉泽腰窝的位置暖着。   这样来来回回大约是过了十分钟,那根紧拧的筋松了下来,方玉泽低下头深喘一口气,身体也随之朝前软了下来。   年黎收紧手臂,接住方玉泽的身体抱在怀里,单手抚着方玉泽的后背从上到下顺着气。   方玉泽的身体柔软,年黎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块白绸,手脚都不敢用力。   刚刚还虎头虎脑的快要把方玉泽捏碎,现在倒是知道小心翼翼的抱着方玉泽了。   “好点了吗,泽哥.......”年黎轻声问。   方玉泽下巴压在年黎的肩膀,恩了一声。   年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扶着方玉泽靠到沙发上。   方玉泽昨天坐了一天的飞机赶回明城,今天又忙了一天,本来就累的快散架了,刚刚又被年黎那小子给折腾的腰疼,现在靠到软垫上腰还是不舒服,酸软的厉害。   方玉泽微皱着眉头,撑着腰侧了侧身子,年黎立刻就明白了,转身跑进厨房里,没一会急匆匆的抱着热水袋回到方玉泽身前,将暖水袋放到方玉泽腰下暖着。   方玉泽的腰僵硬冰凉,皮肤贴在热水袋那一刻暖流滑遍全身,瞬间舒服了不少,这还不够,年黎的手垫在热水袋下面,带着那股暖意由上到下继续给方玉泽揉着腰。   这么久相处下来,年黎实在是太懂方玉泽的身体了,不过是这短短的几分钟,方玉泽就被他伺候的手指尖都软了下来。   身体舒服了,方玉泽才顾得上喘一口气,说:“一个手环至于吗?”   年黎手上的动作未停,仰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方玉泽说:“当然了,泽哥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年黎都不知道说了几次喜欢,仿佛他收到的礼物不是一个手环,而是一套价值连城的豪宅。   然而说了这句话还不够,年黎想了想又很真诚的补了一句:“泽哥,你也是我最最珍贵的人。”   方玉泽没有留意年黎话中“也”的意思,只是有些莫名的看着年黎,觉得不过一个手环而已,年黎夸张了。   可能是穷苦出生的孩子,真的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   然而年黎的夸张还不止于此,那个手环对于年黎而言有些小了,带着勒手腕,于是年黎抱着手环研究了一晚上,又是上网看视频,又在找资料,最后连夜学会了一种编绳手法,用棕色的编绳将手环延长到合适的长度,每天除了洗澡的时候一直带着。   至于方玉泽不回他信息的事,年黎已经彻底自我消化了。   方玉泽出差很忙,虽然每天等着方玉泽很辛苦,但是只要方玉泽是在意他的,这些他都能忽略。   方玉泽在年黎家休息了两天,年黎也请了两天假在家里照顾方玉泽。   到了第三天,方玉泽要参加一个会议,来不及吃年黎做的午饭,正好在公寓楼的前面新开了一家米其林餐厅,方玉泽便带着年黎来这家餐厅随便吃点。   米其林餐厅开在一家高奢商场的顶楼,全方位落地窗,法式黑灰色调的装潢,地上的白瓷砖光洁的发亮,就连服务员都穿着定制的西装,用餐的人很少,安静的只能听见钢琴曲的声音。   年黎是第一次来这种餐厅,从进餐厅起就很拘谨的跟在方玉泽的身后。   方玉泽定了一个靠近窗边的vip座位,视野很好,餐厅里弹奏着理查德克莱德曼著名钢琴曲《秋日私语》,曲风舒缓,服务员走到了方玉泽和年黎身前,分别递给两个人一份菜单。   菜单是一张欧式暗纹纸,飘着淡淡的柑橘香,印有英法中三种语言。   方玉泽随便点了几道菜,随后靠在牛皮半圈椅上等着年黎点菜。   再看年黎,与方玉泽的娴熟舒适截然相反,他拿着菜单面色窘迫,手指来来回回翻着那一页纸,脸颊微红,不知道该点什么。   “先生,您需要些什么?”服务员等了年黎好一会,躬着身子手在菜单上指了两道菜,善意的推荐道:“这两道菜是我们的主厨招牌,牛肉都是由新西兰空运来的,很新鲜,您可以尝试一下。”   年黎看着那两道菜后面足以抵他打工半个月的金额,喉结滚动了两下,嘴巴像是被黏住似的,迟迟开不了口。   方玉泽等的有些不耐烦,说:“算了,按我的再上一份。”   “好的,方先生。”服务员毕恭毕敬的收走菜单走了。   米其林上菜很慢,每一份菜肴端上来也就巴掌大小,年黎微愣的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东西,跟着方玉泽有样学样,叉起一块肉吃了一口。   太小了,甚至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年黎犹豫了一下,低声喊了一句:“泽哥。”   方玉泽恩了一声。   “泽哥,你如果你喜欢吃这些菜,我可以学着做。”   “怎么了?”方玉泽切开一块牛排,淡声问。   年黎用叉子扒拉扒拉盘子里的菜,压低了声音说:“这里的菜好贵,我可以给你做.......”   方玉泽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以他的消费水准来说,他从不觉得这里的价位高,更不喜欢年黎说这样的话,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勤俭节约是种美德,但是在这种彰显穷富差距的高档场合,方玉泽只会觉得年黎上不来台面。   方玉泽笑了一声,说:“这里的厨师都是国际知名的米其林大厨,你能做的出来吗?”   年黎愣了几秒,在方玉泽那种微冷的语气下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自量力,低下头继续吃饭不再说话了。   不过还好,这一场饭吃下来唯一另方玉泽感到庆幸的是年黎最起码还会用刀叉,也算是维护住了在外人面前最起码的体面。   两个人吃完饭,方玉泽整理着衬衣上的袖扣走在前面,年黎替他拿着包跟在后面。   刚走出商场的大门,忽然有人喊方玉泽。   “方总!”   方玉泽停住了脚,看见有个男人正从路边亮黄色的跑车里走下来。   那人穿着一身蓝白的休闲装,一边高抬着手给方玉泽打招呼,另一只手转着跑车钥匙,笑容招摇的朝方玉泽走了过来。   “方总,你好啊。”   来人是赵源亭,赵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   赵氏集团是外地的财阀集团,今年想要入驻明城,正好和山莫集团之间有利益往来,赵源亭又正是二十五六岁初入商界的年纪,便被其父委派长期居住明城,代表赵氏集团和方玉泽推进合作案,这两个月和方玉泽多有往来。   “赵总,你好。”方玉泽客气的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赵源亭走到方玉泽身前才留意到方玉泽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俊朗的帅哥,他脸上的笑意一顿,问:“方总,这位是?”   方玉泽声音平淡说:“是我的下属。”   “哦,是下属啊。”听见这个回答赵源亭脸上的表情立刻松了下来,没有再看年黎一眼,半开玩笑的对方玉泽说:“方总,要不是说咱俩真有缘,我才听说这里开了一家米其林,今天抽空想来试试菜,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方玉泽附和说:“是挺巧的。”   “早知道我就约着方总一起了,就是不知道方总肯不肯赏脸。”   方玉泽笑着说:“赵总客气了,谈不上赏脸,下次我请赵总。”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方总的电话。”赵源亭连连答应。   方玉泽和赵源亭又客气了几句,各自告别分开,赵源亭走进商场,方玉泽和年黎一起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车子启动后,方玉泽半阖着眼睛靠在位置上休息,年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气氛安静的不同寻常,以至于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   路途过半,年黎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泽哥,为什么说我是你的下属......”   方玉泽早就预料到年黎会问这个问题,刚刚他不是不知道年黎目光的变化,年黎的那双眼睛太明显了,直勾勾的盯着他,方玉泽甚至不需要看,就能够直观的感受到年黎的目光是怎么从期待变成失落,犹如衰败的花,碎的一片一片。   方玉泽有些疲惫,反问:“你想让我说怎么说?”   年黎的手指下意识的探进衣袖里,抚摸着方玉泽送他的皮质手环,声音很低的说:“我们不是恋人吗?恋人的关系应该是公开.......”   “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们是恋人?”没等年黎的话说完,方玉泽就打断了他的话。   年黎望着方玉泽愣了半响,继续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纠结来纠结去,还是绕回这个问题。   这种情啊爱啊的问题,另方玉泽烦不胜烦,他真的不明白年黎为什么这么死心眼,非要犟在这件事上不放。   方玉泽闭上眼睛没说话,不耐烦的情绪压制的额头上青筋不停的跳,年黎却还在不识趣的追问:“情人吗?”   “答案重要吗?”方玉泽压着声音说。   “对我来说,重要。”年黎侧身望着方玉泽,一字一句很肯定的说:“泽哥,我喜欢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想!”   .......   方玉泽忽然扬起的声音划破了车内的寂静,也划破了年黎后面的声音。   年黎嘴巴微张,望着方玉泽时眸中薄光晃动,过了好一会他垂下了眼睛,细润的睫毛不停的在颤。   他不再说话了。   在方玉泽那一句话“不想”面前,任何的话都显得可笑。   方玉泽似乎也被气到了,他脸色不好,靠在椅背上不停的用拇指和食指按揉着眉心,从耳后到脖颈的那一块皮肤十分苍白。   察觉到方玉泽可能晕车了,年黎还是欠着身子从前座拿出保温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方玉泽身前,却被方玉泽抬手推开了。   年黎的手悬在空中几秒,沉沉的落下。   这时年黎打工的地方也到了,司机将车停在了路口,年黎却迟迟未动,他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水,垂眼了几秒对方玉泽说:“泽哥,我不做情人,做情人不对。”   未等方玉泽回应,年黎将水放到了座位间的托槽里,打开车门离开了。 第11章   这一场不欢而散之后,方玉泽好几天都没有去找年黎,年黎也难得的学会了识趣,不再每天像轰炸一样给方玉泽发消息,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每天给方玉泽送饭。   午餐送到公司前台,再由助理拿给方玉泽。   方玉泽却忙着和合作商谈判,没时间吃,助理每次将饭送来,方玉泽都让助理自行处理了。   到了第三天,方玉泽中午没有应酬,当助理再次将年黎送来的饭放到他面前时,方玉泽看着饭盒里精心准备的三菜一汤,难得没有再让助理将饭菜拿下去。   餐厅里的饭菜再怎么昂贵高档,毕竟不是按照他的口味量身定制的,没去找年黎的这几天,方玉泽连饭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   这一次他将年黎做的饭吃了个干净,身体舒适后,点了一支烟走到落地窗前,瞭望着半座明城的风景。   可能是因为吃了年黎做的饭菜,牵连着两个人相处的回忆也被拽出了个边角,在方玉泽大脑放空的那几秒里,他终于有了一点闲暇来思考起年黎一直不肯放过的问题。   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朋友?很明显不是。   下属?也就骗骗别人得了。   情人?恋人?   .......   在方玉泽的认知里这两者不需要界限的那么清晰,但是对于年黎而言不是这样,于是他们有了分歧。   可能是方玉泽感情淡漠,也可能是因为年黎年纪还小,凡事一定要争个黑白要个答案。   那天年黎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做情人,他想和方玉泽做恋人。   指尖的白烟氤氲而上,方玉泽食指点了点烟,将多余的烟灰弹在身旁的烟灰缸里。   做完这些,他并未再吸烟,而是垂眼,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嘴细细撵揉。   现在他站在明城最高的写字楼,九十五层,这个高度很奇妙,低下头可以俯瞰众生,仰起头却触不到云端。   就像这个问题,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年黎将他伺候的很舒服,比方家照顾了他十几年的保姆都要妥帖,这年头找一个合适的保姆都难如大海捞针,更何况是一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晃尾巴的年轻恋人。   方玉泽暂时还不想和年黎断,他更不想让外人觉得他渣,养个男小蜜和谈恋爱相比,要是真传出去,还是和男人谈恋爱要好听一点。   毕竟有祁方焱这个前车之鉴,方家人就算知道他谈了个男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他养了男情人,方奎隆估计真的会把他腿打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是承认个关系,改变不了什么。   况且,年黎那么喜欢他,不论是情人关系,还是恋人关系,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他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一番利弊权衡下来,方玉泽豁然开朗。   他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插在西装裤里,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   晚上方玉泽没有应酬,九点多下班想去年黎那边歇一歇,一看手机时间才发现今天是周六,年黎周末下班会晚一些,一般要到晚上十点。   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时年黎晦暗的眼神,方玉泽难得心血来潮,让司机将车开到年黎上班的餐厅,顺路接他下班。   年黎工作的餐厅叫云六餐厅,开在明城一所大学后门的美食街,主要的服务对象是大学里面的学生。   巷子原本不窄,但是左右两边都是夜市烧烤,烟雾缭绕,老板光着赤膊在街边烤串,摊位从店内一直摆到了路口,交通规则更是完全没有,车辆堵塞的无法通行,只有小电动车在道路里横冲直撞。   从大路开进小巷,眼看着汽车过不去,方玉泽只能让司机将车停在了巷子口稍微僻静点的转弯处。   “方总,需要我下去找年先生吗?”司机问道。   方玉泽望着窗外,皱着眉头没说话。   下午下了雨,道路上全是水洼泥泞,粗糙的墙壁上沾染着黑色脏污,街边的垃圾桶堆满了各种食物垃圾,发臭发酸的汤汁沿着马路边流进下水道。   他后悔来找年黎了。   实在是太脏,方玉泽有洁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别说是让他从车上下去,他就是闻到那股味道都反胃想吐。   方玉泽食指轻点着膝盖,望着前方,思考着是给年黎打个电话,还是原路返回。   忽然他目光一顿,点着膝盖的手停在半空中。   远处的灯火通明,人流湍急,可是方玉泽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年黎,还有年黎身边的女生......   那个女生梳着一个马尾辫,个头不高,大约是到年黎肩膀的位置,和年黎一起从巷子前方的餐厅里走出来。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女生仰头看着年黎笑得开心,像个花蝴蝶似的围着年黎转。   待到两个人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女生又心血来潮,蹦蹦跳跳的指了指路边的烤肠摊,年黎笑着摇头,转身要走,却被女生很热情的拽着手臂一把拉到了烤肠摊前,不等年黎开口说话,女生不由分说的从老板手里拿了两根烤肠,一根塞到了年黎的手里,另一根放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却又被烤肠里的汁水烫到,急的直蹦。   青春开朗,仿佛这才是一对年轻恋人该有的模样。   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握拳,方玉泽坐在车里,狭长的眼眸里映着远处的灯火,眸色黑的深不见底。   “按喇叭......”   方玉泽声音很低,司机没听清,问:“怎么了方总?”   “按、喇、叭。”   方玉泽的声音更重了,司机立刻照做。   嘟————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与此同时车的大灯亮起,似舞台上忽然亮起的追光灯,照的周围黯然失色,惊得众人回过头。   灯光中心的两人被刺的睁不开眼,年黎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那辆黑色轿车,当下就定在原地。   旁边的小郑用手盖住眼睛,抱怨着说:“我的天,要把我眼睛给刺瞎了,就显摆他有车是吧。”   适应了两秒后,小郑睁开眼睛,看着远处那辆半掩在黑暗里的黑色轿车,问年黎:“这是什么牌子的车?我之前好像在电视里见过,是不是什么豪车?哎!年黎........”   未等小郑将话说完,年黎就朝那辆黑车大步走过去,小郑还以为他要去找人算账,连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哎,你干什么去啊,多大点事......”   “年黎,这车可贵了你知不知道,咱惹不起......”   眼见着年黎直直的朝人家车门走去,小郑抬手想要拽他,谁知这时车前门忽然打开,走下了一个黑衣的高大男人。   小郑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有些被吓到了,后退两步说:“那个......不好意思,我们没别的意思.......”   司机没有回应他的话,转过身替年黎打开车门。   “年先生,请。”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车内清雅的香味伴随着空调暖气飘了出来,暖黄的车顶灯照亮车前那一块坑洼肮脏的水泥地,犹如一个冒着金光的礼物盒,连车座旁银质的金属边框都闪着晶莹的碎光。   车后座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手垂放在扶手处,闲适的翘着腿。   车顶的黄光落在他的身上,映的他面庞如瓷,完美的连衣袖都是漂亮,周身挑不出一丝瑕疵。   小郑之前追过星,也见过几个明星帅哥,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男人。   一身常人不可得的贵气,漂亮的脸在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前也变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尤其是那双深黑眼睛,即便是这样毫无波澜的望着人,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凌于人上的寒意。   小郑看呆了,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脑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身旁的年黎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声:“泽哥。” 第12章   方玉泽眸色未动,看了小郑几秒,而后他对上了年黎的眼睛,声音很冷的说:“手里的东西扔掉再上车。”   年黎还沉浸在方玉泽来找他的激动中,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方玉泽在说什么。   他手里还拿着小郑塞给他的烤肠,方玉泽多半是嫌弃这种东西油腻腻的会弄脏车,但是直接将烤肠扔掉又不尊重小郑。   情急之下年黎将烤肠塞到了小郑手里,说:“这个我就不吃了,谢谢你。”   说完年黎就上了车,直到那辆黑的发亮的轿车开出巷子,小郑依旧愣在原地。   一阵冷风吹来小郑打了个哆嗦回过神,立刻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手指慌乱的在屏幕上搜索“方玉泽”三个字。   -   自从年黎上车之后,方玉泽没有再说过话,而是靠在座位上拿着平板看财务报表。   这是方玉泽第一次来接年黎下班,说不惊喜是假的,年黎的眼睛里藏不住事儿,眼睛一直耐不住的看方玉泽。   车里气氛寂静,年黎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面不改色的滑动着平板,问:“那个女生是谁?”   年黎如实回答:“是我的同事,郑玉琳。”   “认识多久?”   年黎想了想说:“一个多月。”   方玉泽恩了一声,说:“少接触。”   年黎不明白,问:“为什么?”   方玉泽说:“在这种地方打工的人都是社会底层,想呆在我身边,就把身上的穷酸味洗干净。”   方玉泽的声音保持着一贯优雅的语速,说出来的话却刻直戳人心,年黎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凝住了,见到方玉泽的惊喜感瞬间烟消云散,他想起来上次和方玉泽的不欢而散了。   方玉泽那天的一句不想,他忍着好几天不敢打扰。   他总是这样不长记性,不论方玉泽对他有多刻薄,只要方玉泽对他好一点,他就一心只想对方玉泽好。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句话用在年黎身上再合适不过,只要方玉泽愿意给他一个甜枣,那一巴掌打的多疼,他都能忘了。   年黎垂下了眼睛,说:“方先生不承认和我的关系,我住在方先生家也不方便,我可以搬出去住,不给方先生添麻烦。”   方玉泽笑了一声,侧过头望他,问:“搬去哪里?你那个五六个人挤在一起的破宿舍?”   年黎喉结滚动了两下,没有说话了。   -   回到家以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依旧凝重,可即便如此,年黎还是一进门就钻进厨房给方玉泽准备晚餐,方玉泽则打开了电视。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方玉泽一般会准时看晚间新闻。   晚餐做好了,年黎依照方玉泽的习惯将晚餐摆在茶几上。   方玉泽肠胃消化不好,晚上容易积食,吃不了多少东西,年黎按照方玉泽的口味准备一碗海鲜粥,外加几个开胃小菜。   吃完饭后,方玉泽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即便是吃的已经很少了,他还是觉得肚子胀的不舒服。   肚子一难受,腰也跟着又酸又痛,方玉泽皱起眉头,手撑着腰挪了挪位置,还什么都没说,年黎就察觉到了。   他刚从厨房里清理完碗筷,手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看见方玉泽不舒服,立刻从药盒里拿出消食的胃药送到方玉泽身前,然后半蹲在方玉泽身前给他揉肚子。   胀痛的地方微微隆起,年黎很快就找到了方玉泽难受的地方。   他一只手扶着方玉泽的腰,一只手暖在方玉泽的肚子上,手上悠着力道轻轻的按揉,生怕力气过大会将方玉泽压着更难受了。   电视里的晚间新闻播完了,方玉泽垂下眼睛望向年黎。   年黎很明显的情绪不好,不怎么说话,也不看他,只是欠着身子坐在沙发前的小板凳上给方玉泽揉肚子,从方玉泽这个角度看,能看见年黎的眉眼轻蹙着,嘴巴也抿的很紧。   在赌气,但是该伺候方玉泽的一点也没少。   方玉泽看了年黎一会,抬手掐住年黎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年黎的脸颊柔软,随着方玉泽的动作仰起头,那双棕色的眼睛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   方玉泽说:“我可以给你恋人的关系。”   年黎浑身一震,问:“.......什么?”   方玉泽又重新说了一遍:“我可以给你恋人的关系。”   年黎的瞳色很浅,浅到方玉泽可以清晰看见他的瞳孔一点点的放大,晶莹剔透。   方玉泽静静的看着年黎神情的变化,拇指腹缓慢的轻蹭着年黎的脸颊,又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乖,我喜欢乖的恋人。”   年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如释重负般深吸一口气:“好.......我会乖,我会很乖.......”   他按住方玉泽抚摸他的手,侧过头吻着方玉泽的掌心,像是小狗一样的温顺。   一吻不够,吻了又吻。   年黎睫毛颤抖,嘴唇湿热,将方玉泽的掌心吻的发烫,纤细的手指不自觉蜷缩。   方玉泽想收回手,却被年黎一把握住了手腕,这次年黎加重了力道,五指如锁般让方玉泽后退不得,也挣脱不得。   他又吻到了方玉泽手腕的大动脉上。   被年黎亲吻过的身体异常敏感,方玉泽经不起碰,他呼吸一滞,嗓子里克制不住的闷哼。   他想到了那一夜,他在年黎身下的翻江倒海.......   “你想做什么......”   潮|欲似电流不断地流向方玉泽的尾椎骨,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不正常的干哑。   年黎看出来方玉泽的变化,他缓缓直起身,双手撑着沙发,面颊靠近方玉泽。   与此同时年黎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恭顺温和,而是霸道,是侵略,似虎豹。   方玉泽的身体被压的寸寸向下,直到年黎高大的身影彻底的将他笼罩,他所有的力气被抽干,上身再也无力支撑,软靠在沙发上,喘息|粗|重。   年黎垂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   这个吻很浅,一触即离,两个人鼻尖抵着鼻尖,年黎垂眸看着方玉泽微张的红唇。   柔软的嫩肉泛着晶莹的水光,唇心被他吻的微微翁动,似刚切开的沙瓤西瓜,红,润,嫩,还甜的腻人。   每一下都在冲击着他的理智,宣告着这是他的人了。   年黎十指紧扣着方玉泽的手,声音低沉地说:“我们是恋人了.......”   “我们是恋人了.......”   他一遍遍的重复,方玉泽睁开朦胧的双眼,对上年黎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   “泽哥,我们是恋人了.....”   “我们是恋人了......对吗.......”   他怕自己在做梦,抬起眼睛望向方玉泽,眸中一点点斥满了水光,求证般声音颤抖着问。   方玉泽眸光微动,恩了一声。   下一秒年黎一把搂住了方玉泽的腰,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将方玉泽压在沙发上,啃咬着方玉泽的嘴巴,单手扯开方玉泽塞在裤子的衬衣,大手毫不留情的探进去摩挲着方玉泽细腻纤细的腰际。   方玉泽闷哼出声,身体在年黎身下难耐的扭动了两下,却只换来了年黎更重的压制。   年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做不了坐怀不乱的翩翩君子,他只是个觊觎方玉泽的小人。   他得一望十,他很贪心,想要的很多。   他想要留在方玉泽身边,想要爱他,想让他也爱他。   抱着方玉泽腰的手不断的收紧,恨不得将方玉泽嵌入他的怀里,方玉泽在他的身下止不住的呻吟出声,他的心脏却满涨快要爆炸。   在那一刻,情色正浓,却都化成他在方玉泽耳边字字用力的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第13章   那天晚上,年黎和方玉泽折腾到了凌晨一点。   以至于到后来方玉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得自己一会置身于云端,一会又跌落在床垫,最后实在受不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腰腹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方玉泽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闷哼,立刻蜷缩了起来。   年黎压根没睡,马上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怎么了?”年黎的声音很轻。   方玉泽意识还没有清醒,脸贴在年黎的脖颈处,声音艰难的说:“肚子.......疼......腰疼.......”   昨晚年黎撞得不知轻重,方玉泽受不住,有些弄伤了,现在腰疼的要断,肚子也一阵阵的刺痛。   年黎单手揽着方玉泽的腰,掌心护在腰窝的位置,想给方玉泽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谁知道他每动一下方玉泽都不舒服,嗓子里发出一声声的轻喘。   直到年黎抱着方玉泽半坐起来,方玉泽趴在年黎的怀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肚子.......”方玉泽闭着眼睛,低声说。   年黎的手又探入方玉泽的真丝睡衣里,方玉泽里面没穿衣服,皮肤光洁,腹部柔软没什么肉,年黎按照之前的习惯手贴在了方玉泽的肚脐处。   “下面点.......”方玉泽又说。   年黎没明白,方玉泽皱起眉头,将年黎的手又往下拽了拽,贴在他的小腹。   小腹微凉,跟有小针扎一样隐隐约约的痛。   年黎的手似有魔力,又暖又大,捂上去后方玉泽肚子里面的小针慢慢地不再作乱。   方玉泽舒服了很多,脸埋在年黎的肩头,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四周昏暗,夜色漫入落地窗,落下了长方形的光影。   已经是深夜,年黎怀抱着方玉泽,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他低下头静静地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温热,一下下的打在年黎的脖颈处,从这个角度看,方玉泽睫毛纤长,鼻梁高挺,褪下了往日锋利的气场,眉眼被月色照的清和柔软。   年黎想到了他和方玉泽第一次的相遇。   不是荒唐的那一晚,而是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   那时他身体才恢复去酒店找工作,因为没有身份证经理本来是不打算要他,可是见他长得英俊帅气,恰逢当时山莫集团在这家酒店举行庆功宴,缺了一个站在酒店门口的迎宾员。   这种级别的宴会对迎宾员的长相容貌要求极高,短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犹豫再三经理还是决定留下他。   于是上班的第一天,年黎就遇见了方玉泽。   晚上八点宴会开始,七点多夜色降临下起了大雨,雨水落在地上激起层层涟漪,即便如此宾客还是衣着华贵,陆陆续续的到了酒店。   酒店里灯火辉煌,各种豪华的轿车停在酒店门口。   从轿车到酒店里还有两步路要淋雨,年黎就担任起为各位贵宾撑伞的工作。   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却有些难度。   雨点细密,贵客穿的都是高定衣服,为了保证他们不淋雨,年黎需要弯着身子,走在客人的后面。   前面的人高贵光鲜,年黎后背的衣服却被淋的湿透。   直到晚上八点多宴会开始,一辆黑色的宾利姗姗来迟停在酒店门口,原本酒店里寒暄的人纷纷拥到了大门口。   似乎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年黎没留意,依照惯例走上前,打开车门,撑开黑伞,而后从车内缓缓展露的那张俊秀的脸却让他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伞打的有些歪,雨滴在男人的西装上,男人眉头微皱,手指弹了弹衣袖上的雨水,对年黎说:“不用了。”   混入雨中的声音清冷,说完他没有回头,阔步走进酒店,被众人簇拥在中心。   年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左边头发已经湿透也浑然不觉。   他看见男人的身影融入酒店通明的灯光,在人群中淡笑着说话,那身黑西装穿在男人的身上,衬托的他身板挺直,四肢纤细。   尤其是胸口往下的那一段,白衬衣扎在西装裤里包裹着他劲瘦的腰,臀部挺翘,更显得那腰段柔韧窄细,好看的年黎压根挪不开眼睛。   年黎脑中能用的语言不多,只是不由的想到,那个腰,他一掌就能握住......   “年黎,你干什么呢!”旁边的迎宾员一把拽过来年黎的胳膊。   年黎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居然走到了酒店里面。   迎宾员小刘将他拽出来,顺着他的目光朝里面看了一眼,了然的说:“羡慕人家吧,羡慕你也别看了,这是山莫集团的总裁,方家的大少爷!方家,你知道吗?我们明城的龙头家族,那全都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   “他叫方玉泽,长得好看吧,人家有钱有貌有本事,明城没人不仰慕他,就连他弹下来的烟灰都有一群人排着队跪着接,人家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咱们连跪在他面前都不配,别看了。”   那时候年黎压根听不进去,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人群中发光的那个人。   他觉得方玉泽似曾相识,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渐渐地这种感觉被他心口的滚烫淹没。   他目光一寸寸的临摹,黏在方玉泽的身上动弹不得。   方玉泽……   方玉泽……   他无意识的在心里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跟擂鼓似的,一字字的敲击在他的心上,肋骨震动,发出沉重的闷响。   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可是在看见方玉泽的那一刻,他脑中意识全无,心脏却很清晰的告诉他。   他喜欢男人。   也可能不是,他只是喜欢他。   慢慢眼前的朦胧又化成了今晚的炙热。   他握着方玉泽汗津津的裸腰,手下掌控的皮肤烫的像火,滑的似玉,方玉泽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滴汗液每一声娇喘都在引诱他。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他会含着吻着方玉泽红嫩滚烫的耳垂,黏腻缠绵,俯身在方玉泽的耳边,低吟着这个名字。   方玉泽……   方玉泽……   如梦一般,刚刚发生的事情犹在眼前,年黎望向方玉泽的眼睛慢慢起了欲望,拇指按在方玉泽的腰窝不自觉的用力。   按得有些重,方玉泽趴在年黎的怀里艰难的呻吟了一声,那截细腰轻轻地扭动颤抖。   年黎如梦初醒,立刻缓下手上力道,低下头吻了吻方玉泽的额头,轻声的唤:“泽哥。”   “恩.......”方玉泽梦呓般的应了一声。   “对不起,我以后轻一点......”   “恩........”   “我.......”   “闭嘴......”方玉泽一巴掌拍到了年黎的脸上。   年黎愣了两秒又低下头笑了,他闭上眼睛,双手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心里默念着他今天晚上对方玉泽说了千百遍的话。   我喜欢你。   -   方玉泽和年黎弄了这么一次,在家里足足歇了三天。   第四天他到公司,桌子上放着等他审批的东西恨不得堆成山。   方玉泽看的头疼,揉着眉心想以后不能再这么放纵了。   这时助理小秦抱着一摞东西走进来,方玉泽看了他一眼,心烦的问:“什么事?”   “方总,我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说。”   “那位先生这个月没有向基金会捐助。”   方玉泽没当回事,说:“可能是忘了。”   小秦犹豫了一会说:“可是已经延迟两个月了......”   方玉泽揉着眉头缓缓停下,问小秦:“现在是第几个月?”   小秦说:“第五个月。”   方玉泽皱紧眉头,沉默数秒后,将桌子上堆的文件推开,打开电脑开始查询邮件。   山莫基金会是由方奎隆成立,现在传承到了方玉泽手里,主要目的是帮助贫困山区患有心脏病的孩子治病,善款捐赠全部自愿,方玉泽从不干涉。   只不过小秦口中的这位先生,与寻常人不同。   他曾经帮助过方玉泽两次。   当年方玉泽继承山莫集团,正好碰到经济萧条,在一次开发案失败后,山莫集团大部分资金被压在房地产里,内部运转困难,资金链几乎断裂。   方玉泽走投无路,打算变卖他手下所有的房产车产,甚至连方家祖宅的主意他都打上了。   这时这个人出现了,他不知道怎么得知方玉泽的银行账户,直接出手阔绰的给方玉泽汇款上亿元,助方玉泽度过难关。   第二次是前几年,方玉泽看上了新能源电车项目,但当时许多人都觉得没前途。   股东不同意,投资商拉不到,就在方玉泽绞尽脑汁要放弃时,这个人再次给方玉泽投资了十亿元。   家底厚重,为人大气,眼光独到,更难得的是,此人还很有善心。   他投资给方玉泽的项目盈利后,方玉泽按照股份给他分成,他却将所有盈利全部捐入山莫集团的基金会。   除此之外,他还会每三个月向基金会捐款一千万,一捐就是五年,定时定点。   所以这一次确实很反常。   出于道义,方玉泽还是打算问一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时到今日,方玉泽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多大了,哪国人,少有的几次交流也是发邮件交流项目上的事情。   滑动鼠标的手不停向下翻,方玉泽翻到了七个月前和那个人最后联系的邮件。   在信件里方玉泽提到了今年的新能源分成已经打到他的卡上,顺便客气的邀请他来中国玩。   那个人只回复了一句话。   ———If the timing is right,I think we will meet.   (如果时机正确,我想我们会见面。)   发件人的名称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   “C”。 第14章   两个人确定恋爱关系没过一周,方玉泽又开始忙了。   年黎不知道方玉泽在忙什么,也没敢多问,只知道他给方玉泽打电话总是没人接,接了也是说两句话就挂断了。   信息回复的很慢,有的时候一连两三天都不回信息,好不容易回复了,也是恩,好,不用。   年黎不想打扰他,只是每天按时给方玉泽送午饭,然后站在大厦的楼下等一会,希望像以前一样能够侥幸遇见方玉泽。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有遇见过。   今天他又像以往一样,送完午饭给方玉泽发了一条短信:泽哥,今天的午饭可口吗?   信息发送出去,年黎又站在楼下等。   他从中午员工下班一直等到了员工上班,看见大厦下面的人越来越多,年黎拿起手机又看了看。   方玉泽依旧没有回复他。   之前他们没有谈恋爱时方玉泽就是这样,现在确定了恋爱关系还是这样。   年黎不敢打扰方玉泽上班,他知道方玉泽是个工作狂,一旦忙起工作什么都顾不上,可心里还是很失落。   等待喜欢的人回消息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每次手机只要一响他都会很期待的点开,却每次迎来的失落。   心情大起大落,很难受。   按理来说方玉泽不回复信息已经是常态,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怎么还是没有习惯。   年黎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了衣兜里,仰头望着方玉泽所在的写字楼。   这栋写字楼直耸入云端。   他站在楼下渺小如同蝼蚁,他不知道方玉泽在哪里,他也进不去。   就像在他们两个关系里,一直都是方玉泽的单线联系,他找不到方玉泽,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方玉泽来找他。   年黎很失落的低下头,手里紧握着手机,转过身走了。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年黎立刻点开了屏幕。   ————晚上去吃饭。   是方玉泽给他的回信。   那一刻年黎看见手机又笑了,刚刚那些多愁善感的想法全部都没了,他欢天喜地的回复了信息。   ———几点啊泽哥?   想了想他又回复了一句。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   年黎下午没什么事,于是他从方玉泽公司所在的商业区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又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明城的一个郊区,梁田乡。   年黎这几天不需要去上班。   因为方玉泽不喜欢他打工的餐厅,他便从餐厅里辞了职,又换了一个新地方打工,是在一家新开的高尔夫球场里当场地服务员,主要负责场地清扫维护,以及各种服务工作。   虽然累了点,但是工资比在餐厅里高许多。   并且那里的经理对他很好,即便是知道年黎没有身份证还是录用了他,并准许他修整两日再到岗。   年黎沿着乡路一直向前走,路过集市,黄黑皮肤的老农民摆摊叫卖,来来往往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提着大红大黑色的塑料袋,声音尖锐讨价还价。   与明城市中心的高档奢华不同,这里的人会为了一把小葱多三毛钱少三毛钱而争论半天,农用摩托车时不时鸣着喇叭从身旁穿过,激起地上一层灰蒙蒙的黄土。   年黎走进一家小卖部,买了一提牛奶和一袋大米,又买了许多的生活用品,直到两个手都提不下他才停下,然后沿着集市一个小巷子又走上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个破旧小平房前。   平房的木门断了两根木头,歪歪扭扭的挂在门上,犹如无物。   年黎敲了敲门,三声后,里面没人应声,年黎皱起眉头,站在门外喊了两声:“奶奶!奶奶!”   “来了.......”   声音大了点,里面的人听见了,随后从黑灰的小平房里走出了一个老人,七十多岁的模样,很矮的个子,满头白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门口,给年黎打开了房门。   一见到老人年黎立刻露出了笑,他提着东西走到老人的身前,讨喜的说:“奶奶我来看您了。”   老人佝偻着后背,抬起干柴的手想要摸了摸年黎的头,却够不到。   年黎立刻将头低下来探到老人身前,老人拍了拍他的脑袋,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慈祥的笑意,满口乡音的说:“回来就好,还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赚钱了,孝敬您的。”年黎笑眯眯的说。   “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奶奶。”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平房。   房间很小,不足二十平方米,水泥地面,墙壁也是最老式的糙面墙,里面光线昏暗,年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墙角,对老人说:“奶奶,屋子里黑您就开灯,您眼睛不好,万一哪天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不用担心电费,我赚钱了。”   说着年黎走到房门口拉了一下电灯长绳,黄色的灯闪了两下,照亮了整个房间。   老人说话不清晰,支支吾吾的应着好好好,转过身往后院走。   平房的后面是一块小菜园,老人腿脚艰难的走到了后院,弯腰要摘菜。   年黎立刻拦着上前,对老人说:“我不要,我不要,奶奶您留着自己吃。”   老人推年黎的手,连连说:“吃不完吃不完,外面的菜不好,这些你带走。”   她总是这样,觉得外面的菜肉没有家里的好,每一次年黎来看她,她一定要将家里种的最嫩最好的菜拔了让年黎带走,再将家里仅有的几块肉也塞进去,生怕年黎在外面饿着了,和寻常疼爱孙子的老人无异,即便是家里已经过的很艰苦,还是想将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   可年黎只是她捡来的孩子。   四个月前,年黎摔下山崖昏迷不醒,是老人最先发现了他,也是她收留了年黎。   那时年黎身无分文,她卖了自己结婚时唯一的一个金镯子给年黎付了医药费,救了年黎一命。   醒来后年黎却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去派出所报失踪,谁知压根没人找过他,甚至连公安的数据库里也没有录入他的身份信息。   他无名无姓,自此就跟着老人姓了年,又因为他是在黎明时被老人捡到的,所以取名“黎”。   老人的老伴早年去世,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成了家,一年也不回来看她一次。   老人一个人在家,年黎放心不下,每周不论多忙,必定回来看她一次。   老人却心疼年黎回来的路上辛苦,让他留在城里过好日子,不用总是回来看她,年黎每次都笑着说好,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回来还是回来,该带东西还是带东西。   她将年黎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年黎也将她当成了亲奶奶。   他们两个没有家的人,彼此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年黎拗不过她,只能自己进菜园子,将菜园子里的菜拔了几根,老人这才算作罢。   而后年黎又将老人的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拿了两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陪着老人晒太阳。   今天的太阳很好,年黎坐在老人的身边,鼻尖嗅着老人衣服被太阳晒的松软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混着轻柔的皂角香,闻着很温馨,是家的味道。   年黎往老人身边凑了凑,替她捶着腿说:“奶奶,这个月我带您去医院里检查检查身体好不好,让医生看看您的腿。”   老人又开始推脱了,摇摇手说:“别去浪费钱,我这个腿是老毛病,看不好......”   年黎说:“怎么是浪费钱,就算是腿看不好,我们也可以检查检查别的地方。”   老人还是说:“不去,我一把老骨头,身体什么样自己最清楚,什么事都没有,你赚的钱自己存着以后留着娶媳妇......”   年黎垂下头,低声说:“我去城里就是为了赚钱给您花,您的身体最重要。”   察觉到年黎不高兴,老人才改口说最近天冷,等过两月开春再去。   年黎这才高兴起来,说:“那说定了,到时候一定要去。”   老人笑着说好。   这个时候年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了短信。   ——八点到家,你看着做。   看见是方玉泽回的信息,年黎笑容更大了,老人看在眼里,问年黎:“小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年黎将手机收回衣兜里,笑得坦诚说:“是啊奶奶,以后我把他带给您看看,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老人摸着年黎的头说:“你要好好对人家,我们小年也是很优秀的人。”   说到这里年黎惭愧的低下头,说:“我没有他优秀。”   老人拍了拍年黎的手,不赞成的说:“你善良,孝顺,勤劳,其他地方赶不上人家的,我们慢慢来......你还年轻,很优秀......”   老人像是哄孩子一样哄他,年黎心尖发软,他握紧了老人的手,吸了吸鼻子说:“知道了奶奶.....”   -   傍晚五点年黎要出发回家做饭了。   临行前,他再次邀请奶奶去市里和他一起住,老人依旧是拒绝,老年人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离不开。   年黎不强求,他从钱包里将自己大半的钱都掏了出来,老人还是不要,两个人推搡了半天,最后年黎将钱塞到了老人的兜里,连说了好几句我有钱,转过身跑出了大门。   老人追到门口挥着手又将他叫回来,这次她没再说钱的事情,只是将大包的菜和肉塞到了年黎的手里。   年黎提着沉沉的东西来,又提着沉沉的东西走,老人拄着拐杖,小小的身影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年黎离开。   “奶奶,回去吧!”   “别在外面站着了,回去吧奶奶!”   年黎倒退着挥手,让老人快点进屋,老人也只是朝着他挥手。   直到年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老人才拄着拐杖步履艰难的走进院子里。   然而没过多久,年黎又提着东西原路折返,这次他走到邻居家的门前停下脚步,敲响了房门。   等到邻居走出来后,他双手递给人家五百块,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拜托他们帮忙照看奶奶。   这么忙了一通,赶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时间有些晚了,年黎忙着准备晚饭。   塑料袋里面装的很满,菜杆子将塑料袋扎出来好几个洞,年黎有些艰难的将菜拿出来,却在此时有个红红的东西连带着一起掉了出来。   年黎垂头看去,手上的动作缓缓顿住了。   是一沓子钱。   刚刚他给奶奶的钱又被重新塞了回去,除此之外还多了几张破破烂烂的零碎钱。   是奶奶省下来,给他的。 第15章   方玉泽告诉年黎他会在晚上八点回家,年黎生怕方玉泽回家时吃不上热饭热菜,手忙脚乱的在厨房里准备,慌得连手都被油锅烫出来一个大水泡,终于在八点之前准备好了六菜一汤。   全部都是方玉泽喜欢吃的菜,有红有绿,色香味俱全,放满了大半个餐桌。   然而等到了晚上八点,方玉泽却没有回来。   年黎一开始没当回事,方玉泽工作忙,经常会临时加班,回家晚一点很正常。   到了八点半,饭菜有些凉了,年黎将饭菜又拿回厨房热了一遍,热腾腾的饭菜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等到了晚上九点又凉透了。   年黎开始急了。   客厅里电视在播放抗战片,噼里啪啦打的激烈,年黎坐在沙发上压根不知道在播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墙壁上的时钟。   眼看着钟表上的时针一点点的挪动,慢慢的指到十的位置,年黎终于忍不住了,他先拿出手机给方玉泽发了一个短信,询问他几点回来。   很久没有等到回复,年黎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去,那边正在占线。   年黎耐心的等了一会,继续打电话,这次是没人接。   再打一通,电话直接提醒对方不在服务区。   心口的焦躁似火在灼烧,愈演愈烈,年黎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从落地窗俯瞰下去,可以看见外面的车水马龙。   公寓的楼层很高,年黎压根看不清进出小区的车辆,只能看见一道道光影穿梭而过,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站在这里等着,希望能早一点看见方玉泽的车出现在小区门口。   又是几通电话打过去,依旧打不通。   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年黎十指紧握,恨不得将手机捏碎。   久等不到方玉泽的信息,年黎脑子里什么可能性都闪过了,方玉泽可能还在工作,可能家里有急事,可能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而在那无数个可能里,最糟糕的结果是方玉泽会不会出事了......   年黎出过事,昏迷在病床上半个月之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命悬一线的感觉。   那一段经历犹如跗骨之蛆,可怖的纠缠在他的脑袋里,年黎越是不让自己想,脑子就越是克制不住。   随着回忆的越加深入,年黎的心跳越来越快,太阳穴剧烈的刺痛,眼前猛地闪过一段无比陌生画面。   崎岖蜿蜒的山路,天气灰蒙蒙地在下雨,他坐在车后座,前面的人背对着他在开车,雨刮器快速的扫过玻璃,伴随着车内悠扬的钢琴曲,那人的声音被放的很淡。   “您在国外这些年过的好吗?老爷一直惦记着您......”   “挺好。”   “等会我先带您去医院见老爷,他还在等您.......”   “恩。”   “您要不先休息一下,飞了十几小时肯定累了。”   “恩,在下雨,开慢点。”   “是。”   “有车!小心——”   砰!!!   尖叫声,冲撞声,接着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黑暗.......   年黎紧闭着双眼,左手捂住头,另一只手撑着落地窗五指缓缓握成拳,狠狠锤击两下玻璃。   直到眼前的景象犹如浪潮般淡去,年黎才睁开了赤红的双眼。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画面太模糊,转瞬即逝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粗喘着气,心里对方玉泽的担忧快要将他压死了,他没有时间深究这些画面是什么,手指颤抖着再次拨通了方玉泽的电话。   依旧是不在服务区。   年黎想起来天天跟在方玉泽身边的司机,却发现他没有方玉泽身边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年黎深吸了一口气,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山莫集团,终于在山莫集团的网站主页查到了前台二十四小时服务电话。   拨通了电话后他没等那边人开口,急忙说:“喂,我要找你们方总。”   对面愣了一下,说:“方总?”   “方玉泽。”   那边沉默了几秒说:“不好意思,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方总不在办公室,请您在上班时间致电。”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公司?”   “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感谢您的致电。”   可能以为年黎是找事的人,前台客气了几句就将电话挂断。   年黎握着手机的手臂青筋暴起,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这时,年黎的手机忽然响了,看见上面“泽哥”两个字后,年黎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手忙脚乱的将手机接了起来。   “喂,泽哥!”   那边却不是方玉泽的声音:“喂,年先生您好,请问您在家吗?”   “.......你是?”   “我是方总的司机,方总喝多了,请您下来接一下。”   明城已经快要入冬,温度接近零下,年黎穿着短袖,连鞋都没顾上换就冲了下去。   晚上十二点,小区里很安静,只有那辆黑色的轿车亮着的黄色的大灯停在公寓楼下,司机站在后座位旁,正在扶方玉泽下车。   方玉泽喝得站都站不稳,单手撑着车门,刚摇摇晃晃从车里走下来,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泽哥!”   年黎风尘仆仆的从小区楼里跑了出来,他跑的头发纷乱,喘息|粗重,冲到方玉泽身前一把抱住了他。   方玉泽的身体犹如纸片一般无力,顺着年黎的力道毫无反抗的被拥在怀里。   古龙香水混杂着酒气,年黎很用力的将脸埋在方玉泽的脖颈,拼命呼吸。   感受到了方玉泽存在的这一刻,年黎提心吊胆的心才终于活了过来。   -   司机告诉年黎,方玉泽今天晚上陪客户应酬去了。   年黎替方玉泽拢着敞开的西装,一言不发的点头,扶着方玉泽回家。   方玉泽喝得很多,腿脚发软,连站立都艰难,在电梯里甚至需要年黎抱着他的腰,支撑着他大半的身体力量。   年黎就这样半扶半抱的将方玉泽弄回家。   进了家门后,他扶着方玉泽坐到沙发上,替方玉泽将外套换了下来,又进洗手间里打了一盆热水,给方玉泽擦脸擦脖颈。   毛巾的温热让方玉泽清醒了一些,他依靠在沙发上艰难的睁开眼睛,目光难以聚焦的盯着年黎看了半响,确认了身边的人是年黎后才松下了身体,继而又四周看了一圈,迷迷糊糊的他看见了餐桌上的饭菜,问年黎:“这么丰盛,谁要来.......”   年黎半蹲在沙发边给他擦手,目光未动的说:“你说晚上要回家吃饭。”   方玉泽恍惚了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说:“哦,对.......”   “不回来为什么不说一声?”年黎问。   “晚上有点事,忘了......”   今晚的谈判不算顺利,方玉泽被灌了一肚子的洋酒,那几个从美国来的老外也没有要签合同的意思,想起来这件事方玉泽就觉得心烦,头也跟着发晕,他闭起眼睛枕在沙发上,抬手按揉着眉心。   “为什么不接电话?”年黎继续问。   方玉泽说:“很忙,没时间。”   “再忙,回给我一句话的时间总有吧。”年黎的音量不高,方玉泽却听出了质问的意思。   按揉眉心的手停顿了一秒,原本压抑在心里的烦躁瞬间起来了,他睁开眼睛反问年黎:“我有什么义务必须要接你的电话吗?”   ........   这次望着年黎时方玉泽的双眸散去了大半的酒意,清醒时的锋利又起来了。   年黎与方玉泽对视着沉默了几秒,低声开口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会一直等你,担心你......”   “等人很累,能不能不要让我总是等那么久.......”   年黎放柔了语气,甚至带有哀求,方玉泽却只感觉到了不耐烦。   他喝多了酒,往日能够忍耐的恶劣情绪,现在却似点燃了引线的炸药,他手扶着沙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年黎说:“如果你觉得累,那你以后不用再等我。”   说完方玉泽推开年黎的手,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客厅里重回寂静。   与等待方玉泽回来那无数个分秒无异,又只剩下年黎一个人。   身后的关门声震耳欲聋,年黎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大约是过了十分钟,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摆放着六菜一汤,虽然分量不多,但都很精致,有糖醋小排,四喜丸子,玉米排骨汤,清炒油麦菜.......   这些菜都是按照方玉泽的口味做的,甚至连放多少盐多少糖都被年黎记在了小本上,他应该会喜欢。   只可惜从晚上八点到凌晨十二点,饭菜早就凉透了,再好的饭菜也没有原来的味道了。   年黎拿起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早已经变成干的米饭,坐在餐桌上吃。   这一晚上方玉泽没回来,他也一口饭都没吃,现在也不是很想吃。   只不过这些全部都是奶奶塞给他的菜肉,每一块肉都是奶奶省下来给他的,他不能浪费。 第16章   年黎食不知味的将饭菜吃完,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地望着方玉泽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方玉泽身体不好,工作忙,他不仅在工作上帮不上方玉泽,还总是让他心烦,可能真的是他有问题。   年黎倒了一杯热水,拿上胃药,走到方玉泽房间门口轻轻的扣了两下房门。   “泽哥。”年黎喊了一声,里面却没人应声。   年黎皱起眉头,直接推开门走进去了。   房间里有些暗,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方玉泽没有睡,而是发丝微乱欠着身子坐在床上,一下下的用手揉着心口。   真丝睡衣下他的四肢纤细,腹部微微隆起,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泛着虚弱的苍白。   年黎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扶住方玉泽的身体问:“怎么了泽哥?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刚刚被气着了,现在那口气顶的他的胸口处,像是噎了一口大白馒头,他锤了半天也锤不出来,难受的脸色都变了。   年黎将自己的手替了上去,替方玉泽拍后背揉心口。   方玉泽低垂着头,推开了年黎的手,声音嘶哑的说:“滚出去......”   年黎一下下顺着方玉泽的后背,说:“泽哥,我错了。”   “不是累了吗,不用你管,滚出去......”方玉泽难受的呼吸不匀,说一句话都扯的心脏生疼。   年黎怎么可能走,看见方玉泽难受成这样他除了心疼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他一只手抱着方玉泽的腰不让他挣脱,另一只手忙着给方玉泽顺气,嘴上还哄着说:“泽哥,我刚刚不该那样说,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泽哥,我错了.......”   年黎又是认错又是说好话,垂眉耷眼的给方玉泽揉了半天心口,方玉泽心里的那口郁气终于是舒了出去,他靠在年黎的怀里半闭着眼睛,虽然是不再让年黎滚出去,但是还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年黎多说。   没一会方玉泽的胃又开始难受了,喝过的酒翻江倒海的在胃里晃荡,一下下的翻滚到喉头,方玉泽喉结滚动,猛地激起一阵恶心。   他用力拽了一下年黎的衣袖,年黎立刻明白了方玉泽的意思,跑到洗手间拿出了一个盆递到了方玉泽的嘴边。   方玉泽身上一层层的冒冷汗,这种反胃的感觉难受极了。   他一般晚上应酬吃不了什么东西,胃里装的都是酒,吐出来时候嗓子烧的干裂,又是咳又是呕,肩膀都在颤。   吐完之后,胃里还是疼,但还好没有很严重,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年黎蹲在方玉泽身前,抽出纸巾替他擦着吐红的眼睛,又伺候着他将胃药吃下去,手抚摸在方玉泽腹部揉了揉。   那些酒吐出来后方玉泽鼓胀的腹部明显平坦了许多。   年黎问:“泽哥,好点了没有?”   方玉泽鼻音浓重的恩了一声,没再多理年黎一句,转过身躺在床上。   他酒喝多了,有些坐不住,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年黎却是不敢睡觉,坐在床边守了他一夜。   -   这一场酒喝下来,将方玉泽的胃喝伤了,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年黎每天换着花样做饭都喂不到方玉泽的嘴边。   身体不好,方玉泽的心情也不好,年黎每天都尽力的顺着他哄着他。   别的他帮不了方玉泽太多,只想在生活上让方玉泽能够好受点。   三天后年黎正在高尔夫球场上班,忽然接到了方玉泽的电话。   “在哪?”方玉泽的声音又低又哑。   年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话那边猛地发出一声忍耐的痛哼声,年黎心里一惊,立刻问:“泽哥,怎么了?”   “回家.......”   方玉泽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就把电话挂断了,年黎慌得连假都没顾上请,满头是汗的跑回家。   房门刚一打开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艰难的干呕声,年黎顾不上换鞋直接冲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开灯,方玉泽穿着一身的西装站在洗手池前。   撑着洗手池的手指节苍白,他的手胡乱的揉着胃,头很不得埋进洗手池里,嘴巴微张,时不时发出干呕声。   “泽哥。”   听见年黎的声音,方玉泽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被一波剧烈的恶心激的低下头继续吐。   方玉泽肩膀剧烈耸动,虚弱地摇摇欲坠,年黎生怕他一头栽在地上,立刻脱下身上的棒球服冲上去披在了方玉泽的肩膀上,抚开了方玉泽冰冷颤抖的手给他揉肚子。   “怎么了?是不是喝酒了?”年黎着急的问。   方玉泽摇了摇头,喉结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   以往总是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凌乱垂在额前,他的眼睛红彤彤的,胃腹部的衬衣被揉的褶皱不堪,虽然有些狼狈,身上却没有酒气。   应该不是喝酒了。   年黎给方玉泽拍了半天的背,也只是吐出来一些胃酸,摸着方玉泽肚子平坦,估计没吃什么东西,或者已经在年黎回来之前已经吐完了。   可即便如此方玉泽还是止不住吐意,弓着身子又是呕又是喘,难受的不得了。   年黎急的额头冒汗,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在网上学的方法,于是他有样学样抓住方玉泽的手,用力的按揉在他虎口的位置。   据说按得力度越大,效果越好。   年黎狠了狠心,将方玉泽的手心掐出一个红印,渐渐地方玉泽感觉肚子里要将他顶破的反胃感平息了下来,他单手撑着洗手台闭上眼睛,一口口的喘着粗气。   年黎见他好了些,将他扶到沙发上,喂了几口热水,将几粒胃药也给顺了下去。   胃里还是疼,吐得心脏也疼,方玉泽半闭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这.......”   年黎拉住方玉泽的手臂,将他抱进怀里,手上一刻不停的给方玉泽揉胸口,有时候他都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只手,不然在方玉泽生病时总是觉得不够用。   “泽哥,怎么忽然不舒服了?”年黎问。   方玉泽才吐完,头晕,手肘撑着沙发扶手用食指骨节按着太阳穴说:“早上吃的不舒服,胃病犯了。”   昨天晚上方玉泽没来年黎这里,早饭也不是年黎做给他吃的,年黎听了之后说:“要不以后我也去给你送早饭。”   方玉泽无力地说:“再看吧。”   “哦,好......”   又过了一会,方玉泽忽然想起来什么,侧过头看着年黎问:“刚刚你去哪了?”   “我......打工去了。”   “打工?”方玉泽眯起眼睛,眸中闪着寒光说:“我说过不让你去那个餐厅打工。”   年黎连忙说:“我换了一个工作,不在那个餐厅了。”   听见年黎换了工作,方玉泽才收敛了目光,他问:“又是在当服务员?”   高尔夫球场的场地服务员也是服务员,年黎点了点头。   方玉泽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我真不明白你,我给你的钱还不够用吗?非要去打工.......”   年黎垂下头继续给方玉泽揉着心脏,没说话了。   虽然方玉泽给了他卡,也说可以养他,但是他一个二十多的大小伙子,有手有脚,哪怕穿的差一点,吃的差一点,还不用别人养他。   照方玉泽的话说,他的自尊没用又不值钱,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还苦了自己。   但是他在方玉泽面前,也就只剩这点不值钱的自尊了。   -   方玉泽身体不舒服,下午没去上班,在家里睡了一下午。   晚上七点多,年黎将晚饭准备好,没舍得叫方玉泽起床,却被一通电话打过来将方玉泽吵醒了。   年黎走进房间时,方玉泽正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床上坐起来。   方玉泽说的是英语,年黎听得懂,对方邀请方玉泽参加今晚的酒局,说是可以一起商讨合同上问题。   方玉泽连连答应。   挂了电话后,方玉泽捂着心口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刚刚电话铃声响的太突然,惊的他心脏不舒服。   那股心悸感散去后,他站起身走到衣柜里挑选西装。   年黎站在他身后好一会,问:“泽哥,能不能不去?”   “不能。”方玉泽回答的干脆。   “你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再喝酒了,而且今晚天冷,你出去容易受寒。”年黎找了一堆的理由不想让方玉泽出去。   方玉泽背对着他系衬衣扣子,轻笑了一声,说:“年黎,你知道穷人和富人的差别在哪吗?”   年黎愣了一下,明白了方玉泽这句话的意思,他低下头,十指缓缓握拳。   沉默了数秒后,他忽而又说:“泽哥,能不能带上我,我可以给你挡酒。”   方玉泽垂眸整理袖口,说:“给我挡酒,也是要有身份的。”   年黎不明所以说:“我是你的恋人啊。”   “恋人.......”方玉泽重复了一遍,又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差距太大,他总是觉得年黎说的话很可笑。   他转过身,笑眼浅淡的望着年黎,问:“仅仅是恋人就够了吗?” 第17章   房间里空调的风开得很足,吹得年黎手指有些发僵。   他望着方玉泽,从方玉泽的眼神中一点点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是啊,仅仅是恋人就够了吗?   恋人这两个字对年黎而言够了,对方玉泽而言却远远不够。   方玉泽要见的人都是商界的精英,每一个人拿出来都是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身边陪伴方玉泽去宴会的人需要有一个与之相配的地位,而不是一个只能依附着方玉泽得到恋人称呼的人,更不是一个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服务员。   明白了这个道理,嗓间的吞咽都变得艰难,年黎低下头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明白,毕竟是大场合......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和司机一起等着。”   方玉泽理着衣袖没应声,年黎又说:“你才犯了胃病,等会可能还会晕车,我就照顾你,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方玉泽说:“随你。”   -   那天晚上年黎在餐厅外面等了方玉泽很久,就连司机都中途去吃了个饭,年黎却一直坐在车上望着餐厅的大门口。   方玉泽今天参加宴会的地方在一个高档庄园里,外面围着高大的欧式铁门,车子开不进去,年黎便一直盯着铁门。   夜里光线不好,他需要很仔细的分辨才能看清出来的人是不是方玉泽。   其实这样守着也没什么用,他也不能进去,年黎只是觉得这样安心一些,最起码他知道方玉泽在哪里,总比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担心要好。   从七点半一直到十一点半,足足四个小时,年黎终于看见了方玉泽。   空中有些飘雪,方玉泽与一帮宾客说说笑笑走出铁门,举手投足间矜贵和从容不减半分,瞧着没有什么异常。   “方总出来了。”司机说。   “我知道。”年黎目光未动。   隔着深灰的车窗,年黎看见其他宾客围绕着方玉泽寒暄,继而陆陆续续乘车散去,等到只剩方玉泽一人时年黎才敢走下车。   地下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脚踩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方玉泽一身黑西装站在不远处,暖色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   忽然方玉泽脚步摇晃了两下,年黎心口一紧,隔着风雪快步冲到了方玉泽的身前,将手中的大衣披到方玉泽身上。   方玉泽靠在年黎怀里,捂着嘴巴咳嗽了两下,肩膀都在颤。   方玉泽好瘦,每一次年黎抱着他都会这样的感受,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混杂的香水的味道。   这次不是古龙的味道,是一种低调的特调香味,很好闻。   年黎轻拍着方玉泽的后背,问:“没事吧。”   在年黎面前的方玉泽再也没有刚才从容得体的样子,他难受的闭着眼睛说:“扶我上车......”   此时小雪已经变成了大雪,纷纷扰扰落在方玉泽的肩上,方玉泽被年黎扶着走了两步,难受的弓起腰,实在走不动了。   年黎弯下腰手臂绕过方玉泽的双腿,直接将方玉泽横抱了起来,快步的朝车上走。   一上车方玉泽就捂住嘴巴要吐,年黎早就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黑色的塑料袋递到方玉泽的嘴边,软垫垫在方玉泽腰后面,空调开得是最大的暖气,就连今天司机开得车也是加长版的保姆车,方玉泽坐着舒服,也方便年黎照顾他。   方玉泽吐得厉害,年黎没敢给他拍背,只是抚摸着后背顺气。   吐完后年黎熟练的将垃圾收拾了,将自己身上的黑羽绒服脱下来盖在方玉泽的腰腹处。   随后他蹲在方玉泽的身前,捧起方玉泽冰凉的手,不停地搓着,不停地哈气。   方玉泽就任由他握着手,靠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照顾的那叫一个体贴温柔,就连司机都看着后视镜摇头。   那天半夜,方玉泽又发起了高烧,趴在床边不停的吐酸水。   年黎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将方玉泽的私人医生吴林奇叫来了。   他本是不知道吴林奇是方玉泽的私人医生,不过是之前方玉泽的助理带他去检查传染病的时候加上了医生的微信号。   晚上方玉泽病的太厉害了,年黎病急乱投医,在微信上问一下吴林奇该怎么办,谁知道吴林奇直接带着大瓶小瓶的药来了。   挂上了吊针后方玉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吴林奇对年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肠胃炎犯了,连打三天针就好了,别担心。”   年黎刚才急的鬓边的发都汗湿了,听见吴林奇这样说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蹲在地上将方玉泽吐脏的地方清理干净,又去洗手间里打了一盆凉水,蹲在床边擦拭着方玉泽的额头。   方玉泽发着高烧,体温高,凉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没一会就变热了,年黎便守着十分钟换一次。   一瓶药打完,吴林奇要配第二瓶药的时候,忽然一拍脑袋说:“呀,有一种药我忘带了。”   “那怎么办?”年黎立刻看向他。   吴林奇为难的说:“这个药不是配方药,药店里应该可以买到,只不过这么晚了......”   “没事,我去。”不等吴林奇说完年黎就开始穿外套,他一只手探进衣袖里,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说:“吴医生,你把药名发给我,我现在就去买。”   现在是凌晨三点,外面的温度是零下,雪下的跟被子一样厚,年黎没有一点怨言的跑了出去。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吴林奇望着大门愣了好几秒,无限感叹地回过头,竖起一个大拇指对方玉泽说:“方总,好福气啊.......”   方玉泽睡得浅,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他艰难的扯了扯嘴巴,声音低哑地说:“有什么好福气,都是用钱换来的.......”   “哎,别这样说,我看人家小年对你可是真心。”   方玉泽虚弱的笑了一声,说:“真心?人心隔肚皮,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真心。”   吴林奇双手插兜坐在沙发上说:“行吧,我一个小医生不懂你们这些大老板的心思,我就是觉得人家对你挺好的,提醒你一句,免得你以后后悔。”   方玉泽闭上眼睛,说:“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   进了十二月,方玉泽的生日快到了。   年黎无意中从司机老郑的嘴里得知方玉泽很喜欢一个叫“TimingBy”牌子的手表,年黎想买一个送给方玉泽。   但是这个牌子的腕表很贵,最便宜的系列也要几千元,好在年黎打工的高尔夫球场打工除了有固定的工资,还可以收小费。   那一段时间年黎每天都早出晚归,恨不得将高尔夫球场所有的工作都包了,终于是在方玉泽生日前攒够了钱。   方玉泽生日的那一天,年黎给方玉泽发信息,问他今天晚上过来吗。   方玉泽依旧没回复他。   这次年黎学聪明了,他留下了司机老郑的电话,关于方玉泽的行踪他可以直接从老郑那里打听。   从老郑那里得知方玉泽今天晚上要回方家庆生,方家所有亲朋好友都会来到方家,不仅如此还宴请了不少的商界名流。   年黎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方家祖宅那等方玉泽,不然他怕他错过了今晚十二点,没能对方玉泽说一声生日快乐。   方家祖宅在明城郊区的别墅群,坐公交车和地铁都无法直达,年黎打了一辆出租车,一共花了三百块的车费,付钱的时候心都在疼。   到达方家是晚上七点半,方家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方家很大,比年黎想象的还要大,大的好像能装下整个梁田乡,院子里亮的灯火通明的灯光,不断有豪华轿车进出铁门,门口的两个保镖挨个检查宴会请柬。   年黎没有请柬,也进不去,只能一个人站在方家院子外的阴影里。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三个男人的说话声。   “祁哥,你今天回来宋斯宁没和你一起吗?”   “回了,他有点晕车,在房间里休息。”   “唉,祁哥,赫儿,你们俩最近有没有空,到我们李氏集团来帮帮我好不好啊.......我最近被一个工程项目快要折磨疯了!”   另一个男人说:“不至于吧李敞,你家那么多人,还能被一个工程难死了。”   “难死了难死了!我爸让我去把那个工程搞下来,我就是一个废物,哪懂什么房地产,他还不如直接让我去陪我堂弟算了!”   “你堂弟找到了?”   “没有啊.....害,我们都快放弃了,这么多天找不到多半是没了,我爹说再等一个月,直接办葬礼。”   三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其中一人忽然顿住叫,看着年黎的背影说:“哎,这是谁?怎么站在这儿?”   年黎埋下头,又朝阴影里走了走。   另一个人说:“你管人家呢,估计是谁家的司机,走了走了,没看见元宝都快渴死了。”   几人没当回事,又说着话朝前面走。   年黎看着那三人牵着一只柯基走到方家大门前,为首的男人单手插兜,朝保镖抬了下巴,保镖便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眼看着三个人消失在门口,年黎才从树下走了出来。   他已经渐渐明白,方玉泽不喜欢他们的关系暴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年黎不想隐藏恋爱关系,但是他更不想让方玉泽生气,所以他也学会了不让自己露面,也算是他自己给自己体面。   七点半一过,铁门处来往的车辆变少了,到了八点,站在铁门外的两个保镖将铁门彻底关闭,也走进院子里参加方玉泽的生日宴会。   冬夜很冷,年黎站在外面跺了跺脚,他的身后有一个花坛,累了坐一会,不累了就站起来。   这样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方家的晚宴结束,待方家里的车都走的差不多,年黎才看见方玉泽的车。   年黎已经提前和老郑打好招呼,老郑带着方玉泽从方家祖宅出来,又捎上了他。   方玉泽喝了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身体软在座位上,目光朦胧的望着年黎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年黎站在寒风里吹得耳朵都快掉了,却不想让自己太卑微,撒了点谎。   方玉泽又问:“来干什么?”   “给你过生日。”年黎侧过头看了一眼车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   刚刚好,没有晚。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他来这里等方玉泽,今天晚上受的累都不算什么了。   年黎眼睛亮亮的回过头,起身蹲在方玉泽的身前,从胸口的内兜里拿出被捂的温热的腕表盒。   “泽哥,生日快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车内气氛静谧,年黎清哑的声音显得无限温和。   方玉泽垂眸看向表盒,只需要一眼他就能认出来是哪款表。   不过是“TimingBy”最基础最平价的腕表,价格甚至还没上万。   他高中时都不带这种。   方玉泽没再多看一眼,疲惫的说:“给你那么多钱,怎么还是学不会品味。”   年黎怔了一下,急着想要解释这个表是他自己攒钱买的,没有花方玉泽的钱。   可是他的话刚说了开头两个字,方玉泽就推了一下他的手说:“你自己留着带吧……”   也是在这一刻,年黎看见了方玉泽手腕上崭新的腕表。   表盘晶莹,腕带镶钻。   年黎盯着那块表,眸色不停的闪烁。   这款表他见过......   在店里上锁的镶金柜台里高高摆着,价值几千万。   他还听见柜姐和客人介绍说这款表是最新发售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五千块,目前只有法国才有货,国内还需要等两周,就连锁在柜台里的也只是一块不会走的模型。   当时年黎在旁边拘谨的看了好几眼,却只能买下这款最便宜的表。   之前方玉泽从未带过这款表,肯定是今天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   年黎喉结剧烈的滚动,握着礼盒的手缩了缩,五指用力快要将手表捏碎。   在高昂的价格面前,他所有的心意都显得无比可笑,不值一提。   漫长的寂静,方玉泽靠在位置上睡着了。   年黎沉默地将手表收回口袋里,望着方玉泽的睡颜良久,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泽哥,生日快乐。”   礼物没能送出来,他也只剩下这句祝福了。 第18章   方玉泽生日过完没几天就到圣诞节了。   圣诞节也是情侣的节日,也算是第二个情人节,这是和年黎一起上班的小陶告诉年黎的。   小陶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在网上看给女朋友的礼物,并且还打算在圣诞节那天下午请假,陪女朋友看电影。   他一边在买礼物一边抱怨说:“唉,现在的节日越来越多了,国内的国外的,大大小小的节日都要准备惊喜,我这点工资压根不够花。”   旁边的另一个单身汉小任说:“那你就别买了呗。”   “那不行那不行,哪个女生不喜欢惊喜,要是不买礼物她肯定不高兴,况且圣诞节一年就一次,我大不了省吃俭用点。”   年黎站在旁边看见小陶下单了一款一千多的香水,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玉泽和寻常的爱侣不一样,对于普通人而言几百几千块的礼物或许可以买到惊喜,可是方玉泽不会。   几千块的东西,太廉价,方玉泽不喜欢,却是年黎能送出来最奢侈的东西了。   上次的生日礼物没有送出去,他确实伤心,这次要到圣诞节了,年黎还是想给方玉泽一点惊喜,弥补一下生日的遗憾。   就像是小陶说的,他们毕竟是情侣,别的情侣都在过圣诞节,他什么都不表示,太不懂事了。   万一这一次,方玉泽就喜欢了呢。   可是送什么?   年黎思考了一个下午,决定买烟花,等到圣诞节的晚上放给方玉泽看。   他想着既然方玉泽不在意礼物,那不如换一种方式,制造些美好的回忆。   烟花的价格比年黎想象的贵多了,年黎找经理预支了这个月的薪水,刨去要给奶奶的生活费还有每天买菜的菜钱,剩下的他全部都买了烟花,一分都没有给自己留。   大大小小买了好多,各种款式的都有,老板和他介绍有的是旋转的,有的是冲天的,还有烟花棒。   老板拿着那些小棍子和年黎说:“小伙子,你是打算给女朋友惊喜吧,就买这个,所有人都喜欢,保准不会出错,拍照很出片。”   年黎不懂这些,只是听见老板说所有人都喜欢就都买了下来,私心的希望这个所有人里也会包括方玉泽。   到了圣诞节的那天,方玉泽晚上有应酬,却也答应年黎他今晚会回来。   年黎很高兴,他不知道方玉泽会几点回来,就将烟花都放在楼下。   每次方玉泽的车都会停在这里,他搓着手等着,想让方玉泽一下车就能看见烟花。   想象着那种烟花漫天的场景,年黎就觉得期待又开心。   他还没傻乐一会呢,天上开始下起了大雪,年黎怕烟花会受潮,忙着将烟花都推到了树下遮挡,然后他蹲在地上借着昏暗的路灯研究每种烟花的玩法,构思着要先放哪个后放哪个,方玉泽会比较喜欢。   等着等着又等到了大半夜,年黎眼看着时间要过十二点,给方玉泽打了两个电话,依旧是没人接。   他又打电话给老郑,老郑却说今晚方玉泽的应酬是私人聚会,不方便带司机,所以他没去。   年黎挂了电话后,心里又开始不安了,他竭力抑制着这种情绪,手上刻板的捏着地上的雪,将雪捏成一个个实团,五指冻得通红,冰冷的刺痛感入脑,终于是勉强克制住了慌乱的情绪。   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雪停了,圣诞节也过了,年黎终于看见一辆车亮着大灯驶入了他的视线。   是一辆纯白的跑车,车子就停在他们公寓楼前面。   车门打开,方玉泽扶着车门脚步很重地从车上走下来。   年黎见状立刻站起身,刚想要迎上去,这时驾驶座打开了,一位穿着长裙的漂亮女士走下车,快步绕过跑车搀扶住了方玉泽。   “方少爷,你喝多了。”   年黎脚步一顿,目光瞬间暗了下来。   女人扶着方玉泽朝公寓楼下走,还没走两步猛地看见站在树下阴影里的年黎,她吓的脚步一顿,转过头问方玉泽:“方少,这位是.......”   方玉泽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年黎会在这里等他,他沉默了一下,说:“邻居家的弟弟。”   女人听见这个回答一下就笑了,看了一圈年黎身旁各种各样的烟花,笑着说:“这么晚还玩烟花啊,弟弟。”   年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寂地望着眼前两人。   女人又扶着方玉泽走上台阶,到了公寓楼的玻璃门前,需要输入房间密码,方玉泽不让她再送了,侧过身说:“谢谢你,陈小姐,我到家了,不用再送了。”   女人却有些不舍,纤瘦的双手扶着方玉泽的手臂说:“方少爷,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到家里才放心啊。”   方玉泽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女人的手推开,说:“请陈小姐回家后替我谢谢令父,这次的项目多亏了他帮助才能顺利进行。”   陈小姐也明事儿,不再说要送方玉泽回家,她指尖挑了挑肩上松软的长卷发,笑着说:“谢什么,下次方少爷请我们父女俩吃顿大餐就行了。”   方玉泽笑着点头说:“好。”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女人转过身走上了跑车,方玉泽很有绅士风度的目送女人离开。   跑车快速的驶出小区,四周被车灯照了一圈又迅速回归黑暗。   直到一切沉寂,方玉泽脸上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疲惫地闭了闭眼,转过身在公寓门的玻璃前输入密码。   年黎望着方玉泽的背影,低声喊了一句:“泽哥。”   方玉泽输入密码的手停住,沉沉叹了一口气,回过头问他:“什么事?”   什么事?   年黎的事情很多,他想要问问方玉泽,他和刚刚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答应了他今晚会回来,却在外面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这些都在他喊了一声方玉泽的名字,方玉泽不耐烦的回过头时全部都问不出来了。   年黎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台阶上的方玉泽,嘴巴动了动,却只是轻声说:“泽哥,圣诞节快乐,我们放烟花吧,我特意准备的。”   方玉泽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年黎不可理喻极了:“年黎,现在凌晨十二点了,我很累。”   年黎连忙说:“我知道,就一下就一下泽哥,我就放一个最大的,你坐在这里看就行,你陪我看一下好不好,我喜欢烟花。”   也不知道为什么,年黎忽然特别方玉泽会拒绝,怕的心脏都在颤,他不等方玉泽说话,急急忙忙转过身跑到那个最大的烟花前,蹲在地上给烟花点火。   他在外面站的时间太长了,手冻僵了,手忙脚乱的按了半天打火机都没有将火点燃,他的指尖颤抖,不断地说:“泽哥,你别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   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方玉泽,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终于,引线点燃了,火苗快速的窜进纸箱里,继而砰的一声烟花冲上了天,炸响了繁星点点,美的犹如白昼将至。   “泽哥,你看!好不好看?”   年黎眼里含笑,手指着烟花惊喜地回过身,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一人。   方玉已经走了.......   笑容凝结在脸上,年黎呆呆的站在原地,身后的烟花似星火般绽放,照亮了半边的夜空,却独独照不到他的身上。   那天晚上,年黎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默默放完了所有的烟花。   他确实太幼稚了,方玉泽身家过亿,见过大风大浪,怎么会看的上他这点廉价的小烟花。   只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   可是这是他一个月省吃俭用的工资,三千块钱。   大大小小放了一个小时,烟花灿烂,却是奏响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   凌晨一点半年黎回到家里,客厅里没有开灯,落地窗两边的窗帘大开,窗外的都市夜景毫无遮拦的漫进来。   虽然圣诞节已经过了,但是外面写字楼的投屏还没来得及改,硕大的字体写着“圣诞快乐”,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在字体之间来回蹦跳。   大屏上的字体颜色不停变换,投入客厅的光芒也随之变化。   方玉泽已经洗过澡了,却还没睡,穿着真丝睡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微蹙地看平板处理公事。   听见年黎开门进来的声音,他头都没抬问了一句:“回来了?”   “恩。”年黎将外套换下,从柜子里拿出毛毯盖到方玉泽身上,又走进洗手间拿出吹风机,走到方玉泽的身后替他吹头发。   方玉泽刚洗过的发湿软柔顺,绕过年黎的指尖,留下阵阵清雅的香气。   “烟花好玩吗?”方玉泽随口问。   “好玩。”   方玉泽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专心的看平板上的企划案。   没多久方玉泽感觉胃里隐隐作痛,手放到胃腹部揉了两下,却没想到猛地一阵刺痛袭来,他身体朝前紧绷,发出了一声嘶。   年黎立刻放下吹风机,半蹲在方玉泽身前,手探进毛毯里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的腹部冰凉柔软,被胃里的痉挛顶的一蹦一跳,年黎手掌用了些力道,顺着方玉泽胃部抽动的方向给他顺着。   又是胃痉挛,方玉泽疼的眼睛紧闭,身体绷的笔直,双手紧紧的抓着沙发上的布料。   修长的指尖深陷入沙发,几乎快要将布料撕烂。   大约是过了十几分钟,年黎终于是将他胃里那股糟乱揉开了,方玉泽深舒了一口气,身体摇晃了两下,绵软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年黎的手却还不敢挪开,放轻了力度继续给方玉泽揉着。   这时方玉泽的手机忽然响了,在茶几上震动。   方玉泽抬起手朝手机指了一下,示意年黎将手机拿过来。   年黎转过身拿过手机,无意中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陈舒闵”三个字。   年黎眸色闪动了一瞬,手上的动作变缓了些,还是将手机拿给了方玉泽。   电话一接通方玉泽又换上了那种嗓间带笑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声音。   “喂,陈小姐。”   “陈小姐,你安全到家了吗?”   “我还没休息,马上就要休息。”   “陈小姐也早点休息。”   “晚安。”   挂了电话,方玉泽似是很疲惫,单手撑着头,拇指一下下的揉着太阳穴,半闭着眼睛假寐。   这时年黎声音沉缓的开口:“泽哥,你刚刚不是说累了吗?为什么回家了还没休息?”   “洗个澡,精神了。”方玉泽眼睛没睁开说。   年黎垂着眼眸,又说:“今天是圣诞节.....”   方玉泽挑眉恩了一声。   “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看见街上都是情侣在一起过节.......”   方玉泽没应声,睁开眼目光黑沉等着年黎后面的话。   年黎缓缓抬起眼,直视着方玉泽问:“那个陈小姐是谁?”   方玉泽手指轻点着扶手说:“合作伙伴的女儿。”   年黎又问:“今晚是你们两个人单独用餐吗?”   “还有其他合伙人。”   “那为什么老郑说你今晚是私人饭局?为什么是她送你回来的?”   房间里静了几秒,方玉泽眯起眼睛,声音很冷地问他:“你是在审犯人吗?”   年黎嗓子一噎,被方玉泽的这句话问的哑然失声。   “还是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   “年黎,我不喜欢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也不喜欢你问我这些问题。”   方玉泽一连几个反问,语气咄咄,将年黎说的没有任何话可以辩驳。   年黎嘴唇颤了颤,最后只低声说出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泽哥,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恋人......”   又是这句话.....   这句话仿佛变成了年黎的盾牌,无论什么情况都能拿来用一用。   方玉泽闭上了眼睛,压着声音说:“恋人怎么了?恋人就要介入对方的生活吗?恋人就要什么事情都互相汇报吗?”   年黎皱了下眉,说:“不该是这样吗?恋人不就是要了解对方的生活,不就是应该......”   方玉泽忍无可忍,脱口打断了他的话:“那我们可以是恋人,也可以随时不是。”   .......   四周骤然一片寂静。   这句话犹如巨石入水,砸的天崩地裂。   年黎愣在原地,眼睛一点点红了。   “随时不是?什么叫随时不是.......泽哥,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   “在你身边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喜欢我吗?哪怕是一点点......”   “.......”   年黎眸中泪光晃动,满眼的心痛几乎快要随着眼泪溢出来了,看得方玉泽避无可避。   他忽然一阵头疼,只想要快点结束这样的纠缠。   “喜欢。”他随口应着。   年黎却还在继续追问:“你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是恋人之间的喜欢,还是对玩具的喜欢?”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不都一样吗?”   “这不一样。”年黎很肯定的否定了方玉泽,他闭眼沉默了几秒,换了种方玉泽能理解的方法问:“泽哥,你以后,有可能......爱我吗......”   即便是年黎问的小心翼翼,但爱这个字一出来,一切忽然都变得不一样,这不是方玉泽想要的。   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只有舒心,而年黎能让他舒心,仅此而已。   他既觉得年黎幼稚,又厌烦这样无用的感情纠缠。   “爱不爱有用吗?”方玉泽侧过身将腿上的平板举起来,对年黎说:“如果你能给我这个项目,你想听我说我爱你,我能说一万句,爱在这个项目目前一文不值,可是我对你说了我爱你,你能给这些东西吗?”   “年黎,我们这样的关系不好吗?我给你钱,你给我陪伴,我们各取所需。”   “年黎,做人要识趣。”   .......   方玉泽字字钻心,在这个空荡的客厅里无限回荡。   年黎赤红着双眼望了方玉泽很久都没说话。   最后他低下头笑了,说:“好,是我不识趣......” 第19章   那天后半夜方玉泽回到卧室里休息,年黎一个人坐在客厅,没有和他一起。   冬天夜里冷,方玉泽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剧烈的绞痛惊醒,他手脚冰凉,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胃痛,有一个棍在他的胃里乱搅,将他搅合的穿肠烂肚,心脏也在疼,像是有一双大手在玩捏着他的心脏,生生的将他的心脏从身体里拔出来,牵连的身上的每一根筋每一寸血肉都连根拔起,以至于手脚都在抽筋。   方玉泽躺在床上,如同被五马分尸,难受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死了。   手脚犹如被冰冻般动弹不得,眼前一阵阵花白光影闪过,方玉泽想要喊人,嗓子却被堵住,犹如沉溺在水中出不了半点声,他艰难的抬起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砰的一声响。   意识昏沉中,有人将他从冰凉的水中捞出来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下安抚着他的后背。   怀抱温暖,方玉泽闻到熟悉的味道,紧绷的身体缓缓的软了下来,脸颊绵软无力贴在那人的肩膀上,任由对方拥抱着他。   他意识迷糊,一会感觉有人抱着他给他拍背,一会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揉肚子揉心口,一会感觉热毛巾在给他擦身体,一会又感觉有人在揉着他发僵的手脚。   那双手宽厚温暖,接触到方玉泽皮肤时似是化去冰雪的热火,方玉泽僵硬冰凉的四肢逐渐变得温热,不多时他呼吸均匀,再次陷入了睡眠中。   -   一场深夜的兵荒马乱,方玉泽睡着了,年黎却没睡。   床头柜上的圆顶台灯开着,暖黄的灯光莹莹照亮半边房间,也垂落在他身上。   与以往不同,这次年黎没有躺在床上抱着方玉泽,而是坐在床边的椅子,静静地看着方玉泽的睡颜。   方玉泽脸色还是苍白,但眉目舒展,不再像刚才疼时那样紧绷颤抖。   睡着的方玉泽比醒着的他要温柔许多。   年黎就这样看了很久,忽然低下头深喘了口气。   给方玉泽揉肚子的手还在发酸,忙了一天加一晚上,他脊背微弯,感觉好疲惫,疲惫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方玉泽晚上的那番话依旧在耳边,他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明明已经付出了所有,却还是一败涂地,一点转圜都没有。   其实相处的这段时间方玉泽对他语出刻薄的次数很多,多到他一点点放下自尊,甚至觉得自己练成铜墙铁壁的心脏,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天方玉泽的话,彻底掐灭了他的希望。   他再也提不起来一点的力气,想起当初自己的想法,也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可笑。   他好像总是在自我感动,可是爱一个人,就是感动自己,感动对方。   他不介意他付出的比对方多,不介意不对等的爱情,他愿意朝着方玉泽走出九十九步,甚至是一百步,方玉泽只用站在原地等着他就好。   只是为什么方玉泽推开了他。   而他也终于意识到有些人就是不属于他。   方玉泽是一块冰,他捂不化的冰,冰不需要他的爱,更不会爱他。   他被这份感情消磨的一退再退,从一开始的想要一份简单的爱,渐渐变成了只要方玉泽肯给他片刻的驻足就已经心满意足。   现在就连这也变成了奢望。   他们俩本来就不般配,一个是天上的星星,一个是地上的灰尘。   在这场爱情的博弈里,星星永远高高在上,闪闪发光,灰尘再怎么努力的飞,也飞不上天,触及不到星星。   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够了吗   要不,算了吧……   年黎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这个时候,方玉泽忽然转过身,手朝身边探了探,苍白的指尖动了两下,似想要抓住什么。   久久没有能抓住东西,方玉泽漂亮的眉头轻蹙起,头蹭了两下枕头,快要醒了。   年黎犹豫了一会,将自己手放到方玉泽的掌心,方玉泽的手便犹如含羞草的叶子,慢慢的收拢,将年黎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   他不再皱眉头,安心的又睡了。   昏黄的光芒下,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与手腕处方玉泽曾经送给他的牛皮手环交相辉映,散发着磨砂般的柔光。   如果此时有个相机可以记录这温馨的一幕,任谁都会觉得他们两个人是相爱的。   年黎的手颤了颤,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秒,他忽然又开始不甘心。   方玉泽,为什么不能爱我?   -   那一夜之后,方玉泽和年黎之间陷入了很微妙的氛围中。   像是冷战,但又不完全是。   因为年黎还是会每天照例发短信询问方玉泽是否来这里吃饭,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只是询问,却不会追问了。   无论方玉泽回复与否,他依旧每天中午将饭菜送到方玉泽的公司楼下,晚上七点准时将方玉泽喜欢吃的饭菜准备好。   从七点等到七点半,将饭菜热一次,继续等到晚上八点,如果方玉泽这个点没来,那就是他已经在外面吃晚饭了,年黎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开饭。   实在不放心的时候就打电话问问老郑,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至于方玉泽,可能那天年黎触及到了他的禁区,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冷落的年黎,再也没有来找过年黎一次。   周五的上午,方玉泽开了一场周会,会议的内容主要是听取各个项目组汇报项目的进展。   最近有好几项目都在完善的阶段,各部门的经理汇报的时间有些长了,中途好几个电话打进来,方玉泽的手机静音没有听见。   会议开到了一半,助理小秦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半弓着身子对方玉泽耳语说:“方总,刚刚赵氏集团的赵总打电话到办公室,说是找您,但是打不通您的电话。”   方玉泽点了点头,问:“他什么事?”   “他说是想中午和您一起共进午餐。”   方玉泽皱起眉头,指尖上的笔转了两下,对小秦说:“告诉他,我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晚点回复。”   “是,方总。”   小周走出了会议室,方玉泽垂眸看一眼桌子上的手机,他的手机虽然静音了,但是刚刚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还是看见赵源亭的电话。   只是单纯的不想接。   赵源亭这个人虽说是赵氏集团的总裁,但是几次相处下来,方玉泽已经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个靠爹的纨绔子弟。   平时吃喝玩乐还可以,但要真的是谈到商业上的事肚子里没什么货。   方玉泽时间宝贵,一向不喜欢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甚至连电话都不想接,就像是他对待年黎那样。   可赵源亭和年黎毕竟不一样,赵氏集团是个家族大集团,旗下的商业产业数量极为可观,一旦入驻明城必定可以和山莫集团相互合作,互相受益。   更何况目前赵源亭手里还有一个方玉泽很想得到的项目。   说白了就是方玉泽现在还有求于人,不能得罪。   于是会议结束后方玉泽给赵源亭回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随后赵源亭带笑的声音出现了:“喂,方总。”   “赵总,你好。”   “方总,你的电话是真难等啊,我一上午什么事都没干,就守着这个手机等你的电话了。”   “抱歉赵总,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方总,你今天中午有空吗,不知道能不能赏脸一起用个午餐啊。”   方玉泽笑着推脱说:“不好意思啊,赵总,中午我还有个会。”   “啧,方总,你这天天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行,山莫集团已经做到行业顶端了,这钱赚到什么时候才是头,今天中午我可不止是请了你一个人,还有益阳集团的高总,舟山房产的厉总,慈意产业的顾经理,这么多大佬,方总您总要给个面子吧。”   赵源亭说的这几位确实是在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都事务繁忙,寻常的商务宴会很难见到人,有的甚至长期定居在国外,能借着这顿饭接触一下也是个好机会。   方玉泽笑了声说:“赵总的面子肯定要给,麻烦赵总等会将地址发给我,我一定准时参加。”   赵源亭请客吃饭的地方是在明城一家高档酒楼里,这顿饭的主要目的是赵氏集团想要进入明城,少不了这几个集团的帮助,索性大家一起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再共同商量下项目。   方玉泽和席间几人也算是熟人,大家说说笑笑,喝了点酒,一顿饭吃的比较轻松。   吃完饭后赵源亭还觉得不够尽兴,站在酒楼的大门口不肯上车,非要拉着众人,说:“今天好不容易人来的这么齐,吃一顿午饭哪够,各位下午有没有空,一起玩一玩啊。”   舟山房产的厉总也爱玩,说:“我下午没什么事,赵总有什么安排?”   赵源亭竖起拇指朝身后指了指说:“我前些日子在明城找了一块好地,新开了一家高尔夫球场,那里环境很好,消遣谈生意都合适,正好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带着几位去参观参观?”   剩下的几个人没什么意见,赵源亭看向了方玉泽说:“之前早就听说方总高尔夫技术很不错,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识见识?”   其余的人都去,方玉泽也不是扫兴的人,他点了点头说:“行啊,正好去看看赵总的新产业。”   因为场地的需求较大,寻常的高尔夫球场多是开在郊外,而赵源亭财大气粗,愣是将市中心一块顶好的房地产地块开发成了高尔夫球场。   舟山房产的厉总看了那块地之后,连连替赵源亭可惜,一路上都在说这块地要是开发成楼房,肯定赚的比现在多百倍不止。   赵源亭双手插在衣兜里说:“开发成楼房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创新!你看别的高尔夫球场都是在郊外,平时开车都要一两个小时,现在我把高尔夫球场开在市里面,多方便,以后肯定生意好。”   赵源亭这一番话说的让周围的几个商业大佬都哑口无言,还是慈意产业的顾经理心善,捧了他一句:“赵总说的有道理,我们做生意有时候确实缺乏创新力,要向你们年轻人多学习。”   “是啊,顾经理,前两天我还带着李氏集团的李总过来看了一圈,他一直在夸我这个高尔夫球场建的不错。”   “李氏集团的李总?”厉总连忙快步上前,问:“哪个李总?”   “李前锐,李董的三儿子。”   “他上位了?我前些日子不听说他们还在找李曜驰吗?”   赵源亭说:“现在是还没有......但也快了,他那天和我说也就这个月的事儿,我是催着他快点啊,我还有事请他们李家帮忙呢。”   顾经理思考了一下,说:“李前锐这个月要上位......那意思不就是李曜驰......没了?”   “估计是。”   “唉,可惜啊,李老可是花了大心思培养他。”益阳集团的高总叹了口气说:“当年那小子才七八岁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一面,虽然他当时还是个小孩,但已经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谁知道命薄啊......”   “世事无常啊......”   几个人一边感慨着一边在赵源亭的带领下走进了VIP包间。   包间宽大,地理位置比场地要高出一些,全景开窗,视野很好,俯视下去能看见大半个高尔夫球场的山丘起伏。   绿色入眼,令人心旷神怡。   赵源亭请着几位挨个落座,最后拉开了自己身旁的位置,笑着拍了拍位置对方玉泽说:“方总,请。”   “谢谢赵总。”方玉泽点头落座。   一切都安排好后,赵源亭开了一瓶上好的香槟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经理走进来毕恭毕敬的站在包间边上,问赵源亭:“赵总,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赵源亭看了他一眼,挥手说:“不用你,我记得前一段时间招了一个干活很勤快的小伙子,把他给叫过来就行。”   经理一听连忙应着说:“好好,我现在就去叫他。”   经理走了之后,赵源亭侧过头看向方玉泽,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地笑说:“方总,我这里还有一个你的熟人呢。”   方玉泽不明白,问:“什么熟人?”   “你等会看就知道。”   赵源亭的话刚落,包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经理先走了进来,对各位鞠了一躬,随后朝外面招了招手说:“过来过来,在这里。”   门外阳光正盛,黑色的人影投在地面光影里迅速挪动,而后一个穿着白衣的高大男人从门外快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个棒球帽,刚从场地里跑过来,满头是汗。   “这些可都是大老板,你一定要好好服务听见没有。”经理训话说。   男人连声说好好,脱下帽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经理一起向各位老板鞠躬,直到他挨个看过来,对上了方玉泽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两人皆是动作一僵,双眸震动。   方玉泽握着香槟杯的手指缓缓收紧,此时此刻望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他才终于明白刚刚赵源亭话里的意思。   而比方玉泽更震惊的是他的身边人,高总。   他手指颤抖的指着年黎你你你了几下,侧过头瞪着双眼问赵源亭:“......这个人,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第20章   高总的问话声一出,赵源亭皱眉想了一下,说:“他好像叫年什么.....”   经理立刻接话答道:“他叫年黎。”   赵源亭也想起来了,说:“哦对对,他叫年黎,是上个月我们才招来的新员工。”   高总欠着身子,又将年黎上下打量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你姓年?”   年黎刚从遇见方玉泽的惊讶中回过神,垂着眼点了点头,说:“是,老板。”   高总又看了他两秒,缓缓直起了身子,哦了一声说:“好吧。”   “怎么了高总?”赵源亭问。   “哦,没事。”高总挥了挥手说:“他长得像我一个朋友家的孩子,我认错人了。”   赵源亭立刻笑着说:“高总朋友的孩子肯定也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打工。”   “是是,眼神不好,认错了。”高总笑着附和了两声,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赵源亭又转而看向方玉泽说:“高总是认错人了,但方总你是真认识他吧。”   方玉泽想起他之前和年黎一起去吃米其林,碰见过赵源亭,也没什么藏得,他恩了一声,说:“认识。”   “看!我就说这也太巧了。”赵源亭双手一拍,说:“那天经理将招聘的名单登记表拿来给我看,我一眼就看见他的照片,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方总的下属吗!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跑到我们这里应聘了,但是二十多个人竞争的岗位,其他人我可是看都没看,直接就给他了,这全是看在他是方总你的熟人,给你的面子。”   赵源亭说话的声音高,方玉泽浅笑了一声,说:“那谢谢赵总给我的面子。”   “这位之前是方总的下属啊。”厉总在一旁八卦的问。   “是啊,我上次去吃米其林还碰见他们俩了。”赵源亭说。   厉总哦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   方玉泽依旧不动声色,说:“不过是去谈谈工作。”   赵源亭还是脸上带笑,说:“我每天也忙,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听经理说,这小伙子很勤快,是个好员工。”   经理一听年黎认识方玉泽,立刻接着夸说:“是啊,可勤快了,小年每天最早来最晚走,不光是照顾客人,每天下班还负责打扫卫生的工作,我们大厅里的地面拖得那叫个干净,还有洗手间,每天都洗的地板发亮,这还要感谢方总是他曾经的上司,教育的好。”   话说到这里,赵源亭欠起身子侧头望向方玉泽,声音放缓了问:“方总,不会怪我分配的工作多,累着他了吧。”   说完赵源亭眼睛没有离开方玉泽的脸,而是盯着方玉泽的脸,观察他的表情。   方玉泽表情没什么变化,说:“他现在是赵总的下属,赵总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和我没什么关系。”   赵源亭又看了方玉泽两秒,忽然笑了说:“那行,小年来,来给几位老板倒酒。”   年黎一直站在门口,被众人评头论足,只觉得如芒在背,脸颊发烫,现在忽然被赵源亭招呼了一声,他猛地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才看见赵源亭说的酒。   酒瓶放在冰桶里,瓶身上面全是湿滑的冷气,年黎没有经验,单手拿着酒瓶子,没拿稳,瓶子猛地一滑从他手心摔进了冰桶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惊得众人都看向了他。   “怎么回事?”经理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   年黎也是吓出一身冷汗,他双手紧紧的扶着冰桶,才没让酒瓶连着冰桶摔在地上。   “小年啊。”赵源亭忽然叫他,年黎转过头看向赵源亭,只见他指了指香槟,又指了指年黎,说:“这瓶香槟可是几十万,小心点。”   赵源亭语气中虽然没有明显的语调,但是指着年黎的那根手指里居高临下的意味却很明显。   年黎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赵源亭的目光缓缓挪到了方玉泽身上。   方玉泽正在和旁边人说话,压根没看他。   年黎垂下眼睛,说:“赵总对不起,我会小心。”   年黎挨个为各位满上了酒,喝了两杯后众人兴起,打算下去打两杆子,只是他们穿的衣服都是西装,赵源亭便让年黎去拿几套新的运动服。   高尔夫球场里为顶级的vip客户都准备了崭新的运动服和运动鞋,全部都是奢侈品牌,一套下来上万元。   几人换好后从室内走到了室外,赵源亭找了几个专业球童陪着一起打球。   年黎则在场边为几人收拾东西,高尔夫的用品比较繁琐,各种各样的球杆,什么发球木球道木,大大小小有十几杆。   年黎需要将这些球杆分类好,依照顺序收拾到球包里,方便客人一次性拿出合适的球杆。   这些天在高尔夫球场工作,年黎对于分球杆的这项工作已经很娴熟。   他正在整理球包时,赵源亭打完了一杆子从绿茵场走到场边喝水。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抬手将水瓶子扔进年黎身前的垃圾桶里。   瓶子里还有水,重量不轻,从远处落在垃圾桶里发出一声响。   年黎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   “赵总。”   “恩。”   赵源亭双手插兜里走到年黎的身前,问:“来这里工作这么久了,知道我是你的老板吗?”   年黎如实回答:“今天才知道。”   赵源亭笑了一声,说:“那要是早知道了,估计你就不会来这里上班了。”   年黎问:“为什么?”   “因为......”赵源亭拖长音调,朝年黎又走进了两步,嘴角勾笑地低声说:“我喜欢方玉泽。”   年黎捏着球杆的手猛地一紧,目光也瞬间黯了下来,他沉默一会问:“所以你招我进来,还让经理特意给我安排清洁工的活,全都是故意的......”   “哎?这话不对,这怎么能叫故意呢?你本来就该干这样的活,我是让你看清楚,你和我们之间的差距,你钱也没少拿,前几天你不是还找经理预支了工资吗?”   “........”   “几千块钱都要找人借,看来方总对你这个小情人不怎么上心啊。”   “我不是他的小情人!”年黎提高了音量。   赵源亭却不急不缓的看着他,笑着说:“不是小情人是什么?你还真是他的下属?”   年黎紧抿着唇没说话。   “还是......他不要你了?”   这句话正戳年黎的心,他急于争辩的说:“我们是恋人关系。”   “恋人关系?”赵源亭好像听见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他笑得低下头,笑得肩膀止不住颤。   “你说你。”他指了指年黎,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打球的方玉泽:“和方玉泽,是恋人关系?”   “是。”年黎双拳紧握,很肯定的回答。   赵源亭又笑了,他说:“那方玉泽为什么说你是他的下属?”   “........”   “为什么他不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   “........”   赵源亭的每一句话都刺激着年黎,这么久以来的憋闷和委屈迅速的膨胀,几乎快要将他的胸口挤炸了,可偏偏他哑口无言,面对这些问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赵源亭放缓了语速,慢条斯理的说:“再说......你要真的是方玉泽的恋人,他把别人送给他的没用东西再送给你?”   “什么没用东西?”年黎皱眉问。   “你不知道?”赵源亭挑眉看了他一眼,目光缓缓下移挪到了年黎的手腕上,一抬下巴说:“喏,这个。”   年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手腕上的牛皮手环,他心头一震,立刻用手捂住那个手环,声音轻颤着说:“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泽哥特意从意大利带回来送给我的。”   “他特意送给你的?”赵源亭嗓子里笑哼了一声说:“我和他一起去的意大利,这个东西是意大利的合作商爱慕他,特意送给他的,他用不上才给你的!”   年黎的手臂都在颤抖,握着手环的那个手快要将他自己的手腕捏碎了,他眼里渐渐漫上了红血丝,却还是咬着牙说:“你、胡、说!”   “我胡说?那个手环里面是不是有一句意大利文,是我和那个意大利人一起去定制的,后面还有那个意大利人名字的落款,叫什么POER,你自己看看有没有。”   不用看了,手环里面的字早已经被年黎看过千万次,他当然知道那句话的下面还有一个名字的落款,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是设计师的名字,从来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赵源亭摇了摇头说:“方玉泽指不定有多少小情人呢,你还真当自己是唯一啊。”   年黎被赵源亭说的话炸的头脑昏沉,身体都要站不稳了,他单手撑着球包,咬着牙说:“你放屁!”   “不信就算了,我对他的喜欢和你对他的可不一样,你的太肤浅。”赵源亭笑着转过身看向正在球场里挥杆的方玉泽,嘴里砸吧了两下,说:“你看看这腿这腰这屁股......”   赵源亭感叹了两句,侧过头仰起下巴,嘴角勾笑对年黎轻声耳语了一句。   “我想操他......”   全身血在这一瞬间全部冲到了脑袋顶,年黎一把抓起赵源亭的衣领,拳头捏着青筋暴起,他眼睛赤红,压着声音逼问:“你刚刚说什么.......”   赵源亭比年黎矮半头,被年黎轻而易举的提起来,脸色憋红,却也不急,依旧用那双狡黠的眼睛望着年黎。   他的嘴巴动了动,声音嘶哑地说:“我手里有方玉泽最想要的项目.......你说.......如果今晚我用这个项目换他和我睡一觉,他会不会同意.......”   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赵源亭的身体扑在身后的高尔夫球杆架上,一连串的球架噼里啪啦的全部倒在地上,声响震动了半个高尔夫球场。   “干什么呢!”   “打人了打人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草地上正在打球的三个人立刻赶了过来,旁边的服务员也跑过来拉架,年黎却像个愤怒的狮子,拽着赵源亭的衣领,怎么也拉不开。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周围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打算报警了,最后三个年轻力壮的球童架着年黎的肩膀将年黎拽了起来。   年黎气血上头还想要冲上前,方玉泽从人群中挤出来,挡在年黎的身前,怒声说:“够了年黎!”   年黎还是不冷静,他推开方玉泽,还欲往赵源亭那里走,两个人在交身而错时方玉泽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这个耳光声音尖利清脆,响彻在廊下,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方玉泽用的力气大,垂在身侧的右手火辣辣的颤抖,年黎被扇的侧过头,发丝纷乱,一个清晰红肿的五指印快速的显现在他左侧的脸上。   方玉泽喘着粗气说:“冷静了吗?道歉!”   年黎缓缓抬起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道歉!”方玉泽又一次说。   年黎咬着牙,依旧不说话。   两个人目光对峙间,赵源亭摇摇晃晃的被人扶了起来,他擦了一把嘴角上的血,阴阳怪气地对方玉泽说:“方总,你培养的下属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方玉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时脸上又带上了客套的笑,说:“是,赵总别他一般见识,今天晚上我请。”   “你看他把我伤的这么重,方总晚上可要单独请我吃一顿大的。”   “没问题,赵总,看你想吃什么。”   .......   人群陆陆续续的散去,直到最后方玉泽扶着赵源亭也走了,只有年黎一个人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他沉沉的垂下头。   手腕上的牛皮手环在撕打中断了,掉在地上被人踩得乱七八糟,再也恢复不了当初精致完美的模样了。   -   那天晚上,方玉泽凌晨回到家里,年黎还没有睡,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看电视。   电视里的声音开的很小,房间里昏暗寂静,只有颜色变换的光芒投在他的身上,显得沉默又孤寂。   方玉泽进家门时年黎没有像以往一样迎接他,依旧在看电视。   今晚方玉泽和赵源亭的合作案彻底谈崩了,心情也很差,面色冰冷的走进门。   他在玄关处换了衣服,路过客厅时年黎忽然沉沉的出声,问:“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方玉泽的脚步停在原地,说:“重要吗?”   “不重要吗?”年黎反问。   方玉泽看见年黎这个态度就来气,他提高了声音说:“年黎,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冲动,我谈了三个月的合作案彻底搁置了。”   年黎慢慢转过头望着方玉泽,脸上红肿清晰,他问方玉泽:“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   方玉泽疲惫的低下头,单手捏了捏眉心,说:“真相重要吗?”   年黎沉默了一会,又问:“.......那如果今天被打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为了我出气吗?”   方玉泽不想回答这些无聊问题,他转过身径直朝卧室走。   在他身后年黎笑了一声说:“原来对你而言真相远不及金钱地位重要,我在你眼里,也远不及那些人重要.......”   年黎意味不明的语气让方玉泽气结,今天晚上谈判时受的气瞬间爆发,他转过身狠狠的将电视柜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花瓶摔的粉碎,方玉泽站在瓷片中心怒声问年黎:“年黎,你有什么不满的?多少人想挤到我身边你知道吗?我给你钱,给你房子,不好吗?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的不是钱!”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爱!”   方玉泽望着年黎,怒气反笑,他说:“是吗?你只是觉得我给的价码不够!才在这里和我谈感情!没有用钱买不来的感情!”   最后他狠狠指了指年黎,说:“年黎,你最好见好就收。”   方玉泽真的被年黎气到了,他后悔今晚回到年黎这里,于是他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让司机将他送回家。   等到方玉泽披上大衣推开大门时,年黎低沉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他说。   “方玉泽,你不是不会爱,你只是觉得我不配被你爱.......”   “你只是不会爱我......” 第21章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方玉泽没有说一句话,走了。   年黎一个人在客厅里坐到了后半夜,凌晨二点多时,手机忽然响了。   铃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从来没有人在这么晚给年黎打电话,年黎愣了两秒钟才拿起手机,却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瞬间清醒。   “邻居老邱”,这个人是奶奶的邻居,也是年黎拜托照顾奶奶的人,这几个月来年黎和老邱虽然是互相留了电话,还从来没有联系过,现在大半夜的电话急匆匆的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握着手机的手发汗,年黎接通了电话。   “喂.......”   “小娃,你在哪!年姨出事了,血流的止不住啊,快来医院!快来医院!”   浓重乡音的叫喊声刺进年黎的耳朵,年黎脑袋猛地一震发蒙,站起身的时候差点栽在地上。   心脏剧烈的蹦跳,年黎站在房间里六神无主,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没想起来自己要拿什么,最后才想起来他要拿钱。   他冲到床头柜前,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将方玉泽给他的卡、支票、钱全部都揣进衣兜里,穿着一身薄睡衣和拖鞋就跑出了门。   明城第一人民医院距离年黎住的地方有半个小时路程,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快要三点,出租将他送到医院大门口,他下了车直接冲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老邱坐在急诊室门口等着他,将他拦住说:“不是在这里,年姨已经转到重症了。”   年黎又跟着老邱往ICU走,一路上老邱气喘吁吁的和年黎说情况:“今天吃晚饭时我去看年姨还好好的,非要塞给我两个苹果,谁知道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按我家门铃,那时候我们都睡了啊,我一开门看见年姨站在我门口,也不说话,当时天黑我看不清,还说怎么一股血腥味,后来手电一打开吓了我一跳!年姨衣服上全是血啊,我还没有来得及叫人,她又开始吐血了,吐得止不住啊.......”   年黎双手颤抖,脚下走的飞快,后面几乎是跑着到了ICU。   ICU的楼层很安静,老邱将方玉泽带到病房前,里面有两个医生在观察情况,看见年黎来了,一个医生走出来问:“是家属吗?”   年黎满头大汗,嘴唇苍白的点头问:“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你先别急,过来听我们和你说一下情况。”医生将年黎带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神情严肃的对年黎说:“你奶奶有肝硬化,你知道吗?”   年黎压根不知道这个病,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医生给年黎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是这样的,你奶奶已经是肝硬化晚期,这个病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会导致病人凝血功能差,白蛋白降低,最重要的就是容易引起食管胃底静脉曲张,很容易静脉破裂引发出血。”   看见年黎不懂的神情,医生用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给年黎说:“意思就是,你奶奶身体内部的血管很脆,一点点小小的剐蹭就会出血,导致呕血便血,并且一旦出血很难止住,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给她做手术,只能输血观察,但是就目前而言你奶奶出血量过多,加上她年纪大了,情况并不乐观。”   说到这里医生叹了口气说:“唉,老人自己应该是知道的,估计是没告诉你们当小辈的......”   年黎坐在凳子上,手脚都冻成了冰块,嗓子干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到年黎的面前,说:“你先看一下这份通知书吧,没什么问题请签署一下。”   年黎还没有从刚才医生的那番话中回过神,僵硬的低下头,看见纸上“病危通知书”几个大字时瞳孔猛地收缩,他抬起头红着眼睛说:“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我奶奶。”   说着他从衣兜里将方玉泽给他的卡和钱都拿了出来,那些钱被他一路上捏的皱皱巴巴,沾满了冷汗。   以往他无论多穷多难多被人瞧不起,他没有动过方玉泽给他的一分钱,仅仅是为了他那点可笑的自尊,现在他却是颤抖着双手将钱捋平整,声音哀求对医生说:“医生,我有钱,我有很多钱.......花多少钱都可以,请你们救救我奶奶.......”   五十多岁的老医生看见年黎这样也心疼,他拍了拍年黎的肩膀说:“小伙子,我们一定会尽力,目前老人还在危险期,主要还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那天晚上年黎站在ICU外面,隔着玻璃一直望着奶奶的脸,生怕眼睛多眨一下,眼前这个他唯一的亲人也消失了。   他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带奶奶去看,等奶奶好了他们一定好好治病,好好陪着奶奶出去玩。   他双手紧握,不知道多少次在祈祷危险期快点过去。   神却还是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早上六点多,天蒙蒙亮的时候,病人监护仪上的线条忽然波动了两下,随后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奶奶的口中呛了出来,医生和护士接连冲进了ICU里,检查的检查,擦血的擦血,又挂了好几袋吊针。   红红黄黄的液体插满了奶奶的双手,年黎趴在玻璃上,双手恨不得将玻璃扣烂了。   他看见好多血好多血,一开始奶奶吐得还是黑血,后来变成鲜红的血,小护士前面还在用毛巾给她擦血,后来血越擦越多,染红了一个又一个毛巾,小护士便拿来了一个盆,接着大量红色的液体倒入白瓷盆中。   可是还是没有止住。   好多好多的红色,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年黎甚至觉得那么多血里面,也有他的血,他的血也要被流干了。   后来不知道哪里又出血了,白色的床单和被子也被晕染了鲜红的血迹。   在那一刻年黎忽然意识到,可能真的没希望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明白那种绝望,人就是一个装满的水的塑料袋,塑料袋已经千疮百孔了,忽然破了一个洞,水哗啦啦的向外流,好不容易将那个洞堵上,别的地方又破了。   就这样,毫无办法,只能眼看着塑料袋里的水流干。   到了早上七点半,终于不再出血了,奶奶又陷入昏睡,医生和护士打开了ICU的门,允许年黎进去。   年黎看着监护仪上还有微弱的心跳波动,他忽然又燃起了希望,一把拉住医生的衣袖,问:“医生,我奶奶的血已经止住了吗?危险期过了吗?”   医生看着年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年黎的手说:“好好陪着奶奶吧。”   医生让年黎陪着,年黎就陪着,他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从早上七点半一直陪到下午四点半,十个小时,他没吃饭没喝水,就坐在病床边望着监护仪上的起起伏伏一动不动。   到了下午快五点,奶奶的手忽然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不吐血了,目光很清明,甚至还想抬起手摸一摸年黎的脸。   年黎激动的按了好几下呼叫铃,然后半跪在病床前,接住了奶奶的手,他用力的握着,声音颤抖的喊:“奶奶,奶奶.......”   奶奶双眸颤动,很认真的看着年黎,忽然她看见了年黎脸上的红手印,皱起眉头,手指抬了抬说:“怎么.......”   年黎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说:“是我自己打的,是我自己怪自己......”   奶奶的目光忽然变得好心疼,她拇指一下下的摩挲着年黎的脸,干裂苍白的嘴巴动了动,说:“不能打,奶奶心疼……奶奶没事…..”   剧烈的酸涩冲上了鼻尖,年黎立刻紧咬住下唇,低头强忍着眼眶的泪,不停地点头,恩恩了两声。   奶奶目光慈爱看了年黎一会,嘴巴又动了动,还想说话,却已经虚弱地发不出声音了。   年黎直起身子,凑近了听,听见奶奶声音虚哑地说:“小年.......我还没见到他......”   年黎以为奶奶说的是她的亲儿子,他眼睛通红,紧握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我通知他了,他马上就回来,他已经在路上了,奶奶你再等等…….奶奶你再等等……”   奶奶却笑着摇头,嘴巴又张开了两下。   年黎再次将耳朵凑近了听,却听见她笑着说:“我还没有见过…….小年的爱人…….”   年黎的身体一僵,肩膀开始剧烈的颤抖,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恨不得将老人的手捏碎,大颗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他说:“奶奶......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我这就打.......”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眼泪疯狂的涌出,晕染地看不清手机屏幕,可是他还是拨通了方玉泽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又变成急促地忙音,依旧是永远都拨不通的电话。   年黎将嘴唇咬烂,满嘴是血,他抹了一把眼泪,眼睛也红的滴血,却笑着拼命哀求老人说:“奶奶,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一定让他来见你,奶奶我一定…….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你等等我好不好……”   “我一定把他带过来,奶奶……”   “奶奶,我现在就去.......”   “奶奶,你等我……”   说着年黎转过身跌跌撞撞朝病房门口跑,却在即将要跨过大门的时候,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刺入心脏的冗长机械声。   滴—————— 第22章   晚上九点,天黑的彻底,年黎一个人坐在太平间外的走廊里。   走廊悠长,空调开得很低,黑沉一直蔓延到深处,年黎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睡衣,手脚冻得苍白却似感受不到,手里紧紧攥着奶奶的死亡证明和医药费账单。   他还要等着奶奶的儿子来,因为他不是直系亲属,无权处理亡人的后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前面的电梯打开,传来一阵极为尖利的吵闹痛哭声。   年黎静静地转过头看过去,护士推着一个铁床出电梯,上面躺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和奶奶年纪差不多,不同的是她身边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人,那些人抱着亲人的遗体失声痛哭,喊着奶奶,外婆,妈。   哭嚷声悲戚痛苦,甚至有两个人哭的失态,抱着老人遗体腿脚软的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小护士几分无措的看了一圈,连安慰都安慰不过来,这时忽然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哭着晕了过去,护士又慌忙喊了几人将她抬走。   在那一片混乱,只有年黎拿着属于奶奶的死亡证明,坐在角落里,漠然地望着不远处的混乱。   他像是在看一场电影,只有他一个局外人。   那一刻年黎切身的体会到,人就连死亡也会不同,有的人离开伴随着撕心裂肺惊天动地,而有的人却消失地默默无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是掉了一片落叶,不值一提。   耳边的哭喊声刺耳,在空荡的走廊被放大了数倍,年黎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上轻飘飘的几张纸。   一张死亡证明,几张医药费单,这就是奶奶死后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东西。   年黎一遍遍的看着纸上的内容,可能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年黎只觉得眼睛酸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年红玉”是奶奶的名字,奶奶不认字,唯一会写的只有她名字的这三个字。   5432元,是医药费单上年黎支付的费用,老邱说奶奶半夜去找他的时候,衣兜里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揣上了,那是她攒了那么多年的钱,五块十块,零碎又破破烂烂,全部都是她上街去卖菜攒来的钱,一共四千五百多,已经在奶奶进医院的时候付过一次了。   奶奶一辈子节俭,就算是病了,也担心会拖累了他。   年黎捧着那两张纸看了很久,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拨打了方玉泽的电话。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奶奶过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见见方玉泽,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让方玉泽知道。   电话打通后嘟声缓慢的响了几声,忽然变得急速,毫无意外电话又被挂断了。   年黎拿着手机的手缓缓落回腿上,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他早就习惯了。   方玉泽就是这样,身处高位,常年繁忙让他只以自我为中心,如果年黎是他的合作对象,可以给他带来利益,那么就算年黎半夜给方玉泽打电话,方玉泽也会接。   可是他不是。   所以只要方玉泽忙,只要方玉泽心烦,只要方玉泽有任何一点小事,他都会挂断年黎的电话,让年黎怎么都找不到他。   因为年黎是他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甚至不如一只过眼的蚊子,因为蚊子还会让方玉泽费心思的拍一下打死,可他年黎不值得。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年黎打了一通就不再打了,他感觉特别累,累的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手机里急促的忙音一阵阵传来,他没有挂断,只是闭着眼睛任由这阵忙音在走廊里回荡。   他的思绪漫无目的飘,想起他出事后双眼蒙蒙才睁眼,那时候他失忆了,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世界,奶奶佝偻着身子,每天都从家里带一份肉汤给他补身体。   天冷的时候,奶奶颤抖着双手从灶台下掏出烤红薯,满是老茧的手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颤颤巍巍的递给他。   还有好多好多微不足道的时刻,如今想起来却是令年黎心如刀绞。   他发觉,有时候人和人建立感情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来这里不过半年,可是他就像奶奶的亲孙子一样,会因为失去亲人而感到痛彻心扉。   而有的人不论是相处多久,都无法建立起来感情。   时到今日他谁也不怨,只怨自己。   这么久以来,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忍受着病痛的时候,他却纠结在傻逼又没用的爱情里。   方玉泽说的一点也没错,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真幼稚。   真傻逼。   胸口处闷痛的快要喘不过气,年黎双手紧握,后脑勺一下下的磕在墙壁上,他磕的毫不留情,自残一般砰砰砰闷响,每一次的磕碰都引起后脑受过伤的地方剧烈刺痛,他依旧没有停下,妄图用这种疼痛遮盖心脏的撕裂感。   脑袋震荡,眼前闪过一阵阵窒息的花白,猛地天旋地转,年黎浑身一僵,双手用力捂住太阳穴。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是......   陌生的声音带着龙卷风般毁天灭地的速度力道冲进他的脑袋。   “李曜驰,让你去华盛顿是为了让你跟着名师学金融知识,是为了让你成为我李家的顶梁柱,不是让你去花天酒地,明白吗.......”   “小驰,我们李家子孙这么多人,爷爷把重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不能让爷爷失望......”   “少爷,我已经将十亿元汇款到方少爷的账户上,这笔钱应该可以助他渡过难关.......”   “堂弟,你什么时候回国啊,我可想死你了.......”   “Oh my god!Mr.Li,I have never seen anyone complete this project at the age of 21.You are simply a business genius........”   “小驰,商场就是战场,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不要对任何人心软,即便是你亲人……”   “曜驰,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完成这个项目就回国吧.......”   “曜驰,爷爷病了,你这周就回国......”   “你好李少爷,我是负责接您的司机,小泰.......”   .......   众多的声音和画面如同海啸般拼命的涌入年黎的脑子,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挤爆,身体撕裂,他咬紧牙齿,额头上青筋暴起,拼命地抵抗着这股力量。   又疼,又绞......   他的身体在此刻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叫他年黎,一个人在他叫李曜驰。   他不断的被拉扯,被撕裂,又被组合......   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士的声音在唤他。   “先生.......先生......”   声音由远及近,年黎喘着粗气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将小护士吓了一跳。   “.......那个.......那个......先生,您没事吧.......需要上去休息一下吗......”   年黎低下头深喘了一口气,额上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他声音嘶哑地说:“没事,哪里有洗手间.......”   “这层楼没有,您需要去隔壁的住院楼。”   年黎点头道了一声谢,大步的走出走廊,住院楼距离太平间不远,年黎走到一楼直接进了洗手间。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冰凉刺骨,年黎双手捧着凉水没有章法的往脸上冲,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冷静,头脑变得清醒才停下。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抬起头,头发上的水滴湿漉漉的往下落。   他半眯着眼睛,从镜子里看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个人有些眼熟,大约四五十岁,穿着一身高档的蓝色商务装。   男人双眸震惊的看了年黎一会,试探的喊了一声:“李少.......”   “李少.......是你吗........”   年黎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单手按了按洗手液。   清水冲刷过他手上的泡沫,他声音淡淡地恩了一声。   -   处理亡人的后事远比年黎想的要难,各种项目都需要预约,年黎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每天来回在医院和各种殡葬场所之间穿梭。   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已经是三天后,早上六点多天刚蒙蒙亮,他将奶奶送上了公墓。   几天内他跑了几百公里的路程,才挑出来的好地方,在明城郊外的榴花山上。   这里的公墓环境很好,依山傍水,晨时山中薄雾弥漫,鸟语花香。   这么好的公墓自然价格高昂,一些好点的山头位置甚至有钱都预定不到,还需要有势。   但对于现在的年黎而言,一切没有那么难了。   他将奶奶葬在山头视野最好的地方,住的是最宽敞的位置,碑还没有立,年黎跪在坟前祭典了很久,最后放下了一束鲜花。   将这一切处理完,回到城里已经是上午九点,上下班的时间路上人流攒动,年黎又在附近吃了一顿早餐,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半,路上的人流逐渐回归平息才回到家里。   正值上班的时间,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打开房门居然看见了方玉泽。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落地窗的双层窗帘拉的密不透风。   这种深色的窗帘遮阳性极好,即便是外面阳光刺眼,屋子里却像是深夜,透不进一点光。   方玉泽穿着一身宽松的真丝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单手撑着头按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垂落在腹部,身前的烟灰缸点满了烟灰,似是很疲惫。   房间暗的不辨日夜,只有沙发边那盏落地台灯亮着,灯光形成暗黄色光圈将方玉泽映在其中,连他身上香槟色的睡衣都散发着暖光。   听见房门的响动声,方玉泽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年黎的那瞬他先是一怔,眼里的光瞬间变得清醒。   “你这几天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质问,年黎垂眼换鞋,没有说话。   方玉泽望着年黎的背影,目光一点点变得锋利:“我在问你话!”   年黎早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多说话:“手机没电了。”   “没电了不会充电?”方玉泽压着声音继续问。   年黎换完鞋,抬起头时双眸冰冷,他反问方玉泽:“那你呢方玉泽?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手机有电却不接我电话,你有什么权利质问我?”   年黎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却字字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方玉泽愣住了,这么久以来年黎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更没有这样反抗过他,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那种感觉很令人气愤,就像是他养了一只对他摇头晃脑的狗,忽然有一天这个狗咬了他一口。   是那种自己地位和权威被撼动的愤怒。   他眯着眼睛双手撑着扶手站起身,真丝睡衣垂在白洁的小腿处,赤脚踩在羊绒毛毯上,他步步缓慢地走到年黎身前,黑棕的眼眸深的看不见底。   这是方玉泽发怒的前兆,他走到距离年黎很近的位置,微仰起下巴与年黎双眸对视。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年黎没有说话。   方玉泽却盯着他,句句逼问:“就因为我不喜欢你?”   年黎心累的无以复加,他闭了闭眼睛说:“既然方先生不喜欢我,就不要管我那么多........”   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和言语,令方玉泽因为联系不上年黎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他被气的喉结颤抖,眼睛泛红。   深黑的眼眸看了年黎一会,方玉泽忽然冷笑了一声,抬手从玄关的柜子上拿起钱包,抽出一张支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支票在年黎眼前,笑着残忍说:“看来你还是觉得我给你的不够多.......”   下一秒方玉泽猛地反手一甩,支票甩在年黎的脸上,纸张击打在脸上发出一声弹响,随后飘飘然的落在地上。   方玉泽眼中狠得冒火,指尖点了点地面,语言刻薄的说:“看看这些钱,满意了吗?够你认清自己了吗?现在再看看你,和我谈感情,你配吗年黎?”   “我给你钱,你伺候我,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感情,什么真心真情,也就逗逗小孩子,当真就没意思了。”   最后方玉泽指着年黎,声音冰凉地说:“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如果你以后还敢这样,就给我滚。”   一番伤人的言语之后方玉泽胸口的怒气消了大半,他转身进房间换衣服,不多时换上一身体面的西装,又变成了那个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方总。   年黎却依旧垂着头站在玄关处没动。   看见年黎这种失魂落魄的反应,方玉泽心里缓缓升起一种快感,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撒气,像是报复,又像是在印证年黎在乎他。   怒气烟消云散,方玉泽面无表情地理了理领结绕过年黎开门离开。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年黎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眸望着地上那张孤零零的支票,不多时他弯下腰将支票捡起来放在柜子上抚平。   指腹缓缓蹭过支票上高昂的数字,年黎眸色平寂,声音很低说:“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   方玉泽再次回到这间房子是一个星期后。   他厌恶年黎对他的不恭顺,厌恶年黎对他的反抗,这些天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他对年黎太好了,给的东西太多了,才导致年黎得寸进尺。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许诺年黎什么狗屁恋人的名分,这样年黎就不会越要越多,居然还想出来什么方玉泽不接他电话,他也不接方玉泽电话的荒唐事。   方玉泽这一个星期没有回来,就是想冷落年黎几天,让他长长教训。   今晚方玉泽喝了点酒,像是曾经一样,他一喝多了酒就想让年黎伺候伺候他。   晚上十点多他回到这里,打开房间的大门时,房内却是一片黑暗。   已经是深冬,不似以往进屋时暖气扑面,光芒温和,而是一阵久未住人的寒意袭来,将方玉泽浑身的酒意吹散了大半。   他走进房间,打开大灯,环顾了一圈四周。   房间里的一切和他那天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方玉泽呼吸一滞,快步走到客厅里。   茶几上他上次留在这里烟灰缸已经被清理干净。   方玉泽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他没有细思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却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卧室里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临睡前他给年黎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方玉泽恼怒地将手机狠狠一砸,手机在床上弹了两下,也不知道弹到哪里了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与上次高尔夫球场事情如出一辙。   那次方玉泽也是和年黎大吵了一架,几天没有回家,等到三天后他喝醉酒回家,正好碰见年黎不在家里,他给年黎打电话却也打不通。   那是他第一次联系不上年黎,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滋味,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情绪,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只是令他心里很难受,很焦灼,让他坐立不安,什么事情都干不到心里。   方玉泽很讨厌这种情绪。   还好这种情况持续的并不久,第二天早上年黎就回来了。   这一次应该也和上次一样。   方玉泽睡前想着,估计是因为上次高尔夫球的闹剧让年黎丢了工作,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工作,还需要上夜班了。   下次他要和年黎说说这个问题,要想留在他身边,不许再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工作   ........   这样想着,没多大一会方玉泽就陷入了昏睡中。   半夜里方玉泽又猛地从梦里惊醒,胃里一阵阵的绞痛。   这阵疼痛来的突然,胃里面像是揣了一个绞肉机,在他肚子里翻滚着乱绞,将他胃腹里细嫩柔软的脏器都搅合的粉碎。   “嗯,嘶........”   方玉泽疼得浑身颤抖,侧过身双手按着肚子,却依旧按不住肚子里的蹦跳,那个东西好像马上就要从他肚子里蹦出来了。   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了一个虾米,他疼得紧咬嘴唇,不停的翻滚,身上的冷汗一直往外冒,将床单都晕湿了。   心脏也在疼,疼的快要死了......   方玉泽难受的要命,像以往一样,艰难的抬起手打碎了床头柜上的杯子。   杯子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的巨响,可是这次却迟迟没有人跑到他的身边抱住他。   方玉泽疼得说不出来话,嗓子里艰难的发出另一个字:“年,嘶.......”   另一个字被痛哼声代替,疼得连说都说不出来了。   方玉泽手脚冰凉,捂着肚子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铁块压在肚子上,疼痛不光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后来不知道他是疼得昏了过去,还是胃绞痛散了以后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昨晚睡觉前卧室窗帘没有拉上,刺眼的光漫进来,方玉泽被刺得的眼睛生疼,艰难的睁开眼睛。   睡醒后方玉泽依旧很不舒服,昨天晚上他不知道怎么翻腾的将被子都压在了身下,房间里暖气没开,手脚冻的冰凉,唯有额头烧的滚烫。   胃里也好难受,又胀又坠,方玉泽刚从床上坐起来忽然一阵恶心感袭来。   “唔........”   嗓子里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呕,方玉泽连忙捂住嘴,手忙脚乱的往洗手间跑,却在下床的那一瞬间腿脚软的压根站不住,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手脚摔得生疼方玉泽也顾不上,从旁边随便拽来一个垃圾桶,低下头就开始呕。   “呕.......咳咳咳........”   一阵阵呛口的酒液伴随着胃酸的溢上喉头,他又是呕又是咳嗽,双手紧紧握着垃圾桶的边缘,细瘦的肩膀不停颤抖。   嗓子里被呛的火辣辣的疼,方玉泽咳的脸色通红,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刚直起身喘一口气,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他喉头猛地一滚,身体一僵头再次埋进了垃圾桶里。   “呕————”   -   没人伺候的感觉很不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人暖着手脚,吐得时候没有人拍背,胃疼的时候没有人揉肚子,就连吐完后连一杯热水都喝不到。   方玉泽坐在冰冷的地上,手脚瘫软,因为没有人给他揉肚子拍背,这次他吐得很艰难,像是将全身的心血都吐了出来。   他几乎虚脱,冷汗一阵阵的往外冒,湿漉漉的碎发垂在额前,他低着头闭着眼强忍着低血糖来临的眩晕感,心里恼怒地想着等着年黎回来了,他一定要让年黎把这个鬼工作给辞了。   连他都照顾不好,那他给的那些钱也别要了。   方玉泽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手撑着床头柜艰难的站起身,刚刚摔得手脚生疼,他握着手腕拧动了动手腕骨,走出客厅。   以往方玉泽不论什么时候起床,客厅里都会摆着热腾腾的早餐,有西餐有中餐,还有各种各样的粥,方玉泽有时候都怀疑年黎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装了什么监控仪,不然为什么每次不论他是早上六点起来还是早上十点起来,餐食永远都是刚刚好的热度。   而现在客厅里生冷寂静,餐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方玉泽在餐桌前坐了一会,后知后觉的发现他饿了,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空落落的烧的难受,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想要从里面找点吃的。   双开门的冰箱打开,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和他自己一个人住时截然不同,如果是方玉泽一个人住,那这偌大的冰箱里最多会放几瓶冰水,但是和年黎在一起以后年黎慢慢的将冰箱里填满,放置着为方玉泽准备的各种各样的食品,并且还收拾的井井有条。   每次方玉泽一打开冰箱,都有种回家的感觉,这令方玉泽很满意。   方玉泽从冷藏一层里拿出来两块面包,打算随便烤个面包就去上班,却在将面包放进烤面包机前发现面包上长了一些深色的霉菌。   方玉泽皱起眉头,立刻翻看面包的包装袋,上面显示这个面包的保质期只有三天,然而生产日期却是在十二天前。   方玉泽皱起眉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的肠胃脆弱,吃什么食物都必须是最新鲜最好的,年黎很细心,从来不会将过期的食物放在家里,   至于这个面包,是十二天前,那么就意味着这么多天年黎一直没有回过家......   方玉泽意识到这一点,将面包扔在台子上转身出厨房,他走到了客厅里仰头看着墙上的挂钟。   如果他没有记错,上一次年黎回来的时间是十点半,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什么夜班也上不了这么久......   方玉泽眸色一点点变得黑沉,他再次拿出手机给年黎拨通了一个电话,依旧是打不通的忙音。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又走到了年黎的衣橱前。   衣橱的门打开,里面依旧放的满满当当,年黎的衣物一件没动。   方玉泽躁动的心莫名的安分了一些,他扶着柜门长舒了一口气,却在抬头时猛地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   扶着柜门的手瞬间失力,方玉泽身体沉沉的向后倒去.......   -   吴林奇赶来的很及时,对方玉泽一通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方玉泽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好精神衰弱,有些体虚,昨天喝了酒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又都吐了,胃里面有炎症,加上心情不好导致的低血糖,这才晕倒了。   还好助理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碍。   此时方玉泽脸色苍白坐在床上,被子盖在胸口处,纤细的手背扎着点滴,睡衣的领口下锁骨清晰,更显得他单薄又脆弱。   方玉泽头疼的发昏,只想清静一点,吴林奇说的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方玉泽说。   “你这个药还没扎完呢,我回去了谁管你啊。”吴林奇一边调试着点滴一边说。   随后他四周望了一圈,忽然意识到少了点什么,问:“哎?你那个小男朋友呢?怎么不见了?”   方玉泽想到这里就心烦,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说:“不知道。”   吴林奇目光打量的看了方玉泽一会,说:“你不会把人家赶走了吧......”   “没,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   吴林奇问:“你说人家什么了?”   方玉泽烦不胜烦,说:“和你无关。”   吴林奇切了一声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说话有多毒,你肯定是伤人家自尊了呗。”   “.......”   吴林奇看见方玉泽脸色不好,又立刻换了个说法道:“不过估计问题不大,那小子肯定就是气不过离家出走,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   方玉泽黑沉的目光望向吴林奇,等着他继续说。   吴林奇立刻解释说:“大哥!那天我又不是没看见他多喜欢你,大雪天半夜跑出去给你买药,就凭他这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更何况他喜欢的对象还是你,方大少!有名有财有貌,明城多少人都追着赶着,他能入你的眼也算是他捞着了,并且你不是还给他钱了吗.......就凭你出手的这个阔绰,一给就是几百万几千万,明城哪个人有你大方,他离开你没了钱,不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再者说你要是给我砸个几百万几千万,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再不顺心抽我一顿也成。”   方玉泽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没搭理他,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吴林奇说的这番话虽然半是开玩笑,但也很有道理。   年黎那么爱钱,为了钱连扫厕所的事情都愿意干,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年黎离得开方玉泽,也离不开他的钱。   毕竟整个明城,没人会比他方玉泽给的多了。   更何况行李什么都没收拾,肯定是那天方玉泽说了他两句狠话,置气跑了,过不了两天还会回来的。   然而过了一个两天,两个两天,三个两天.......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两个人住的公寓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年黎依旧没回来,方玉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让助理在各大警局和医院里寻找年黎的下落。   直到那天,方玉泽喝了酒,又回到那间公寓,半夜时候他胃病犯了,找不到止疼药,无意中打开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   当抽屉里面的物品完全展示在方玉泽眼前时,他握着柜门的手猛地一紧.......   方玉泽在抽屉里看见了他给年黎的银行卡,支票,钱,以及各种贵重物品。   那些物品摆放整齐,不少一分一毫。   方玉泽给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抽屉里面甚至还有过生日时他送给方玉泽却被拒绝的那块表。   以及这个公寓的钥匙......   只要是方玉泽给他的东西,哪怕小到一张米其林餐厅的充值卡,全部都在。   那一刻方玉泽呆立在原地,身上忽然起了一阵寒意,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外冒。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年黎和自己的消息界面,上一次的消息停留在了一个月前。   方玉泽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天他总觉得手机空荡荡的,时不时会拿起手机看一下,是因为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年黎的消息。   那些嘘寒问暖,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的消息。   方玉泽沉默了许久,给年黎打了一个电话。   还是没有打通。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那边不再是忙音了,而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   三个月后,明城机场。   方玉泽带着墨镜,穿着一身深棕色地羊绒大衣从法国国际航班走下来,步履款款,一路上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纷纷议论,这是不是哪个大明星来机场了。   “方总,今天下午没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先回家休整下,晚上七点我们和周元企业的周董事长约了晚饭,一起共同商议UMIO超市供货问题。”助理跟在方玉泽身后汇报今天的行程。   方玉泽恩了一声,脚步未停上了轿车。   山莫集团打算在法国开一家分公司,这两个月方玉泽一直在法国主持分公司的事情,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忙得好像生活里只剩下了工作。   助理看见他这么拼命工作都害怕,好几次都劝方玉泽别那么拼命了,工作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不过方玉泽连方奎隆的话都不听,这个世界上也没谁能让他听话。   不过好在法国分公司的事情进展顺利,终于在这个月的月初正式敲定。   飞机上方玉泽没有休息好,腰酸背痛,下午他回到家休整了几个小时,晚上继续会面周元企业的周董事长。   周元集团是明城最大的食品产业,主要项目是蔬果和肉类的引进,以及各种食品的加工和生产。   这两个月方玉泽打算在明城开几家大型连锁超市,名叫UMIO,这种超市里食品的供货是大头,周元集团想要成为UMIO超市的供货商,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为了和方玉泽约上一顿饭,周董事长等了方玉泽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方玉泽从法国回来了,他将这次晚宴定在了明城最昂贵的中餐厅,福楼聚。   双方带的人并不多,方玉泽带了助理和一位市场经营的高管。   周董事长那边也带了三个人。   一共不足十人,圆大的红木转桌坐的松松散散。   之前方玉泽在食品这块涉足并不多,所以和周董之间也仅限于互相知道,但是并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周董事长比方玉泽要大了二十多岁,已经是头发花白的年纪,却依旧对方玉泽很客气,席间又是倒酒又是敬酒。   转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高档的中式美食,来的人并不多,周董事长却几乎把半本餐单都点了进去,他举着杯很客气的对方玉泽说:“方总,听说你在法国呆了几个月,我怕你回国一下不习惯,本来是想请你吃西餐,但是我转念一想,你在法国那边肯定没吃过这么好的中餐,万一就馋这口呢,想了想还是带你来了福楼聚,不知道这里的菜是否和你的口味?”   其实对于方玉泽而言,吃什么都没差别,即便如此他还是举杯对周董事长说:“周董事长考虑的周到,很和我的口味,谢谢款待。”   双方都很客气,交谈的也很愉快,周董事长比方玉泽想的更有诚意,给出了周元集团有史以来的最低价位,并且保证一旦签署合同UMIO超市将会是他们的超一类客户,他们会将每天最好最新鲜的蔬菜肉类首选供货给UMIO超市。   周董事长给出的条件方玉泽很满意,于是他也提出只要周元集团产品优秀,他可以再为周元集团开出两条新的供货产线。   这一提议可谓是双赢,两个人在酒桌上商议的十分愉快,双方助理将条件都记下来,就等着下次合同一出将一切都定下了。   正事谈完,双方的心情都不错,周董事长这次可以凭借和山莫集团的合作大赚一笔,笑得眼睛里褶子都出来了,直接邀请方玉泽明天去参加他儿子的生日宴。   方玉泽喝水的动作一顿,问:“哦?周少爷明天生日?”   “是啊,明天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今天本来我是想带着他一起来见一见方总,正好也长长见识,跟你学习学习,但是他还要忙着明天生日宴会的事情,没办法,就没带他来。”   方玉泽笑了笑说:“没事,以后有机会。”   “那方总明日愿意赏脸来小儿的生日宴会吗?”没等方玉泽回答,周董事长连忙接着道:“明日宴会,我宴请了许多商界人士,各个在我们业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这种宴会方总肯定见的多了......哎!对了,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方总有没有见过,就是李家新上任的掌舵人,李曜驰——”   方玉泽这两个月压根没回国,怎么可能见过,他如实说道:“没有。”   “那方总明天可一定要见见他啊!”周董事长连连说道:“李家的这个少爷可不好请,这三个月以来他忙于李家事业,一般的宴会都不参加,这次能把他请过来还是因为他和我儿子在美国留学时是好友。”   方玉泽随口应着了一句:“李家少爷才上位,忙点是正常的。”   “方总,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周董事长又将这句话说了一遍,继续道:“这个李曜驰可不简单,容貌能力都是上上层,不愧是李老当年钦点的继承人,这不,才上位了三个月,把李家那堆烂摊子给治理的妥妥帖帖,一眨眼李家比之前还辉煌了,并且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比我家那个还小两岁,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周董连说了好几个后生可畏,言语之间满是羡慕。   方玉泽虽然没见过李曜驰,但也听过他的事情,三个月前李家少爷被找回,以雷霆之势即位,将李家那一大烂摊子收拾干净,并且处理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不少他李家的亲人。   短短三个月就让李家重新在明城站稳脚跟,才二十三岁,手段果断,出手利落,连自家人都下得去手。   这几个因素全部都聚集在他李曜驰一个人的身上,是个狠人。   可不就是后生可畏。   上个月方玉泽和方奎隆视频谈山莫集团分公司的事情,说完正事后方奎隆也提起了这个李家小子,连连说了好几句这个小子了不起,有点当年方玉泽那个气势,有了他李家最起码后五十年站稳了。   当时方玉泽听见方奎隆那番话,沉默着没说话,方奎隆很少会夸人,就连方玉泽和祁方焱他都没夸过,这次能说李曜驰这么多,证明他真的很了不起。   其实方玉泽早就知道,能在李家那种财阀大家族里杀出来的人,必定不会是善辈。   他确实想见一见。   于是方玉泽冲着周董事长举了举杯说:“谢谢周董的邀请,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第23章   晚饭结束后,周董事长一路将方玉泽送上了轿车。   在车门外他很客气的和方玉泽握手,一再的说:“方总我们明天再见。”   方玉泽点头说:“好,请周董事长将地址和时间告知我助理,我一定准时参加。”   周董事长又说:“那超市供货的事情还请方总多费心了。”   方玉泽淡笑着说:“周董事长客气了,这件事你们很有诚意,我一定上心,争取这个月敲定。”   “好好好。”周董事长激动的握着方玉泽的手不放,忙不遂的说:“方总谢谢,谢谢。”   “好,那我先走了,周董事长再会。”方玉泽嘴角带笑,将手从周董事长手里抽出来,又朝周董事长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   一切做的优雅又得体。   深色的车玻璃外,周董事长还在挥手朝方玉泽送别。   轿车大灯亮起,缓缓的起步离开。   周董事长一直站在原地挥手,目送着方玉泽离开,直到轿车消失在他看不见的街道他才将手放下,望着方玉泽离开的方向,感慨的说:“看来传言很对,方总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是厉害啊。”   旁边的助理问:“周董,什么意思?我刚刚看见方总很客气很好说话啊,他不是还说要给我们再开两条供货线。”   周董事长说:“你懂什么,那是因为我已经将价位压到最低,整个明城还能有谁比我的价位低,再开两条供货线,他不赚吗?”   助理一听,越觉得有道理的点了点头。   周董事长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进一步,他进十步,我退一步,他也能退十步,说白了我们都是方总的打工人,方总精明啊。”   助理多嘴又问了一句:“那您觉得方总和李曜驰,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倒是难到周董事长了,他想了一会,说了四个字。   “势均力敌。”   -   方玉泽上了车之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半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摊开在助理的身前,声音低哑的说:“湿巾......”   助理立刻低头翻动手里的包,拿出来一张酒精湿巾放到方玉泽手上。   方玉泽拿出酒精湿巾将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就连手指缝都没放过,恨不得将别人握着他手的痕迹全部都擦去。   又用了两张湿巾,方玉泽才觉得手上干净了一些,将湿巾扔在一旁,助理忙着收拾好,抬眼再看向方玉泽时,他已经靠在座位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的灯光飞驰而过,闪动的光影将方玉泽五官的耀眼放大了数倍,犹如一座精心雕刻的雕像,精美又脆弱。   方玉泽是方家的继承人,听起来好像和明城那些继承家业的公子哥差不多,含着金汤匙出生,拿了家族的红利才能站到高位上。   但只有懂行的商界人才知道,方玉泽和那些普通的公子哥是天壤之别,方家能够走到今天,百分三十是依靠着他的爷爷方奎隆,而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全部是靠着方玉泽。   要怎么去形容这两者的关系,假设将方家是一栋高楼大厦,方奎隆是筑基者,而方玉泽才是那个让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盖楼人。   所以方玉泽有傲的资本。   可是这两个月以来,方玉泽虽然在外面依旧风光,但是助理却觉得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坚不可摧了,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太累了,方玉泽的身体总是出问题,没怎么去医院看,也不肯好好休息,总是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办公室里看方案。   方玉泽实在是太累了,即便是这么昏暗的光线依旧可以看见他眼下憔悴的青紫色。   别说是亲人了,连助理看着都心疼。   助理望着方玉泽苍白的睡颜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咬紧了嘴唇,壮着胆子轻声的喊了喊:“方总......方总.......”   方玉泽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   一瞬间对上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助理有些语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方总,您该吃药了......”   方玉泽蹙起眉头,表情有些不耐烦,助理立刻说道:“方总,别的药可以不吃,但是这几瓶药一定要吃的啊,这是吴医生特意嘱咐的.......每天一定要按时吃.......”   助理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面拿出来大大小小三四瓶药,递到了方玉泽面前。   方玉泽看见那些药就想吐,他现在每天都要吃五六种药,吃药都吃饱了,根本不用吃饭。   喉头不断泛出苦水,方玉泽闭上眼睛不想吃。   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方总,您还是把药吃了吧.......要是再犯病就不好了......”   方玉泽揉着眉头叹了口气,抬起手,说:“拿来吧。”   助理连忙将药分好放在方玉泽的掌心,棕色白色绿色,各种各样的药丸都有,方玉泽压根没力气去分辨到底是什么,直接一口将药丸全部吞了下去。   药丸的量大,划过敏感的嗓子又引起方玉泽一阵的呛咳。   “咳咳咳咳咳........”   方玉泽咳得厉害,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前倾,一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紧握着椅子扶手,身体似蝴蝶翅膀般脆弱的颤动。   助理在一旁看的手足无措,又不敢碰方玉泽,只能手忙脚乱的从保温杯倒一杯热水,双手捧着递到方玉泽身前。   嗓子里抓痒难忍,方玉泽咳嗽的心口刺痛,这阵刺痛来的忽然,方玉泽瞬间头皮发麻,立刻捂住了胸口,闭上眼睛不停的吞咽,妄图这样将嗓子里的呛咳感咽下去。   就这样忍忍咳咳,大约过了十分钟,这阵铺天盖地的咳意总算是压了下来。   方玉泽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松了下来,犹如绵软的绸缎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紧捂着心脏的五指松开,手臂无力的垂在扶手上,胸口那一块的衬衣被他抓的湿软褶皱。   助理小心翼翼的将水递了上前,说:“方总,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玉泽无力的抬手推开。   方玉泽只要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会很差,助理立刻收起水杯,不敢再多说话了。   -   周董事长儿子的生日宴会定在了晚上七点,位置是明城的临湖庄园,在明城的郊外,是一个很豪华的野外度假场所。   顾名思义,临湖庄园,是邻着明城最有名的青雀湖而建,青雀湖是全国乃至全球都有名的景点,每年一到假期经常有全球各地的游客来这边度假参观,但由于临湖庄园里面的房间和餐食都极其昂贵,一间普通的房间一晚上都要上万元,一般人住不起。   周董事长这次请了近一百人来参加这次宴会,并且给每个人都定了一间房,宴会结束后宾客可以自行选择离开还是住一晚上,这一套流程下来可是花了大价钱。   临湖庄园距离明城市区不近,开车需要两个小时,方玉泽不喜欢长时间的车程,提前就吃好的晕车药,到了下午四点半,助理走进办公室告诉方玉泽时间到了可以出发了。   方玉泽手里的方案还没有看完,恩了一声,又等了二十分钟,将方案看完这才出发。   市内有些堵车,方玉泽坐在车上百无聊赖,从车座位旁的口袋里抽出请柬把玩。   黑白灰色调的请柬,低调奢华,上面的味道很好闻,是木质的香调,在方玉泽纤长白皙的指尖来回摆弄,指尖也留下了这种香味。   请柬上的名字写着“周霜林”。   周霜林就是周董事长的儿子,此时助理正坐在方玉泽旁边向他介绍周霜林的基本信息:“周霜林,二十五岁,本科学历,毕业于美国华盛顿大学,二十一岁前往美国.......”   助理将周霜林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遍,方玉泽靠在位置上随意的听着,毕竟今天他是来参加人家的生日宴会,没见过寿星本人就算了,要是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就太说不过去。   随便了解一下就不用再听,方玉泽挥手打断了助理的介绍,问:“礼物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方总,就在我包里。“助理说道。   方玉泽恩了一声,半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   到达临湖庄园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五十,距离宴会开始仅有十分钟,大部分的宾客都到了,方玉泽已经算是姗姗来迟。   临湖庄园的外围仅有一层围墙,进入庄园后继续向里面走可以看见一片宽阔的山丘草坪,以及一望无际的青雀湖。   这次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这片临湖的草坪上。   周董事长和他儿子周霜林一早就站在铁门处迎接宾客到来,方玉泽的车停在庄园外面,助理带着礼物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四月份的夜晚依旧寒冷,尤其是临湖的地方,温度更是降低了好几度,方玉泽畏寒,在西装外面披上了一件纯黑色的羊绒大衣扶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还没等走到铁门处,前方忽然响起一个开朗的男声音:“泽哥!泽哥!”   方玉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辆迈巴赫停在他的车后面,随后李敞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李敞为人热情,一边关车门,一边朝着方玉泽挥手走来。   一直到李敞走到方玉泽面前了,方玉泽还在看向他的那辆迈巴赫。   “看什么呢,泽哥?”李敞也随着他向后看了一眼,问道。   “就你一个人来?”方玉泽问他。   李敞不明所以说:“对啊,不然还要谁来?祁方焱吗?”   方玉泽皱起眉头,说:“你们李家的掌事人呢?”   “我们李家的掌事人.......哦!你是说我弟李曜驰啊,他今晚是要来,但是他没和我一起,今天下午他要参加一个政府的城市发展会议,散会的时间晚,估计要晚点才能到了。”   听见李曜驰能来,方玉泽眉头才舒展开,恩了一声。   明城的商界人士方玉泽早就见了一个遍,唯一值得他花上两个小时车程来见一面的,也就只有李家的这个人了。   李曜驰今天要是不来,那这趟算是亏了。   不过令方玉泽没想到的是,为了李曜驰来参加宴会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仅仅是从停车场走到大门的短短两百米,不少人走过来要么是直接问李敞李曜驰怎么没来,要么是不停朝李敞身后看。   后来李敞已经被问出经验了,只要一有人来和他招呼,他就直接说:“李曜驰还在开会,等会才能到。”   好不容易等到一拨人散去,李敞自顾自的对方玉泽说:“之前我来参加宴会,压根就没人来搭理我,我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我说今天我怎么行情这么火爆了,敢情是都来问我堂弟的!我还是个混吃混喝的!”   方玉泽慢声说:“现在李少爷是明城炙手可热的商业新秀,很多人都想来见见。”   “也包括你啊泽哥。”李敞看了方玉泽一眼,笑着半开玩笑的说:“我堂弟了不起啊,居然还能入泽哥的眼,我回去得表扬表扬他,哈哈哈哈哈。”   李敞笑了两声又和方玉泽说:“不过说真的泽哥,现在我们李家被他治理的确实不错,他一回来也是拯救了我,我现在可自在了,他要不是我弟,我都想认他当义父了!他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并且我是真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爱工作,反正我是只要一上班就想死,只要别让我去李氏集团那个大楼,让我抗水泥袋都行!”   这话不用李敞说,刚刚李敞从车里一出来方玉泽就看出来了他最近活的有多快活了。   之前每次见李敞,他都垂眉耷眼地,要么是求人帮他看项目,要么是一边喝酒一边哀嚎不想活了,而今天一来那叫个眉开眼笑,容光焕发。   李敞话多,一路上咋咋呼呼跟在方玉泽旁边走到铁门处,周董事长带着周霜林站在这里一早就看见他们俩了。   “方总,李少爷,欢迎欢迎啊。”周董事长挨个打了声招呼,又将自己儿子推了出来,介绍说:“这位是犬子,周霜林,周霜林还不叫人。”   “方总,李少爷。”周霜林立刻跟着周董事长叫了声。   方玉泽目光打量了一圈周霜林,恩了一声。   周家的这个少爷和方玉泽预想的不一样,方玉泽以为能够和李曜驰做朋友的人必定不简单,周霜林最起码也应该性格果断利落,能够在商场上独当一面。   可是今天一见周霜林,明显不是。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身材白瘦,长相虽是不错,但是过于秀气,缺少了压制于人的盛气。   并且在自己是主人公的大场面里却是拘谨的站在父亲的身边,就连叫方玉泽时也是眉眼低垂,不敢看人,像是一株娇滴滴地栀子花。   简单来说,他入不了方玉泽的眼。   于是方玉泽不再多看他一眼,和周董事长客气了两句,走进了庄园。   进了庄园后便能看见宴会的灯火辉煌,在临湖的草坪上早已经摆放沙发椅子,穿着华丽的男女举着酒杯在灯火摇曳处谈笑共饮,湖中的粼粼波光映着岸上的灯光犹如碎钻落湖,美轮美奂。   方玉泽走到宴会场中心随便找了安静点的沙发坐下,李敞也跟着坐在了方玉泽身边的位置。   谁知道李敞刚刚落座,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少爷,方少爷,你们好啊。”   方玉泽一听见这个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皱起眉头,厌烦的表情溢于言表,五秒钟后赵源亭拿着香槟杯走到了二人的身前,李敞礼貌的站起来和赵源亭打招呼:“你好,赵少爷。”   两个人轻轻碰杯,赵源亭手里拿着香槟杯又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依旧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羊绒大衣披在肩头,食指捏着细长的香槟杯放于膝上,在宴会灯光的照耀下那模样矜贵又傲气。   赵源亭又看的鬼迷心窍,强行忘记之前两个人的过节,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笑着冲方玉泽举了举杯,说:“方总,好久不见,你好。”   方玉泽目光未动,压根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赵源亭。   在周围人的围观下,赵源亭没面子极了,嘴角抽了抽又不好发作,还是李敞解围着说:“我泽哥累了,这杯我替他喝了。”   李敞给了他一个台阶,赵源亭脸色好了不少,转而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和李敞说:“李少,我今天到底能不能见到你家李总,你给我说个实话。”   “你说我堂弟啊。”李敞问:“你见他干什么?”   “还不是我家那个项目的事情,想请你们李家帮帮忙.......”   说到这里赵源亭又朝着李敞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套近乎说:“之前李总还没有上位的时候,我已经和你小叔李前锐商量好了这个项目,就差签合同了,谁知道他没能继承李氏集团,现在李总一回来好多事情不就变了,我们家的那个项目也不知道哪里令他不满意了,合同一直没签,我这个月连着跑你们李氏集团五六趟了,也没见到他,这不想今天借这个机会和他聊聊,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改,都好商量啊.......”   李敞一听就明白了,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他今天晚上肯定来,就是开会耽误了,到时候他来了我替你引荐一下,我堂弟不难相处,只要你们的项目没问题,合同应该能签。”   李敞这样一说,赵源亭立刻放心了大半,紧紧握着李敞的手说:“谢谢谢谢,合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们也能改,我们赵家想在明城扎根少不了你们李家的帮助,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李敞拍了拍赵源亭的肩膀,大包大揽地说:“放心吧放心吧。”   赵源亭急着想见李曜驰,即便是李敞保证的全乎他还是不放心,于是找了个距离李敞不远的位置坐下,只等李曜驰一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赵源亭走了之后,李敞坐在方玉泽的身边,笑嘻嘻地说:“泽哥,我之前一直听人说这赵家少爷是个纨绔,今天一见没想到他人还怪好的嘞!”   “......”   方玉泽沉默着,面无表情的侧过头看了李敞一会,说:“李家小辈里有李曜驰,真的万幸。”   李敞傻的分不清好赖话,乐呵呵的说:“那是那是!我也这样觉得,谢谢泽哥夸奖。”   “.......”   -   七点多宴会正式开始,先是一个小时的用餐交际时间。   李敞拿了一大盘子的蛋糕放在桌子上吃,一边吃还问方玉泽要不要。   方玉泽看见这些油腻的东西就恶心,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没多时周霜林默不作声地走到李敞身前,小声的问他:“李敞,他怎么还没来啊......”   李敞应该和周霜林挺熟悉的,他塞了一口蛋糕,说:“你问李曜驰啊。”   李敞一向是个大嗓子,说话的声音不懂掩饰,周霜林瞬间脸色通红,食指狠狠的嘘了两下,说:“你小点声!”   一抬眼的时候,周霜林又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他立刻垂下头脸色更红了。   李敞看着周霜林这个反应,笑着逗他说:“怎么了,你想我堂弟了?”   “我没有.......”周霜林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敞坏的很,摇头摆尾的还在逗人,说:“你要是想他,你就给他打个电话催他来呗,问我干什么,你说话肯定比我管用。”   “你!”周霜林被他气的又怒又羞,转过身走了。   留下李敞跟个傻子一样嘿嘿直笑,嘴里塞了一个蛋糕看向方玉泽,他朝周霜林离开的方向努了一下头,半开玩笑说:“这是我未来的弟媳妇。”   “哦?”方玉泽挑了下眉说:“他和李曜驰是情侣?”   李敞艰难的将嘴里的蛋糕吞下去,说:“情不情侣我不知道,我堂弟也不会和我说这些,但是他俩青梅竹马,据说在美国的时候我堂弟特别照顾他,日久生情了也说不定。”   方玉泽手里轻晃着香槟酒,也不知道对人家的感情要作何评价,最后他想了想说了一句:“日久生情挺好的,祝他们幸福。”   -   到了晚上八点多,宾客基本上结束了用餐,周董事长带着周霜林挨个给宾客们敬酒,而宾客会将给周少爷准备的生日礼物送上。   这个过程有些慢,方玉泽坐在位置上吃了些东西,又应付了七八个过来和他交际的商人,周董事长和周霜林才按照座位顺序走到他身前。   “方总,李少爷。”周董事长带着周霜林给两位敬酒。   香槟的度数不高,这种交际敬酒也就是象征性的抿一口,周霜林却已经喝得脸色微红,有些微醺了。   他双手拿着酒杯跟在他父亲的身后朝二位敬酒,李敞先和他碰了一杯,将自己的礼物送了上前。   李敞送的一尊玉观音,观音并不大,大概是手掌的大小,玉质翠绿通透,虽说玉无价,但是那块玉依照行价要上百万。   李敞的这个礼物引起了周围小声的议论,虽然能在这里的都是富人,但也很少有人随便参加个宴会就送出上百万的,大家纷纷说着李家人出手就是大气。   周董事长也感激的连连对李敞道谢。   李敞送完礼物到了方玉泽,方玉泽朝后面挥了一下手,助理立刻走上前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盒子。   盒子很小,放在掌心都绰绰有余,看起来黑乎乎的很粗糙,周围的宾客都有意无意的直起身子朝这边看。   “这么小的盒子啊......”   “这能送什么.......”   方玉泽是这场宴会里的重要人物,更何况有李敞的豪华礼物在前,众人更好奇方玉泽这个小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价值多少。   总不能送的比李敞这个公子哥还要便宜吧。   一半的人是好奇,而更多人是等着看方玉泽的笑话,毕竟这么小的盒子里,就算是装了一个宝石,也值不了多少钱。   在众人的目光下,助理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放了一把很普通简陋的黑色钥匙。   众人看见这把钥匙都不明所以,就连周董事长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方玉泽什么意思。   方玉泽单手拿着香槟,朝那个钥匙抬了抬下巴,对周霜说:“前些日子我在云江别苑买了一栋临江别墅,环境不错,送你了。”   这一句话瞬间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云江别苑是明城数一数二的别墅群,里面一套最小的别墅也要两千万起步,更何况是临江的别墅。   那最起码五千万......   周董事长脸色涨的通红,连连将钥匙朝方玉泽的方向推说:“这不能收,这不能收.......方总,这太贵重了,不能收......”   方玉泽纤长的手挡住了钥匙盒的另一端,说:“周董事长收着吧,这个礼物不光祝周少爷生日快乐,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句话一说,周董事长再也无法推脱,他朝方玉泽道了声谢,立刻一把拽过周霜林说:“还不谢谢方总。”   周霜林抿着嘴巴看了方玉泽一眼,声音很小地说:“谢谢方总......”   “不用谢。”方玉泽侧过身抿了一口香槟。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哎?那个人是谁?怎么才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铁门处灯光昏暗,只见从那里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那人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很简单的黑西装,却依旧盖不住他身上出众的气质。   长腿一迈,步履款款。   方玉泽有些近视,看不清来的人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身材有些眼熟。   还是周霜林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地喊了一声曜驰,连给方玉泽道谢都顾不上了,立刻穿过人群跑向了那人。   这时候其他人也知道来人是谁了,人声瞬间鼎沸起来,李敞在一旁也笑着说:“泽哥,那个就是我堂弟李曜驰,你看他一来给周霜林激动的。”   周围人要么是在议论,要么是殷勤的走上去给李曜驰打招呼,仿佛李曜驰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然而在众人嘈杂的声音里,只有方玉泽微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曜驰的方向。   随着李曜驰一步步的走近,他的面庞也从朦胧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   直到李曜驰走到了宴会场地前,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英俊的面容完全展露在方玉泽的身前......   轰的一声巨响。   那一刻仿佛一击巨雷炸在方玉泽的耳边,方玉泽浑身巨震,心脏猛地一紧,呆立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被抽空般手脚冰凉,方玉泽趔趄了一下,扶着身旁的桌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张和年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方玉泽瞪大了双眼,瞪的眼睛里充上了红血丝,仔细的分辨又分辨,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身旁的助理也震惊的发出了一声卧槽,方玉泽才知道这一切不是他在做梦。   那个人真的和年黎长得一样————   他站在众人中间,众星捧月一般光芒耀眼,与那个一身穷味在餐厅里刷盘子的年黎,天壤之别。   还是李敞朝着李曜驰那边高喊了一声:“曜驰!”   李曜驰才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可是他的目光无波无澜,只是朝着李敞点了下头,依旧没有看方玉泽一眼。   这也和年黎不一样......   以前不论方玉泽在哪里,年黎那双带着爱意的眼睛都会像是瞄准机一样,一眼便能在人群中锁定在方玉泽的存在,再也不会离开.......   “这是李曜驰.......”方玉泽嘶哑的声音在李敞身后响起,李敞说:“对啊,泽哥你不是想认识他吗,要不现在我带你去介绍一下。”   李敞说着回过头却看见方玉泽脸色苍白,手艰难的撑着桌子,似是快要晕倒了。   他连忙扶着方玉泽坐在沙发上,说:“泽哥,怎么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去休息。”   方玉泽没做回应,目光依旧紧盯在李曜驰身上。   他看着李曜驰站在人群的中心,手拿着香槟杯应对着各方的商业人士,笑容得体,与众人疏离又不使分寸。   周霜林就站在他身边,微仰着下巴一直看着他。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笑着喊了一声:“李总,我们的礼物都送完了,你送给周少爷的礼物呢?不会没带吧。”   随后周围人立刻开始起哄开了。   “是啊李总,我们可一直等着你呢。”   “李总新任李氏集团总裁,那不得准备个大礼!”   “李总,你可不能让小周少爷失望啊!”   也不怪大家质疑调侃,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带着礼物,只有李曜驰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甚至连助理都没带。   哪里有什么礼物?   一听到旁人这样问,周霜林也扬起小脸看向了李曜驰,他脸颊微红,睫毛颤抖,那双波光闪动的眼睛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周围人的起哄质疑声愈演愈烈,李曜驰却是面不改色,他单手插在衣兜里,垂眼看了眼表,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什么到了啊?”周霜林不明所以的问,四处看了一圈。   夜色黑沉,李曜驰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在周霜林面前打了一个响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天上一指。   周霜林也随着看向了天空。   依旧是黑夜,却忽见一道孤零零的金色彩光由湖边滑向天际,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彩光炸裂成数万道星星。   刹那间犹如轰天战鼓,漫天星如雨,华光溢彩又翩然下坠,于湖中的倒影相接,美的犹如置身画卷之中。   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花海炸开的声音,实在是太美了,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接着响起了不间断的惊呼声拍手声叫嚷声拍照声。   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李敞坐在方玉泽的身旁快要将嗓子喊破了。   有人回过神来,讨论着这场烟花要耗费多少钱,怕是全城的烟花都被李少搬空了,只为博佳人一笑。   只有李曜驰双手插兜,站在烟花之前,他微仰的下巴,没有旁人的震动和欣喜,眸色浅淡,空中碎闪落在他的身上,不需言语便在宣告,这是他为周霜林亲自建造的梦中繁华海市蜃楼。   上亿的烟花秀,转眼被挥洒一空。   他才是这场梦的主人。   烟花太美,看的人心震动,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李曜驰却垂眸点燃了一支烟,烟气入喉,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周霜林,说:“周霜林,祝你生日快乐,礼物喜欢吗?”   那一刻就连身后的万千烟花都盖不住李曜驰的光,令人心动的就连木头都会掏出心给他,谁不为他发疯?   周霜林激动的失去理智,眼眶通红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李曜驰,蹦着说:“喜欢喜欢!我喜欢死了!”   空中烟花浪漫依旧,人声再次沸腾到爆炸。   李敞激动的直接蹦起来了,叫喊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起哄声愈演愈烈,四周嘈杂鼎沸,只有方玉泽目光沉冷的盯着人群中的两个人,手中的香槟杯被他捏的咯吱咯吱作响,手腕颤抖,手指节苍白,几乎要捏成碎末。   他清晰的记得在数月前,曾有个男生在圣诞节站在冰天雪地里等他回家,一直到深夜。   即便是这样男生依旧不会生气,双眸虔诚对他说:“泽哥,圣诞节快乐,我们放烟花吧,我特意准备的......”   “就一下就一下泽哥,我就放一个最大的,你坐在这里看就行,你陪我看一下好不好,我喜欢烟花.....”   “泽哥,你别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   “泽哥,你看!好不好看!”   .......   当时那单薄弱小的烟花,渐渐地化作眼前这场磅礴浩瀚的烟花秀。   不得不说,即便是方玉泽也从未见过这样绚烂的烟花,更遑论拥有。   他的占有欲在这一秒达到了顶峰,因为烟花,更因为烟花中正与别人相拥的那个人。   方玉泽恨的双眸滴血,心中刻骨般一字一字的印下那个人的名字。   李、曜、驰———— 第24章   这场烟花秀炸响了整个明城的乐曲,一直到结束还被人津津乐道,不少人围在李曜驰身边迟迟不肯离开。   周霜林抱完李曜驰才意识到自己激动地出格了,他低垂着头,发丝里露出来的耳朵尖通红,双臂像是被水烫着一般,左边右边搓搓,很小声的给李曜驰道了一声歉。   只是周围人来找李曜驰的人太多了,转眼就将李曜驰围在中心,也不知道李曜驰听见没有。   李敞起哄起的嗓子疼,低下头将杯子里的香槟酒一饮而尽,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抹嘴巴颇为豪爽地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声:“赵总,你不是要找李曜驰吗,走!我带你去。”   赵源亭被李曜驰的出现也震惊的不轻。   他坐在位置上,脊背僵直,手里的香槟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的地上,整场绚烂的烟花秀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而是双眼死死的紧盯着宴会中心的那个人。   旁边有人给他敬酒他没反应,就连李敞喊他都没听见,坐在位置上如同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哎?怎么回事,听不见我说话了。”李敞低声牢骚了一句,站起身从沙发前面挤了出去,两大步走到赵源亭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赵源亭,怎么回事,我刚刚喊你半天,你没听见啊。”   赵源亭回过头,望着李敞时双目恍惚,脸色跟鬼一样惨白,不知所以的啊了一声。   他那脸色给李敞吓了一跳,李敞蹦起来骂了一声卧槽说:“你涂的什么粉底液,也太难看了。”   “啊........”赵源亭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啊什么啊,快去啊,你不是一直找他吗!”李敞是个急性子,没工夫在这里和赵源亭说话,他一把拽住赵源亭的胳膊说:“走啊,我带着你去见他。”   看着李敞要将他往李曜驰那里拽,赵源亭瞬间回过神来,脸色涨红,连连挥手说:“不了不了!”   李敞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以为是赵源亭看见李曜驰身边的人多不好意思过去,于是他将赵源亭拽的更紧了,一瞪眼睛说:“什么不了不了!你还不快点去,你知道等着找他的人有多少吗!他晚上还有事,等会就走了,你到时候又找不到他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不不不!”   “你是不是怕他啊,你别怕,我带你去!”李敞一向够仗义,不由赵源亭拒绝一边拽着赵源亭一边朝前方高喊了一声:“曜驰!你先别聊了,赵家少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李敞那个破锣鼓嗓子声音独特,在空旷嘈杂的宴会场穿透力极强,一时间宴会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李敞以及他身后的赵源亭。   在众人的瞩目下,赵源亭浑身的皮肉一点点变得通红,他四周看了一圈,头低的更狠了,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别让李曜驰认出来他。   既然是李敞带着人来,其他人就算是再想找李曜驰也会识趣的让开,让李敞先来。   慢慢的周围人朝旁边涌动着,自觉的给赵源亭和李敞让出来一个通道。   而李曜驰就站在人群簇拥的中心,单手拿着香槟杯,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下赵源亭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敞又撞了他一下,说:“走啊!他都看着你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源亭犹如钻出土面的地鼠,实在是无路可退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狠心还是跟着李敞走到了李曜驰身前。   “曜驰,这位是赵氏集团的总裁,赵源亭。赵源亭,这位是我们李氏集团的总裁,李曜驰。”李敞介绍着说。   李曜驰淡淡的恩了一声,对赵源亭说:“你好。”   赵源亭却迟迟没有回应,李敞侧过头看了赵源亭一眼,挤眉弄眼地示意赵源亭说话。   赵源亭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李曜驰,那副模样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完全没有之前他在宴会里如鱼得水谈笑风生的大少爷模样。   李敞瞪着眼睛又撞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回事!说话啊......”   李曜驰也望着赵源亭,问:“赵总有什么事?”   李曜驰的声音客气生疏,似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赵源亭的大脑一片混沌,也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当初那个穷酸的年黎会和李家的继承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在当下的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别的退路了,脑子里震惊的余震稍稍减缓,他清醒了一些,还是决定赌一把。   于是赵源亭深吸了一口气,让身旁的助理将合同拿了上来,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双手将合同递给李曜驰。   “那个.......李总,就还是明佳弯那个项目的事情.......”   赵源亭双手颤颤的举着合同,眼睛无比忐忑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看了他几秒,最后抬手将合同拿了过来。   手中东西被拿走的那瞬间,赵源亭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李曜驰不接他手里的东西,那他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可真是脸都丢尽了。   而现在李曜驰看起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客气,这让赵源亭忽然有了些底气。   他甚至想着眼前的李曜驰可能只是和年黎长得很像而已。   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更何况李曜驰和年黎之间,除了容貌一样,其他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初的年黎又穷又卑微,在他赵源亭手下做事的时候,穿着最廉价的衣服,一件羽绒服破了都不舍得换新的,谁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年黎也从不恼怒,脾气又面又糯,永远都是埋头苦干,即便是让他负责大厅里的卫生,许诺给他每个月加五百块,他也是感激的不停谢谢经理。   不仅穷还傻,请一个清洁工一个月最起码要五六千的工资,而让他打扫卫生只用付五百。   赵源亭曾经有一次陪客户打高尔夫,在上洗手间碰见了年黎,年黎当时正在弓着身子拖洗手间的地,穿着一身清洁工的深蓝套装,累的满头大汗,衣服都汗湿了,感受到有人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立刻垂着头让开身子,那种低眉顺眼的模样卑微的让人厌烦。   赵源亭当时就明白方玉泽为什么连一个情人的关系都不肯承认他,这种人即便长得再帅又有什么用?   一身洗不去的穷酸气,确实拿不出手。   再反观近在眼前的李曜驰,明城最尊贵的百年名门世家里身价最高的大少爷,站在光芒最耀眼的宴会中心,穿着一身顶奢定制西装,望着任何人时都眸色冷淡。   就连他胸口处别着的那根银色镶钻胸针,贵的都能将这小半个庄园买下来了。   即便是周围人对他笑脸相迎阿谀讨好,也无法换得他半点笑,这样的李曜驰好像周身都闪着光,就连头发丝都散发旁人高攀不起的尊贵。   从头到脚无处不透露两字——“冷傲”。   这种气质不是后天能培养的,也不是用钱能包装出来,是要从小就生在权势的顶端,俯视众人,才能与生俱来这种气场。   他赵源亭没有这种气场,周霜林没有,李敞也没有,这场宴会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   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即便是李曜驰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可还是有一堆人蜂拥而至的热脸贴冷屁股,费劲心力的讨好。   赵源亭就是这种人,比如现在李曜驰压根没有正眼看他,他还是笑得嘴角都僵了,忐忑的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的对李曜驰说:“那个李总.......合同里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都可以商量.......”   李曜驰靠在香槟桌前,手指随便翻动了两下合同,说:“这份合同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赵源亭心里大喜,激动地说:“那李总,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签一下合同。”   李敞也立刻跟在旁边帮腔说:“是啊,既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份合同我不会签。”李曜驰打断了李敞的话,将合同啪的一声扔在身后的桌子上,声音平淡的继续道:“并且,关于赵氏集团的所有合同,我都不会签,李氏集团未来也不会和赵氏集团有任何合作”   这一声脆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所有人都看向李曜驰和他身前的赵源亭。   李敞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连忙问:“为什么啊曜驰?你刚刚不是说合同没什么问题吗?”   李曜驰侧过头在桌子上拿了一杯香槟,恩了一声,声音浅淡却字字清晰地说:“合同没问题,但人有问题。”   赵源亭对上李曜驰深无波澜的眼睛,骤然间犹如晴天霹雳,他预想中最糟糕的事情好像要到来了,他笑意僵硬在脸上,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嗓子如同噎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   “人有问题?”李敞侧过头看了赵源亭一眼,皱起眉头问李曜驰:“人有什么问题啊?你不是第一次见赵总吗?”   李曜驰的身高比赵源亭要高大半头,即便是这样靠在桌子上,依旧是垂眼俯视着赵源亭。   食指压在高脚杯上晃了晃,李曜驰垂眸拿起高脚杯,举到赵源亭身前,轻轻抬了一下高脚杯,杯中酒液澄澈荡漾,他对赵源亭说:“赵总,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一出来,赵源亭更是浑身一阵发寒,五脏六腑都蜷缩在一起,拧的他胸口发麻窒息,他立刻垂下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握拳,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四周宾客的说话声此刻在他耳朵里都变成了议论他诋毁他的声音,李曜驰的气势在前,他就像是一只在油锅里反复煎熬的蚂蚁,烫的跳脚却又不敢动。   偏偏李敞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还在问李曜驰:“你们见过啊,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李曜驰抿了一口香槟酒,说:“当初失去记忆,有幸在赵总手下打工。”   “啊,是这样啊,那你们应该很熟悉啊,怎么了?是不是赵总对你不好?”李敞是个直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动避讳,有什么就问什么。   “一个打工人,能有什么好不好,不过是被赵总教育了几句,受益匪浅。”   李曜驰说着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当初在高尔夫球场所有的羞辱全部都被他淡淡的化为教育了几句,可是宴会里其他的人却是嘴巴微张,三五成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目光像是扫射灯一样不停地打量着赵源亭。   虽说教育几句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要看教育的那个人是谁,对面的人可是李曜驰,从小到大他都是站在李家顶尖上的人,整个明城能教育他的人怕是只有现在躺在病房里的李家老爷子,就连李家父辈的人都没人够格教育他。   更何况一个从外地来的纨绔公子。   并且说是教育几句,难道是真的就是教育几句那么简单?   在场的人都是大老板,心知肚明。   利弊权衡之下,就连站在赵源亭旁边的人都朝旁边走了两步,生怕站的太近和赵源亭扯上了关系,成了李曜驰的眼中钉。   李敞也老实了,不再瞎起哄了,他看了一眼赵源亭又看向了李曜驰,紧咬着下唇,为难的要命,这毕竟是他撺掇出来的局,今天这难看的局面也有他一份子。   “那个........”李敞艰难的发声,想要圆一下局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李曜驰够体面,他将桌子上的合同拿起来,递到赵源亭的面前,说了句客套话:“赵总,感谢你对李氏集团的信任,抱歉帮不到你,另寻他人吧。”   赵源亭早就煎熬的浑身滚烫,恨不得直接从地缝里钻出去,他慌不择路的接过合同,就连一句体面话都说不出来,攥着合同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又因为脚步不稳撞到了香槟桌上。   桌子边上了好几杯香槟稀里哗啦的碎在地上,又引起周围更强烈的议论声,甚至还有几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嗤笑。   服务生慌忙的护住桌子,弯腰想将赵源亭扶起来,赵源亭更是羞恼至极,甩手就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李敞看着赵源亭慌乱而去的背影,也有些难为情,他皱着眉头抱歉的对李曜驰说:“堂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   李曜驰垂眼晃着香槟,说:“不是你的问题。”   -   这场闹剧结束后,没过多久宴会也结束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时间不早了,大部分的宴会宾客都选择住在临湖庄园,于是众多人都朝着庄园内部走,只有零零散散几人朝大门处走。   李敞今天晚上也要住在这里和他的几个少爷朋友玩一夜,不回去了,李曜驰便一个人朝大门走,然而没走两步周霜林就跟了上来,轻声喊了一句:“曜驰。”   李曜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生日快乐。”   “谢谢......那个,你今晚不在这里住吗?”   与刚刚在烟花中心抱住李曜驰的周霜林不同,现在的周霜林又恢复了以往的拘束和羞怯。   李曜驰说:“不了,我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   “哦.......”周霜林有些失落。   然后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周霜林想了想低着头说:“我刚刚太激动了,没经过你允许抱了你......”   李曜驰依旧平淡的说:“可以理解。”   “那个.......”周霜林犹豫了一下,脸色一点点泛起微红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烟花的啊,你是问了谁吗.......”   李曜驰缓缓顿住脚,看向周霜林,说:“我没问过其他人,我喜欢烟花,才想着烟花当成礼物送给你。”   “啊,啊,哦,好.......”听见李曜驰这样说,反倒显得他自作多情,周霜林更难为情了,连着支支吾吾了好几声,才说:“还是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而且大家也可以一起看,这样很好.......”   李曜驰说:“喜欢就好。”   “恩.......”   两个人又是一路无言走到了铁门外的停车场,李曜驰才想起来问:“你不是应该去庄园酒店吗?怎么出来了?”   周霜林站在原地,咬了咬唇说:“我们一年多没见了,我想送送你.......”   李曜驰嘴巴动了下,刚想开口说话,这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鸣笛声,随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亮着大灯从停车位里驶了出来,停在距离两个人不远处的位置,又是一声巨大的鸣笛声。   嘀————   这一系列动静闹得大,周霜林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李曜驰却是望着那辆车的车牌号皱起了眉头,他目光未动,低声对周霜林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啊.......”周霜林不明白,这时候前方轿车的司机十分利落的走下车,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亮面的黑皮鞋踩了出来,而后从车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   路灯下,他穿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身材高挑纤瘦,衣着矜贵,站在黑色的轿车旁,眸色生冷的望着前方两人。   是方玉泽。   周霜林对上方玉泽目光时,气势没由来的弱了一截。   他立刻低下头,对李曜驰说了一句:“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便转过身走了。   不多时,四周一片寂静。   停车场内只有方玉泽和李曜驰两个人遥遥相立,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倒影拉的很长,一阵寒风吹过,头顶上树叶摇摆着哗哗作响。   方玉泽站在原地,眸色不动的望了李曜驰好久,忽然他笑了,笑的眼眸弯弯,笑的垂下了头,他抬起双手拍了两下,啪啪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朝李曜驰走来。   “想不到啊,居然是李大少爷,我说呢,李少爷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原来是我那座小庙容不下李少爷。”   李曜驰站在原地,眸色黑沉没有说话。   直到方玉泽走到了他的身前,微仰起下巴,望着他说:“李少爷,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方玉泽身上的气势依旧不改,即便是脸上带笑,可却笑意不达眼底,眸中的冷光凌冽逼人,面对年黎时他是这样,面对李曜驰时他也半分不减,依旧如此。   李曜驰淡声说:“很好。”   方玉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深了,说:“可不好吗,短短三个月就抱得美人归,想必李少爷一恢复记忆,就立刻从我身边跑走了,看来只有年黎会喜欢我,李大少爷可不会。”   方玉泽的话语讽刺,李曜驰却不动声色,顺着方玉泽的话说:“是,只有年黎会喜欢你,李少爷不会。”   方玉泽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他愣了许久,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冷笑:“我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钱的人?之前李大少爷身无分文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你,给了你房子住,那时候我给你钱你都不要,只说要我多看你一眼就够了,现在呢?一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看来你的喜欢也是会跟着钱走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方玉泽的言语愈发的难听,李曜驰却是笑了,他说:“我能有什么特别,商人本来就是跟着钱走,不然还能跟着感情走吗?那也太傻了。”   “........”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了下来。   明明是他用来嘲讽李曜驰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李曜驰承认后,他心里反倒好难受。   从年黎离开他的那一刻,他也曾想过原因,可能是他打了年黎一巴掌,可能是他说话难听,可能是他不愿意承认恋人的身份,他甚至还让助理去警局和医院找人,想会不会是年黎出事了,所以才回不来。   可没有想到,离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年黎不是年黎了,而摇身一变成了李家的掌舵人,李曜驰。   路灯的暗光下,李曜驰的面庞冷淡,双眸清冽,他不再畏惧方玉泽刻薄的话语,不再顺着方玉泽的坏脾气,眼里也再没有以往对方玉泽的柔顺和忍让,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和方玉泽尖利相对,如刀一般刺人。   望着李曜驰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在那一刻,方玉泽忽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很严重的欺骗。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养了一只每天傻呵呵的跟着他的大狗,大狗对他很好,好的五体投地,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于是他很放心这个狗是他的,永远都不走,结果忽然发现那个狗变成了狼,他无法掌控的狼。   这不光是欺骗,还有背叛。   一个说走就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人的背叛。   这种感觉很难受,让方玉泽说不出一句话。   他被气的胸口粗喘,双眼利的能杀人,两个人四目对视,眼中的气势锋芒毕露谁也不输谁。   过了片刻,李曜驰双眸冷冽,薄唇轻动,将曾经方玉泽说了千百遍的话还给了方玉泽。   “方总,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个道理我从小也学过。”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朝着方玉泽轻点了一下头,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疏远,说:“方总,再会。”   随后李曜驰转过身大步的朝着远处走去,他的步履潇洒,没有丝毫留恋。   方玉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双手紧握成拳,心口闷痛的想杀人。 第25章   打开车门,方玉泽刚上车,就再也撑不住了,他艰难的坐在位置上,双手抱在腹间,喘息|粗重的弯下身子。   肚子疼......   被李曜驰气的,像是有一个人用拳头一拳拳的打在他肚子上,连着小腹那一块扯着疼,跟把他的肠子也一把扯出来似的。   方玉泽疼得直想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几乎埋在膝盖上,脊背粗重的起伏,他牙齿都要咬碎了,双手也用力的快要将肚子给按透,压制着疼痛的双臂甚至用力的颤抖。   方玉泽这一阵疼来的突然,助理坐在旁边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是给方玉泽倒热水,又是弯着腰问方玉泽:“方总,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啊?”   方玉泽疼得说不出来的话,肠子被撑的又涨又坠,像是快断了,心脏也跟着一阵阵的闷痛,憋闷的窒息感袭来,方玉泽难受的粗喘了声,一只手紧紧的按住心脏。   心脏的蹦跳有些急促,他依照经验竭力的深呼吸调整身体里的状况,助理一看不对劲,立刻扒着前面的座位对司机,急着喊说:“老郑,去医院!去医院!”   司机打了一把反向盘,跳转车头,朝着另一条路上开去,车速飞快。   大约是过了十分钟,肚子里海啸般的疼痛又犹如潮退一般缓缓退去,方玉泽缓过来一些,他浑身的虚汗,喘息了一口气靠在座位上,鼻尖上细汗晶莹,哑着声音说:“不用......回家.......”   助理转过头看向方玉泽,看见方玉泽好了些他松了一口,可下一秒脸又皱成了一团说:“方总,可是您的身体......”   方玉泽靠在位置上粗喘不停,双手依旧按在腹部,消薄的身体包裹在大衣,犹如一块纱般起起伏伏,又说了一句:“老毛病了,回家......”   方玉泽的嘴唇被咬的血红,湿润的微张着唇粗喘,脸上的冷汗在窗外的光照映下湿漉漉的泛着碎光,明明虚弱的连喘息都困难,却非要逞强回家。   司机也没办法,只能听方玉泽的话回家,又调转方向回家。   方玉泽抬起手,对助理说:“止疼药.......”   助理哦了一声,立刻开始翻包,忽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拧起眉头,表情十分为难的对方玉泽说:“方总.......上次吴医生说了,止疼药不能多吃......对心脏不好.......”   方玉泽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不耐烦的表情溢于言表。   助理又在包里翻了翻,最后找出来一个黄色的药瓶,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方玉泽身边,说:“方总,今天晚上治疗心脏的药还没吃.......这个药是必须要吃的.......”   方玉泽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助理继续说:“吴医生说了,您最近情绪不稳定,心脏也不好.......这个要不光可以保护心脏,还可以帮您稳定情绪........”   助理的话没有说完,手里的药就被方玉泽拿了过来,倒出来两粒放入口中。   瞧着方玉泽喉结艰难的滚动一下,将药给咽了下去,助理瞬间如释重负。   吴医生交给他每天监督方玉泽吃药的任务,谁知道比让他自己吃药都难,每天他跟个太监在劝皇上似的,头悬在裤腰带上劝方玉泽吃药。   这三个月以来,他真的是越发的怀念年黎在方玉泽身边的时候了。   至少那时,方玉泽不会这么喜怒无常,劝他吃药的这种事情也不会落在他一个小助理身上。   方玉泽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他五岁那年方奎隆找到国外最好的医生给他做了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能够和常人无异,也不用再吃任何心脏病有关的药物了,方奎隆很高兴,大手一挥成立了心脏病救助基金会,专门致力于救助贫困山区的儿童,这件事情还被电视台报道过,人人称赞。   但是即便如此,却很少人知道方玉泽有心脏病。   原因很简单,方玉泽是方家的顶梁柱,在商界里一旦暴露弱点就会成为有心人攻击的对象,他必须强大到坚不可摧,能力上是这样,身体上也是这样。   所以除了方家人,几乎没人知道方玉泽这个致命的缺点,就连助理也是这三个月才知道的。   最近三个月,方玉泽心情不稳定,连带着心脏状况也不太好,经常心悸,心绞痛,甚至还有一次直接昏了过去,这才要重新开始吃药,吴林奇千叮咛万嘱咐,让助理看着他一定要按时吃药,并且心情不能再大起大伏,助理每天跟在方玉泽身边,是战战兢兢,从来没有觉得日子如此艰难过。   药吃下去后,方玉泽胸口一阵阵的憋闷感缓缓散去,呼吸也顺畅了不少,那个药还有一定助眠的效果,困意来袭,方玉泽靠在位置上,身心俱疲的半阖着眼。   助理望着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那方总.......这年黎,我们还找吗......”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丝笑,声音低哑的说:“呵,还找什么,人家在李家享福呢......”   “是,方总,那不找了。”助理生怕触到了方玉泽,立刻应着。   “不找了,但是要查。”方玉泽接着说。   “方总,查什么?”助理立刻弯着身子问,从包里拿出本子记录。   “查,李曜驰.......查他当初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查他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查他有没有从我身边得到什么机密文件........”伴随着这几句话,方玉泽的眸光也越来越利,最后方玉泽压低了声音,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眸中的寒光尽显说:“还查,李曜驰和周霜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助理苍白着脸,记笔记的时候手指都不自觉的抖。   他之前见过年黎,今天看见李曜驰后,他也是震惊的五脏六腑都在颤,现在想到李曜驰那张脸都跟做梦一样,而方玉泽让他查的这几个问题,更是句句都让他后背生寒。   李家和方家虽然不是明面上的对家,但是在明城实力顶尖的集团也就那么三四个,难免会出现资源争夺的事情。   每当这个时候就连两个集团的普通员工都不允许交往过密,更何况是方玉泽这种,直接将对方的首脑养在了家里,朝夕相处数月。   实乃大忌。   但凡李曜驰在方玉泽身边时有那么一点点的歪心思,那么他将会给山莫集团造成不可预估的损失。   助理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对方玉泽说:“方总,我一定尽快查。”   -   生日宴会之后,周董事长本以为一切会进展很顺利,马上就可以和方玉泽签订UMIO超市的供货合同,可是没想到方玉泽这边没有了下文。   周董事长不明白原因,给方玉泽打电话,方玉泽多半是在忙,好几次来山莫集团找方玉泽,也压根找不到方玉泽的人。   他又问山莫集团市场经营部的经理,人家给出来的回复也很客观,只说:“周董事长,抱歉,我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回复,目前UMIO超市还在筹备阶段,超市的供货问题是一件大事,我们不能轻易的下决定,还需要再多一些的市场评估,请您耐心等待。”   方玉泽这边不着急,可是周氏集团急啊。   虽说做买卖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没签合同之前双方就算谈的天花乱坠依旧是空话,毕竟商人的嘴最会骗人,酒桌上的漂亮话比谈恋爱时的海誓山盟还假,这个道理周董事长比任何人都懂,但是如今的周氏集团已经比不上从前了。   去年周董事长投资失败,集团内部损失了小百亿,直接导致现在周氏集团资金短缺,急需要一笔款项来周转运营,这次的供货合作对于周氏集团而言那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救他们集团生死存亡的关键,所以即便方玉泽不想见他,他还是找个各种关系拼命的想要见方玉泽一面。   直到周五的这一天,周董事长终于拜托他的一个老朋友见到了方总。   这天下午方玉泽刚从一个工地现场视察回来,回到办公室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助理走进来对方玉泽说:“方总,今天晚上金阳集团的钱总邀请您晚上在明阳楼共进晚餐,请问您是否前往?”   方玉泽喝了口热水,问:“他什么事?”   “钱总没有明说,但我们集团和他们的合作合同快要到期了,可能是要商谈是否续签的问题。”助理猜测道。   方玉泽想了想,山莫集团和金阳集团的合同还有大半年才到期,完全不需要这么早就谈续签的问题,但是无论是不是要谈这个问题,金阳集团是他们多年的合作伙伴,吃一顿晚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方玉泽疲惫的深吸了一口气,说:“回复钱总,晚上我会赴约。”   “是,方总。”   晚上七点方玉泽按照约定来到了明阳楼,钱总早早就站在酒楼门口迎接。老远看见方玉泽就挥手,高声喊着:“方总方总,你好你好!最近怎么样啊?”   钱总是个北方人,身材高胖,声音浑厚,为人豪爽,握着方玉泽手时,厚重的手掌又热情的朝方玉泽的后背重重拍了两下,那两下恨不得直接给方玉泽拍吐了。   方玉泽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从钱总手里抽出手,说:“钱总,你好。”   钱总订的是明阳楼最大的包厢,位置比他们双方来的人要多,方玉泽看了一圈,被邀请落在上席,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前菜,钱总在席间张罗着客气了几句,这个时候包厢的大门打开,从外面走进四人。   周董事长,周霜林,以及两名跟着他们的周氏集团高管。   包厢里的人基本都落座了,此时目光都聚焦在来人身上。   山莫集团的人都没有想到周董事长会在此时到来,纷纷有些诧异,身旁的助理也立刻转头看向方玉泽,不明情况的说:“方总,这.......”   方玉泽的表情却很平静,似乎周家父子的到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桌子,目光很淡的在二人身上停留了数秒,又转而看向了钱总,问:“钱总,今晚这顿晚餐的由头是什么?”   钱总将周董事长请进来落座,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微躬着身对方玉泽说:“是这样啊方总,这周董是我一个老大哥,人非常不错,他跟我说想找方总谈一个合作案,但是时间不巧总是约不到方总,这不今天我就做东攒了这个局,一是想帮帮我这个老大哥,二是也希望我们几个集团之间能够强强联合,方总的生意能越来越好,希望方总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方玉泽在商场多年,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他也点头意思了一下,表示理解说:“钱总客气了,既然是钱总的面子,那我肯定要给。”   “谢谢方总,谢谢方总。”钱总连连笑着道谢。   没一会热菜陆陆续续上来了,钱总张罗着众人一起共同喝了一杯,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场饭局算是正式开始。   方玉泽坐在上席,脸上没什么表情,夹菜吃饭,除了旁人敬酒,其余的时间一言不发。   还是周董事长先忍不住了,他双手端起酒杯,侧过身喊了一声:“方总。”   方玉泽这才放下手中筷子,侧过头望向他。   周董事长双手端着那杯白酒,望着方玉泽时笑容里满是讨好,他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说:“这杯酒我敬您。”   说完便将小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方玉泽也拿起身前的酒杯,回敬着将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方玉泽眼睛有些红了,他用舌尖抵在上颚,强压下这种呛口的感觉,再开口时神情依旧的对周董事长说:“周董,客气了。”   开场酒已经喝了,周董事长就直接进入正题,他笑着对方玉泽说:“方总,UMIO超市的那个供货合作,您还记得吗.......”   方玉泽点头,转过身重新拿起筷子,很直接的说:“恩,记得。”   周董事长脸上的笑意更大了,说:“方总,我们上次不是谈的很好吗,也说好了这个月就能签订供货合同,只是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收到方总的消息。”   方玉泽没有说话,而是夹起了一个开背虾肉,筷子头放在虾肉的两边一拧,很熟练的将虾壳剥离。   “方总,如果您要是觉得合同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改还可以谈啊。”周董事长满脸堆笑的继续说。   方玉泽将口中的虾仁嚼碎咽了下去,优雅的拿起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这才靠在座位上,望着周董事长不紧不慢的说:“山莫集团想找供货商有很多的选择,不止是周董您一家,我为了集团考虑,自然是要货比三家。”   这句话方玉泽虽然是说的客气,但是里面居高临下的意味,谁都能听得出来。   但是也是实话,山莫集团是甲方,能给山莫集团供货是一块大肥肉,众多企业都抢着要,不止他周氏集团一家。   之前方玉泽愿意给他们这个合作,无非是看在周氏集团够诚意的份上,但如果别的集团比周氏集团还有诚意的话,那方玉泽也可以选择换人。   在这场合作中,不是山莫集团非他们周氏集团不可,而是他们周氏集团该求着方玉泽才对。   这些道理周董事长自然明白,他脸色泛红,双手合十,又是拜又是笑的对方玉泽说:“方总我明白我明白.......您问问钱总,我们集团和钱总合作过多次了,一直没有出过问题,我们周氏集团是老厂牌了,您和我们合作肯定最放心,这点我给您保证!”   钱总立刻接着话说:“是啊方总,我们金阳集团也做连锁超市多年了,我实话实说,这明城还真没有比周氏集团更合适的供货企业了。”   周围人都在给周氏集团当说客,方玉泽却是目光淡淡的坐在餐桌前,不发表意见,也不说话。   周董事长见状,心一横站起身端起了桌前大杯的分酒器,高举着对方玉泽说:“方总,您放心,我们能给您的一定是最好的!这杯我干了,以表诚意!”   众人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周董事长已经喝空了一整个杯子,随后反倒起杯子,以示杯子里已经干干净净,没有酒了。   瞬间桌子间一片寂静,都在看方玉泽的反应。   周董事长这个举动看似在表诚意,但实则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方玉泽架在这里。   方玉泽目光幽深,缓缓的靠在椅子上,他看着周董事长涨红的脸,又转而看向坐在周董事长身边的周霜林,忽然他笑了,抬手向下压了压,对周董事长说:“周董,请坐,我们在商言商,不用这样。”   周董事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酒意烧的脸通红,他随着方玉泽的意思坐在位置上,又前倾着身子喊了一声:“方总.......”   “我知道最近周氏集团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但也不一定需要这个供货项目才能度过难关”方玉泽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却依旧望着周霜林,声音朗朗的说:“我才知道周家和李家的关系很好,就算没有我帮你,李家也够撑住你们度过这个难关。”   周董事长愣了两秒,笑着说:“方总,您说笑了,李家和我们不过是之前有些商业往来,不足以支持我这个小集团。”   方玉泽挑眉,语气不明的说:“是吗?我看周少爷的生日宴上,李少可是献上了满城烟花,一般人应该不会让李少爷动这么大的阵仗。”   周董事长脸色僵了一下,立刻解释说:“方总,这是个天大的误会,犬子和李公子不过是从小在一起玩过两年,后来李少爷出国之后也没了联系,前年二人在美国碰巧又遇上了,就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那场烟花不过是李少爷大气,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毕竟李少爷从小在美国长大,就是喜欢这些华丽的东西,想来那天如果是别人生日,李少爷也会送上这样的烟花秀,再说我们周家人哪敢高攀李家少爷。”   周董事长这番话解释的啰里啰嗦,却听得方玉泽心情非常不错。   方玉泽不动神色点了点头,手撑着下巴,眼睛望向一直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拘谨的犹如透明人的周小少爷。   忽然他声音慢慢的问:“是这样吗,周少爷?”   方玉泽的声音平淡,却在这个空荡的包间里格外的清晰,周霜林忽然被方玉泽叫到,身体一震,有些被吓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像是被老师点了名字没注意听课的小孩,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这样的.......”   方玉泽挑了挑眉,笑了。   已经二十五岁的年纪,在这种局上却怯怯懦懦的连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一直躲在长辈的身后,当年他方玉泽二十岁就跟着方奎隆入局,如果是他们山莫集团想要一个项目,那么刚刚站起来连干几杯酒的人会是他方玉泽。   “原来是这样啊.......”方玉泽笑着慢慢地举起一杯酒,也敬了周董事一下,说:“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周董回家等消息吧。”   “谢谢方总,谢谢方总!”周董事长又是点头哈腰的连连道谢。   这顿饭吃完虽然供货问题还是没有彻底的敲定,但效果也算不错,方玉泽对周氏集团的态度有所缓解,钱总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三个总裁一起走出明阳楼,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外面在下雨,司机去开车还没有回来,几人便站在酒楼门口等车。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房檐落在地上。   方玉泽从衣兜里拿出来烟盒,纤长的手指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烟,另一只手摸了摸衣兜,却找不到打火机了。   周董事长见状很有眼力见的撞了一下周霜林,随后将自己的打火机递给了周霜林。   在这种情况下,周董事长比方玉泽大了近三十岁,给方玉泽点烟有点不合适,周霜林是最合适的。   周霜林明白他父亲的意思,几分为难的接过烟,低着头走到了方玉泽身前。   周霜林一看就是没点过烟,手很笨拙,在靠近方玉泽烟头的时候方玉泽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他的手在抖,也不敢看方玉泽。   火苗随着他手上的颤抖晃动不止,方玉泽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秒,才将烟头放在火苗上。   火星闪烁了一下,烟点燃了之后周霜林立刻挪开了手,低下了头。   淡淡的烟草气顺着方玉泽的指尖流动,他吸了口烟,对周董事长说:“周董事长,以后就让周霜林来负责UMIO超市供货项目的对接。”   周霜林瞬间抬起头,双眸震动的望着方玉泽。   周董事长也诧异的啊了一声,连忙说:“方总,他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负责不了这个项目。”   方玉泽垂眸弹了弹烟灰,笑着说:“二十五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以后周氏集团要留给谁继承呢?”   周董事长一听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也不再多说话了。   方玉泽毕竟是甲方,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周董事长只能答应,说:“那以后犬子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方总麻烦多担待。”   方玉泽淡声说:“商场上的事情容不得担待,是需要周董事长教他,不要让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第26章   方玉泽工作忙,UMIO超市供货项目的事情没时间跟进,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市场部经理,由市场部经理和周霜林对接,并且每周有什么进展向助理小秦说明,再由助理向方玉泽汇报。   结果方玉泽一连好几次助理那里得到的反馈是,进展并不顺利。   倒不是周氏集团的问题,而是负责对接的周霜林对业务太不熟悉,甚至不能称为不熟悉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有时候市场部经理问他一个很简单的商品价位问题,周霜林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答案,各种询问,得到回复后往往已经是几天以后,并且这个答案还不一定准确。   于是项目的推进极其缓慢。   这周助理又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方玉泽,最后他犹豫的问:“方总,要不然我们换个对接的人吧.......”   方玉泽翻动着手里的方案,目光未动问:“为什么?”   助理叹了口气说:“市场部经理说周霜林实在是一窍不通,沟通的效率低下,照这样的速度估计一年都无法将这个合同敲定.......”   方玉泽说:“那就不敲定,UMIO超市还需要一年才正式启动,我们不急,他们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换企业。”   助理明白了方玉泽的意思,他想了想小声的说:“方总,要是换了供货企业,周董事长肯定又要缠着您不放,他们还指望着这个项目让周氏集团起死回生呢.......”   方玉泽笑了一声说:“有这样的继承人,没人能救周氏集团。”   助理沉默了几秒说:“我明白了方总,我等会告诉市场部经理,让他不要着急,我们缓着来。”   “恩。”   这件事说完,助理又说到了另一件事:“方总,赵源亭回凡城了,并且赵氏集团所有的企业都从明城撤离了,我们之前有一块地租给赵氏集团使用,要不要提前收回。”   赵氏集团从明城撤离的事情方玉泽早几天就听说了,因为赵源亭得罪了李家又得罪了方家,基本上将明城的龙头企业得罪完了,项目难以开展,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并且因为他们前期在明城投入过多,还亏本了十几个亿。   因此他父亲对他很失望,打算废了他的总裁职位。   并且据说他父亲还有个私生子,正打算培养私生子上位,赵源亭算是彻底没势了,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方玉泽听后说:“地块提前收回可以,让他们赔付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   “是,方总。”   助理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又汇报了几件商业上的事情,方玉泽一边看着手里的方案一边听助理的汇报,连头都没抬,几句话就将所有的问题都完美化解了,最后方案看完了,问题也都处理完了。   最后助理临走之前,从文件里拿出了一张邀请函和一张参会人名单,放在方玉泽的办公桌前,说:“还有一件事方总,下周有一个玉澜国际的开发会,您是否是要参加?”   方玉泽将那两张纸拿起来看了看。   玉澜国际是一个国际商业组织,近期要在明城建一家国际知名的连锁游乐场,需要一家本地的开发商参与设计和建设,一旦游乐场建成,玉澜国际将会每年给开发商这家游乐场百分之五的分红。   这个项目是在是太美了,不光建造的利润可观,就连每年的分红都是一笔不小的资金,甚至比多数明城的中小企业年收入还要多,很多集团都挤破头的想要拿到,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项目基本上已经是李氏集团的囊中之物了。   因为在众多竞争的集团里在项目设计和开发上没有哪个比李氏集团更加有优势。   李氏集团内部建造资源丰富,可以满足游乐场各种不同的建筑材料需求,而且李氏集团资金链充足,能给玉澜国际最优的价位。   换言之,这个项目太大,就算普通的集团想吞也吞不下来,容易撑死,就是需要像李氏集团这种大蟒,才能一口吞下。   而唯一能与李氏集团之相提并论的山莫集团,也因为方玉泽最近又是投资连锁超市,又是在开分公司,精力难以支撑这个项目,而缺少了竞争力。   即便是李氏集团已经势在必得,但是该有流程还是要有,过几日玉澜国际将召开项目介绍大会,将游乐场建设所需要的条件和预设全部摊在明面上,供各家集团竞争。   由于需要了解的项目众多,这个会议将持续一天,也就意味着一整天的时间都要在酒店的会议厅里开会。   方玉泽想想就觉得累,他的腰不好,很难坐这么长时间,加之时间宝贵,他没想争这个项目,本来是不想去。   但是当他一打开参会名单上映入眼帘的第一位就是李曜驰的名字,隔了几个名字之后他又看见了周霜林。   方玉泽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过了一会,他拉开抽屉将名单和邀请函放了进去,对助理说:“将周五那天的事情推掉,我会去参加玉澜国际的会议。”   助理没想到方玉泽会参加,有些诧异,随后他明白过来,连连好了两声,将这件事情记录在了行程表上。   等到助理转过身打算走了,方玉泽却又叫了他一声。   “小秦。”   助理立刻回过身问:“怎么了,方总?”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虽然方玉泽没有明确说是什么事情,但是助理瞬间就想到了,毕竟能让方玉泽这么上心的事情没有几件。   助理低下头说:“抱歉方总,我还在查,但李曜驰不同于寻常人,他的信息被李家封闭的很严,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   方玉泽想到了这一点,他疲惫的撑着额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挥了挥示意助理可以走了。   -   周五那天,早上九点,方玉泽准时到达了酒店的会议场。   前山酒店,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处于明城繁华的市中心,这个酒店既可以举办会议,也可以举办宴会和酒席,明城有点上档次的会议多半都是在这里召开。   方玉泽已经不知道来这个酒店多少次了,从车上下来后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前山酒店十五楼的会议室。   很宽大的会议室,阶梯式的排位,上下两层,深棕色的软绵座位,座位宽敞,可以容纳上千人。   方玉泽来的时间不算早,会议室里已经到了很多宾客,下层的位置坐上了大半的人。   这个会议来的人比方玉泽预想的要多,基本上明城能叫的上名的企业家百分之九十都到了。   有的是来长长见识,有的是不死心还想来试试。   座位的靠背上用红色的标签贴上了各位受邀者的名字,座位顺序依照受邀人名下的资产和企业实力,方玉泽的名字自然是在第一排中间。   四周的人有的看见方玉泽来了,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给方玉泽打招呼,方玉泽轻点了下头,径直朝着第一排走去。   第一排最中间坐着的是几位玉澜国际的高管,其中有几位是金色发色的外国人,而坐在最边上的是玉澜国际中国分公司执行总裁张士林。   方玉泽之前和张士林打过交道,两个人也算相熟,于是当他走到第一排时张士林率先站起来,跟方玉泽握手打招呼。   “方总,好久不见,你好。”   “张总,你好。”   两个人的手握了两下,又分开,张士林又做了个手势,开始介绍身旁几位玉澜国际的高管。   “方总,很荣幸能邀请你今日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玉澜国际的游乐场规划经理,Addison,这位是玉澜国际中国经销区总代理,Colbert,这位是玉澜国际总公司规划部经理,Francis........”   张士林一连将玉澜国际的几位高管都介绍了一遍,那些外国人基本都能用中文沟通,对方玉泽字正腔圆的说着你好。   方玉泽一一点头,笑着回应。   最后张士林将所有人都介绍完,四周看一圈,忽然看见坐在他身旁的李曜驰,说:“哎对了,方总,这位先生您见过吗?”   方玉泽早就看见李曜驰了。   很巧,他的位置就在张士林的旁边,距离方玉泽一米开外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西装,修长的腿闲适地翘起坐着。   方玉泽走到他身边时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在低头翻看手中玉澜国际游乐场的规划手册,似是压根没看见方玉泽的到来,又或是并不在意。   直到张士林的手放在李曜驰的肩膀上,说:“这位是李氏集团的总裁,李曜驰,前几个月才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商界新秀,不知道方总听说过没。”   李曜驰这才将手里的册子合起来,缓缓的站起身,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也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   张士林依旧在说:“我和李总之前在美国就认识,李总年轻有为,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大才,我才想介绍给方总认识认识,以后在商业上大家还可以互相帮助。”   张士林这句话说完,笑着站在一旁等着。   按照商界正常的流程,中间人介绍完后,双方就要互相握手问好了,而现在却迟迟没有人先伸出手,也没有人先说话。   张士林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两人互相望着,脸上没有半点客套笑意,相反的,两个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冷。   几秒的沉默后,张士林有些尴尬了,想着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对李曜驰说:“那个李总,这位是山莫集团的方总,不知道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李曜驰声音淡淡的回应,这才从衣兜里缓缓的伸出手,递到了方玉泽身前,说:“方总,你好。”   这句“不认识”让张士林松了一口气,却也让方玉泽眼里的光更利了,他看了李曜驰两秒,嘴角勾起笑,说:“确实,我也不认识李少爷。”   “李少爷”三个字被他咬着牙,用重音说出,而后他伸出手,双手相握,说:“你好,李少爷。”   两个人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却连双手相握的时候也在较量。   两秒的客套时间后,方玉泽立刻从李曜驰的掌心抽出了手,力道快的似是不愿意再多碰李曜驰一秒。   随后他笑着朝张士林点了一下头,礼貌的转身离开,却在转过身后笑脸瞬间沉了下来,脸色冷的如寒冰一般。   -   早上九点,会议正式开始,李曜驰坐在玉澜国际几人的右边,方玉泽则坐在玉澜国际几人的左边,两个中间相隔了六七个人的距离。   至于周霜林,则在第二排靠近李曜驰的后面坐着。   高台上大屏幕播放着玉澜国际即将在明城建造的游乐场3D设计视频,并由一位棕色皮肤的外国女士为众人讲解。   设计视频做的很精美,犹如电影大片一般,身临其境的将在场的个人都带入了游乐场中,先是感受了游乐场里粉色的公主世界,继而是城堡童话王国,镜头缓缓移动进入了一个机械世界。   讲解员在台上用熟练的中文讲着:“这是我们游乐园中最特别的部分,我们打算打造一个全新的板块,名为机械战神,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将满足所有孩子心中的机械梦,这里面将会有未来世界的高科技机械战甲,也会有能与孩子沟通的机器人.......”   伴随着讲解员的声音,大屏幕上面出现了未来科技的设计画面,画面里机器人高大雄厚,机械精密漂亮,台下的人看的赞不绝口,议论纷纷。   “这个好啊.......现在的小孩就喜欢这些机械的东西........”   “是啊,我家的孩子今年十岁了,特别喜欢什么机械车,机械枪,机械战甲,只要是他觉得酷的东西,都要买回家.......”   “这个游乐园要是建成了,别说是明城了,估计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到时候我们明城的经济又能再创新高了.......”   台下的人都沉浸在对即将的游乐园的讨论和分析中,只有方玉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大屏幕上的画面精彩纷呈,他却半分没有看进去,脑海里一直响着李曜驰刚才声音淡淡的三个字。   ————“不认识”。   我和方总,不认识。   是属于年黎的那张英俊开朗的脸,说出的这三个字,是曾经望着他薄光熠熠的那双眼睛,说出的这三个字。   不认识。   什么叫不认识?数月的朝夕相处,他年黎当时穷的就剩一张皮!住着他的房子抱着他亲着他睡着他的时候不说不认识,现在成了万人追捧的李曜驰,反倒是不认识了。   多可笑。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大屏幕,十指相合的双手却是快要捏断了。   他又恼又悔。   恼是恼李曜驰的不认识。   悔是悔当初是年黎不告而别,再次相逢时轻飘飘的先说出这“不认识”三个字的人,应该是他方玉泽!   凭什么是李曜驰先说出的这句话,凭什么是李曜驰用一句不认识就抹去了他们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的回忆。   愤怒,不甘,这些情绪全部充斥在方玉泽的心里,想起当初年黎走的时候,他一度萎靡不振,高烧一场,那段时间他连喝水都吐,甚至还让助理去找李曜驰,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而现在想想,当初在他忙着找年黎的时候,人家已经坐在李家变成了高高在上大少爷,并且将方玉泽这个人从他光彩耀眼的人生中抹掉了。   回想及此,方玉泽的心脏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扶手处准备的有一瓶矿泉水,如果是平时方玉泽不会喝冷水,但是现在他心脏憋闷的喘不过来气,方玉泽手指颤抖的将水瓶拧开。   两大口冷水灌下去,头脑冷静了很多,胸口的闷胀感瞬间平复了不少。   方玉泽身体无力,仰头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深舒了一口气。   中午十二点,上午的会议议程结束,玉澜集团组织参会的各位宾客在酒店的大厅里用自助餐,并且给每位宾客准备了房间,供中午午休。   方玉泽完全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回到房间里,助理给他从餐厅里打包了一份清淡的海鲜粥。   方玉泽不想吃,将海鲜粥推到了一边,助理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顶着一张苦瓜脸对方玉泽说:“方总,中午必须要吃点东西啊.......”   “不想吃,拿走。”方玉泽胃里一阵阵的闷痛,别说是吃东西了,闻见这个味道都不舒服。   助理又说:“但是中午要吃药啊,那种药好像不能空腹吃........”   方玉泽靠坐在房间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疲惫的闭着眼睛,没理他。   助理犹豫了一会又说:“那要不我带打电话问问吴医生,看看那个药能不能空腹吃.......”   说着助理就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方玉泽睁开眼睛,不耐烦的对助理说:“把粥拿来吧。”   现在大中午的,喝两口粥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不想再听吴林奇啰嗦。   助理立刻将粥碗推到了方玉泽身前,方玉泽手指苍白,捏着汤勺舀了两下粥,忽然开口问:“刚刚你在餐厅看见李曜驰了吗?”   自从助理知道年黎是李曜驰之后,不需要方玉泽主动说,他也很留意李曜驰的动向,于是他没有思考就说:“没见到,他没有去吃午饭,据说会议一结束他就和玉澜国际的张总一起去小会议室里谈公事了。”   方玉泽舀粥的手一顿,又问:“周霜林呢?”   助理知道方玉泽想听什么,直接道:“他倒是在餐厅里吃饭,吃完就回自己的房间了,没有和李曜驰一起。”   方玉泽这才满意的低下头,喝了一口粥。   本来就是一小碗的粥,平常人连塞牙缝都不够,方玉泽却连这一点都没喝完,只喝了一小半。   助理看见方玉泽剩的粥,脸又皱巴起来了,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看着方玉泽将药吃完,他把东西收拾好就离开了。   酒店的窗帘拉上,方玉泽躺在躺椅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个人在黑暗的环境里,很容易产生不好的情绪。   如果是以前方玉泽听别人这样说,只会觉得这种人矫情。   天黑了就睡觉,睡不着就工作,忙都忙不过来,能有什么忍受不了的情绪?   可是没想到这三个月来,这种矫情的事情也降临都到了他的身上。   他经常晚上睡不着,尤其是深夜,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房间里,手脚冰凉,如果没有喝酒,那么他只能工作,努力让工作填满他的大脑,这样他才不会去想那些让他难受的事情。   比如年黎凭什么先走了?他方玉泽都没有不要他个穷光蛋,他还有脸先走?   他走的这么干脆当初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吗?是不是都是在说屁话?还是他喜欢上了别人?   .......   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虽然羞于启齿,但是他也会想,并且一旦想的习惯了,就总是在想。   或许是他争强好胜,出于不甘心,又或许是出于巨大的落差感,又或是其他原因......   方玉泽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了,年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想,反而人走了开始想了。   而现在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又开始想李曜驰上午的那三个字“不认识”。   方玉泽因为这三个字已经恼了一上午了,现在想起来心脏还在疼,他不愿意再想了,于是站起身打算去酒店里随便走走散散心。   这间酒店他很熟悉,在十五楼有一个天台,可以看着外面的景色,透透气。   于是方玉泽坐电梯下到了十五楼,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走。   忽然他停住脚步,看见不远处的周霜林站在前台处,双肘撑在台子上,在和服务员说什么。   两个人交谈了两句,服务员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个浅棕色的毛毯给他。   周霜林接过后,道了声谢,立刻转过身朝另一边走去。   周霜林行色匆匆,没有看见方玉泽,方玉泽却认得他走的那个方向,是十五楼的小会议室。   也是刚刚助理小秦所说,李曜驰和张总谈事情所在的地方。   方玉泽望着周霜林的背影两秒,心中忽然烧起一股不好预感,他抬起脚快步跟着周霜林,走到了小会议室前。   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十五楼是待客楼层,几乎没有人会来。   小会议室的门没有关紧,敞了一条约十厘米的缝隙,方玉泽站在门外可以清楚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小会议室并不大却设计的尊贵奢华,五六十平方米,金黄色的吊灯,地上铺着新中式羊毛地毯,十张软皮沙发相对而放。   张总已经走了,只剩下李曜驰一个人在小会议室,他应该是很累,手里还拿着一本方案,却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曜驰的长相其实是冷淡系,鼻梁高挺,剑眉薄唇,即便是现在闭着眼睛,额头微垂,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可能是之前年黎对方玉泽太好了,每次望着方玉泽的时候眉眼都带笑,方玉泽居然从来都没有察觉过这一点。   房间开着空调,温度有些冷,周霜林坐在李曜驰身旁的位置,动作很轻的抖开了毛毯,然后慢手慢脚将毛毯盖到了李曜驰的身上。   然而当他把毛毯盖好后,却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依旧保持着这种过密的距离,倾着身子望着李曜驰。   方玉泽缓缓的眯起眼睛。   从这个角度他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周霜林是怎样的望着李曜驰,他的那双眼睛就似一双手,一寸寸痴迷的摩挲着李曜驰的脸。   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   而后停留在嘴巴上。   周霜林脸颊微红,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朝李曜驰的脸慢慢的靠近...... 第27章   会议室里四周寂静的落针可闻,周霜林双手撑在沙发上,这样望着李曜驰的睡颜,心脏蹦跳的厉害。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望着李曜驰,之前遥遥的看着李曜驰时他已经英俊的令人心动,可没想到这种近距离的望着李曜驰,却是更加的好看。   李曜驰的皮肤很好,脸上没有一点的瑕疵,细绒的汗毛在灯光下泛着金光,眉眼锋利,鼻梁犹如山脉般高挺,还有嘴唇.......   很好看的唇形,很好看的颜色........   在这样的距离下,周霜林看的心脏发麻,意乱情迷,像是被扎上了一剂强效麻醉剂,那种酥麻随着他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还散发着勾人的痒意。   周霜林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脸颊滚烫发烧,他小心的屏住呼吸,不由自主的朝着李曜驰靠近。   眼看着李曜驰的嘴唇越来越近,即将要触碰到一起,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砰!   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玻璃碎地声,骤然间周霜林吓的心脏紧缩成一团,直接从李曜驰身边蹦了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又撞在了茶几边缘上,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喘息|粗重,一身冷汗,许久不敢朝身后看去,直到半分钟之后,他才一点点的回头看去。   而在对上身后人的目光时,他浑身又是剧烈一抖。   .......   他打死也不敢想,居然是方玉泽站在门口.....   地面上一个茶杯被砸的粉碎,而方玉泽就站在被砸的粉碎的玻璃前,眼睛微红,双眸尖锐,脸色冷的犹如阎摩罗王一般望着周霜林。   周霜林脸上最后一层血色也褪的干净,吓得有些站不稳了,他声音颤抖的喊了声:“方......方少爷......”   这时李曜驰的睫毛动了动,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睡意未散,先是看见站在他身边的周霜林,愣了几秒,声音低哑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而后再一抬眼,又看见方玉泽神情冷冽的站在门口,李曜驰皱起眉头,又是几秒的沉默。   方玉泽身前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空气中气氛冷的仿佛凝结成冰,眼前的两个人都没有看他,而是互相对视,方玉泽身上气势风雨欲来,恨不得要将周霜林压死。   李曜驰很了解方玉泽,这种表现说明他发怒了。   李曜驰单手撑着沙发坐起身子,手按着眉角缓了缓睡意,声音低沉的问周霜林:“发生了什么事?”   周霜林哪里敢说啊,他甚至心虚的都不敢对上李曜驰的眼睛,于是他低着头朝后退了两步,一言不发。   李曜驰又转而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目光冰冷,也没有应李曜驰的话,而是走到一旁的备茶桌上给自己泡了一杯新的热茶,又走到李曜驰正对面的沙发坐下。   茶杯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方玉泽慢条斯理的靠坐在沙发上,双手垂在沙发扶手处,眸色不明的直视着李曜驰说:“没什么事,就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了你们。”   李曜驰皱起眉头问他:“你什么意思?”   方玉泽没回答李曜驰的话,反是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李曜驰说:“这应该和方先生没关系吧。”   方玉泽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李曜驰一听就知道方玉泽来者不善,他不想和方玉泽再纠结这种问题,客气了一句说:“如果方总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李曜驰站起身朝外面走,周霜林也连忙小步的跟在李曜驰身后,想要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等到两个人快要走出大门时,方玉泽却忽然淡淡的开口说:“本来我来这里是想找周少爷谈一谈合作案的事情,看来周少爷是不想和我谈了。”   方玉泽身子未动,依旧靠坐在沙发上,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清冷的声音却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周霜林脚步顿时定在原地,后背僵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   方玉泽又说了一声:“回来,坐这里。”   周霜林喉结颤抖,一点点的回过身,望着方玉泽时他的心都在颤,即便是有十万个不想走到方玉泽身边,可是方玉泽一提到那个供货项目,周霜林就像是被拽住后脖颈的小鸡仔,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能乖乖的听话。   他双手紧握着身前,手指用力,掌心全是虚汗,小步小步的走到了方玉泽对面的沙发,临坐下之前,他目光无助的看了李曜驰一眼。   李曜驰皱起眉头问方玉泽:“方玉泽,你要做什么?”   方玉泽笑了一声,说:“李总没听见吗?谈合作案,我和周家的合作事情,李总也要旁听吗?”   李曜驰目光沉沉的看着方玉泽,却也无可奈何,周家和方家商业合作上的事情,他毕竟是个局外人,插不得话。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不再多说话,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   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里面只剩下方玉泽和周霜林。   虽说他们两个人见过几次面,但这却是第一次他们面对面的单独相处。   方玉泽拿起身前的茶杯,垂眸小口小口的品着茶,他的动作优雅闲适,也迟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却另周霜林更加的煎熬了,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搓动,一遍遍的将手上的汗蹭在衣服上。   其实周霜林有点怕方玉泽,并不是因为方玉泽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只是他生性怯懦,而方玉泽太出众太耀眼了,容貌好看,身材好看,能力也很好,好看到有些利。   他不像李曜驰,李曜驰是冷,但是其实认识了以后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可方玉泽是利,像是一把刀,锋芒尖锐,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由的畏惧。   周霜林并不清楚方玉泽和李曜驰之间的关系,只以为最多是认识。   刚刚想要偷亲李曜驰的窘迫和恐惧缓过来一些,他瞧着方玉泽刚刚没有打算告诉李曜驰,叫了他进来之后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微微放下了一点心,声音很低的喊了一声:“方总.......”   方玉泽依旧没有抬头,他吹了吹手中发烫的茶水,说:“想亲他?你喜欢他?”   没想到方玉泽一开口就这么直白,周霜林一愣,脸上顿时红一道白一道的,他又立刻低下了头,不知所措的支支吾吾:“我......我没有.......”   方玉泽看见周霜林的反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沉着声音又问:“那李曜驰呢?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周霜林就回答不上来了,他犹犹豫豫的说:“我不知道.......”   方玉泽握着茶杯的手一点点收紧,双眼紧盯着周霜林的反应,又换了一种问法:“李曜驰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周霜林低着头,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柿子,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基本上只要没被衣服包裹的位置全部都变成了深红色。   他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方玉泽望了周霜林足足十秒钟,换了个坐姿说:“你喜欢李曜驰什么?和我说说。”   周霜林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方玉泽说:“这些应该和合作案没有关系吧......”   方玉泽没什么耐心,只说了一个字:“说。”   周霜林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他对我很好......”   方玉泽眯起眼睛问:“他对你怎么好了?”   周霜林双手紧紧搅着衣角,声音很小的说:“之前我们在美国一起留学,有一次我急性阑尾炎疼的动不了,那时候是大暴雪.......车子走不了,路也封了,我在美国没有朋友,也找不到人帮我.......实在没办法了,就给他打了电话,当时是他背着我一路到了医院,又陪了我一个晚上,直到我家里的人来........”   方玉泽听见周霜林的话,脊背缓缓的靠到了椅背上,他目光定定的看了周霜林一会,忽然低下头笑了,说:“原来李少爷对谁都那么好.......”   原本说的要商量合作案的事情,到头来方玉泽是一句都没问。   会议室的钟表指到了两点,发出了低沉的钟鸣。   下午的会议即将开始了,方玉泽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才缓缓的站起身,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侧过头对周霜林说:“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不然你知道后果。”   会议室的门沉沉打开,又再次合上。   周霜林坐在位置,后背的汗一层层的冒,过了好久他才深喘了一口气,将脸深深的埋进双手中。   -   下午开会的时候,方玉泽心情不好。   如果说上午李曜驰的那一句不认识,让他耿耿于怀,那么中午的这件事,可以说令他又疼又恼。   周霜林靠近李曜驰的那个画面,反复的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伴随着周霜林话语中描述的李曜驰对他好的那个场景。   大雪天、急性阑尾炎、疼的动不了、他打了电话给李曜驰、李曜驰背着他在雪地里走、送他到医院、陪了一夜.......   方玉泽回想到他生病的那一天,胃疼的快要死了,又是吐又是疼,年黎也是大晚上的守着他抱着他,就是因为吴林奇少带了一瓶药,年黎便在深夜冒着大雪没有丝毫怨言去给他买药.......   这些场景其实还有很多,雷电交加的暴雨天年黎去给他买药,大雪天每天给他送午餐和晚餐,以及冰天雪地深夜站在楼下等着他只为给他放一场烟花.......   这些曾经方玉泽以为年黎只会对他好的事情,却没想到李曜驰也会对别人这么好。   可能因为李曜驰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方玉泽的占有欲极强,又是一个极度的利己主义者,他不能理解也不甘心李曜驰的好为什么能分享给这么多人。   那么当这个好也给了其他人时,方玉泽只能理解成两个原因。   一,李曜驰他也喜欢周霜林。   二、他方玉泽对于李曜驰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   晚上六点多玉澜国际的会议结束,并在酒店里定了一层楼的VIP包厢,宴请来参加会议的所有宾客。   宾客的桌次安排依旧是按照会议座位的顺序,方玉泽,李曜驰,以及玉澜国际的几位高管坐在一个大包厢里。   由于这个包厢是整个酒店里最大的,可以容纳二十多人,于是第二排的几位也分到了这个包厢,其中就有周霜林。   酒桌上无非就是你敬我我敬你的客套话。   方玉泽的位置和李曜驰之间隔了玉澜国际的几个人,就和开会时一样。   这两个位置很妙,只要方玉泽不回头就看不见李曜驰,李曜驰也同样。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犹如陌生人一般,不说话,甚至连多一眼的目光都没有看对方。   虽说餐厅的包厢是按照各位企业家的实力排名,还是在这个包厢里还是有很多人难以高攀方玉泽和李曜驰,一时之间来对他们两个人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到了后来,甚至还有很多其他包厢的人也借着热闹跑了过来,非要给方玉泽和李曜驰敬一杯酒。   来的人实在多了,李曜驰也会对敬到面前的酒推脱两句,可是方玉泽却是来者不拒。   到了后来张士林都笑着劝说:“方总,少喝一点啊,他们这些人一喝起酒来就没谱,方总您这么体面的人,今天可别被他们给灌醉了,不用喝的酒推掉就好了。”   方玉泽当时拿着酒杯,已经喝得双眼迷离,他笑着说:“没事张总,今天高兴。”   张士林问:“哦?方总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方玉泽嘴巴动了动,刚想说话,这时又有人在餐桌上喊了一声方总,随后那人站起来双手举着杯子说:“方总,之前我给您提过的项目还希望您能够多多考虑考虑。”   方玉泽也朝他举了下杯,说:“客气了刘总,有结果后我会让助理通知你。”   “好好好,谢谢方总谢谢方总。”   又是一杯烈酒一饮而尽,方玉泽垂着头,艰难的压制着喉头往上反的辛辣,这时候李曜驰忽然站起身,对身旁的张士林说:“张总,我有点事情,先出去打个电话,你们慢吃。”   “好好好,李总请。”   李曜驰走了以后,方玉泽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了大半,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靠在座位上,双眸沉冷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也随便找了个理由,站起身出去了。   餐桌上的人喝得半醉,没人留心到他们俩人先后离开,只有周霜林看见方玉泽跟着李曜驰走了之后,急的也欠了一下身子,却又想到中午方玉泽说的话,愣是咬着牙又生生的坐了回去,不敢再跟上去一步。   方玉泽找到李曜驰的时候,李曜驰正站在天台上吸烟。   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夜晚的风从寒凉变成了凉爽,十五楼的天台广阔,映着明城市中心最繁华的灯火通明。   李曜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正站在这灯火阑珊间,西装将他的背影衬托的肩宽腰细,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英气。   方玉泽走到他身旁,也垂眼点了一支烟。   李曜驰知道他来,却没有什么反应,连头都没动一下,直到他将手里的烟吸完,烟头掐灭在房檐处,才朝方玉泽点了下头,喊了一声:“方总。”   而后李曜驰转身离开,那淡漠的模样仿佛他和方玉泽之间第一次见面。   方玉泽将烟含在嘴里,又吸了一口,白色的烟气氤氲着从口鼻中散出,他才缓缓开口说:“李曜驰,你如果现在走,我立刻取消和周氏集团的供货项目,我会让他家破产。”   天台广阔,方玉泽的声音遥遥传来,李曜驰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问方玉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玉泽垂着眼睛,将烟头一下下的捻灭在石台上,淡声说:“我什么都不想干,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李曜驰站在原地不动了。   烟头彻底捻灭,方玉泽双手插进衣兜里,转过身朝着李曜驰走来,他一直走到了距离李曜驰很近的位置,微仰着下巴问李曜驰:“周霜林喜欢你,你知道吗?”   方玉泽喝了酒,眼睛有些红,却是眸色深黑,很用力的望着李曜驰的眼睛。   李曜驰的眼里却没什么情绪,他沉默了几秒,回应方玉泽:“这重要吗?”   这句话另方玉泽一愣,他恍惚的想到,在数月之前他好像经历过同样的对话。   那时天气还很冷,年黎在高尔夫球场和赵源亭打了一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问缘由的狠狠扇了年黎一个耳光。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年黎受了天大的委屈,赵源亭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当时在年黎和他即将唾手可得的项目之间,他选择了项目。   那天晚上他很晚回到家,年黎却还是坐在电视机静静的在等他,当时在那片寂静中,这就是年黎问他的第一句话————“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而他当时的回应是:“重要吗?”   现在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他方玉泽问出这句话了。   方玉泽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他忽略了李曜驰话里的敷衍,点了点头说:“看来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他喜欢你,还留着他在你身边,那你喜欢他吗?”   李曜驰微皱起眉头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   又是良久的沉默,等到方玉泽愈发烦躁。   他喝了酒,情绪上头,将这些沉默全部默认为犹豫和迟疑。   原本就浓烈的占有欲现在更是急速的膨胀,犹如一根树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扎入他的血肉,吸收他的心血,瞬间变成了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狠狠的堵在他的心口。   方玉泽感觉胸口憋闷难耐,他抬手扯了扯领结,朝着李曜驰逼近了两步,仰起那双泛红的眼睛一寸寸的打量过李曜驰的脸颊,忽然他眸子一狠,压着声音继续问:“他有我好看吗?有我有钱有势吗?有我能给你的多吗?!你看上了他什么?!”   方玉泽的下巴仰起,苍白漂亮的脖颈上青筋凸起,随着他用力过度而蹦跳。   一个男人三十岁是最好的时光,他成熟英俊漂亮。   方玉泽就是这样,他从小就是明城中出了名的少爷,漂亮,聪明,精明,既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又有朗阔江河的本事,无人可比。   无数人爱慕,却都不配他垂眼看一眼。   几个月李曜驰还是年黎的时候,方玉泽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他仰视着方玉泽,而现在他是李曜驰,方玉泽依旧是傲的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李曜驰看了方玉泽良久,却笑了一声说:“方玉泽,你的眼里只有钱势吗?他比你有情有义,就凭这一点,够吗?”   这一句话说的方玉泽心脏抽痛,他望着李曜驰,双手用力的成拳,过了一会他发着狠说:“那你呢李曜驰?说走就走,你又有多有情有义?”   方玉泽句句逼人,李曜驰双眼沉寂,低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   “方玉泽,你是很厉害,是有很多人爱,但那并不代表每一个人你都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代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将我弃为玩物,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像个狗一样摇摇尾巴过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没那么贱,方少爷,找狗另寻他人吧。”   话毕李曜驰转过身就走,不愿意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多停留一秒,可还没有走出两步,方玉泽的声音却在他背后的响起,音量不高,伴随着一阵风声,天台上的帘子被吹得沙沙作响,李曜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脚步瞬间定在原地,转过身问方玉泽:“你说什么?”   方玉泽站在天台的中间,风声将他的发丝吹得飞扬,一身的黑衣映着身后绚烂的万家灯火,那灯光更是照的他脸色如雪般苍白,唯有眼睛和唇红的艳丽。   他缓缓的朝着李曜驰走近,直到他走到了李曜驰身前,微踮起脚,扬起头,在两个人鼻尖将触的位置,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李曜驰,用气音字字清晰的对李曜驰说。   “可我就想让你当我狗。” 第28章   方玉泽这句话清淡低沉,轻轻吐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却是撕破了他和李曜驰之间最后的这层虚伪体面。   回声仿佛还激荡在空气里,李曜驰一点点眯起眼睛,眼里闪着压制怒火的寒光。   方玉泽也目光未动回望着他。   两相对视之间,方玉泽垫起的双脚缓缓落回实处,面色也恢复了往日那般一切握于掌中的冷静,他声音慢慢的说:“周家快倒台了吧,最近几年房地产缩水,去年周董事长投资不善,入不敷出,周家的资金链已经快断了,所以他为了回资,才那么着急的求着我签约超市的供货合同。”   李曜驰冷眼说:“方总和周家的事情不用告诉我,如果方总想用周家的事情威胁我,更是不用,只要我想,我们李家也有足够的资本助他们度过难关。”   李曜驰转过身又要走,方玉泽却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当然是有,但如果我也能扳倒你呢?”   天台上的风一阵又起,似是暴雨将来,声音锋利。   李曜驰一点点的回过头,眸色生利问:“方玉泽,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方玉泽微仰着下巴,说:“李曜驰,你才上位李家,但掌舵人的位置应该还没坐稳吧,在美国这么多年,虽然你能力很强,但身边能有几个亲信,就连你李家的亲人都对你没什么感情,唯一让你上位的李老爷子现在病重,无法再管理李氏集团,其实李家根本没几个人想让你坐上继承人的位置,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出了车祸这么久,还没有人找到你,因为他们都不是真心想找到你,现在你一上位,李家数百双眼睛都盯着你,只要你出一点差错应该就会被拉下马吧。”   方玉泽说的话句句为真,却又句句戳心,李曜驰眸色黯了下来,沉着声音说:“方玉泽,你有话直说.......”   方玉泽看见李曜驰这样,反倒是面色轻松了,他笑了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前两个月美国Function集团用很优惠的价格出售了一批八年前的特质钢材,这种钢材灵活性强却坚固性不足,在工程上的用途很少,却正好可以用作游乐园机械区的外观建造,而你对这个游乐园项目势在必得,应该已经从国外将这一批特质钢材全部买回来了吧。”   “.......”   “钢材成本,人工成本,运输成本,这些费用都不少,如果你拿不到这个项目,李家最起码有三十个亿打水漂。”   “........”   “那么如果我介入你和玉澜集团的这个合作案,用更低的报价抢到和玉澜的合作,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你会不会被李家人赶下马?   “.......”   方玉泽这番话说完,又是良久是沉默,两个人相对而立,天台上只能听见风带动帘帐的抖动声。   方玉泽字字谋算,句句不曾行差踏错,不亏是商界奇才,只要他敢说出口,那么他每一个猜测都是对的。   知人知彼,胆大果断,而现在居然连李曜驰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谋算在其中。   李曜驰双眸黑沉,说:“我们李氏集团有明城最大的建材场,所以我能给玉澜国际的游乐场造价已经是最低,比我还低就是亏损,并且山莫集团正在开分公司,你怎么可能拿出来资金。”   方玉泽笑了,声音平淡地说:“大不了这个分公司我不开了。”   李曜驰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方玉泽,说:“方玉泽,你疯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玉泽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说:“没有好处,只不过我方家继承人的位置没人和我抢,我就比你玩得起。”   说着说着方玉泽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压着声音说:“李曜驰,没有人敢骗过我,你骗我,就该付出点代价。”   李曜驰朝着方玉泽逼近了两步,他咬着牙说:“方玉泽,你真恶劣.......”   “是啊,你才知道吗?”方玉泽仰头看着李曜驰,比李曜驰更狠的说:“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也没人能抢的走,谁敢拦着,我就除了他,就算是只狗!那也只能是我的。”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良久,忽然他低下头笑了,他笑得出了声,笑着点了点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陡然一利,一把掐住方玉泽的脖颈,将方玉泽拽到他的身前。   这个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方玉泽身体纤瘦,被李曜驰掐着脖子的瞬间,身体犹如羽毛般无法反抗地被李曜驰拽到身前。   手掌的力道将方玉泽掐的几乎窒息,憋闷阵阵袭来,方玉泽被迫扬起下巴,难受的一下就红了眼睛,可是他却忍着痛,依旧面不改色抬着眼睛嘴角勾笑的看着李曜驰。   他的眼睛赤红,李曜驰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脸上的肌肉紧绷,连额上的青筋都在跳。   李曜驰垂下头缓缓的靠近方玉泽的脸颊,在呼吸交融的距离里,李曜驰的嘴角动了动,笑得残忍对方玉泽说:“我会成为你的例外。”   说完李曜驰松开手,转过身大步的离开了天台,不再回头。   眼看着李曜驰走出了天台,彻底看不见身影,方玉泽这才撑着桌子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咳嗽的。   “咳咳咳咳.......”   他咳嗽的眼睛通红,腿脚发软,漂亮的眼睛里呛出了晶莹的眼泪,单手撑着身旁的石台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心里将李曜驰骂的家都没了。   缓了好久,方玉泽才缓过这阵滔天的咳嗽,等他回到包厢时,包厢里的人已经走的走醉的醉,没剩下几个人了。   意料之中的,李曜驰已经走到了,周霜林也走了。   方玉泽径直走到包厢的窗台前,垂着眼睛往下看,正好看见李曜驰站在酒店的大门口等车,而周霜林站在距离他两步的位置,正在和他说些什么。   这时候张士林走到方玉泽的身边,他也喝多了,靠在窗台上对方玉泽说:“方总抱歉啊,大家实在是都喝高了,没等您回来,这个局就散了大半了........”   方玉泽没有回应他,目光依旧望着窗台下面,张士林不知道方玉泽在看什么,也随着方玉泽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窗外。   外面夜色深,加上楼层不低,张士林看了半天才看见下面的李曜驰和周霜林,他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说:“是李总和周少爷,他们两个人好像之前认识,刚刚李总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周少爷也立刻跟上了,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和李总说.......”   “哎,方总,你的司机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将你送回去?”张士林继续问,方玉泽却是望着窗外依旧没有应声。   楼下李曜驰在等车的时候又点燃了一根烟,周霜林站在李曜驰旁边,仰头望着他,他察觉到李曜驰从外面回来后状态就不太对,所以他也不太敢说话,只是一路跟着。   李曜驰也没有看他,而是一直望着手指上的烟头出神。   烟头的火星一点点的向后燃烧,李曜驰闭了闭眼睛,抬头看向了前方。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见过太多次方玉泽高高在上,淡漠冷静的面容,他以为他和方玉泽分开的平淡,方玉泽对他也没什么感情,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也至少会保持着彼此的体面,更有甚者,方玉泽可能根本不在意他,也压根不在意他到底是年黎还是李曜驰。   因为在方玉泽的身边,他一直只是一个玩具,喜欢了就玩玩,玩腻了就丢开,方玉泽又怎么会在意这个玩具是塑料的还是钢铁的。   所以他又怎么会想到,再次重逢的时候,他和方玉泽会闹成这样,你死我活,难看至极。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李曜驰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侧过头向周霜林点头告别,上了车后座。   楼上,方玉泽一直站在窗边望着,直到他看见李曜驰和周霜林一前一后上了两辆车,他这才沉沉的收回了目光,随意的应了一声张士林的话:“张总,客气了。”   -   那天晚上司机将方玉泽送回家里,路上经过了他曾经和年黎一起住过的公寓楼。   方玉泽晚上喝了酒,晕车晕的厉害,拿着个黑塑料弯着腰好几次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眼眶通红,正好在公寓大门口遇见了一个红绿灯,司机将车停在了路口,好心问了方玉泽一句:“方总,要不今天回这里?”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侧过头望向了窗外,眼里含着因为干呕而未散的泪,被夜光照的水波粼粼。   窗外是他曾经走过千百次的路,方玉泽的房产众多,经常会在各处居住,又每一处都住不长,就连方家老宅他一个月也回不了两次,然而在数月前,这里曾是他回来的次数最多的地方,因为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永远会有一盏亮着的暖光灯,有他喜欢吃的热饭菜,以及不论什么时候都对他笑脸相对的那个人。   后来......   后来.......自从年黎离开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到这个公寓了,久到他都快忘记这条路上有几个红绿灯,有几个交叉路。   前一段时间他知道年黎是李曜驰,甚至一度气的想把这个公寓给卖了,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卖。   方玉泽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声音低哑的说:“不,回别墅。”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了方玉泽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话了。   不听劝的后果就是司机又多开了半个多小时回家,方玉泽到家后连衣服都顾不上换,恶心的趴在洗手池边,又是干呕又是咳嗽,最后他将嗓子都呕哑了,才稀稀拉拉的将晚上吃的那点东西给吐出来。   吐完之后,方玉泽浑身都被冷汗浸湿,白衬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更显的他腰身纤瘦,像是易断的枝丫那般倚在洗手台上,就连直都难以直起来。   方玉泽这么爱干净的人,甚至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扶着墙走到卧室里,直接倒在床上,吐过之后胃不舒服,心脏也不舒服。   他胡乱的揉着心脏的位置,双眼朦胧的望着天花板,又是晚上了,又是他一个人在家,耳边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是他最讨厌的场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再次一寸寸的纠缠在他的身上。   这次方玉泽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   而是耳边不断的回荡着李曜驰今天对他说的那番话。   “方玉泽,你的眼里只有钱势吗?他比你有情有义,就凭这一点,够吗.......”   “方玉泽,你是很厉害,是有很多人爱,但那并不代表每一个人你都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代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将我弃为玩物,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像个狗一样摇摇尾巴过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没那么贱,方少爷,找狗另寻他人吧......”   ......   那些独属于李曜驰的声音,像是按下了复读机的按键,一次次的重复,充斥满这间房门紧闭的卧室,犹如牵扯着玩偶的丝线,捆绑住方玉泽的手脚,摁住他的喉咙,将他逼迫的胸口喘息困难,手脚僵硬冰凉。   最后方玉泽紧按着心脏侧过身,将被子包裹在身上,闭上眼睛冷笑了一声。   有情有义?   傻逼。   -   那一天晚上过后方玉泽发起了低烧,体温一直维持在三十七度五到三十八度之间。   这种长时间的低烧很难治疗,退也退不下去,也找不到导致低烧的原因,体温总是反反复复,吃了药就好些,药效过了又烧起来了。   方玉泽不停的咳嗽,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后来就连站的时间久了都会头晕眼花,短短的半个月,他被消磨的又瘦了一圈,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每天都在公司里加班。   原因很简单,因为情况有变,原本山莫集团是没有打算争玉澜国际这个游乐场的项目,但是众人也不知道方玉泽从那场会议回来以后,到底是发现了这个项目什么样的闪光点,决定去竞选这个项目,并且态度坚决。   为此集团上下多位高管反对,因为李氏集团已经将游乐场的建造价位拉到了最低,山莫集团再去竞选没有丝毫的优势,除非亏损,更何况山莫集团还有别的项目,精力上也顾不上。   就连助理都在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劝方玉泽说:“方总,反对的人太多了,要不您还是考虑考虑.......集团内部的项目已经饱和了,更何况这个游乐场项目我们想要拿下来,至少要亏损百分之二的建造费用,这样不划算啊.......”   “不会亏。”   已经是二十多度的天气,对于寻常人而言有些热,方玉泽西装外面却披了一件厚重的深棕大衣,他的嗓子微哑,轻咳了两声说:“只要拿下游乐园的工程,每年可以有百分之五的分红,不出两年就可以回本。”   “但是即便是这样,相比起我们暂停法国分公司的业务还是不划算啊.......”助理低声的说。   方玉泽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却让助理心里一抖,立刻低下头,心里暗骂自己又多嘴了。   下一秒方玉泽又侧过头咳嗽了,助理连忙给方玉泽倒了一杯热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玉澜国际的项目竞选会定在了下周三,然而就在竞选会的前一天,方玉泽晕倒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吴林奇一通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方玉泽胃里面有炎症,导致的低烧不退,加上最近方玉泽最近作息不规律,每天也不好好吃饭,低血糖晕倒了。   将这些说完,吴林奇将手中记录的夹子合上,对方玉泽说:“方总,不是我说,你这个身体太脆了,工作这些事情都要先放一放,有什么能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   方玉泽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半坐在病床上,点滴顺着药管滴进身体里,他的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吴林奇说话,没有回应一句。   吴林奇又说:“在我这里住几天院,打几天吊针,烧应该能退下来。”   说着吴林奇拿起笔又在夹子上写了几下,这个时候方玉泽才声音低哑的说:“住不了.......”   “为什么住不了?”吴林奇问。   “明天有个项目竞选会,我需要去发言,咳咳咳咳咳......”   “我的哥,你还要去发言啊,你也不听听你的嗓子,你这嗓子哑的,你这咳得,你还能去发什么言?在场的人都听你咳嗽算了!”   方玉泽又没理他。   吴林奇作为医生,最痛恨方玉泽这种不把身体当回事的病人,他气的对方玉泽说:“天天都是工作工作!方家有你真的是造福全家了!不行!你必须住院!天大的工作也要给我放一边去,我不能放你走!”   方玉泽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对吴林奇说:“是和李氏集团的竞选会.......”   吴林奇一听李氏集团,愣了愣,话音顿时短了半截,他沉默了几秒问:“是李曜驰的李氏集团?”   方玉泽虚弱的说不出来话,只是点头。   吴林奇微皱起眉头,又问:“......是年黎那小子?”   方玉泽这次连点头都不想点了,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吴林奇站在原地,望着方玉泽也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也是才知道年黎就是李曜驰。   大约是两周前,他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了李氏集团的慈善新闻。   当时李氏集团还邀请不少当红顶流明星参加宣传,电视屏幕里的人很多,镜头一晃而过,可是吴林奇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众人中的李曜驰。   当时给吴林奇正在医院食堂吃饭,惊的手里铁勺子都摔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响,引得和他一起吃饭的两个医生都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吴林奇却压根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张着大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仰着头一步步的走到食堂的壁挂电视机前,恨不得趴在屏幕上面看。   直到镜头再一次照到李曜驰,这回他看清了,李曜驰站在一群明星的中间,却是比明星还耀眼。   他的身高比周围的男明星还高一些,只穿了一件黑西装,没有浮夸的配饰,没有乱七八糟的发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身低调的装束,却让他在一众的潮流明星中,独独显出了高人一等的贵气,和当初那个平易近人的年黎截然相反。   吴林奇当时以为自己是瞎了眼,又不敢去问方玉泽,直到上次方玉泽的助理来替他拿药,吴林奇问了几句,这才确定了李曜驰就是年黎。   多么令人震惊的剧情。   吴林奇想到年黎消失的那三个月,方玉泽直接晕倒的那次,也不敢在方玉泽面前深谈李曜驰。   于是他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我知道你是想去见他,既然这样明天你就去吧,但是回来了之后一定要积极治疗.......”   吴林奇的话还没说完,方玉泽忽然轻笑了一声,打断了吴林奇后面的话,反问道:“我为什么想见他?”   吴林奇皱起眉头说:“不想见他,你去干什么?”   “竞选会,明白吗?”方玉泽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字字的对吴林奇说:“我是要他的项目,要他的钱。”   “......”   说完这句话方玉泽又闭上了眼睛,他微仰起下巴,后脑勺抵在墙面上,苍白的唇轻动了动,声音低哑的说:“三个月......这三个月他恢复了记忆,就从我身边一言不发的走,吃好的喝好的......也该付出点代价........”   吴林奇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方玉泽半响,实在说不出什么话了,最后他朝着方玉泽竖起个大拇指,连连后退。   等他将要出门的时候,方玉泽又忽然开口说:“别忘了明天给我开一盒阿斯美。”   阿斯美是强效的止咳药,吴林奇关门的手一顿,忍了又忍,还是皱着眉头又走进病房里,说:“那玩意很伤胃,你胃不想要了啊,你是真不怕明天疼晕在台上!”   “不会。”   窗外的光漫进来,方玉泽穿着一身的病号服,脸色苍白,脖颈纤细,一直以来身上锐利逼人的气势此时也只剩下疲惫和脆弱。   他声音平淡的说:“再吃止疼药就好了。” 第29章   那天晚上方玉泽直接住在医院里,打了一整晚的吊针。   虽说是单人单间的VIP病房,但是医院里总归比不过家里安静。   门外护士和医生时不时的走动,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说话声,经常将方玉泽从睡梦中吵醒,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方玉泽居然觉得这里比在家里睡的要好。   最起码他能感受到周围有人气,而不是一个人躺在冰凉的棺材里。   这一晚上他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烧也退到了三十七度三,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到健康时候的状态,但是也不至于连站起来都困难。   助理早上来的时候给方玉泽带来了一份早饭,依旧是很清淡的小包子和海鲜粥。   方玉泽几乎每天都在吃这些东西,吃的都快吐了,他望着那些餐食皱了皱眉,没什么胃口,久久没有动筷。   助理站在一旁小声的问:“方总,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要不我再换一家买,您想吃什么啊......”   方玉泽沉默几秒,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小笼包,味同嚼蜡的塞进嘴里,说:“不用。”   他没有想吃的东西,加上自从年黎离开之后他清楚的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做饭,更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点点的研究他的口味,不厌其烦的尝试,只为了做出合他口味的饭菜。   现在对于方玉泽而言,什么都是将就着吃,他没那么挑剔,总归都是为了活命。   助理买了一笼的小笼包,一共八个,方玉泽也就吃了三个,粥喝了半碗,和以前一样的水平。   收拾东西的时候,助理一观察着方玉泽的脸色,看见方玉泽今天状态还可以,除了脸色差了一点,还有点轻微的咳嗽,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大问题,这才稍稍放下心。   方玉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从餐桌前站起身,声音平淡的说:“我没事,今天的竞选会能拿下来。”   助理立刻收回目光,说:“是,方总。”   既然方玉泽都说了能拿下来,这场竞选会就一定没有问题。   竞选会是上午九点半开始,在玉澜国际旗下的一家欧式书馆举行,距离医院的车程并不远,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早上八点半,方玉泽换好了西装,将吴林奇给他准备的药都吃了下去,和助理一起走出医院。   这次方玉泽还带了两位规划部的高管一起参加这次会议,那两人将会直接前往欧式书馆。   明城的雨季,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一秒还出着大太阳,下一秒乌云就出来了,就连天气预报都不管用。   今天明城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风也很大,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   方玉泽不过是站在医院门口等了一分钟的车,就喝了冷风,又开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   “咳咳咳.......”   一路上他咳嗽的断断续续,连助理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也不管用,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方玉泽朝着助理摊出手,说:“拿来,咳咳咳.......”   助理下意识的捂住了包,装不明白的说:“拿来什么啊,方总?”   “药,止咳药........”   助理拧着眉头不想拿来,被方玉泽侧过头的利眼一扫,立刻就变成了苦瓜脸:“不行啊方总.......吴医生说了,这个药伤胃.......”   “快点!”   助理耷拉个眼睛真的快哭了,却还是迫于方玉泽的威慑,磨磨唧唧的将阿斯美从包里拿了出来。   方玉泽又吞下两片药,过了五分钟药效起来,胸口间翻江倒海的咳意消散了不少,与此同时目的地也到了。   玉澜国际的这家欧式书馆建设在明城一条欧式长街上。   欧式长街,正如名字一样,进入这条街就像是走进了英国的古建筑群,灰色的石壁建筑,欧式的圆顶建造形状,就连路灯都是英伦风的鸟笼型路灯。   玉澜的书馆在这条长街的尽头,同时也是这条长街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五层的古堡风设计,外围包裹着绿藤蔓延的欧式廊亭院子。   书馆第一层是开放的读书区,里面放置着各种中外书籍,供大家随意借阅,二楼以上都是玉澜国际的私人区域,用作谈事,外交,等各种交际事务。   今天是工作日,书馆里没什么人,方玉泽到来时张士林已经站在书馆的门口迎接着。   方玉泽一进院子他就走上前客气的握手,说:“方总,这半个月没见,不知道您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玉泽客气回应说:“应该能让张总满意。”   张士林开朗的笑了两声,说:“方总要是这样说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希望方总别让我失望了啊!”   方玉泽说:“不会。”   “行!那我们就快点走吧,李总他们都到了,就等着你们呢。”   这次会议举办的地方是在欧式书馆的三楼,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小会议室,与昨天吴林奇想的不同,这种水准极高的小型竞选会根本不需要高台演讲那种东西,只需要一个U型的会议桌,各家的竞选者坐在会议桌的两边,最后做决断的张士林和玉澜的一位国外总裁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   相比起那种浮夸高调的演讲竞选,他们更像是在平和的商谈一件事。   方玉泽走进会议室时李曜驰已经入座了,张士林做着请的手势将方玉泽邀请到李曜驰正对面的位置坐着。   从方玉泽走进来到落座,李曜驰都在低头看他的方案,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方玉泽一眼。   直到会议正式开始,张士林站在主位上说:“很荣幸邀请各位来参加这次我们玉澜国际游乐园项目的竞选会,今天有四家集团参与了此次的竞选,分别是奇缘集团的总裁,池必,池总。”   张士林话音到这里停顿了几秒,池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各位笑着点头打招呼。   张士林继续说:“告学集团总裁,邢丽娜,邢总。”   一位打扮干练的女士从位置上站起来,同样的微笑点头打招呼。   “李氏集团的总裁,李曜驰,李总。”   张士林喊到了李曜驰的名字,李曜驰这才从座位上站起身,表情淡淡朝四周的人点头示意。   最后张士林又继续说:“山莫集团的总裁,方玉泽,方总。”   方玉泽双手撑着会议桌,有些艰难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依旧维持着面色从容。   李曜驰也抬眼看向了方玉泽,只是这一眼却令他目光一顿,双眸停在了方玉泽的脸上,眉头缓缓的皱起。   方玉泽强忍着难受,坐下后克制不住的轻咳了两声。   “咳咳咳.......”   张士林立刻侧过身问:“方总怎么了?需要倒杯热水吗?”   方玉泽喉结滚动了两下,艰难的压制住咳意,声音微哑的说:“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了.......”   张士林听见方玉泽问题不大,就不再多问。   虽然游乐园的这个项目是一块大肥肉,但由于项目较大,其他的企业就算有心也无力,于是整个明城只有在座的四个企业符合要求。   会议的流程开始,这次竞选会的规则是先由集团的负责人介绍他们的游乐场规划方案,然后由主位的两位玉澜高管对规划案提出问题,在座的各位也可以随意提问,最后由负责人进行解答。   奇缘集团的总裁用二十分钟将这个规划案讲述完毕,先由张士林提出了两个问题,接着在场的几乎每个人都指出了规划案中的缺点。   大家都是竞争对手,问出来的问题十分犀利,池总被几人问的直冒汗,有几个问题他和他带来的人都无法解释,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接着是告学集团总裁,邢丽娜。   告学集团的方案做的比奇缘集团要好了许多,但是依旧存在漏洞,所以一到提问的环节众人也是丝毫都不客气,将问题全部都指了出来。   前面两位都讲完了,轮到了李曜驰。   李曜驰的助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她穿着一身西装裙制服,抱着一摞彩页规划册,挨个的分发给大家。   一切安排妥当,李曜驰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任何起伏的讲解李氏集团设计的游乐园规划方案。   “李氏集团为玉澜国际游乐场做的规划手册已经发到诸位的手上,请大家翻阅观看,我们此次规划主要采用了简约设计,在公主城堡的部分,运用了.........”   起初方玉泽还听得很专注,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劲。   胃有些不舒服......   一开始只是胃里一跳跳的坠着疼,但还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于是方玉泽双手抱胸,在没有人留意的地方手掌紧紧的按着肚子,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他的手完全压制不了胃里面的痛意,肚子不舒服,后腰处也冒着寒意,只是短短五分钟胃里的坠痛不断加重,变成了胀痛。   方玉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手掌下的胃一点点的鼓起来,像是一个慢慢充满气的气球,逐渐变得饱满,变得鼓胀,变得.......快要炸了.......   方玉泽越来越难受,他朝前倾了倾身子,双手用力的按着肚子,额头上冒出了晶莹的细汗。   应该是早上吃过量阿斯美的副作用。   胃里不仅是胀就算了,还又疼又恶心,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在胃里面像是移山倒海一般的闹腾,一次次的翻滚到方玉泽的喉头。   方玉泽垂着头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一次次的将着这种恶心感忍了下去,桌子下的手掌不断的揉着肚子,想让自己能好一点。   可是他的胃就是不争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反胃感,胃里面的东西直接溢上喉咙,酸水都冒了出来。   “唔.......”方玉泽克制不住的发出声,捂住嘴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曜驰正在说话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方玉泽。   于此同时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方玉泽,方玉泽的嗓子被呛的又辣又痒,咳嗽的止不住,又激起了胃里更为剧烈的反胃感。   “咳咳咳咳咳咳.......抱歉........”方玉泽实在忍不住了,压着声音对会议桌上的众人说了一声抱歉,捂着嘴快步的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阵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张士林最先反应过来,打着圆场说:“方总感冒了,应该是出去休息一下,李总您继续吧。”   说着张士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李曜驰继续。   李曜驰却是迟迟没有应声。   他目光依旧望着对面,方玉泽空了的位置上,握着规划册的手指的骨节突起,将手册捏出了层层褶皱。   张士林等了半天,看见李曜驰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李总?李总?”   张士林声音大了些,李曜驰这才侧过头望向他。   张士林指了指规划册说:“可以继续了。”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说:“还是等方总回来吧。”   说完李曜驰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翻动册子,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张士林嘴巴动了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个竞选案里每个人都是主角,尤其是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他们才是这场战的关键双方,现在方玉泽走了,依照公平而言确实应该等着他。   可是这谁知道方玉泽要多久才能回来......   于是众人开始了不知多久的等待,会议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空调的出气声,然而不出一分钟,李曜驰忽然出声:“方总这么久不回来,你们不需要去看看吗?”   与此同时,他翻动册子的手停住,抬起头看向了对面几个山莫集团的人。   助理也正坐立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去,于是他拧着眉头,实话实话对李曜驰说:“我们不敢啊,方总不喜欢我们干涉他的事情........”   李曜驰将手里册子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目光深黑,一动不动的望着助理。   小助理被李曜驰的那双眼睛看的心脏发颤,立刻站起身说:“我这就去看,这就去看!”   说着他站起身,一步都不敢停的跑出了会议室。   十分钟后,会议室的人等的有些急躁了,开始交头接耳,李曜驰没有说话,而是拿起身前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口。   水有些凉了,他抬手招来了会议室的服务人员说:“请加点热水。”   服务员立刻走到一旁的备水桌拿起热水壶,又走到李曜驰的身旁为他倒水。   李曜驰接过水杯后礼貌的道谢,又手掌朝上朝周围转了一圈,示意服务员给每一个人都加上热水。   服务员点头照做,给每位的水杯里都加上了热水。   大约又过了两分钟,方玉泽回来了,助理也粗喘着气跟在他的身后。   会议室里的人一看方玉泽回来了,焦灼死寂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张士林从位置上站起来,关心的询问:“方总,没事吧。”   方玉泽已经吐完了,在洗手间里将自己收拾的得体才走出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额前的发有些湿润,其他看不出什么差别。   他嗓子有些哑,说:“没事,抱歉耽误大家时间......”   “没事,快请坐请坐。”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拿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嘴唇触到水的那一刻,意外的发现水温刚刚好。   微烫,入口瞬间刚好抚平他从嗓子到胃部的躁动,很舒服。   他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给冰凉的手里外暖着,垂眸又抿了两口,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李曜驰的目光。   李曜驰那双浅棕的眼睛此时却是深沉,他应该是一直在看着方玉泽,即便是对上了方玉泽回望的目光也没有躲避。   方玉泽喝水的动作顿了一秒。   这个时候张士林对李曜驰说:“李总,现在可以继续了吧。”   李曜驰这才从方玉泽脸上收回目光,继续开始讲解。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册子,另一只手握着水杯,状似随意的将杯子放在自己腹间,其实是暖着胃腹间冰凉的阵痛。   他刚刚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连带着将那些折磨他胃的药物也都吐了,现在胃里的反胃感平息下来,只剩下一阵阵的绞痛,好在还算是可以忍受。   唯一不好的就是止咳的药吐了,他又断断续续的开始咳嗽。   伴随着李曜驰的说话声,他时不时捂着嘴轻咳两下:“咳咳咳......”   李曜驰没有受到影响,语气平静的将整个规划案说完。   张士林听完后很赞许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在场的各位对李氏集团的方案有什么疑问吗?现在可以提出来。”   台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先说话。   实话实说,李曜驰的这个方案确实做的不错,不光是在游乐园的场景规划上别出心裁,建筑材料的耗费上也都将成本压到了最低,可谓是物美价廉,看的出来他为了这个游乐园项目耗费了很多的心思。   就连玉澜国际的两个高管都对这个方案很满意,觉得没什么问题。   张士林四周看了一圈,刚开口说:“既然这样,那就.......”   “我有问题,咳咳咳.......”方玉泽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张士林的话。   霎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望着他。   方玉泽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努力的压制着咳意,再开口的时候,他的眼睛泛红,却含着锐气望向李曜驰,说:“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现在新能源车盛行,对充电桩的需求量很大,并且有传闻说即将出台新规,对公共停车场内充电桩的数量有明确的要求,咳咳咳......我预测将会在占比百分十五左右,可是李总的方案里,停车场的充电桩明显不够用,咳咳咳.......”   方玉泽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将他的问题说出来,李曜驰眉头轻皱看着方玉泽,没有回答。   还是李曜驰带来的一个高管接着说:“方总,这个新规也只是您的预测,目前还没有实施,所以应该不算问题。”   “就算没有实施,电车也将会是以后的大势所趋咳咳咳......你觉得你们的规划合理吗.......”   即使是在咳嗽,方玉泽说出来的话依旧咄咄逼人,那位高管求助似的看向了李曜驰,却见李曜驰抿着嘴巴没有说话,于是他也噎了噎喉,不再说话了。   “第二个问题.......你们游乐园机械区所用的钢材,是价格实惠,且灵活性强,但是坚固性不够,只能用作普通外观欣赏......咳咳咳......”   方玉泽这番话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了。   那高管又不甘心的回应:“可是我们建造的就是机械区的外观,这些钢材没有承重的作用,不需要高强度的坚固性。”   “如果是遇到极端天气呢?”方玉泽望着他反问:“比如台风,一旦发生十六级以上的台风,那么这些钢材会断裂,并且你们设计这些钢材纠缠在一起,必定会引发连锁反应,到那时候不光修复会耗费大笔费用,而且还会造成人员伤亡......”   高管又说:“可是明城已经二十多年都没有发生过十六级以上的台风了。”   “你!咳咳咳咳......”方玉泽一激动咳嗽的又厉害了。   高管觉得不服气,还想继续补充两句,这个时候李曜驰忽然开口说:“方总说的对。”   高管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李曜驰。   只见李曜驰那双眼睛直直的望着方玉泽,侧颜凌厉,声音低沉的说:“这件事情是我们欠考虑了。”   -   李氏集团的方案完毕就轮到了方玉泽。   方玉泽讲话之前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虽然是声音低哑,时不时的咳嗽,但是也算是平稳的将山莫集团的规划案讲完了。   等到他讲完之后,会议室一片寂静。   很明显张士林和那位玉澜国际的高管对方玉泽的方案更加的满意。   山莫集团的方案在设计上也十分精美独特,虽然总体上建造价位上比李氏集团的要高了一些,但是用材都是以坚固为主,并且充电桩预备充裕,不存在刚刚李氏集团的那两个问题。   并且换算下来,山莫集团建造这个游乐园已经给出了最低价,可能还会有亏损。   价位高是有价位高的原因的,大家都不是傻子。   张士林眉开眼笑的问了一圈四周有没有问题,大家都没有问题,最后他问到了李曜驰说:“您呢,李总?”   方玉泽也随之看向了李曜驰,即便是病了,可是眼里的气势却依旧不让。   李曜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杆笔,转了两下。   他能看的出来,方玉泽说到做到,是真的要报复他,山莫集团的这个方案吃力不讨好,就是用亏本战的打法来压制他。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将他从李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李曜驰转笔的动作缓缓停下,将笔放在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他说:“我没有问题。”   张士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自此,胜负已定。   散会的时候,张士林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握着方玉泽的手一直在说感谢的话,看那架势如果不是现在没时间拟定合同,他恐怕要直接将合同拿给方玉泽签字了。   最后张士林还是对着众人客气了一下,说:“大家的方案都非常好,我们还需要回去商议一下,请大家回去等通知。”   随后他又一路将众人送下了楼。   外面下了小雨,张士林将众人送到了书馆大楼的门口,车子没法进书馆的院子里,需要走出院子才能坐车。   大部分人的车都停在书馆后门处,于是都朝着后门走。   只有方玉泽的车停在前面,助理替方玉泽撑着伞朝着前门处走,方玉泽走的步子很慢,捂着嘴时不时咳嗽两声,细瘦的肩膀都在颤抖。   “方总。”这个时候身后忽然响起李曜驰的声音。   方玉泽站住脚,缓缓回过头。   最近是雨季,又是小雨,庄园里外都是黑灰色调,连天都是灰蒙蒙的,李曜驰打着一把黑伞,身旁是绿藤蔓延的廊亭,他单手插兜,面色平淡的对方玉泽说:“方总,我不喜欢有人压制我。”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和方玉泽说话。   方玉泽望了他一会,忽而垂眸轻笑,他笑的很漂亮,抬起眉眼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雨水沿着伞边簌簌而落,李曜驰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就这样望了方玉泽几秒,一言不发转过身走了。   -   那天从竞选会回来后,方玉泽已经稳操胜券,松了一大口气,又被吴林奇强制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低烧退了,身体也好了些。   等他休息结束后,张士林立刻亲自登门送上了游乐场的项目合同,双方顺利签署合作,皆大欢喜。   方玉泽手里拿着合同,心中更是一块大石落地。   能够让李曜驰付出代价,也不枉他这半个月将心血都快熬尽,又是赔钱又是赔力才做出这份规划案。   同时他委派助理小秦去观察李家那边的动静,李曜驰弄丢了这么一个大项目,李家那边必定会出事,如果严重一点李曜驰肯定连总裁之位都保不住了。   谁知道周四的那天下午,助理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慌得连气都没喘匀就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方总方总!”   方玉泽正在审批文件,看了他一眼,垂眸继续签字,很平静的问:“李家那边出事了?”   “是!”   和他预料的一样,方玉泽声音淡淡的又问:“李曜驰被降级了?”   “是!唉不不不不,不是!”助理连忙改口,说:“不是李家出事了,是李氏集团!”   “李氏集团怎么了?”方玉泽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问。   “李氏集团刚刚宣布参与余市政府的天文馆建造!我们以为没用的那批进口钢材将会全部都用于天文馆内部的机械装修建造!李氏集团这次不仅一炮打响了余市的市场,而且还没有亏损一分钱!预估......可能还会赚十几个亿......”   这一番话震得方玉泽指尖一颤,手里的笔险些滑落在地上,他抬起眼,双眸一动不动的望了助理很久,才哑着声音,问:“确定属实?”   “属实!他们合同都签了,刚刚电视新闻都报道了。”   方玉泽垂下头,沉沉的闭上眼睛,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李曜驰开始筹备天文馆项目是什么时候的事?!”   助理也是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说:“保守估计,最起码两个月前.......” 第30章   助理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份A4纸大小的册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方玉泽的办公桌上。   方玉泽立刻拿起那份册子翻看了起来,当他把册子里的那几页纸看完,即便是再不相信也要相信了。   那是李氏集团今天新发布的天文馆宣传册,上面不仅有这个天文馆的设计概念图,甚至还将天文馆从头到尾的设计理念都写成了传记一般的文字,记录在宣传册上。   宣传册的最后,是李曜驰带领着李氏集团的高管和余市政府领导握手的合影,而合影的时间正是在方玉泽在公司埋头苦干,没日没夜的做游乐场规划案的时候。   李氏集团拿下的这个天文馆项目,不同于寻常的天文馆。   这个天文馆的占地面积巨大,分为几十个场馆,里面有目前国内最大的9D电影院,还有天文过山车体验馆,以及各种高新技术下的体验和游乐项目。   换一种说法,这个天文馆就是个更高级的游乐场,不仅可以玩乐,还可以让人体会到天文的乐趣,受众群体从几岁的孩子到五六十岁的老人不等,都可以前往体验。   余市是国内的超一线城市,这是国家要在余市要建造一个全球首屈一指的天文游乐场。   而光从这些设计图纸,建造的规划来看,李氏集团最起码两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备,甚至准备的比游乐场项目还要完美。   而李曜驰一早从美国进口的钢材,本来就做了两手准备......   他早就有准备了......   方玉泽看着那些规划图,双手握着册子缓缓的放在桌子上,他沉默了很久,忽然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   李曜驰早就有准备了......   果然,李曜驰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做事滴水不漏,任何事情都准备了Plan B。   可万一,游乐场项目才是那个Plan B呢?   而李曜驰真正想要的项目一直被他紧紧的捂在怀里,所有的消息都保密进行,谁也不知道。   余市的这个天文馆项目盈利和口碑双赢,这才是李曜驰的真正目标。   即便如此,当方玉泽放言要抢下游乐场项目的时候,李曜驰依旧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一路将游乐场的项目进行到底。   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方玉泽签下了这个赔钱又赔力的项目,大局已定,才将一切公之于众。   不愧是李曜驰,不愧是当年李老爷子一眼就看中的继承人,不愧是连方奎隆都赞不绝口的天才。   这一把商战,他赢得漂亮,赢得一举三得。   不仅拿下了余市的项目,还在李家继承人的位置上站稳了脚,最后还狠狠的重创了山莫集团,让方玉泽在未来的一年都无法再与他抗衡。   有勇有谋,做事滴水不漏,精于算计。   是个做商人的好手。   之前是他方玉泽小瞧他了。   今天方玉泽也彻底领教了李曜驰的厉害。   助理看见方玉泽的这个反应,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跟着方玉泽至少有四五年了,在这么多年里,他所见的方玉泽一直是在商场里所向披靡。   想要的项目没有拿不到的,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不成的,方玉泽步步为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摔过一次跟头。   以至于到后来,明城的那些企业家们都怕方玉泽,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抢了自己手上的项目,盯上了自己的集团,将自己手里的事业给整垮了。   甚至还有人在背后戏称方玉泽是统治明城的“商界暴君”。   即便是如此,那些人当面还是讨好着方玉泽,想要和方玉泽合作,眼巴巴的想从方玉泽手里分的一杯羹。   而这是第一次,方玉泽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子,还是一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小子。   助理很清楚方玉泽这半个月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也知道方玉泽这么累的想要拿到游乐场的项目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不甘心,想要出了那憋了三个月的一口气。   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李曜驰用力的插了一刀。   方玉泽这么精明的人,哪里摔过这么大的跟头......   当真是感情让人盲目,就连方玉泽都避免不了啊。   当然这些话助理也只敢自己默默的想一想,他低着头在方玉泽身前站了很久都不敢说话,又生怕方玉泽这次给气坏了,时不时抬眼看一眼。   最后办公室里实在寂静的太久了,他忍不住的低声问了一句:“方总,那......我还用继续盯着李总吗......”   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头微微的低垂,脸陷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半响,他声音低沉的说:“盯......我倒要看看他李曜驰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这次的事情之后,方玉泽的心情不好,身体的状况又有些反反复复。   虽然他在商界这么多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更明白商界里面的尔虞我诈。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不至于被这点事情打倒,也不在意损失的那些钱,但是这件原本不值得让他挂心的事情只要沾上了李曜驰这个人,总会是让他不甘心。   很不甘心。   不甘心到每天晚上,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都会在脑子里回溯这件事情。   当初年黎恢复记忆从他身边离开,这是欺骗他第一次。   而如今李曜驰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以旁观者的姿态冷眼看着他入局,这是欺骗他第二次。   饶是经历过这么多的方玉泽,依旧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态去接受这件事情。   短短一周的时间,他虽然身体上没有出大的差错,但是精神状态很不好,每天晚上都要依靠着助眠的药物才能入睡。   那些药物总是会让他偏头疼,好几次他疼的眼睛花白,将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净才算完。   直到月中的一天,到了李敞的生日。   李敞这个人虽说是李家的一个纨绔公子,在商业上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他毕竟是李老爷子的亲孙子,加上李敞性格好,人缘也好,所以在明城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李敞是个张扬咋呼的性格,每年的生日都是大办,恨不得将明城里所有的公子哥大小姐都请过来。   这次也是一样,他二十八岁的生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在整个明城预热了,请柬发往了明城各大中小企业,搞得比人家办婚礼的都隆重。   方玉泽自然也收到了请柬,助理在周一的早上询问方玉泽是否要前往。   方玉泽问了一句:“在哪里举办?”   助理立刻低头翻阅平板,最后查到了李敞发给他的信息,说:“在李家的老宅举办,几乎大半明城的企业家都会参加。”   方玉泽垂眸想了想说:“好,回复李敞,我会准时参加。”   -   李敞生日宴会的那天天气不错,方玉泽下午六点准时从家里出发,大约到李家老宅是七点左右。   李家老宅在距离方家老宅不远的别墅区,李家老爷子和方奎隆的关系不错,所以从小祁方焱和李敞就总是厮混在一起,一路从小学到高中,越玩越铁。   是周六,大家都不用上班,所以参加宴会的人也多。   基本上只要是李敞发请柬的人都来参加了,这其中李敞人缘好是一个方面,还有个最重要的方面是因为李曜驰。   现在整个明城谁不知道李曜驰的实力,以至于夸张到只要有能见到李曜驰的机会,只要有能和李家攀上关系的机会,来参加的人都会成倍的增加。   方玉泽到的时候,正是人来的高峰期,李家门外停车场的车辆都赶在了一起停车,有些拥堵。   方玉泽最受不了车辆在拥堵时停停走走,只会让他更加的晕车。   于是他提前从车上下来,走着到了李家大院。   老远就看见李敞穿着一身极为招摇的白色西装,在铁门处招呼客人,加上他最新染得一头红发,那模样远远看着跟一个刚烤熟的火鸡似的。   刚刚招呼完一个客人进去,李敞一抬眼就看见了方玉泽,立刻挥着手走上前说:“泽哥,你来了啊!”   “恩,生日快乐。”   “谢谢泽哥,哎,祁方焱才进去,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起来呢,刚刚问了他才知道你们没有一起。”李敞嗓门很大的说。   “是,我们分开来的。”方玉泽说。   李敞朝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快进去吧泽哥,里面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   方玉泽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   李家老宅很大,一层占地至少六百平方米,一共是五层的别墅建筑,上面三层都是私人卧房,一二楼是复式客厅,也是这次举办宴会的地点。   方玉泽刚一进门,甚至连酒杯都没有拿到手里,就被里面的客人给团团围住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是各种递名片,又是各种自我介绍。   李敞这次连邻市的企业家都请来了不少,那些人平时难得有机会见到方玉泽,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更是热情非凡。   相比之下,才从东城回来的祁方焱以及他的好兄弟闻南赫身边就清净了很多。   两个兄弟翘着腿悠闲的坐在李家的大长沙发上,望着前面的繁华景象,二人自己碰着杯先喝上了。   闻南赫抿了一口酒,对祁方焱说:“祁哥,你哥是真牛逼,这么多年行情一直都这么火爆,从我十六岁参加宴会他就是咱明城最香的香饽饽,每次一到这种宴会啊,想和他说一句话都要排号,今年我都二十八了,他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香啊!”   祁方焱靠在沙发上,望着不远处的方玉泽思考了片刻,说:“今年最香的香饽饽,可能不是他了。”   这话一说完闻南赫立刻回头看他。   祁方焱身边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极为安详的坐着,闻南赫又转而看了一眼方玉泽身前的爆满拥挤。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相当明显,闻南赫啧了一声,瘪了瘪嘴对祁方焱说:“最香的不是你哥还能是你啊,嫉妒!”   话音刚落,前方喧闹的人群忽然寂静了两秒。   闻南赫回过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从李家的旋转扶梯处走下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身材高大,面容帅气,没有像其他参加宴会的人一样穿着高档精致的西装,不过是穿着一身黑灰色的休闲装,更显得他双腿修长,单手插在衣兜里从楼上走下来。   头发连发胶都没有打,柔顺的垂着额间,低调又随意,这种装扮下男人一看就年纪不大,不像是商界里的人,反倒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青春男大学生。   唯一不同是他身上带着寻常的大学生没有的冷淡气场。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的踏下最后一节台阶,那一刻方玉泽身边围着的一大半人立刻像是蜜蜂闻见了蜂蜜似的,立刻蜂拥的围到了男人身边。   那男人也是见过大世面,面对这种场景依旧面色平平,很自然的应对众人。   看样子这人的行情确实可以和方玉泽相媲美,甚至比方玉泽还要更胜一筹。   闻南赫已经很久没有从东城回来了,自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目光没动,脸往祁方焱那边凑了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帅,我怎么之前没见过?”   祁方焱也看着那人,淡声说:“李敞家的。”   “李敞?!”闻南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猛地转过头望向祁方焱不相信的说:“不可能,李敞家的谁我没见过,况且李敞他家哪有这么年轻的大学生?”   祁方焱冲着那个男人挑了下下巴,说了三个字:“李曜驰。”   闻南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压低了声音说:“他......他!他就是那个消失了几个月的那什么天才继承人?”   祁方焱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他就是现在和你哥抢项目抢的你死我活的那个李曜驰?!”   祁方焱点了点头,又恩了一声。   “我靠.......”闻南赫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低声说:“这么年轻,我要是在街上碰见他,肯定以为是哪个大学的校草呢,居然是李曜驰.......”   -   到了晚上七点多,宾客已经差不多到齐,李敞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宴会正式开始。   这次李敞邀请的人太多,没有像上次周霜林的生日会一样,宾客挨个送上自己的生日礼物,而是提前都已经将礼物送到了。   于是这场宴会更加自由,无非就是拿着酒杯子说说笑笑。   早在宴会开始之前想找方玉泽和李曜驰的人都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身前也安静了许多。   李曜驰站在客厅的茶几前,刚应对完一个人,手里的酒杯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总,晚上好。”   李曜驰回过头,看见方玉泽穿着一身细绒的黑西装从前方缓缓的走来。   方玉泽今天很好看,黑色的西装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碎光,领口处夹着一个羽毛钻石胸针,装扮低调优雅,头发梳于脑后,漂亮的脸庞毫无遮掩的展露出来,又美又利。   于李曜驰一身的休闲装相比,倒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曜驰弯腰,从身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杯新的香槟,举杯对方玉泽说:“晚上好,方总。”   方玉泽站在距离李曜驰两步的位置,倚在身旁的沙发靠背上,闲聊一般的说:“上次和李总见面应该还是在玉澜的竞选会上吧。”   “是。”   方玉泽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握着香槟杯的细脚处,轻晃了晃,他垂眸望着杯中晶莹的酒液,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李总真厉害,一手握着游乐场项目,还能一手握着余市政府的项目,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虽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暗中带刺。   李曜驰也笑了一下,说:“方总也很厉害,说要哪个项目,就能从我手里抢走哪个项目,我只是侥幸。”   两个说话声音都很客气,在旁人眼里这只是一场寻常的交际,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却是暗中刀剑相加。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脸上的笑意沉了几秒,半响他低下头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光利了许多,更直白问道:“余市的那个项目李总应该至少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对接了吧,保密工作做的真不错,不会就是在防我吧。”   李曜驰说:“方总说笑了,都是余市政府领导的意思。”   “哦.......”方玉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大了说:“那是真巧,我这边刚和玉澜签完合同,李氏集团那边就公布了消息,只可惜,现在李总不比从前了,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李曜驰也低下头笑了一声,他没有回答方玉泽的问题,而是朝着方玉泽走近了一步说:“方总,你拿到了你想要的项目,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这个结局应该皆大欢喜,方总你不高兴吗?”   方玉泽仰头望着李曜驰,脸上虽然是一直带笑,但是眼里虚伪的笑意却是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李曜驰也目光生冷的回望着他,薄唇轻动,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还是说,方总是因为没把我拉下马,才不高兴的......”   方玉泽死死的盯着李曜驰,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笑意,他咬着牙说:“我当然高兴。”   “那就好。”   李曜驰缓缓直起身子,客气的对着方玉泽点头,抬了抬杯子,方玉泽也微笑着抬起了香槟杯。   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杯相碰,结束了这场“相谈甚欢”的谈话。   两个人礼貌的互相告别,离开,只留坐在沙发上的李敞嘴巴张大,看傻眼了。   好一会他才狠狠的搓了搓脸,又晃了晃脑袋,转过头看向了坐在长沙发上他的两个好兄弟。   祁方焱和闻南赫也目睹了这场谈话的全程,表情也没比李敞好到哪里去,保持着微震惊的状态。   “不是,你们商界精英都这样吵架吗?”李敞指着刚才两人站着的位置,问祁方焱和闻南赫。   闻南赫立刻说:“我可不这样说话。”   “我也不这样。”祁方焱也说道。   李敞眉头拧的老紧了说:“怪不得你俩站不到人家俩的位置上。”   “啧,你这什么话!”闻南赫反驳道,随后他又正色的指了指李敞和祁方焱说:“对了,我可听说了,最近你们俩家是不是打起来?”   “恩。”祁方焱拿起身前的瓜子嗑了两个,很淡定的说:“还不是因为感情的那点事。”   “你咋知道!”李敞一听就激动了,说:“你去调查你哥了?他和我弟有啥关系?”   “不用调查,一看眼神就知道。”祁方焱头也没抬说道。   另外两个人一对视,决定相信祁方焱,毕竟这方面他有经验。   李敞想了一下,说:“他们闹就闹呗,他们俩个大佬打架,管我们什么事,别影响兄弟的感情,来喝酒喝酒。”   三个人又拿着酒杯子碰了一下。   闻南赫喝了两口,说:“不过还真别说啊祁哥,你哥可比你疯多了,为了个李曜驰还真舍本啊,据说他为了拿下游乐场的那个项目亏本了几个亿。”   祁方焱又嗑了一个瓜子说:“恩,我外公就在家等着他,估计他一回家就要被打残。”   李敞说:“哈哈哈哈哈,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疯才能做大事,不然为什么人家泽哥是方家继承人,而不是咱们祁哥,你说对不对祁哥?”   哪壶不开提哪壶,祁方焱侧过头目光冰冷的看了李敞一眼。   闻南赫又补充了一句说:“那可不,你再看看人家宋总,当年也不是这么疯,也是这样对付我们祁总,现在人家可是手握家中重权,是不是祁哥?”   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祁方焱又侧过头目光冰冷的看了闻南赫一眼。   最后闻南赫颇为同情的扒拉住了祁方焱的肩膀说:“祁哥,要说苦还是你苦,先是你老婆要搞垮你的公司,后是你哥要搞垮你家公司,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祁方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低声了三个字:“造孽了......”   说完他刚想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而这杯酒还没有碰到嘴边,他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手机屏幕上两个大字——“老婆”,祁方焱立刻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接起电话。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祁方焱立刻就从沙发上站起身,说:“哪里不舒服宁宁?好,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他连招呼都没打,就拿起外套往外面走。   “祁方焱,你这就走了啊!”李敞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   祁方焱没回头,朝着他挥了挥手。   李敞看着他的背影,啧啧啧了好几声,指着祁方焱的背影嫌弃的对闻南赫说:“千万别当这种人,妻管严!” 第31章   因为李敞的生日会,祁方焱和他的爱人宋斯宁好不容易从东城回来一趟,方奎隆也趁着这个机会,叫着方玉泽回家,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一家人好久都没有聚过了,上次的聚会还是过年的时候。   方玉泽本来是不想去,因为虽说是家庭聚会,其实就是方奎隆的批评大会,只不过前些年批评的人一直都是祁方焱,谁知道今年祁方焱一下就转了性,于是批评的人就变成了他方玉泽。   周一的上午,助理依照惯例给他汇报一周的行程,方玉泽一听见家宴这件事情头都是疼的,他按着太阳穴朝助理挥了挥手说:“下一件事。”   助理也看出来方玉泽最近心烦,连忙跳到了下一件事上。   “方总,您之前让我调查李曜驰,有了一些结果。”   听到这件事情,方玉泽才抬起眼睛,示意他继续说。   助理说道:“根据我的调查,李总在您身边的时候应该是真的失忆状态,李家也一直在断断续续派人寻找,而且从目前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的工程项目交集来看,李总在您身边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接触到什么机密文件。”   助理说的这些,方玉泽从这些天的观察中基本也猜到了,他问助理:“所以李曜驰是一恢复记忆就立刻从我身边离开了对吗?”   “这........”助理长时间的沉默证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意料之中的事情,方玉泽轻笑了一声,又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目前来看李总和周少爷暂时还不是情侣......”   方玉泽目光不明的小助理说:“你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   助理身体抖了一下,恨不得给自己嘴一巴掌,立刻改口说:“他们肯定不是情侣!”   这下方玉泽望着他如刀一般的眼神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助理深舒了一口气,开始汇报最后一件事:“方总,您之前让我调查那位“C”先生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这些天方玉泽烦心事多,如果不是现在助理重新提起来,他都快忘了这个“C”先生的事情。   算下来“C”先生已经有快一年没有和方玉泽邮件联系过,也没有向基金会捐款过,就连几个月前方玉泽发过去的询问邮件,他也没有回复过。   这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   方玉泽甚至猜想着,对方可能年纪大了,去世了也说不定,毕竟他能一下赞助给方玉泽这么多钱,年轻人很难有这个实力。   方玉泽问助理:“查到什么了?”   助理将手中的笔记本翻了翻,回答说:“我们根据C先生的邮箱地址锁定了他发件时所在位置,是在美国。”   “美国......”方玉泽眯着眼睛想了想。   从他从业以来结识的美国企业家可太多了,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迈的,就连名字是C开头的外国人也是一堆。   这个信息如同大海捞针,方玉泽又说:“就这些?”   助理继续道:“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位先生的银行账户,并且委托国外的私家侦探正在调取他的身份信息,那边给的回复是最迟下周应该就能出结果。”   助理的这句话还算另方玉泽满意,他对助理下命令说:“好,下周我要知道这位先生的名字。”   “是,方总。”   -   方家的家宴定在了周二的中午,方玉泽上午在公司里开完会已经快十二点,赶到方家老宅是中午一点。   其中祁方焱,方兰,都给他打了两遍电话,就连张溪澜都打了一个电话来催。   等到方玉泽不急不慢回到方家时,坐在餐桌前的一家人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在聊天的聊天,在吃甜点的吃甜点。   奶奶张溪澜专门用小盘小碟给方玉泽装出来了一份崭新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看见方玉泽回来后,她又赶紧让保姆拿到厨房热了一遍。   方玉泽本来就没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坐在餐桌前敷衍的吃了两口。   方奎隆自从看见方玉泽就没什么好脸色,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为方玉泽的到来而变得死气沉沉,众人都望着方奎隆和方玉泽不敢说话,只有方玉泽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旁若无人的吃饭。   等到他糊弄的将碗里的饭菜塞进嘴里,方奎隆这才拄着拐杖站起身,声音威严的对他说“跟我进书房。”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艰难的将嘴里的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水将喉咙里的反胃感压下去,食指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   待他路过张溪澜身边的时候,张溪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等会爷爷说什么,你就听着,千万别顶嘴,知道了吗......”   方玉泽恩了一声,跟着方奎隆走进了书房里。   两个人走进书房,房门刚一关上,方奎隆就从书桌上拿起来一摞纸,狠狠的摔在书桌上。   啪!   一声巨响,摔得书桌上的毛笔架都跟着震。   方奎隆一脸的怒意再也忍不住了,他高声质问方玉泽:“人家李家得罪你什么了?人家又没有碍着我们,你和人家争什么争!现在你和李曜驰打的整个明城都知道了!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在背后议论你们!如今是李家老爷子病了,不当权了,要是他还在管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方玉泽站在书桌前,没说话。   方奎隆被方玉泽气的在书桌前走了两圈,手狠狠的指了指那摞纸,又说:“抢就抢吧,你还没抢过人家!法国的分公司辛辛苦苦筹备了三个月,说不开就不开了!去搞什么游乐场!你当是过家家啊!一分钱赚不到还倒贴!李曜驰怎么你了?你发什么神经病?他抢你女人了?!”   方玉泽依旧没说话。   方奎隆被方玉泽气的手指都在颤,他指着方玉泽,狠狠的道:“他就算是抢你女人了!你再恨他,恨不得他死!你也要给我忍着!你是山莫集团的总裁,手下有几千名员工,你不吃饭饿死,人家还要养家糊口!从商最忌讳意气用事!下次再这样,你就给我滚蛋!”   方玉泽这时候才开口说话,他声音平淡的说:“我走了谁来管公司?祁方焱的家在东城,他不会回来。”   “我管!我还没死!”方奎隆气的将手里的册子朝着方玉泽脸上砸,方玉泽早有预料的灵巧侧过身躲开。   “滚!”方奎隆骂道。   方玉泽从书房出来本来是想按照方奎隆的意思直接滚,奶奶却是心疼他,拉着他非要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会。   “没事,你爷爷骂你一顿气就消了,奶奶好久没有见到你了,陪奶奶聊聊天。”   “是啊,小泽。”方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大桶冰激凌吃,对方玉泽说:“你天天忙得连家都不回,见你一次比见小焱还难,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好好坐坐,多陪陪家人。”   方玉泽四周环顾了一圈,沙发上只有方兰和祁方焱,少了祁方焱的爱人宋斯宁。   祁方焱眼睛依旧看着电视,说:“宋斯宁累了,上楼休息了。”   张溪澜又拉了方玉泽几下,这时候方奎隆也从书房里走出来了,他没好气的看了方玉泽一眼,嗓子里发出一声气哼,也径直坐在了侧面的沙发上。   看见方奎隆没理他,方玉泽这才坐在沙发上。   电视上正在播放明城新闻,张溪澜将切好的果盘递到方玉泽手里,方玉泽端着果盘,看了半天才插了一块最小的橙子肉放在嘴里。   张溪澜问的也都是日常的问题,比如最近身体怎么样,休息的还好吗,心脏有没有不舒服.......   方玉泽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一边应着张溪澜的话。   午后的阳光温暖,顺着别墅的落地窗蔓延进来,手脚都被晒的暖洋洋的,一家人坐在沙发上,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聊天,是这么多年来方家少有的团聚温馨时刻。   电视上的新闻正在播放明城今年的玉米产量,记者举着话筒采访玉米田承包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的热火朝天,忽然电视画面晃了一下,被紧急掐断,另一个新闻插了进来。   画面出现是一个记者带着巨大的口罩,站在一块浓烟滚滚的场地前,声音急促又大声的说:“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于今天中午一点十分,位于我市步阳区一家名叫莲花建材的厂房发生爆炸,目前爆炸强度还未确定,人员伤亡情况正在核实中,为了防止二次爆炸,我们的消防人员正在现场排查.......”   伴随着记者的声音,画面里还有各种呼啸而过的警笛和救护车声,场景嘈杂忙乱,记者的声音时不时被背景的噪音打断,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   张溪澜望着电视里的画面,紧张的直起身,皱起眉头问:“这是哪里啊?怎么忽然爆炸了。”   方玉泽也慢慢的直起身,目不转睛的望着电视里的画面,他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方奎隆说了一句:“莲花建材......这不是李氏集团去年新建的产业吗?”   方玉泽顿时身体一僵,下一秒他的手机急促的在茶几上震动,骤然尖利的铃声划破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午后。   上面显示着助理的来电,方玉泽立刻将手机接了起来。   “喂。”   “方总.......”助理的声音打着颤,喊了方玉泽一声,说:“那个......李总这边好像出了点事......”   “李曜驰怎么了?说!”   电视里噪声喧闹,伴随着助理的粗喘声,一种不好预感铺天盖地的朝着方玉泽袭来,方玉泽的声音忽然放大,全家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在了方玉泽身上。   “李总.......李总今天上午去莲花建材视察工作去了,现在那边发生了爆炸........”   方玉泽脑子瞬间一阵轰鸣,后面的话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呼噜一下站起身,大脑一阵眩晕,险些又摔回沙发上,身旁的祁方焱立刻站起身扶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方玉泽脸色煞白,一把推开了祁方焱的手,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脚步不稳快步的朝着大门走去。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溪澜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玉泽压根顾不上回应,他的脚步很快,将所有的声音都甩在了身后,径直推开方家的大门,走了出去。   司机现在还在佣人房里休息,走过来还要十分钟,方玉泽等不了,他走到车前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刚想要坐进去,这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来开!”方玉泽回过头,看见祁方焱正从大门处走出来。   祁方焱的面色凝重,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车前,他拿过方玉泽手中的钥匙,说:“我来开,你现在这个状态开车不安全。”   方玉泽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开车,他没有坚持转而坐到了副驾驶上。   祁方焱的开车技术很好,两个油门就冲出了方家大院。   方玉泽坐在副驾驶上,没多久又接到了助理的一通电话,说是爆炸区的人员都已经疏散完毕,所有伤亡人员都送到了市人民医院,李曜驰应该也被送了过去。   方玉泽听见这个消息时,心脏猛地紧缩,一阵阵的绞痛,甚至快呼吸不上来了。   他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垂着头声音低哑的对祁方焱说:“去市人民医院.......”   祁方焱双手打了一把方向,皱着眉头看了方玉泽一眼,说:“你先冷静一下,李曜驰肯定没事。”   方玉泽嗓子被堵的说不出话,只是说了一个字:“快.......”   一路上方玉泽没有再说话,而是脸色苍白的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断的调整呼吸。   祁方焱一路上开的飞快,时不时侧过头担心的看一眼方玉泽。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方玉泽这样。   方玉泽只比他大了四岁,出生就有心脏病,情绪不能激动,不能生气,正因为如此方玉泽从小就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性格。   就连当年祁方焱出事给他打电话,方玉泽来的时候也依旧冷静淡定。   而现在的方玉泽明显失去了理智,靠在位置上胸口剧烈的起伏,额头上甚至溢出了晶莹的细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祁方焱不会相信有人会让方玉泽变成这样。   从方家老宅到市人民医院本来需要四十分钟路程,被祁方焱开的一路狂飙,愣是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车子刚开进医院,甚至还没有停好,方玉泽就急着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腿软脚软,却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朝着一楼的急诊区跑去。   急诊区里到处都是纷乱的人影,还有推来推去的病床,伴随着伤病人员的声音和哀嚎,听得方玉泽心脏一阵阵的紧缩。   “让一让,让一让!”   这个时候身后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一个推车从方玉泽身后穿梭而过。   方玉泽低下头一看,上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浑身重度烧伤,从脸上到脖子上的皮肤被烧成了紫红色,嫩肉溢出皮肤清晰可见,整个人都血迹斑驳。   男人躺在车上不断的扭曲着身子,呻吟的声音听得令人心惊。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的辨认着那个男人的脸,确实不是李曜驰之后,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手扶着墙艰难的走到了前台处,询问:“......李曜驰在哪?”   前台早就忙得转不过来弯了,一个小护士说:“您稍等一下啊。”   说着就在本子上查找名字,只不过因为这场爆炸受伤的人太多了,今天往急诊室送进来了一大堆,实在是不好找。   小护士正在找着呢,方玉泽忽然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李敞。   只见李敞手里拿着个塑料袋,步履焦急直接朝着急诊室里面走,方玉泽立刻转而跟在了李敞的身后。   他想要跟上李敞,可是急诊室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总有人隔绝在他们之间,就连他喊得两声李敞也被周围的嘈杂声淹没。   看着李敞走进了急诊室尽头的一个病房里,方玉泽立刻绕过前方的人快步的跟了上去,越是要接近病房,他的心脏越是砰砰的乱跳,像是快要从胸腔里直接跳出来了。   在那一刻他居然也感到了恐惧,久违的恐惧,他捂住了心口,原本快步的脚步也渐渐地放缓了。   他脑子克制不住的想,现在病房里会是什么情景.......   李曜驰会不会伤的很重?   会不会像他刚刚看见的男人那样?   一想到刚才的那一幕,方玉泽的心脏剧烈的抽搅,甚至快要停止跳动,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这种想法,咬紧下唇强迫自己走到了病房门口。   下一秒,却在看见病房里面的情景后缓缓的顿住了脚......   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见病房里李曜驰坐在病床上,面色严肃的正在给助理吩咐事情。   他的眉角应该是破了,贴了一个纱布,还有一个医生正在给他包扎右手。   而周霜林就站在他的身旁,手里抱着一摞的药品,目光担心又焦急,不停地在询问医生李曜驰的情况,还弯腰问李曜驰疼不疼。   那模样亲昵又关切,甚至比李敞还要关心,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红了眼睛。   李曜驰依旧是两个字回应他,没事。   这样任谁看着,好像他周霜林和李曜驰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人受伤,另一个红着眼睛担心。   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缓缓的落下,仿佛掉进了无尽的万丈深渊。   方玉泽感觉自己刚才一切的慌不择路和失魂落魄,在这一刻好像都成了笑话。   紧绷的双肩缓缓的垂了下来,双手用力的握成拳头。   方玉泽站在门外看了几秒,没有进去,而是转过身走到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   这里的窗户大开,很少有人来这里,是可以吸烟的区域。   方玉泽靠在窗台前点燃了一支烟,一口烟吸进去,加上被冷风一吹,他的头脑冷静了不少,心脏的那股焦躁不安的难受渐渐平复下来,转而被另一种难受替代。   是不甘心的难受,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种难受像是小针一下下的扎着他的心脏,又疼又痒,不至于让他死,却让他心脏里软嫩的血肉都冒了出来,让他暴躁,暴躁的恨不得冲进去将周霜林从李曜驰的身边拽开,让他离李曜驰远一点。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忍不了一秒,多一秒就是让他死。   方玉泽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周霜林的电话。   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喂,哪位......”   “我是方玉泽,如果你想要供货项目的合作,现在就来走廊的尽头。”   “啊.......”周霜林没有反应过来,癔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方总......您在哪个走廊啊......”   “医院急诊区一楼,给你一分钟。”说完方玉泽就干脆的挂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周霜林就低垂着头小步的走进了这个小隔间里。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方玉泽,眼角的微红还未散,立刻又低下了头,喊了一声:“方总......”   方玉泽靠在窗台边,白色的烟雾顺着他的指尖蔓延。   他折腾了一通,身心俱疲,也没力气和周霜林绕弯子了,直接对周霜林说:“合同我可以签,但有个条件。”   周霜林双手紧握在身前搓了搓,拘谨的问:“什么条件啊.......”   方玉泽说:“我听说你要考研究生?签完合同之后,你就出国读书,想去哪里都可以,我给你安排好,但是你,要从此消失在李曜驰的眼前。”   周霜林喉结滚动了两下,他在面对方玉泽时依旧怯懦,但是这次他没有急着回应方玉泽,而是沉默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强硬着声音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方玉泽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对他说:“你想好,再回答我。”   周霜林想了想,鼓起勇气问:“方总,你是喜欢李曜驰吗.......”   周霜林的这个问题问的方玉泽猝不及防,他忽然愣住了。   这个问题怎么和当初年黎问的问题一样。   喜欢?   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他和李曜驰两个人现在最大的感情,要说喜欢,不如说怨恨更贴切一些。   周霜林不等方玉泽回答,直接说了下一句话:“但是李曜驰,他不喜欢你。”   刚刚还嘴角带笑的方玉泽听见这句话脸色一下就沉了,他眸色生寒的望着周霜林:“你怎么知道?”   周霜林一对上方玉泽锋利的眼睛立刻就怂了,他慌乱的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才嘴唇动了动说:“如果他喜欢你,你就不会大费周章的把我送走了.......”   周霜林的声音很小,却一下刺到了方玉泽的痛处。   他说的很对,说的特别的对,正因为说的太对了,才让方玉泽恼怒,才让方玉泽发狠。   方玉泽牙齿紧咬着唇内的嫩肉,双眸如刀的看了周霜林很久。   直到他将周霜林看的全身通红,直到滚烫的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烫出刺眼的红印,他才低下头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用力的碾了碾,发着狠说:“周霜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收购你家的企业,让你家破产,毕竟这件事情对于我而言很简单,你想想如果你们家破产了,你还配站在李曜驰身边吗?”   周霜林瞬间身体僵直,望着方玉泽脸色白的没有一寸血色。   方玉泽笑着抬起头,他松散的倚在窗台,歪着头想了想,又声音淡淡的说:“不过现在你也不配,你想想你们家要是没了那个小公司,以后谁还能护着你?”   “我护着他。”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曜驰面色沉冷,两步走了进来,拽着周霜林的手腕,将周霜林拽到他的身后。   看见李曜驰来了,方玉泽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他望着李曜驰,双眸一点点变得通红,咬着牙字字发狠的问:“你说什么......你护着他?”   李曜驰挡在周霜林的身前,望着方玉泽说:“方玉泽,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喜欢牵扯到无辜的人。”   方玉泽望了李曜驰一会,怒极反笑说:“他无辜吗?他哪里无辜了?他喜欢你他就不无辜!”   “喜欢”这两个字一说开,周霜林的脸瞬间通红,他站在李曜驰身边又是羞又是怯,小心翼翼的一下下抬眼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却没有望他,而是目光深重的望着方玉泽,字字清晰的说:“喜欢是一个人的自由,不是错误,如果这份喜欢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你无权干涉,我也无权干涉,更不能压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影响到我了!”   刚刚挤压在心里的所有煎熬难过的情绪在此刻轰然爆发,方玉泽快要被压爆了,他赤红着眼睛,直起身,几乎是朝着李曜驰喊出了这句话。   却在喊出来的那瞬间,浑身脱力,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倒。   “方玉泽!”   李曜驰眼疾手快,双手用力的扶住了方玉泽的肩膀。 第32章   李曜驰的双手在触及到方玉泽肩膀的那一刻,却被方玉泽一把甩开。   他不愿依靠李曜驰,而是侧过身自己单手撑着窗台,努力的调整呼吸强忍着这一阵眩晕。   额发凌乱的垂在额前,嘴唇被他咬的红的几乎滴血,几根青筋犹如藤蔓般蔓延在他纤细苍白的脖颈处,就连撑着窗台的五指都用力到骨节苍白,恨不得快要扣进那坚硬的石块里。   一时间隔间里只能听见方玉泽粗重的呼吸声。   大约是过了几分钟,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明,心脏的蹦跳声也随之平缓了许多。   方玉泽紧绷的身体这才一点点松了下来,他粗喘了两口气,睁开含泪的水眸,向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靠在墙壁,借着墙壁的力道,他咬着牙,竭力的让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保持体面。   眼前的两个人依旧是一前一后的站着,这种一致对外的状态,怎么看怎么烧心。   方玉泽望了他们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虚弱的说:“李曜驰,你也就会在别人面前装装清高.......”   李曜驰原本想要扶着方玉泽的双手悬在空中,却在听见方玉泽这句话时,指尖轻轻的动了动,双手缓缓的放回了原处。   两相对视中,方玉泽即便是虚弱,眼里的狠光却依旧不遑多让。   李曜驰护着周霜林的这个举动让他气的发疯,恨得眼睛赤红。   他无法接受当初围着他团团转的年黎,当初一心只对他好的年黎,今天居然会挡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前面,用敌视的目光望着他,对他说出——“我护着他”,这四个字。   在方玉泽的潜意识,年黎护着的人只能有他一个,哪怕天塌地陷,李曜驰也不能对别人好,只能对他方玉泽一个人好。   浓烈的背叛感袭来,方玉泽强烈的占有欲和求胜欲不允许他输,他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怒的心口憋闷,那口气死死的堵在心口,今天他要是不将这口气吐出来,让眼前这个狗男人也痛一痛,他估计能心脏病发死在这里。   于是他用羞辱一般的语气对李曜驰说:“李曜驰,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求着我喜欢你的吗?”   方玉泽的这句话一出来,小隔间里瞬间静了下来,周霜林立刻目光震动的望向李曜驰。   李曜驰瞳孔缓缓收紧,他望着方玉泽冷厉的眼神,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即便如此他还是承认,说:“我记得。”   怨恨和嫉妒会让人失去理智,也会让人变得幼稚又可恶。   方玉泽亲眼看见在李曜驰承认的那一刻,周霜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而李曜驰也是双眸深重。   两人这样的反应让方玉泽心里忽然燃起了说不清的快感,又疼又痒,像是用小刀轻轻的划拉着心脏,力度太轻了,不过瘾,他还想下手重一点,让这个疼再来的烈一点。   于是他笑的发狠,口不择言,细数着当时发生的一切:“当时你在我家里一住就是几个月,给你钱还不要,非要和我谈感情,每天跑到我公司楼下送饭,圣诞节大雪天等我回家给我放烟花,一次次的蹲在我身前哀求我给你感情,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喜欢,就像是苍蝇一样,也很令我困扰,李曜驰你这是不是也算影响到我了?”   “.......”   这次小隔间里真的是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方玉泽靠在墙上,脸色如雪一般白,只有眼睛和唇红的似血,望着李曜驰嘴角含笑。   他就像是一朵深红的罂粟花,娇艳无比,漂亮的让人上瘾,却带着剧毒,在人转身要走的时候,纠缠着不让人背叛,却又狠狠的刺向想要弯腰亲吻他的人。   李曜驰依旧没有应声。   方玉泽也没有等着他说话的打算,他带着笑意,声音轻慢好听的继续说:“可是李总还不同于常人,李总的喜欢来的快,散的更快,当你是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时,每天对我极尽讨好,恨不得把心都掏给我吃,不要房不要钱,那样子装的我还真差一点信了你是真心的,却没想到前一天你还哭着求我爱你,第二天一知道自己是李家少爷,立刻就跑的无影无踪,连一句话都没留。”   “.......”   “怎么了?你的喜欢还会跟着屁股走,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李总,喜欢就没有了?你是怕我会因为你是李曜驰而缠着你,还是觉得认识我方玉泽很丢人?”   “........”   “李曜驰,看看你自己这拿不出手的喜欢,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有什么权利站在这里义正言辞的指责我?”   方玉泽声声轻如纱,却又字字狠如刀,在这个狭窄的隔间里落地生根,就连那生出来的根茎也全部都是带着尖刺,将在场的人都扎的痛不可知,扎的鲜血顺着皮肤滴滴向下落。   霎时间这个隔间里仿佛变成了巨大的绞肉机,所有人都无一幸免的被卷了进去,血肉打成汁,骨头磨成粉。   血腥气弥漫开,也不知道是因为医院里真实的味道,还是有人的心已经疼得滴血了。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原本浅棕的瞳孔在此刻仿佛也暗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那份目光又沉又重,他看了方玉泽很久,缓缓垂下眼低声说:“方总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的喜欢很廉价,幸亏方总当初慧眼如炬,没有喜欢上我,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方总,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说完李曜驰朝方玉泽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转过身走出了走廊隔间。   周霜林却被刚刚两人的那番话震的久久没回过神,站在原地看了方玉泽好久才转过身跟上了李曜驰。   两个人刚走出走廊隔间,就遇见了快步赶来的祁方焱,祁方焱远远的看见李曜驰,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他走上前问李曜驰:“李总,你看见方玉泽了........”   还没等祁方焱把话说完,李曜驰就面色冰冷的绕过他径直走了,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祁方焱站在原地,目光不明的看着李曜驰的背影,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转过身朝着李曜驰来时的方向跑去。   走廊的隔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气,方玉泽依旧保持着李曜驰离开时的姿势,上身靠在窗台的墙壁上,目光不动的望着隔间出口的方向。   祁方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周看了一圈,问方玉泽:“怎么了?”   按理来说在这次爆炸中李曜驰只是受了轻伤,这是一件好事,方玉泽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从现在方玉泽的表情看来,他并不是高兴的样子,于是祁方焱又想到了刚刚李曜驰面色生冷的表情。   瞬间祁方焱什么都明白了,他望着方玉泽沉默了一会,什么都没问,而是走到方玉泽身前低声说:“没事吧。”   方玉泽单手撑着窗台站直了身子,虽然依旧脸色不好,但是他至少比来的时候看起来要理智冷静多了,他垂下头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袖,声无起伏的说:“没事,送我回家。”   “回哪个家?”祁方焱问。   “回我自己的家。”方玉泽大步朝外走,头也没回的说。   从方家老宅出来的时候不到两点,而祁方焱将方玉泽送回家已经六点了。   傍晚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色将黑,方玉泽将车钥匙给祁方焱,甩开车门下车,让祁方焱开着车自己回方家老宅。   这是晚饭的时间点,别说留祁方焱吃饭了,他就连让祁方焱进家门的客气话都没说。   方玉泽太累了,大门一关上,他在外面强撑的冷静和体面瞬间消失殆尽,他扶着墙腿软脚软走进客厅,摔倒在沙发上,下一秒他双手紧紧的捂住肚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肚子疼.......   从医院里李曜驰对他说出最后一句决绝的话时,肚子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并且痛感越发的强烈,刚刚在车上他闭着眼睛侧着头忍痛,嘴里的嫩肉都咬出血了,才维持了表面的平静,没有让祁方焱看出异样。   现在一回到家里,那股强忍的力道猛地一松,疼痛感加倍的袭来,方玉泽双腿蜷缩绷紧,忍不住的发出了呻吟声。   “唔.......”   那阵疼痛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了小腹,又胀又坠又绞,像是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然后被人一拳拳的打上去。   疼的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这么疼,好像是心脏,好像是胃,好像是肚子。   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方玉泽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他艰难的朝着茶几上探着手,手指颤抖的打开了茶几下面的抽屉。   抽屉一点点的拉开,里面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强效止疼药。   这几个月来方玉泽总是在疼,心脏疼,胃疼,头疼,肚子疼,浑身上下都疼,他就像一个即将报废的机器,有的时候疼起来能瞬间让他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连打电话叫人都困难,所以家里各个角落都放上了止疼药。   方玉泽甚至没有力气分辨哪种止疼药,他随手拿起最大的一瓶,手指艰难的拧开药瓶,倒出了好几颗,全部都糊弄的塞进了嘴里。   药丸噎的嗓子疼,方玉泽捂着嘴又是咳又是呕,艰难的将药丸都咽了下去。   等待药效起来的时候最难熬,方玉泽仰靠在沙发上,双手从心口到小腹胡乱的按揉,揉的手掌通红,衬衫扣子都拽掉了两颗。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药效起来了,方玉泽按揉的双手缓缓停下,脱力的垂在身侧。   他动作未变,后脑勺仰靠在沙发上,汗水浸的头发微湿,散开在枕间,水雾朦胧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天花板,喉结轻轻的颤抖。   眼睛眨了一下,一滴细闪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不明白,明明这次他又赢了,他伤害了李曜驰,也伤害了周霜林,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快乐。   他也好痛苦。   他的心好疼,身体也好疼,疼的不知道该去恨谁了。   他好像也狠狠的伤害了他自己......   -   莲花建材这场爆炸案的影响很大,虽然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是受伤的也有十几人。   爆炸的原因是建材场的工人操作机器不当导致,李曜驰和他团队的人比较幸运,爆炸时正在巡视一个距离爆炸点较远的厂区,所以伤势较轻。   李曜驰眉上一厘米的位置被飞来的碎石划伤,右臂在紧急救助被压在建材下的一个工人时造成了严重擦伤,缝了针,活动不便。   虽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但是也很惊险,那个飞来的碎石但凡是飞低了一厘米就会划瞎他的眼球,让他变成瞎子。   这场爆炸让李曜驰损失了近亿元的钢材,并且舆论影响很大,所以李曜驰即便是受了伤,依旧在晚上七点钟准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在会上他对着明城全体市民致歉,首先说明会对建材场进行全面的检查,以后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并保证会对伤者的家属亲自慰问并且支付所有的医疗费,于此同时也会补偿每位伤者一笔巨额的款项。   这个款项的具体金额一说出口,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甚至在发布会结束后民众对李氏集团的评价还有好转之势。   微博上对这次事件做什么评价的都有,大部分网民都在议论李氏集团给出的巨额补偿款。   这次李氏集团损失了不少钱,却是出手大方,对受伤群众的巨额补偿另所有人咂舌,是个良心企业。   还有更多的网民是在议论李曜驰的长相,说他年轻帅气,顶着伤势上发布会,在面对激动的群众时发言冷静镇定,处理问题滴水不漏,人格魅力和颜值魅力都是顶级。   一时间网上甚至成立了李曜驰的粉丝团,短短十几分钟就破万人。   然而不管外界怎么说,李曜驰并不关心,他下了发布会又重新赶到了医院。   他身上的伤势需要换药,更重要的是医院里还有很多受了伤的工人,有两个人伤势过重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他晚上需要在医院里守着。   晚上十一点多,李曜驰才有了点空闲时间,在医院食堂里吃到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这个点了就连医院食堂也没什么东西,很简陋的一顿饭,两个包子,小份的炒白菜,一碗白粥。   周霜林也跟来了,他今天晚上一直跟在李曜驰的身后,不说话,也不麻烦别人,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默默的看着李曜驰站在人群簇拥的聚光灯前,又看着李曜驰被众人包围采访,最后一路跟着李曜驰回到了医院。   一切归于寂静,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自从他们下午从医院走廊隔间走出来之后,李曜驰就忙了起来,他们俩人也没机会再说上一句话,   现在周霜林也端了个餐盘坐到李曜驰的对面,他对今天下午方玉泽所说的事情绝口不提,而是咬了一口包子,轻皱起眉头,说:“包子有些凉了......曜驰,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医院外面有餐厅,我去买。”   李曜驰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说:“谢谢,不用。”   李曜驰的右手伤了,才缝了针动不了,他只能用左手夹菜,可是左手不习惯用筷子,他食指一用力,筷子弄掉了一根,菜也掉到了桌子上。   “我来吧。”周霜林很自然的站起身,想用自己的筷子给李曜驰夹菜,却在手臂靠近李曜驰的时候,被李曜驰抬手轻挡开了。   李曜驰这个动作起伏很小,抗拒的意思却很明显,周霜林的手顿时悬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一瞬。   他抬头看向了李曜驰,李曜驰也抬头看向了他。   李曜驰目光淡漠,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周霜林愣了一秒,仿佛知道了什么,他立刻坐回到位置上,垂着头想要继续吃饭。   可是这时李曜驰却忽然沉沉喊了一声:“霜林。”   周霜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垂眸看着眼前的饭菜没有说话。   然而李曜驰后面的话却不会因为他的沉默而暂停。   李曜驰的声音依旧磁性低沉,平静的对他说:“霜林,虽然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感情上的话,但是最近几个月我也看出来了,一直没有说破是因为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尴尬,既然今天一切都说开了,我也不能给你没有必要的期盼,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我.......”   “包子都凉了,你怎么还不吃啊,你快点吃啊!”周霜林红着眼睛急忙打断了李曜驰的话,想要阻止李曜驰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   ......   李曜驰的声音还是如期而至。   周霜林双手捧着包子,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泪克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他早就知道李曜驰是什么样的人。   温柔又绝情。   每次看着李曜驰那么的温柔绅士,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或许只要努努力,李曜驰总是会被感动的,总是会喜欢上他的。   但是谁也看不见,李曜驰那颗散发着暖光的心脏里包裹的是一块冰,怎么都捂不热的冰。   可是周霜林还是不甘心,他吸了吸鼻子,狠狠的抹去眼泪,强颜欢笑的对李曜驰说:“没关系啊,朋友就朋友......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李曜驰轻皱了一下眉头,继续说:“你今天也听见方玉泽的话了,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曾经很喜欢他,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无法接受新的人。”   “那又怎么样?人的一生那么长,谁还没喜欢过几个人,我不在乎.......并且只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接受其他人,又不是一辈子.......”周霜林再次抬起手蹭去脸上的眼泪,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通红的眼睛直视着李曜驰说:“李曜驰,你今天也说了,如果我的这份喜欢没有影响到其他人,那就是我的自由......”   周霜林平时那么怯弱的人,却在这个问题上十分执拗的,他对李曜驰说:“所以,你不能干涉我。”   李曜驰望着周霜林,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没有再说话,垂下眼继续吃饭。   -   莲花建材的爆炸事件受到了民众的广泛关注,后续处理起来很繁琐,李曜驰每天忙的天不亮出门,天亮回家,压根没时间发展新的企业项目。   于此同时这段时间只要一打开明城频道,最多不出半个小时,电视画面上准会出现李曜驰的脸。   虽然李氏集团因为莲花建材爆炸事件损失惨重,但是李曜驰却是在这段时间结结实实的在明城人民心中立下了口碑,威望甚至比肩当年李老爷子,他在李家的地位再也不可撼动。   至于方玉泽,或许是因为那天情绪太激动了,他病了好几天,心脏总是不舒服,被吴林奇强制的挂了好几天的针,并且在针里加上了安眠成分,让方玉泽每天都昏昏沉沉,没有力气想其他的事情,这才让他在家里安稳的休息了好几天。   一晃又是一个星期,方玉泽再来上班时公司里堆积了很多的事情,于是他上午召开了一个工作汇报会议。   会议正进行到中间,手机忽然响了。   原本方玉泽从来不会在会议中接听非重要人员的电话,可是在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他按下挂机键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李敞。   在方玉泽的记忆中,这个名字好像从来没有在他手机的来电显示上出现过。   他和李敞虽然说认识,却没什么私交,除非李敞举办宴会这种事情会邀请他,但也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的助理,还从来没有直接联系过他。   悬在挂机键上的手顿了顿,方玉泽犹豫了一秒,按下了接通键。   于此同时他抬起手,示意经理停止汇报,会议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十几人都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接通电话,开门见山的问:“喂,李少爷,什么事?”   电话那边李敞的声音却有些迟疑,他声音很低的问:“泽哥,你现在在公司里吗?”   “恩,什么事?”   “那个......我现在在山莫集团的楼下,你能不能让前台把我放上去啊.......”   方玉泽皱起眉头说:“可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李敞的声音更犹豫了,他沉默好几秒,才很为难的说:“泽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   .......   电话那边,李敞正坐在山莫集团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伴随着方玉泽再次问出这句话,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向了膝盖上放着的东西。   是一个棕色牛皮的剪报本。   这个本子年头有些长了,厚厚的一摞,是前些日子他在李家老宅地下储物间的一个纸箱子里发现的。   他很清晰的记得那个纸箱子是李曜驰收拾卧室时清理出来的没用东西。   李敞本来是出于好奇翻了翻箱子,想看看他这个堂弟在美国这么多年都玩了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翻到了这个牛皮本。   当时他借着储物间里昏暗的灯光打开了牛皮本,却在看见本子里的东西时当时呆立在原地。   在没有打开本子前,李敞想过很多种里面会记载着什么东西的可能性。   可能是学习笔记。   可能是游戏攻略。   还有可能是李曜驰在国外时给小女生写的情书。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本子打开的那一刻,他会看见本子里贴满了各种各样剪裁下来的报纸新闻照片,而里面的每一个新闻,每一张照片,都围绕着一个人————方玉泽。   厚厚的一摞啊,足足有几百页啊,时间跨度长达十三年,以至于本子最前面的报纸页子已经变得焦黄,一碰就要碎了。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当时这个剪报本带给李敞的震撼。   他一天都魂不守舍,连饭都没吃。   想起现在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打的你死我活,又想到当时祁方焱的那番话,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方玉泽。   于是他在挽救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关系和不能揭露堂弟隐私中纠结。   可是他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忍着的这几天他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仿佛自己成了破坏人家二人关系的大罪人。   直到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顶着个黑眼圈带着这个剪报本来找方玉泽了。   .......   听见电话那边李敞久久没有应声,方玉泽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我让助理带你上来,你去我办公室等我。”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撞击声音巨大,惊得在会议室里所有高管都转过头望向了门外。   是助理站在门外,他满头大汗,脸色涨的通红,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张褶皱不堪的白纸,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对方玉泽说:“方总......方总......C先生的信息查到了.......” 第33章   方玉泽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挂,侧着头目光不悦的看着助理。   他对于助理忽然闯进会议室,这种慌慌张张的行为很不满。   在他的记忆力助理小秦跟着他几年了,虽然不算能力特别强,但胜在懂事和嘴巴严,吩咐给他的事很少出岔子,不管大事小事也都处理的很得体,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的冒冒失失。   方玉泽目光浅淡的望了小秦一眼,没理他,而是转过头吩咐正趴在会议桌上写会议记录新来的助理小陈说:“那个女生,去一楼把李家少爷李敞带到我办公室。”   小陈才来一个月,方玉泽和她说话都没有两次,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面色为难的说:“方总.......我不知道李少爷是哪位.......”   方玉泽表情有些不耐烦,挥了下手说:“去问前台。”   方玉泽面色生冷的模样小陈看着就害怕,她不敢再多问,立刻说:“好,我现在就去。”随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方玉泽挂了李敞的电话后,这才看了助理小秦一眼,冷淡的说:“等我开完会再说。”   说完他朝着会议桌前面的高管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刚刚的内容。   高管嘴巴动了动,还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助理却又打断了他的话,低声说:“方总......我觉得这个纸上的信息您还是应该先看一看.......”   方玉泽望着前方的大屏幕眉头微蹙,明显对助理三番五次的打断会议很不满,但是看着助理这个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还是忍下了脾气,抬起手,示意助理将手里的纸给他。   助理立刻朝前走了两步,躬着身子将那张纸递上前。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接过白纸,垂眸看了起来。   随着方玉泽的眼睛一点点的扫过纸张上的全英字体,他的眼神也渐渐地变了。   直到最后,他望着白纸上写着银行卡所属人的姓名的那一栏,目光一动不动。   ————“Li Yaochi”   他的脑子发蒙,好像怎么都拼读不出来这些英文是什么名字。   于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拼了一遍又一遍,看的他喉结颤抖,指尖战栗,他抬起泛红的眼睛望着助理,声音很重的问他:“这是谁给你的......”   “这是我们请的美国侦探......”   “什么时候给的?这些信息他是怎么得到的!”方玉泽声音激烈,呼噜一声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又自己抬手撑住身后的椅子,用力的手中那张白纸几乎快要被他的手指撕破。   助理也震惊的到现在下巴都在颤,他点了下头说:“刚刚才收到的传真,消息是准确的.......”   助理都这样说了,方玉泽却还是不相信,他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椅子在地上滑出重重的噪声,方玉泽大步走出会议室,并对助理说:“将那个侦探的电话给我。”   随着会议室的门重重关上,会议室里的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震惊,面面相觑。   自从他们认识方玉泽以来,方总一直都是以公事为重,在开会的时候连电话都很少接,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在开会中途不留一言就直接出去,让人不由的猜测他到底是在那张纸上看见了什么。   会议室外,方玉泽脚步很快的朝着办公室走,在路过大厅的时候电梯门正好打开,助理小陈和李敞站在里面。   李敞一看见方玉泽立刻就从电梯里挤了出来,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现在没有心思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的走进了办公室。   李敞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跟着方玉泽走进了办公室。   他一进办公室的门就举起了剪报本对方玉泽说:“泽哥,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李敞的语气急切,生怕再晚一秒他就会改变将这件秘密说出口的决定,方玉泽却不由分说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转而对助理说:“侦探电话给我。”   助理小秦一手拿着文件,一手又要拿手机,忙得手忙脚乱,手机还差点摔在地上。   指尖在屏幕划拉了两下,他找到了侦探的手机号,报给了方玉泽。   李敞见两个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只能将嘴边的话先压了回去,靠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等待。   助理请的美国私家侦探是一个华裔,会说汉语。   电话一接通,方玉泽开门见山的就说:“我是请你调查C先生账户的客户,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对面可能没见过开口就这么不客气的客人,静了几秒,才扬起音调说:“我只负责给结果,不负责客人的问题,Sorry~”   “一个问题,一万刀。”   这次电话那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再开口时他又换了一种语气:“老板,你可以问任何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包括我的内裤尺寸。”   方玉泽没时间听他胡扯,直接说:“C的银行信息你是从哪里调出来的。”   “我们侦探做这一行,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啊。”那边一听方玉泽问这么犀利的问题,立刻又卖起了关子。   “两万刀。”方玉泽压着眉心的跳动说。   “.......我是个黑客,直接黒进了他账户所在银行的内网,这对我并不难。”   “你确定这个人是李曜驰吗?”   “Sure,我不是把信息都给你了吗?”那边觉得方玉泽的问题莫名其妙。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手撑着桌子再次确认道:“是一个二十三岁的中国男人,李曜驰?”   “对啊。”   “我需要你再去银行确认一遍,这个账户的所有人是谁?以及这个人是不是分别在八年前和三年前,给我的银行账户汇出了两笔款项.......”   “不需要再查,我给你们的信息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那就是事实。”侦探受不了方玉泽这种质疑他专业性的问题,他语气不善的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你可以再请其他侦探调查,但是你们依旧要支付我的尾款,还有刚刚我回答你问题费用,一共是十五万刀。”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双手撑着桌子,闭上了眼睛。   他反反复复的和侦探确认这个人是不是李曜驰,即便是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依旧不相信。   他觉得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在他印象里,C先生成熟稳重,资产雄厚,应该是年纪较长的人。   如果李曜驰的话.......   当年C第一次帮他的时候,是八年前,李曜驰只有十五岁啊,他还只是个没权没势孩子。   更何况当年他根本就不认识李曜驰,怎么可能是他。   不可能是李曜驰的.......   即便是侦探已经给了方玉泽几乎百分之百的肯定答复,方玉泽却还是一遍遍的否认这个结果,不愿意承认。   他额头低垂,手里紧握手机,声音颤抖的对助理说:“再换一个人.......”   助理不明白,问:“方总,什么意思?”   “再换一个侦探查!”   方玉泽声音忽然加重,吓得小助理一个哆嗦,唯唯诺诺的连声说好好好,转身就要出办公室再联系一个新的侦探重新查一遍。   这个时候李敞却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拦住了助理的去路。   此时他一改平常嘻嘻哈哈的常态,满脸正色的望着方玉泽说:“方总,刚刚你在电话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事是我弟弟曾经帮助过你,而你却不相信这个结果对吗”   方玉泽心乱如麻,说:“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不关我的事?李曜驰是我的堂弟!”   李敞心中不平,高声说出了这句话。   之前他以为李曜驰对方玉泽只是默默的暗恋,而刚刚他听见方玉泽的电话才知道自己堂弟一直都在帮方玉泽。   给钱,给爱。   甚至从一开始李曜驰还不是继承人的时候,他就一直用自己全部的财产来帮助方玉泽,这么多年了。   事到如今,居然只换来了方玉泽和他的针锋相对,拼命的要将他从李家掌舵人的位置上给拉下马。   即便是真相大白,证据已经摆在了面前,方玉泽还是不愿意相信。   李敞为他弟感到不平,也感到委屈。   于是他望着方玉泽继续问:“方总,你在不相信什么?你是不相信我弟弟会帮你?还是不相信你一直以来居然都在享受我弟弟给你的恩惠?”   “.......”   “你为什么宁愿相信是一个陌生人在帮助你,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他?!”   “.......”   “我弟弟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李敞说的话字字戳心,方玉泽抬起血红的眼睛望着李敞,咬着牙一字字的说:“李少爷......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教育我吗?我的事情还轮到李少爷来谈论,如果你没事,请离开。”   “谁说我没事了。”李敞举起了手里的东西说:“今天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方总。”   说着李敞将那个本子扔在了茶几上,说:“方总,看看吧,这是前几天我从储物间找出来的,是李曜驰的本子,等你打开看了之后,你应该会相信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听见是李曜驰的东西,方玉泽才有了些耐心,坐在沙发上翻开了本子,却在目光触及第一页的瞬间,手指先是一顿,随后克制不住的轻颤。   第一页就是他站在高台上发表演讲的照片,那时候他还是十八岁,年少英气,意气风发,眼中还带着少年的纯真。   而后随着剪报本慢慢向后翻,他也看见了自己的人生。   那些曾经因为时间久远,连他自己都早已忘记的人生。   十八岁的那年方奎隆带着他第一次涉足商界,那是他第一次在媒体前露面,报纸上说他少年之姿,英俊不凡.......   十九岁他谈下了山莫集团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国际商贸项目,报纸上说他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二十岁的那年,方奎隆为他举办了全明城有史以来最隆重的生日宴,并在宴会上宣布由他正式出任山莫集团总裁一职。   报纸上他意气风发站在人群之中,那时他已经羽翼成熟,锋芒初显,不再需要任何夸大的标题,便已经可以震慑众人。   .......   页子继续向后翻。   忽然方玉泽的手指缓缓顿住,他看见这页的新闻报纸上硕大的标题写着“山莫集团受经济危机,经济链恐将断裂,山莫集团总裁将遭遇上位后最大危机。”   这一页纸与寻常页子不同,被折住了,也比平常的纸张都要旧很多,一看就是被李曜驰反复的翻看。   往后的五六页纸没有剪报了,而是变成了李曜驰的笔记本,他用尚且年少的笔迹一条条的记录了山莫集团每一项的工程款。   也不知李曜驰当时人在国外是多么艰难才搞到了山莫集团的这些信息。   他将山莫集团所有的盈利和亏损都记录在这个本子上,足足算了三四页,才算出来他需要给方玉泽多少钱,才能帮方玉泽度过难关。   当年李曜驰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即便他是李家的继承人,手中的资金也并不宽裕。   方玉泽甚至能想象到,当时刚上高中的李曜驰一个在异国他乡,半夜孤零零的坐在书桌前,很认真的计算着一笔笔的账目,算到最后眉头微蹙,发现这笔钱对他而言有些困难,于是在后两页他又记录了他的资产贩卖记录。   他卖了奶奶送给他的一套美国豪宅,拍卖了爷爷送他的一副名画,又典当了爸爸留给他的一个古董名表......   还卖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最后把他自己卖到了家徒四壁,连他高中三年的生活费都算了进去,才凑够了能够帮方玉泽度过难关的钱。   当年在方玉泽最困难的时候,他自己原本想要变卖房产车产,却忽然得到了贵人的帮助。   他心存侥幸,只觉得是自己幸运,却没有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默默的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才将钱都凑齐给了他,让他放下心,让他踩在肩膀上渡他上岸,让他一步步走到了顶峰。   李曜驰可是李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时候为了钱这么难过,全部都是为了他方玉泽。   本子继续一页页的向后翻,方玉泽双目朦胧,指尖苍白,明明是轻飘飘的一页纸,却在此刻重的好似有千万斤,让他每翻一页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时间在去年的十年月戛然而止,看日期应该就是李曜驰回国的前两天。   他在最后一页写上了让方玉泽无比熟悉的一句话。   ———If the timing is right,I think we will meet.   (如果时机正确,我想我们会见面)   可是最后这句话,却被李曜驰又划掉更改了,他在下面重新写了一句。   ——We must meet.   (我们一定会见面。)   将这个简报本看完,方玉泽已经满身是汗,手心滚烫,将牛皮本封面捂出了厚厚的水汽。   他茫然的抬起眼睛,四周望了一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手撑着沙发想要站起身,身体特别不争气,摇摇晃晃的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助理连忙冲上前想要扶住方玉泽,却被他抬手推开了,声音艰难的说:“给李曜驰打电话.......给李曜驰打电话........”   在这一刻,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想要找到李曜驰,想要看看他,再看看他......   助理手忙脚乱的打电话,电话那边却一直在占线,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助理急的不像样子。   “我来!我知道他秘书电话。”李敞也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谁知道他打秘书的电话也是一直占线,又等了两分钟李敞再次拨打还是在占线,他无奈的对方玉泽说:“李曜驰最近太忙了,经常找不到他人影,一个电话打上一两个小时也是常事,你也知道,他秘书跟着他肯定也忙。”   方玉泽却再也等不了了,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对助理说:“叫司机,去李氏集团......”   助理愣了一下,说:“方总您等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国际会议,那个会议........”   那个会议关系到山莫集团未来一年的所有国际合作是否能顺利进行.......   方玉泽却是连脚步顿都没顿一下,快步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在乎。   助理心里明白,他回过身对李敞道歉说:“李少爷,抱歉,我们要先走了。”   李敞很理解的挥了挥手。   -   李氏集团距离山莫集团并不远,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被前台告知李曜驰不在公司。   助理趴在前台上,很着急的问:“那李总去哪里了?你能不能帮我们问一问?就说......就说是山莫集团的方总来找他。”   前台一听到方总的名号这才拨打了转接电话,向楼上的工作人员询问李曜驰去了哪里。   然而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   回到车里助理小心翼翼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方玉泽,方玉泽当时靠在座位上,双手握着剪报本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助理却看出来方玉泽的情绪,他怕方玉泽会太激动,心脏出问题,从包里拿出来了药,轻声对方玉泽说:“方总,先吃点药吧......”   方玉泽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动不动。   车里的气氛低沉死寂,助理拿着药举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玉泽说:“方总,我现在再给李总打个电话试试,您先别急,您先别急。”   可是电话一拨,那边依旧是忙音。   助理咬着牙齿,皱着眉头,糟心的又将手机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方玉泽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的说:“......去莲花建材。”   助理啊了一声,立刻恍然大悟,双手扑在驾驶靠背上,对司机说:“老郑,去莲花建材!”   莲花建材在明城的步阳区,那里是明城的郊区,开车需要一个小时,又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在道路中间摇摇晃晃走走停停。   如果要是平时,方玉泽必定会让老郑开慢一点,车子晃悠的他直恶心,可是现在他愣是忍着一句话都没说,忍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忍到了他实在忍不住了,朝助理伸出手,嗓子低哑的说:“晕车药......”   那个东西吃了以后总会偏头疼,所以他很少吃,可是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助理将晕车药递到方玉泽的手上,方玉泽手腕发抖,努力了好几次才拧开瓶盖。   他的眼睛发昏,喉咙发紧,甚至没细看倒了多少,就直接咽了下去。   “哎!方总......”   一旁的助理抬起手,就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又慌里慌张的将热水递了上去。   晕车药咽了下去,没多久药效起来了,车子也渐渐地从城市拥堵的车流里挤出来,开到了市外宽阔的大路上,畅通无阻。   车窗外的风景从市内的高楼大厦变成了郊外的山脉烈阳,方玉泽睁开眼睛侧过头望向了窗外。   眼角的红意依旧未散,绿嫣的山水从他深色的瞳孔中穿梭而过,却没能停留半分。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最后李敞对他说的那句话。   “方总,从小到大可能有很多人不喜欢我,但是我弟弟待人善良,真诚,没有人不喜欢他,他对你那么好,他最喜欢你了,却只有你讨厌他......”   ......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莲花建材,爆炸过后里面的道路很难走,到处坑坑洼洼,地面上横着没有清理完的破旧建材,以及各种各样的碎屑垃圾,车子都只能停在门口,开不进去。   工人正在收拾残局,黄土飞扬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气味十分呛人。   平时方玉泽最讨厌这种脏乱的环境,甚至连坐在车里看着都嫌脏,可是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开车门下车,手里不忘拿着那个牛皮剪报本,一步步艰难的朝里面走。   莲花建材场里面很大,又很难走,到处都是危险的玻璃渣,就连助理都累的气喘吁吁,方玉泽却是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他原本一层不染的黑漆皮鞋被染上了泥土,嘴巴里也吃进了灰,就连喘息一口都忍不住的想咳嗽,只有那个剪报本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生怕一个小心就把本子弄脏了。   忽然方玉泽的目光一怔,他看见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众人之中指挥忙碌。   那个人穿着一身纯黑的休闲装,烈阳下眉眼俊烈,举手投足间都是统领的风范。   那一瞬间方玉泽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心脏砰砰砰的敲击着胸腔,犹如春雷乍响。   刚刚找不着李曜驰的等待快要将他逼疯了,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喊了一声:“李曜驰!”   四周的声音嘈杂,方玉泽的声音被掩盖在轰轰轰的噪声中,几乎听不见。   可是李曜驰还是缓缓的回过头,隔着风沙白雾,望向了他。 第34章   李曜驰手里拿着一份图纸正在和身旁的建筑师沟通莲花建材场新建的问题。   政府下达了规定,要求莲花建材场必须在两个月之内整改完毕,时间紧迫,今天很多李氏集团的高管也来到了现场,一同商议莲花建材场新建的问题。   李曜驰已经连续在莲花建材场呆了三天了,耳边一直都是机器的轰鸣声,以至于那一声熟悉的喊声伴随着周围的轰鸣声一起进入李曜驰耳朵时,李曜驰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转过身望去,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随着李曜驰的这个动作,周围人也都不说话了,顺着李曜驰的目光看向了身后。   莲花建材场里面风沙很大,能见度很低,飞雾弥漫中只见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   一开始只能看见那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档西装,而随着人影渐渐的靠近,那人漂亮的脸庞也在黄雾中愈发的清晰。   “这是谁啊......”   “是啊,好眼熟......”   “好像......好像是方总!”   “山莫集团的那个方总吗?”   “你别说,好像真的是他.....”   “对对对,是他是他,我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见他,就是他!”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之前不是一直和我们集团作对,不会是过来找事的吧.......”   在确认来的方玉泽之后,李氏集团高管间开始低声的讨论,由于两个集团最近关系恶劣,所以这些讨论的声音并不善意。   李曜驰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目光深沉,站在原地看着方玉泽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近。   莲花建材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干净,道路很难走,李曜驰又正好站在一块倒下的钢材后面。   钢材高大,前后都是被风吹成土包的黄沙,一脚踩下去能将整个鞋都埋进土灰里,就连工人走到这个钢材前都是绕道而行。   方玉泽走到那个钢材前,却是低头看了两秒,单手扶着身旁生锈的铁柱子,没有一点犹豫的跨过那个钢材,永远一尘不染的鞋子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土黄色。   他想要尽量走的快点,快点到李曜驰的身边。   直到他走到了李曜驰身前,周围的议论声也瞬间变安静,所有人都望着眼前相对而立的两人,没有人再说话。   在飞扬的黄沙下面,就连永远都精致优雅的方玉泽也变得狼狈,他站在李曜驰的身前,微仰着下巴,双眼微红的望着李曜驰,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有什么急事想要和李曜驰说。   “李曜驰.......”方玉泽喉结滚动,又低声喊了一声。   李曜驰回应他的却是陌生又客气的声音,他轻点了一下头问:“方总,来这里有什么事?”   听着李曜驰没有起伏的声音,望着李曜驰情绪平淡的双眸,一时间方玉泽心中所有奔腾难言的情绪,都犹如撞击在巨石上的滔天巨浪,浪花碎的四处飞溅,死死地堵在了心口。   饶是千言万语想说,却在望见眼前人的冷漠回应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握着剪报本的手缓缓收紧,方玉泽强忍着心头的情绪,对李曜驰说:“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李曜驰却依旧冷淡,公事公办的说:“抱歉方总,现在我还在忙,如果有事请先和我的助理沟通。”   说完李曜驰又拿起了手里的规划方案,侧过身和建筑师继续讨论刚刚没有说完的问题。   “我认为这个地方需要改进,你将前方的.......”   “半个小时,我只要半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方玉泽却忽然两步上前,挡在李曜驰身前,打断了李曜驰的话。   方玉泽那双泛着红意的眼睛望着李曜驰时却是无比的坚持,他又说:“我要谈的是私事,不能和助理沟通。”   一听见私事这两个字,周围的人又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李曜驰皱起眉,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   他了解方玉泽,方玉泽长期处于高位,做事的目的性和控制欲都很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就算是很难做到,也要用尽方法做到。   就像是现在,他说要和李曜驰谈谈,如果李曜驰不谈,他估计能用各种手段让李曜驰和他谈谈。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思考了几秒,两相权衡之下,与其站在这里和方玉泽耗时间,还不如直接随了方玉泽的意来得比较快。   于是李曜驰转过身将手里的规划方案递给了一位高管,对他说:“你们继续讨论刚刚的问题,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是,李总。”高管接过东西,应道。   “跟我来。”李曜驰对方玉泽说,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的背影,紧绷的肩膀缓缓的松了下来。   上次他和李曜驰闹得实在是太难看了,以至于他刚刚是真的想过如果李曜驰执意不和他谈要怎么办。   不过还好李曜驰没有那么难说话,这让方玉泽不由的松了口气,对等会的谈话也稍稍放下点心。   -   莲花建材的路不好走,李曜驰个子比方玉泽高,步子也是又大又快,领着方玉泽一直向前走,也没有要等着方玉泽的意思。   直到他们快要走到建材场的围墙处,才依稀看见建材场的边上搭了一排蓝白色的铁皮集装箱临时屋。   这些集装箱临时屋的主要用途是提供给晚上值夜的工人休息的宿舍,还有平时工人们吃饭用的餐厅,十分的简陋。   李曜驰走到集装箱前,随便推开了几个门,最后找了一间稍微干净点的集装箱,站在门口等着方玉泽,等到方玉泽有些艰难的走到他身前,他才推开门请方玉泽先进去。   集装箱窄小密闭,是一间小型的用餐包厢,中间放着一个古老的老式转桌,以及几个掉漆的红漆木头椅子。   集装箱的地面和外面无异,满是黄土的水泥地,转桌的玻璃上有一层擦不干净的油渍,就连漆面凳子上都泛着油光,房间里还充斥着中午工人在这里吃过午饭的味道。   一股浓烈的菜肉味道,还伴随着工人身上久久不散的汗臭味......   油腻又恶心。   方玉泽喉咙难受的滚动了两下,忍下了一阵反胃感,什么都没说,主动先坐在转桌里面的位置上。   李曜驰没有急着先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用手拍打着衣服。   他今天穿着一件纯黑色冲锋衣,看起来不显脏,谁知道重重一拍顿时身上一阵黄色的浓雾从他的衣服上弥漫开。   李曜驰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将空中的灰尘挥开,又垂下头弹了弹头发,又是一阵黄灰落下。   等到一切处理好,他才关上大门,走进房间里,坐在方玉泽的对面。   大门一关上,外面的噪声减弱了许多,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方玉泽双眸毫无遮拦的望着李曜驰,没有先说话。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过李曜驰,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刚刚弹过的头发有些凌乱,李曜驰顶着一头微乱的发,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显出了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年少青春。   一如刚才李曜驰站在那些上了年纪的高管前,像个大学生似的,如果忽略他身上的气质,估计没人会想到他才是那个领导人。   眉上的纱布去掉了,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右臂上的伤重一些,还包裹着纱布没有好。   方玉泽刚刚也注意到了,李曜驰很少活动他的右手,用左手拿图纸,也用左手给他开门。   “你的右臂上的伤......”   “没事。”   方玉泽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李曜驰打断了,他坐在方玉泽对面抬手看了看腕表,说:“方总,今天我很忙,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事情请直说。”   李曜驰这是催促的意思。   说来也可笑,他方玉泽长这么大,只有别人求着他见面,他高高在上的抬着腕表提示对方有话直说,今天这场景也轮到他了。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将一直握着手里的剪报本放到桌子上,开门见山的对李曜驰说:“这是你的吗?”   李曜驰其实早就看见这个本子了,他目光未动,毫不避讳说:“是。”   “........本子里的东西,也都是你做的?”   “是。”   “.......一直以C的名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又一直给山莫集团基金会捐款的人,也是你?”   “是。”   李曜驰的三个是回答的很平淡,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方玉泽难以再维持表面的淡定。   抚在牛皮本上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因为压迫而变得苍白,他嘴巴动了动,声音轻颤着继续问:“所以......你一直都喜欢我,从你十岁开始?”   李曜驰十岁的那一年,是他去美国的那一年,也是这个牛皮本第一张剪报开始的那年。   李曜驰却说:“不是十岁,是八岁。”   方玉泽脖颈的肌肉紧绷,他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侧了侧头问:“你说什么.......”   “不是十岁,是八岁。”李曜驰坐在方玉泽的对面,那双浅棕的眼睛的淡淡的望着方玉泽,继续说:“我八岁那年,你十六岁,我去参加你的生日宴,宴会的人太多了,我在你家的后院迷了路,找不到家人,一个人站在泳池边哭,是你端给我一盘小蛋糕,又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来,你还记得吗?”   方玉泽双眸微怔的望着李曜驰,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和李曜驰还会有这么一段故事。   十六岁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太遥远了,他的人生中来来回回的人很多,他从来只会记得对他有用的人,又怎么还会记得十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心血来潮牵过一个小孩。   他这么一个怕麻烦的人,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乐于助人的事情了。   可能是因为当时他是宴会的主角,众人瞩目之下他不得不帮,又可能他觉得一个小男孩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哭闹打扰了这场完美的宴会,不得不阻止。   当时的他又怎么会知道,仅仅是他这个无意的举动,却被一个八岁的小孩记了十几年......   方玉泽无法回答李曜驰这个问题。   李曜驰也没有等待方玉泽回答的意思,他继续说:“当时我太小了,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只是一直记得你的样子,直到十岁的那年我被送到了美国,最难过的不是一个人背井离乡,而是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于是我开始收集你的相关信息,做成了这个剪报本,也是随着我一点点的长大,我才意识到我对你是喜欢。”   “.......”   “我喜欢了你,十五年。”   .......   十五年,是什么概念?   足够让一个孩子从孩提到成熟,足够让一个商人从默默无名一步步走到巅峰。   这就是他们的十五年。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望着李曜驰如此轻巧的说出“十五年”这三个字,他甚至都怀疑不是十五年,而是十五天。   李曜驰是不是说错了......   就像是他不断的否定C就是李曜驰那样,现在他又在否定李曜驰的这个十五年。   而在方玉泽这一遍遍不断否认背后,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   这么久以来他都以为,当初年黎会呆在他的身边,会喜欢他,是因为年黎的贫穷,因为年黎的一无所有。   至于年黎会离开他也是因为他恢复了记忆,变成了李曜驰,有了金钱和地位。   就像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那样,也像是他每一次羞辱李曜驰那样。   一无所有的年黎会喜欢方玉泽,可是家财万贯,年轻英俊的李曜驰,不会。   这对于方玉泽而言,这就是背叛,这就是背叛!   他无法接受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为金钱和地位,说不爱就不爱。   这是方玉泽这么久以来心里的一根刺。   说来也可笑,他在商圈里混了这么久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这次居然纠结在这种虚无渺茫的事情上。   所以他恨李曜驰,手段疯狂的报复李曜驰,一次次的用言语刺伤李曜驰,无非也是在证明即便是你变成了李曜驰,你一样会被我压在手下。   而现在居然告诉他,八岁的李曜驰就开始喜欢他。   无论是年黎,还是李曜驰都喜欢他......   无关金钱,无关权力,无关年纪大小,甚至无关李曜驰是不是失去记忆,哪怕人生重来一遍,哪怕物是人非,他都会一次次用最真诚的心喜欢方玉泽。   一次又一次......   从来没变过......   方玉泽的眼睛一点点红了,他想到他之前对李曜驰的恶言相向,说他的这份喜欢一文不值,像是苍蝇一样,令他困扰。   他忽然觉得自己低级又恶劣,以至于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再一次的确认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我.......”   “是。”   “李敞说,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接近,都是因为你喜欢我.......”   “是。”   “即便是你失去了记忆,变成了年黎,你依旧喜欢我......”   李曜驰听见年黎两个字时,瞳孔很轻微的晃了晃,语气依旧的说:“是,你曾经几乎占据我全部的人生。”   李曜驰这番话说的很平淡很坦诚,他没有因为这份喜欢方玉泽而感到难堪,同时也没有难过。   可正是因为他太平淡了,太坦然了,以至于让方玉泽害怕,不知名的害怕。   他宁愿李曜驰是带着恼怒带着不甘说出这些话,亦或是憎恨。   可是李曜驰什么都没有,平淡的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方玉泽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嘴唇动了又动,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现在呢.......”   刹那之间,四周的风声似乎都静了,方玉泽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猛烈的撞击的声音。   砰!砰!砰!   沉重又激烈,期待着某个回答,却又在害怕着另一个回答。   就连他望着李曜驰的双眸中,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本不该属于他的祈求。   一分一秒都在此刻变得无比的缓慢,他的双眼紧盯着李曜驰的唇,看着李曜驰薄唇轻动了两下,说。   “不喜欢了。”   .......   心脏的跳动仿佛在这一刻都停了,方玉泽嘴唇轻颤,双眸中原本希望的光瞬间熄灭,变得晦暗。   他浑身麻木,连知觉都丧失了,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了好久,才咬紧牙齿,字字生狠的说:“李曜驰,我不信,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你还喜欢我.......   你还喜欢我.......   你不会不喜欢我.......   方玉泽在心里一次次的念着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那么的想要李曜驰的这份爱,想要的连心脏都在疼。   在得知李曜驰爱他的时候,他拼命的不相信,而现在李曜驰亲口告诉他不爱了的时候,他却又拼命的不愿相信。   他的双手紧握,手指用力的扣紧了掌心里,指甲里染上了血,他望着李曜驰很肯定的对他说:“你还喜欢我.......”   好像只要他这么肯定的说了,李曜驰就是喜欢他的。   一直不变的喜欢他。   李曜驰却淡淡的抬起眼睛,声音低沉的问方玉泽:“方玉泽,你知道幻想破灭的感觉吗?”   方玉泽瞬间脸色苍白,胃里一阵剧烈的抽痛,那阵疼痛来的忽然,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却连疼都顾不上了,强烈的惶恐感告诉他,后面李曜驰说的话,一定不会是他想听的,他很努力的想要打断李曜驰后面的话,但是他大脑混沌,还没等他想出话来打断李曜驰后面的话,李曜驰的话就已经说出来了。   “方玉泽,我是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如果没有走到你的身边,我可能还会一直喜欢下去,可是我后来发现我喜欢的方玉泽和真正的方玉泽,根本不是一个人。”   “.......”   “我一直喜欢的方玉泽,善良,耐心,温柔,是我八岁时见到的他,是一直活在我幻想里的人,很可惜,方总,你不是。”   手指已经被扣的鲜血淋淋,方玉泽快要被李曜驰这些话给逼疯了,他无法相信当初那么爱他的人,居然会冰冷的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他情绪不受控制的说:“已经十五年了!人都是会变的!怎么可能有人还和十六岁时一样?!”   李曜驰却点了点头,比起方玉泽的激动,他无比平静的说:“你说的对,人都是会变的,我无权评价你的改变,所以你也无权干涉我的改变,而我的改变就是我不喜欢你了,方总,抱歉。”   这句话如同瞬间落下的斩刀,斩断了方玉泽最后的希望。   他双目死寂,怔怔的望着李曜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曜驰又看了看腕表,对方玉泽说:“方总,半个小时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要离开了。”   现在的李曜驰,再也不似以前那样爱粘着方玉泽不放了,而是不想再和方玉泽多待一秒。   见方玉泽不答,李曜驰也不再问了,他站起身对着方玉泽点了一下头,转过身走向了出口。   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刻,方玉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低哑的响起:“就是因为这个吗.......仅仅是因为你发现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就不喜欢了......”   李曜驰的手放在扶手上未动,他似乎已经料到方玉泽想要说什么了,低下头淡淡的笑了一声说:“方总,我的喜欢就是这样,很廉价,很不值一提,希望方总以后可以遇见一个更值得的人爱你。”   大门拉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重回寂静,方玉泽一个人呆坐在位置上很久,后知后觉捂住了心脏,心脏好疼,疼的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自从他和年黎分开以后,他和李曜驰见面了很多次,其中有争吵,有挑衅,有羞辱。   每一次都闹着比今天要激烈一百倍一千倍,可是却没有一次比这次更令方玉泽痛苦。   李曜驰活了两次,爱了方玉泽两次,十五年。   十五年!足足十五年!   从他八岁一直爱到了二十三岁.......   可是现在他不爱了……   在方玉泽明白了他的爱那一刻,他选择不爱了......   十几年的爱意,却发现他方玉泽根本不是值得他爱的那个人,所以不爱了......   多伤人啊.......   伤人的好似那些话都变成了刀子,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割在方玉泽的身上,如同要将他凌迟。   方玉泽感觉浑身的血肉都被割了下来,他只剩下了一个血淋淋的骨头架子,疼的他浑身都在流血,血越流越多,好像要将整个集装箱灌满。   他全身都在颤抖,艰难的将剪报本拿起来,紧紧的抱进怀里,却依旧抑制不住他心脏如刀绞一般的刺痛。   他觉得李曜驰说的那些话,还不如把他直接杀了来的更好一些。   他想,当初他对李曜驰所有的不好加起来,也不过今天李曜驰刺给他的这一剑了吧......   如果感情能够抵消该有多好啊......   连这个剪报本都不要了,可不就是不爱了吗...... 第35章   李曜驰走了之后,方玉泽一个人坐在那间狭窄逼仄的小集装箱里,久久没有动。   以前他最讨厌这种肮脏狭小的地方,连挨一下都嫌弃脏了自己的手,恨不得将自己的手用湿巾擦上四五遍。   可是此时哪还有什么脏不脏的,他连皮肉都快要烂在这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集装箱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助理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在看见方玉泽坐在房间里的那一刻,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极度的焦急和紧张之后,他甚至难以克制气急的说:“方总,您怎么在这里啊!我给你打了一堆电话都没人接,我和司机都快要急死了,这个建材场这么大,我们都快要找遍了......”   助理小秦絮絮叨叨的说,方玉泽望着他,双眼朦胧,只能看见小秦的嘴在动,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直到助理说:“要不是我找到了李总,问清楚您在哪里,我压根都找不到你,方总,您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啊......."   方玉泽一直木然的面色在听见李曜驰的时候,才有了一点反应。   他腿脚发软的连站都站不稳,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桌子上很滑,手没扶稳,桌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方玉泽也无力地朝旁边倒。   “方总!”   小助理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冲上前扶住了方玉泽,方玉泽的手重新压在桌子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李曜驰在哪.......”   方玉泽声音又沉又哑,脸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吓人。   “啊.......”小助理脸色煞白,没有反应过来。   方玉泽又重复了一次:“李曜驰在哪.......”   助理回过神来支吾了一下,说:“李总和李氏集团的其他人还在外面讨论工地上的事........”   “车呢.......”   “这里可以把车从后门开进来,老郑已经将车开到房间门口了。”   方玉泽听见助理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用手背的擦了一下嘴唇。   已经是黄昏,集装箱里的光线很暗,可是助理还是清楚的看见了方玉泽手背上残留的血红色。   他惊觉原来方玉泽那红的不正常的嘴唇上全是鲜红的血,这样一擦才露出原本苍白如纸的唇色。   助理哪里见过这个架势,他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方总......方总,您这.......这......这是哪里流血了,要不要叫救护车啊......要不要去医院啊.......”   “闭嘴......”方玉泽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说:“扶我出去.......”   方玉泽都让他闭嘴了,助理哪里还敢多说话,这一来一回他也被方玉泽吓得腿软,很艰难的才将方玉泽扶了出去。   不过还好老郑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集装箱的门口,车子又挡着大门,不用走两步路就上了车,没有人看见方玉泽虚弱的样子。   车门关上,车子缓缓的启动,方玉泽无力的靠在位置上,望着窗外。   已经是黄昏,绯色的落日染红了半边的云霞,车子路过一片空地,方玉泽看见了一群人影。   他侧过头,很努力的望着窗外。   随着车子越来越近,他看见站在人群之中的李曜驰,落日的光正好落在李曜驰的身上,周身都好似泛着金光。   方玉泽朝着车玻璃凑近了一些,想要看的清楚一点,可是窗外的光太亮,他又浑身疼的双眸含泪,即便是很努力的想要看看李曜驰,可是在车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还是没能看清李曜驰的脸。   依稀之间,他看见李曜驰的头动了动,好像是回头看他了,又好像没有。   即便是这么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只要关于李曜驰,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犹如万千根细丝深埋在他的心脏处,伴随着李曜驰的动作,瞬间拔地而起,每一根细丝上都带着他被撕碎的血肉。   方玉泽疼的紧咬着下唇,在李曜驰彻底消失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双手用力的按着肚子,弯下了腰。   胃疼,心脏疼......   疼的的他眼前花白,双手用力的按着肚子,脖颈上的青筋爆出,身体僵直的如同石块般动弹不得,却又因为将肚子按得太用力了,而克制不住的一阵阵干呕。   “咳咳咳——呕——”   助理慌得满头大汗,连忙从座位抽出袋子,递到方玉泽身旁,一边慌着问:“方总,您没事吧......”   方玉泽从上午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哪里还吐得出来的东西,不过是胃袋被他自虐般按的快要瘪成一张纸了,克制不住的干呕。   一阵阵剧烈的干呕中,方玉泽感觉喉咙像是被刀片划过,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种恶心的味道又引起了更严重的干呕,他又呕又咳像是要将胃都吐出来。   助理急得不行了,一直趴在司机的车背上说:“去医院!去医院!”   即便是不用助理说,老郑也踩着油门一飞奔的开上了前往医院的路。   -   又是胃痉挛。   只不过这次的胃痉挛比以往的都要剧烈,持续的时间也比之前都要长,方玉泽干呕的连呼吸都顾不上,只觉得他的胃被电锯反复的切割,已经破了。   最痛苦的是,实在是太疼了,疼的连晕都晕不过去,他反复的在意识抽离和意识清醒中徘徊,疼的他觉得死好像都没有这么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亮起了刺眼的光,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嘈杂。   “快快快!按住他的手......”   “你们两个,按住了......”   “千万别让他乱动,我要扎针了......”   ......   方玉泽疼的克制不住的想要按着肚子,可是双手却人钳制住,怎么都动弹不得,他紧咬着嘴唇,又将嘴唇咬破了,温热的液体流出,满口的血腥味。   渐渐地,仿佛是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肚子里那阵要将他处死的疼痛终于缓缓的平复,他也陷入了昏迷。   他做了个梦,在梦里面他看见了一场烟花秀。   那场烟花秀可真盛大,漫天的花火闪耀了整个明城的夜空,而李曜驰就站在烟花的最中间。   他回过头,笑着朝着方玉泽伸出手,说:“泽哥,圣诞快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烟花秀,我最喜欢烟花了,你陪着我一起看好不好?”   李曜驰望着他时,嘴角笑得弯弯,双眸明亮,里面闪烁着期待的光。   方玉泽看着李曜驰的那张温和的笑脸,心头发软,他嘴巴动了动,说好。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发不出这一声好,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方玉泽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他忽然慌了神,想要走上前握住李曜驰的手。   依旧是动不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站在原地,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吐出说:“我不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年黎,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不是这样......   方玉泽拼命的想要抬起手,想要说一句话,告诉李曜驰不是这样,他可以陪他看烟花。   烟花一点都不幼稚。   可是下一秒,烟花消失了,四周如同落幕的电影,变成了死寂的纯黑色,李曜驰的脸也变了,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脸,变得冰冷淡漠。   他对方玉泽说:“方玉泽,你知道幻想破灭的感觉吗?”   与此同时,李曜驰的面容也在一点点的变淡,犹如流沙般渐渐地淹没在黑暗中。   滔天的恐惧感从脚底漫向全身,方玉泽用尽全身力气的扭动着身体。   这种痛苦的感觉令他浑身剧痛,犹如刀尖刺身,火烧皮肉,痛的他骤然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粗喘着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四周也从漆黑变成了光明,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梦时,方玉泽猛地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又想起来梦里的事情真实的发生过。   他真的对李曜驰说过那样的话,而李曜驰也真的对他说过那句话......   方玉泽茫然的望着天花板,手脚仿佛被捆束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你醒了啊。”   这个时候身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方玉泽缓缓的侧过头。   吴林奇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翘着腿看着他说:“恭喜你方总,你知道你这次昏迷了多久吗?足足两天,创纪录了。”   方玉泽喉咙干涩,嘴唇动了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林奇好心的走上前将方玉泽从病床上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又端给了他一杯水。   温热的水流入喉咙,方玉泽这才觉得自己好了一点。   最起码是活着的。   吴林奇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对方玉泽说:“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方玉泽闭上了眼睛,不愿意说。   吴林奇的手指头狠狠敲了两下床头柜,脸色一变,警告着说:“知不知你这次多危险!我一早就和你说过,千万不要情绪起伏过大,虽然你早年的心脏手术很成功,但是也经不住你这样的折腾!这次幸好你是胃痉挛了,心脏没有出问题,不然的话,我怕是都看不见你了!”   方玉泽依旧没有说话。   吴林奇见来硬的没有用,思考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那点事,咱两好歹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心里有什么事情,你和别人说不行,和我说说肯定没问题,糟心的事情憋在心里,肯定更难受,不如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说不定就好了,你别什么事情都藏心里.......”   方玉泽听见这句话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吴林奇。   一直以来,方玉泽要强又自负,大事小事能自己解决的,从来不会麻烦别人,可是现在他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难受的他自己解决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后,方玉泽缓缓开口说:“是和李曜驰有关......”   这个在吴林奇的意料之中,毕竟从他认识方玉泽这么久的时间里,方玉泽一直都冷静沉稳,寻常的人别说是让他有情绪的波动了,入他的眼都难。   然而自从认识了李曜驰之后,好家伙,这短短的几个月快把他一辈子的病都生完了。   真的是造孽了......   这个想法吴林奇也只敢自己悄悄的想,他面上附和着说:“恩,你和李曜驰怎么了?”   方玉泽还是很不习惯向别人透露自己在感情方面的事情,尤其是在这段感情他确实算不上体面。   于是他又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用最简短的语言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吴林奇。   方玉泽的话音一落,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好一会吴林奇才无比震惊的说:“.......卧槽,十五年.......方玉泽不愧是你,你可太牛逼了,居然能够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喜欢你十五年........”   方玉泽微蹙起眉头,不悦的望着吴林奇。   吴林奇晃了晃脑袋,立刻正色道:“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方玉泽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他有什么问题,可能是问题太多了,他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最后他思考着说:“我对李曜驰的感觉很复杂,我不清楚.......”   “你这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喜欢他呗。”吴林奇直接打断了方玉泽后面的话。   “喜欢他?”方玉泽皱着眉头反问。   吴林奇很笃定的告诉方玉泽:“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在乎他?你应该看他就当作没看见!你不喜欢他你自己亏了多少个亿就为了搞垮他!你不喜欢他你知道他出事了你失魂落魄的跑过去!你不喜欢你会过来问我这些问题吗?!我还当什么呢,多简单个事儿。”   吴林奇的几个问句将方玉泽问的愣在当场。   他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这种事情。   从小的继承者的教育一直在告诉他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作为一个商人,他早就打算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山莫集团更强大的未来。   换言之,他这辈子不需要爱情,只需要有权势金钱,所以曾经年黎一次次的将感情摆上台面,他只会觉得年黎好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爱情是只有最底层的蠢人才会思考的事情,他不可能有爱情。   可是现在吴林奇却告诉他,他这段时间对李曜驰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出于喜欢。   那种愚蠢的令人失智的喜欢。   方玉泽不愿意承认,反驳道:“我做这些事情,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我怨恨他。”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吴林奇反问。   方玉泽瞬间双眸怔怔,望着吴林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   吴林奇看着他摇了摇头说:“看看你这几个月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   “更何况,人家喜欢了你这么多年,钱给你,情给你,重来两次都喜欢你,你到底恨他什么啊?”   “要恨也该他恨你啊。”   -   在住院的这几天里,方玉泽总是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公司里面的事情他也没心思去操心了,脑子里始终充斥着吴林奇口中所说的那个喜欢。   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方玉泽总会克制不住的回想起曾经他和李曜驰在一起发生的事情,回想的次数多了,他也愈发的看的清楚。   他意识到,他将他的礼貌文雅全部都用在了外人身上,却将自己的刻薄尖锐用在了那个最爱他的人身上。   他把年黎当狗一样,也不对,即便是狗,他都不会这样对待。   他其实享受着年黎的陪伴,也渐渐地开始习惯年黎的陪伴,然后拿着自己最廉价的东西进行交换。   年黎是他养的狗,他觉得年黎怎么都不会走。   但其实当初,方玉泽不是不知道年黎喜欢他,眼睛骗不了人,他其实很清楚年黎喜欢他,有多喜欢他。   无关金钱,只是很真诚的喜欢他。   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然后拿出金钱隔绝在两人之间,妄图将所有的感情都变得简单可以衡量。   因为他怕麻烦,怕年黎会缠上他。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看不上年黎。   他也曾想过,如果年黎是个世家少爷,能和他相配,说不定他就接受了。   可他是方家大少爷,他身边站的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但是不能是一个见不得人在餐厅里打扫厕所的清洁工。   说他自私也好,什么都好,比起年黎这个人,当时他内心深处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   他不相信爱情,所以他在这段感情里高高在上,从来没有将年黎对他好放在眼里。   可是失去的那一刻,却是撕心般的疼痛,他将这种疼痛归咎成了怨恨,但其实每一次疼痛都是在提醒他,告诉他————我不想失去。   这算是喜欢吗?   如果是,那他可能是喜欢李曜驰的。   -   方玉泽在病房里闭门不出,呆了三天三夜,终于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终于肯承认了他一直羞于面对的感情。   周三那天清晨,吴林奇刚做了一台手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打算给方玉泽挂一个吊针,就回家睡觉。   于是他推着放着药瓶的小推车走进方玉泽的病房,一边打哈欠,一边给方玉泽配药。   方玉泽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吴林奇手里拿个药剂甩了甩,嘟囔着:“方大少爷,你天天都不睡觉的吗?怎么我半夜一点做手术之前看见你还没睡,现在才早上六点,你又醒了,你这到底是一夜没睡,还是晚睡早起啊?”   方玉泽没有应他的话,依旧在看新闻。   吴林奇对于方玉泽的置之不理早就习惯了,他拿着配好的药剂走到方玉泽身边,熟练的将药剂挂在输液架上,弯下腰拍打着方玉泽的手。   方玉泽的手纤细苍白,血管很好找,是实习的小护士最喜欢的那一种,只不过最近几天他的手已经被针扎的青一块紫一块,没有能扎的地方了,吴林奇啧了一声,又换了一边。   右手稍微好一点,吴林奇仔细的将针头扎了进去,另一只手解开了绑在方玉泽手腕的橡皮带。   这个时候方玉泽轻垂下眉眼,也看向了自己垂在扶手上的手,他的目光随着吴林奇的动作而动,等到吴林奇将一切都处理完,准备站起身的时候,方玉泽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如果我喜欢他了,该怎么办.......”   “啊.......谁......”   “.......”   吴林奇反应了一会,困意散去后他意识到方玉泽说的是李曜驰,立刻就来劲了,一屁股坐在方玉泽身旁的沙发上说:“喜欢就追呗!他都喜欢了你十五年,不会那么容易放下的,只要你对他示下好,他估计就回头,没那么难。”   “........”   “况且人家对你这么好,你追追也没什么。”   “.......”   方玉泽还是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很久以后,就在吴林奇觉得气氛尴尬,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打算再打个圆场把这个话题给糊弄过去的时候,方玉泽轻垂的睫毛颤了颤,声音更低的问:“怎么追......”   “啊......啊......”   “我不会,怎么追......”   一问到这个问题吴林奇也瘪岔子了,他也不会,他笑着对方玉泽说:“这个…….都是别人追我……我也不会.......”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他。   吴林奇立刻说:“你就对他好呗,恩......然后补偿他!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方玉泽又这样望了吴林奇一会,最后他垂下眼睛说:“可是我想见他......”   可能是因为方玉泽生病了,身体很虚弱,心里也弱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宽宽松松的病号服,手背上挂着吊针,手腕纤细,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平日里的傲气散了大半,他再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了。   良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又说:“我现在就好想见他.......”   方玉泽音量虽低,但是吴林奇还是从里面听出来独属于方玉泽的执拗。   他生怕方玉泽等会就跑出医院,一把抓着方玉泽的手臂说:“你可别乱来啊!你还在住院呢!并且……并且追人最忌讳死缠烂打,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方玉泽垂着眼睛,半响轻笑了一声说:“我知道,我不会的。”   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人的死缠烂打,也最明白在感情中死缠烂打最令人厌恶。   他是方玉泽。   他不会的。 第36章   李曜驰的右手臂在受伤了快一个月后终于好的差不多,可以正常的活动了,于是他拆了纱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了明山医院。   这个医院建立在郊外明山的半山腰间,风景很好,四周树木环绕,清晨时分白雾弥漫,犹如仙境般美丽。   这里是整个明城最豪华的私立医院,是由李氏集团早年投资建造,里面聘用的都是国际知名的医生,每个病房都是单人套间,环境极好,就连医生护士都是一对一服务,所以这里的价格极其昂贵,在明城也只有极少数人能住得起。   今天是李曜驰自己开车,从市区出发大概一个半小时车子便开上了宽敞的山路。   他将车窗打开,午后的阳光温和,山间的风灌入车内,是清新湿润的味道。   在山路上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到达了明山医院,站在铁门的处保安认识李曜驰的车,立刻走上前迎在车门口,为李曜驰泊车。   李曜驰今天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大衣,从车上跨步下来,又打开了车后座的门,从里面拿出来一束浅黄色的花束。   他将车钥匙递给保安,径直走进了医院里。   不同于城市里的公立医院,明山医院的大厅里宽敞整洁,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偶尔路过的医生和护士,对着李曜驰毕恭毕敬的半鞠躬,喊上了一声:“李总。”   李曜驰轻点了一下头,大步朝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   走廊尽头这间病房比并寻常的病房要大一些,门外站着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看见李曜驰后也是点头,问候了一声:“李总。”   李曜驰恩了一声,推开房门,拿着花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套间,两室一厅一厨两卫,半开式的落地窗,向外可以看见俯瞰山涧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最近明城天气变寒了,比起春日里的山青绿水,此时的山间花木显得有些萧瑟。   听见客厅的声音,一个五十多穿着围裙的老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看见是李曜驰来了,立刻笑着说:“少爷,您来了。”   李曜驰恩了一声问:“老爷和夫人呢?”   “都在房间里,现在已经快三点了,老爷应该醒了,您直接进去就可以。”   李曜驰点了下头,抱着花轻敲了敲房门,直到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迈的声音说:“进。”   李曜驰才推开门走进了卧室里。   房间里窗帘打开,午后温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上打下一个长方形的斜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房间里坐着两个老人,分别是李曜驰的奶奶和爷爷,奶□□发花白,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簪,身着一身湖蓝色的裙子,正坐在沙发上勾着毛衣。   爷爷穿着一身的病号服,靠坐在病床上,带着老花镜正在看书。   看见李曜驰来了,奶奶立刻放下手中的毛衣,惊喜的走上前说:“小驰,你来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奶奶。”李曜驰想要将手里的花放在床头,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一束。   “小敞昨天来了,这是他带过来的。”奶奶说着将李曜驰手中的花接了过来,放在了另一边的床头柜上。   李曜驰便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对着床上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   李曜驰的爷爷名叫李司霆,早年一手扶持着李曜驰登上了继承者的位置,如今即便是生了病,鼻子上还挂着氧气管,但是双眸依旧明亮锐利,气势不减。   他望着李曜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听说莲花建材场爆炸的事情了。”   李曜驰沉默着恩了一声,说:“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李司霆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知道自己的错误就好,受伤了没有?”   李曜驰说:“没有,爷爷。”   李司霆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在李曜驰脸上来回的打量,最后定在了李曜驰眉上一点的位置。   那个位置的伤疤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一道浅色的划痕。   自从莲花建材场爆炸事件过后,李曜驰打着工作忙的旗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医院了,两个老人心里门清,他就是自己受了伤,加上李氏集团出了大事,怕两个老人看见他之后担心。   直到现在身上的伤势都好了,才敢露面。   但是李司霆的病房里面每天都有人来探望,这种大事李曜驰想藏都藏不住。   李曜驰也清楚这一点,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改口说:“轻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李司霆看了李曜驰一眼,没理他,低下头继续看书。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曜驰问:“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你们少给我惹点祸,我就好得很。”李司霆语气不善的说。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说:“以后我会注意。”   李曜驰从小就被送到了美国,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他和李司霆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少有的交流也都是李司霆询问他学业和考察他的能力。   加上李曜驰又不像李敞一样,会没皮没脸的哄长辈开心,就算被老爷子骂了也是傻呵呵的乐,嘴里的话没完没了的说。   他和李司霆每次见面,除了公事之外话都少得可怜,这次也一样,两个男人说了两句后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奶奶于清看见后,缓解气氛的喊了一声说:“小驰,我这个线怎么穿不进去了,你过来帮奶奶看看。”   李曜驰站起身,走到了于清身前,接过老人手中的针线,借着窗外的光将线穿了进去。   于清顺势拽着李曜驰,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小声的对他说:“别理你爷爷,他就是嘴硬,知道莲花建材场爆炸后,他担心你担心的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直到敞儿来了,和他汇报了一遍你的情况,他才放心心.......”   李曜驰侧过头望着于清,一成不变的眸色里终于是有了些波动。   于清手肘撞了一下李曜驰,又压低了声音说:“你爷爷心里很关心你,就是说不出那些软和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李曜驰低头替于清理着沙发上毛线,笑了笑说:“我明白,奶奶。”   李曜驰坐在沙发上和于清说了会话,一直到天色将晚的时候他站起身,说:“奶奶,爷爷,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啊.......”于清没想到李曜驰这么快就要走,她也跟着站起身说道:“现在已经是吃饭的点了,我让钱妈多做两个菜,你干脆在这里吃了再回去。”   “不了,我晚上还有一个美国的视频会议,需要八点半赶回家开会。”   于清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不能再留了,眼看着李曜驰要走,她连忙喊了一声:“小驰,你先等一下......”   “咳咳。”   于清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司霆的干咳声打断。   李曜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奶奶?”   于清看了一眼李司霆,嘴巴欲言又止的动了两下,最后她望着李曜驰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说你今天走的太急了,下次别忘了陪爷爷奶奶一起吃顿晚饭。”   “好。”李曜驰答应了。   时间有些紧,李曜驰和爷爷奶奶告别了之后,快步走出了病房,谁知道刚出病房没两步,就遇见了李司霆的主治医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国男人,乔治。   他喊住了李曜驰说:“李,你终于来了,我有件事需要和你谈谈。”   李曜驰看了一眼腕表,说:“乔治医生,有什么事情请改天再说,我还有个会议。”   说着李曜驰绕开他就要走了,乔治却拦住了李曜驰,湛蓝的眼睛直视着李曜驰说:“我想没有任何会议比亲人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李曜驰皱起了眉头,看了乔治几秒,最后还是决定和乔治走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乔治就将一份检查报告放在李曜驰身前,李曜驰拿起来看了看,原本平静的神情随着时间越来越沉重。   最后他拿着那份报告问乔治:“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家人没有告诉你吗?”乔治反问道。   李曜驰如实说:“没有。”   “那可能是你太忙了,李,这件事情你们家人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他们应该是怕打扰了你。”乔治说道。   想来刚刚奶奶最后他欲言又止,李曜驰握着报告的手缓缓收紧,已经猜到了大概,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一次:“我爷爷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吗?”   “前几月的治疗效果确实不错,病情看起来也稳定了下来,但是就在半个月前他忽然发了一场高烧,我们经过检查发现靶向治疗的药物已经对他失效了。”   “为什么会突然失效?”李曜驰问道。   “原因有很多种,每个人体质都是在不断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小的时候可能对芒果不过敏,长大就过敏了,而你爷爷的这种变化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是经过我们的确认,确实已经发生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药物可以控制他的病情?”   医生摇了摇头说:“针对这个病症的靶向药并不多,我们已经给病人用上了最先进的药物,除此之外,目前并没有更加合适的药物可以治疗。”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医生团队觉得应该换一种新的治疗方式了。”   ......   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以后,李曜驰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翻看着屏幕上的日历。   医生最后告诉他,三个月内是手术治疗的最佳时间。   三个月后,已经是明年了。   时间很充足,应该可以。   李曜驰正在计算着日期,忽然屏幕上的画面一闪,助理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喂。”李曜驰接通了电话。   “喂,李总,请问您在哪里?”   “在明山医院,什么事?”   本以为助理是来提醒李曜驰即将开始的会议,没想到助理沉默了一会说:“李总,我刚刚收到一份文件,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一下。”   “恩。”   “是山莫集团方总的助理邮寄过来,里面有一套位于美国纽约价值九千五百万的豪宅房产证。”   听见这个消息,李曜驰脚步缓缓的停在原地,只听助理继续说道:“还有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并且附有保险柜内所存物品的清单,清单上面记录的有上世纪DOP限量款古董名表一枚,一条二十克拉的鸽血红宝石项链,一枚英国女皇带过的八克拉高纯度粉钻戒指,两盏青花瓷......”   “将东西都还回去。”李曜驰没有继续听下去,直接打断了助理的话。   助理那边沉默了几秒说:“那我要怎么向对方回复呢,李总?”   “你就说,不需要,都过去了。”   ......   挂了电话后,李曜驰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将手机放进衣兜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寒风袭来,将他的发丝吹得轻扬,就连身上的大衣都裹不住寒意,他睁开眼望着远处的山中夜空,久久未动。   时间过得太快,明城又入冬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年黎,大冬天里穿着破了口子的羽绒服,在餐厅里打工用冰的彻骨的凉水洗碗,卑微又可怜。   而如今再想起来,好像那只是他的一场梦,一场很短暂的梦。   有些痛苦,有些难受。   不过还好,这场有些糟糕的梦,终于是醒了。   -   周一的早上方玉泽一上班,就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只不过这一次他谈的不是生意,而是私事。   前几天在他住院的时候,确认了自己对李曜驰的感情,那一瞬间他想李曜驰想的心脏都在疼,连续几天晚上做梦都是他。   那种感觉就像是火山爆发,在火山喷发之前他所有的感情都被掩埋在地面,虽然内里波涛涌动,但是表面却不露半分,直到他意识到了他对李曜驰喜欢那一刻,火山的那个口子瞬间破了,所有的岩浆喷涌而出,炙热滚烫,毁天灭地般再也遮掩不了。   可是吴林奇却提醒他,千万不能死缠烂打,追人要有技巧,要先学会补偿他。   方玉泽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在出院之后的这几天,耐着性子没有主动找李曜驰,而是动用了各种的关系和人脉,将当年李曜驰为了他而卖掉的东西全部都买了回来。   那些东西想要卖出去简单,但是要从人家手里买回来,可别提有多艰辛了,方玉泽又是找人,又是加价。   当年李曜驰卖出去的东西,如今价值被翻了三倍不止,有的人甚至是看着方玉泽执意要买,就胡乱加价,但是方玉泽没有还过一分。   毕竟这是他向李曜驰示好的敲门砖,一个都不能少了。   他想着李曜驰如果看见这些东西,肯定能够明白他的心意,回心转意了也说不定。   那样他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就这样,他耗资了大约五个亿,终于是将大部分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现在唯一还没有到手的就是李曜驰的父亲留给他的那一副古董名画。   李曜驰的父亲去世的早,在他七岁那年就因为一场意外过世了,这幅画是他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幅,价值连城,却也在李曜驰为了帮助方玉泽而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他拍卖了。   方玉泽历经了五天五夜,国内国外的联系人,终于是找到了当初这幅画的买家。   现在他就正在和买家沟通,希望买家可以将这幅画卖给他。   对面也是个中国人,听见方玉泽要买画一开始并不接受,直到方玉泽说出可以让他随便开个价。   那边犹豫了一会说:“方先生,你能给出什么价位?”   方玉泽握着手机,又说了一遍:“随你开价。”   这样一听对面可就卖起来关子了,说:“方先生,我也是个爱画之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花费三千万买这幅画,那可是八年前的三千万,和现在的价位完全不一样,并且这幅画在这八年里也是升值了不少,这么多年来找我求这幅画的人可不在少数,我一直都没有松过口,今天我可是看着方先生你有诚意,才愿意和你沟通的。”   那边说了一堆,无非是铺垫着想要狮子大开口,方玉泽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嘴上却只能客气的说:“裘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确实很喜欢这幅画,请你开个价吧。”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方玉泽的底细,但是一听方玉泽说话口气这么有底气,也就一咬牙说出来一个狠数:“三个亿!”   “好。”   当年的价位直接翻了十倍,方玉泽却依旧答应的毫不犹豫,直接问:“什么时候交易?”   一听见方玉泽答应的这么爽快,那边的人反而又犹豫了,最后他哈哈笑了两声说:“方先生果然是个爽快人,但是这件事情不着急,要不过两天我亲自带着画去找你,我们直接面谈,怎么样?”   方玉泽谈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个人无非是看方玉泽答应的爽快,又觉得自己要价低了想要反悔。   如果是谈生意,方玉泽就算是加钱和别人合作,也不会和这种人合作,但是时到今日,谁让这幅画偏偏就在他手里。   方玉泽只能声音带笑的说:“当然可以,但是烦请裘先生尽快到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挂了电话后,方玉泽脸色一沉,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从衣兜里拿出烟盒,点燃了香烟。   烟气入喉,勉强缓解了他心中的急躁。   他只不过是想要将那幅画买回来,亲自送给李曜驰,好给李曜驰一个惊喜。   谁知道这幅画来的这么艰难,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全身的心血都要被熬干了,这让他怎么不着急。   方玉泽又吸了一口烟,抬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这时门口响起了两轻一重的敲门声。   一听声音就是助理小秦,方玉泽说:“进。”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小秦手里抱着一个A4纸大小的信封,脸色不好的走了进来。   方玉泽一看见小秦手里的那个信封,脸色瞬间沉的比小秦还要难看,就连指尖的烟头被他用力夹扁了。   “怎么回事?”方玉泽双眸锋利的望着助理,问道。   助理哪里敢看方玉泽的眼睛,将手中的信封放在方玉泽办公桌上,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说:“方总......这个是李总的助理退回来,她还说......还说......”   “她说什么?!”方玉泽打断了助理的话,直接问道。   助理眨了眨眼睛,浅吸了一口气,说:“她说李总说了,当初他是自愿投资山莫集团,方总也给他按比例分红,你们之间互不相欠,这些东西没必要,都过去了。”   助理憋着气,将这段话一口气全部都说完了,而后办公室陷入了冗长的死寂。   小助理低着头站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的气氛,他对方玉泽说:“方总,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说着助理就闭着眼睛,一溜烟的跑走了。   办公室的大门重新打开又闭合,方玉泽却是站在原地,垂眸望着那个信封,久久回不过神来。   事情好像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怎么能互不相欠呢…….   他一点都不想和李曜驰互不相欠……   他们不能互不相欠…….   -   即便是李曜驰说出了互不相欠这句话,方玉泽依旧没有停止购买那副名画。   因为这幅画对于李曜驰而言,和那些寻常财物始终是不一样的。   方玉泽想着,就算那些房产珠宝李曜驰不愿意接受,那如果他将李曜驰父亲生前最爱的这幅画买回来,送给他。   方玉泽就不信,李曜驰看见了这幅画还舍得拒绝他。   方玉泽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周五的下午,他和裘先生约着见一面。   裘先生来的还算是及时,上次和方玉泽电话交流之后,立刻就买了两天之后的机票,带着那副名画一起来到了明城。   方玉泽自然是定了明城最好的酒店和餐厅招待,甚至还派了专人专车去机场接他。   裘先生一下飞机就给方玉泽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话里他笑的开心说:“方先生,一看你就是懂画的人,咱俩可算是相见恨晚,今晚一定要喝一场,让我看看方先生你买这幅画到底有多大的诚意。”   方玉泽笑着应着说:“好,裘先生远道而来,我一定好好奉陪。”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他朝着助理摊开手说:“解酒药给我。”   助理立刻从包里面将解酒药掏出来了,还拿出来一瓶酸奶给方玉泽,面色纠结的说:“方总,您要不再喝点酸奶垫垫胃吧,那个裘先生可是兰北人,他们那里的人都可能喝了......据说喝白酒都是直接用碗......”   方玉泽将解酒药的药瓶拧开,倒了好几颗塞进嘴里,又将助理手里的酸奶推开说:“没事。”   助理举着酸奶,脸色为难的还想要再劝,可是这时车子已经穿过酒店前的旋转长廊,停在了大门口的正前方。   门口的迎宾员一看见豪车就立刻迎上前,为方玉泽打开了车门,一路躬着身子将方玉泽送到了电梯处,为方玉泽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满脸笑意的退出来鞠躬说:“先生,您慢走。”   直到搭载着方玉泽的电梯门缓缓关上,迎宾员才重新回到位置上,撞了撞旁边的人,小声说:“哎哎,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山莫集团的总裁方总啊......”   “好像是哎,怪不得我看着他眼熟,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是啊,我觉得他比李氏集团的李总还要帅......”   “你可拉倒吧,你刚刚不是还说李总帅的你眼睛都要瞎了吗?你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你管我呢!人家俩是不同的风格,一个是英俊帅哥,一个是精致美男子,我都喜欢不行啊!”女迎宾员双手合十,脸色粉扑扑的转了转腰,忽然她说道:“哎,你说会不会今天晚上方总就是和李总一起吃饭啊?”   “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另一个迎宾员不信的说:“你刚刚不是给方总按电梯了吗?你按得多少楼?”   “十八楼,你呢?给李总按得几楼?”   “卧槽......也是十八楼.......” 第37章   启阳酒店是前年才建造的五星级酒店,里面的设备和装修都是最新的装潢设计。   一楼到十七楼是酒店住房,十八楼到二十五楼是顶级的包厢餐厅,可以用作举办晚宴,酒席等大规模的餐宴。   方玉泽这次定的包厢在十八楼。   裘先生还在从机场赶来的路上,包厢里只有方玉泽和助理两个人。   往常方玉泽都是坐在主位上,这次他很客气的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由于不是谈生意,所以方玉泽只带了助理一个人,还请了一位业界知名的画作鉴定师。   裘先生那边来了三个人,分别是他和他的另外两个朋友。   这顿晚饭人不多,一共六个人,即便是如此方玉泽还是点上了满桌的豪华饭菜,就连带来的酒都是上百万的收藏级茅台。   这么多年了,方玉泽在商界里谈生意都没有这么上心过,今天是第一次。   到了晚上七点半,画作鉴定师先到,而后裘先生带着的他两个朋友也到达了包厢。   那三个人都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能喝的样子。   方玉泽看见他们来了站起身挨个问好握手,邀请坐到了上位。   于此同时,方玉泽拍了拍手掌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各种山珍海味鱼贯而入,上千元已经是最低的价位,基本上每个菜都是上万元。   裘先生一看见方玉泽的这个招待架势,觉得在朋友面前特别有面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不停的夸赞着说:“方先生,您可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不用搞得这么隆重,这一桌要十几万呢吧,这也太奢侈了......”   “没关系,裘先生远道而来,应该的。”   裘元又看了一圈桌子上的饭菜,目光触及到桌子上的几瓶茅台,双眸一愣,惊讶了半天,试探着问道:“方先生,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啊,这么大气......这个,这个茅台要百万了吧......”   方玉泽笑着说:“自己做点小生意,裘先生,画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裘元连忙说道,他指了指身后拉着的一个小型的金属行李箱说:“这一路我可宝贝它了,就等着和方先生一切谈妥,我拿出来给方先生看看。”   方玉泽笑了一声,拧开一瓶茅台的瓶盖,站起身给裘元倒上了酒说:“辛苦裘先生,这一杯我先敬你。”   两个杯子轻轻一碰,方玉泽站着就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方先生好酒量。”裘元夸了一句,也将手中的酒喝完了。   茅台醇香的口感入喉,喝得裘元赞不绝口,立刻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这场晚餐正式开始,裘元和他带来的两个人确实很能喝,不仅能喝还很能说,和方玉泽侃天侃地,吹嘘自己的事业,吹嘘自己的画作品味。   “方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幅画,当年我是耗费了半身的家当才将这幅画买了下来,你知道当时在拍卖会上跟我抢这幅画的人有多少吗?”裘元的手比了一个五,说:“最起码有五十个人喊价!为了这幅画,我甚至做好了将我全部身家都砸进去的准备......”   方玉泽手里端着酒杯,笑着点头只是附和,没有过多的言语。   其实他查过裘元的身家,早年间裘元是做的零售批发小生意,后来稍微有了点资产又被朋友带着房地产,正好踩在了当年建筑业的风口上,很幸运的赚了一大笔钱,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   但是裘元这种人,出生平凡,能力不强,赚了一大笔钱后,就有点飘了,不懂得理财,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   八年前他拍得这幅画,正好是他最辉煌的时候,与其是说他懂画,倒还不如说他是财大气粗,为了在拍卖场上争那一口气,不把钱当钱看,什么都不懂就买了这幅画。   当时谁又能预料到这幅画在这么多年间会价值倍增?   如今裘元因为产业经营不善而破产了,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找他买过这幅画,裘元没有买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那些人出的价没有到他的预期,二是这幅画的价值涨的太快,就像是一个在疯涨的股票,裘元舍不得抛。   直到他遇见了方玉泽,这个直接一把将价格给说到最顶的人。   毕竟这幅画就算是涨到了下辈子,也涨不到方玉泽能给的价格。   酒过三旬之后,方玉泽带来的三瓶茅台酒都喝完了,裘元喝得脸色泛红,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意味深长的说:“我还想要再敬方总一杯呢......”   方玉泽一下就明白了裘元的言外之意,抬手对助理说:“小秦,再去找服务员拿两瓶最好的茅台酒来。”   今天来的这三个人都特别能喝,又都在灌方玉泽的酒,小秦光眼看着方玉泽都喝了大半瓶白酒了。   那一杯杯的白酒咽下去,看的小秦不自觉的眉头皱紧,他犹豫了两秒不想再去拿酒,却被方玉泽锐眼扫到的那一刻立刻条件反射的站起身,不敢再违抗半点,走出包厢让服务员又拿上了两瓶白酒。   那三个男人一看见酒眼睛都亮了,裘元拧开茅台率先给方玉泽倒了一杯,说:“方先生,您真的是太大气了,这一杯我一定要敬您!”   方玉泽接过酒杯,说:“裘先生,客气了。”   随后两人一碰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胃里面一阵翻搅,酒水瞬间反到了喉头,方玉泽反应很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茶水清新,才将这阵反胃感给压了下去。   酒都喝得差不多,也该谈正事了,方玉泽开口说道:“裘先生,上次我们在电话里沟通过这幅画的买卖问题,今天你将这幅画带来,是不是说明对我的价位还算满意?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可以直接交易。”   一听见方玉泽这样说,对面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裘元手中正要再敬方玉泽的酒,又缓缓的放到了桌子上。   他干笑了两声,说:“方先生,您也知道我有多喜欢这幅画,八年了,找我想要买这幅画的人不计其数,我一直都没有卖过,就是因为我真的很珍惜这幅画,今天我愿意大老远的亲自将这个画带来,也是看在方先生您有诚意的份上,我这是英雄惜英雄.......”   这一段话裘元从一开始方玉泽给他电话联系到现在坐在酒桌上,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苍白的手状似不经意的捂在腹部,脸上挂着淡笑,没应声。   裘元继续道:“方先生,您看我今天带了两个朋友来,说实话他们也都想要我这幅画,并且他们的出价也不低,我都没舍得卖!可见我是有多喜爱这幅画!”   方玉泽依旧是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裘元佯做面色为难的继续说道:“方先生,您也知道我不差钱,上次我说的这个价位,我和我朋友一说,他们都说这个价位他们也能出,您看这不是抢起来了!但是我一想,我先答应了您,就想着咱们再谈谈价格,看看方总能不能再稍微加一点价,别让我难做.......”   裘元绕了一大圈子,这才算是说到了正题,方玉泽垂眸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淡笑,问:“裘先生,你想让我加多少?”   裘元看了一圈桌子上的总共快要上千万的饭菜和酒水,又看了看方玉泽。   方玉泽虽然是喝了很多的酒,但是比起他们几个老男人喝完酒之后脸红酒臭,方玉泽坐在位置上却依旧优雅,面色淡淡,身上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矜贵气质。   这种人一看就地位不凡。   裘元一咬牙一闭眼,手指伸出了一个五,说:“五......五千万!”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裘元,还是没说话。   裘元被方玉泽的眼神看的心里发虚,又侧过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朋友,那两个人连连对裘元使眼色。   裘元又讨好的笑着对方玉泽,说:“方先生,如果您觉得五千万有点多,那再加两千五百万也行,毕竟您也知道,我这是在忍痛割爱,这幅画被我珍藏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是舍不......”   “行,没问题。”方玉泽实在是不想再听裘元的这些废话,直接答应了。   他脸上表情依旧,像是答应的不是两千五百万,而是两块五那么随意。   “谢谢方先生,谢谢方先生。”裘元一听见方玉泽答应了,猛地松了一口气,抓起酒瓶走到方玉泽的身前,给方玉泽倒了一满杯的酒说:“方先生,您实在是大气,这杯我敬您。”   交易还没有完毕,方玉泽也不能太不给人面子,他坐在位置上,随便的抬了抬手,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这杯酒下肚后,胃里面的反胃感瞬间翻了起来。   方玉泽肩膀猛地一抖,喉结竭力的吞咽着,才勉强压住了一声干呕。   他紧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对裘元说:“既然裘先生对这个价格满意,那就把画拿出来吧。”   转头他又对助理说:“小秦,在这里盯着鉴定,没什么问题了再签合同。”   这些话嘱咐完,方玉泽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   “方总,您去哪啊.......”助理站起身,不放心的想要跟着,却又想到了方玉泽交代的事情,只能站在原地担心的看着方玉泽走出去。   包厢的大门合上又关上,方玉泽扶着墙站在走廊里,又一阵反胃感袭来,他全身紧绷,立刻捂住嘴巴,强忍的肩膀都在颤抖。   包厢外面的服务员看见后关切的想要扶住方玉泽的手臂,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方玉泽却是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脚步很快的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越是要到洗手间,方玉泽的脚步就越快,直到最后他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洗手间,随便推开了一个隔间的大门,对着马桶就开始吐了起来。   方玉泽吐得艰难,从胃部到喉管都翻搅的厉害,恶心的那种感觉像是张口就要吐出来,可是每次那些东西就像和他作对似的,顶到他的喉咙处就不再继续前进,给他胃里面撑着又烧又胀,整个人好像都要炸了。   方玉泽躬着身子,手撑着隔间的墙壁,呕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呕——咳咳咳——”   实在是太难受了,方玉泽干呕的嗓子都要裂开了,耳朵里一阵阵的轰鸣,恨不得用手将那个破胃直接从他的身体里掏出来,扔出去。   从胃到小肚子,整个腹部都胀成了一个圆形,像是怀孕般那样。   方玉泽从下往上挤压着腹部,妄图这样将胃里面闹人的东西给挤出来。   “呕————”   “呕————”   好几次的努力之后,还是没有用,反而让他更难受了,方玉泽眼睛通红,眼泪从眼尾溢了出来,他张开嘴,强忍的恶心,右手伸进嘴里扣了扣喉咙,另一手依旧在用力的挤压着胃袋。   下一秒,胃里猛地一阵紧缩,一股温热的液体喉管直接冲了上来。   “呕————咳咳咳咳————”   伴随着液体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方玉泽单手撑着马桶盖子,终于是吐了出来。   他吐得撕心裂肺,肚子抽痛的快要被刀给搅烂了......   -   莲花建材场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李曜驰终于有时间可以接触新的项目。   之前他一直很看好一条商业街的开发,今天正好将这块地的所有者约在启阳酒店一起共同谈谈商业街的开发问题。   事情谈的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李曜驰刚刚剥了虾,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抽空想要洗手间里来洗个手,谁知道他刚踏进洗手间就听见隔间里面剧烈的呕吐声。   李曜驰的脚步一顿,有些嫌弃的皱起眉头,转过身想要退出来,换个洗手间。   可没等他走两步,脚步又缓缓的顿在原地。   隔间里面的人又是吐又是咳嗽,声音嘶哑,几乎是面目全非很难辨认,可是他还是听出来这个呕吐的声音很熟悉......   李曜驰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站在原地几秒,没有走,而是走到洗手间的外围,半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气缓缓的入喉,洗手间里的人吐得依旧厉害,那种艰难的声音别说是吐的人了,就连听到的人都浑身发冷,很难受。   李曜驰眉眼低垂,目光黑沉,靠在墙上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烟。   直到手里面的烟已经燃到了烟嘴处,隔间里面的人还是在吐,李曜驰将最后一口烟咽下去,双颊的肌肉紧绷,手指用力将烟一下下捻灭在身旁的垃圾桶里。   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了一遍,终于是找到了一个他很久都没有拨通的电话。   “喂,哪位啊?”嘟声刚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助理小秦的声音。   “是我,李曜驰。”李曜驰的声音低沉,助理猛地一顿,很惊讶的说:“啊.......啊......李总,您......您好......”   “恩,你在哪?”李曜驰很直接的问。   “我......我在启阳酒店。”   “来十八楼最东边的洗手间。”李曜驰说。   电话对面还时不时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好像在商量什么合同的问题,助理忙着一边应着那边,一边对李曜驰说:“好好,李总,稍等,我马上就去......”   李曜驰挂了电话之后,隔间里的呕吐声也渐渐地缓下来。   又过了两分钟,随着呼啦一声冲厕所的声音,隔间的大门也同时被拉开,方玉泽扶着门摇摇晃晃的从里面走出来,却在抬起眼睛的瞬间猛地顿住了脚。   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都凝在了这一秒。   方玉泽脸色苍白,吐过的双眸含泪,眼尾通红,就连鼻尖都是粉的。   原本他扶着墙连走路都困难,却在看见李曜驰之后缓缓的直起身子,手也离开了墙面。   “李总,真巧啊......”方玉泽鼻音很重声音很哑的说。   “是很巧。”李曜驰双手插兜,目光沉沉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笑了笑,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到洗手池前漱了漱口,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毕竟这么巧的事情很难发生,他怕李曜驰以为他是在死缠烂打,所以先说明了这件事。   李曜驰却看起来并不在意,恩了一声,抬起手看了看腕表。   方玉泽洗完手,从旁边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回过身时正好看见了李曜驰这个动作。   自从上次他和李曜驰在集装箱的谈话之后,他对李曜驰的这个动作异常的敏感。   他觉得李曜驰又想走了,于是下意识的想要留住他。   于是方玉泽腰部靠在洗手台上,微仰着下巴,用轻松的语气对李曜驰说:“你的画就要拿到了。”   方玉泽刚刚漱了口,水滴沿着他光洁精致的脸庞缓缓流下来,停留在他的下巴尖上,在暖色顶灯的照耀下晶莹的反光。   李曜驰不解的问:“什么画?”   方玉泽嘴角勾起一个淡笑,说:“当初你为了凑钱帮我拍卖出去的那幅画。”   李曜驰立刻想起是哪一副画,他沉默了几秒说:“你没必要这样。”   方玉泽本以为提到这幅画,李曜驰会有不一样的表现,可谁知道他还是这样。   方玉泽带笑的表情缓缓的沉了下来,他红着眼睛,不甘心的问李曜驰:“为什么没有必要?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想补偿你......”   李曜驰却说:“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当年帮你是我自愿,你没有做错什么。”   方玉泽歪着头看了李曜驰许久,忽而他笑了一声说:“没有做错什么,你不喜欢了......”   方玉泽的眼睛愈发的红,李曜驰望着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最后他几分无奈的说:“我们不合适,别为了我伤害自己。”   说完李曜驰转身就要走,却被方玉泽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声音有些激动的问:“为什么不合适了?给我一个理由!”   “......”   “你和我不合适,那你和谁合适?!”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方玉泽再一次被李曜驰这样抛在身后时,再也做不到以往的冷静,就连握着李曜驰的手指都用尽了全力。   李曜驰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嘴巴动了动刚想要说话,这个时候助理忽然闯进洗手间,高喊了一声:“方总!”   随后他看见洗手间里的这一幕,一下就愣住了,站在原地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太适合。   助理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在两个人凌厉的目光下,他的脸色愈发难堪,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进去还是要退出来。   助理出现的猝然,方玉泽吓了一下,握着李曜驰手腕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些。   这时李曜驰垂眸轻轻的抚开了方玉泽的手,对助理说:“好好照顾方总。”随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洗手间。   ......   直到洗手间里只剩下助理和方玉泽两个人,助理犹豫再三,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方玉泽的身前,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很低的说:“方总,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话......”   助理道歉的胆战心惊,方玉泽却是望着李曜驰离开的方向呆立了许久,最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望着身后镜子里那个有些狼狈的自己,狠狠的蹭着嘴巴上的水渍。   方玉泽很用力,自残般的快将他细嫩的嘴唇给蹭破了。   尖锐的刺痛一次次从嘴上传来,方玉泽的力道没有减轻,反而愈加用力。   虽然李曜驰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他也听过了。   可为什么每次确认这个消息都会这么痛......   -   晚上十点,在方玉泽请来的鉴定师鉴定无误后,那副名画被方玉泽用三亿两千五百万买了回来。   裘元收了钱,和他的朋友开心的嘴巴合不拢了,加上又喝了酒,在包厢门口又拉着方玉泽客气了半天,方玉泽早就无力应对,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一切都扔给了小助理。   小秦确实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两三句就将裘元几人送到了房间里休息。   一切都结束后已经是十点半,方玉泽和助理坐在车上,从酒店里离开。   助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路上都不敢说话。   方玉泽双眸沉寂的望着窗外,斑驳的路灯影影绰绰的落在他的脸上,照的他面色平静。   忽然他开口问道:“......刚才你怎么来了?”   方玉泽的语气很淡,但是助理还是从中听出来了不开心。   对于打断了他和李曜驰二人谈话的不开心。   助理迟疑了一会说:“刚刚是李总打电话让我来的,方总您不知道吗......”   方玉泽转过头,看了助理半响,问:“他叫你来的?”   “是啊。”   方玉泽垂下眼,拇指狠狠的蹭着手,像是发着狠,将手指的骨节蹭的发红生疼也没有停止,过了一会,他忽然噗嗤的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的说:“知道我难受,怎么自己不管我......”   助理没有听清方玉泽说了什么,连忙问:“怎么了,方总......”   方玉泽侧过头面对着窗外,沉沉的闭上眼睛,没说话了。 第38章   这幅画作的价值高昂,购买的流程自然也不能像寻常的买卖那么容易,还需要签订合同,价值认定,双方的律师公正,甚至比购买一套房产的流畅还要复杂。   这几天方玉泽的胃喝伤了,吃什么吐什么,在吴林奇那边挂了三天的吊针,才好了一些,画作的后续操作也全部都交给了助理小秦去操作。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三天后。   助理一大早就来到了方玉泽的家里,将包装精美的画作和买卖合同一起送到了方玉泽家里。   方玉泽对艺术方面没什么研究,从他购买这幅画,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幅画。   油画被放在一个很厚实的铁盒子里,是密码箱,一共有五位数,输入密码后,盒子咔的一声自动打开,里面是纯黑色的丝绒软垫,而那幅画就放在盒子的最中心。   是一幅油画,上面是画着一个带着草帽的少年在山丘上欢笑奔跑的场景。   山丘上绿草油油,空中淡金色的阳光洒落,色调主要以浅蓝浅绿为主,看着令人心情轻松,向往自由。   即便是方玉泽这个不懂画的人,也会站在这幅油画前多观摩两眼。   而现在方玉泽看着这幅油画,心情却一点轻松不起来。   本来是想要当成一个惊喜送给李曜驰,可他那天喝多了,直接将这个惊喜透露给了李曜驰。   可谁知,人家看起来并不在意......   甭管李曜驰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再在意,方玉泽却是对他那种冷淡的态度很在意,甚至是打乱了方玉泽原有的计划。   原本方玉泽是计划将这幅画亲自送到李曜驰手里,可是方玉泽现在忽然发现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李曜驰那种淡漠的眼神,疏离的语气,他见一次痛一次,以至于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李曜驰。   因为李曜驰只要对他一说出狠话,他就好难受,难受的承受不住,难受的失去理智,难受的想发疯。   每次见李曜驰,他都变得不像他了.......   基于上次在酒店洗手间里李曜驰的态度,方玉泽已经预料到就算他把这幅画送给李曜驰,李曜驰会有什么反应了。   于是方玉泽在那副画前坐了很久,一直到从下午三点到天色将晚,他才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找到了联系人里面李敞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喂,泽哥!什么事啊?”   电话接通的很快,李敞那开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今晚有空吗?”方玉泽很直接的问道。   平时方玉泽和李敞的联系很少,上次联系也就是最近一月的剪报本事件,听见方玉泽这样问,李敞有些意外的说:“啊......有啊......”   “来东路区新开的云禾酒楼。”   “干什么啊,泽哥?”   “请你吃饭。”   -   方玉泽请李敞去的明城出名的高级酒楼,里面不像寻常的餐厅那么喧闹,而是主打古典中餐,适合四个人以下的人来享受小聚。   李敞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两个人落座后,随便寒暄了几句。   李敞一看方玉泽带来的好酒,目光一顿,立刻问道:“泽哥,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这么隆重.......”   方玉泽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装着画的铁箱子拿上来,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李敞问。   “密码是89976。”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冲着箱子挑了下下巴,示意李敞打开。   李敞一打开箱子,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惊讶的半天话都说不出来话:“这......这不是我伯父的那幅画......”   “恩。”方玉泽点了点头。   “你怎么买到的啊泽哥,当初这幅画不是被我弟给卖了吗.......后来我爷爷知道这件事还把他给狠狠的打了一顿......”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说:“你将这个带回家,给李曜驰。”   李敞眨了眨眼睛,没有缓过来劲儿说:“泽哥,你好不容易弄来的画,怎么不自己送给他?”   方玉泽拿起身前的红酒,侧过头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李敞也渐渐回过神,没有再多问,而是将手里的铁盒子一合,对方玉泽说:“泽哥,你放心,我等会就把这幅画带回家,亲手交给曜驰,肯定不会出差错。”   “恩。”   既然是拜托人办事,方玉泽请李敞的这一顿也花费了不少的钱,酒足饭饱后李敞很宝贝的将那个铁盒子抱在怀里,走到大门口还在和方玉泽保证:“泽哥,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回家把这幅画给曜驰。”   方玉泽又恩了一声,站在酒楼的门口,嘱咐他:“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眼看着司机过来了,李敞抱着那幅画坐进了车后座,车后窗拉下一半,李敞还在挥手对方玉泽说:“泽哥,我走了啊,你放心吧,你放心吧。”   方玉泽朝着他点了点头,直到目送李敞的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路口,方玉泽才放下心,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   -   李曜驰今晚有一个应酬,本来是没有打算回李家老宅。   谁知道饭刚吃了一半,李敞的电话就跟狂轰乱炸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打,非要他晚上回李家祖宅。   李曜驰问他什么事。   李敞神秘一笑,说:“堂弟,今天我搞来了一个好东西,你肯定会喜欢,赶紧回家看看!”   李敞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每次他只要是买了新车,新玩具,哪怕是新游戏,都非要拽着给李曜驰炫耀炫耀,名曰是分享喜悦。   这次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李曜驰揉了揉眉心说:“改天吧,我现在还在外面。”   说完李曜驰就要挂电话,谁知道那边李敞立刻大喊:“哎哎哎!不行不行!堂弟,你今天要不回来,我连觉都睡不着了,求求你了,你为了哥的健康着想你就回来吧,无论多晚我都等你,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李敞那边软硬兼施,李曜驰为了阻止这场没完没了的对话,只能答应。   即便如此,李敞还生怕李曜驰忘了,又陆陆续续给李曜驰打了两三个电话提醒,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到后来李曜驰也有些好奇李敞到底是得了个什么好东西。   李曜驰回到李家祖宅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偌大的别墅全部都熄灯了,就连佣人们也早就休息了。   李曜驰推门走进别墅里,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屏幕亮着,李曜驰带着耳机,正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游戏,听见动静后马上就回过头,摘下耳机说:“曜驰,你回来了啊!”   李曜驰恩了一声,看着电视说:“叫我回来是看你打游戏?”   “怎么可能!”李敞立刻站起身,几个大步走到了餐厅的大桌子前,双手摊开说:“当当当!来看看,这是给你的礼物!”   说着李敞蹲下身开始解密码锁,李曜驰走到了桌子前,看着李敞的动作。   随着铁盒子的缓缓打开,李曜驰脸上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样?!惊喜吗!伯父的画现在回来了!”李敞很惊喜的挑眉问李曜驰,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李曜驰却是转过身,没再多看一眼,说:“送回去,我们不要别人的东西。”   李曜驰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李敞的笑意瞬间滞在脸上,直到李曜驰走上了二楼的扶梯,他才回过神来,仰起头说:“他是泽哥,怎么能是别人呢?!”   李曜驰转过头望着李敞,说:“如果你不送,我明天会让助理来送。”   李敞拧着眉头看他弟,很不理解的说:“你这是何必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泽哥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人家又是请我吃又是请我喝,就是为了把这幅画送给你,并且这本来就是伯父当年最喜欢的画,你收下就好了,大家皆大欢喜,你到底和泽哥之间有什么过节?怎么这么轴呢!”   “......”   “你们商人不是都讲求变通吗?”   李敞毕竟是不知道李曜驰失忆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只是觉得两个人有误会,解开就好了,并且方玉泽都已经示好到这种程度了,再不接受人的好,那不就是打人的脸。   李曜驰却是看了李敞几秒,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直接拨打助理的电话。   “喂,小付,明天来一趟我家,有一个东西需要你帮我送一下.......”   “好好好,我还!我还!我明天就去还!”李敞看见李曜驰是来真的,立刻高声打断了李曜驰的话   李曜驰这才挂了电话,大步走上楼梯。   李敞却是坐在餐桌前,很无奈的抓着头发,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这种差事,人家两个人吵架,他在里面成了肉夹馍。   出力还不讨好。   -   实在是没办法了,第二天一大早李敞又苦兮兮的抱着那个铁盒子来到山莫集团。   方玉泽原本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和一个经销商谈合作案,一看见李敞抱着那个铁箱子走进来,他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可别提有多黑了。   就连刚刚谈的正热火的合作案也停了下来,半句话都不想再说。   经销商看了一眼方玉泽,又看了一眼李敞,察觉到了空气中气氛的压抑。   他双手搓了搓裤子,很识眼色的说:“恩......那个......方总,要是您还有事情,我们要不就改天再谈?”   方玉泽恩了一声,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就让助理给经销商送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李敞和方玉泽两个人,大门一关,四周仿佛结了冰。   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浑身都散发着寒气,李敞被方玉泽看的头皮发麻,顶着方玉泽那压人的气势走上前,将铁盒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很抱歉的说:“泽哥,对不起啊,昨天我特意把曜驰给叫了回去,但是他......”   后面的话李敞为难的没往下说,方玉泽也没问,他斜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膝间,目光轻垂,望着那个黑色的铁箱子。   许久他才声音低沉的开口:“李曜驰怎么说的?”   “他......”李敞拧着眉头想了想说:“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不愿意收。”   “.......”   方玉泽没有说话,李敞又马上打着圆场:“泽哥,这也很正常,你想啊我堂弟就是比较要强,你这忽然送个这么大的礼,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他肯定不能收,不然心里过意不去啊,这要是谁忽然给我,我也不敢收啊,是不是......”   方玉泽似是没听见李曜驰的话般,望着箱子的目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还好李敞早有准备,他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请柬,弯腰放到了方玉泽身前说:“泽哥,为了报答你的一饭之恩,我把这个给你,李曜驰他马上就要生日了,你到时候把这幅画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大庭广众之下,连我爷爷奶奶都在,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不就妥了吗!”   方玉泽听见李敞这番话脸色才好了一些,他倾着身子拿起请柬看了看,问:“李曜驰是下周过生日?”   李敞说:“可不是吗!下周他都二十四了,本命年。”   方玉泽看着那个请柬,目光定在生日宴的日期上。   其实李曜驰和方玉泽的生日挨的不远,去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李曜驰也应该过了一次生日,只不过当时李曜驰失忆了不记得。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过就算是当时李曜驰记得,方玉泽也没心思陪着他过生日。   今年却是完全不一样了,李氏集团的新任掌舵人二十四岁生日,必定会是最繁荣的那一场宴会,全城的人都会他庆祝。   而方玉泽还需要从李敞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连拿到请柬都是因为李敞过意不去给他的。   方玉泽握着请柬的手缓缓收紧,靠在沙发仰头闭上了眼睛。   -   转眼又过了一周,周六的早上方玉泽一早起来,换上了一身从法国定制的高档西装。   最近几个月方玉泽瘦了,以前的西装穿着身上都没有那么合体了,显得有些宽松,需要重新定制。   今天方玉泽穿着这身是很经典的黑白配色,衬衣解开了前面两个扣子,露出了光洁微凸的喉结,随意又贵气。   李曜驰的生日宴会是于中午十二点开始,在李家祖宅举行。   方玉泽在中午十一点五十分左右来到了李家的大门口。   宾客已经差不多都到了,李敞和他的一个小妹站在大门处迎接宾客。   方玉泽从车上走下来,助理跟在他身后将放在座位旁边的礼盒也一起拿了下来。   作为生日礼物,直接用铁盒子拿着未免有些太不正式了,于是方玉泽特意让助理定制了一个礼物盒,内里是不锈钢质地,可以很好的保护画作不受撞击,外面包裹着锦绣,看起来十分精美。   李敞看见方玉泽后,笑着朝方玉泽挥了挥手说:“泽哥,中午好啊。”   方玉泽将请柬递给李敞,恩了一声说:“中午好。”   李敞身旁的小妹才十六七岁的模样,看着方玉泽时眼睛挪都挪不开,直到李敞撞了一下她,低声说:“喊人啊......”   那个小姑娘才脸色红扑扑的低下头,跟着李敞喊了一声:“泽哥,中午好......”   方玉泽也点头回应她中午好。   李敞对方玉泽说:“泽哥,宴会的地方就在我家的别墅里,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你直接进去就可以。”   “好。”   方玉泽对于李家并不陌生,他沿着前院朝里走,一路上有不少的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方玉泽都是点头应着。   已经快要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宾客都已经差不多到了,所以当方玉泽推开别墅的大门时,不少的目光都随之聚集到了方玉泽的身上。   而更多的人大多是诧异。   前一段时间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打的很凶,闹得全城都知道了,但凡只要是有一个新的项目,这两个集团都能抢的头破血流。   大家都传言,是不是李曜驰和方玉泽之间有什么大的过节。   而今天是李曜驰的生日宴,谁也没有想到方玉泽居然会来。   一瞬间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方总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呢,之前不都在传言他和李总之间,不和.......”   “是啊,这谁知道呢,是不是两个人又和好了......”   “十几个亿的项目都抢了,这还能和好?不会吧......”   然而不光是周围人诧异,李曜驰对于方玉泽的到来也很诧异。   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给方玉泽写过请柬。   今天是李曜驰二十四岁的生日,来的人很多,李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李司霆也从医院里回来,坐在轮椅上来参加李曜驰的生日宴会。   李曜驰正站在于清和李司霆的身旁。   方玉泽很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绕过人群朝着李曜驰走来。   他面带笑容的走到了两位老人身前,先是和于清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半蹲在李司霆的身前,说:“李爷爷,好久不见了。”   李司霆和方奎隆关系很好,看见方玉泽来也很高兴,拍了拍方玉泽的手说:“小泽,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在问曜驰有没有邀请你来参加宴会,这小子死活不肯说,搞成这样,我们老人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   方玉泽笑了笑说:“我和李总没什么事,李爷爷别担心,我这不是来了。”   “还是小泽你懂事。”李司霆继续道:“要我说,你们年轻人之间有些矛盾是正常,但是过去了就算了,我和你爷爷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们小辈们一定要延续下去。”   方玉泽又说:“我知道,李爷爷。”   方玉泽这番懂事的表现让李司霆很满意,他抬起头目光威严的看着站在身边的李曜驰,说:“李曜驰,听见小泽说的话了吗?”   即便是李曜驰在李司霆的面前也只能是乖乖听话的份,他垂眸望着李司霆,又看了看蹲在李司霆身前的方玉泽,喉结缓缓的滚动了一下,说:“知道了,爷爷。”   方玉泽感受到了李曜驰望向他的目光,却没有回望过去,而是依旧笑着看着李司霆,继续道:“李爷爷,之前的事情我爷爷也已经训斥过我,我们方家和李家只有强强联合才是最好的,是我意气用事了。”   听见方玉泽这么客气,李司霆立刻也客气的说:“小泽,千万别这样说,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小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件事肯定不是你的问题,小驰他比你小一些,比你要幼稚,如果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绝对饶不了他!”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李曜驰就站在旁边看着,没话说。   方玉泽笑着说:“李爷爷,你太客气了,李少爷一表人才,怎么会冒犯到我,不过是之前有些小误会,我今天来这里,一是给李少爷庆生,二是送上一份薄礼给李总和您,也算是给你们赔罪了。”   说完方玉泽抬手一挥,助理端着锦绣盒子走上前。   在这场生日宴里,李曜驰的生日礼物宾客都是提前送到了李家,不需要在宴会中展示,可是方玉泽偏偏就招摇的带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伴随着盒盖的打开,里面的油画也一点点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霎时间,宴会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着那幅画目瞪口呆,就连李司霆都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于清甚至在看见那幅画后眼睛都红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这这这......这是不是.....是不是......”   方玉泽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缓缓的抬起眼睛对上了李曜驰的目光。   与周围人或是惊讶或是惊喜的表情不同,李曜驰却是双眸黑沉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看着李曜驰嘴角勾起一个笑,回应着于清的话:“是的于夫人,这是李山月先生生前最喜欢的那幅画,我听说早年这幅画流落到了外面,这一段时间我也是辗转才觅得这幅画,现在送给你们,喜欢你们能喜欢。”   方玉泽一下送了这么一个大礼,于清都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走上前握着方玉泽的手说:“小泽,你这,你这......这么大个礼,你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啊......”   “于夫人,没关系,这也算是我祝李少爷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小泽,你这确实太客气了......早年我还找过这幅画,一直都没有找到,算是我心里的一个遗憾,小泽,太感谢你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李司霆激动的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李曜驰!”   李曜驰垂眸应着:“爷爷。”   “你看看人家小泽多大气!当年是因为你在国外贪玩乱花钱将你父亲的这幅画卖了,现在人家小泽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幅画找回来!又大老远的给你送过来,你还不快点谢谢人家!”   “.......”   李曜驰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司霆抬起头,双眸锋利的盯着李曜驰。   于清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是啊小驰,这件事情你真的要感谢小泽......你爸爸身前最喜欢这幅画了,这是他留给你的遗物啊......人家小泽给你找了回来,你说这是多大的恩情......”   “还不快说!”李司霆压着声音又催促了一句。   方玉泽说:“不用了李爷爷,这是我自愿买回来的,也算是......”   “方总,谢谢你。”李曜驰却是打断了方玉泽的话。   方玉泽抬眼看向李曜驰,李曜驰也回望着他,语气平静的又说一次:“方总,谢谢你。”   -   因为方玉泽送出了这幅画,宴会瞬间到达了顶峰,所有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这幅画的由来。   于清和李司霆很宝贝的拿着那幅画上了二楼,要将这幅画给挂起来,李曜驰和助理小秦也跟了上去。   方玉泽望着他们上了楼,浑身轻松,手里拿着一个香槟杯做到了沙发上,悠闲的晃了晃。   甭管是用了什么方法,只要能将这幅画送给李曜驰就是了了他心里的一件大事。   反正他是不想和李曜驰互不相欠。   而李曜驰拿着这幅画,也不能和他互不相欠。   方玉泽轻轻的抬起手,香槟杯触及唇边,刚想要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方玉泽手上的动作顿住,拿出手机垂眸看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是一条短信,方玉泽靠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懒懒一划。   短信打开,是银行发来的自动短信,信息的内容是提示方玉泽,他的银行账户收到了三亿两千五百万的汇款,而汇款人的账户正是————李曜驰。   方玉泽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数了很多遍那串钱数后面的零,又一次次的确认汇款账户。   手指悬在半空中,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缓缓的抬起眼,望向了二楼。   二楼上,于清正举着画和李司霆商量要将这幅画挂在哪里,李曜驰就站在他们身后。   下一秒,他似感受到了什么,慢慢的回过头,隔着大厅里纷叠涌动的人群,眉眼淡淡的望向了方玉泽。 第39章   方玉泽望着手机里的短信,头脑发胀,不能更明白李曜驰的意思。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幅画送给李曜驰。   于清接受了,李司霆接受了,可是他李曜驰还是不接受。   现在这幅画甚至还没有收起来,他就已经等不及和方玉泽甩开关系了。   那一刻方玉泽感觉心都烧,像是被人泼了汽油,燃了一把烈火,烧的他浑身炙热,烧的他理智全无,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将手中的香槟杯啪的一声放在茶几上,抓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脸色黑沉大步朝着二楼的楼梯走。   方玉泽这个动作来的突然,动静也大,引得周围的宾客都停止了说话声,转过身看向他。   楼梯处有一个保镖拦住他,说:“先生,抱歉,二楼是私人区域。”   方玉泽一把推开他的手,说:“我找你们李总有事。”   保镖刚刚也看见方玉泽和李司霆之间的熟络交谈,犹豫了两下,也不敢再拦着。   -   于清他们早就研究完要将画挂在哪里,只等着工人上门将墙上安装一个防弹玻璃画框,在此之前这幅画需要放在李司霆卧室的保险柜里。   李曜驰将于清和李司霆送进卧室,画作放好,又将李司霆扶到床上休息。   李司霆的身体情况不好,坐在轮椅上参加宴会已经是强撑,又和方玉泽说了那么久的话,感觉胸闷,有些呼吸不过来。   李曜驰将房间里的制氧机打开,给李司霆带上呼吸管,直起身的时候,李司霆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虚弱的对他说:“记得,好好谢谢小泽......”   李曜驰单手扶着李司霆后背让他平稳的躺在床上,说:“我知道,爷爷,您放心休息。”   直起身后李曜驰还是不放心不下李司霆,站在床边没有离开,于清走到他身旁说:“放心吧,我在这里陪着,今天是你的生日宴会,你是主人公,缺席太久不好,快下去吧。”   “好,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李曜驰说。   “知道了,下去吧下去吧。”于清朝着他挥了挥手。   房门轻轻关闭,李曜驰走出了卧室。   李家的别墅很大,二楼有几百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十几间卧室书房,道路复杂,李司霆的卧室又在最里面,等李曜驰走出两个走廊,忽然遇见方玉泽从走廊转弯处走来。   方玉泽来的气势汹汹,望着李曜驰的时候目光利的快要把他刀了,李曜驰皱着眉头停住脚步,眼看着方玉泽走到了他的身前站定。   方玉泽举着手机,上面显示着李曜驰给他转款的信息,他质问:“李曜驰,那幅画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给我转钱是什么意思?”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声音平淡的说:“方总,你的礼物太贵重,我不能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礼。”   方玉泽被他气的眼睛都红了,喉结颤抖着说:“别人送你生日礼物就可以,偏偏就是我的礼物受不了,对吗......”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依旧公式化的说:“方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抱歉。”   说完李曜驰就要绕过方玉泽走出去,方玉泽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的指节苍白。   李曜驰的脚步缓缓停在原地,没有说话。   片刻的寂静后,方玉泽声音艰难的问他:“李曜驰,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们为什么不合适......”   “.......”   “给我一个理由!”   “........”   方玉泽快要被李曜驰气疯了,句句逼问,发怒的时候凌人气势压制不住的外冒,今天不从李曜驰的嘴里得出一个答案,他怎么都不肯放过李曜驰。   李曜驰目视着前方,没说话。   方玉泽抓着李曜驰的手臂用力的都在发抖,他转过身,再一次走到李曜驰身前,挡住了李曜驰的去路,激动的脖颈都泛着薄红,说:“李曜驰,你要的不就是温柔,善良,真诚吗?我可以改成你想要的样子,那样我们还不合适吗?!”   李曜驰轻垂着眼睛直视方玉泽,反问道:“方玉泽,你要怎么改变?脱离自己做一个不是你的人吗?”   方玉泽一时之间被李曜驰问住了,双眸怒瞪着他没有说话。   李曜驰闭了闭眼睛,继续说:“.....生活不是电视剧,可以扮演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你是不会改变的。”   “什么叫我不会改变?”方玉泽脖颈的肌肉紧绷,提高了声调说:“你知道我为了你这幅画跑了多久!我求了多少人!这样还不算真诚那什么叫真诚!李曜驰,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方玉泽是真的搞不懂了。   之前的年黎他不是这样的,之前的年黎是很好哄的。   当初他只是送给了年黎一个很普通的牛皮手环,年黎都能高兴的围着他团团转好几天,甚至宝贝的晚上都抱着睡觉。   方玉泽还记得当时因为那个手环太小了,年黎半夜不睡觉对着视频教程学习怎么编绳子。   他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对着视频编了拆拆了编,凌晨五点,方玉泽醒来,依旧看见年黎躬着身子坐在书桌前对着那盏灯光微弱的台灯在编手环。   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方玉泽心里后知后觉的泛起了暖意,是他当时从未察觉的温暖......   可是如今再想起来,却是更加的凄凉。   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送一个廉价的牛皮手环给李曜驰,李曜驰会那么高兴,而如今他将三亿元的画作双手奉到李曜驰的身前,李曜驰却是这么的冷漠。   明明是一个人啊......   方玉泽歪着头,泛红的眼睛一点点的打量着李曜驰的脸,想要找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他声音低哑的说:“李曜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送你一个手环,你都当成宝贝......”   只有在爱情里的失败者,才会不断地翻起旧账,妄图用曾经爱过的证据来唤醒对方。   提起牛皮手环,李曜驰永远一层不变的面色终于是有了波动,他眸色闪动的望着方玉泽,忽然低下头轻笑了一声,说:“那真是方总给我的一个好大的礼物......”   方玉泽不明白的问:“你什么意思?”   李曜驰却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提起当初的事情。   几秒过后,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又回到了以往的沉寂无波,他声音如常的对方玉泽说:“方总,如果是我很想要的东西,不需要等着方总出手,我也会拼命的拿到手,反之,如果那个东西送到我的面前,而我无动于衷,那就是不想要了。”   这句话听着是在说画,可是方玉泽却明白了另一层意思,他的眼尾更红了,嘴巴颤了两下,咬着牙字字发狠的问李曜驰:“李曜驰,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吗?”   “我方玉泽,是一个你不想要的东西?”   这个比喻曾经一直是他用来形容年黎的,可如今却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既是恼,又更多是不敢置信。   李曜驰已经不想继续这样的纠缠,他的手抚上了方玉泽紧拽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掰开方玉泽的手指,淡声说:“方总,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在说这幅画,我很感谢方总的好意,只是价格太高昂了,我受不起,还请方总将钱收下。”   这句话说完,李曜驰也将方玉泽的手彻底掰开了,他向后退了一步,点了下头对方玉泽说:“方总,客人还在等着我,失陪了。”   李曜驰绕过方玉泽朝前走去,两个人的身影相错,却没有相碰,又是一个转弯,李曜驰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李曜驰这样的从他身边离开,他连抓都抓不住。   一阵阵眩晕袭来,方玉泽身体摇晃了两下,连忙用手撑着墙闭上了眼睛。   耳朵里一阵阵的耳鸣,伴随着胸腔巨大的砰砰砰撞击声,方玉泽捂着心口,嘴巴微张着调整呼吸,整个人也缓缓的蹲到地上,以此来平衡身子。   吴林奇说过他情绪不能激动,方玉泽已经极力的克制了,可是即便如此在面对李曜驰的时候他依旧克制不住的失控。   方玉泽的大拇指用力掐着手背,妄图以这种痛感来压制住情绪的波动,可是他的情绪就像是海浪一样,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指尖已经陷入了皮肉里,指甲被染成了鲜红色,依旧没有用。   最后就连蹲都蹲不住了,方玉泽身体朝前趔趄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心脏不听话的乱跳,方玉泽用力的按着胸口,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心跳快的好似在一秒钟之内震动好几下,大脑一片空白,他竭力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数着心跳上,以此来摈弃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一,二,三......   后背渐渐溢出了细汗,每一秒都似度日如年般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脏处那犹如钟鸣般的声音渐渐平缓下来,方玉泽全身脱力,捂着心脏的手垂到身侧,双膝都跪在地面上。   心脏这种病症和胃病不一样,不似胃疼的时候那么漫长,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儿,能缓过那个劲儿,就缓过来了,缓不过来就直接没了......   不过方玉泽一般都能自己缓过来,唯一的一次严重一点,还是在好几个月之前。   方玉泽闭上眼睛深舒了一口气,扶着墙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胸口处揉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褶皱。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从他收到那条信息到现在为止,也就过了十五分钟。   可就是这十五分钟,却恨不得让他人生都重走了一遍。   方玉泽垂下眼睛睫毛轻颤着将手背上掐出来的血痕蹭掉,心脏的难受劲过去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手背上的疼痛。   每一次蹭过伤口都是一阵刺痛,方玉泽咬住下唇,手指又用了些力道才将血迹擦去。   将一切都整理好,他扶着墙一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直到最后一个转弯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将自己的全身状态都调节到最佳的状态,大步走出走廊,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楼的宾客本来都在猜测方玉泽急匆匆的上二楼是因为什么事情,是不是和李曜驰吵架了?   直到现在看见方玉泽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面色平淡,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步子款款的走下来,那个优雅的模样别说是吵架了,倒像是刚喝完下午茶回来的。   于是众人又纷纷议论着。   “估计方总是上楼拜访李老爷子了......”   “肯定是,你刚才看见李老爷子对他的那个态度了吗?比对李总都热络......”   “据说,李老爷子和方家的那个老爷子关系可铁了,是挚友......”   “那怪不得了啊.......”   周围人议论的起劲,助理小秦却是仰头望着方玉泽,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找了方玉泽半天,从别人口中得知方玉泽上了二楼,又看见李曜驰脸色冰冷的从二楼走下来,心里预感到不妙,正打算和守在二楼楼梯的保镖说一声,让他也上二楼看看,谁知道方玉泽就出来了。   只不过从方玉泽的面色表情看来,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甚至比李曜驰的脸色还平淡。   于是助理跑到方玉泽身前,询问道:“方总,您刚刚去二楼干什么了啊,我刚想去找您......”   下一秒方玉泽的手重重的放在小秦的手臂上,他的力道很大,像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小秦身上,小秦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方玉泽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   “方总,怎么了......”助理连忙问道。   方玉泽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声音很低的说:“回家......”   “啊......啊现在就走啊。”助理为难的看了一圈,现在宴会才刚刚开始,连开场都没进行,在这种情况直接走未免太不给李曜驰面子了。   于是助理又补充了一句:“那要不要我去给李总说一声?不然是不是太不给李总面子了......”   方玉泽闭上眼睛,眼皮上透着薄红,咬着牙字字发狠的说:“给他说个屁!”   虽然声音虚弱,但是骂李曜驰的时候却气势不减。   助理无奈的转过头望向李曜驰,却正好对上了李曜驰看过来的目光。   得,这下不用说了。   方玉泽借着助理小秦手臂的力道,走出了李家的院子,上了车后,他一把抓住小秦的领子将他拽到身前。   小秦被方玉泽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方......方总,怎么了.......”   方玉泽抬起眼睛,双眸赤红的瞪着小秦说:“是你告诉李曜驰这幅画的价格......”   小秦被方玉泽这个眼神吓得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刚刚......刚刚李总问我这个多少钱,我就......我就想着这幅画这么贵,他总要知道您对他的好啊......然后我就说了.......”   方玉泽的眼睛如狼那般利,这样望着小秦的时候,小秦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方总,对不起......我错了.......”   小秦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方玉泽又这样看了他几秒,最后狠狠的将他朝后一推,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靠到座位上,闭上眼睛,说:“下次再多嘴,就滚蛋。”   “是是,方总......”   -   方玉泽回到家里之后,心脏依旧不太舒服,他从药盒里拿出来治疗心脏病的药物,顺着杯子里冰凉的水吃了下去。   而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克制不住的反复回想李曜驰刚刚说的话。   李曜驰将他比喻成不想要的东西,这让方玉泽很生气。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过他。   越想越气,气的他将手里的水杯都砸了。   望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方玉泽红着眼睛,笑了一声,心想李曜驰不想要他,就算了呗。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别说是在明城,就是在全国,只要他方玉泽抬抬手指,多的是男人女人跪在他面前转圈圈。   他方玉泽,要谁有谁。   李曜驰算什么东西,他不稀罕了!   可是这种想法在方玉泽的心里,也不过就是忍了几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思念愈发的疯涨,方玉泽当时被气的要死时的决定,也在思念的磋磨下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他本以为只要不听不看就能忍住不再想李曜驰,却没有想到这种看不着人听不见声音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有志气过,白天上班的时候在想,谈工作的时候在想,开会的时候在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想。   每一天都是煎熬,煎熬的他都快受不住了。   直到跨年的那一天,天上落了小雪,公司里很多的员工都是外地的,需要提前回家陪着家人一起过节,方玉泽允许大家提前走,于是午餐的时间一过,公司的人就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   就连司机老郑和助理小秦都赶回家过节了。   方玉泽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   街上过节的气氛很浓,路灯挂上了红灯笼,路上的行人也多是喧闹着,簇拥着。   冬天天黑的早,到了六点天就已经半黑了,这个时候方玉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垂眼看去,是方兰的电话。   方玉泽滑动通话键,接通电话,还没有等他先说话,电话那边就响起了方兰兴高采烈的声音。   “喂,小泽,小焱和小宁都已经到了,你几点到家啊!”   方玉泽眉头皱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又是方家的家宴。   方奎隆早在一个星期就通知他要将跨年这天的行程空出来,回方家祖宅一起跨年。   方玉泽随口应了方兰一句:“等会回。”   “好,那我就叫张妈做饭了,你快点啊。”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紧握着手机,垂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最近总是这样,好像魂都不在自己的身上了,有时候能忽然发呆很久。   等到他从公司里走出来,已经是六点半,这个时间回到方家祖宅正好是七点半,开饭的时间。   司机老郑放假了,他自己坐上驾驶座,将车从地下停车场里开了出来。   路上的人很多,有些堵车。   方玉泽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又开始跑神,不自觉的开始想,今天晚上是跨年,李曜驰会在哪里过。   这种特殊的日子,他多半也是在李家祖宅和家人们一起过。   直到后车发出一声尖锐的鸣笛声,方玉泽才回过神,看见红灯早就过了,现在是绿灯。   方玉泽踩着油门向前走,同时他晃了晃头,意识到自己的现在的状态不集中,不适合开车,于是他点开了车载屏幕上的广播台,想要听听新闻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总想着那个人。   电台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先是播报了几个明城新闻,随后女声继续道:“哎,苏利,你知道今天跨年,我们明城最大的盛况是什么吗?”   另一个男广播接着话说:“是什么啊?”   “当然是李氏集团给我们明城人民准备的烟花秀。”   方玉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望向了电台屏幕。   男广播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为了庆祝李曜驰担任总裁第一年,李氏集团特意准备了一场烟花秀,到时所有李氏集团的员工都会在现场观看,据说这场烟花秀特别的盛大,我们明城的人民今晚也是有眼福了。”   “那你知道举办烟花秀的地点在哪里吗?”   “这.......”   “在市中心的华林园区,今晚八点烟花秀准时开始,持续一个小时,大家别忘了打开窗户欣赏这场烟花秀哦~”   女广播的声音缓缓减弱,电台里开始插播广告。   方玉泽望着前方的红灯,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将方向盘上的牛皮垫子都握出了印子。   原本他心就泡在热油里,李曜驰就是火把,没有听见李曜驰的这个名字还好,而现在他听见了。   等于把火把扔进汽油里,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华林园区距离这条路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方玉泽看了一眼时间,他刚刚堵了很久的车,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于此同时音响里忽然响起来电音乐,车载屏幕一换,上面来电显示。   ————是祁方焱的来电。   方玉泽望着车载屏幕片刻,很果断的抬手将来电挂断,随后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踩着油门朝华林园区驶去。 第40章   李氏集团筹备的这场烟花秀盛大,在华林园区。   华林园区是明城出名的湿地公园,在园区里面有一块很大的草地,还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园中湖。   因为这里场地够大,环境也不错,所以常用作举办各种宴会,甚至还可以举办小型的演唱会。   平时游客进出华林园区需要购买门票,但是今天由于李氏集团在里面举办烟花秀,主要邀请的都是李氏集团的员工,为了防止人流量过大,华林园区对于进入园区的人设置了更严格的条件。   李氏集团的员工可以凭工作证进入,其余的游客想要进入华林园区必须是本园区的黑金VIP客户,也就是要在华林园区累计消费共满800万元。   这个费用对于寻常人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除非是明城的顶级世家,曾经在华林园区内部举办过宴会,才有可能达到这个要求。   晚上七点四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园中昏黄的路灯亮着,李氏集团的员工也陆陆续续到了,坐在园中湖前面的座椅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烟花秀开始。   李曜驰从几天前就一直在华林园区忙碌,烟花秀的筹备并不简单,更何况这场烟花秀宣传的大,代表了李氏集团的门面,各路的媒体都已经将长枪短炮架在了园区的外面,就等着现场直播烟花秀。   从烟花秀的安全措施到各个流程都需要李曜驰亲自一遍遍的核对,忙得他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烟花秀开场前夕,李曜驰还站在园中湖边上和烟花设计师过着流程。   “李总,您看这个角度可以吗?”设计师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对李曜驰说。   李曜驰站在设计师身旁,顺着设计师指着的方向朝前看。   烟花的观赏区在园中湖的南边,而他们所在的烟花燃放位置在园中湖的北边,中间相隔着一个大湖,湖对面的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声音喧闹,光影纷叠。   相比起来,李曜驰所在的这一边只有十几个负责烟花燃放的工作人员,显得寂静又萧瑟。   李曜驰又确定了一次位置,对设计师说:“可以。”   设计师滑动了一下平板,和李曜驰核对其他的内容,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朗的男生:“曜驰!”   李曜驰和设计师的对话停止,回过头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辆白车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的空场子上。   车门打开,周霜林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很精致的米白色休闲西装,一看见李曜驰眼睛都在笑。   他先是很开心的对着李曜驰挥了挥手,随后从副驾驶座上拿出来一束花,朝着李曜驰走来。   烟花设计师一看这个场景,挑了挑眉,很识趣的走到一遍,和其他的工作人员继续核对项目去了。   一时间在这个有些昏暗的草地上,只剩下周霜林和李曜驰两个人。   李曜驰对于周霜林的到来有些诧异,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也想来看烟花,不可以吗?”周霜林轻轻的垫着脚,笑着说。   李曜驰说:“当然可以。”   四周的光线昏暗,只有不远处一盏路灯的黄光落在李曜驰的脸上,光阴叠加更显得李曜驰的脸庞棱角分明,五官凌厉,就像是雕塑那般英俊。   周霜林看的脸色泛粉,双眸含波的望着李曜驰,声音又柔又小的说:“其实我是好久没见你了,想来见见你......”   李曜驰眉头很轻微的皱了一下,虽然那个幅度很小,可还是被周霜林察觉到了,他立刻改口,音量提高的说:“而且我们是朋友啊.......一起跨年也没什么吧,还有我听说李氏集团这次烟花秀筹备的很盛大,想来观摩一下,曜驰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李曜驰眉头松了下来,说:“不会,很欢迎。”   周霜林听见李曜驰这个答案心里好受了不少,他垂着眼咽了口口水,犹豫着双手将藏在身后的花捧了出来,对李曜驰说:“曜驰......这是我给你的跨年礼物.......”   李曜驰垂眸看去,是一束他叫不上名字的浅蓝色花束,中间还插了一些浅白色的花束搭配,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典雅又好看,一看就是周霜林精心挑选的。   面对着周霜林期待的目光,李曜驰却是迟迟未动,他沉默了几秒说:“霜林,这个花......”   “这个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很好的祝福。”周霜林生怕从李曜驰嘴里说出拒绝的话,连忙说道:“这个蓝色的是绣球花,它的花语是希望,健康,美满和团圆,是我对你的祝福......”   李曜驰望着周霜林依旧没有抬手。   周霜林急的眼里的水光都出来了,他说:“这是我今天亲手插的花,忙活了一下午,手还被划破了......曜驰你就收下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虽然这边的人不多,但是周霜林这么显眼的拿着一束花,确实很引人注目,身后的那些工作人员看似是在忙着工作,其实眼睛都止不住的朝着这边看。   眼看着周霜林伤心的眼皮都在颤,李曜驰抬手接过了周霜林手中的花:“谢谢你,霜林,以后......”   滴————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将李曜驰后面的话彻底的打断。   那个声音实在是太尖太大了,将在场的所有人的吓的一惊,李曜驰和周霜林也立刻回过头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的昏暗阴影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周围太黑了,没有人留意到这辆车到底停了多久,直到这一声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园中湖。   与此同时,这辆车忽然猛地发动,油门瞬间加到顶,轮胎轰轰轰的在原地摩擦着地面,将地面的草泥磨的四处飞溅。   李曜驰心里预感不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辆车就松开了档位,犹如一头发狂的猛狮,猛地朝李曜驰这边撞了过来。   “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四周的人尖叫了起来。   “小心!”李曜驰反应很快,一把拽过周霜林挡在身后。   尖叫声,车轮声,还有定时烟花同时绽放。   轰!   烟花冲上了天空,也是在那千钧一刻之间,那辆车急刹车停在距离李曜驰五米的位置。   啪!   烟花在天空绽放,唰的一声,漫天烟花闪烁,犹如流星,色彩渲染,光芒照亮的半边天。   而随着烟火的光芒坠落,李曜驰也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   隔着那层玻璃,方玉泽坐在驾驶座上,双眸赤红的瞪着李曜驰,脸色在烟火的映衬下如纸般苍白。   两个人遥遥相望,李曜驰握着周霜林的手臂缓缓松开,身体不动的站在车前,直视着方玉泽。   方玉泽双手紧握,恨不得将方向盘都捏碎了,眼睛的滔天怒意毫不掩饰的刺向李曜驰。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玉泽再一次挂挡,发动了车。   四周的人惊魂未定,喊着让李曜驰躲开,就连周霜林都拽着李曜驰的衣袖让他走。   李曜驰依旧没动。   只不过这一次车子没有再朝着李曜驰撞过来,而是快速的朝后退,一个大转弯掉头,直接开上了道路,走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周霜林吓得脸色煞白,直接蹲在了地上。   因为这一场变故,他送给李曜驰的花也在李曜驰护着他的时候甩掉了,娇嫩的花朵摔在地上变得粉碎,再也没有刚才精美漂亮的模样。   -   方玉泽将车子开到华林园区的小路上,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猛地松了下来,垂下头缓缓的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也无力的垂在了身侧,就连喘息都没有力气。   刚刚看着李曜驰接过周霜林的花,他差点失去理智。   他不明白周霜林为什么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每次在他忘记他的时候再一次出现在李曜驰身边,激的他发疯。   车载屏幕亮了,又是一通来电显示,屏幕上同时显示了前面的几通未接电话。   祁方焱的,方兰的,张溪澜的。   他一通都没有接。   这一次给他打电话的人是方奎隆,方玉泽趴在方向盘上,双眸死寂的看着那个来电显示亮了很久,最后沉沉的熄灭。   大约过了一分钟,方奎隆的第二通电话又来了。   方玉泽依旧是这样看着,直到这一通电话也快要断了,他才缓缓的抬起手,指尖无力的划开了接通按钮。   “喂......”   “看看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你在干什么?!”   “在忙......”   “天天忙,你是国家领导?一家人都在这里等着你,你还有没有规矩?!今晚你要是不回来,你就别当方家人了,明天就给我滚蛋!”   方奎隆怒声之后,啪的一声挂断了方玉泽的电话。   嘟嘟嘟,几声急促的忙音后,电话彻底断了。   方玉泽一动不动的趴在方向盘上,望着车载屏幕上的电话显示再一次沉了下来,直到几分钟后,屏幕变成了黑屏。   唯一的亮光熄灭,四周的一切都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烟火正绽放的火热,啪啪啪的烟花声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玉泽置身在黑暗中,听着那喧闹的声响,眼睛慢慢的变红了。   最后他转过头,将脸埋在方向盘上,闭上了眼睛。   -   方玉泽的这件事情闹得太突然,目睹这一切的工作人员吓得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周霜林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手捧着一个热水杯暖着,却依旧觉得浑身发凉。   刚刚他也看见了方玉泽,当时方玉泽的那个眼神跟淬了火的刀一样狠,让他真的以为方玉泽会开车直接把李曜驰给撞死。   而与众人的惊魂未定比起来,李曜驰倒显得平淡许多。   即便是方玉泽刚才直冲着李曜驰来,却也没有吓到他,李曜驰和烟花设计师又将刚刚没有核对完的流程过了一遍,就站在湖边微仰着头望着烟花。   烟花绚烂,彩色的光影忽明忽暗的照在李曜驰的脸上。   周霜林呆呆的看了李曜驰一会,刚才的惊吓缓了过去,他捧着热水站起身,走到了李曜驰的身旁仰起头也跟着一起看烟花。   这次的烟花秀比上次李曜驰在他生日宴会上送的还要豪华,还要漂亮。   尤其是这种近距离的观看,让周霜林看着看着就陷入其中,他转过头笑着对李曜驰说:“曜驰,许个愿吧,据说对着跨年的烟花许愿最灵了。”   李曜驰却是看着烟花,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灵。”   周霜林问:“你怎么知道不灵啊?”   李曜驰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他怎么知道不灵?因为从他十岁到二十三岁,整整十三年,他每年许下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方玉泽喜欢他。   他想让方玉泽喜欢他,他想和方玉泽在一起。   而如今看来,可不就是不灵吗?   -   跨年的晚上方玉泽虽然是强撑着身体回了家,却因为回去晚了,加上他干什么都冷冰冰的心不在焉,就连张溪澜和他说话他都跟没听见似的,最后还是被方奎隆的训了一顿。   晚上他一个人回到家里,半夜发起了高烧,难受的他口干舌燥,想要喝口水,却连动都动不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喊个人过来看着他,不然别到时候他人烧没了,也没人知道。   翻动通讯录的手指越翻越慢,最后几千人的通讯录,翻到底也愣是没能找到一个人。   今天是跨年,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每个人都陪在家人的身边,温馨又幸福。   又有谁能来管他......   后来方玉泽可能是烧的太厉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白天,他才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挂上了吊针。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放假,医院里病人多医生少,方玉泽也懒得麻烦别人给自己开个VIP病房,就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将点滴调快点打完算了。   正打着针,电话响了,是助理小秦的。   方玉泽接通了电话,声音低哑的喂了一声。   小秦那边正要说话的声音一顿,问:“方总,您生病了吗?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哑啊......”   方玉泽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无力的说:“没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方总,我刚刚接到邀请,明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玉澜国际将要在前山酒店举办一场庆功宴,您是否要参加?”   方玉泽是玉澜国际游乐场的建造方,自然是在邀请之列,方玉泽顿了顿,问:“还有谁参加?”   “稍等一下啊,方总。”小秦在那边查看信息,过了一会他很直接的说:“方总,李氏家族也在受邀之列。”   方玉泽闭上眼睛,虚弱的喘了一口气说:“好,去。”   打吊针的药效比吃药要快许多,方玉泽连续挂了两天的吊针,烧终于是退了下来,除了嗓子还有些哑,其他的只要是他装作没事,基本上看不出来异常。   第二天下午,他挂完针回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准备出发参加宴会,助理小秦也赶回来上班了,从西装店里给方玉泽拿了几条最新定制出来的意大利西装。   方玉泽没什么心思,随便指了一套就换上。   元旦的最后一天晚上,是路上车辆的高峰期,很多外地的打工人都回到了明城。   路上堵车,方玉泽赶到前山酒店的时候有些迟了,已经是七点过十分。   可即便如此,张士林依旧站在门口等候着他。   “方总,元旦快乐啊。”   “元旦快乐,张总。”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错,谢谢张总关心。”   两个人很礼貌的握手,又寒暄了几句,张士林就带着方玉泽走进了酒店里。   方玉泽上次来前山酒店,还是来参加玉澜国际游乐场的项目会议时。   当时天气还是春风燥热,而现在外面冬风四起,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这次宴会举办的地点在十五楼的宴会厅,张士林带着方玉泽走进大厅的时候,参加宴会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   那些宾客的目光纷纷瞩目在方玉泽的身上,有些人一看方玉泽到了,立刻笑着就迎了上来。   张士林也不再打扰方玉泽,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方总,您好,我是热步集团的总裁,刘想,这是我的名片。”一个人走上前和方玉泽寒暄。   方玉泽没怎么留心,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四周,直到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曜驰,这才放下心。   方玉泽才发了一场高烧,就连站着都没有力气,于是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抬手接过刘想手中的名片。   刘想也跟着坐在方玉泽身旁的沙发上,跟方玉泽介绍自己的产品。   “方总,我们集团主打运动服饰,最近一段时间我听说方总您要建造一个连锁商场,这个超市也会有服装展示区,不知道我们热步服饰能不能上您的商场?”   方玉泽手中拿着那个名片,看了看。   热步,他听说过这个牌子,目前在国内很火,于是方玉泽说:“和集团的市场部经理沟通了吗?”   “沟通了沟通了。”刘想连忙说道:“我已经将我们品牌的详细资料递交给山莫集团的市场部,市场部经理说UMIO商场内部的每一个服装品牌都要经过方总您的亲自审核,所以目前市场部还没有给我们答复。”   方玉泽恩了一声,说:“是这样,我们的商场需要对客户负责,每一个商品的品牌都要保证质量。”   “这个您放心方总,我们热步服饰您应该是听说过的,质量肯定没问题。”   方玉泽继续说:“同时你们还要保证给我们商场的价位是最低价。”   “这.......”说到这里刘想迟疑了一秒,说:“方总,这个我们可以再详细谈谈,因为我们热步服饰分为不同的受众群体......”   方玉泽一边听刘想说,一边抬起头习惯性的朝李曜驰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知道这一眼让方玉泽的目光一顿。   李曜驰已经不在原地了,方玉泽立刻握住名片,直起身子四周看了一圈。   宴会厅里人影幢幢,李曜驰的身高出众,长相亮眼,只要他在这个大厅里,方玉泽一眼就能看见他。   可是方玉泽扫视了两圈都没有看见李曜驰,那一刻方玉泽浑身紧绷,不停的用目光寻找李曜驰的所在。   “方总......方总?”   刘想喊了方玉泽两声,方玉泽才回过神,对刘想说:“抱歉刘总,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会再说,我现在还有事。”   说完方玉泽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四处寻找李曜驰身影。   大厅里面没有,方玉泽快步走到大厅门口,询问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有没有见过李曜驰?”   服务员哪里知道李曜驰是谁,目光茫然的望着方玉泽,摇了摇头。   方玉泽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下,又重新说:“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身高一八五以上,大约二十岁出头,长相很英俊的男士。”   方玉泽这样一说,服务员马上就知道了,她朝着走廊前面一指说:“他刚刚朝着这边走了。”   方玉泽随口道了声谢,一路沿着走廊快步向前走。   他最近好像得了一种病,应该是心理上的病,他也不知道这种病叫什么。   总之是他看见李曜驰的时候就会觉得安心,不会犯病。   可是如果看不见李曜驰,他就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被人用手揪着皮肉,让他干什么都干不到心里去,很不舒服。   眼看着前方就是天台,方玉泽借着天台敞开的大门依稀看见了李曜驰的身影。   吊在空中的心脏缓缓的落回地面,方玉泽深舒了一口气,放缓了步子。   距离天台越近,他也认出了站李曜驰身旁的人是李敞。   这两个兄弟一人手里拿着一支烟,正站在天台处吸烟。   方玉泽走到天台大门口,刚想要踏进天台的台阶,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李敞开口说:“曜驰,你和泽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啊?”   脚步缓缓的收了回来,方玉泽站在天台外面也等着李曜驰的回答。   李曜驰却是吸了一口烟,没有做声。   李敞快被李曜驰这个高冷劲儿给逼的急死了,他抓了抓脑袋说:“行,你不想说也行,但是泽哥对你这么好,在你生日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伯父的那副画送给你,我都看出来他是在追你,向你示好,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接受啊?你是不喜欢他了吗?”   李曜驰依旧目视着前方的夜景,指尖上的烟雾随风飘散,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的开口说:“现在方玉泽追我,不是因为他爱他,而是因为我是李家的掌舵人李曜驰,他不甘心而已。”   “什么意思啊?”李敞皱紧了眉头,不明白的问。   李曜驰垂下了眼睛,额发低垂,他的脸陷在阴影里,良久后淡声的继续说:“如果我是个穷小子,他不会爱我。” 第41章   李曜驰这句话说完,李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侧过身直视着李曜驰,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方玉泽不是因为爱你才来追你?”   李曜驰又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了一瞬,烟也随之烧尽了,纯白的烟雾顺着李曜驰的唇鼻散出,他垂眸将烟头撵灭在天台的石沿上,才慢声说:“他没有爱。”   李敞沉默着思考了几秒,好像是明白了李曜驰的意思,又好像完全没有明白,越是一知半解,李敞越是较真的想要打破砂锅的问到底,他单手撑在石沿上,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爱?”   烟头撵灭了,李曜驰双手插进衣兜里,望着前方的万千灯火的夜景,深舒了一口气,说:“有爱,也算了吧。”   而后就是良久的沉默,李敞听见李曜驰这句话,一时之间连打破砂锅问到底也问不出来了。   他望着李曜驰,过了良久也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话了。   是啊,再天大的事情,也抵不过一句算了。   天台寒风呼啸,在外面站的久有些冷了,李敞吸了一口气冷气,缩着脖子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说:“走吧,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恩。”   两个人面色平淡的转过身,却同时顿住了脚。   李敞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嘴巴颤抖着说:“卧槽......泽哥.......”   天台的玻璃门大敞开,方玉泽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在走廊光芒下他的容貌精致漂亮,眼睛嫣红,面色却是冰冷,他望着李曜驰,缓缓的抬脚走上了天台。   天台上一阵风吹来,将方玉泽柔顺的黑发吹起,断断续续的扰在他消瘦的面庞上,越是显得他整个人轻飘飘的,似快要被风吹起来了,他脚步未停走到李曜驰身前,微仰起下巴问李曜驰:“我爱你,你也不要了?”   “.......”   未等李曜驰说话,李敞站在一旁狠狠的打了两下自己的嘴,慌着打圆场说:“泽哥,是我无聊才问的那些问题,曜驰......曜驰,他瞎说的,你别当回事。”   方玉泽侧过头,含血般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李敞,李敞瞳孔一缩,顿时被方玉泽身上那杀人的气势摄得不敢说话,他低下头手肘狠狠的撞了两下李曜驰,自己向后退了两步,远离方玉泽的身边。   方玉泽抬起下巴继续望着李曜驰,轻声问:“李曜驰,回答我的问题,我爱你,你也不要了?”   同样的天台,上次他和李曜驰在这里,还是他趾高气昂的说出“可我就想让你当我狗”这句话,而如今他却在逼问李曜驰还要不要他。   李曜驰的目光沉寂,垂眸望着方玉泽。   眼前的这一双眼睛,和前两天跨年夜那晚方玉泽坐在车上怒瞪着他的目光缓缓重合。   曾经总是神情淡淡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入眼的那双漂亮眼睛,现在望着他的时候,却血丝弥漫,满是走投无路的痛苦。   望着方玉泽这样,李曜驰的心也跟着抽痛。   让方玉泽这么痛苦从来都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方玉泽不知道他曾经为他做的那一切,他们或许还可以好聚好散,或者就让方玉泽像之前那样恨着他也挺好的。   恨,总比求而不得要好受得多。   李曜驰最明白这一点。   如今的这种纠缠,这种病态的感情,始终走不到圆满,只会让他们两人更加痛苦,不如再果断一点。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的眼睛,双手紧握成拳,说:“是。”   这句话犹如兜头的一盆冷水,将方玉泽身上所有的生机都浇灭了,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的瞳孔一松,紧绷的肩膀软下来,眼里的光犹如燃尽的火把,一点点的暗了。   他站在原地,万籁俱寂,就连李曜驰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走的都不知道。   李敞目睹了全程,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跟着李曜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说到底还是他嘴贱惹出来的事,他走到方玉泽身前,很歉意的对方玉泽说:“泽哥......那个泽哥,不好意思啊,我堂弟就是这样的......他其实心不坏,就是有点轴,你别急啊,我再给他做做工作,泽哥,你千万别伤心啊......”   “......”   “泽哥,真的没事,我了解他的,来日方长,肯定有回旋的余地......”   李敞安慰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方玉泽却是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木然的朝着天台外面走。   方玉泽走到了宴会厅里,刘想还在等着他,一看见他回来了,立刻热情的迎过来,对方玉泽说:“方总,我刚刚和我们的营销部研究了一下,我们热步集团应该能够给到你们山莫集团最低的价位,以及客人们最大的优惠力度,方总我们能不能约个时间,好好的聊一聊?”   方玉泽看着刘想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对着他,随后试探的望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方玉泽问。   “啊.....我说我们热步集团应该能够给到你们山莫集团最低的价位。”说着刘想又将手机向前递了递,笑着讨好的说:“方总,您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一聊?”   “可以。”方玉泽点了点头说:“就今晚吧。”   “啊.......”这次刘想更懵了,双方谈生意一般都是提前准备好材料,约好时间,哪有这么急的。   他看了看腕表,为难的说:“方总,可是现在快九点了,并且宴会还没有结束,怎么谈啊......”   “坐下不就能谈吗?”方玉泽反问他:“刘总,你不想谈这个合作吗?”   “想想想!”刘想立刻说:“那我现在就约个餐厅包厢,再把我的工作人员叫来,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方总您请稍等一下啊,稍等一下......”   刘想的动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方玉泽也带着助理离开了宴会厅。   凡街是明城最繁华的十里长街,这里布满了各种高消费的餐厅夜店以及奢侈品商店,也是明城的一条不夜街。   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要谈生意,也只能到凡街的高档酒楼里。   刘想虽然没有和方玉泽合作过,但是他也曾听闻别人说山莫集团的方总谈合作极其严谨,只要是关于商业的事情,方玉泽软硬不吃,只看利益,任何的大话虚话在他面前都如同虚设。   于是刘想很紧张的将自己的营销部和市场部的高管都请来了,又提前在电话里对高管们一遍遍的嘱咐核对,对于这次的合作商谈严阵以待。   谁知道方玉泽只带了一个小助理,整个用餐的过程中,方玉泽甚至都没有怎么说话,一直在喝酒,全程都是助理小秦在和热步集团的高管们对接。   方玉泽总是在喝酒,刘想作为乙方又不能不陪着,只能一杯杯的陪着方玉泽将那高度数的白酒往肚子里咽。   刘想的酒量不好,到最后就连高管都上了,最后一圈人合作案谈没谈下来不知道,倒是一个二个都趴在桌子上。   刘想趴在桌子上在昏昏欲睡的前一秒还在腹诽,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和方总谈生意一定要灌酒,早知道这样他就叫个能喝的来了......   最后是司机上来将他们都扶了下去,最后刘想迷迷糊糊的对方总说:“方总,您真是太豪爽了!真的是好酒量!”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笑着望着他们离开。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助理小秦连忙走到了方玉泽身前,想要将方玉泽扶起来。   方玉泽也喝醉了,喝得很醉,虽然在那些人的面前,他还能装一装体面,但是等到人一走,他醉的连装都装不了。   助理小秦扶着方玉泽的手臂,想要将方玉泽扶起来,但是方玉泽喝得太多,身子软的怎么都扶不起来。   助理又怕将方玉泽摔着了,只能打电话将司机老郑叫了上来。   老郑人高马大的,和小助理两个人将方玉泽扶了起来。   “小秦,方总怎么喝了这么多?”老郑紧皱的眉头问。   “我也不知道啊!”助理很无奈的说。   “是不是那些人灌方总的酒?”老郑又问。   “没有啊!明明都是方总在灌别人的酒,你没看刚刚那些人喝的,一个二个都要倒地上。”   “方总主动喝了这么多?!”   “是啊!!!”   助理也很想不明白今天方玉泽是怎么了,   之前方玉泽虽然经常在外面应酬喝酒,但是绝不贪杯,他很能掌控那个度,从不会让自己在人前失态,不论生意的大小,他没有一次在外面喝醉过,然后这一次他醉的脚步漂浮,都有些不省人事了。   老郑和助理又是小心翼翼又是艰难的将方玉泽扶到了餐厅外面,朝着轿车走去。   谁知道刚走到一半,方玉泽猛地挣脱了两个人的手,捂着嘴冲到路边吐了起来。   方玉泽吐得剧烈,蹲在路边又是咳嗽又是干呕,身子不稳的差点栽在地上。   给小助理吓的,连忙跑到方玉泽身边扶住了他,方玉泽吐得眼睛通红,刚刚才进胃里面存了没有两个小时的酒,又开始稀里哗啦的朝外面倒。   小助理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一直在问:“方总,您没事吧,方总,您没事吧......”   方玉泽吐得胃都要被生生的掏出来了,哪里还能说话,最后还是老郑走到车上拿了大衣热水和纸巾。   方玉泽吐的太厉害了,胃里面的酒都吐出来以后,又在止不住的吐酸水,他吐得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生理性的眼泪不停的往外冒。   路边的人都纷纷朝着这边侧目,更多是在非议这个男人穿的这么得体英俊,为什么会吐得这么狼狈。   小助理生怕被路人认出方玉泽了,毕竟方玉泽这么要面子,于是他赶紧让老郑挡在了方玉泽身前。   直到助理的腿都蹲麻了,方玉泽才慢慢平息了这阵剧烈的呕吐,助理将热水递到方玉泽嘴边,让他漱了漱口,将方玉泽扶上了车。   方玉泽醉的身体无力,绵软的陷在车座上,助理小秦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很发愁的趴在前面,问老郑:“老郑,方总喝了这么多,要怎么办啊?”   “直接送方总回别墅,那里面有保姆可以照顾方总。”老郑说。   这个时候方玉泽却忽然沉沉的出声说:“回云丽景城.......”   云丽景城是当初他和李曜驰住在一起的那个公寓,自从李曜驰走了以后,那个地方恨不得都已经大半年没去过人了,助理和老郑互相看了一眼。   方玉泽又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回云丽景城......”   老郑不敢逆方玉泽的意,打了一把方向盘直接驶上了前往云丽景城的路。   助理压低了声音,很着急的对老郑说:“云丽景城里面没有保姆,方总怎么办啊......”   “你住在客房里。”老郑说。   “啊.......”助理拧紧了眉头,想了想说:“我可不敢,我还是打电话给方总的保姆吧。”   助理刚想要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这个时候方玉泽也开始在衣兜里翻找东西,他的醉的不清醒,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翻来翻去的,找的恨不得将自己都摔在地上。   助理连忙问:“方总,您要找什么啊?”   方玉泽说:“手机.....手机......”   助理将方玉泽的手机从大衣的兜里拿出来递给他,方玉泽这才停止了翻找,很宝贝的握着手机,歪着头靠在车窗处开始打电话。   然而这一通电话却好似没有拨通,方玉泽很不满皱起眉头,双眸对焦不清的望着手机屏幕。   “方总,您要给谁打电话啊,我给您打吧......”助理说。   方玉泽没有理他,继续按了两下手机屏幕,又将手机贴在了耳朵上。   助理和司机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司机低声说:“可能是在给保姆打电话......”   助理一听觉得也是,便不再多说话。   只不过一直到车开到云丽景城,那通电话也没有打通,方玉泽靠在车门边也睡着了,握着手机的手松松的垂在胸口。   助理很小心的将方玉泽的手机拿了起来,点开屏幕看了一眼,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压根不是什么保姆,而是年黎。   助理手上的动作一顿,望着睡着的方玉泽,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按灭,放进了方玉泽的衣兜里。   他轻声的将方玉泽叫醒,扶着方玉泽从车上走下来,方玉泽满身酒气,迷迷糊糊的意识不清醒,却在望着助理的第一句话就是:“年黎来了吗......”   助理顺着他说:“来了来了,他马上就来了方总......”   “他什么时候到......”   “等会就来了。”   助理这句话说完,方玉泽忽然停住了脚步,侧过头看向了助理,混沌的目光难得清醒了几秒。   助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是不是方玉泽意识到自己是在骗他了。   “那个,方总.......”助理支吾了两下,想着要怎么解释。   谁知道下一秒,方玉泽推开了助理扶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朝后退了两步说:“别扶我了,他不喜欢......”   说着方玉泽就自己朝着前面走,助理望着方玉泽消薄的背影却是心情复杂,久久都说不出话。   那天晚上方玉泽半夜酒醒,冲到洗手间一个人抱着马桶又吐了。   胃里面早就没有东西了,他吐得无非就是苦涩的胆汁,后来胃里翻滚的实在太厉害,他吐出来的东西甚至带有淡淡的血丝。   方玉泽望着马桶里的血色,浑身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这个公寓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回来过了,地上早就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方玉泽这么爱干净的人,平时就连手上沾了点灰都要用湿巾擦上好几遍,此时却是缩在这个满是灰层的洗手间里。   他吐得脸色煞白,头上满是大汗,趴在马桶边缘,翻动着手机。   他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手机放在地上,苍白的指尖轻颤着一下下的翻动着手机屏幕。   今天晚上,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一共打出了四十六通电话。   前面的十几通电话,时间很密集,是他在车上打给年黎的。   对面早已经是空号了,压根没打通。   而后面的三十几通,是他回到公寓里打给李曜驰的,时间跨度从半夜十二点,一直到凌晨三点。   全部都被挂断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方玉泽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再次按下了拨通按键。   对面的嘟声响了三声,随后变成了急促的忙音。   又被挂断了......   方玉泽望着手机屏幕上没有拨通的提示,忽然低下头笑了,他笑得肩膀颤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不爱了,是真的可以那么的心狠。   凌晨四点啊,还能果断的挂断他的电话,也是真的不容易。   李曜驰宁愿半夜一次次的挂断他的电话,都不愿意接起来听听他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也是因为此,方玉泽也不能更清楚的意识到,李曜驰是真的不想再和他纠缠了。   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气话,而是真的。   李家的掌舵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想来也是,在李家这种大家族,内里风云变幻,人人为了上位喝血吞肉,李曜驰年纪轻轻就能稳坐上掌舵人之位,能是什么温柔心软的人。   他不狠,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曾经他对方玉泽温柔,只是因为他爱方玉泽,后来他不爱了,方玉泽对他而言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自然也就不温柔了。   可笑啊,   太可笑了。   方玉泽一直以来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其中也包括李曜驰,到头来却对李曜驰失控了。   -   方玉泽胃又因为喝酒喝坏了,第二天他主动到吴林奇那里检查,得到了结论的是轻微胃出血,短期内服用流食,不能再喝酒了。   吴林奇将手里的报告甩在方玉泽的病床上,没好气的说:“稀客啊,方总,我难得看见你主动来医院里找我看病,之前您不都是病的起不来被人送来的吗?”   方玉泽今天穿了一件浅白色的毛衫,靠坐在病床上,目光淡淡的直视着前方,没有回答吴林奇的话。   方玉泽日常的装扮多半是西装,很少穿这种浅色的衣服,这样一穿更是衬的他面色苍白,嘴唇颜色浅淡,瘦的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扎着吊针,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病倒了。   眼看着方玉泽不回答他的话,吴林奇也不再阴阳怪气了,他搬了个凳子坐在方玉泽的床前,正色的看了方玉泽好一会,才开口说:“......你知道吗,在感情里往往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放手的时候是最洒脱的。”   方玉泽沉寂的目光这才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慢慢的转过头问吴林奇:“......为什么?”   吴林奇清楚这才是今天方玉泽来找他的目的,不是来看病,而是他的心里太难受了,却没有人可以说。   既然方玉泽想听他分析这段感情,吴林奇也很认真的告诉方玉泽,说:“因为付出更多那个人,只需要停止付出,就可以及时止损,而享受爱意的那个人,会感受到爱意的抽离,那种感觉就像是扒皮抽筋,痛不欲生......”   “......”   “回顾一段失败的感情,受到爱的那一方会更舍不得,是因为他会总是后悔反思,如果当初自己改变一些,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而付出方不会,因为他已经用尽了全力.......”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吴林奇,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通情事,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他现在这么的放不下李曜驰,因为他曾经享受过李曜驰无尽的爱意,就如同飘在柔软的云间而不自知,现在爱意抽离,他狠狠坠落,所以他难受的心如刀绞,他放不下。   而李曜驰的洒脱是因为他已经痛过了,已经尽力了……   方玉泽垂下眼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吴林奇又说:“玉泽,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和李曜驰是一样的人?”   方玉泽问:“哪里一样了?”   吴林奇说:“一样的固执,偏执,认死理,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问:“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啊,比如爱你这件事情,李曜驰就八岁那年见过你一面,就爱了你十几年,后来追在你身边,为了帮你,甚至将父亲的遗画都卖了,失忆后他堂堂一个李家大少爷,天之骄子,从小捧着长大的大少爷,却曾经甘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感情,只想守在你身边,像狗一样被你那样对待,没有一点尊严,不过为了得到你的心,这不是固执是什么?后来他说不爱就不爱了,无论你怎么求他,他都不回头,这不是固执是什么?”   “......”   “再说说你,也是真的固执,当时李曜驰围着你团团转,心掏给你吃都怕给你烫着了,虽然我是你的朋友,但是说实话我都心疼他,他对你那么好,你是块冰也捂热了啊,可是你说不肯爱他就是不爱,对他半句软话都没有,这不是固执是什么?   “......”   “现在你爱他了,不惜放下你的权利金钱,也要追回他,你这不是固执是什么?”   最后吴林奇谈了口气说:“要我说啊........你俩都没错,就是运气不好,偏偏他爱你的时候你不爱他,你爱他的时候他不爱你了,要是颠个个儿就好了,你俩肯定会爱得死去活来的,就像之前你弟和他男朋友一样,唉,有缘无份啊.......”   方玉泽沉默了很久,忽然他开口问吴林奇说:“他这么固执,你觉得他还会回头爱我吗.......”   吴林奇有些诧异的望着方玉泽,在他记忆里方玉泽一直是站在高处的人,很要强。   要强到就连想要聊聊天都不会主动的说出来,而是等着吴林奇主动和他说话,所以方玉泽不该是会问出这样问题的人。   又是良久的沉默,吴林奇也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后来他叹了口气说:“能割了自己爱了十几年人,再爱,难啊........”   听见吴林奇的这句话,方玉泽眸色一点点变淡,他慢慢的靠在病床上,胸口起伏的喘息了两下,眼睛泛起了淡红色。   过了很久,他肩膀耸动的笑了一声说:“无所谓,得不到心,那就要人吧.......” 第42章   生病的时候去找吴林奇的好处是,吴林奇医术高明,并且很了解方玉泽的身体情况,可以最快的对方玉泽做出诊断,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可也有一点很不好,他总是喜欢拉着方玉泽住院。   如果是寻常的医生,只要方玉泽不想住院,那医生就不敢再发话了,可是吴林奇和寻常的医生不一样。   他有方奎隆的联系方式。   如果方玉泽不好好的住院,他是真敢把方玉泽的这杆子破事儿捅到方奎隆那里,那时候方玉泽可不是住院几天那么简单了,怕是没有一两个月都出不来。   方玉泽有轻微的胃出血,吴林奇原本打算让方玉泽在医院里住院一个星期,等到身体彻底好了再出院,可是方玉泽在医院里精神状态并不好。   都说胃病是情绪病,方玉泽的心情不好,这个胃病是怎么都好不起来。   身体有问题吴林奇能医,心理上吴林奇可真医不了,最后实在就没办法了,他也就将方玉泽留在医院里打了三天吊针,就放他走了。   方玉泽从医院里回家,没怎么休息,换上一身西装直接去上班,助理小秦还一直劝他在家里休息几天,方玉泽也没听。   对于他现在的情况,工作还能好一些,如果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那些压抑窒息的情绪不停左右着他,只会让一切越来越糟糕。   车子停在停车场,方玉泽和助理直接乘坐电梯上到了山莫集团的顶楼,电梯门刚一打开,前厅里坐着的员工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一看见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来的是方玉泽,立刻吓得作鸟兽散,甚至有人吓得将薯片都散了一地。   之前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方玉泽这次是出差了,要出去七天左右,没有方总在集团里日子,别提多轻松了,集团里一大半的项目都等着方玉泽回来处理,工作都堆积在一起,无法下放,下面的人工作量都少了不少。   而现在方玉泽忽然就回来了,还撞见他们在开小差,所有人都坐在工位上吓得不轻,不停的用余光朝着方玉泽张望,生怕方玉泽发脾气,可谁知方玉泽跟压根没看见他们似的,脸色未变的朝着办公室里走。   方玉泽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沿着走廊一直向前面,路过茶水间时,里面几个员工的说笑声毫无顾忌的传了出来。   “我昨天听说了一件大事,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女声传了出来。   “我也听说了一件大事,不知道咱俩听说的是不是一件事。”另个人接着说。   “你听说的事情是不是关于李家的?”   “对对对!”   听见茶水间的对话,方玉泽的脚步缓缓停在了原地,助理跟在方玉泽的身后着急的想要冲进茶水间阻止那些人乱说话,却被方玉泽侧身的一个薄淡的目光给吓了回去。   茶水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其他不知情的人连连在问:“到底是什么事啊?什么事啊!快点说啊.......”   “就是,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咳咳咳,那我可是说了啊......李氏集团的李曜驰要订婚了!”   “我去......真的假的,李总不是还很年轻吗?怎么忽然就要订婚了啊......”   “他要和谁订婚啊?!”   “和周氏集团的少爷,周霜林,你们知道是谁吗?”   “哦哦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我之前见过一次,是不是瘦瘦的看起来很秀气很温和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   “可是周霜林看起来有点普通啊.......感觉配不上李总.......”一个声音弱弱的说。   “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上,李总和周霜林好像是青梅竹马,之前周少爷的生日宴会李总不是还献上了烟花秀了吗?而且李家和周家的关系也不错,据说是先订婚,过几个月就去美国领证结婚了。”   这时有人说:“可是周家的财力也比不上李家啊......”   “害,现在别说是明城了,就是全国又有几个能比上李家?周家虽然没有李家势大,但是耐不住李家对周家知根知底,并且周霜林还听话好掌控啊......你是不知道,李家内部有多复杂,李曜驰年纪轻轻站上高位,他的那些叔伯兄弟没有一个不想把他拉下马,他现在其实也需要一个外界助力帮他稳住身子,即便是周家当不了那颗大树,也能当他的拐杖,帮他度过难关。”   有人又问:“那你说,李家和周家这是商业联姻?”   那人思考了一会说:“也不全是吧......李少爷和周少爷肯定还是有感情的,不然能当他李曜驰拐杖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周霜林。”   .......   茶水间里面的讨论声一字不落的传了出来,小助理站在方玉泽身后脸色越听越难看,目光忐忑的侧过头朝着方玉泽张望,然而方玉泽的脸色依旧如常,就连眸色都没有变,似没有听见一样。   助理心里不安,低声对方玉泽说:“方总,那都是他们瞎说的,您别当回事......”   方玉泽恩了一声,径直朝着办公室走去。   茶水间里的几个人一看见门口方玉泽的身影一闪而过,都吓傻了,助理小秦推门走进茶水间,望着里面多嘴的几个人,面色恼怒,狠狠的指了指他们说:“你们啊.......”   为首的一个女生快步走到助理小秦身边,捂着嘴巴说:“秦助,刚刚方总没听见吧......”   “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听得一清二楚。”小秦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说:“你们几个就等着发落吧。”   “啊........”   那几个人还想拉着小秦多说两句,小秦却没空多说,甩开手朝着方玉泽的办公室走去。   -   办公室的门推开,方玉泽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手里拿着签字笔时不时在文件上批注几笔,除了病后的脸色有些苍白,其他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反应。   方玉泽平静的让小秦都有些诧异,小秦小声的喊了一声:“方总......”   “恩。”方玉泽翻了一页方案,问:“什么事?”   “那些事情都是谣传......他们都是在乱说的,我刚刚已经批评他们了.......”   “恩。”方玉泽不怎么上心的恩了一声,将手中的方案放在桌子上,手指点了点上面的一个问题说:“方案的这个地方不合理,你去联系合作商让他们更改。”   “啊.......”助理小秦没有适应话题的转换,犹犹豫豫的走上前看方玉泽指着的地方。   他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方案上有一个很小的问题,不留心看压根看不出来,就连下面的人审核好几遍都没有看出来,却被方玉泽一眼看出来了。   助理小秦又是佩服又是诧异的看着方玉泽,连连说:“好好好,方总,我马上就去联系。”   同时小秦心中也在暗自欣喜,方玉泽自从上次酩酊大醉一场,看来真的是想开了,就连听见李曜驰的婚讯都不在意了,这可真的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小秦借着方玉泽的这个好状态,又继续说:“方总,今天晚上金玉集团的银总想邀请您一起用餐,请问您是否前往?”   “不去。”方玉泽又拿起了一个文件夹翻开,继续说:“今晚我有私事,你和老郑都休息吧。”   小秦点了点头说:“好,那我这边和银总回复一下。”   “恩。”   -   李曜驰和周霜林要订婚的消息是三天前传出来的,然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消息在明城内越传越大,越传越真。   晚上七点,李曜驰坐在办公室里,面色冰冷的望着坐在他身前的两个人,周家父子。   李曜驰一向彬彬有礼,很少这么目光冷厉的望着人,周霜林忐忑的坐直着身子,对李曜驰说:“曜驰,对不起......这件事情你要怪就怪我吧......”   周董事长立刻拦住周霜林说:“李总,这件事情不怪霜林,是我们做错了,但你能不能再仔细想想......我们无非就是利用一个传闻而已,就算你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好不好.......你也知道山莫集团拖着迟迟不肯给我们签订供货合同,我们周氏集团已经快不行了......要不,你就看在当年我们家也帮过你爷爷和李氏集团.......你就当救救我们了.......当年我们家可是拿出了全部身家帮你们李氏集团,曜驰,你这次不能见死不救啊......”   周董事长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李曜驰垂下眼睛从衣兜里拿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依旧没有说话。   山莫集团的供货合同迟迟没能签订下来,周氏集团确实是快要支撑不住了,前几天周霜林的大伯为了挽救周氏集团,放出了李曜驰和周霜林即将订婚的这个谣言,想要抬高周氏集团的股价。   没想到反响确实不错,随着谣言越传越大,所有人都以为周氏集团傍上了李曜驰这尊大佛,在这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周氏集团的股价完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飞跃。   随着谣言越来越离谱,李曜驰作为这场世纪订婚的主人公也是今天才知道,正打算联系公关部撰写辟谣声明,这边周家的父子就找到他了。   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李曜驰辟谣,甚至连几十年前周氏集团帮过他爷爷的事情都搬出来了。   眼看李曜驰沉默着不说话,周霜林又听见他父亲都哽咽了,眼睛也变得通红,对李曜驰说:“曜驰,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不会不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们家配不上你,可是如果你愿意,我们周家也可以做你刀,只要你......”   李曜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的问:“要多久?”   周霜林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办公室的灯开得很暗,李曜驰双肘撑在膝盖上,额头轻垂,看不清他的表情,烟顺着指尖徐徐而上,他加重了声音又一次问:“要借助这个传言多久?”   周董事长立刻说:“一个月!李总,我们只要一个月!”   李曜驰没有说话,依旧是眸色低沉的吸烟,直到他将这支烟吸完,才说:“好,明天我要出差一个月,等我回来的那天我会向全城发布声明澄清,这一个月内我什么都不会说,但是记住了.....只有一个月。”   周董事长激动的恨不得快给李曜驰跪下了,连声说:“谢谢李总!谢谢李总!李总,您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周氏.......”   “这个忙就算是我还当年的恩情,以后不相欠。”李曜驰声音不变的打断了周董事长剩下长篇大论的话,随后他一挥手对站在门边的秘书说:“张依,送客。”   女秘书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对周家父子说:“周董事长,周少爷,请。”   不相欠这三个字对周霜林的打击太大,他眼泪汪汪的望着李曜驰,低声喊了一声:“曜驰......”   李曜驰依旧在吸烟,连头都没抬,张依又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周董事长,周少爷,请。”   周董事长连忙拽着周霜林,低声的说:“走走走。”将周霜林给拽走了。   周家父子走了之后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张依站在门口喊了一句:“李总。”   李曜驰的身体陷在昏暗的阴影里,低声的说:“你也出去吧。”   “是。”   张依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李曜驰一个人,手里的烟吸完以后,他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沉默了很久,又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烟,点燃。   半个小时内,烟灰缸里已经叠了五六个烟头。   直到最后李曜驰还想要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却发现烟盒里早已经没有烟了,他将烟盒用力的捏扁,扔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靠在沙发上。   后脑勺靠在沙发上,他仰着头,双眸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明天他要回美国一趟,不是出差,而是为了他爷爷的病。   当初乔治医生给他的三个月时限,本以为这个时间不短,完全够用,可是没想到时到今日,没有任何的进展。   几天前半夜李司霆又高烧不退,李曜驰白天工作,夜里连着几夜都守在李司霆床前,眼睛都没合一下。   虽然乔治医生告诉他们这是病人的正常情况,在没有寻找到那个最好的方法之前,高烧是身体在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   可是于清坐在李司霆的床前,还是一直在哭,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不仅仅是在哭眼前李司霆的高烧不退,更是在哭三个月的期限一天天逼近,而他们李家家大业大却无能为力。   三个月,就是一把吊在他们所有人脖子上的闸刀,摇摇欲坠,随着时间将至,马上就快落下杀人了,而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间黑漆漆的病房里,找不到出路了。   在这几天里,李家所有人都无比压抑,李敞也不再嬉皮笑脸了,坐在病房里常常发呆。   也是在这几天,李曜驰快把他一个月的烟都抽完了。   他曾经经历过两次离别,一次是他七岁那年,父亲因为意外离世,第二次是去年,他守在年奶奶的病床前,痛的刻骨铭心。   他不想再面对第三次了。   于是他将李氏集团所有的事务都暂时交由李敞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伯父代管,明天一早他将前往美国,试着能不能找找办法。   希望渺茫,但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李曜驰在办公室里呆坐到晚上九点,集团里的员工早就下班,办公楼的灯黑了大半,也只有一楼的前台大厅还亮着灯。   李曜驰从一楼大厅里走出来,快步走到路对面的停车场开车,这个时候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车忽然亮起了大灯,正照在李曜驰身上。   李曜驰顿住脚步,朝着那辆车望去,在看清车上人时皱起了眉头。   元旦之后明城进入了深冬,今天晚上下了小雪,有零下五六度,将地面覆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雾。   方玉泽穿着一身单薄的西装从车上走下来,隔着天上纷纷而落的白雪朝着李曜驰走来。   李曜驰站定在原地,问:“方总,什么事?”   方玉泽走到李曜驰的身前,腰身挺直,脸色平静的对李曜驰说:“之前和李氏集团有冲突的项目我都可以退出,周氏集团的合作案我也可以签,你不要为了李家继承人的地位去娶一个你不爱的人。”   方玉泽开门见山,李曜驰目光黑沉的望着方玉泽,片刻之后他问方玉泽:“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我知道,你不爱他。”方玉泽直视着李曜驰,很肯定的说。   李曜驰声音依旧的问:“不爱他,那我应该爱谁?爱你吗?”   “.......”   一朵飘雪落在方玉泽纤长的睫毛上,他垂下眼睛,睫毛颤了颤,过了半响他浅浅的吸了一口气,再度抬起眼睛,直视着李曜驰,他没有回答李曜驰的问题,而是说:“李曜驰,如果你需要有人帮你稳住李家地位,那就用我吧,整个明城没有人比我财力更广,没有人比我势力更大,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的都是你的,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你的地位。”   李曜驰瞳孔一缩,愣住了。   方玉泽朝着李曜驰走进了一步,扬起下巴,字字肯定的继续说:“李曜驰,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我会帮你站在更高的位置,你用我吧。”   两个人对视许久,直到李曜驰瞳孔一点点松了下来,反问:“那你呢?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回到当初,我想要你的感情。”   此时时光倒流,连说出话都是相反的。   李曜驰双眸愈发的黑沉,说:“当初方总对我不过是玩玩,你给我钱,我伺候你,我只是你的一个玩物,我们哪里来的感情?”   方玉泽双手握拳,眼睛微红的对李曜驰说:“当初是我有病,我是神经病。”   李曜驰目光复杂的望了方玉泽良久,忽然转过身就朝路对面走。   天气很冷,方玉泽呆站在原地,喝了冷气,猛地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很厉害,像是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同时他声音艰难的对李曜驰说:“李曜驰,今天是我的生日,只要你陪我过生日,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可能是方玉泽不纠缠的这个条件太吸引人,可能是方玉泽咳嗽的太厉害了,还有可能生日这两个字让李曜驰动了恻隐之心。   李曜驰背对着方玉泽缓缓顿住脚,闭上眼睛又是良久的沉默,最终他面色黑沉再度转身大步走到方玉泽的身前,扶住了方玉泽摇摇欲坠的身体。   方玉泽穿的很少,肩头落满了白雪,李曜驰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只觉得是隔着一张薄纸触碰到了方玉泽冰凉的身体,冰的好像下一秒就碎了。   李曜驰一下就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包裹在方玉泽的身上。   方玉泽咳嗽的通红着眼睛,看着李曜驰近在咫尺的脸,声音低哑的继续说:“李曜驰,今晚陪我过生日......咳咳咳咳......我就签署周家的合作案,我再也不纠缠你了,我们从此桥归桥,路过路.......”   李曜驰说:“好。”   方玉泽笑着闭上眼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上了车之后,方玉泽开车。   一路上他总是在咳嗽,忍不住的咳嗽,有时候他咳得太厉害了,就自己给自己揉着心口以此来缓解一下。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   那个咳嗽的声音听得令人抓心挠肝,李曜驰坐在副驾驶上,看了方玉泽一会,最后一言不发侧过头望向窗外。   之前他跟在方玉泽身边,方玉泽连吃饭喝水都不用自己动手,他一个李家继承人对待方玉泽比佣人还尽心,方玉泽咳嗽一下,他能蹲在方玉泽身边给他揉半个小时。   最后换了一句,玩玩。   想到这里李曜驰闭上了眼睛,妄图以此将方玉泽的咳嗽声摈弃在外面。   方玉泽将李曜驰带到了他在郊外的别墅里,路程有些远,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   是一个三层的别墅,从外面看着黑寂宽大,孤零零的屹立在林间。   方玉泽将车停在别墅前,带着李曜驰走进别墅。   别墅里面空无一人,方玉泽打开了大灯,将李曜驰披在他身上的大衣很小心的挂在衣架上,对李曜驰说:“去餐厅坐着吧。”   李曜驰没有多说话,径直走到餐厅里坐着。   方玉泽换好衣服后,走到厨房里拿出来两份他早已经准备好的牛排,放在锅里面又加热了一下,一个放在李曜驰那边,一个放在自己的身前,说:“我不会做饭,可能做的不太好。”   李曜驰看着眼前的牛排,应该是最上等的神户牛排,却被方玉泽煎的有点糊了。   李曜驰却什么都没说的低下头,用刀叉切下牛排放进嘴里,动作优雅。   方玉泽正在打开红酒,笑着问李曜驰:“好吃吗?”   李曜驰恩了一声。   方玉泽给两个人的高脚杯倒上了红酒,也坐在位置上切下了一块牛排尝了尝,他轻皱起眉头,嚼了嚼就放下了刀叉,说:“不好吃。”   李曜驰没有应声,继续手上的动作,说:“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你的生日已经过了。”   方玉泽挑了下眉,说:“农历的。”   “也不是。”李曜驰头也没抬的说,又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问:“今天你叫我来什么事?”   方玉泽笑了一声,说:“想给你一个东西。”   说着方玉泽的手探进西装的衣襟里,从内兜里拿出来一个米白色的布包,布包的细绳扯开,里面是一块玉佩。   玉佩不大,但是成色极佳,幽翠润滑,一看就是无价之宝。   这个玉佩一共有四块,是方家的传家宝,其中两块在祁方焱和宋斯宁手里,另外两块在方玉泽这里,而现在方玉泽将其中的一块捧到了李曜驰的面前。   李曜驰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冷淡的说:“谢谢方总的好意,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方玉泽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了下来,望着那块翠绿的玉佩,自嘲的笑了笑,又将玉佩收了回去。   他拿起桌子上的高脚杯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了一杯,指尖轻握着高脚杯晃了晃,缓缓的靠在位置上,依旧是那副上位者的姿态,一身西装翘着腿对李曜驰说:“李曜驰,当初你一直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可以给你答案了。”   李曜驰抬眼望着方玉泽,等着方玉泽后面的话。   方玉泽薄唇动了动,说:“我喜欢你。”   李曜驰却说:“太晚了。”   方玉泽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然后他扬了扬手里的高脚杯,敬了李曜驰一杯。   李曜驰也拿起高脚杯朝着方玉泽举了一下,仰头喝下了红酒。   “既然太晚了,那我就要送你第二个礼物了。”方玉泽声音平静,从身旁的皮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李曜驰的身前。   李曜驰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文件很随意的看了两眼,可就是这两眼却让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握着纸张的手都在颤抖。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不敢置信的抬起眼,问方玉泽:“这个人是谁.......”   方玉泽闲适的靠在位置上,目光平静的望着李曜驰,没有说话。   李曜驰握着那张纸的手颤抖的厉害,骨节用力的恨不得将纸张都捏成干,他又一次重重的问方玉泽:“方玉泽,请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可以给他很多的钱,只要他愿意救我的爷爷......”   在李曜驰手里的是一份骨髓配型报告单。   他的爷爷李司霆得了白血病,已经很多年了,前几年一直控制得当,但是今年病情忽然恶化,寻常的靶向治疗已经留不住李司霆的命了,他需要骨髓移植。   陌生人的骨髓配型成功的概率在三万分之一到一百万分之一,可偏偏李司霆就是那个倒霉的人,家里的亲人都没有配上,那陌生人就更难了,即便是李家权势滔天,调遍了整个国家骨髓库甚至是动用了身边一切的资源寻找,也没有能够找到匹配的骨髓。   李曜驰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明天去美国看看,万一还能找到其他的方法呢?   即便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而现在方玉泽给李曜驰的这个报告,上面的人和李司霆的骨髓匹配居然高达十个点,可以立刻进行骨髓移植。   这么多天折磨着李曜驰的事情,终于拨开乌云,见了曙光。   李曜驰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这个希望,再一次对方玉泽说:“方总,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要李氏集团的股份也可以,只要你告诉这个人是谁......”   方玉泽却是依旧望着李曜驰沉默。   李曜驰握着报告的手几乎快要惊纸张捏碎了,他红着眼睛问方玉泽:“方玉泽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爷爷还等着骨髓救命!”   方玉泽这才缓缓的开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是谁,不需要钱,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高脚杯放在桌子上,方玉泽的食指和中指压着杯底轻轻的晃,杯中殷红的酒液也随之荡漾。   他垂眸望着杯中酒,嘴角勾起一个笑,说:“你爷爷骨髓移植还有一个半月吧,我的条件是————李曜驰,你从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呆在这个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就像以前一样,每天都要等着我回家,给我做饭,听我说话,陪在我身边。”   说道这里方玉泽慢慢抬起眼睛,他的眼眶通红,目光锋利的望着李曜驰,字字发狠的说:“一秒都不能离开我。”   李曜驰原本激动的目光一点点的冷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望着方玉泽很久,忽然他笑了一声,说:“方玉泽,你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现在连我你都想掌控了。”   方玉泽也笑了笑说:“我不是一直都在掌控你吗?”   “......”   随后方玉泽侧过头抿了一口红酒,声音悠然的说:“你明天不用去美国了,正好你家人以为你出差了,也没人会来找你,在这一个半月里,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会将这个人带到你的面前。”   方玉泽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李曜驰笑着点了点头,说:“所以这才是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不是桥归桥路归路,而是将我囚禁在这里。”   “这不叫囚禁,你都是自愿的。”方玉泽望着李曜驰,挑了下眉说:“我们这最多叫,交易。”   说完方玉泽笑了一下,笑得很漂亮。   李曜驰比他小了八岁,即便他从小就是商业天才,即便他足够出色是李家掌舵人,可是在方玉泽面前,他还是太嫩了。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再一次强调说:“你爷爷的移植手术一个半月内做都可以,放心,我会保证他无恙,但前提是你要乖乖的在我身边,不能跑。”   方玉泽的手朝空中指了指,压低了声音,对李曜驰说:“看见没,全是监控,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能看见你。”   望着方玉泽眼睛里偏执的光,李曜驰心头震动,定定的看着方玉泽,最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说:“有什么意义......”   方玉泽目光闪动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睛,咬着牙说:“我说有意义,就有意义!”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方玉泽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站起身,步伐悠悠的绕过餐桌走到了李曜驰的身前。   在李曜驰的注视下,方玉泽抬起腿跨坐在李曜驰的腿上,柔软无骨的身子紧贴在李曜驰的胸膛,手指掐着李曜驰的下巴,缓缓的俯下身。   两个人的唇一点点的靠近,呼吸渐渐交融在一起,然而却在将要亲吻时,李曜驰侧过了头。   方玉泽猛地睁开眼,手指更加用力的掐着李曜驰的下巴,强制将李曜驰的脸掰过来,恨不得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哑声说:“李曜驰,你再敢躲一个试试!”   方玉泽双眸红的发狠,随后他猛地俯下身狠狠的吻上了李曜驰的唇。   他的吻的用尽了全力,甚至没有一点情调,腿根紧紧的夹着李曜驰的腰,双手抱着李曜驰的身体,舌头搅进李曜驰的嘴巴,与李曜驰的舌头纠缠不清,用力的恨不得将李曜驰吞入腹中。   眼泪也随之从眼角滑落。   他不想这样的,他最讨厌死缠烂打了,可是他没办法了。   他为了找到这个配型劳心劳力,耗费很大的人力和财力,他本来是想要将这个报告单送给李曜驰,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他忽然发现,李曜驰不会爱他了,他走投无路,只能用这个条件将李曜驰囚禁在他的身边。   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如果瓜不能自然落到他的怀里,他只能强扭。 第43章   方玉泽一开始亲的很用力,唇齿之间的撕咬用了猛劲儿,可是他毕竟身体不好,力气不足,亲着亲着就开始气喘。   双手原本紧抱着李曜驰的脖颈,此时也撑不住了,手臂顺着李曜驰的脸庞缓缓落下,垂在了李曜驰的肩头。   他已经有快一年没有触碰过李曜驰,这一碰犹如烈火相融,将他这么久以来受到的痛苦和难过全部都演化成了无边的情动,释放出来。   这个吻依旧在继续,从开始的激烈,变得愈发的绵柔,方玉泽舌尖勾着李曜驰的舌头,浓烈的情|欲使得他手脚发麻,轻垂的指尖都在轻颤。   腰间卸下了力道,方玉泽贴在李曜驰温热的身上,屁股不自觉的在李曜驰的大腿上蹭了蹭,纤细的手掌也柔软的滑入了李曜驰西装的衣襟里。   (???哪里有问题了,又没睡,就是亲了一下)   下一秒手腕却被一把钳制住,方玉泽睫毛颤抖的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见李曜驰正目光沉冷的望着他。   偌大的别墅里,只开了餐厅的这一盏灯,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方玉泽俯在李曜驰的身上,鼻梁挺翘,眉眼带着很漂亮的情动,而李曜驰却是更清楚的看见了方玉泽湿红着眼眶,以及眼中波动晶莹的水泪。   李曜驰目光一顿,握着方玉泽手腕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些。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喘着粗气,嘴唇殷红。   片刻之后,李曜驰先挪开了眼睛,双手按在方玉泽腰上将方玉泽从他腿上放下了下来,一言未发的转过身大步走出餐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方玉泽站在原地,扶着椅子的靠背粗喘着,也背对着李曜驰坐在凳子上,他喘息未平,低着头竭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肩膀却依旧在随着喘息颤抖。   房间里寂静,大约是过了二十分钟之久,方玉泽才彻底的冷静下来,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润,又理了理和李曜驰身体厮磨之间而褶皱的西装,而后他面色平静的站起身,走到客厅里,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亮色的大灯一打开,瞬间将沉寂阴郁的别墅照的豁亮明朗,就连刚才那阵压抑磨人的情绪都散去了不少。   方玉泽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声音平稳的对李曜驰说:“这个别墅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有三个主卧,你和我住在左边的这一间最大的卧室,二楼是书房和客卧,书房里面放了很多书,你可以随意翻阅,三楼有一个健身房,里面有健身器材,器材都是新的,你都可以用,还有一个大天台,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晒太阳,这个别墅里的每个房间你都可以随便进出,但是出去,不可以。”   方玉泽将这一大长串的话说完,回过头一看,李曜驰就坐在沙发前看手机,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头也不抬,也不说话。   方玉泽脸沉了下来,两步走到李曜驰身前,将李曜驰的手机抽出来啪的一声放在茶几上。   他问李曜驰:“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李曜驰的嘴巴刚才被方玉泽又亲又咬的,嘴角处被啃破了一大块,一直在流血,就这短短的一会又出血了。   李曜驰目光未动,抬手狠狠的蹭去嘴角的血,说:“和你一起睡,不可能。”   血色残留在李曜驰的唇边,刺眼的生疼。   方玉泽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他问:“为什么不可能?”   李曜驰缓缓的抬起头,淡声说:“我不是鸭,不随便和别人睡。”   方玉泽瞳孔一紧,压着声音反问他:“......什么叫随便和别人睡?”   “......”   “李曜驰......你说我是随便的人?”   “.......”   “还是说跟我睡的这个行为,很随便?”   李曜驰又不说话了,方玉泽被气的脑袋发蒙,真恨不得给他掐死。   他两个大步走上前,压着李曜驰的腿,掐着李曜驰的脖颈,逼着李曜驰抬起头,红着眼咬着牙说:“现在不是当初你求着要睡我的时候了?李曜驰,你说我是随便的人,你把我方玉泽当成什么了?!”   李曜驰双眸寒凉,抬手将方玉泽的手一把挥开,也提高了音调说:“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两个人怒目而视,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因为一句话而变得剑拔弩张。   过了一会,方玉泽缓缓直起身,冷笑了一声,对李曜驰说:“李曜驰,和我在一起,你睡也要睡!不睡也要睡!”   李曜驰皮笑肉不笑的轻笑一声,朝前倾着身子,又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点开屏幕开始看手机。   方玉泽再一次将他的手机从手里抽出来,望着他说:“哦,还有一条规矩忘了告诉你,你以后不能随便和外界联系,这个手机每天只有晚上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才能使用,用作和家人联系。”   李曜驰一点点的抬起头,眼睛又怒又震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望着他笑了一下,轻声补充了一句:“正好所有人都以为你在美国,这个时差刚刚好。”   李曜驰眯起眼睛,问:“方玉泽,你把我当成畜生了吗?”   “随你怎么理解,这就是条件。”方玉泽将李曜驰的手机放进衣兜里,声音不变的说。   李曜驰被方玉泽气不得轻,抬手将方玉泽的腿翻了下去,转过身径直朝大门处走。   方玉泽在他身后,高声说:“李曜驰,你敢踏出家门一步试试看!”   方玉泽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宽大的别墅里来回回荡。   却因为这句话说的声音太重,余波扯的方玉泽心口都在痛,他立刻咬着牙稳住身体,手按着心口浅吸了两口气,缓住一这波的刺痛感。   身后李曜驰也慢慢顿住了脚步,仰头望着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方玉泽喉结滚动,调节了好几秒的呼吸,待一切都平复后,他面色无恙的转过身,步子不急不缓的走到李曜驰身前,说:“正好,我来给你讲讲这个门锁。”   别墅的门是一个大铁门,上面的锁是很高级的密码锁,方玉泽细长的手指在上面摆弄了两下,密码锁也随之动了两下。   方玉泽说:“看见了吗?这个锁里面只存有我的指纹,无论里外,都只有我能打开,也就是说,你打不开这个锁,也出不去。”   李曜驰看着那个锁,笑了一声说:“看来方总早就在筹备这件事,为了关住我真是煞费苦心。”   方玉泽毫不避讳的反唇相讥:“是啊,李总这么有本事,值得我多费点心。”   “......”   李曜驰眸色黑沉,望着方玉泽一动不动,方玉泽也不着急,转过身望着李曜驰继续说:“每天上午九点会有人进来送每天做饭需要的蔬果肉类,至于这些东西,他会放在厨房的窗户,你记得将菜拿进来,然后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告诉他,也可以告诉我,都会带给你。”   “.......”   “我中午如果没事也会赶回家吃饭,如果我回不了,你就在十一点左右将做好的饭菜打包好,放到窗台上,会有人来拿送到我公司里,至于晚上我一般都会回来,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打家里的座机告诉你,明白了吗?”   李曜驰声音无波的说:“方总为了吃一顿午饭还真是大费周章。”   方玉泽笑了笑,转过头望向李曜驰说:“谁让你做的饭合我的胃口?”   李曜驰也回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那双浅淡的眼眸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他当然做的合方玉泽的胃口了,毕竟除了他,没有人会耗尽心思的研究方玉泽喜欢什么口味不喜欢什么口味,就连方玉泽自己怕是都没有在意过。   两个人相望之间,方玉泽看见李曜驰的嘴角又出血了。   他刚刚咬的太用力,这样近距离的看才发现,他把李曜驰嘴角的肉都咬出来了一个血印子。   方玉泽心疼的皱紧了眉头,很懊恼自己有些失去理智了,怎么下口这么重,刚刚咬下去的时候李曜驰肯定很疼。   怎么不推开啊.......   方玉泽立刻转过身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了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来碘酒棉签,走到李曜驰的身前,抬手就要给李曜驰擦药。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这个突然的动作,一开始是疑惑,直到方玉泽将碘酒棉签凑近他的时候,他目光微震,侧过头躲开了方玉泽的触碰。   方玉泽的手悬在半空中,脸上担心的神色也随之冷了下来,他问李曜驰:“为什么躲开......”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说:“谢谢方总的好意,我不习惯。”   从他认识方玉泽以来,方玉泽从来没有将半分目光分在他身上过,即便是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方玉泽永远高不可攀,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别说是关心,甚至连关注都没有。   那时李曜驰受到的所有的伤,都是他自己舔舐干净,然后默默的将伤痛咽下去,重新用最灿烂的笑面对方玉泽,哄着方玉泽,即便这些伤痛大多都是方玉泽给他的。   他习惯了从不关心他的方玉泽。   时至今日,方玉泽这个突如其来的关心,反而让他不习惯了。   又是漫长沉默,李曜驰不愿和方玉泽再这样僵持下去,他直接将方玉泽手中的棉签抽出来,自己随便的在伤口涂抹了两下,扔进了垃圾桶里。   碘酒深红的颜色粘着血液,在白色的垃圾袋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痕,李曜驰垂眸望着垃圾桶里的那抹红色,再一次低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那个人的信息?”   每一次李曜驰提及这件事情,都在提醒方玉泽他们的现在关系不是心甘情愿,而是他用了计谋和手段将李曜驰强留在他的身边,而时间一到,李曜驰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那个骨髓配型报告就是一根针,戳碎眼前这一切美好景象的一根针。   方玉泽垂下眼睛,将所有的不甘痛苦的情绪都掩在眼底,睫毛轻颤了两下,低声说:“等到了时间,我会告诉你。”   每次都是这句话,李曜驰双手握拳,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话,转过身走进右边的卧室里,关上了门。   那间卧室不是方玉泽的卧室,方玉泽站在客厅里望着李曜驰的背影,目光沉的如渊。   他不想再看见李曜驰甩下他先走的这个背影,可是时到今日,他即便将李曜驰强留在他的身上,却依旧没有办法回到当初。   他总不能将李曜驰的眼睛挖出来,钉在他的身上,让李曜驰时时刻刻都看着他。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被人留在原地的感觉这么痛呢......   是不是因为曾经被留在原地的人,一直都不是他......   -   那天晚上方玉泽没有强求李曜驰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毕竟求人和自己睡觉这种事情,确实难以启齿。   方玉泽做不了那种低三下四的人,也说不出口。   他们两个人睡在两间卧室里,但即便是如此,能够和李曜驰睡在一个屋檐下,距离也就不过十几米,已经让方玉泽心里很踏实了。   这一觉他睡得难得的好,一夜无梦,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感觉到身体哪哪都不舒服,而是一身的轻松。   他才意识到,吴林奇说的很对,他这一身的病,多半都是他的情绪导致的。   早上七点多,深冬的天还是蒙蒙亮,遮阳窗帘下的卧室漆黑,方玉泽推开卧室的门,李曜驰却已经将早饭都准备好了。   和以前一样,六个小蝶的精致餐点,还有两碗可口又清淡的小粥供方玉泽选择,也不知道李曜驰是几点起床就开始准备了。   方玉泽心口暖的温热,心情好的不得了。   他坐在餐桌的主座上,望着餐桌上那些曾经无比眼熟的饭菜,很难得的居然产生了想吃饭的念头。   如果不是看见李曜驰给他做的饭菜,他都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得厌食症了。   李曜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晨间新闻,方玉泽用刀叉切了一块芝士土司放在嘴里,对李曜驰说:“一起过来吃。”   李曜驰依旧在看电视,没有回应他的话,连动都没动一下。   方玉泽的心情忽然又不那么好了,他将手中的刀叉都放到桌子上,沉下了声音说:“吃饭,包括在条件内。”   李曜驰这才从沙发上站起身,两步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一个面包很随便的吃了两口。   虽然知道李曜驰不情愿,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方玉泽已经心满意足。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吃过李曜驰做的饭菜,多吃了好几口,而每一口都能让他回想起当时李曜驰对他的好,现在他们两个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最后温暖的热粥下肚,方玉泽感觉一直冰凉的胃都不难受了。   -   方玉泽的这个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上班的时候。   助理小秦一眼就看出来方玉泽的心情不错,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他也跟着方玉泽开心了起来。   毕竟从李曜驰离开方玉泽身边后,这么久了,小秦从来没有见过方玉泽心情好过,这是第一次。   但由于方玉泽一直让他打探李曜驰的行程,虽然不想在方玉泽开心的时候提起那个让人伤心的男人,但是碍于工作,小秦还是需要向方玉泽汇报。   于是他很小心的对方玉泽说:“方总,有一件事情,我要向您汇报......”   方玉泽刚走进办公室,坐在靠椅上喝了一口茶水,慢声问:“恩,说吧。”   助理小秦支吾了两下,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李曜驰将李氏集团的事情都交由别人代理,他于今早去了美国,可能要在美国待一个多月......”   说完这句话助理还是有些忐忑的望着方玉泽,毕竟李曜驰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谁知道李曜驰这次去美国是为了什么事情,明城都在谣传他是和周霜林结婚去了!   助理小秦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啊,都在想这个事,前脚刚谣传李曜驰和周霜林订婚了,后脚李曜驰就走了。   多大的事情能让他连公司都没时间管了?   这不是去筹备婚礼,还能去干什么的?   这不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谁知道方玉泽表情依旧,说:“好,知道了。”   那说话声甚至还有些轻松。   助理更加惊讶了,心想到时候一定要将这个事情告诉司机老郑,他们俩一起庆祝一下,因为整个公司里没有其他人知道方玉泽和李曜驰之间的关系,他可真的是憋死了。   助理小秦见方玉泽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就打算退下了。   正在这个时候方玉泽对助理说:“上午让人给我办公桌上安装一台新的电脑。”   小秦脚步停住,立刻转过身面对着方玉泽问:“方总您的电脑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方玉泽朝着桌子上的电脑指了一下,说:“在这个电脑旁边安装一个新的,接通我家的监控。”   “啊.....”助理又问:“方总,您家怎么了?”   方玉泽抬起眼睛淡淡的看了助理一眼。   那双眼里虽然没什么情绪,但是助理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今天看着方玉泽心情好,有些得意忘形。   他立刻低下头说:“知道了方总,我马上就去办。”   助理的动作很快,中午午餐之前就来人给方玉泽安装了新电脑。   同时方玉泽的午饭也送到了,虽然送来的时候有些凉,微波炉加热后也没有了原来的味道。   但是方玉泽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监控里的人感觉特别安心,嘴角都不自觉的勾起了笑。   只不过有些枯燥,李曜驰的一天除了在厨房里做饭,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连楼上的书房和健身房都没有去过。   那可是方玉泽专门为他新安排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感兴趣。   下午的时候,助理小秦进来给方玉泽汇报工作,方玉泽忽然问:“小秦,你有没有搬家公司的电话?”   “啊......有啊......”小秦从衣兜里将手机拿了出来,问方玉泽说:“方总,您是要搬家吗?位置在哪里啊,我跟他们说。”   这些琐碎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小秦来联系,方玉泽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操心这些。   然而这次方玉泽却说:“不用,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联系。”   助理小秦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将搬家公司的电话给了方玉泽。   于是晚上八点多方玉泽前脚刚到家,连饭都没吃完,搬家公司就来了。   大门打开,李曜驰不解的看着一群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男人鱼贯而入。   方玉泽还坐在餐厅里吃饭,看见来人后,他不急不慢的用餐巾擦了擦嘴,指尖点了点他的卧室,对那些人说:“除了这个卧室,其他房间里所有床的全部都搬走。”   那一刻李曜驰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缓缓的回过头,目光紧锁的望着方玉泽。   就连搬家公司的工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于是为首的人又问了一遍:“老板,您要搬什么?”   方玉泽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走到了昨晚李曜驰睡的那间房间,啪的一声将房门推开,说:“床,都搬走。”   这下那些人算是听懂了,整个别墅里除了方玉泽卧室的那张大床,一共还有七张床,工人们累的满头大汗,陆陆续续的将那些床搬了出去。   最后整个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方玉泽房间里那一张床。   为首的工人擦着额头上的汗问方玉泽:“老板,请问我们要把这些床送到哪里啊?”   “不用送,送你们了。”   工人一下就吓愣了,说:“这些太贵重了,我们不敢收啊......”   作为搬家工人,经常会有些客人送给他们一些不要的家具,但那些家具都是又破又旧,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品质的床,就连床板都是红木的。   一看就价格不菲。   方玉泽却只是挥了挥手,轻推着关上大门。   大门咔哒一声合上,方玉泽回过头看见李曜驰站在他身后,目光黑沉的望着他。   “怎么了?”方玉泽问。   李曜驰冷笑了一声,说:“方玉泽,你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方玉泽也笑了一下,双手一拍,轻轻的摊开说:“抱歉李总,你的床没了。” 第44章   两个人对视之间,李曜驰原本带着冷笑的目光,慢慢的沉了下来。   他看了方玉泽一会,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身走到餐厅里收拾方玉泽吃完的碗筷。   经过搬家的这一番折腾,李曜驰收拾完碗筷又将厨房打扫干净,已经快要晚上十点半,是睡觉的时间。   方玉泽早早的洗完澡,穿着真丝睡衣,半坐在床上一边看平板,一边等着李曜驰。   他和李曜驰已经好久没有同床共枕过了。   当初对于方玉泽而言无比寻常的事情,时到如今方玉泽还真当回事来看了。   今天他特意在洗澡的时候换了一种新的香型的沐浴露,洗完澡之后皮肤上都泛着淡淡的清茶香味,方玉泽很喜欢这个味道,不会香的太腻,而是清爽低调的味道。   想到这里方玉泽将平板放到膝上,又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柜子看了一眼。   里面放着好几种润滑,全部都是英国产的高级玩意,有的甚至一瓶药上万元,说是能发烫流水什么的.....   方玉泽之前哪里接触过这种玩意儿,想到说明上的功效他的脸都在发烫。   正在这时李曜驰的脚步声路过门边,方玉泽的指尖一颤,轻轻的将柜子合上,继续转过身拿起手上的平板,优雅的划动了两下。   本以为李曜驰清理完卫生很快会进卧室里,可谁知道方玉泽左等右等,等的连客厅里都没声音了,也没有等到李曜驰进来。   方玉泽感觉不对劲,掀开被子坐起身,皙白的脚尖踩进羊绒拖鞋里,走出了卧室。   谁知道这朝着客厅里看一眼,就让方玉泽原本暖的炙热的身体,瞬间又冷成了冰块。   李曜驰正在铺沙发......   客厅里的沙发虽然是高档的头层牛皮,但是并不大,李曜驰快一米九的大高个躺在上面缩手缩脚的,根本就撑不开身子,很难受。   也正因为此,方玉泽才没有让工人将沙发也搬走,可没想到李曜驰宁愿睡这么难受的一个地方,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方玉泽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目光阴沉的望着李曜驰将沙发铺好。   李曜驰将枕头放好,抬起头也看见了方玉泽,他的目光平淡,仅仅是看了方玉泽一瞬,又将低下头继续整理沙发。   “宁愿睡这里,都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方玉泽冷笑了一声,声音冰凉的响起,说:“李曜驰,你不会真的在给周霜林守贞吧?”   方玉泽说的话刻薄,李曜驰收拾床铺的手一顿,直起身子望向方玉泽,说:“方总,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愿意的事情,你就算把整个家都搬了,也没用。”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目光愈发的阴沉,最后他瞪了李曜驰一眼,转过身砰的一声将卧室门狠狠摔上,进了房间。   那声摔门声大的恨不得将整个别墅都震三震,李曜驰皱起眉,望着方玉泽的房门沉默了几秒,低下头继续整理东西。   方玉泽进到卧室里,气的想砸东西,又觉得被李曜驰听见显得他很没涵养,只能气的在床头来回转了两圈,直到心口又开始抽痛,他才撑着床头柜稳住身子,努力的调节呼吸,压制自己的脾气。   心脏的绞痛忍下去之后,方玉泽慢慢的坐在床边,双手放在床上,垂下了头。   恼怒的脾气下去后,方玉泽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难受,心里难受。   他一次次的用尽办法折腾,不过是想让李曜驰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要面子,李曜驰也要面子,方玉泽就是明白这一点,才让工人将别墅的床都搬走,这样使得他们两个人都有个台阶可以下。   现在他都已经把台阶举到李曜驰面前了,但凡李曜驰对他还有一点点的旧情,还有一点点想要亲近的心思,李曜驰也该顺着杆下来了。   可谁知道李曜驰这么坚决,送上门的都不要,简直是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宁愿挤在那么小的一张沙发上睡,也不愿意靠他近一点......   方玉泽想到这里垂着头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   因为这件事,方玉泽也生气了,连着两天没给李曜驰什么好脸色看,两个人就像是同居在一起的陌生人似的。   不过李曜驰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每天早上起来很早给方玉泽做饭,收拾家务,刻板的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方玉泽的气也渐渐消了,意识到这样不行。   他和李曜驰相处时间本就有限,他不能再向以前和李曜驰在一起那样,将时间都用在赌气上。   更何况,当时的年黎会哄着他,现在的李曜驰可不会。   正好在方玉泽单方面冷战的第三天,是除夕夜。   那天下了小雪,街道上的行人很多,拥堵的明城交通都瘫痪了大半,有从外地回家团聚的人,还有从明城出发回家的人,公司里员工也是请假的请假,提前走的提前走,几乎全空了。   在这种团圆的日子,方奎隆自然是叫着方家所有人都回家跨年。   方玉泽惦记着家里藏着的那个人,不想去,本想随便找一个理由将方奎隆给糊弄过去,谁知道他电话刚一打通,还没开口,方奎隆就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直接给他堵了回去,说:“方玉泽,今天晚上跨年,一家子人都在,你小姨方兰从法国都赶回来了,你要是敢给我拿架子不回来,从今以后方家就没你这个人!”   眼看着是实在推不掉,方玉泽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又拨打了家里座机的电话。   电话里嘟嘟的响了好几声,方玉泽看见监控里的李曜驰才不急不慢的放下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座机前接通了电话。   “喂,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   “恩。”李曜驰很平淡的应了一声,即便今晚是跨年夜,他也没有因为方玉泽的去留而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反倒是方玉泽听见李曜驰这种冷静的语气有些失落了,他握紧话筒,喘了一口气说:“今晚等着我回来。”   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电话那边的李曜驰又恩了一声。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便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里的李曜驰。   李曜驰又坐回了沙发上,看着电视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似的,而方玉泽也望着屏幕里的李曜驰一动不动。   到了晚上六点,在张溪澜三四个电话的催促下,方玉泽才从公司里出发,回到了方家祖宅。   不出意外,所有人早就到了,他又是最后一个。   祁方焱甚至还和宋斯宁在客厅里包起了饺子,两个人说说笑笑,也没包上几个,却被张溪澜不停的夸着说懂事,就连方奎隆都附和了两句,将宋斯宁的小脸夸的粉扑扑的,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而后方奎隆转过头看向了刚进家门的方玉泽,脸上那种看讨人喜欢小孩的欣慰表情立刻就变了,他冷哼了一声,对方玉泽说:“你像什么话!几点了才回来?你见谁家过年是掐着饭点回家的?!一大家子都等着你!你好大的谱!”   方玉泽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走进洗手间,洗手换衣服。   方奎隆还想继续说,被张溪澜皱着眉头拽了一下,说:“大过年的,别说孩子了.....”   跨年的这顿饭,方玉泽吃的一点都不尽兴,虽然心里想着李曜驰是最关键的,但还有一个方面,是因为餐桌上祁方焱和宋斯宁。   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对小情侣真他妈的碍眼,吃个饭都不好好的吃,非要你给我夹一道菜,我给你夹一道菜,腻腻歪歪的,是没长手还是怎么了?   方玉泽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是越看越心烦,直接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说:“吃好了,你们慢吃。”   说完方玉泽就要离席,方奎隆高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你干什么去?”   方玉泽站住了脚步,对方奎隆说:“我等会还有个国际视频会议,需要现在回家。”   “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你今天也要给我坐在这里!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你往哪跑?!天天都不着家,你比人家宋斯宁都忙!人家每隔一两个月还从外地赶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你看看你,就住在明城里,你一个月能回来一趟吗?!”   方玉泽闭了闭眼睛,没有接方奎隆的话,而是说:“今晚的会议很重要,需要敲定进驻UMIO超市的海外供货品牌,抱歉爷爷。”   说完方玉泽大步的走到衣架前拿起大衣,也没管身后是什么声音,推开门走出了别墅。   一上车,方玉泽靠在座位上,点燃了一支烟,脸色沉冷的连抽了两口。   如果人分为三六九等,那么他一定属于最不讨长辈喜欢的那一种,他生性淡薄,不会说长辈喜欢的暖心话,更不会性格柔软的体贴人,唯一会的就是在商场上厮杀,以胜利者的姿态拿下自己想要的一切。   然而时到今日他才发现,想要得到权势金钱是最简单的,而想要得到人的感情,才是最难的。   -   一路上飞驰,直到方玉泽回到别墅里,推开大门看见了李曜驰,心里的烦躁才算是慢慢的散去。   他站在门口,就这样静静的望了李曜驰一会。   客厅里的大灯没有开,李曜驰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电视机里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照的他的背影孤寂,黑影在身后拖得细长。   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和家人在一起,只有李曜驰是一个人。   方玉泽强压下心头的心疼,问李曜驰:“吃饭了吗?”   李曜驰目光未动,恩了一声说:“吃了。”   方玉泽笑着说:“那出来吧,我有个礼物给你。”   李曜驰这才转过头看向方玉泽,方玉泽又补充了一句说:“是你最喜欢的。”   就连李曜驰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礼物是什么,他平静的望着方玉泽,没动。   方玉泽皱起眉头,加重了声音说:“外面好冷,快点。”   方玉泽身后的铁门大敞着,而他又站在风口的位置,冷风呼呼的吹,当然冷了。   李曜驰这才站起身,朝着方玉泽走来。   两个人走出别墅,这也是这么多天,李曜驰第一次踏出家门。   别墅外放眼望去只有黑寂的空场子,以及天上落下的漫天飞雪,除了黑和白,其他什么也没有。   方玉泽冻得鼻尖通红,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开始。”   电话一挂,空中立刻绽放了烟花。   伴随的烟花从空中划过的声音,嗖嗖嗖的声音响彻夜空,犹如流星划过,盛开了朵朵花海。   烟花很盛大,奏响了年末的终乐。   方玉泽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了淡笑,转过头问李曜驰:“喜欢吗?”   这是他特意为李曜驰准备的烟花秀。   因为李曜驰曾经对他说过,喜欢烟花。   去年他没能陪李曜驰一起看烟花,现在他想要再补偿给李曜驰。   补偿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烟花。   李曜驰也仰头望着天,烟花彩色的闪烁在他的眼里,却是照不亮他眼中的黑沉。   他没有急着回答方玉泽的问题,而是双手插在衣兜里,就这样目光无波的看了一会,最后淡声说:“外面太冷了,回去吧。”   没等方玉泽应声,李曜驰就转过身走进了别墅。   方玉泽站在原地,侧过头望着李曜驰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心也犹如空中坠落的烟花,变得死寂晦暗。   他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仰头望着天空的烟花。   刚刚还很美很好看的烟花,忽然就不好看了,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好冷,冷的他耳朵发烫,手脚都要冻僵了。   他忽然想到现在他不过是在风中站了十几分钟,就觉得好冷,冷的要受不了了。   而当初李曜驰又一个人在寒风中站了多久......   -   原本是准备了三十分钟的烟花秀,可是方玉泽一个人还是没能坚持着将这一场烟花秀看完。   他回到别墅里,步子慢慢的走进卧室,坐在床边发呆,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拿起手机想要看看新闻,可是每一条新闻都在报道今天除夕,那喜气洋洋的喧闹声扯的方玉泽心口都在疼。   他关掉了新闻,漫无目的翻看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就打开了微信。   今晚是除夕夜,给他发祝福短信的人接连不绝,方玉泽一个都没有点开看,而是下意识的继续向下翻看。   忽然他的手顿了一下,看见了之前属于年黎的那个微信号。   手指悬在空中颤了颤,他点开和年黎的聊天框,向前翻看着年黎和他的聊天记录。   他和年黎的最后一次聊天记录,已经是一年前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濒临破裂,交流已经很冷淡了,就连最基本的沟通也是几个字几个字的说。   然而随着方玉泽继续向上翻动,年黎发给他的信息越来越多,而他回复的却是少之又少,乍一看下去大片大片的灰白色,像极了年黎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那时候的李曜驰应该是真的觉得他们两个人谈恋爱了,他的世界围着方玉泽团团转,恨不得将他遇见的每一件事都分享给方玉泽。   方玉泽却只觉得心烦,是种负担。   发给他的信息太多了,大部分的语音方玉泽甚至都没有点开,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红点。   后来他甚至专门给李曜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好几次李曜驰找不到他的人,急的跑到了公司楼下,冰天雪地的他又上不去公司大楼,只能站在楼下干等。   方玉泽手指颤抖的点开了语音,那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话语一条条的从手机里跑了出来。   李曜驰的声音好听,对他说话时声音永远是有朝气的,每一句话都含着浓浓的爱意。   天冷了提醒方玉泽加衣服,晚上出去应酬提醒方玉泽少喝酒,还有很多很多,全部是方玉泽没有听过的话。   全部都是方玉泽曾经最不屑一顾的话.....   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方玉泽低下头捂住了眼睛。   后来他再也没听过李曜驰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   -   李曜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春晚正在播放很无聊的明星歌唱节目,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小,好似他压根就不用听声音。   这个时候方玉泽气势汹汹的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拿着手机直接走到李曜驰身前,将手机举在李曜驰的身前,哑声说:“把这句话再说给我听一次。”   李曜驰眉头微皱,还不明白方玉泽要干什么,只见方玉泽的手轻点了一下屏幕,下一秒李曜驰当初那青春活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泽哥,最近天冷了,你在意大利出差已经记得多加点衣服,我看天气预告上说今天意大利只有五度.......”   “泽哥,你在意大利很忙吗,为什么不回我信息,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啊......如果你想我就回复一下我好吗......”   “泽哥,今晚回家好不好,我给你做最爱吃的排骨汤,番茄牛腩,还有松子鱼......”   “泽哥,情人节快乐,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泽哥,你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泽哥,以后我们能不能每个情人节都在一起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永远都不会变......”   “泽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泽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   从手机传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轻飘飘,却又是字字如刀砸在了这间寂静的房间里,将人撕得粉碎。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闪动的光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李曜驰仰头望着方玉泽,黑沉的眸子映着电视里闪动的冷色蓝光,望着方玉泽时冷的跟一块冰似的,冻的方玉泽浑身生寒。   方玉泽又点了一次语音,掐住李曜驰的下巴,声音颤抖的说:“说!”   李曜驰面色黑沉一把挥开方玉泽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方玉泽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背交错而站,对峙了很久,方玉泽心口剧烈起伏,再也僵持不住了,他红着眼睛放软了声音说:“不说也行,你抱抱我......”   “你抱抱我,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依旧要甩开方玉泽的手,方玉泽却猛地反过身一把揽住李曜驰的头吻住了他。   方玉泽吻的用力,全身的力气都在吻住李曜驰。   两个人挣扎之间双双跌入了沙发里,李曜驰不停地想要挣脱,方玉泽却不让他躲,两相纠缠之下最后李曜驰一手护着方玉泽的腰,另一手掐住方玉泽的双腕,将他用力的按在沙发里。   “方玉泽,你够了!”李曜驰头发凌乱,怒红了眼睛,朝着方玉泽吼道。   方玉泽身体陷在沙发里,头发散在软垫上,嘴巴亲的血红,双手被李曜驰压在头顶,钳制的动弹不得。   他眼中含泪,赤红着眼睛问李曜驰:“李曜驰,为什么不愿意说那些话......你不再爱我了,对吗?”   李曜驰说:“对!”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的眼睛更红了。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是会变的。   之前,李曜驰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只要看见他眼里的开心和期翼便藏不住的往外冒,即便当时的李曜驰从没过说他有多喜欢方玉泽,但是方玉泽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喜欢,像是一只大金毛,看着主人时黑黝黝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而现在李曜驰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狼,生冷又淡漠的狼,之前的那些情谊再也没有了。   方玉泽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他对李曜驰说:“李曜驰,别人都说我冷心冷情,心狠无义,但其实你比我还冷心冷情,比我还要狠......”   “李曜驰,你真的喜欢了我十五年吗?你和年黎真的是一个人吗?不然你怎么能说放就放,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无动于衷,呵呵呵......”   “二十四岁就能做到如此,你真不愧是李家的掌舵人......”   李曜驰伏在方玉泽的身上,望着方玉泽落下的眼泪,眼中的深瞳不停地晃动。   最后他垂下了眼睛,松开钳制方玉泽的手,直起身要走。   方玉泽却不依不饶,抬手猛力按住李曜驰的后脑,挺着腰再一次吻了上去。   他一边吻着,一边解开衬衣上的纽扣,声音发狠的对李曜驰说:“李曜驰,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吗?那我们就单纯的做吧......”   “你不会是怕自己还对我有情,连这都不敢了吧。”   “这样都不敢了吗,李曜驰?”   “炮.友不都是不用感情的吗,这一夜过后我们依旧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你怕什么李曜驰?”   方玉泽句句都在激李曜驰,每一个动作都在李曜驰的身上燎火,说话间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脱了下来,而后他双手用力的扯开李曜驰的衣襟,将李曜驰上衣也拽了下来。   方玉泽的双腿缠住李曜驰的腰,纤细的双手捧着李曜驰的头又一次吻上了上去。   两个人的皮肤紧贴,摩擦之间,热的起火,方玉泽舌尖用力的勾着李曜驰的舌,声音低哑的呓语说:“李曜驰是你先招惹的我......是你先招惹的我......”   李曜驰推不开方玉泽,却反被方玉泽磨蹭的满身发烫,他耳朵通红,狠骂了一声:“艹!”   下一瞬他按着方玉泽的软腰,狠狠的吻了下去。   (帅气的审核大大求放过,改一上午了,就是亲了一下,再改剧情进展不下去了,求求了!) 第45章   那天夜里是除夕,跨年的那一刻举国欢庆,鞭炮声烟花声响彻了整个明城,如同擂响的战鼓,客厅里的电视依旧亮着,春晚正播放到难忘今宵,没有声音,只有孤孤单单的光芒照亮了沙发的那一块地。   方玉泽和李曜驰纠缠不休,从沙发到床上,躁动而又荒唐。   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淡腥味,他们两人和寻常相爱的情侣不一样,这是一场没有温存,没有温柔,甚至连温度都没有的战争。   窗外的鞭炮声一阵又一阵轰轰轰的炸响。   一直到深夜,方玉泽浑身虚脱,手脚绵软的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没了力气,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觉睡的沉,跟昏过去了似的。   然而好梦不长,到了半夜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将方玉泽从梦中惊醒,这个痛来的太突然,方玉泽瞬间一身冷汗,紧咬着牙关,嗓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唔......”   于此同时他缓缓的蜷缩起身子,双手捂在了小腹。   好痛.....   痛的好似有一个凿地机在他的肚子里哐哐哐的钻着他肠道,那种感觉又疼又坠,坠的快断了,肚子里好像灌满了他肠子的血水,疼的他的手紧紧抓着床单,脚尖都绷直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爱过了,上次还是一年前,他和李曜驰在一起的时候。   这次也不知道是激着了,还是怎么了,真的好痛......   肚子好痛......   方玉泽竭力的粗喘着气,手掌用力的陷入腹中,侧过头将脸埋在枕间,脊背剧烈的起伏,想要将这一阵的绞痛给忍下来。   已经是凌晨三点,灯全关了,遮阳窗帘拉的密不透风,月色都漫不进半分。   卧室里漆黑昏暗,可是在方玉泽哼出第一声的时候,李曜驰还是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李曜驰却是双眸清醒,望着方玉泽躺在床上的黑影,皱起了眉头。   偌大的一张床,他和方玉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算不上亲密,甚至可以说是生疏,中间空的位置还可以再睡下两个人。   然而即便如此,方玉泽又在竭力压制着身体的轻颤,可是李曜驰依旧很敏锐的察觉到方玉泽的异样。   “怎么了?”   李曜驰低沉磁性的声音率先划破了深黑的寂静。   听见李曜驰关心的话语,方玉泽身体一僵,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枕头上,声音又闷又颤的说:“疼......”   “哪里疼?”   “肚子......疼......”方玉泽咬着下唇,声音艰难的说,而后卧室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方玉泽良久没有等到李曜驰的回话,原本软绵绵的心又落进了冰窖里。   都是因为李曜驰不似曾经那么温柔了,昨晚折腾起他时用尽了全力,恨不得将方玉泽骨架拆散,方玉泽又偏偏不会求饶,咬着牙承受着一切,甚至在李曜驰要放过他的时候,还在用言语和眼神激着李曜驰。   而现在弄的他不舒服了还不理……   方玉泽心里难受,身体也更难受了,小腹里像是被人用刀割一般,又是一阵猛痛。   “嘶......”方玉泽紧咬着嘴唇,脸蹭着枕头,手上胡乱的按揉着肚子,克制不住的又发出了一声痛哼。   下一秒,一股力道抓住了方玉泽的手臂将他向前一拽,随后被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与此同时,一只手覆在他紧按着腹部的手上,低声说:“拿开。”   房间里光线黑暗,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怀里,体温炙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身体上感触着熟悉的温度,他有些愣了。   那一秒方玉泽大脑放空,肚子里剧烈疼痛都暂停了两秒,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李曜驰有些不耐烦,不等方玉泽将手拿起来,他的手就探进方玉泽睡衣里,挤进方玉泽冰凉的手和小腹之间。   触碰到方玉泽小腹那一刻,李曜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方玉泽的腹部冷的跟一块冰似的,隔着那层薄软的皮肉,李曜驰甚至能摸到方玉泽肠道乱搅抽动的起伏,顶在他的掌心处,跟过山车似的,他连按都按不住。   在他手掌下这些肠道都翻滚的不听话,更别提在怎么折腾方玉泽了。   这是肠痉挛了,并且是很严重的肠痉挛。   李曜驰的脸黑的很,心里回溯着今晚的整个过程,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他今晚确实比之前用力,可也不至于让方玉泽难受成这样。   并且他在做完之后也抱着方玉泽去浴室里清理了,虽然残留在方玉泽肚子里的东西很多,将方玉泽的小腹都撑的鼓鼓的,但他清理的很仔细,给方玉泽后面的东西都掏干净了。   就连最后清洗的时候都用的是温度正好的热水,所以即便是他做的狠了点,也不应该疼的这么厉害。   李曜驰手掌揽着方玉泽光洁轻颤的后腰,面色黑沉的将方玉泽抱进怀里,另一只手用了些力道顺着方玉泽肠道搅动的方向按揉。   实在是太疼了,方玉泽感觉身体都要被拦腰折断,他的脸紧紧的埋在李曜驰的肩颈处,身体不停的在抖。   滚烫的呼吸急促的一下下的打在李曜驰的脖颈处,不一会儿李曜驰就感觉到脖颈传来了一阵湿热,也不知道是方玉泽身上的汗,还是他疼的溢出了眼泪。   李曜驰手上的力道没停,手肘处又用了劲儿,给方玉泽顺着肠子。   方玉泽双手紧抱着李曜驰,整个人都贴在了李曜驰的身上,胸口紧靠在李曜驰的手臂处,李曜驰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方玉泽胸口剧烈的起伏。   可能是肠胃搅动的太猛,即便李曜驰这样按揉也只能一阵阵的缓解,效果不大,不一会方玉泽身体猛地一僵,趴在李曜驰的耳边克制不住的干呕了一声。   “呕————唔———”   李曜驰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他怕方玉泽会吐出来东西把自己呛着,立刻抱着方玉泽的腰坐起身,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床头的位置,李曜驰赤着上身靠在床头,方玉泽穿着一身米色真丝睡衣趴在他的身上。   方玉泽的身体纤瘦柔软,手脚冰凉,即便是疼的已经浑身无力了,双手却依旧抱着李曜驰的脖颈。   方玉泽疼的想吐,头埋在李曜驰的脖颈处,喉结剧烈的滚动,又反胃呕了一声。   “呕———”   李曜驰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了,手抚上方玉泽的后背,从上到下给他顺着气,又将被子扯上来盖在方玉泽的身上,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要吐吗?”李曜驰问道。   方玉泽疼的压根说不出来话,头埋在李曜驰的脖颈处摇了摇头。   李曜驰很了解方玉泽,也知道方玉泽吐不出来什么,因为他这次不是胃难受,而是做的太狠了肚子疼,干呕是疼的恶心,但其实方玉泽胃里面没什么东西,就算把垃圾桶递他嘴边,他也吐不出来。   李曜驰就这样给方玉泽顺了一会气,眼看着方玉泽还是没有好转,他双手扶着方玉泽的腰,想要将方玉泽从他身上放下来。   方玉泽却是双臂用力的抱着他,声音嘶哑的问:“干.....什么去.......”   “给你拿药。”李曜驰说。   方玉泽粗喘了两声,还是没有松开手,自从李曜驰将他抱在怀里,他就像是依附着水的海绵,软绵绵的贴在了李曜驰的身上,不想放手。   “床头......”方玉泽嗓子轻颤着,说出了这一句话。   李曜驰明白方玉泽的意思,一手环着方玉泽的细腰,身体朝前探了探,指尖有些艰难的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药箱。   箱子里面的药很多,基本都是止疼药。   李曜驰的手悬在空中顿了顿,依照经验从药箱里找出了治疗肠痉挛的缓解药。   掰下来两颗,放在掌心,李曜驰又开始找水。   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但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倒的水,早已经凉透了。   李曜驰正打算将方玉泽从他身上放下来,重新倒一杯热水时,方玉泽直接抓起了他手上的颗粒,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种药的颗粒很大,虽然外面包裹着糖衣,但是依旧苦涩。   方玉泽咽下去之后,卡在嗓子眼里又立刻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   方玉泽咳嗽的剧烈,扯的肚子更疼了,睡衣都被冷汗染得湿漉漉的,李曜驰除了等药效起来,也没什么办法,他仰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方玉泽抱在怀里,一下下的给他拍着后背顺气。   -   那天晚上方玉泽趴在李曜驰的身上,与李曜驰温热的肌肤相贴,虽然身体很难受,但是心里却被充的饱饱的。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疼的晕过去了,还是药效发作他累的睡过去了,总之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安稳的躺在床上。   昨晚被冷汗浸湿的睡衣早已被换了下来,身上穿的是一件干爽整洁的新睡衣,方玉泽仰躺在床上,眼睛定定的望着天花板,恍惚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房间里窗帘紧闭,外面的光线顺着缝隙漫了进来,方玉泽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唯一可以确定是现在是白天了。   昨晚快要了他半条命的肚子已经不疼了,甚至是温热的,好像有个暖呼呼的东西压在肚子上面,很舒服,连带着手脚都是暖的。   方玉泽动了动身体,缓缓的侧过头,目光一震,忽然愣住了。   他看见李曜驰趴在床边,埋着头枕在手臂上睡着了,另一只手则探入被子里按在他的肚子上。   恍惚之间方玉泽有些分不清曾经和现在了......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李曜驰的脸,甚至放轻了呼吸声,生怕将李曜驰吵醒,打扰了眼前这一刻的美好。   睡意彻底散去后,方玉泽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肚子上放了一个热水袋暖着,而李曜驰的手放在热水袋上压着,可以时刻察觉热水袋的温度。   一夜了,也不知道李曜驰换了多少次热水袋,直到现在放在他腹间的热水袋依旧是刚刚好的温度,很暖。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的睡颜,目光柔和,心脏仿佛也变得和热水袋一样,暖的软的。   李曜驰趴在他的身边睡了多久,方玉泽就看了多久。   那么长的时间,足以让方玉泽将曾经李曜驰对他的好全部都回想一遍。   曾经的李曜驰也是这样对他的,只要他身体不舒服,李曜驰可以放下一切,陪在他身边,哪怕自己再累再苦,只要能让方玉泽好受一点,让他去做什么都可以。   雨雪天的深夜可以去买药,可以抱着方玉泽揉一晚上的肚子,可以在方玉泽吐的难受的时候蹲下身清理那些脏东西。   任劳任怨,眼里只有方玉泽一个人。   也正因为此,在李曜驰走之后,方玉泽才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了,他这种不信感情不信情谊的人,却在李曜驰的面前栽了一个最大的跟头。   而现在,在方玉泽以为李曜驰再也不会对他这么好,再也不会照顾他,再也不会守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一幕却再次发生了。   李曜驰依旧会照顾他,依旧会担心他......   方玉泽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笑了,他轻轻的抬起手,纤长的指尖在阳光下照的莹亮,慢慢的朝着李曜驰靠近,想要触摸李曜驰的脸颊。   正在这时,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煮锅的鸣叫声,那声音尖锐,穿透性极强。   方玉泽吓得手指一抖,立刻放回了原位,闭上了眼睛。   此时他也感受到身边的李曜驰醒了,床垫一轻,李曜驰脚步很轻的走出了卧室,不多时他端了一碗粥走进来,将粥放在床头柜上,又将手探进杯子里,把方玉泽腹间压着的热水袋拿了出来。   方玉泽感受到腹部的动静,这才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装作才睡醒。   李曜驰看见方玉泽醒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弯下腰将方玉泽从床上扶了起来。   方玉泽就顺着李曜驰的力道靠坐在床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定定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照顾了他一夜,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紫,瞧着有些疲惫。   “感觉好点了吗?”李曜驰坐在床边,端起床头柜上的粥碗,问道。   “好多了......”   方玉泽一出口才发现嗓子里哑的厉害,说出来的话都像是从砂纸上打磨出来。   李曜驰恩了一声,低下头吹了吹粥,用白勺挖起一勺粥喂到了方玉泽的嘴边。   方玉泽目光微震的望着那一勺粥,又望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目光依旧,好像他和方玉泽从没有分开过,而喂方玉泽喝粥这件事情,他每天都在做,并不是一件稀罕事情。   方玉泽本来是没有胃口,可是望着李曜驰递在他嘴边的那一勺粥,方玉泽的唇还是凑近了些,将那一口粥咽了下去。   李曜驰就这样一勺勺的喂了方玉泽小半碗粥,方玉泽感觉胃里有些胀,都鼓起来了,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不想再喝了。   谁知还没有等着他开口,李曜驰好似已经知道了,他停下了喂粥的动作,抬手将粥碗里剩下的粥全部都喂到自己的嘴里,一口就将方玉泽刚刚喝了老半天的粥都咽了下去。   然后他站起身,开始收拾床头柜上的残局,手里端着粥碗刚想要转身离开,方玉泽却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李曜驰回过头,望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微仰着头,深黑的眼眸里没有一贯的凌人盛气,而充满了病后的柔软。   自从他们睡了之后,李曜驰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感觉回到了从前,好到令他迷了心智。   他想要李曜驰抱他,想让李曜驰再给他揉揉肚子。   方玉泽这样想着,也就想这样说了,可谁知道他的嘴巴动了动,刚想要说话,李曜驰就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任何一个人晕倒在我面前,我都会这样帮忙,和感情无关,方总不要误会。”   “......”   一句话戳破了方玉泽所有的幻想。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愣住了,抓着李曜驰的手松了松,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笑得眼睛泛红,说:“李曜驰,你真绝啊......”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没有再说话,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挣脱了方玉泽拽着他的手。   方玉泽的手脱力的落回床上,纤细的指尖垂在床边,颤了颤,仿佛衰败的枝丫,再也不会动了。   原本放在碗里的筷子也因为方玉泽刚才的扯拽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李曜驰蹲下身将筷子捡了起来,朝着门口走。   临关门之前,他对方玉泽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方玉泽背对着李曜驰,没有回应李曜驰的话。   卧室的大门咔哒一声合上,方玉泽坐在床上,仰起泛红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   李曜驰在外面收拾完东西,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着台。   其实他根本不喜欢看电视,如果不是被困在这件别墅里,他每天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他需要研究国际商业行情,需要去看实地查看项目,需要和外界沟通交际,而不是一直坐在这里看一些无意义的东西。   从他十岁被立为继承人之后,他每天计划清晰,再也没有过过这种荒唐的生活。   现在他每天不能出门,不能和外界联系,每天要么是在家里做饭做家务,要么是守在方玉泽的身边。   这样的日子,不符合他。   李曜驰坐在电视前,将声音开到最小,点燃了一支烟,正在这个时候方玉泽的卧室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脆响。   李曜驰眸色一紧,夹着烟站起身,走到了方玉泽的卧室前推开门。   卧室里,玻璃水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打碎在地上。   碎片溅了满地,不过还好方玉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依旧坐在床上。   李曜驰手上的烟还在冒着莹莹白烟,方玉泽闻到了烟味,原本就不舒服的胃有些反酸,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咳......”   李曜驰立刻将夹着烟的手探到了门外,对方玉泽说:“别下来。”   说完李曜驰转过身走出了卧室,将烟放在嘴里吸了两口,快步走到了茶几前,就手中还剩下一半的烟杵在烟灰缸里按了两下,而后他直起身走到厨房拿出扫帚,又走进了方玉泽的卧室。   玻璃杯被摔得很碎,玻璃碴子飞的到处都是,李曜驰先用扫帚将地面上的玻璃全部都扫走,而后又拿着拖把将地面上的水渍拖了一遍。   最后他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着,确认没有玻璃碴子残留。   就在李曜驰这来回忙碌的时候,方玉泽一直低垂着额头,望着地上的玻璃碎屑不做声。   忽然他声音很低的开口:“李曜驰,不喜欢我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李曜驰握着拖把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好像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如果方玉泽不在他身边,他看不见听不见,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和方玉泽同处一室,他做不到不管不顾。   李曜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检查地上的碎屑。   方玉泽看了他一会,目光浅淡的又说:“哦对了,你刚刚说过了,任何一个人生病,你都会这样......”   说到这里方玉泽冷笑了一声:“呵,李总真博爱......你不应该当李氏集团的大总裁,应该去医院里当医生,那时候你想照顾哪个病人就照顾哪个病人,不需要只围着我一个人团团转......”   方玉泽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心里一难受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刺人。   李曜驰手肘撑在膝上,双颊的肌肉紧绷,几秒之后他手撑着拖把站起身刚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却对上了方玉泽微红的眼睛。   方玉泽坐在床上,仰着下巴瞪着他,那双眼睛虽然是露着不甘示弱的狠光,但是李曜驰还是从里面看出了委屈和难过。   李曜驰嘴巴边想要的话忽然就说不来了,他望着方玉泽那双厉眼沉默了一会,转过身将清扫工具收拾起来,说:“方总说的很有道理,以后我会考虑的。”   说完李曜驰就拿着拖把出门了。   卧室的门再一次砰的一声关上。   方玉泽被气的肩膀起伏,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药瓶狠狠地砸到了门上。 第46章   李曜驰的那句话一说出口,将昨晚两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的亲密联系又生生的用刀划开。   方玉泽被李曜驰气到了,气不想和李曜驰说话。   于是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缓解过半天,又因为一句话陷入了你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话的冷战状态。   昨晚两个人弄得的太激烈,方玉泽靠在床上手软脚软,想下地上个洗手间,双脚刚触及到地面的时候,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他脸上煞白,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撑住床头柜才稳住了身子。   于此同时他又在心里将李曜驰全家都骂了一遍。   太他妈的难受了.....   那种感觉还不仅仅是疼那么简单,还又酸又软,酸的像是吃了一口没熟的酸杏儿,跟抽筋似得,连带着腰也疼,直都直不起来,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方玉泽撑着床头柜缓了一会,腿部勉强适应了身体的存在,他才扶着墙无比艰难的上了一个洗手间。   门外时不时传来李曜驰走动的声音,现在是上午的时间,李曜驰需要拿菜,做饭,还有收拾家务,这个时间段是他一天中除了和方玉泽打交道之外最忙的时间。   昨晚被折腾的没有休息好,方玉泽靠在床头看了看手机,回复了几个商业上的电话,就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的。   看着时间还早,方玉泽又躺到床上睡了一觉,再次叫醒他的是李曜驰轻轻叩门的声音。   到了饭点十二点,李曜驰将饭菜做好,就连叫方玉泽起床是彬彬有礼的敲门,两轻一重,他不会开口叫方玉泽起来,如果方玉泽出来了,那就吃饭,如果没有出来,那就等着,等到方玉泽起来之后再将饭菜热一遍。   这些都是当初年黎照顾方玉泽时养成的习惯,即便现在年黎变成了李曜驰也一样。   这次李曜驰一敲门方玉泽就醒了,他撑着腰有些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一会神,才掀开被子下床。   脚踩到地上又是一阵小腿发麻,方玉泽紧皱着眉头适应了很久,才勉强的抬起脚走了两步。   推开卧室门后,他一看见李曜驰又立刻恢复了那一张高冷的脸。   李曜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方玉泽径直走到餐桌的主座上坐下,李曜驰放下遥控器站起身,也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来。   这顿午餐做的很丰盛,全部都是方玉泽喜欢吃的。   小炒肉,松仁玉米,糖醋排骨,鲫鱼汤......   就连碗里面的饭李曜驰都已经按照他的食量盛好了,可是此时方玉泽放着眼前的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能是昨晚难受的那个劲儿还没散,他早上又没有活动,喝了半碗粥就直接睡觉了,以至于他现在感觉那碗粥沉甸甸的坠在他的胃里,完全没有消化。   很饱,吃不下饭。   胃有点不舒服。   方玉泽又端起饭碗看了看,不过好在李曜驰给他盛的饭并不多,也就小半碗,对于寻常的男人而言估计一口就咽了,还不够塞牙缝的,他如果压一压应该能吃的下去。   方玉泽和李曜驰正在冷战,即便是肚子不舒服也赌气的不想告诉李曜驰,拿着筷子囫囵的将碗里的饭都扒拉到了嘴里,又艰难的咽了下去,那一口咽的太大,心口都噎的发闷。   他又顺着喝了一大口的鱼汤,才将堵在心口的饭菜给生生的冲了下去。   李曜驰还在埋头吃饭,碗里的饭还没有吃完,一抬头发现方玉泽居然已经将饭都吃完,率先站起身回屋了。   要是按照以往方玉泽的速度,吃那一碗饭最起码要墨迹半个小时,跟吞毒药似的。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   中午的时候,方玉泽咽了几个消食片,半坐在床上一直用手揉着胃,想要像李曜驰给他揉时那样,揉一揉就能缓解胃里面的不适。   可也不知道他的手和李曜驰的手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的肚子跟认人似的,李曜驰揉就可以,他自己揉就不行。   气的方玉泽恨它不争气,手狠狠的按了一下胃部,瞬间疼的他一声闷哼,双手抱着肚子,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这样撑着坐着,一直熬了晚上,又到了吃完饭的时间,方玉泽走出房门,李曜驰正将饭菜端到桌子上。   今天晚上李曜驰做的饭菜全部都是清淡容易消化的餐食,甚至连普通的白粥都没有做,而是做的更好消化的小米粥。   汤水熬的清亮亮,再加上一些清淡的配菜,特别好入口,方玉泽即便是胃里面不舒服,还是能勉强的将这一碗粥给喝了下去。   可是餐桌上其他的东西他多一口都吃不下了,一碗粥喝完方玉泽再次放下碗筷回到卧室里。   方玉泽走进房间之后,李曜驰也将手里的碗筷放下了,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去厨房里清理东西。   在卧室里,方玉泽手指轻颤的将床头柜拉开,从里面将药盒找了出来。   厨房里的洗碗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方玉泽埋着头在药盒里找到了一种胃药,掰下来两粒,拿起床头早已经凉透的凉水将药给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   方玉泽强压着声音轻咳了几声,闭上眼睛坐在床头,双手抱胸,手掌一直捂着肚子在揉。   一点用都没有,怎么揉都没用,反而还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就连刚刚咽下去的那两颗药都无形中增加了胃里面的负担,肚子鼓的厉害,从早上到现在吃的东西仿佛一口都没有消化,那种感觉不是疼,而是坠涨,好似吃了一块秤砣,堵在胃里面,沉甸甸的,一张嘴就想吐,就这短短的一会就给方玉泽难受出了一身的冷汗。   实在忍不住了,方玉泽捂着肚子进了卧室的洗手间,关上房门,双手撑着洗手池,垂眸闭着眼睛,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   李曜驰洗完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没看见方玉泽坐在客厅里看晚间新闻,他感觉不对,立刻走到了方玉泽的卧室门前。   敲了敲门,卧室里面没人应声,这次李曜驰不像之前一样等着方玉泽开门,而是直接推开了房门。   卧室里面没人,李曜驰看了一圈,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的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反胃的呕声。   李曜驰脚步一顿,转过身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里的灯没有开,借着卧室里的光能够清晰的看见方玉泽正伏在洗手池上,头发微乱的垂在额前,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要吐。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方玉泽回过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在昏暗的光下,他的脸色白的跟雪似的,红唇晶莹,额头上布满了细闪的碎汗,狼狈又脆弱。   李曜驰看见方玉泽这样,皱起眉头,转过身走了。   方玉泽愣了几秒,就连撑着洗手池的手臂都支撑不住了,他慢慢弯下腰,手肘抵在洗手池上,睫毛颤抖的垂下眼睛,露出的眼尾红的厉害。   然而没过几秒,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动静,李曜驰再次走进洗手间,蹲下身将棉拖鞋放到他的脚边。   “把鞋穿上。”李曜驰对他说。   方玉泽垂着头,红红的眼睛透过臂弯看着李曜驰,没动弹。   李曜驰仰头看了方玉泽一眼,也没耐心等着方玉泽自己穿鞋了,他低下头抓着方玉泽的脚踝抬起脚,替方玉泽将两只拖鞋都穿好。   随后李曜驰站起身,又将从客厅拿来的毛毯披在方玉泽的肩上,另一只手探入方玉泽的腹间试了试胃里面的情况。   方玉泽的肚子鼓鼓囊囊的,从胸口以下凸出来一大块,像是有一个小盆倒扣在他的肚子上,之前方玉泽穿着宽大的睡衣盖住了肚子,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现在手一摸上去才发现胀的这么厉害。   李曜驰很了解方玉泽的身体,摸一下就知道方玉泽是积食了,今天一天吃的都堆在肚子里,一点都没有消化。   为了了解方玉泽积食到底有多严重,李曜驰手掌稍微用了点力气,朝着方玉泽鼓胀的胃部按了一下。   方玉泽的身体立刻一僵,头猛地朝着洗手池里一埋,发出了一声干呕。   “呕————”   “咳咳咳咳......”胃里面难闻的酸水反倒喉头,方玉泽又咳嗽了起来,他眼眶更红了,声音颤抖的对李曜驰说:“轻点按......疼......”   李曜驰右手立刻松下了力道,改为捂在方玉泽的胃部轻轻的揉了揉,嘴上却说:“我轻点按你怎么吐出来?”   同时李曜驰的左手放在方玉泽的后背上,力道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李曜驰一拍他后背,方玉泽胃里的呕意就忍不住了,翻江倒海的往外倒,他的嘴巴对着洗手池,干呕声一声接着一声,生理性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此同时李曜驰按揉着他胃部的手也用些力气,从上到下慢慢的推着方玉泽胃里面的东西往上走。   随着李曜驰手上的动作,方玉泽只觉得胃里面的东西翻滚着往上堵,压在了胸口,胸口都要憋得爆炸,他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喉间的呕吐声一阵比一阵剧烈。   “呕————”   又是一声艰难的干呕声,伴随着哗的一声响,胃里面那些秽物稀里哗啦的往外倒。   方玉泽吐得厉害,洗手间里的味道也不好闻,李曜驰脸色依旧,没有一点的嫌弃的意思,手上放轻了力道,顺时针的给方玉泽揉着躁动不安的肚子。   方玉泽又是吐又是呕,吐了足足十几分钟,到最后恨不得把上周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直到他呕出来的只剩下酸水,李曜驰才停下了给他拍背的动作,转而给方玉泽揉着心口顺气。   心口翻涌的难受劲儿随着李曜驰的动作渐渐地平缓,最后方玉泽艰难的止住了吐意,脸上的细汗将额间的发都染的湿透,他双手撑着洗手池,垂着头闭着眼睛艰难的喘着粗气。   李曜驰替方玉泽拢了拢肩上的毯子,一手揽着方玉泽还在颤抖的腰腹,半扶半抱的将方玉泽扶到了床上坐着。   温热的水喂到方玉泽的嘴边,方玉泽就着李曜驰的手喝了两口,抬起含泪的眼睛望着李曜驰。   他一生病就变得不清醒,尤其李曜驰还在他身边。   望着李曜驰近在咫尺的俊脸,方玉泽想和他亲近,想抱他,可是抬起的双手还没有耷拉到李曜驰的脖颈上,就被李曜驰不冷不淡的抚开了。   方玉泽眼里的柔光瞬间一暗,他抿紧了嘴巴,一动不动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脸上没有表情,将杯子放到床头,又替方玉泽将被子盖好,正要直起身子,这个时候方玉泽带着怨气的冷声说:“李总照顾人照顾的真体贴,看来是照顾过很多人......”   李曜驰不动声色的说:“对,毕竟现在只能呆在方总身边,没办法。”   说完李曜驰就转过身去收拾洗手间里方玉泽吐脏的水池,方玉泽被李曜驰的这句话气的胸口起伏,脑袋发蒙,拿起床上的枕头朝李曜驰砸去。   枕头砸到了李曜驰的后背,李曜驰压根没回头,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大约过了十分钟,李曜驰将洗手间里收拾干净,走出来顺手将掉在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抬手扔在床上,走出了卧室。   方玉泽坐在床上望着李曜驰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李曜驰又要去他那个小沙发睡觉了。   方玉泽顾不上胃里面的隐隐抽痛,下床走到了客厅。   果然,李曜驰正从另一个主卧里拿出来一床白色的被子,又开始铺沙发了。   那一刻方玉泽心里别提什么滋味了.....   憋闷,难受,气恼,又不甘心。   妈的,渣男。   昨天晚上草了他一夜,把他折腾的要死要活,半条命都没了,也就那时候愿意和他躺一张床上睡,今天不做.爱了立刻翻脸不认人,又搬出去了。   方玉泽站在原地,眼睛通红的瞪着李曜驰,心里将李曜驰从头到尾都骂了一个遍。   直到看见李曜驰快要把沙发收拾好了,他大步的走上前,拽住李曜驰正在收拾被子的手,说:“做.爱吧。”   李曜驰侧过头,眉头微皱的看着方玉泽,怀疑自己听错了。   昨晚他弄的那么厉害,方玉泽肚子疼了一夜,后来直接疼晕了过去,早上起来的时候脚腿酸软的连地都下不了。   丝毫不夸张的说,现在方玉泽身上全部都是红印和吻痕,但凡扯开他的睡衣看一眼,满身细嫩的皮肤跟受了人虐待似的,尤其手肘和膝盖。   原本白皙圆润的关节现在红的跟樱花瓣一样,估计没有一个星期消不下去,再做一晚上方玉泽估计真的要散架了。   李曜驰说:“不做。”   方玉泽将李曜驰的手握的更紧了,不依不饶的说:“做,我想要。”   这次李曜驰直接甩开了方玉泽的手,说:“我不想。”   方玉泽脸色一滞,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他作为一个承受者,连续两次主动让李曜驰和他睡,却还被拒绝,方玉泽觉得既没面子又恼怒,他耳廓通红,再次一把用力的拽住了李曜驰问:“李曜驰,你什么态度?”   方玉泽这次用的力气大,直接将李曜驰拽的转过身。   李曜驰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的被子扔在沙发上,直视着方玉泽说:“方玉泽,当初你的要求是让我每天等着你回家,给你做饭,听你说话,陪在你身边,难道现在还要要求我对你说的话曲意逢迎,并且每晚陪你睡觉吗?”   胃里的疼痛愈演愈烈,从一开始的隐隐作痛变得不可忽视,方玉泽强忍着咬着牙说:“对,要求。”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说:“做不到。”   李曜驰回答的太干脆,方玉泽愣了一下,歪着头问他:“......骗骗我都做不到?”   李曜驰面色不变,再一次说:“做不到。”   “做不到......”方玉泽低声重复了一遍李曜驰的话,忽然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他抬眼问李曜驰:“为什么做不到?”   “不想做,自然就做不到。”   李曜驰回答的一句比一句直接,方玉泽红着眼睛,看了李曜驰半响,忽然又轻笑了一声,下一秒他松开了抓着李曜驰的手,双手按着肚子,缓缓的蹲到了地上。   方玉泽这个动作来的突然,李曜驰瞳孔一暗,弯下腰问方玉泽:“怎么了?”   方玉泽蹲在地上,头低垂在阴影里,压根在看不见他的表情,李曜驰眉头紧皱,一手探进方玉泽的腿弯,将方玉泽横抱到了沙发上。   方玉泽靠在沙发上,发丝散乱,紧咬着下唇,唇色被他咬的煞白,双手交叠着深陷在肚子里,按在胃部不松手。   李曜驰一看就明白了,方玉泽这是胃疼。   之前方玉泽每次吐完都会胃不舒服,更何况今天吐的还那么厉害,又被他几句话给气着了,所以才一下就疼的这么严重,没有一点预兆。   李曜驰单手揽着方玉泽轻颤的后背,面对面的将方玉泽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探入方玉泽的手和腹间的位置,试着方玉泽胃里面的动静。   肚子里面的那个东西又蹦又跳,跟吃了跳跳糖似的,折腾的方玉泽疼的头皮发麻,掌心出汗,死死的按着李曜驰的手,将他们俩人的手都用力的朝着胃里面按。   再这样按下下去,方玉泽非胃出血不可,李曜驰又做不到一边抵抗方玉泽手上的力道一边给方玉泽揉肚子。   李曜驰的眸色愈发黑沉,揽抱着方玉泽后背的手来回的搓动着方玉泽的上臂,安抚着低声说:“方玉泽,放松,放松......马上就不疼了,放松.......”   方玉泽胸口激烈的起伏,猛地张开嘴咬住了李曜驰的肩膀。   他痛的要命,理智不清,咬着李曜驰时又有泄愤的情绪,齿间的力道没有留情半分,不仅如此方玉泽双手抓着李曜驰后背的力道也很用力,指尖几乎陷入李曜驰后背的皮肉里,下意识的以此来分散他的疼痛。   很疼,李曜驰却是一声不吭,如同感觉不到似的,手上不停的给方玉泽揉着肚子。   胃痉挛这种症状多半来的又急又快,但是散的也快。   大约是过了十几分钟,这阵犹如海啸般剧烈的疼痛终于平复,方玉泽紧绷的跟钢板一样的身体也软了下来,柔柔的贴在李曜驰的怀里,虚喘着粗气。   他松开了咬着李曜驰肩膀的牙齿,侧了侧头,闭着眼睛将脸埋在李曜驰的脖颈处。   许久的寂静后,方玉泽喘息不匀,趴在李曜驰身上,问道:“疼吗......”   额上的湿汗全部蹭在了李曜驰的颈间,他的声音嘶哑,即便是自己还在疼,但是第一句问的却是李曜驰疼不疼。   “不疼。”李曜驰说。   方玉泽沉默了数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活该......”   方玉泽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抱着李曜驰的双手还是心疼的抚摸着李曜驰的后背,妄图这样缓解他带给李曜驰的疼痛。   李曜驰手上依旧在给方玉泽暖着肚子,没有说话。   方玉泽咬着牙忍了一会,忽然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的说:“你还管我做什么.......你就应该气死我,这样就没人再关着你了。”   “......”   李曜驰依旧没有说话。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方玉泽又是吐又是疼,活生生的折腾了一个晚上,李曜驰也就跟着他忙活了一个晚上。   直到现在,方玉泽的肚子依旧很凉,从胃部到小腹李曜驰来来回回的给他揉,有时候感受到方玉泽胃里面躁动不安的地方李曜驰的手还会停下,给方玉泽捂一捂暖一暖。   一下又一下,揉的方玉泽都觉得李曜驰的手应该很累了,可是李曜驰却是一下都没有停过。   李曜驰只要一关心他,方玉泽肚子里攒的气瞬间都消了,心脏软成了一滩水,明明身体已经将李曜驰贴的很紧了,却还是朝李曜驰怀里又挤了挤,轻声的说:“冷.....”   李曜驰抬手拿起沙发上的被子将方玉泽包裹住,手臂也将他抱的更紧了。   宽敞寂静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相拥,周围全部都是黑暗,只有沙发旁的一盏台灯散出的圆形暖光将他们紧紧的圈了起来。   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身体渐渐暖了起来,他的头枕在李曜驰的肩膀上,嘴巴动了动,喊了一句:“李曜驰.......”   “恩。”   “你和我实话实说......”方玉泽贴在李曜驰颈间的睫毛颤了颤,轻声的问出了他耿耿于怀了一天的问题:“如果今天是别人在你面前胃痛,你会这样这样照顾他,你会这样给他揉吗……”   李曜驰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玉泽等的心焦,又喊了一声:“李曜驰......”   李曜驰这才沉沉的叹了口气,说:“只有你会这么麻烦......” 第47章   这天晚上最后李曜驰还是和方玉泽一起去大床上睡了。   因为方玉泽每次胃痉挛之后都肠胃不稳定,很容易反复的疼,更受不了凉,肚子压根离不开李曜驰的手,一离开就疼。   光是李曜驰去洗漱的那一会儿,方玉泽坐在沙发上,抱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又疼起来了,估计李曜驰要是洗的再慢一点,他又能直接疼吐了。   没办法,李曜驰只能将方玉泽抱到床上,给他喂了点药,又是不停地揉。   最后方玉泽好了点,贴在李曜驰的怀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李曜驰却不怎么困,手一直护在方玉泽的肚子上。   晚上方玉泽手脚冰凉,靠近李曜驰的时候像是靠近了热源,即便是睡着了也不自觉的朝着李曜驰怀里缩,李曜驰没有推开他,像是从前一样给他暖着手脚。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方玉泽神清气爽,胃里面的难受劲都散了一大半。   从那天之后,李曜驰也不强求在沙发上睡觉了,因为没有意义,方玉泽对付他的办法多的是,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但凡李曜驰今天敢逆着他的意,不在床上睡,说不定明天方玉泽就把沙发也搬走了,过两天再把地给撬了。   这一点李曜驰深有领教。   话又说回来,李曜驰自己也懒得计较了,方玉泽的肠胃不好,身体寒气重,在这种大冬天里即便是盖着厚厚的被子,开着暖气也暖不热他的身体。   晚上要是李曜驰不在他身边给他暖着肚子,护着手脚,难免这里难受那里难受,李曜驰看着方玉泽难受又做不到不管不顾,每次还要陪着方玉泽一起折腾,还不如直接从根源上就阻止了。   方玉泽不难受了,他也少了折腾。   李曜驰仅仅从商人的思维出发,觉得这勉强也算是一举两得。   -   于是这种日子又过了两天,李曜驰和方玉泽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方玉泽只要说冷,抱着李曜驰,李曜驰也不拒绝,说肚子不舒服,李曜驰也给他揉。   方玉泽原本是对李曜驰的这种改变感到欣喜,可是后来他发现即便是晚上和他李曜驰睡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用。   无论晚上灯关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如何的亲密无间,早上起来之后,李曜驰还是那副死样子。   跟个机器人一样,木然的没有什么情绪,更别提对方玉泽产生什么爱意了。   每天早上七点半,李曜驰准时将早饭做好,敲门喊方玉泽起床,吃完饭之后收拾餐具,一上午的时间他洗菜做饭,闲了就看电视,即便方玉泽和他说话,他也是回应的冷冷淡淡,没什么温度。   虽然他们每天都进行着和之前年黎在他身边一样的事情,可是一切又完全一样了。   方玉泽原本以为那一夜做完爱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有所改善,没有想到李曜驰对他还是那样。   好像真的应了那天他对李曜驰说的话,他们就是没有感情的炮.友,睡完一觉起来桥归桥路归路,就连在床上亲热的亲吻和温存都是奢侈。   可即便如此方玉泽还是甘之若饴,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关系不健康,但他却能够通过这种短暂,亲密,又深入的感觉,缓解他内心的被生生挖去的那一块。   和李曜驰做.爱就像是染上了毒瘾,越多越深入越痛,越好。   只有李曜驰在他身体里的时候,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李曜驰的存在。   于是在身体好了一些之后,方玉泽又想要和李曜驰做了。   毕竟强'制都强.制了,总不能就睡一觉吧。   那天是大年初七,方玉泽吃完晚饭之后早早的走进洗手间里洗澡。   温热的水从身体上淋下,他的手指在一排沐浴露之间挑了挑,最后挑中了一款玫瑰花的香味沐浴露。   这一款沐浴露上前几天才买的,他从来没有用过,因为香味太招摇了,他平时每天一个人上下班,摆的是不近人情的姿态,所以就连沐浴露用的也是薄荷的味道。   将一点沐浴露挤了一点到掌心,浓郁的花香散开,带着些深沉,是一种旖旎情.欲的味道,闻着就令人欲罢不能。   方玉泽很满意,一套洗下来,就连头发的洗发露都是配套的玫瑰香。   等到方玉泽洗完澡,李曜驰也将厨房的卫生打扫干净,正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看电视。   方玉泽穿着一件宽大的真丝浴袍,走到卧室门口,喊了他一声:“李曜驰。”   客厅里开着大灯,李曜驰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方玉泽被李曜驰的那个目光看的耳朵有些发烫,他不自在的错开了目光,说:“我有点头疼......你现在洗澡来睡觉。”   说完方玉泽就仰着下巴,几分傲气的转过身进了卧室。   李曜驰本来看电视就是打发时间,听见方玉泽这样说他也没有反驳,拿起手里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了,又倒了一杯热水走进卧室。   房门打开,卧室里是黄色色调的大灯,光线柔和,方玉泽正正襟危坐的坐在床上看平板。   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数字,方玉泽看的目不转睛,纤细漂亮的手指不断划动着屏幕,连一个目光都没有分给李曜驰。   李曜驰看了方玉泽一眼,轻皱起眉头,觉得方玉泽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头疼。   李曜驰将热水放在方玉泽的床头柜上,走到衣柜前,拿出了整洁的浴巾和睡衣。   等到李曜驰走进浴室,洗手间的门刚一关上,方玉泽将松下了肩膀,滑动着平板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有些懊恼,在李曜驰将热水放在他的床头时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平时他生病生的多了,却连装病都不会。   刚刚他想让李曜驰进来睡觉,随口就冒出来了一句头疼。   但是头疼得有个头疼的样子啊,他之前哪一次头疼不是皱着眉头不停的揉太阳穴,再严重点就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动一下就要吐。   现在可好,还装的看起来财务报表了。   那密密麻麻的数字,不头疼的人看见都要吐了,更何况是他这种装头疼的人。   方玉泽坐在床上就这样发着呆想了一会,这时卧室里的水流声忽然停了下来,转换成了吹风机的噪声。   方玉泽立刻反应过来,将身上的平板放到床头柜上,而后他俯身拉开了床头柜,望着放在柜子里面的那些全英文瓶子,手指犹豫了两秒,还是将那些乱七八糟功效的油都挪到了柜子的最边缘。   方便等会拿。   将这一切安排好,方玉泽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背对着洗手间,装作要睡觉了。   李曜驰的动作很快,从洗澡到吹头发最多也就十分钟,将一切都弄好,他穿着睡衣走出了浴室。   看见方玉泽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李曜驰关门的动作放轻了些,随后他走到墙边将卧室的大灯关上,转而开了床头的那一盏小灯。   方玉泽背对着洗手间,看不见李曜驰的动作,却觉得自己的后背极其敏感,李曜驰的每一个细微的脚步声都能引得他后背一阵发痒。   直到卧室里的灯暗了下来,他身后的床垫猛的凹陷下来一块,与此同时一阵清爽海盐的香气灌进鼻腔,方玉泽立刻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可谁知道,他等了又等,都没有等到身后有下一步动静,李曜驰不仅没有关灯,就连躺都没有躺下,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玩意。   方玉泽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转过身看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居然在看书,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本全英的古典名著小说,都已经看了一小半了。   台灯昏黄的灯光落在李曜驰的身上,映的他眼眸深邃,看的很专注。   察觉到方玉泽的动静,他垂眸看了方玉泽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挪到了书上面,慢慢的翻动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方玉泽已经等了李曜驰半个多小时,早就没什么耐心了,他半撑起身子,抬手就抽出李曜驰手里的那本书,扔到了床上。   李曜驰微蹙起眉头看他,问:“干什么?”   还干什么呢?   方玉泽什么话都没说,猛地朝前倾着身子,双手捧着李曜驰的脸颊吻了上去。   李曜驰的双瞳微微睁大,手下意识的想要将方玉泽推开,却在此时感受到方玉泽的腿已经跨到他的膝盖上,光滑的皮肤贴在李曜驰的腿上,同时李曜驰也意识到方玉泽的那个真丝浴袍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方玉泽亲吻的用力,虽然他不会什么缠绵吻技,吻起来也没有章法,但就是莫名的勾人。   亲吻中,呼吸愈发的急促。   玫瑰味的香气漫入鼻腔,李曜驰本想要推开方玉泽的双手,不受控的转而握住了方玉泽的细腰。   方玉泽感受到回应,膝盖渐渐前行,贴进了李曜驰的怀里。   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别样的勾.引,也装不了那种矫揉造作的模样,只会用身体。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身体很管用,李曜驰或许不爱他了,但是一定还爱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李曜驰反身将方玉泽压在身下,方玉泽的头发散在软床上,脸上泛着淡粉色,眼睛朦胧的望着李曜驰,真丝睡衣下白皙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他那双包含情欲的眼睛望了李曜驰几秒,继续抬起头吻上李曜驰的唇,身体上淡淡的纷香与唇齿的柔软瞬间包裹住了李曜驰。   李曜驰心头一颤,双手探入睡衣里,抚摸上方玉泽绷直微弯的纤腰。   不得不说,方玉泽是个尤物,床上和床下的他判若两人,睡衣下身体的每一处都漂亮的不得了,即便已经三十多了,却是无处不细腻,无处不柔软,敏感至极,被李曜驰手上抚摸过的每一处都似化成了摊水,浑身都轻颤着泛着薄红,只要碰了他就如同染上了毒瘾一般让人抗拒不得。   那一夜又是荒唐。   第二天早上方玉泽是被一阵反胃感激醒的,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清醒,就感觉胃里面的东西挤到喉间。   嗓子里发出一声唔,方玉泽立刻捂着嘴巴冲进了洗手间。   浑身酸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他就连洗手池前都站不住,只能趴在马桶前呕。   其实吐也吐不出来什么,昨晚他吃的不多,又被李曜驰折腾了一夜,胃里面早就没东西了,也就是一些酸水。   只不过一到冬天他就容易这样,晚上受了凉,或者胃不舒服,早上起来都会恶心想吐。   又和李曜驰睡了一晚,难受更是加倍,的亏他是个男人,不能怀孕,不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方玉泽趴在马桶前,低着头,艰难的平复着胸口的喘息。   -   李曜驰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手里端着餐盘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了卧室里传来的呕吐音,他皱起眉头,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了进去。   一进卧室就看见方玉泽趴在马桶前,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赤手赤脚的都放在冰冷的地上。   李曜驰黑着脸,不等方玉泽吐完就直接将方玉泽抱起来,大步走到床边,给人放到了被窝里。   而后他弯腰一捞,将地上的垃圾桶递到了方玉泽嘴边。   方玉泽胃里面的酸水已经吐出来了,不过是还有些恶心,他双手撑着床,又对着垃圾桶呕了两声,便感觉好了一些。   他埋着头对着垃圾桶喘着粗气,手指艰难的对着李曜驰抬起手。   李曜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巾递到了他的手上,方玉泽擦了擦嘴,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又抬起头看了李曜驰一眼,李曜驰便将热水喂到了他的嘴边。   一切做的自然又熟练。   等到方玉泽的呼吸平复下来,李曜驰才问:“为什么吐了?”   方玉泽虚弱的靠在床头,眼眶泛着薄红,喘息不匀的说:“还不是你昨晚折腾的......”   明明是他昨天主动凑上前要求要睡觉,现在反而赖到了李曜驰的脑袋上。   李曜驰看了方玉泽一会没有说话,转而走出了卧室,过了一会又端了一杯蜂蜜柚子水进来,递到了方玉泽的嘴边。   方玉泽每次吐完都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进去,然而在闻到蜂蜜柚子水的味道时,难得没有反胃。   蜂蜜水上面还飘着新鲜柚子的果肉,泛着淡淡的清香,一看就是李曜驰刚刚现剥现榨的柚子。   方玉泽看了李曜驰一眼,心里软绵绵的接过了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蜂蜜柚子水。   那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胃部,清新爽口,所到之处将方玉泽胃腹间的褶皱都熨烫的舒舒服服。   -   自从方玉泽说了那句话之后,李曜驰可能真的觉得是他折腾的方玉泽不舒服,那一天他对方玉泽比平时好了许多。   虽然依旧不热络,但是也学会了主动询问方玉泽的身体情况,这种进步已经另方玉泽很满意了。   又过了一天,方玉泽身体好一些便去上班了。   助理小秦一看见方玉泽来了,第一时间就走进了方玉泽办公室,开始依照惯例汇报这周的行程。   “方总,明式制药的总裁明总邀请您今晚一起商谈合同,部连集团的牛总邀请您周二的晚上一起看赛马,顺便谈一谈合作案的续订问题,周三的晚上是肉阳集团总裁江总儿子的百岁宴,邀请您前往,周四的晚上.......”   小秦站在方玉泽身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直到他将方玉泽这周的所有行程都说完,方玉泽才淡淡的说了一声:“都推了吧。”   小秦以为自己没听清,张着大嘴啊了一声。   方玉泽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坐在宽大的棕色老板椅上,目光平静的望着那个放着监控的电脑,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小秦一眼,又说了一遍:“把晚上六点之后所有的行程都推了。”   小秦立刻翻看了行程表,又连忙补充道:“可是方总,您和牛总的会面很重要,您要不......”   “让牛总白天来我公司谈。”方玉泽目光不变的说:“我晚上没空。”   方玉泽都这样说了,小秦只能连连答应,然而等到小秦走出办公室,关上了玻璃门,却是不停地挠头,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方玉泽有些反常。   要知道之前晚上只要有重要的应酬方玉泽都会去。   毕竟“工作”一直都是方玉泽心里的第一位。   而最近一段时间,方玉泽已经不知道推了多少场应酬了,甚至就连一些比较重要的宴会也是能推就推,最关键是方玉泽这个加班狂魔,现在连班都不加了,每天一到下班的时间就连员工都没走呢,他就已经拿着包从办公室里出来,直接回家,一分钟都不愿意在公司多待。   而且方玉泽最近心情看起来也很不错,精力充沛,就连员工做错了事情,他也是很少批评,要么是手一挥直接交给下面的高管处理,要么是算了。   久而久之,这些事情别说是小秦震惊了,就连公司里的员工都感觉无比震惊。   小秦将这件事给老郑一说,老郑也说:“恩,我也感觉到了,方总最近确实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晚出早归,并且他每天都回园郊的那个别墅,没有回过其他的住所。”   小秦说:“那个别墅那么鬼远,方总天天回那里干什么啊.....”   老郑说:“我怎么知道,方总每次都是让我把他送到门口就让我走了。”   小秦眼睛一眯,感觉事情不对。   反常,实在是反常。   他甚至在网上查是不是有一种心理疾病可以让人受了情伤之后判若两人,从一个热爱工作的工作狂人设,变成了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查了查也只有那个叫什么双相情感障碍有点符合方玉泽这种性格的突然转变,但是一看具体的症状方玉泽好像又不符合了。   于是助理怀揣着这个问题好几天,终于有一天找到了答案。   ————方总,养狗了!   这个答案还是他那天在茶水间听见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是明察秋毫,眼睛亮的跟针一样。   一群人一通极致的分析,得出来了这个结论。   方总现在不爱上班了,一下班就急着回家,每天还总是盯着旁边的监控电脑发呆,有时候还嘴角勾笑,这可不就是家里养狗了吗?!   小秦一听觉得,卧槽,甚有道理。   再结合老郑说的,方总现在都住在郊外的大别墅里,一定是为了给狗狗一个活动的空间。   这个事情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小秦终于放下心了,养狗是件好事,最起码方总不是出了心理问题,而是终于摆脱李曜驰那个大情伤。   谢天谢地。   -   下面的人议论的都炸开锅了,方玉泽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晚上老郑依照惯例将方玉泽送回园郊的别墅,将车停在较远处的院子里。   夜里一到,院子四周空旷黑森,方玉泽下车又走了一百米左右,才回到别墅里。   房门一打开,房间里和房间外却是两重天。   即便别墅外面寒风刺骨,别墅里却是暖灯柔和,空气中充满了饭菜的香气,与之前方玉泽回到家里的寒冷黑寂截然不同。   方玉泽忙了一天的疲累瞬间散去了大半,他将衣服挂在架子上,走进餐厅里吃饭,望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餐食,他的眼睛都不自觉流出了暖光。   今天方玉泽的心情好,吃完饭后他将李曜驰的手机还给了他。   按照他和李曜驰的约定,白天李曜驰一个人在家时不能和外界联系,而到了晚上方玉泽回到家里,会将手机还给他,李曜驰在方玉泽的监督下,才可以使用手机。   而晚上七点之后的时间正好是美国的白天,时差也刚刚好,足够让李曜驰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李曜驰坐在沙发上接过手机,按下了开机键,方玉泽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手撑着额角一动不动的看着。   手机一打开,先是足足长达一分钟的震动。   这个情况方玉泽和李曜驰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李曜驰如今被困在方玉泽的身边,每天也就做做饭拖拖地,但他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大总裁。   即便是现在李氏集团有人代理总裁,但需要经过李曜驰手上的事情依旧不少。   李曜驰翻看着信息和来电,抛去那些不重要的人,他回复了几个电话和十几条短信,一共用了快一个小时。   而后他拨通了李敞的电话。   很凑巧,李敞正好去看李司霆了。   李曜驰对着电话,第一句话就问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李敞说:“爷爷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医生今天又来检查了一遍,说目前状况还不错,你放心吧。”   李曜驰恩了一声。   电话那边李敞问道:“曜驰啊,我今天看新闻说美国那边正在经历十几年一遇的暴风雪,温度在零下十几度,连外面的道路都封了,你在那边没事吧。”   李曜驰垂着眼眸,沉默了几秒说:“没事。”   “哦,那就好,你那边的状况怎么样,去美国的医院找到可以给爷爷移植的骨髓了吗?”   李曜驰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最后他说:“还在找,应该有希望。”   “有希望就行,你在那边就安心吧,家里有我们呢,没事。”李敞又说。   “恩,好。”   李曜驰挂上了电话,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转过头问方玉泽:“你找的骨髓捐赠者可靠吗?”   方玉泽闲适的倚在沙发上说:“当然。”   “什么时候可以把他介绍给我。”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时间吗?”方玉泽语气平淡,撑着额角的手转而垂到了李曜驰的身前,五指摊开,说:“放心,我不会失言。”   李曜驰明白方玉泽的意思,将手机放到了方玉泽的掌心。   方玉泽的手指缓缓收紧,将手机拿到了自己面前,正要替李曜驰将手机关机,这个时候忽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李曜驰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方玉泽原本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却在看见屏幕上的来信显示后,目光一点点的变厉了,身体也随之坐直了起来。   上面的显示的人名是————周霜林。   方玉泽双眸寒冷的看了几秒手机屏幕,抬眸又用这种眼神看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猝不及防的就对上方玉泽那双要杀人的眼睛,他轻皱了一下眉头,问:“怎么了?”   方玉泽面色冰冷的笑了一声,随后他手指一滑,点开了那条短信。 第48章   咔哒一声脆响,手机屏幕被方玉泽打开。   方玉泽目光也从李曜驰脸上挪到了手机上,他翘起腿,靠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莹白漂亮的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字的仔细“拜读”着周霜林发来的这条短信。   读着读着,方玉泽忽然就笑了,他单手撑着头,话音悠悠的对李曜驰说:“你又新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给你读读啊,李曜驰。”   “.......”   “曜驰,我在电视上看见美国又遇见了超强.暴风雪,这几天晚上我总是睡不着,一直在回想当初你背着我医院的那一幕,你现在在美国过得还好吗?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随时去美国陪你,曜驰,你看见这条短信,请回复我好吗,我很想你,很想你.......”   “........”   方玉泽的声音舒雅清亮,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这条短信一读完,李曜驰也知道方玉泽看见什么了,他坐在沙发上目光沉沉的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   方玉泽也不着急,他握着手机朝前倾了倾身子,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几口润着喉咙,嘴角依旧带着漂亮的笑说:“不愧是未婚夫,发个短信都这么缠绵悱恻情深义重,他说他好想你,你想不想他?”   李曜驰蹙眉望着方玉泽,依旧没有说话。   方玉泽看见李曜驰不回复,挑了一下眉,继续说:“想他还不回复他的短信,怎么了?是怕被我看见,打扰了你们小情侣?”   说完方玉泽慢悠悠的站起身,主动将手机递到了李曜驰身前,说:“回复啊,你想和你未婚夫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我,毕竟人家才是你的正牌男朋友。”   “......”   李曜驰就这样目光黑沉的看了方玉泽一会,缓缓坐起身抬手要把方玉泽手里的手机接过来,方玉泽却是目光忽然一厉,反手就将手机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手机砸到墙上,墙壁上的挂壁电视都跟着震了震,随后手机又落在地面上,彻底的摔成了两半。   在那一刻方玉泽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他猛地朝前倾着身子,一把掐在李曜驰的脖子上,将他压在沙发上,胸口剧烈的起伏问李曜驰:“李曜驰,你还真敢接!你们亲过没......睡过没!”   方玉泽这个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手上的力道也不小,掌心直接扼到了李曜驰呼吸的喉咙上,李曜驰脸色微红,眉头紧缩,一点点掰开了方玉泽掐着他脖子的手,粗喘了两口,随后他双手撑着沙发站起身,对着方玉泽怒火中烧的眼睛,压着声音说:“方玉泽,你真是有病......”   说完李曜驰转身就要走,方玉泽却抓住李曜驰的肩膀不放,用尽了全力再次将李曜驰拽了回来,不依不饶的问:“回答我!睡过没?!”   “和你有关系吗?!”李曜驰也怒了,一把挥开了方玉泽的手。   巨大的怒声之后,房间里寂静了几秒,李曜驰和方玉泽怒目而视,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方玉泽的眼睛气的通红,肩膀剧烈的起伏,他压着声音口不择言的骂道:“王八蛋......睡过我你还能吃得下别人,李曜驰,你真是饥不择食,你真是贱......”   李曜驰也被方玉泽气的不轻,点头说:“对......我是王八蛋,我是贱,既然我这么不堪,方总就别关着我了,放我走吧,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   不等方玉泽再说话,李曜驰转过身就朝大门走,方玉泽被气的耳朵轰鸣,身体摇晃了两下,哑着声音喊:“李曜驰,你给我站住!”   啪的一声碎响,方玉泽将手里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他的身体站都站不稳了,单手用力撑着沙发,手指用力的陷进沙发里,骨节苍白。   他紧咬着唇,垂眸闭上了眼睛,穿着衬衣的身子单薄微弯,胸口和腹部剧烈起伏。   肚子疼……   被那小子给气的,肚子疼……   昨晚才被那个小子给折腾完,现在又被气,方玉泽疼的说不出一句话,胸口抽痛,一整片的肚子也跟着疼,疼的像是被人朝着肚子猛击了一拳,身体僵硬的动都动不了。   李曜驰一回头看见方玉泽这样,原本黑沉恼怒的神色一怔,连话都顾不得说了,立刻转过身快步走到了方玉泽的身前,一手揽住方玉泽的腰,另一只手捂在方玉泽肚子上给他揉。   方玉泽疼的身子无力,感受到李曜驰的抚摸,他浑身紧绷的力道一软,上身不自主的往前栽,李曜驰立刻挡在他身前,揽着方玉泽的腰将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腹部用了些力道继续揉。   “你不是要走吗......”方玉泽声音嘶哑,手臂无力的搡了李曜驰一把说:“你走啊.......嗯,嘶......”   忽的一阵刺痛,方玉泽话都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痛哼,头贴在在李曜驰的肩头上,咬着牙忍痛。   李曜驰感受到方玉泽腰间的细颤,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手上只顾着给方玉泽揉肚子,没再应方玉泽的话。   方玉泽浑身崩的用力,肚子冰冷僵硬,就连里面的肠子都坚硬的跟装了一袋冰石头似的,胃鼓鼓囊囊的打了结,揉都揉不开。   方玉泽的双手紧紧的扒着李曜驰的肩膀,手指用力的几乎陷入李曜驰的皮肉,即便是如此,他已经痛的满头大汗,快要站不住了,却还是字字颤抖的又问李曜驰:“睡过没……”   紧贴的皮肤间,李曜驰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方玉泽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抬手给方玉泽顺着气,不气他了,说:“没有。”   听见这个答案方玉泽胸口的气才猛地一松,他红的眼睛,脸在李曜驰的肩头蹭了蹭,侧过头埋进了李曜驰的颈窝处。   他闭着眼睛,声音又闷又颤地说:“李曜驰你敢……你要是敢和别人睡,我就杀了你……”   李曜驰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了。   揉了好久,肩头被方玉泽额头上的汗浸湿,李曜驰才感觉方玉泽身体软了下来,肚子也暖和了一些。   他手下的力道也变换着轻了一些,又揉了一会,便弯下腰将方玉泽横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坐好,继续给方玉泽揉着肚子。   方玉泽还是疼,他的喘息声粗重,头蹭在李曜驰的肩头上,双手抱住李曜驰的脖颈,依附在李曜驰的身上。   这一阵的胃疼来的反反复复,方玉泽又才吃完饭,胃里面装满了食物,正是脆弱的时候,受不住着一阵阵的绞痛。   渐渐地这阵绞痛就变成了反胃,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怀里,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忍耐,等到李曜驰的手再一次揉到他鼓胀的胃部时,原本就胀痛的胃部被挤压,他忽然身子一僵倾着身子对着沙发外面干呕了一声。   “呕————”   这一呕声艰难绵长,方玉泽的额头低垂,黑发凌乱的垂着额间,微凸紧绷的喉结伴随着呕声一阵阵的滑滚颤抖。   李曜驰立刻也跟着直起身,手上赶紧给方玉泽拍背,又将一旁的垃圾桶递到了方玉泽的嘴边。   方玉泽的脊背消瘦,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还被冷汗浸的贴在他的后背上,使得他脊背的蝴蝶骨清晰可见,呕的时候张开,喘息的时候松下,像是蝴蝶忽闪着漂亮的翅膀,脆弱却又带着令人疼怜的漂亮。   实在是太瘦了,比以前还要瘦。   李曜驰的手放在方玉泽的后背上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脊椎的骨节,伴随着的喉结的呕吐而一凸一凹。   李曜驰悠着些力道给方玉泽拍着后背,方玉泽吐不出来,拽着李曜驰的衣服,声音无比艰难的说:“用力......嗯呕.......”   李曜驰没办法,只能又下重了些力道,手掌几下拍下去,他觉得方玉泽的后背像是易折颤抖的枝丫,快要被他给拍断了。   与此同时,方玉泽的后背猛地一凹,舌头卷曲,几秒的沉寂之后,伴随着一声湿意的呕吐声,胃里面的东西哗哗啦啦的砸进了垃圾桶里,眼泪也随着呕吐物一起往垃圾桶里掉。   方玉泽吐得急,连喘气都喘不过来了,憋得脖颈通红,有些还吐到了垃圾桶的外面,弄脏了地板。   李曜驰不再给方玉泽拍背了,转而抚着方玉泽的胸口给他顺着气,说:“慢点,慢点,别着急。”   方玉泽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胃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的很快,可是里面的食物吐完了之后,方玉泽还在呕,惯性的吐得停不下来。   李曜驰紧皱着眉头,给方玉泽顺着胸口的力道加大了些,同时他握住了方玉泽的右手,替他掐着穴位止吐。   渐渐地有了些效果,方玉泽停下了呕吐声,对着垃圾桶不停的喘着粗气。   垃圾桶里面的东西看着就恶心,方玉泽闭上了眼睛,觉得翻涌的吐意又有起来的趋势。   这个时候李曜驰站起身,直接将那个吐脏的垃圾桶拿起来,走进了洗手间里去整理,大约过了两分钟,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拖把,走到沙发前将方玉泽吐脏的地全部都收拾了一遍。   一切都收拾干净,他又开始整理方玉泽,先是给方玉泽喂水喂药,又将方玉泽汗湿的衬衣给换了下来,给他换上了一件干爽舒适的睡衣。   李曜驰埋着头在方玉泽身上忙活,双手给方玉泽扣着扣子,方玉泽身体虚弱的靠在沙发上,晶莹的红唇微张着喘息,含着水雾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将方玉泽的衣服穿好,抬头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他问:“怎么了?”   方玉泽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哑,喘息不匀的说:“谁允许你走了......你要是敢走,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作废.......”   “......”   那一天晚上李曜驰是抱着方玉泽睡的,方玉泽晚上又有些胃疼,睡梦里嗓子刚发出一声痛哼,李曜驰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就已经开始轻轻的揉了。   胃部一感受到李曜驰的触摸,里面的躁动就听话的平息了,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怀里,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这天之后,可能是因为方玉泽的吐得太厉害了,将嗓子给吐哑了,好几天都嗓子疼,吃了治嗓子的药也没见好。   天气太冷,嗓子也不舒服,一喝了冷风就开始的咳嗽,渐渐地这个嗓子疼演化成了一场重感冒。   方玉泽头重脚轻,每天上班都不在状态,于此同时他的咳症也犯了,每天咳嗽的停不下来,像是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   有时候就连话都说不了,只要一张口,冷风进了嘴巴里,就开始咳咳咳咳的咳嗽个不停。   这种咳症照顾起来要比胃疼要需要耐心,因为胃病只有犯的时候才难受,而咳嗽却不一样,它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让方玉泽咳嗽的撕心裂肺。   于是李曜驰天天都在伺候他。   每天上午李曜驰都会让送菜的人送来新鲜的鸭梨,由于方玉泽胃不好,很多治疗咳嗽的药都不能吃,容易引起胃部的不良反应,李曜驰便每天早上六点起来给方玉泽煮梨水,用这种最古老,最没有副作用,但也是最麻烦的方式给方玉泽缓解咳嗽。   方玉泽其实并不喜欢吃梨,也不喜欢梨水甜腻腻的味道,但是现在他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将李曜驰对他的好当回事看,即便是李曜驰辛辛苦苦一大早起来熬的梨水,他只要不想喝,就不会碰一口,最后沦落到李曜驰低三下四的哄着他喝,还会被他给冷眼嘲讽几句。   而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李曜驰不再喜欢他之后,他却渐渐的看清了李曜驰对他的每一处好,也愈发的珍惜,生怕有朝一日会重蹈覆辙。   所以每当李曜驰将那碗热腾腾的梨水放到桌子上时,方玉泽不管有没有胃口,能不能喝下,都会端起碗将里面的梨水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自从那一次因为周霜林的激烈争吵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方玉泽重感冒的原因,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李曜驰对他好了很多。   咳嗽的声音很吵,一般人都难以忍受,李曜驰却从没有过不耐烦,尤其是深夜,方玉泽经常咳嗽着从梦里惊醒,喘都喘不过来气。   这个时候无论是多晚,无论李曜驰有没有睡着,他都会将方玉泽扶起来,先是喂热水,然后给方玉泽拍背。   有时候方玉泽咳嗽的太厉害了,李曜驰还会将方玉泽抱在怀里拍背。   方玉泽的咳症太顽固了,经常咳的断断续续的停不下来,大半夜的李曜驰经常能给方玉泽拍上一两个小时,一直到方玉泽的咳嗽彻底平复。   李曜驰对方玉泽好,方玉泽自然也对李曜驰好,于是他们两个人在这段时间里进入到了相敬如宾的阶段。   他们不再吵架了,李曜驰也不再和方玉泽对着干,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方玉泽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方玉泽的咳嗽好转了之后,李曜驰对他也依旧如此。   有一天上班时间,方玉泽难得空闲了一些,望着监控里的李曜驰忽然就特别的想他,于是方玉泽特意提前下班,回到了家里,想和李曜驰一起共进午饭,却正好碰见李曜驰打算洗菜做饭。   李曜驰身上穿了一件纯黑色的围裙,站在餐桌前整理今天的蔬菜,看见方玉泽回来了之后,有些诧异,主动开口问方玉泽:“怎么回来了?”   方玉泽嘴硬说:“上午在附近视察了一个项目,完工后就顺路回来了。”   李曜驰恩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拿起桌子上的蔬菜走进厨房。   方玉泽换下了身上的西装,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他心血来潮也走进了厨房,望着李曜驰忙碌的背影他主动提议要和李曜驰一起做饭。   李曜驰手里拿着一个青椒,问他:“你会吗?”   方玉泽当然不会了,他从小就被培养进入商界,学的都是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至于这种收拾家务做饭的活,他压根没干过。   瞧着方玉泽犹豫了,李曜驰将手里的菜递给他,给他安排了一个最简单的活,说:“你洗菜吧。”   洗菜没有什么技术难度,方玉泽接过菜很快的洗完了,而后他想要尝试切菜,青椒放到案板上,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就朝着青椒切过去。   青椒圆润,又沾了水,在案板上滑的站不住,方玉泽又拿刀不稳,刀切到青椒的时候,青椒猛地朝前一滑,眼看着刀刃就要触碰到方玉泽的手指了。   李曜驰一把将方玉泽握刀的手腕抬了起来,说:“小心!”   还好是有惊无险,李曜驰松开了握在方玉泽的手说:“你还是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方玉泽却觉得没面子,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不会的东西,于是他又拿起刀,说:“刚刚只是没经验。”   这次方玉泽将青椒扶稳,落刀切开了青椒,却又因为刀工不娴熟,切得形状不太好。   李曜驰看了看,觉得不满意,便走到了方玉泽身后,从后面环住了他,手替方玉泽拿着刀,将青椒翻了一个个儿,教他说:“应该这样切。”   当当当的切菜声响起,李曜驰的胸口紧贴着方玉泽的后背,手握住了方玉泽的双手,温热的呼吸包裹在方玉泽的耳畔,顺着耳朵又滑进了方玉泽的脖颈。   方玉泽觉得耳朵烧的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木偶一样双手随着李曜驰而动,没有一点自我的意识。   说来也可笑,他和李曜驰之间虽然同床共枕了数月,各种事情都经历了,甚至连爱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场,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浪漫温情的时刻。   冬日的午光漫入厨房,照亮了厨台的那一片地,也将他们二人交叠的影子投在了地面上。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放慢了数倍,方玉泽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心脏不听话的乱蹦乱跳。   方玉泽从没想过,原来抛下了权势的身份,抛下了高高在上的外壳,这种最平凡的事情,却是最永恒最幸福的时刻。   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找到比做.爱更有用的办法了。   那天方玉泽被李曜驰带着切完了辣椒,手掌火辣辣的疼,李曜驰又带着他坐到了沙发上,拿了一些乳霜厚厚的涂在方玉泽泛红的手掌上给他缓解。   方玉泽的手被李曜驰握在掌心搓揉,方玉泽耳朵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他问李曜驰:“为什么你的手没事?”   “习惯了。”   方玉泽问:“给我做饭习惯了?”   李曜驰将乳霜放到茶几上,恩了一声。   方玉泽又问:“你给别人做过饭吗?”   这次李曜驰不再像上次那么嘴硬了,直接说:“没有,只有你和我。”   -   因为李曜驰对他态度的转变,方玉泽的心情特别的好,他觉得他强行将李曜驰留在他身边培养感情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   李曜驰曾经喜欢了他十五年,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如今他和李曜驰天天呆在一起,两个人日日朝夕相处亲密接触,曾经的记忆也随之涌动而出,很多时候方玉泽都觉得情难自已,他就不信李曜驰是铁石心肠,能够不动心。   而事实证明,李曜驰真的在对他越来越好,有时候好的甚至可以和当初的他相媲美。   方玉泽情绪一好,身上的病也随之减轻了不少,就连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许多,经常在李曜驰身边一夜睡到亮。   又是一次做.爱,这次李曜驰比前面两次要温柔要耐心,他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只会埋头折腾方玉泽,而是学会了和年黎一样的温存和亲吻,他的唇吻遍了方玉泽的全身,轻柔又滚烫,方玉泽躺在床上,舒服的快要上天了,他眼眶通红,眼眸含泪的望着李曜驰,嘴巴紧咬着下唇却依旧难藏嗓间的哼唧声,全身白皙柔软的皮肤都泛着粉嫩,每一下的亲吻吮吸落在他身上,他的窄腰都会不由自主的抬起又落下,白粉的脚尖颤抖不像样。   那一晚实在是太美好了,像是回到了曾经,却比曾经还要好。   完事之后方玉泽舒服的浑身疲软,眼睛困倦的都睁不开了,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揉着腰哄着睡的那一刻,方玉泽被悬了那么久的心脏,终于在此时稳稳的落在了实处。   李曜驰还是喜欢他的,他感受到了。   方玉泽心情很好,睡觉也睡得熟。   可是半夜他却忽然惊醒,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手下意识的朝旁边摸去,摸来摸去,却摸了一个空。   身侧的位置冰凉,早已经没有人了...... 第49章   抚在床上的指尖颤了颤,方玉泽瞬间睡意全无,单手撑着床垫,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一瞬间心脏剧烈的砸在胸腔,蹦跳的砰砰作响,方玉泽喘着粗气,双眸茫然的四周环顾了一圈。   卧室的房门没有关紧,有一条细长的缝隙敞开着,客厅里昏暗的光芒顺着门缝溢了进来,还伴随着十分轻微的响动声。   方玉泽捂着心口,望着从客厅里传进来的那束光芒,胸口的紧绷感猛地一松。   李曜驰没有走,只是在客厅里......   方玉泽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深舒了一口气,心脏的跳动才算是勉强的平复了一些。   他已经习惯了李曜驰睡在他身边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曾经失去的太痛苦,他有了应激反应,刚刚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李曜驰从他的身边走了。   方玉泽的手脚冰凉,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两下,想要找到手机,看一看距离他和李曜驰约定的期限还有多久。   才将李曜驰囚禁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在数着日子过,一天恨不得看八百遍手机的日历。   一个月太短了,他想让时间变得长一些。   而现在李曜驰对他稍微好了一些,他就觉得李曜驰或许不会离开他了,他沉浸在温柔乡中,就连数着日子频率都变低了不少。   可能是刚刚不安的情绪来得太突然了,方玉泽即便心里很清楚还剩下多少天,却依旧想再看一看手机上的日历,算算还剩下多久,让他心安一些。   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两圈,却没有找到手机。   方玉泽眉头微蹙,又摸了一遍,他分明记得睡觉之前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了上......   一种预感忽然从方玉泽的心底冒出来,方玉泽黑沉的眼眸闪了闪,手慢慢的垂在床头柜上,他凝眸望着客厅里漫进来的淡光,手掀开被子,脚尖踩在拖鞋里,忍着浑身的酸疼,脚步轻柔的走到了卧室的门口。   不出所料,李曜驰在客厅里。   客厅里的光线很暗,沙发上的落地台灯亮着,暖黄色光芒落在了李曜驰的身上。   李曜驰穿着一身纯黑的睡衣,周身被暖光照的泛着薄光,他前倾着身子,双肘撑在膝盖上,指尖夹着一支烟,正拿着手机在翻看。   方玉泽靠在门框处,就这样在黑暗中看了李曜驰足足半分钟,才出声问:“你拿我的手机在做什么?”   方玉泽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幽淡又沉缓,似是带着磨砂的质感,很好听,李曜驰滑动着手机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了方玉泽。   不远处光线暗淡的阴影里,方玉泽站在那里,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睡意,穿着一身宽松的真丝深蓝浴袍,双手抱胸半倚在门框处,宽腰带打着结系在腰间,显得他腰细腿长,举止优雅,眼中寒光却是压不住的往外冒。   李曜驰看见了方玉泽也不惊慌,他眸色平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抬起手又吸了一口烟。   方玉泽抬脚从黑影中走了出来,一步步朝着李曜驰走近,声音轻柔的继续说:“如果你看我手机是想查岗,那我会很开心,可如果你看我手机是为了查捐赠者的信息,想逃走,那我就会很生气。”   说话间方玉泽就已经走到了李曜驰的身前,他抬起腿跨坐在李曜驰的大腿上,双手抱着李曜驰的脖颈,轻声的继续问:“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真丝的浴袍轻滑,顺着方玉泽光洁白皙的大腿垂了下来,连膝上情事过后的薄红都带着诱人的勾引,方玉泽像是蛇一样,说话轻柔,眼冒寒光,腰间柔软的蔓缠在李曜驰的身上。   他的双腿夹着李曜驰的腿,浴袍下不着寸缕的身体坐贴在李曜驰的大腿深处,昏暗的客厅中都弥漫上了暧昧旖旎的甜腥味道。   李曜驰抬手按住了方玉泽的大腿,手掌陷入了方玉泽的皮肤中,他的眼中没有波动,声音低沉的说:“重要吗?”   烟头上的白烟顺着指尖盈盈而上,隔在两人之间,方玉泽双眸紧盯着李曜驰说:“重要。”   李曜驰朝前倾了倾身子,抬手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方玉泽的身体就随着李曜驰的动作而动,下巴压在李曜驰的肩头,两个人贴的更紧了。   烟头一下下的被按灭在烟灰缸里,李曜驰说:“你知道答案。”   方玉泽的瞳孔颤了颤,他抱着李曜驰的脖颈,头靠在李曜驰的肩膀上,自欺欺人的说:“我不知道。”   李曜驰又靠回了沙发上,说:“那就是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吧。”   方玉泽抱着李曜驰,眼睛一点点的红了。   他知道李曜驰在骗他。   真正的那个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   原来无论如何,李曜驰都没有改变。   方玉泽手握金钱权势,顺风顺水的过了半辈子,可独独在面对李曜驰的时候有太多的无力感,在他前三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未尝过的无力感。   之前的美好犹如碎镜般裂了一地,好像他无论怎么做,无论怎么努力,无论怎么的去修复,他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即便他爱,即便是他为了留住李曜驰费尽心机,李曜驰也不会像从前那么爱他了。   镜花水月,一场空。   他寻不到方法了......   这种无力感让他委屈让他想哭,明明他一点都不爱哭......   方玉泽将脸埋在李曜驰的脖颈,声音闷闷地说:“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困住你......你心甘情愿的呆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方玉泽的声音里都近乎于哀求了,可是李曜驰却说:“可是我不想回到从前了。”   方玉泽紧抱着李曜驰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接着李曜驰又说:“我不想再当你的玩物了......”   李曜驰这句话的声音很低,在房间里轻柔的回荡,可是方玉泽却是呼吸艰难,明明李曜驰身上温热的体温暖着他,他的手脚却是凉的如冰一般。   他从李曜驰的身上直起身子,眼睛微红,有些慌了的想要解释。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他的玩物。   可是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方玉泽嘴巴动了动,却半句话都解释不出来,最后只能很无力又很艰难的说出一句:“你不是......”   而这句不是,却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去佐证。   李曜驰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作为年黎,当时的他失去了记忆,像个傻子,他第一眼看见方玉泽就再次喜欢上了,于是他怀揣着满腔的真心走到方玉泽的身前,为了爱情,他或许可以忍气吞声。   哪怕方玉泽对他冷漠又无情,哪怕他心里清楚方玉泽可能并不喜欢他,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可是他太喜欢了,即便是每次都被刺的遍体鳞伤,却还是一次次的靠近方玉泽,他抱着希望,觉得万一呢,万一他再虔诚一点,再卑微一点,或许方玉泽就会看看他了。   但是如今,他不是年黎,他是李曜驰。   作为李家的掌权者,作为李曜驰,即便是再爱,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失去尊严,被人当成“玩物”。   至于方玉泽这突如其来的喜欢和爱,他也不相信了。   在他一文不值只有一颗血淋淋的真心捧到方玉泽面前的时候方玉泽不说爱,等到他家财万贯的时候,方玉泽反倒说了爱。   这样的爱又有几分真心?   他是李曜驰,不是年黎,他生来尊贵,掺了假的东西,他不要了。   -   那天晚上方玉泽将手机收了回来,上了两层厚厚的密码锁,而后他强行抱着李曜驰躺在床上,妄图继续刚刚情事之后的温存和爱意。   可是他们离开的太久了,被子之下的床铺早已经变得冰凉,即便方玉泽将手脚都暖在李曜驰的身上,却依旧暖不热自己的心。   李曜驰就躺在他的身边,和从前一样的距离,和从前一样的亲密,但是他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李曜驰的不一样。   曾经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论他外表伪装的有多么坚强,李曜驰都会笑笑的走到他的身前,抱着他哄着他,虽然方玉泽总是会很不耐烦的推开他,说他幼稚,但其实在他心里的最深处,他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而现在的李曜驰虽然也是抱着他,却冷得像一块冰,没有任何的感情。   可是即便如此,方玉泽还是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暖,他手的捂着肚子,声音艰难的说:“好痛......”   李曜驰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过身将方玉泽抱进怀里,手有些用力的挤进方玉泽手和腹部的空隙里给他揉肚子。   刚刚那番谈话令方玉泽的情绪很不好,浑身发凉,从小腹的根处一阵阵的抽痛,像是扯到了一根筋,而那根筋放在一个人的手里不断的把玩,每一次的拽紧都让方玉泽的胃腹部紧缩,刺痛不已。   李曜驰的手掌贴在方玉泽的皮肤上,很清晰的感受到了方玉泽腹部的冰凉,光洁细腻的皮肤在他的手掌下时而紧缩绷直,时而柔软起伏。   方玉泽的肚子里像是吞了一块冰,即便是李曜驰一刻不停的给他揉,却还是怎么都暖不热,就连夹在李曜驰小腿间暖着的脚也冷的厉害。   方玉泽的脸贴在李曜驰的下巴处,身体不断的向李曜驰凑近,即便是两个人已经挨得很近了,他还是用力的朝着李曜驰身上贴,像是一个快要被冻死的人,极力的靠向火源。   都快要将李曜驰给挤出床边了,在方玉泽再次贴在李曜驰身上之后,李曜驰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从方玉泽身上抽了出来,直接翻身下床走出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李曜驰走的太突然,像是从方玉泽身上活生生的抽出了一根筋,方玉泽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浑身就已经变得冰冷。   方玉泽捂着肚子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喊一声李曜驰,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喊出声。   望着黑寂空荡的卧室,方玉泽垂下了头,捂着肚子的手指用力的抓住了衣服,将衣服抓的褶皱湿润。   他心里很清楚,李曜驰多半是觉得他太麻烦,所以走了。   毕竟他们刚刚经历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李曜驰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他了,而今连情面都不用留了。   方玉泽单手撑着床垫的手臂用力,脸陷在阴影里,肩膀都在细细的颤抖。   谁知道大约过了两分钟,房门又重新被推开了。   李曜驰打开卧室的大灯,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走了进来。   方玉泽抬起眼睛看向了他,眼里泛着莹亮的水光,李曜驰却没看他,而是蹲下身将那盆水放在了床边,手肘撑着膝盖仰头对方玉泽说:“你的脚太凉,泡泡会好一点。”   方玉泽保持着动作没动,目光紧贴在李曜驰,跟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李曜驰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看见方玉泽还没有动于是他就自己动手了。   他掀开被子,将方玉泽蜷在身后的脚拽了出来,朝着洗脚盆里放。   方玉泽的脚顺着李曜驰的力道,然而在脚尖刚刚触及到水面时被烫的惊了一下,他轻吸了一口冷气,脚稍稍的向上抬起。   还没有等他说话,李曜驰的手就探到水里试了试水温。   其实水没有多烫,只是方玉泽的脚太冰了,李曜驰用手搓了搓方玉泽的脚,将他的脚搓的没有那么凉的时候,才握着方玉泽的脚踝再次放进了水盆里。   这次水温就好接受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微烫,但是却很舒服,将方玉泽浑身的寒意都驱散了大半。   方玉泽坐在床边,李曜驰就蹲在方玉泽的身前给方玉泽洗脚。   方玉泽的脚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嫩,脚趾修长圆润,就是有些瘦了,没什么肉,脚背上有一条青筋,平时淡淡的藏在皮肤下,是很淡的青色,但是李曜驰很清楚这条青筋有多漂亮,当他们睡的时候,方玉泽躺在床上,双腿被他抱着抬在腰间,方玉泽会夹紧双腿浑身颤抖,脚尖也会绷的微弯,而那条青筋便从脚背上凸出来,犹如藤蔓一般蔓缠在方玉泽的脚上,性感又勾人。   那条青筋就像是方玉泽这个人,穿上西装是所有人都不可企及的方总,冰冷无情,而脱下西装被压在身下时,又是另一番的情.欲模样。   李曜驰给方玉泽洗脚很耐心,他最近在网上查到脚上有个穴位可以治疗腹痛,于是他的手抵在了方玉泽的脚心揉了揉,大约这样按了一分钟后,他抬头问方玉泽:“肚子还疼吗?”   方玉泽双手撑着床,一直垂眸望着李曜驰,他看着李曜驰蹲在他身前给他洗脚,刚刚还坠入冰窟的心脏,现在却好似被热水暖的热乎乎的。   他抿了抿唇,依旧望着李曜驰没有说话。   李曜驰轻皱了下眉,将手上的水擦干净,朝前倾身捂了捂方玉泽的肚子。   睡衣之下方玉泽的腰腹瘦的空空荡荡,李曜驰感受到方玉泽的肚子没有那么凉了,这才放下心。   大约泡了十几分钟,方玉泽原本冰冷的身体,被暖的手脚发烫,盆里的水也有些凉了,李曜驰握着方玉泽细瘦的脚踝,将他的脚从水里拿起来。   而后李曜驰站起身,想要去洗手间给方玉泽拿毛巾擦脚,这个时候方玉泽忽然声音很轻的说:“抱我.......”   李曜驰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微仰着下巴望他,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加重了些音量继续说:“抱我。”   “......”   瞧着李曜驰迟迟不动,方玉泽又再次提高了声调说:“抱我,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你刚才你翻我的手机算是违约,我可以随时撕毁我们之间的合作。”   方玉泽就连谈感情也是用谈生意的那一套。   李曜驰没有办法,只能弯下腰,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还是那温柔又熟悉的拥抱,方玉泽绵软的脸颊贴在李曜驰的肩膀上,鼻子靠在李曜驰脖颈处,双手将李曜驰抱的很紧。   他闭着眼睛,身体拼命的感受着李曜驰的温度,良久他声音很轻,带着些埋怨的对李曜驰说:“李曜驰,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很讨厌.......”   李曜驰抱着方玉泽,没有回应。   -   那天晚上虽然方玉泽和李曜驰之间并没有闹得太僵,还算是温和的收了场。   但是李曜驰说的那些话,却是如同沟壑一般,深深的隔在了两个人之间。   朝夕之间再多的温情也抵不住李曜驰半夜翻看他的手机,只为了想要离开他的身边。   他们虽然依旧如往常一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甚至还可以一起做饭,但是却始终有一层薄膜存在。   捅不透,隔不开。   方玉泽的好情绪也变得不复存在,就连小秦都敏锐的察觉到了。   之前那个不批评人,不发脾气的方总好像又消失了,除了晚上依旧不加班以外,其他的都变了回去。   以至于山莫集团的员工又开始苦不堪言,背地里私下偷偷的议论方总又怎么了?   难不成是他又被李氏集团给抢了项目?   但是李曜驰现在人在美国,李氏集团就算是十个代理总裁也抢不过一个方玉泽。   难道是家里养的狗出什么问题了?   那也不应该啊,一个小狗最多就是调皮一些,还能出什么问题。   于是众人又开始猜来猜去,最后即便是那些上了年纪明察秋毫的老员工,这次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了。   对于方玉泽情绪上改变,其中受苦最深的就是小秦,毕竟方玉泽是一个公司的总裁,其他的小员工和方玉泽接触的很少,只有小秦是天天跟在方玉泽的身后。   他原以为方玉泽走出了情伤,他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谁知道还没过两天,风暴又起,他现在面对方玉泽又开始提着脑袋数日子了。   然而最令小秦崩溃的是,他今天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关于李曜驰的。   准确来说,是关于曾经还是年黎时的李曜驰的。   大半年前,方玉泽才知道年黎就是李曜驰时,被气的头脑发昏,让小秦去找人调查李曜驰。   但是由于李曜驰身份特殊,一切的信息都经过保密处理,那个保密力度甚至都快跟国家机密文件有的一拼了,特别难以打探,于是这么久以来小秦派出去的调查人员始终都一无所获。   直到如今,在小秦以为方玉泽终于放下了李曜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消息反而来了。   小秦望着调查人员给他发的一大长段的消息,愁眉苦脸,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方玉泽。   一开始他是不想说的,因为生怕给方玉泽的坏情绪再填上一把火。   可是小秦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这毕竟是方玉泽吩咐给他的事情,虽然方玉泽现在不问,但是万一方玉泽哪天心血来潮问起来了,小秦要是没查到那还好说,但要是被方玉泽知道他知情不报那可是大罪,小秦害怕。   第二是,既然现在方玉泽都不喜欢李曜驰了,那这个消息说或者不说应该对方玉泽的影响都不大。   于是小秦这样想着,就带着相关资料走到方玉泽办公室门前,轻轻扣响了大门。   方玉泽等会有一个会议,正在埋头阅读会议材料,听见小秦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抬的问:“什么事?”   小秦看见方玉泽在忙,立刻说道:“方总,您之前让我调查李曜驰的事情有了点消息,不过这个不急,方总您先忙,我可以等会再汇报。”   谁知道方玉泽一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望着小秦说:“说。”   小秦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方玉泽的桌子上,声音官方的对方玉泽做着汇报。   其实这个消息很简单,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关于李曜驰失忆之后发生的事情,调查人员一路顺藤摸瓜,艰难的找到了明城郊区外一个偏远又落后的乡村里,叫梁田乡。   又从梁田乡农民的口中得知,李曜驰当时出了车祸之后,从山崖上滑了下来,重伤但没死,很幸运,被一个留守老人收留。   老人对李曜驰很好,虽然自己家境贫困,连肉都吃不起,但是为了救李曜驰她还是将结婚时唯一的金镯子卖了给李曜驰付了医药费。   李曜驰重伤卧病在床,身无分文,也不记得自己的家人是谁,是老人每天照顾他,给他送吃的送喝的,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鱼汤,还天天带着李曜驰喝,终于是将李曜驰的命给留了下来。   老人对李曜驰很好,如同亲奶奶一般的待他,后来李曜驰就跟着老人一起生活了......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小秦说话的速度比方玉泽翻看资料的速度要快,方玉泽听完后,低头又翻了一页资料,问:“那个老人叫什么名字?”   “叫......叫......”小秦有些记不清楚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了说:“哦,叫年红玉!当时李曜驰就是跟着她姓,叫的年黎,梁田乡的人都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李曜驰就跟她亲孙子一样孝顺。”   方玉泽恩了一声,说:“她对李曜驰确实不错,是个好心人,她的家住在哪里?改天我去拜访一下。”   小秦啊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细思方玉泽为什么要去拜访这位老人,就直接脱口而出道:“方总,这个您可能去不了了......”   方玉泽抬起头问:“怎么了?”   “那个年红玉.......她,她去世了......” 第50章   小秦说完这句话方玉泽愣了一下,他问:“年红玉去世了?”   “是的方总。”小秦点头说。   方玉泽皱起眉头,问:“什么时候去世的?”   不需要深入的了解,仅仅从小秦的寥寥几语中,他也能听出来李曜驰和年红玉的感情有多好,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肯在危难时候救李曜驰一命,并且将最好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给李曜驰,这种情意恩重如山,任何人面对这种恩都不可能忘怀,更何况是李曜驰这种重情重义的人。   而现在小秦却说年红玉去世了,这么大的事情,李曜驰应该会很难过,但是仔细回想起来,方玉泽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李曜驰难过的时候。   “好像是今年.....还是去年去世的......”小秦有些想不起来具体的日子了,立刻拿起怀里的资料翻找起来,方玉泽也垂眸继续朝后面翻看资料。   “哦!找到了!”小秦毕竟看过一遍资料,动作比方玉泽快,很精准的就找到了资料里关于年红玉的详细信息,他说道:“方总,年红玉去世于去年的年末,十二月二十九号!”   此时方玉泽也翻找到了关于年红玉的资料,那张A4纸上面印刷着年红玉的照片,家庭信息,以及年红玉的出生年月日。   照片上的年红玉一看就是乡村的淳朴老人,头发花白,脸色干黄,身上穿着大红花的布衫,脸上满是褶皱,但依旧能从眼睛里看出来慈祥和温善,照片下面详细的记载了年红玉的所有的信息,而最后一栏写着,年红玉于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九号下午五点十二分在明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去世,死因是肝硬化内脏大出血,突发性死亡。   方玉泽将最后的这一栏反反复复的看,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九......   这个日子怎么看怎么眼熟,忽然方玉泽意识到什么,脑袋里一根筋猛地紧绷起来,嗡的一声响,他将资料放在桌子上,开始手忙脚乱的找着自己的手机。   动作有些大,放在桌子上的资料没有放好,顺着桌子边啪嗒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方玉泽也顾不得捡,将手机从衣兜里拿出来,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点击了两下。   他为了防止李曜驰再次翻看他手机,给手机设置了两层密码锁,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却让他急的想摔手机。   密码锁好不容易解开,方玉泽点开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手指不停的向前翻找。   他每天的电话很多,直到他将手指都翻得快要抽筋才翻找到去年十二月二十九号的通话记录。   那天李曜驰一共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在下午的五点十分,一通是在晚上的九点半。   而这两通电话,方玉泽一通都没有接。   方玉泽死死地盯着第一通电话后面的五点十分的数字,这个时间和年红玉的死亡时间相重合。   一个是五点十分,一个是五点十二。   方玉泽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他想起来了,那些天所有的事情他都想起来了。   十二月二十九号的这个日子很特殊,在那几天接连发生了很多件事情,彻底改变了他和李曜驰之间的关系。   他怎么都不会忘......   十二月二十八号的下午,他和赵源亭一行人前往年黎打工所在的高尔夫球场,在那里年黎和赵源亭打了一架,方玉泽心里很清楚年黎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这次的冲突不会是年黎的过错,可是他在众人面前为了体面,更是为了整个山莫集团努力了几个月的项目,他还是选择袒护赵源亭。   二十八号晚上,他回到家里,因为这件事他和年黎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他摔门而去,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寻常只要他生气了,年黎都会立刻电话和短信狂轰乱炸的找他,烦的让方玉泽恨不得拉黑他。   可是那次争吵之后,方玉泽的手机却很寂静,以至于让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终于在二十九号的下午五点多,他收到了年黎的第一通电话,那时候他的气还没有消,又恼怒年黎这么晚才来求他原谅,于是他将电话挂断了,年黎便没有再打。   第二通电话响起的时候,是二十九号的晚上九点半了,他正在餐桌上应酬一个大生意,他喝多了,压根没有接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年黎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又过了两天,到了十二月三十一号,跨年夜。   他是在方家过的节日,可能看着祁方焱和宋斯宁两个人恩爱的场景,他难得的想到了年黎,于是那晚他主动的回到了他和年黎的公寓里,想着只要年黎求求他,他就不计较年黎和他吵架的过错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年黎居然不在。   那一刻,他望着空荡荡的家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一开始先是气恼,他们两个人才吵了一架,年黎最应该做的是天天在家里等着求着他回家!现在大晚上的跨年夜,年黎居然一个人跑出去了。   于是方玉泽在家里等着他,等到半夜也没有等到,他忍不住给年黎打了两个电话,均无法接通。   那一晚上方玉泽没有睡好,他这么高傲自信的人,居然第一次开始胡思乱想,年黎在他生日和圣诞节的晚上都会等着他回家,给他准备惊喜,而今天是跨年夜,年黎不仅消失的找不到人,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接。   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个新人?   方玉泽辗转反侧,第二天连班都没去上,就在家里等着年黎,终于是在上午十点多将年黎给等了回来。   看见年黎回来的那一刻,他这么久的等待忽然就变成了气恼,他总是这样,傲气凌人,说不来一点的贴心话。   于是他忽略了年黎苍白的脸色,疲惫的目光,用最刻薄最伤人的语言刺着年黎,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当时他对年黎做了什么......   他将一张支票狠狠的甩在了年黎的脸上,将年黎的脸打的泛红,然后对年黎说:“看来你还是觉得我给你的不够多.......”   “看看这些钱,满意了吗?够你认清自己了吗?现在再看看你,和我谈感情,你配吗年黎?”   “我给你钱,你伺候我,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感情,什么真心真情,也就逗逗小孩子,当真就没意思了。”   “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如果你以后还敢这样,就给我滚。”   ......   当初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那些刻薄尖锐的话如今想起却是令方玉泽触目惊心。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李曜驰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之后,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他没有安慰,没有询问,只有重伤。   方玉泽忽然感觉心脏一阵绞痛,他猛地捂住了心脏,痛的面色苍白。   小秦一看方玉泽这样立刻就慌了,他跑到茶几前的柜子里从里面将药盒拿了出来,又从中间精准的找到了治疗心脏病的药。   小秦的反应机敏,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将药送到了方玉泽的身前,方玉泽手指颤抖的药咽了下去。   这是一种美国研发的特效药,价格异常高昂,一般人用不起,但是正对方玉泽的这种心脏病,只要不是特别特别严重的情况,一般都能在两分钟之内迅速缓解心脏的症状。   而小秦却是见过方玉泽心脏病特别严重的情况,连吃药都没用,直接心脏骤停。   于是小秦看着方玉泽吃下了药,依旧是吓得浑身颤抖,生怕像上次一样,药不起效果了。   不过还好,这次方玉泽吃下了药之后,心脏处的刺痛渐渐的缓解了,他额头上泛着虚汗,虚弱的躺在座椅上,望着监控里的李曜驰,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气。   小秦依旧惊魂未定,问方玉泽:“方总,您......您好点了吗.......”   心脏病就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方玉泽朝着小秦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于是小秦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方玉泽,还是不放心的走出了办公室。   小秦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方玉泽一个人。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方玉泽坐在老板椅上一动不动,目光定定的望着屏幕里李曜驰。   最后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变得虚弱。   其实在得知李曜驰就是C之后,方玉泽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当初他和李曜驰在一起的时候,他可能太不近人情,没有对李曜驰上过心,李曜驰走了也正常。   但是方玉泽一直都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李曜驰喜欢了他十几年,为什么忽然那么决绝,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仅仅是因为恢复了记忆吗?   可是就算是恢复了记忆的李曜驰,曾经也是爱他的啊。   在那份爱意的浸染下,即便是他当初对李曜驰不好,但是应该也罪不至死吧。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互相磨合,李曜驰为什么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于是他不甘心的将李曜驰强留在身边,   而现在方玉泽明白了......   原来最后让李曜驰选择转身就走的,不是他的冷言冷语,不是他带给李曜驰的屈辱,甚至可能都不是因为李曜驰恢复了记忆。   而是年红玉的死.....   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这根稻草也太重了......   重的方玉泽承担不起。   -   那天晚上方玉泽破天荒的没有一下班就立刻回家,而是让小秦应下了一场商务应酬。   本来只是个普普通通应酬,对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客户,可是方玉泽却喝多了,喝得意识不清,连路都走不了。   小秦和老郑两个人合力才将方玉泽从车上搀扶下来,然后又很艰难的用方玉泽的手指打开了别墅的指纹锁。   谁知道还没有将方玉泽扶进门,方玉泽就猛地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晚上喝得酒液就在胃里面裹了一圈,又稀里哗啦的从嘴里倒了出来,场景那叫一个惨。   小秦赶紧让老郑扶着方玉泽,手忙脚乱的在包里面翻找纸巾。   方玉泽吐得厉害,身体也不听使唤,摇摇晃晃的往前栽。   小秦拿完纸巾又赶紧扶住方玉泽,一边着急的对老郑说:“方总醉的这么严重,今晚可怎么办?这个别墅好像没有保姆啊,你怎么把他送到这里了?”   老郑无奈的说:“方总天天回这里,我每次都在门外等着,也没有进来过,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保姆?要不我们再给方总送到方宅去?”   “方总这都吐了,还能经受的了这一路吗?”   小秦和老郑正讨论的激烈,谁知道这个时候客厅最深处的一个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黑暗,一开始只能看见那个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睡衣,长腿款款的走下台阶。   随着一步步的靠近,那个人的容貌也缓缓的展现在两人面前。   李曜驰走到几人的身前,从小秦手中接过醉成一滩烂泥的方玉泽,对小秦说:“我来照顾他,你们走吧。”   小秦和老郑看见李曜驰都震惊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尤其是小秦,仰着头看着李曜驰,嘴巴张的恨不得能塞下一个大鸡蛋。   李曜驰单手揽着方玉泽的腰,将方玉泽抱在怀里,方玉泽一靠到李曜驰的身体就跟产生了本能反应似的,双手软软的环住了李曜驰的脖颈,脸也埋进了李曜驰的脖颈,梦呓般的喊了一声:“李曜驰......”   李曜驰的手又向上提了提,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   “李.......李总......”小秦不敢置信,抖抖颤颤的说。   方玉泽喝的满身酒气,浑身滚烫,趴在李曜驰的身上,李曜驰也没有嫌弃,他垂头看了看被方玉泽吐得一地狼藉,皱了皱眉头,恩了一声。   “您......您.......您怎么在......”小秦语无伦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曜驰毫不留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两个人请到了门外,关上了大门。   直到大铁门沉重的合上,门外的两个人还是震惊的久久都回不过神。   小秦望着眼前的大黑门呆了半响,才回过头指着房门,声音颤抖的问老郑:“李总......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吗......他怎么在方总家里.......”   老郑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最后他低声说:“这是不是才是方总每天准时回家的原因......”   小秦一听这句话,瞬间头脑发昏,趔趄了一下,差点晕了,还是老郑好心扶了他一把,这才没一屁股坐地上。   这么久以来,小秦以为方玉泽早已经脱离李曜驰这个祸水了,所以才将李曜驰的一切信息都告诉方玉泽。   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呢......   -   方玉泽吐过之后,被李曜驰扶到床上,喂了半杯的蜂蜜水,温热的水入喉,方玉泽也清醒了许多。   衣服被吐脏了,李曜驰找了一身干净的睡衣给他换上。   方玉泽靠在床头,朦胧的双眼紧紧的黏在李曜驰的脸上,直到李曜驰快要替他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方玉泽抬起手,滚烫的掌心握住了李曜驰正在给他扣纽扣的手。   李曜驰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方玉泽。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几乎是鼻尖相抵,方玉泽的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松开了握着李曜驰的手,双手放在衣服的纽扣上,亲手将李曜驰刚扣好的扣子又一粒一粒的解开。   而后他双手一翻脱下上衣,露出了光洁肩膀,纤长的双手抱着李曜驰的脖颈,侧过头吻上了李曜驰的耳朵。   脖颈处的锁骨紧绷分明,方玉泽闭着双眼,顺着李曜驰的耳根一寸寸的向下亲吻。   热气随着软唇落在李曜驰的脸侧,李曜驰耳朵处最敏感,被方玉泽吻的双眸晦暗,直到方玉泽又一记吻落在了他的脖颈,李曜驰的目光猛一沉,双手按着方玉泽的腰,将方玉泽压在身下.......   这次也不知道是李曜驰太用力,还是怎么了,方玉泽仰躺在床上眼泪不停的向下落。   他双手抱着李曜驰的脖颈,无力的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了。   他在想,他和李曜驰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老天已经给他写好了可以和李曜驰在一起的剧本,只要他走对一步,他们之间就不会到今天这种境地。   可是他却步步错……   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生冷的面容,只是做.爱,却不吻他,他躺在李曜驰的身下,颤抖的抬起手拂过李曜驰耳边的湿发,轻声说:“可以不这样对我吗?看见你这样,我心里好难受.......”   他是真的好难受,难受的心脏一阵阵绞痛,感觉要犯心脏病了。   他曾经享受过李曜驰最好的爱意,曾经每一次做.爱的时候都是李曜驰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吻他。   他不主动也不拒绝。   如果他心情不好,不想要,只需要皱起眉头表示出不耐的躲开,李曜驰就会明白,缩回头只是抱着他。   整个过程中他方玉泽高高在上,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像个渣男。   曾经他们之间哪怕是一个拥抱都不需要方玉泽主动,因为李曜驰会凑过来抱他吻他。   李曜驰就像是一团火,好像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燃料,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温暖着方玉泽这块冰。   方玉泽理所应当的享受,却忘了如果没有燃料,再烈的火也会有熄灭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凌晨一点,这场战争结束了,李曜驰背对着方玉泽睡觉,方玉泽朝着李曜驰的方向侧躺,却没有睡,眼睛一直看着李曜驰的后背。   “李曜驰......”方玉泽声音很低的出声喊了一声。   “恩。”   “抱着我.....”   李曜驰没有动,方玉泽又说:“如果你想要捐赠者的信息,就抱着我.......”   李曜驰这才转过身抱住了他。   每次都是这样的威胁,才有用。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方玉泽问:“李曜驰……你还爱我吗……”   李曜驰沉默了很久,他没说爱也没说不爱,只是叹了口气说:“方玉泽,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方玉泽声音颤抖的说:“有意义,有意义……爱还是不爱,告诉我答案…….”   李曜驰却说:“睡吧。”   方玉泽睡不着,他贴在李曜驰的怀里,望着李曜驰的脸,双眸水光闪动,那双深黑的眼睛如同一只描线笔,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李曜驰,一点点的勾勒着李曜驰的五官,好似看一眼就少一眼,马上就是最后一眼了。   看多了他又不甘心,很久的沉寂之后,他对李曜驰说:“李曜驰,我们可以结婚......”   李曜驰闭着眼睛没动,呼吸却是很明显的停顿了一秒,他沉默了很久,在方玉泽以为李曜驰不会理他的时候,他却在此时开口问:“.......因为我是李家掌舵人吗?”   方玉泽声音艰难的说:“不是,因为我爱你。”   李曜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眸色很深的望着方玉泽,半响他笑一声,没说话。   方玉泽又问:“你还愿意爱我吗?”   李曜驰依旧没有说话。   方玉泽眼睛通红的说:“我知道了.......那一天救了你的年红玉去世,你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我还……对不起……”   后面的话方玉泽说不出口了,他的手抓紧被单,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李曜驰说对不起,也是他人生第一次道歉。   他从小就站在顶端,即便是做错了事情,那就错了吧,只要权势在手,所有人都会求着他,没人能让他服软,也没人能让他认错。   而在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原来爱一个人,是会心疼他,心疼到自己的心都在痛。   而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现在对李曜驰的心疼都源于他自己。   当初是他亲自将这份痛灌输到李曜驰的身上,现在像是报应一样,这些痛全部都重重的打向了他自己。   房间里静了很久,两个人相对而睡。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声音低哑的说:“方玉泽,奶奶去世的时候有个遗愿.......”   “什么.......”   “她想见见你.......”李曜驰说到这里,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睛好似也慢慢的红了,他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继续说:“因为我对她说,你是我最爱的人,可是她去世的那天你却没有接我的电话,方玉泽......我能不能问问你,你那天到底在做什么?”   “......”   “还是其实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不想接我的电话。”   或许是当初年红玉的死,让李曜驰太不甘心了,太痛了,即便是他早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决口不提他和方玉泽之间的感情,可是在面对当初的这件事,他还是忍不住去深究,到底是为什么......   “对不起......”眼泪一点点从方玉泽的脸颊滑落,当时的他太自私了,即便到现在,他面对李曜驰的质问除了道歉之外,无话可说。   李曜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说:“方玉泽,我曾经很卑微的爱过你......从我的八岁到二十三岁,那晚我恢复了记忆,一个人坐在太平间外面,依旧怀抱着希望只要你肯接电话,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你肯低下头看我一眼,只要你能安慰我一句,甚至只要你能让我听见你的声音就够了,可是你没有接电话……”   方玉泽心疼的无以复加,他捂着心口,深吸了几口气,说:“我补偿你好不好……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你给我一次机会,重新爱我好不好……”   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李曜驰低声说:“方玉泽,或许你觉得我们之前那段感情让你留恋,让你不甘,是因为你在那段感情里从未付出过,你一直在被爱.....可是你换个角度想想,你给过我爱吗?那段感情对我而言值得我留恋吗......”   “.......”   “现在你后悔了,就还想让我陪你回到从前,你可真自私.......”   枕头上被眼泪染湿了一大片,方玉泽鼻音浓重的说:“我之前是自私,可是现在我爱你了啊,我说过我可以补偿你……你要我什么都可以……”   方玉泽说的每一句话都低进了尘埃,痛到骨子里。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那双赤红的泪眼,双颊紧绷,浅棕的瞳孔不停的晃动,最后他闭上眼睛避开了方玉泽生痛的目光,说:“算了吧......我的心早就给过你,现在烧不起来了,我不想再......”   下一秒,方玉泽凑上前吻住了李曜驰的唇,堵住了李曜驰后面的话。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的滑落,挂着泪珠的睫毛不停颤抖。   深夜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很暗很暗的小夜灯,方玉泽的这个吻又轻又软,是从未有过的深情。   李曜驰目光一顿,望着方玉泽近在咫尺的脸,愣住了。   方玉泽闭着眼睛,眼睛湿红,眼泪滑落在两人脸颊紧贴之间,连李曜驰都感觉到了湿意。   方玉泽的声音带着哭音,低声的对李曜驰说:“别说了好不好......我不想听......” 第51章   方玉泽和李曜驰的这番谈话,太令人绝望了,那天晚上方玉泽躺在李曜驰的身边,被李曜驰抱在怀里,一夜未眠。   眼看着期限将至,方玉泽觉得自己的梦被彻底的戳碎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林奇给方玉泽打了一通电话,通知他去医院里做例行的心脏检查。   自从上次方玉泽心脏出了问题之后,吴林奇就一直主张他再做一次心脏手术,原因很简单,方玉泽小时候做的那场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毕竟现在快三十年过去了,各种变化交杂在一起,很难保证不会出现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再做一个手术加强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只要是个手术都有失败的概率,何况是心脏上的手术,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就像是谁也不能保证方玉泽现在的这个心脏状态是不是一定会出问题,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方玉泽自己拿主意。   方玉泽自然是拒绝了。   第一是忙, 第二是他对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不太上心,更何况是这种两相选择都是听天由命的事情。   吴林奇作为医生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要求方玉泽不做手术可以,但是每两个月必须准时来医院复查一遍心脏的状况。   方玉泽同意了。   今天就是他和吴林奇两个月之约的检查日。   方玉泽状态不好,本打算将这次检查的时间延迟,可是吴林奇在电话里说:“不行,今天正好有一位美国的心脏病研究专家在我们医院,机会难得,你必须来。”   电话到最后,吴林奇还补充了一句:“方玉泽,咱们可是约好的,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打电话给方爷爷聊一聊。”   方玉泽挂了电话之后,望向了正在餐厅里收拾蔬菜的李曜驰。   昨天晚上,他喝了酒,也算是借着酒劲儿和李曜驰推心置腹的谈了一场,结果不尽如人意,他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都哭肿。   有些没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和李曜驰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了。   方玉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做检查。   吴林奇提前一天就将方玉泽需要体检的项目都预约了,方玉泽一到医院就进入了体检的流程。   这次的体检很全面,不光是心脏,就连方玉泽的五脏六腑都一并检查了。   整个过程,方玉泽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吴林奇带着他做什么,他做什么,吴林奇一开始看见方玉泽来了,还心情很好的开了两句玩笑,后来察觉到方玉泽情绪不对,他也识趣的不再多说话了。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吴林奇看见方玉泽的检查报告单这下算是彻底的笑不出来了。   他难得黑着脸将方玉泽请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又将检查报告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然后问方玉泽:“你最近有没有经常感觉到心脏不舒服?比如心慌,心悸,胸闷,还有心绞痛这种情况?”   方玉泽靠坐在椅子上,平静的笑了笑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在最近的这一年里,他无数次的感觉到心慌,心悸,胸闷,这种情况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他甚至都可以和这些症状和平共处了。   吴林奇将报告放到桌子上,很严肃的对方玉泽说:“玉泽,如果你是一位我不相识的病人,我会将你的病情告诉你的家人,但是你我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很了解你,所以我有话就直说了......这次你的心脏检查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吴林奇说的郑重其事,方玉泽还是面色不变的恩了一声。   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最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吴林奇指了指报告对方玉泽说:“如果说三个月前,你的心脏手术还有做或者不做手术这两个选择,但是从今天的检查报告来看,已经没有不做手术这个选择了,当年种植在你心脏里的支架在你身体里运行的状况越来越糟,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我的建议是你尽快进行手术,越快越好。”   吴林奇将最后“越快越好”几个字压重了声音说出来,以表示这件事的严重性。   方玉泽却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反应,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西装,像是谈生意那样,手肘撑着扶手,手指慢慢的刮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吴林奇的这句话。   过了一会,他声音悠悠的问:“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一提到这个问题,吴林奇也无法给方玉泽一个明确的定论,他沉默了几秒说:“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医疗团队再进行评估......”   方玉泽缓缓的靠在椅背上,目光黑寂的没有说话了。   他的这种心脏病不同于寻常的心脏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罕见心脏病。   为此他小时候数次在生死线上徘徊,五岁那年的大手术,也是因为他心脏病已经严重到不做手术就要死了,方奎隆才下定决心让他上了手术台。   九死一生的概率,并不夸张。   如今再来一次,成功的概率不一定能高多少,无非又是一次赌。   吴林奇明白方玉泽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头对方玉泽说:“玉泽,你的心脏病手术确实相对而言较为困难,但是现在技术发展比二十多年前要先进很多,你要有信心。”   “.......”   “首先你自己要调整心态,积极配合治疗,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医学界,病人只要心态好,对于后续的治疗会很有成效。”   “.......”   “而且你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不乐观,如果还能继续保守治疗,我也不会这么极力的主张你做手术,我这样给你形容啊,你现在的心脏脆弱的就像是一座危桥,经受不了一点的情绪波动,可能今天你的情绪平稳没事,明天情绪稳定也没事,但指不定哪天一个大卡车压过去,就塌了,这个危险系数可比你做手术的概率要大的多,千万不要赌这个概率啊,玉泽.......”   吴林奇说的苦口婆心,就差求着方玉泽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方玉泽轻垂下了眼睛,叹了口气说:“我只是觉得,我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   虽然在众人的眼里,他方玉泽出生高贵,好似不需要努力就站在了高位上,一路顺风顺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那么幸运。   父母成婚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为此他的父亲甚至和方奎隆决裂了,可能因为他的诞生没有爱,所以不被祝福,生来就有心脏病,差点夭折。   在他三岁那年,身患重病,父母却依旧选择离异,各自和相爱的人成婚,在国外组建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也有了属于自己爱的结晶,而唯独剩下他是这段失败婚姻的见证,没人愿意要他,他就多余了下来。   于是他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爷爷奶奶好像更疼爱他的表弟,表弟从小丧母,即便是叛逆,即便是不学无术,却更让长辈心疼,也总能引起更多的关注和偏宠。   而他从小品学兼优,严格要求自己,十八岁那年就撑起来方家,一步步将方家做强做大,他不曾休息过,不曾退缩过,他让自己不需要情,不需要爱,强的似钢筋铁板,没有任何软肋。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冷心冷情,唯利是图的称呼。   人人都说方少厉害啊,还从没见过这么好手段的人,这才叫商人。   渐渐的,大家都这样说他,他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感情,利益权利金钱才该是他这辈子追求的东西,也是他该为方家奋斗的东西。   当年他对于表弟为爱情的疯狂和付出嗤之以鼻,却从未发觉那是他心底最深处难以言喻,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羡慕和嫉妒。   他其实是个小人,贪心善妒。   老天也曾给过他一个人的偏宠和热爱,只不过他明白的太晚了,被他自己给搞丢了.......   那种宠爱不会再有了。   而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才是最需要爱的那个人。   回想起他这繁花似锦的一生,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算来算去,他唯一幸运的就是五岁那年,成功的做了一场手术,让他多活了二十多年。   他所有的好运,好像都已经在五岁那年用光了。   这次可能不会那么幸运了。   ......   病房里寂静了很久,吴林奇望着方玉泽,目光复杂,有心急,不安,担心,还有心疼和怜悯.....   最后他紧握着报告单,对方玉泽说:“玉泽,这件事情太大了,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要不我去和方爷爷说也可以......你要相信你们方家实力,一定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医生,保证你万无一失,就像是二十七年前一样......”   方玉泽看着吴林奇,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勾起一个淡笑,他点了点头,声音轻飘的对吴林奇说:“我自己可以决定,不用麻烦了。”   -   出办公室的时候,吴林奇本想将方玉泽送出医院,被方玉泽拒绝了。   他一个人拿着报告单走在医院里,心情无比的平静。   忽然他在一楼的大厅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祁方焱。   祁方焱也看见了他,对着他点了一下头,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祁方焱皱眉问。   方玉泽说:“来做个身体检查。”   “什么情况?”说着祁方焱就看向了方玉泽手中的报告单。   方玉泽下意识的将报告单朝身后藏了藏,语气随意的说:“就是胃里有点炎症,没什么大问题,你呢?”   “哦。”祁方焱没有再追问,说:“宁宁在明城有一个项目要谈,我们就一起回来一趟,结果他有点水土不服,我带他来医院看看,也没什么大问题。”   方玉泽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方玉泽和祁方焱很久没见面了,祁方焱正好想从方玉泽这里打听一个商业情报,两个人一起到吸烟室里吸了一支烟。   祁方焱的情报打听到了,两个人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只不过他们两兄弟之间除了商场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几秒的沉默之后,祁方焱貌似随意的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李曜驰最近去美国了。”   方玉泽双肘撑着窗台,目光平静的望着窗外,指尖弹了弹烟灰,恩了一声。   “你们俩还好吗?”祁方焱犹豫了一下问道。   “没那么好。”   “.......”   方玉泽抬手吸了一口烟,白烟顺着他的鼻尖冒出,他浅浅的舒了一口气,忽然问祁方焱:“你说......如果我将李曜驰囚禁起来,是不是就能得到他了......”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祁方焱忽然给问懵了,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紧皱起眉头说:“你疯了方玉泽?”   方玉泽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是啊他疯了。   曾经的他怎么会认为强留住李曜驰,就能留住他的心。   他方玉泽今年三十二了,自以为无心无情三十二年,今天却栽了,栽在了一个比他小了八岁的臭小子身上......   当年他还嘲笑祁方焱愚不可及,现在的他比祁方焱当年还要不理智,还要愚蠢……   方玉泽眼眸低垂笑着将烟头捻灭,又问祁方焱说:“你说,我要是死了,他还会不会痛?”   祁方焱拧着眉头望向方玉泽,没说话。   方玉泽抬起眼睛,又问他:“当年宋斯宁出事,你痛吗?”   祁方焱依旧没回答。   方玉泽挑眉点了点头说:“我忘了,我忘了.......你们的感情和我们不一样.......”   “方玉泽,你到底怎么了?”祁方焱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   方玉泽双手插进衣兜里,表情平淡的说:“没事,我就是随便聊聊,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祁方焱目光狐疑的盯着方玉泽看,方玉泽脸色冷静跟一块冰似的,他轻笑了一声对祁方焱说:“怎么了,我看起来有那么痴心那么傻吗?”   这句话倒是真的,毕竟方玉泽那么狠心,全世界谁受了情伤,那个人都不会是方玉泽。   祁方焱想了想,不再怀疑。   -   日子又平淡的过了两天,记录着两人一个月期限的日历,终于是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天吃过早饭之后,方玉泽很平静的将李曜驰叫到了餐桌前,对李曜驰说:“坐下,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李曜驰还以为方玉泽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你我约定的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两个人面对面而坐,方玉泽一边说,一边从西装的胸口兜里拿出来一张名片对李曜驰说:“回去让李爷爷准备准备,到时候提前三天联系这位医生,医生会准备好一切,为李爷爷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李曜驰刚刚洗完碗筷,手上的水迹还没有擦干净,他微蹙着眉头望着方玉泽,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从桌子上拿起来那张名片看了一眼。   是一个外国的医生,上面有医生的地址,还有一串的电话。   李曜驰抬起眼睛望着方玉泽,问:“就这些?”   方玉泽抿了一口热茶,说:“不然你还要什么?”   李曜驰目光疑虑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的表现太轻松了,轻松到让李曜驰有些不敢置信。   他以为依照方玉泽的脾性,囚.禁期限到的那一日两个人难免会再次纠缠一番,他甚至做好了方玉泽继续得寸进尺威胁他的准备。   可谁知,方玉泽一大早就将他想要的东西给他了,爽快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甚至是如果按照他们一月期限精确来算,到今晚的十点才算是正式终止,方玉泽甚至提前了十二个小时。   这么多反常的情况挤压在一起,也难免李曜驰会起疑。   望着李曜驰打量的目光,方玉泽很轻松的笑了说:“怎么了?不信我?还是舍不得我,不想从我的身边离开了?”   方玉泽这样说,李曜驰立刻收回了目光,他将手里那张救命的名片握紧,一遍遍的看着上面名字和号码,恨不得将上面的信息都过目不忘的背住。   方玉泽虽然冷心冷清,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会作假,他相信方玉泽。   最后他很宝贝的将那张名片揣进衣服的内兜里,对方玉泽说:“方总,很感谢你,这次你帮了我们李家一个大忙,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一切以条件开头,最后以金钱结束。   倒也挺合适的。   方玉泽眼睛带着淡笑说:“李总客气了,这一个月劳烦李总照顾我。”   李曜驰坐在桌子对面,隔着那个一米宽的桌子,两个人相望着,眸中皆被浓雾掩盖,让彼此看不清对方最真实的情绪。   在这一个月里,他们之间有过强.制,有过争吵,有过崩溃,有过心痛,也有过亲密,有过关心,有过推心置腹。   而现在一个月的时限一到,一切好似都成为了一场随风而散的梦,全部都消失了。   他们又变回了一个月前的模样,一个是方总,一个是李总,说着最客气最体面的话,做着最生疏最虚伪的事情。   让人连告别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就这样对望了好久,最后方玉泽垂下头,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平淡的对李曜驰说:“抱一下吧,也算是告别了。”   这次方玉泽索求的拥抱,得到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容易。   他没有用威胁,没有用强求,李曜驰还是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方玉泽扬起下巴,压在李曜驰的肩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种亲密的距离,他闻到了李曜驰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清新,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却又不是,因为不论沐浴露怎么换,他都能从李曜驰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比任何昂贵的沐浴露都要好闻,他很喜欢,想要多闻闻,能再多闻一秒就多闻一秒。   可是在相拥过十秒之后,方玉泽却主动的松开了手,放开了李曜驰,结束了这个并不热情的拥抱。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没有看李曜驰的转过身,说:“对了,还有你的手机......”   说着方玉泽就走进卧室,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之前被他摔成两半的破手机走到李曜驰身前。   他将手机递给李曜驰,说:“抱歉将你的手机摔坏了,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手机。”   “不用了,方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很感谢。”李曜驰接过手机说。   方玉泽点了点头对李曜驰说:“这个别墅距离市区有点远,我已经通知司机过来,等会他会直接将你送到李家老宅。”   “好,谢谢方总。”   又是几秒的沉默,两个人有些冷场了,还是方玉泽先开口说:“李总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李曜驰说:“不用,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带东西。”   方玉泽又点了点头,笑容得体朝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那祝李总,日后事事顺利,再会。”   李曜驰礼貌的回应:“也祝方总以后一切都好,再会。”   李曜驰走到了大门前,手按上了密码锁。   他被关在这个大门里足足一个月,今天是他第一次打开这个门锁。   指纹锁的密码是方玉泽的生日,这是方玉泽刚刚告诉他的。   李曜驰熟练的将方玉泽的生日输入进去,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冬日的阳光瞬间漫了进来,伴随着冰凉清爽的空气挤入鼻腔。   是久违的自由。   李曜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踏入了阳光下,大步走出了这个禁锢他一个月的别墅......   方玉泽坐在客厅的侧沙发上,被门外的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可他还是目光平静的望着李曜驰高大的背影一点点融入那片光芒中。   直到那个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见,方玉泽才从衣兜里拿出了烟盒。   纤细的手指从烟盒中夹着一只烟,方玉泽轻垂着眉眼点燃。   烟气入喉,方玉泽单手撑着脸侧,又望向门外早已无人的院子,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是望着望着他的眼睛就红了,眼泪也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手掌感受到湿意,方玉泽直起身,目光微愣的望着掌心的水珠,他连忙擦了擦眼睛,想要将眼泪擦干净,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最后方玉泽垂着头嗓子里哽咽了两下,手掌用力的捂着眼睛,肩膀颤抖哭出了声。 第52章   李曜驰坐上司机老郑开的轿车,油门启动,轿车缓缓从别墅的院子里驶离。   李曜驰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的景色。   一个月前他被方玉泽开车带来,那天是晚上,下着雪,天地之间灰蒙蒙的一片,当时他只想着快点来再快点走,没有仔细看过这四周的景色。   接着他又在这间别墅里被困了足足一个月,除了除夕的那晚他被方玉泽喊出去看了五分钟的烟花,而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别墅。   如今他遥遥的望着这个别墅,这是他第一次从外面看这里。   别墅的外观是浅灰色,比他预想的楼层看起来要高,虽然方玉泽说是有三层,但从外面看,应该是三层半,最高的那半层是阁楼。   只不过他没有去过楼上,一直都在第一层,看电视,做家务,做饭,还有照顾方玉泽。   被困在里面一个月,心里记挂着外面的一堆事情,让他对外界产生了一种恍惚感,仿佛上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李曜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努力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压在心里,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小秦坐在副驾驶上,正扭头望着他,那目光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   李曜驰问:“怎么了?”   小秦的嘴巴动了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那个李总......您还喜欢我们方总吗.......”   李曜驰听见小秦的这句话,眼里的光微微的沉下来一些,他垂下头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说:“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   说完这句话,李曜驰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问小秦:“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曜驰身上的气质冷冽,这样看着小秦时将小秦后面的话都压的不敢说了。   小秦连忙缩了缩头,说:“没了没了。”   说着小秦就转过身将身子缩在副驾驶座,垂下头心里闷闷地腹诽着要不是长得一样,谁能看出来这李曜驰和年黎是同一个人。   当初李曜驰还是年黎的时候,呆在方玉泽的身边,平易近人,那时候他想要将午饭送给方玉泽,却又上不去山莫集团的写字楼,好几次都是站在山莫集团的楼下将包的严实的餐盒交给小秦,求着小秦将餐盒交给方玉泽,然后笑着一口一个谢谢秦哥,谢谢秦哥。   再看现在......简直是一个天上地下......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小秦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方玉泽的园郊别墅确实距离市区很远,开车需要最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还不算上早晚高峰期的堵车时间。   核算下来,方玉泽每天回家要花在路上的时间足足有三个小时,也算是劳心劳力。   小秦还有点事需要回山莫集团一趟,于是老郑顺路将小秦放到了一个地铁站前,继续开车将李曜驰送回李宅。   李宅在市区另外一边的别墅区,在路上又耗了快一个小时。   回到李宅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李宅的人出去上班的上班,出去忙的出去忙,别墅里面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保姆。   李曜驰突然回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主持家务的张妈一看见他,立刻惊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追着他问:“少爷,您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有啊?”   李曜驰随意的挥了一下手,说了一句不用,便上了楼。   他先回到卧室里洗一个澡,这些天在方玉泽家里,不用出门,他每天的穿着都是睡衣,头发也没有梳理过,有些邋遢了,不舒服。   洗完澡后,将一切都处理好,李曜驰这才坐在书桌前,从衣兜里将方玉泽给他的名片掏了出来。   之前的手机被方玉泽摔坏,他又换了一个新手机,而现在他左手拿着名片,右手拿着手机,却是迟迟未动。   可能是因为这个骨髓来的太艰难,曾经数次给他们李家希望,却又数次让他们的心狠狠的坠落在地上。   这么来回两三次,连李曜驰都有了阴影。   而现在三个月的期限将至,如果这次不成功,李司霆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所以和方玉泽在一起的这一个月,也是他将一切都赌在了方玉泽的身上,但凡方玉泽对他有一点欺瞒,那么整个李家都将会面临重创,他也会沉入第三次失去至亲的彻骨痛苦和内疚中。   所以即便是现在已经将名片拿到手,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可是李曜驰却开始踌躇了。   最后李曜驰握着名片的手缓缓收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响了五四声,被接通了。   “喂,你好。”是一个说着外国腔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珍妮医生吗?”   “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李氏集团的李曜驰,你的名片是山莫集团的方总给我,目前我们家里有一位患......”   “哦,我知道了。”那边的人一听见方玉泽的名号,不等李曜驰继续说下去就打断了他的话,她说:“李老先生的情况方总都告诉我了,我们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请病人于明天到我们医院里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没有问题我们随时都可以安排手术。”   珍妮医生说话冷静干练,给求医者忐忑不安的心理给予无形的安抚。   李曜驰又问:“骨髓的配型是否合适?”   “骨髓捐赠者已经开始注射干细胞动员针,根据我们的检测,捐赠者造血干细胞的浓度已经达标,可以随时开始捐献。”   听见这句话李曜驰猛地喘了一口气,在电话很诚恳的感谢了珍妮医生,并且约定明天会将李司霆带到医院。   电话的最后珍妮医生说道:“不用担心,这场手术我们很有信心,请你们放心。”   有了医生的这番话,李曜驰挂了电话后心脏彻底的松了下来,握着名片的手掌心都不自觉的冒出了细汗。   他顾不上高兴和激动,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驱车赶往明山医院。   上次来明山医院还是一个月之前,而在此期间的每一天李曜驰只能趁着晚上方玉泽在家的时候,才能用手机给于清或者是李敞打一个电话,了解一下李司霆的身体状况。   不过还好,从电话里得知李司霆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李曜驰快步走进病房,甚至顾不上敲门,直接推开了房门。   李敞每天没什么事,正好在陪于清和李司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李家的亲戚也在客厅里坐着。   两个亲戚一看见李曜驰来了,都纷纷一愣,随后立刻围了上来,问:“曜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找到合适的骨髓了吗?”   “曜驰,情况怎么样啊?有没有好消息?”   声音惊动了在里屋的李敞和于清,病房的大门立刻打开,于清难得失了优雅,红着眼睛小跑到李曜驰的身前,仰着头眼中含泪的望着他,也不敢说话,不敢主动问。   李曜驰抬手将于清抱进怀里,安抚着说:“奶奶,没事了,骨髓已经找到,明天我就安排爷爷去检查,一切都会好的。”   于清听见李曜驰这样说捂着住了眼睛,克制不住哭出了声音。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红了眼,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对着亲戚朋友汇报着这一个喜讯。   甚至连李敞都闭上眼睛,深舒了几口气,手都不自觉的在颤抖。   将于清在客厅里安抚好之后,李曜驰和李敞走进了李司霆的卧室。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和药味,气氛压抑。   李司霆比一个月前看起来更瘦了,打着吊针的手像是干枯的树木那般瘦骨嶙峋,消瘦凹陷的脸颊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氧气面罩。   刚刚外面的动静大,他已经听见了李曜驰说的话,垂在床沿的手艰难的抬了抬,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   李曜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接住李司霆的手,紧紧的握住,对他说:“爷爷,放心吧,我找到了骨髓,您会没事的......”   李司霆的喘息两口,透明的面罩上覆盖着一层水汽,他对着李曜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的说:“好孩子.......”   李司霆的身体虚弱,又被注射了一些药物,那些药物会让他精神萎靡,每天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   李曜驰和李司霆说了两句话,他便慢慢的合上眼睛,又陷入了睡梦中。   李曜驰坐在床边垂眸望着李司霆,李敞也搬了个凳子,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床边。   两个兄弟一言不发的看了李司霆一会,李敞声音很低的开口说:“你去美国的这段时间,爷爷很想你,清醒的时候总是在问你的情况,你怎么回复消息这么慢,我们给你发一个消息,你都要隔很久才回复。”   李曜驰说不出来别的话,沉默了几秒说:“太忙了,没时间回复。”   “唉,我们也想到了.......”李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这段时间在美国过得怎么样?这个骨髓是怎么找到的?”   面对李敞的问题,李曜驰要么是沉默不答,要么是随口就应了过去。   不过李敞心大,问问也就过去了,不在乎李曜驰回复什么,只觉得是李司霆睡着了,李曜驰怕把老人给吵醒所以懒得理他。   毕竟对于现在而言,李司霆能够进行骨髓移植救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关心过程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派来了两辆豪华保姆车,带着李司霆和一行随同医生,浩浩荡荡的前往珍妮医生所在的医院。   珍妮医生所在的是一家开在美国大使馆旁边的私人豪华医院。   这家医院里是由外国人成立建筑,里面聚集了好几个国外顶尖医疗团队,专门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并且和国外的各大医院都有直接合作交流。   但是在这里治疗的病人却很少,首先是这个医院只攻克特定的几种病症,比如脑瘤,黑色素瘤,还有李司霆的这种白血病。   其次是,价格太昂贵了,美国人看病本来就贵,而这里的价位简直是相当于国外顶级富豪的医疗水平,寻常人准备的医疗费在这里连入门费都不够,根本承受不起。   然而当李家一行人到来时,还是受到了医院里很热情的招待。   设施最先进的病房,以及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顶级医疗团队,这种高配置即便有钱都难以寻到。   李曜驰刚开口想要感谢珍妮医生,那个金发的女医生却说:“李先生不用感谢我,这个医疗团队是方先生从英国请来的,捐赠者也是方先生耗费千金在各国中奔走联系找到的,我只是一个参与者,你要谢就感谢他吧。”   李曜驰听见这番话,沉默了两秒说:“好,下次我会当面感谢他。”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李司霆进入身体检查的环节,其实大部分的检查都已经在明山医院做过了,所以这次检查的流程并不多。   李曜驰也在医院里见到了和李司霆配型成功的骨髓捐赠者,是一个意大利女生,据说为了这次配型她特地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来到中国。   李曜驰很感谢她,虽然说是无偿捐赠,但是李曜驰还是报销了她来这里的所有消费,并且送给了她一套位于美国纽约上东区的顶级豪华别墅,价值够她一辈子大富大贵。   医院的检查速度很快,大约三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李司霆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错,可以进行手术,经过医生的治疗方案商议,决定先给李司霆打针观察几天,将病人调整到最佳状态,于是手术定在了一周之后。   一切敲定,李家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大家也就陆陆续续的从医院里散了。   李曜驰从医院里走出来时是下午四点,他没有叫司机,而是一个人走到路边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给助理拨通了电话,开始安排他出院之后的第二件大事。   那就是澄清他和周霜林的订婚谣言。   当初他和周氏父子约定过,为了报答当年周家人的帮助之恩,他同意用订婚谣言帮助周家一次,但是期限只有一个月。   刚刚李曜驰在医院里从李家人的口中得知,在他不问世事被关在方玉泽身边的这一个月里,明城商界进行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洗牌。   其中翻身的最彻底的就是周氏集团,随着谣言越传越大,周氏集团的股票一路飞涨,满屏飘红,而周家不仅是借着这个流言补上了之前所有的经济空缺,甚至还赚的盆满钵满,那势头比周家最辉煌的时候还要烈,直接挤入了明城前五。   现在一个月期限已到,是时候该收手了。   助理接通了电话,对李曜驰说:“喂,李总,您好。”   “恩,通知明城各大企业集团家族,这周六的中午我要召开一场宴会。”   “好的李总。”助理记下了李曜驰的指示,问道:“请问是您的接风宴会吗?”   “不,我要澄清我和周霜林的订婚谣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说:“那还需要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吗,李总?”   李曜驰说:“不用。”   这种感情上的谣言不比工作上的事情,召开发布会显得太正式,反倒是刻意,只需要他和周霜林同时出席一场宴会,在众人询问调侃之间,将一切都说明清楚。   只要宴会上的人知道了,那么不出三天整个明城都会传遍,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澄清了,不需要大费周章。   于是两天之后,这场声势浩大的宴会还没有开始举行,却已经在明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原因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李曜驰和周霜林的订婚宴。   李曜驰只是说开宴会,也没说原因是什么,那其他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之前的谣言中说的是李曜驰和周霜林要订婚了。   这个“要”,自然是即将的意思。   现在李曜驰一从国外回来,就兴师动众的举办这么大型的宴会,将明城商圈所有的人都请了过去,其中在宴会人员的名单上,周霜林还在主位,属于必须到场的人。   这不是订婚,还能是什么?   可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邀请了所有人,却没有邀请方玉泽。   方玉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周五的下午。   快要双休日了,山莫集团里的员工都松散了一些,工作做完之后,便开始坐在工位上交头接耳的小声聊天。   “哎,你们知道吗,李氏集团的李曜驰要和周氏集团的周公子要订婚了!”   “啊?他们不是之前就已经订婚了吗?”   “之前那是说他们两个人计划要订婚了,这不还没订婚呢吗,这次他们俩是真的要订婚了。”   “你怎么知道?”   “我姐夫,你们还记得吧,是秋化商务的高管,他收到宴会邀请了,这次李总将整个明城商界有权有势的人都请了过去,见证他们的订婚典礼。”   “我的妈呀......看来这次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现在周家咸鱼翻身,在明城能有几家比得上周家公子,李总不娶他还能娶谁?”   ......   几个人说的起劲,讨论到后面连声音都压不住了。   方玉泽本来是要外出视察一个项目,没想到刚出办公室就撞见了这样一番对话,他默默的站在墙后面,将这些话都听完。   然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回到了办公室里。   小秦跟在他的身后,忐忑的手脚冒汗,本以为方玉泽会像以前一样大发雷霆,可没想到方玉泽脚步坐回老板椅上,语气平静的问小秦:“李曜驰要举办宴会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小秦天天都在外面跑业务,和各种各样的商界人士打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敢告诉方玉泽。   面对方玉泽此时的询问,小秦低下头没说话了。   方玉泽也没怪他,很平淡的点了点头,说:“要一份宴会名单给我看看。”   小秦立刻联系上了一位其他公司的高管,要到宴会名单放在平板上,拿给方玉泽看。   方玉泽点开了宴会邀请名单。   果然......一切都和那些人说的一样。   真是一场兴师动众的宴会,明城商圈所有人都在邀请之列,就连祁方焱也在,可唯独他方玉泽不在。   而周霜林在所有邀请人的第一位,名字就在主办人李曜驰的正下面。   足以见得李曜驰对他的重视程度。   方玉泽垂着头,纤细的指尖一下下的抚摸着平板的边缘,良久他笑了一声,声音低到微不可闻的说:“连订婚都不愿意叫我.....”   -   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李家的宴会准时开始。   这次举办的地点在国际大酒店一楼最大的宴会厅,同时这里也是整个明城最大的宴会厅,整个宴会厅金碧辉煌,堪比国家歌剧院,足足有一个操场那么大。   十一点半的时候,宴会厅里就开始人影憧憧,可能因为大家都特别激动的想要见证这一场世纪订婚宴,于是所有人都来的特别的早。   祁方焱也来了,他本来是不想来,可碰巧他就在明城,又碰巧被李敞给撞上了,非要堵在家门口把他给拽过来,很神秘的对他说,今天有好戏看。   没办法,他只能强行来凑这个热闹。   大约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周霜林穿着一身精致漂亮的白色西装姗姗来迟。   他的脚刚一踏进宴会的大厅,所有人立刻跟蜜蜂扑蜜一样都簇拥了上去,那个热情的架势,跟之前对待李曜驰和方玉泽这种商业大拿一样。   众人面露讨好的笑容,不停地朝前挤着,想要和周霜林多说上一句话。   毕竟现在的周家早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周家了,之前或许还有人觉得周霜林配不上李曜驰,可是现在周家的财势位居明城前五名,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遥遥甩在了身后,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和李曜驰结婚了。   强强联合,日后必定能掌控整个明城的商业。   于是所有人都凑到周霜林的身前,双手做着作揖状说:“周少爷,恭喜恭喜啊。”   “周少爷,今天可是您的喜日子,以后贵公司还仰仗您多提携啊。”   “周少爷,要我说您和李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整个明城放眼望去,只有您和李少爷最般配!”   “周少爷,恭喜啊!日后婚宴一定还要请我们去喝酒!”   .......   周围人的婀娜奉承听得周霜林面泛红光,他不解释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朝众人点头,那个羞涩又礼貌的模样当真是做实了李曜驰和他的恋情。   “草.......”李敞在旁边看着,轻声骂了一句,朝着祁方焱指了指周霜林说:“男绿茶.......”   祁方焱面色沉寂的望着周霜林的方向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周霜林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曜驰,立刻笑着垫起脚尖朝着李曜驰挥了挥手,喊了一声:“曜驰!”   李曜驰正站在宴会厅最前面的高台边调试话筒,看见周霜林来了朝着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示意他到他身边来。   当下别提周霜林脸上多有光了,他立刻绕过众人快步走到了李曜驰身边。   于此同时十二点一到,宴会厅里播放起悠扬的钢琴曲,原本是宴会最开始的交际时间,然而偌大的宴会厅里却没有人在交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高台边的李曜驰和周霜林。   周霜林脚步轻快的走到了李曜驰的身边,笑着问:“曜驰,叫我过来什么事啊?”   李曜驰正埋头理着话筒的长线,头也没抬的对周霜林说:“等会你和我一起上台。”   “啊......干什么啊?”   “解释清楚你和我的订婚是一场谣言,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这句话说完李曜驰缓缓的直起身,面色清冷的望着周霜林。   周霜林一下愣住了,原本泛红的脸色瞬间褪的血色全无。   这些天他活在谣言里,过得太舒服了。   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赚的钱是这么多年前所未有,所有人都以为他和李曜驰是爱人,于是每天他的生活只有夸赞,奉承,和李曜驰。   众人说的多了,他也就以为是真的,早就不记得他和李曜驰那个什么鬼的一个月之约。   现在他好不容易站在众人的顶端,不用再受众人的轻视,还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如今李曜驰从美国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他,不是想念他,而是要和他撇清干系。   周霜林站在原地,仿佛从高空坠落,他的手脚冰凉,嘴唇发抖的向后退了两步,说:“不,不......”   李曜驰皱起眉头,望着他说:“不什么?”   “我不说......我不要说.......”周霜林连连后退,声音哀求朝着李曜驰不断摇头,妄图这样可以唤起李曜驰对他的同情,或许这事情就算了。   李曜驰却是目光一厉,一把抓住周霜林的手腕,强行将他拽到自己的身前,压着声音字字发狠的说:“周霜林,你今天没有退路,你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从外面人的角度看很是亲密,于是众人笑着又开始议论纷纷。   而在旋涡最中心的两个人,却是目光对峙。   李曜驰的眼眸一改往日绅士柔和,狠得像是一把尖刀,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目光看周霜林,与此同时周霜林感觉到李曜驰拽着他手腕的力道,大的快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周霜林红了眼睛,声音带着哭腔,颤着对李曜驰说:“曜驰,我......我喜欢你啊.......”   “关我屁事!”李曜驰目光生冷,狠声说:“一个月期限已到,你我互不相欠,周霜林,你今天敢不说,我就能让你周家恢复原样,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李曜驰也不等周霜林的回答,拽着他的手腕就走上了高台。   谁知道两个人刚在高台上站定,还没有开始说话,台下猛的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喧闹声。   “哦哦哦哦哦哦!订婚订婚订婚订婚!”   “结婚结婚结婚!”   “李总,我们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如来个直接的,亲一个吧!”一个暴发户起家的老总没什么涵养,先起了一声哄。   下一秒,宴会厅里所有人又都开始叫喊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李曜驰皱紧眉头,目光尽显寒意,将宴会厅里的人从头到尾全都扫视了一遍。   忽然他的目光猛地一顿,停在了宴会厅大门口处。   他看见了方玉泽.....   即便是距离很远,可他还是看的很清楚。   方玉泽穿着一身高定礼服,站在大门处遥遥望着他。   他穿的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脸色却苍白如雪一般,木然的没什么表情。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在众人刺耳的喧闹声中,方玉泽站在台下目光孤寂的望着李曜驰,朝着宴会厅里走了两步。   吵闹声刺耳,盖住了四周所有的声音,下一秒,方玉泽忽然撑住了身旁的香槟桌,面色痛苦的捂住了心脏。   香槟桌承受不住力道,整个侧翻过来,哗啦一声巨响上面的香槟杯碎了一地,于此同时宴会厅里的喧闹声瞬间一静,所有人都吓得回过头。   而方玉泽却在这阵巨响中闭上了眼睛,缓缓下落。   手里的话筒重重摔落在地上。   ————“方玉泽!” 第53章   望着方玉泽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李曜驰的心脏猛缩,话筒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砰沉闷的磕碰声,顺着音响放大到整个宴会厅。   “方玉泽!!!”   李曜驰甩开了周霜林的手,从那足足高有两米的台子上一跃而下。   台子实在是太高了,李曜驰又跳的急,身体落地的时候,脚踝被生生的崴了一下。   那种疼痛动一下就像是在抽筋扒髓,李曜驰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穿过周围拥挤的人群,推开挡在他的身边的人,连桌子都撞翻了两三个,从宴会厅的最前面一直跑到了宴会厅的最后面。   他的速度飞快,仿佛是眨眼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呼吸急促的冲到方玉泽的身前。   香槟杯碎了一地,浅黄色的酒液伴随着无数玻璃的碎片,到处都闪着晶莹的碎光。   李曜驰的膝盖跪在玻璃碴子上,将方玉泽抱在怀里,他双手颤抖,晃动着手臂妄图唤醒方玉泽,喊着:“方玉泽,方玉泽!”   之前方玉泽不是没有低血糖晕倒过,但是这次方玉泽的晕倒和之前都不一样。   他的脸贴在李曜驰的怀里,后脑无力的朝后倒,无论李曜驰怎么晃动他,他都像是一朵随风飘落的花瓣,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只会随着李曜驰的力道飘动。   垂在身侧的手自然的摊开,掌心被碎片刺破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顺着他纤瘦的掌心流入地面,汇入浅黄的酒液中缓缓散开。   红的触目惊心,看着痛的要命,可是方玉泽的指尖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胸口都没有明显的起伏。   在那一刻李曜驰的脑子一片空白,脸色瞬间失了血色,他手指颤抖的抬起来,正要放到方玉泽的鼻尖处试探鼻息。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将他大力推开,李曜驰猝不及防,被那个力道猛地推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手掌刺入了尖利的玻璃片。   是祁方焱,他看见祁方焱跪在地上,很熟练的摸着方玉泽的颈动脉。   下一秒,祁方焱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抬头冲着人群高喊道:“快叫医生!快叫医生!这里有人心脏骤停!方玉泽有心脏病!他有心脏病————”   祁方焱喊得脸色通红,震动了整个宴会厅。   在喊出的那一秒,宴会厅瞬间就乱了,立刻有人跑出去喊医生。   “快去喊医生!快去!”   “医生!医生————”   “打救护车,打救护车!”   宴会厅的人群人影纷乱,各路人都慌张的在喊医生。   这种高档的宴会都会自备医务人员,同时李家的私人医生也在,以防特殊情况发生,医生赶来的很快,不到半分钟就带着医药箱冲进了宴会厅。   李曜驰坐在地上,耳朵一阵阵的轰鸣,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耳边从远处一直回荡的祁方焱的最后一句话。   心脏骤停......   方玉泽心脏骤停了......   他有心脏病......   他有心脏病......   他有心脏病......   .......   李曜驰的呼吸愈发急促,脑袋混沌的好像蒙了一层薄膜,居然让他一时之间变成了傻子,想不明白心脏骤停和心脏病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紧盯着方玉泽,望着几个医生围在方玉泽的身边,面色凝重,一遍遍的在给方玉泽按压心脏。   方玉泽纤瘦的身体随着按压的力道而动,没有一点自主反应,曾经那么高傲的人,曾经那个被他抱在怀里,就连磕都不舍得磕一下的人,现在却躺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手上被玻璃划破的血晕染了地面,像是一条不会动鱼任人摆动,永远整洁漂亮的西装也变得又脏又乱。   李曜驰好像不会呼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护车来了,一行人推着担架将方玉泽抱了上去,人群也随着担架朝外面涌动。   李曜驰艰难的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的朝着方玉泽的方向走。   他的脚崴了,身上又扎入了玻璃碎片,走路不稳,可即便是如此,等到他看见救护车的大门要关住的时候,他却是挤开众人,猛地冲了上前,手探入将要闭合的救护车大门中,狠狠的被夹了一下。   护士吓得立刻推开了门,说:“你做什么?!”   李曜驰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吓人,与刚才站在高台光鲜的李公子判若两人。   他的衣服凌乱,沾满了地上肮脏的酒液,手上和膝盖上被玻璃扎的冒着细血,脸色苍白,眼睛红的滴血,像是一个厉鬼一样,他仰着头,声音嘶哑对护士,说:“我要和他一起......”   护士转过头看向了祁方焱,祁方焱坐在救护车旁边的位置,点了点头,于是护士敞开车门将李曜驰放了上来。   救护车启动急速的朝着医院开去,祁方焱全程都在打电话,他的语气急促,又是联系医生,又是朝着电话里的人快速的讲述着方玉泽的病情。   李曜驰不懂医术,也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名称,他坐在方玉泽的身边,望着方玉泽的身体上被贴在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   经过刚刚医生的一番抢救,心电检测仪上已经有了心跳的浮动,但是极其微弱,就像是细小的波浪,一下下的波动,同时也印证着此时方玉泽正在生死线上徘徊,生命体征很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方玉泽晕倒到现在还不足十分钟,好像是在做梦。   李曜驰抬起双手,动作很轻的捧住了方玉泽垂在床沿的手,方玉泽的手生的很漂亮,细长白皙,随着李曜驰的动作,手腕无力的垂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李曜驰小心的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雪,他轻轻的握着方玉泽的手,妄图以此来感受抓住方玉泽,感受着方玉泽的体温。   可是没有温度,方玉泽的手好凉,比他之前每一次暖着方玉泽的手都要凉,一下就凉到了心里。   李曜驰垂下了眼睛,用衣袖轻轻的蹭着方玉泽手掌的血迹,他怕自己手上的玻璃碴子会扎到方玉泽的手,就连握着方玉泽的手腕都是隔着一层衣服,即便是他手上扎的玻璃比方玉泽还要深,此时却是察觉不到自己的痛。   他只是觉得,方玉泽的手那么漂亮,那么纤瘦,完美的像是一个艺术品,脆弱的让人不舍得碰。   之前在家里,别说让方玉泽洗衣做饭了,就连喝饮料,他都不舍得让方玉泽用手指扣开易拉罐的拉环,都是他将瓶子打开,饮料倒到玻璃杯里,送到方玉泽的嘴边。   没什么原因,方玉泽在他心里生来就是要被捧着的,即使后来他们俩个人闹翻了,他被方玉泽软禁在别墅里,满心的烦闷和不耐,他也没有舍得委屈过方玉泽。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   救护车将方玉泽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里,很巧就是吴林奇所在的医院。   吴林奇和一群治疗心脏病的专家早已经接到祁方焱的电话,做好准备在医院楼下候着了。   救护车一到,那些医生护士立刻冲上前,将方玉泽推到了医院五楼的抢救室。   吴林奇之前给方玉泽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很了解方玉泽的身体和心脏情况,所以即便吴林奇不是心脏手术专家,也还是随着那些医生一起进了手术室。   方玉泽心脏病的情况紧急,大家甚至都顾不上多说一句话,李曜驰也没有来得及多看方玉泽一眼,方玉泽就已经推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大门关上,门上的大灯亮起,祁方焱和李曜驰都被隔绝在抢救室外面等着。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心乱如麻,慌得累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出十分钟,宴会厅里有些和方玉泽关系要好的人也随后赶到了医院里,李敞也来了,他慌慌张张的跑到两个人的身前,目光先是望向李曜驰,可是在看见李曜驰现在的状态之后,他还是选择问祁方焱:“泽哥现在怎么样了?”   方玉泽刚刚进抢救室,估计手术都没开始,他们这些外面的人哪里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祁方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脑勺靠到墙壁上说:“才进抢救室,还不知道情况......”   李敞重重的叹了口气,急的来回转了两圈,又气急败坏的转过身对祁方焱说:“你说说你,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泽哥有心脏病啊,这多危险啊,今天这么突然,早知道我就告诉我堂弟低调一点处理......”   说到后面李敞才意识到李曜驰就坐在旁边,剩下的话戛然而止,李敞看了看李曜驰,又深叹一口气,坐在了两个人旁边的位置上。   随着方玉泽出事的消息扩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小秦和老郑也都赶到了医院里,面色焦急的坐在外面等待。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方家的人也都赶到了。   方奎隆,张溪澜,方兰,还有几个方家的亲戚也都陆陆续续的来到抢救室前。   张溪澜哭的早已经泣不成声,方兰扶着她都扶不住,祁方焱见状立刻站起身,走上前将张溪澜扶到了一旁的位置上坐好。   张溪澜的手拉住祁方焱的手,声音哽咽的问:“小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哥怎么忽然就犯了心脏病,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祁方焱转过身望向了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的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他回过头轻拍着张溪澜的手,只是说:“奶奶,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然而祁方焱这句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李曜驰立刻呼噜一声站起身,目光紧紧的望着出来的人。   吴林奇面色沉重的走到众人面前,身后还跟了两个小护士,方家的人一看见吴林奇,马上都围了上去,询问方玉泽的情况。   李曜驰望着前方众人,脚朝前挪了挪,却仿佛有千斤重,一步都无法踏步上前。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让他甚至不敢去询问医生,生怕得出了那个最糟糕的结论。   “吴医生,方玉泽怎么样了?!”   “吴医生,我们家的小泽心脏一直都很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发了?!”   “吴医生,小泽现在没事了吧!”   ......   方家的人围在吴林奇的身前都急的厉害,你一句我一句的问。   吴林奇沉默了数秒,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纸,递到了方家的几个人面前,说:“你们谁来签一下这张纸。”   众人低头一看,上面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病危通知书。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一滞,仿佛空气的流动都随之停止了。   大约是过了五秒,张溪澜捂着嘴巴,发出了唔的一声哭声,眼泪顺着眼眶不停的向下流,她用力拽着吴林奇的手说:“吴医生,你和小泽是好朋友,你一定要救他啊.......”   “医生,我们小泽命苦,他才三十二岁啊......“   “他从小就是我带大的......他这么年轻......不能出事啊.......”   “医生,求求你们了......”   张溪澜的哭声痛彻心扉,说的话字字泣血,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的回荡,听得人心都在颤抖,以往多么优雅体面的人,多么家财万贯的人,在医院里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哀求和祈祷。   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张溪澜的声音,都痛的红了眼睛,小秦和方兰背着身默默地抹眼泪,方奎隆也沉重的闭上了眼睛,半响他睁开眼,对方兰说:“将你妈带出去休息,冷静了再进来。”   方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说了一声好,和保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将张溪澜扶出去休息。   几个人出去之后,走廊里静了一会,吴林奇看着方奎隆,低下头说:“方爷爷对不起,您让我替您看好玉泽的身体,但是我没做到,我真的......”   说到这里吴林奇的嗓子里噎了一下,自责的说不下去了。   方奎隆双手拄着拐杖,眸色沉重的问:“他的心脏是什么时候查出问题?”   “查出有情况,是一年前的事情,但那时一切还都在可控的范围内,所以玉泽不愿意做手术也可以,但直到一周前,他来医院里复查,检查发现他的心脏病恶化,已经到了必须要做手术的地步,我将这个情况告知了他,他说会回去和你们商量.......”   后面的事情,吴林奇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方玉泽这种性格的人,自负又要强,这件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他自然是没有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告知家人,而是想要一个人抗着。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方奎隆一言不发的接过吴林奇手中的病危通知书,苍老的手指握着水笔,用力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一把将那张纸塞回吴林奇的手上。   “方爷爷,对不起......”吴林奇握着那张纸,低声道歉。   方奎隆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吴林奇带着那张纸转身走进抢救室,大门再一次关上。   而后抢救室外面又陷入了寂静中,时不时有人纷纷扰扰的来,又纷纷扰扰的走。   祁方焱和小秦一直都忙着迎来送往,连坐下都没空。   李曜驰坐在最靠近手术室的墙角里,目光淡淡的望着抢救室的大门,一动也不动,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木头人一样,就连呼吸都变得很缓慢。   大约又是一个小时的等待,过来看望方玉泽的人终于是走的差不多了,李敞也被祁方焱喊去照看张溪澜,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祁方焱,小秦,方奎隆,还有李曜驰。   伴随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四周充斥着压抑的气氛,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沉寂艰难。   祁方焱送完了最后一个来探望的人,转过身看了看李曜驰,最后坐到距离李曜驰很近的位置上。   两个人之间大概隔了二十厘米的距离。   李曜驰靠在墙壁上,头发凌乱的被随意撸在脑后,眼睛通红,眼下青紫。   原本得体的西装因为用力抱着方玉泽被蹭开了两个扣子,身上还带有方玉泽的血,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也没有将身上的衣扣系好,显得很狼狈。   祁方焱又看向李曜驰掌心的伤口。   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已经干涸,血迹变成了深棕色,玻璃片却还扎在他的掌心,埋入皮肉里,看起来触目惊心。   祁方焱说:“刚才推了你一把,虽然是情急之下,但让你受伤了,抱歉。”   “.......”   李曜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沉沉的开口问:“什么样的心脏病?他什么时候得的?”   祁方焱实话实说:“一出生就有,是一种很罕见的心脏病,比普通心脏病更难治疗,五岁的那年他病重,做了一场心脏病手术,手术很成功,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直到一年前犯了一次病,从此就不好了。”   李曜驰又问:“.......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祁方焱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他要强,可能是觉得你不爱他,所以不愿意和你说......”   李曜驰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祁方焱此时低下头,从衣兜里拿出来一张被折叠两层的A4纸,他一边将A4纸打开,一边说道:“刚才律师来了一趟,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我觉得应该给你看一看。”   说着祁方焱将那张纸递到了李曜驰的身前,李曜驰睁开眼睛,缓缓的低下头,凝眸反应两秒,接过了祁方焱手中的那张纸。   长时间看着抢救室的大门,李曜驰眼睛干涩,难以聚焦,他望着纸上一排排的小字好一会才将这张纸上的信息看了进去。   他就这样看着,随着目光越来越往下,原本无光的眼睛缓缓的睁大,他将那张纸又拿的近了一些,一字一句的将纸上的每个字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看着看着李曜驰的眼睛就红了。   半响他粗喘了两口气,将那张纸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掌心用力的将纸张握在手里。   那是一份遗嘱的复印件。   上面显示,方玉泽在一周前,也就是他放李曜驰走的那天下午,找到了律师立下了这份遗嘱。   遗嘱的内容是,他死后,山莫集团中原本属于方家的财产,全部归还于方奎隆。   而剩下的,方玉泽这么多年奋斗下来的财产,所有的房产、地产、车产、股票、基金、乃至是山莫集团的股份,全部都归于李曜驰名下......   这份财产巨大,是方玉泽这半辈子耗尽心血换来的东西。   现在全部都给了李曜驰......   李曜驰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方玉泽躺在他的身边,想要和他结婚,对他说:“李曜驰,我们可以结婚......”   而他却说:“.......因为我是李家掌舵人吗?”   方玉泽声音艰难的说:“不是,因为我爱你。”   李曜驰却不相信。   当时方玉泽怎么说的.....   他泪眼朦胧的躺在李曜驰的怀里,眼中皆是无可奈何的心痛,对着他说“我补偿你好不好……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你给我一次机会,重新爱我好不好……”   “我之前是自私,可是现在我爱你了啊,我说过我可以补偿你……你要我什么都可以……”   ......   原来这就是方玉泽给他的补偿啊......   李曜驰想着想着就笑了,他笑得眼睛通红,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玉泽不愧是方玉泽,就连补偿他,也是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他。   他好像一个学不会爱的小孩,不懂怎么去爱,不懂怎么对一个人好,可是他又好爱一个人,于是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李曜驰。   李曜驰捧着这份遗嘱,像是捧着方玉泽心口的热血,烫的从掌心到心里都在痛。   痛的好像被撕成了两半......   祁方焱声音低沉的说:“他不会道歉,但这些都是他在向你道歉。”   漫长的沉默后,李曜驰声音低沉的对祁方焱说:“这份遗嘱不会生效,方玉泽会长命百岁。”   祁方焱这个时候转过头望着李曜驰,问了一句:“你还爱他吗?”   李曜驰依旧闭眼仰靠在墙壁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应祁方焱的这句话。   数秒之后,祁方焱双手插进衣兜里,低下头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件事,刚才我说过方玉泽在一年前犯过一场很严重的心脏病,也是心脏骤停,送到医院里抢救了好几天,你知道那次是因为什么吗?”   李曜驰保持着姿势没动,没有说话,只不过握着遗嘱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   祁方焱声音平静的继续道:“当时我在外地,这件事情是小秦告诉我的,在那段时间你忽然从方玉泽的身边离开,再也没有回来,他怕你出意外,让小秦去各大医院警局找你,直到有一天明城发生了一起溺水身亡案,死者已成巨人观,看不出人形,穿着的衣服和你离开时很像,法医告诉方玉泽死者大约二十三四岁,身高一八七,和你的信息完全一致,很有可能就是你,方玉泽听了之后直接心脏病发,倒了下去。”   “.......”   “那次的情况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让他辛苦维护了这么多年的心脏彻底衰败。”   “.......”   “说实话,一直以来我也以为他薄情寡义,这是第一次我看见他为了感情这样。”   “........”   握着遗嘱的手青筋暴起,掌心的玻璃又扎入了血肉中,这次扎的深,大股的热流顺着李曜驰的掌心流出,将白洁的纸张晕染的血红。   祁方焱的声音再次低沉的响起,他说:“方玉泽这辈子就心脏骤停过两次,都是因为你,他很爱你,李曜驰,你呢?还爱他吗?” 第54章   李曜驰,你呢?还爱他吗......   走廊里寂静,祁方焱的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却像是点开的扩音器,在走廊里无尽回荡着循环播放。   李曜驰望着祁方焱,嗓子仿佛被满心的爱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句声。   爱,怎么会不爱呢。   他其实有好多好多的爱。   爱到他哪怕卖掉父亲的遗画也要帮助方玉泽度过难关,爱到他想要将方玉泽捧在掌心不让他受半点伤害,爱到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到他会像个胆小鬼开始恐惧,恐惧这次方玉泽接近他,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他是李家少爷,李曜驰......   正是因为他给方玉泽的爱太纯粹,太真挚了,所以他才会耿耿于怀的计较,计较方玉泽曾经对他的敷衍和漠视,计较方玉泽给他爱不是真挚的,不是纯粹的。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认为当初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时,方玉泽不在乎他,那么现在方玉泽迟来的爱,一定也是假的。   毕竟方玉泽一向利益为先,看中的无非就是他身后的李氏集团。   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方玉泽在曾经不知道他是李曜驰的情况下,就一直在找他,还因为一具莫须有的尸体,心脏病发,差点就死了。   在方玉泽人生中仅有的两次心脏骤停,都是因为他。   所以,方玉泽一直以来,也是爱他的......   他爱了方玉泽两辈子,而方玉泽不论他是年黎还是李曜驰也都爱他,只不过他们都弄不懂爱,不会爱,也说不出爱,才让这份爱姗姗来迟......   他们一直在互相试探,一直在互相折磨,才将这份本该美好的爱,变得遍体鳞伤,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两个胆小鬼。   李曜驰闭上眼睛,勾起嘴唇笑了,他笑着笑着眼睛不知为什么变得湿润,他的手指蹭过眼睛,低下头将手中那份沾血的遗嘱反反复复的看,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   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来来回回的医护工作者,家属坐在抢救室的外面,每当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众人的心就被狠狠的提起,吊在喉咙处。   而每次走上前问医生,得到的结论都是还在手术中,他们会尽力。   李曜驰从小就身体好,唯有几次坐在抢救室的外面等着,第一次是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一场意外,人拉进医院的抢救室里,还没有半个小时就出来了,抢救无效死亡。   第二次是年红玉,肝硬化大出血,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次就是今天,方玉泽。   没有人告诉过他方玉泽有心脏病,不等他反应过来,方玉泽就已经失去意识,躺在了抢救室里。   到底是多么严重的病情,多么大的手术,才能不间断的进去医生,一做就是十几个小时。   从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方玉泽进入抢救室,到现在已经是深夜,走廊的窗外黑寂无声。   李曜驰守在抢救室的门口,度日如年,明明只是几个小时,他却等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李敞好几次从外面回来,带着热腾腾的餐食让他们多少吃一点东西,却没有一个人能吃得下饭。   方奎隆年纪大了,还是祁方焱坐在旁边,劝了好久才囫囵的吞下了两个饺子。   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凌晨一点多,抢救室的大门再次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个医生,其中一人是吴林奇。   走廊里的人又一次围了上去,像是之前那样询问,李曜驰也条件反射的站起身,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目光死死的盯着吴林奇的嘴巴。   “吴医生,方玉泽的手术怎么样?”方奎隆问道。   吴林奇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来,沉沉的深舒了一口气,说:“手术已经完成了,目前看来很成功。”   吴林奇的这句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喘了一口粗气,这么以来悬在空中的心脏算是落在了地上,然而吴林奇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病人的危险期还没有过,未来的四十八小时是手术后危险期,依旧不可以掉以轻心。”   听到了危险期这三个字,大家的面色又重新沉了下来,吴林奇宽慰道:“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就在旁边,有事情及时喊医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别太担心。”   心脏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起起伏伏,吴林奇将一切的事项交代完之后,方玉泽也从抢救室里缓缓地推了出来。   他的眼睛轻闭,似睡着了那般平静,在医院走廊的白色顶光下,面容苍白脆弱的像是一盏易碎的瓷器,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消薄的身体埋在被子下,没有什么起伏。   两个护士推着方玉泽,朝着前方的病房走,方家的其他人还在问医生的具体情况,李曜驰的眼中却只有方玉泽,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方玉泽的后面,朝着病房里走。   这个时候吴林奇忽然看见了李曜驰手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说:“怎么扎的这么严重?刚刚为什么没有治疗?!”   李曜驰的眼睛一直望着方玉泽,手腕拧着想要挣脱吴林奇的手腕,说:“等会再治。”   “不行,你这个伤口很深,再不处理容易感染,你还想要你的手吗?”   吴林奇说的情况严重,加上态度强硬,不远处的几个人也听见了吴林奇的声音,方奎隆走上前说:“曜驰,该治疗就治疗,玉泽那边你不用担心。”   方奎隆都这样说了,李曜驰只能依照吴林奇的意思,先去处理伤口。   只不过他不愿意去太远的地方,没办法吴林奇只能叫个小护士带着医药箱来到这个走廊里。   李曜驰手上扎的玻璃又深又细又碎,将他的手掌扎的面目全非,到处都是血痕,并且血迹已经干涸,连清理都不好清理。   小护士看的皱紧了眉头,先是用碘伏擦拭着李曜驰伤口上的血迹,这个过程她生怕动到了伤口里的玻璃,让玻璃扎的更深,于是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做的很慢。   李曜驰等的心急,眼睛一直望着方玉泽的病房,对她说:“能不能快一点。”   小护士年纪还小,被李曜驰那双厉眼盯着,又被催了一下,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方奎隆说:“曜驰,别急,护士小心点处理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   方奎隆说话很有威严,用这样的语气对李曜驰说话,李曜驰没法再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护士给他处理伤口。   而整个过程方奎隆就站在旁边看着李曜驰。   方奎隆驰骋商场多年,一手建立了山莫集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他没有经历过,那双眼睛尖的跟一把刀似的。   他刚刚一眼就看出来李曜驰和方玉泽关系不一般,又从别人口中得知方玉泽是在李曜驰举办的宴会上心脏病发的,结合之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事情,他一下就能将这件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然而老头儿聪明,即便是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一看见两个孩子今天这个表现感情也深,就没点破。   眼看着小护士将镊子探入李曜驰掌心的伤口里,将那些刺入伤口的玻璃碎生生的拔出来,原本已经结痂的伤疤再一次溢出了鲜血,顺着掌心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旁人瞧着都疼的皱紧了眉头,李曜驰却跟丧失了痛觉似的,目光定定的望着方玉泽的病房,手掌摊开,连朝后缩都没缩一下。   伤口里的玻璃很难清理,小护士将玻璃清理完,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最后将李曜驰的伤口包扎好。   一切处理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小护士刚放开李曜驰的手,开口嘱咐:“每天都要换一次药,这几天忌辛辣,还要.......”   然而不等她说完,李曜驰就站起身径直朝着方玉泽的病房走去。   小护士愣在原地,望着李曜驰的方向哎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剩下的话。   吴林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算了,你走吧,到时候我提醒他。”   小护士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医药箱,站起身离开了。   -   李曜驰走进病房时,里面只有祁方焱一个人,他正站在窗前忙着打电话。   先是将方玉泽手术成功的消息告诉亲戚朋友,而后又是处理舆论上的事情。   方玉泽在宴会上心脏病发的这件事情太大,加上当时在宴会上的人多,还各个都是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消息传的很快,没一会那些明城的八卦记者都像是闻见了肉味的狗,已经堵到了医院的楼下。   如果不是方家提前安排了保镖在楼下守着,估计现在那些记者都已经冲到方玉泽的病房里了。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有七八个媒体的电话打到了祁方焱的手机上,那些记者也不管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开口就直接问:“祁少爷你好,请问方总心脏病发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祁少爷你好,请问方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祁少爷,请问方总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心脏病,为什么外界没有人知道?这是否说明方家在向外界隐瞒方总有心脏病的事实?”   “祁少爷,请问如果方总的身体出现不可控问题,下一步山莫集团的是不是将由您继承?”   ......   那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问的祁方焱的烦不胜烦,却又只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方玉泽突发心脏病的这件事已经在明城传开了,其中动荡最大的就是山莫集团,方玉泽毕竟是整个方家的顶梁柱,他一旦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媒体的问题越来越多,祁方焱不能再呆在医院里了,需要出去稳定整个局面。   祁方焱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正要往外走,方奎隆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祁方焱抬手拦了一下方奎隆,说:“外公,您年纪大,血压也高,这边您就别守着了,回去休息吧。”   方奎隆一开始还不放心,说:“我没事,我现在也不累,等晚上我累了就自己回去,你不用管我。”   祁方焱又劝说了两句,直到最后他说:“这里有李少爷在,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我外婆和小姨还在酒店里等着,你们一起早点回去吧。”   方奎隆这才意识到什么,看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坐在方玉泽床边的椅子上,高大的背影在病房里暗灯的照射下显得很孤寂,他像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目光专注的望着病床的方玉泽,连一秒都不愿意挪开。   方奎隆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现在去叫你外婆和小姨,我们就先回去,明天我们再来,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祁方焱应了一声。   祁方焱和方奎隆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李曜驰和方玉泽两个人。   病房里夜间的灯光昏暗,李曜驰坐在病床的旁边,一动不动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躺在床上,头发散在枕间,鼻梁上带着一个面罩,他的脸本来就小,那个面罩带他的脸上显得宽宽大大,将大半张脸都盖住了。   手上挂着吊针,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东西,奶白色的液体一滴滴的输入方玉泽的身体里,显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呼吸也很微弱,只有心电检测仪上的波动预示着他的生命体征。   虽然医生说过手术很成功,但是只要是方玉泽没有度过危险期,没有醒过来,李曜驰的这颗心怎么都放心不下,他必须要一直看着方玉泽,一直看着那个心电检测仪才行。   方玉泽的左手被玻璃划破,已经被包扎好了,李曜驰想要握住方玉泽的手,却又生怕动一下会将方玉泽手上的伤口碰坏,于是他很小心翼翼的握着方玉泽的手指。   这样也算是触碰到了方玉泽的身体。   方玉泽的手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他就替方玉泽暖着。   床头暗黄色的灯光照在方玉泽的脸上,李曜驰眼眸低垂,一直望着方玉泽。   他们之间的距离的很近,好像是从未有过的近。   这是这么久以来,李曜驰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方玉泽。   他能清晰的看见方玉泽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在暖灯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薄光。   李曜驰的目光轻柔,一点点划过方玉泽紧闭的双眼,面罩下的鼻梁,肤色苍白的脖颈.....   来来回回,看不够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忽然就想不明白,当初那么要强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说倒下就倒下了,一点的预兆都没有。   还差一点就......   剩下的事情,李曜驰不敢细想,他紧握着方玉泽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唯物主义,没有信仰,不信宗教,即便是经历过很多的变故,依旧没有变过,可此时他却是紧闭眼睛,虔诚的向上天祈祷。   ————愿上天保佑方玉泽度过此劫,从此以后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他愿意用他的一切相换。   这样祈祷的话,在那一个晚上他望着方玉泽说了无数遍。   一直到天亮,他一夜未眠,不知道是几点时,医生和护士进来了。   他们给方玉泽换了一瓶吊针,又将李曜驰手上包扎的药布拆掉,重新上药。   再晚一些的时候,方家人也来了。   他们先是看了看方玉泽,又去问医生关于方玉泽的情况,接着方兰劝着李曜驰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她对李曜驰说他们可以守着方玉泽,让李曜驰不用担心。   李曜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不困也不饿。”   方家人也没办法,便坐在旁边也守着,不再劝了。   到了下午,李敞来了,他告诉李曜驰现在方玉泽出事的消息在整个明城都传遍了,自然而然李家的人也都知道了。   李司霆和于清知道这件事后,原本是想来看看方玉泽,但是李司霆的那个身体情况自顾不暇,其他人也都忙着照顾李司霆,走不开,只能让李敞代为问候一声。   李敞对李曜驰说:“爷爷说了,他们那边还要等个三四天才能做手术,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安心的先在这里守着。”   李曜驰点了点头说:“好。”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天,就连吴林奇都劝着李曜驰说:“李少爷,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先休息一会吧,毕竟自己的身体是第一位,正好我现在下班了,玉泽这边我可以帮你看着,没事。”   李曜驰说:“不用了,谢谢。”   吴林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着说:“你看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四十八小时快过去了,他到现在都情况稳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放宽心,去休息一会吧。”   李曜驰面色未变,又说:“没事,我不累,谢谢。”   吴林奇也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走了。   终于熬到了晚上十点多,眼看着还有三个多小时危险期就彻底的过去。   基本上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方家的两位老人在方兰的劝说下,也都放心的回去休息。   方家人一走,四周又重新沉入寂静,病房里只有方玉泽和李曜驰的呼吸声,以及制氧机运作的轻微声音。   到了晚上快十一点,李曜驰忽然感觉握着的那只手动了动,那一刻他混沌的目光瞬间清醒,侧过头双眸定定的凝视着方玉泽。   “泽哥.....泽哥......”   李曜驰眼睛里冒着光,低下头唤着方玉泽,他不敢太大声,怕惊得方玉泽心脏不舒服,只能压低了声音,一声声的轻声唤着。   大约是过了几秒钟,方玉泽的睫毛颤了颤又颤了颤,眼睛很慢的睁开。   他昏迷了太久,深黑的瞳孔散开,双眸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好一会,瞳孔才缓缓地回缩。   “泽哥,泽哥......”李曜驰声音带着些颤,继续唤了方玉泽两声。   方玉泽侧了一点头,望向李曜驰。   李曜驰又唤了一声:“泽哥.......”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方玉泽含着水波的眼眸忽然晃了晃,他喘了两口粗气,垂在身侧的手艰难的抬起来,指尖颤抖着想要抚摸李曜驰的脸。   李曜驰立刻抓住方玉泽的手,按压在自己的脸侧,眼睛专注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眼尾泛红,眼中的水光更多了,他的嘴巴艰难的动了动,想要说话,却有些发不出声。   氧气面罩上的水雾随着他的呼吸变得一深一浅,最后他用嘶哑到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曜驰脸颊贴在方玉泽的掌心,手指蹭着方玉泽的手背,低声重复道:“泽哥......”   方玉泽愣了几秒,眼睛弯了弯,干裂的嘴巴艰难勾起一个笑,可是这个笑还没有笑起来,下一秒他忽然就开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氧气面罩上瞬间喷洒上一层鲜红的血雾。   李曜驰目光一颤,未等他反应过来,方玉泽口中喷出的血雾已经顺着氧气面罩的边缘流了出来,流到了方玉泽的脖颈处,浸进白色的被子上。   红白相间,赤的触目惊心。   李曜驰看见那个红色,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他仿佛又看见了一年前,年红玉死在他面前的那个时刻....... 第55章   淡淡的血腥气散出,李曜驰垂眸望着方玉泽嘴角溢出的鲜血,手指都在颤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掌心抚摸在方玉泽的脸上,下意识的想要将方玉泽嘴角的鲜血擦掉,衣袖来回的擦了两次,血却没有止住,鲜血晕染了方玉泽原本洁白的脖颈,犹如泼开的油画那般。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方玉泽握紧了李曜驰的手,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嗓子里的血呛的说不出话。   李曜驰如梦初醒,立刻转过头用力的拍打着床头的呼叫铃,他受伤的手拍打的再次出血,朝着门外大叫:“医生!医生!医生————”   深夜里的医院寂静,李曜驰嘶哑的叫喊声将整个楼层都震的晃三晃。   医生的办公室就在病房旁边,赶来的很快,两个心脏病专家一看见眼前这个情况,都是一愣,立刻冲到了方玉泽的病床前,摘下了方玉泽氧气面罩,将方玉泽侧过头防止被血呛着,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这个时候吴林奇也从别的病房跑了过来,他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是身体一震,随后他回过头面色焦急的问李曜驰:“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吐血了?!”   李曜驰的面色苍白,胸口剧烈的起伏,目光恍惚一直望着床上的方玉泽,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吴林奇说的话,整个人都在发呆。   吴林奇皱紧眉头,走上前抓着李曜驰的手臂,拽了一下,李曜驰这才回过神来,眼睛里波澜不定的望着他。   “怎么回事?”吴林奇皱着眉头,又问了一次。   李曜驰瞳孔缩紧,说:“刚才他醒了,和我了两句话,接着开始咳嗽......然后血就出来了......”   造成病人术后吐血的原因有很多种,更何况是心脏这种开胸的大手术,李曜驰能给的信息并不多,吴林奇皱着眉头又望向了前面的两个专家医生。   医生不敢大动方玉泽,只是扶着方玉泽的后脑,侧着头,先是要让方玉泽将嘴里的血吐干净,免得平躺着呛到鼻腔里就严重了。   方玉泽的嘴角残着鲜红的血色,随着喉结的滚动,那些血顺着他的口腔溢出,染红了白色的枕头。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嘴里吐出来的鲜血,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年红玉去世的那个时候。   他站在病房外面,看着年红玉的嘴巴不断的涌出鲜血,医生和护士一开始还替她擦拭着嘴里的血液,直到白色的毛巾染成了血红色,后来连毛巾都不够用了,只能用盆接着。   那时候的年红玉就像是一个破了口的塑料袋,血液顺着破口不停地向外流,好不容易堵住了一个窟窿另外一个口子又破了,于是李曜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的血一点点的流干,流尽,却无能为力,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   医生见方玉泽嘴里的血止不住,再一次将方玉泽推进手术室,吴林奇脸色凝重的跟在两个医生后面,正要踏进手术室时,李曜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吴林奇转过身看向李曜驰。   现在的李曜驰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属于李家掌舵人的从容和威风,他已经两天没睡了,也没有怎么吃东西,面色憔悴,眼下的眼袋青紫,眼眸中充满红色的血丝。   未经打理的头发凌乱,手上白布包扎的伤口也在刚刚的混乱中重新撕开,白色纱布里晕开了红色的血迹。   他望着吴林奇,几秒的沉默后,声音艰难的说了一句:“他,没事吧.......”   作为医生最能明白病人家属的恐惧和忐忑,吴林奇宽慰着说:“术后出现一些反应都是正常的,具体的原因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你不要太担心。”   吴林奇说完手拍了拍李曜驰的手背,却发现李曜驰的手冷的像是一块冰,吴林奇想了想继续说:“刚刚我看见玉泽吐得血已经快要止住了,应该没事。”   听见吴林奇这样说,李曜驰才颤抖的松开紧握着吴林奇的手,他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对吴林奇说:“好,好......麻烦医生一定要让方玉泽安然无恙......”   “放心,我们会尽力。”   吴林奇走进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缓慢关上,而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李曜驰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大约是等了半个小时,祁方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他,他一进走廊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李曜驰:“怎么回事?”   李曜驰手肘撑着膝盖上,躬着身子,没有看祁方焱,而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地面,过了几秒,才声音低哑的说:“吐血。”   祁方焱眉头一皱,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曜驰说:“不知道。”   “.......”   良久的沉默之后,祁方焱也坐在一旁等待,已经是深夜,祁方焱怕大半夜的给方家打电话会吓到两个老人,于是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   李曜驰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眼前不断的闪过刚刚方玉泽的咳嗽着喷出血的那一幕。   血瞬间渲染了整个氧气面罩,又顺着面罩的缝隙流了出来......   那股甜腥的血味依旧萦绕在鼻尖,仿佛梦魇一般,黏着他不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几天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的时间太久太漫长了,还是因为刚刚方玉泽病发的太突然,触到他心底最痛的那一幕,这次的等待对于李曜驰而言,远比上次还要煎熬。   煎熬的他的心脏吊在钢丝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摔个粉碎。   他真恨不得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方玉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重新打开,祁方焱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前询问:“医生,方玉泽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曜驰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坐在位置上,抬眸眼睛血红的望向医生,连站起来询问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   医生摘下口罩,推了推鼻梁的眼镜,说:“万幸不是手术伤口内出血,也不是肺部的问题,是药物刺激下胃出血,血已经止住了,未来的几天需要静养。”   这个医生说话干练,面无表情的说完话后便大步朝前走,随后吴林奇也出来了,他走到祁方焱的面前拍了拍肩膀说:“没事,没事,没事.......”   三句没事,说完之后吴林奇自己也长舒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放下心。   而后他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李曜驰,点了点头,肯定的对他说:“没事了。”   这一句话像是李曜驰的免罪金牌,他闭上了血红的眼睛,垂下头一动不动良久,最后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重重的深吸一口气。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   方玉泽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还是需要在ICU里观察几天。   李曜驰站在ICU外面,从玻璃处望着病房里的方玉泽,还是不放心,转过头问吴林奇:“真的没事吗.......”   吴林奇拍了拍李曜驰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一般人看见病人吐血都会很害怕,但是他的胃出血已经止住,我们给他全面检查过了,没有其他的出血点,各项指标也都在可控范围内,放心吧。”   放心?   他怎么能放心......   谁也没有经历过当初他经历的事情,更不会明白堂堂一个李氏集团的总裁,怎么会遇到点异常情况就惊慌失措。   这是第三次了,他每每在医院里失去挚亲,如同指尖握不住的流沙,拼命的握住手想要挽留,却抓也抓不住。   一次又一次,所以这一次他太害怕方玉泽会离开他.......   当初他以为方玉泽醒了,一切就好了,可谁知他的心刚放下一点,又被狠狠地碾在地上。   这样的大起大落,让他不敢再放下心,即便是医生和朋友数次的对他保证和宽慰,他还是不放心,生怕这一切又会破碎,所以他心里的那根弦时时刻刻的都紧绷着。   -   这一次方玉泽躺在ICU的时间长,为了保险起见,医生一共让他在ICU里面观察四天。   在这四天里,李曜驰也没闲着,李司霆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这场手术也是一场大手术,迫不得已,李曜驰在方玉泽这里驻守了几天几夜,终于是舍得挪窝了。   方家的人守着方玉泽,他作为李家的掌舵人,在这种时候必须在医院里等着他爷爷。   这场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万幸,手术很成功,剩下的时间主要是观察骨髓的排异反应。   李司霆和骨髓移植者的骨髓配型程度高,做完手术后李司霆状态很不错,吃饭睡觉都没有什么异常,不良反应较少,这也让李曜驰松了一口气。   李司霆那边主要由于清和李敞照顾着,人多了反而还碍事。   这段时间李曜驰天天两个医院来回跑,两个病人都要看,忙的恨不得把自己给劈成两半。   李司霆和于清也看出来李曜驰的心不在焉,于是于清对李曜驰说:“走吧,这里要不了这么多人,你在这里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还吵着你爷爷休息了。”   李曜驰望着于清没动。   于情又推了他两下说:“走吧走吧,有事我叫你,让我们老两口清净点吧。”   两个老人善意地把李曜驰“赶”了出去,李曜驰便又回方玉泽身边守着了。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经过医生检查方玉泽的各项体征已经稳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连身上大大小小的管子也撤掉了,李曜驰不放心的问吴林奇:“他为什么还没醒?”   吴林奇解释说:“他做了一场大手术,又胃部出血,身体很虚弱,现在这种状态也是他在恢复体力,不用太担心。”   李曜驰是半点都不信吴林奇口中的不用担心,又结结实实的在方玉泽身边守了两天。   一直到第七天的晚上,李曜驰守在方玉泽的病房里,保姆过来给他送了一顿晚饭,李曜驰没什么胃口,晚饭就一直放着床头柜上,从温热一直放到冰凉。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李曜驰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的饭盒。   饭菜浪费了可惜,李曜驰打开餐盒囫囵的扒拉了两口,将餐盒清理到一旁,站起身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等他低下头时手上的动作却猛的一顿,慢慢转过头望向方玉泽。   方玉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那双深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啪————   水杯摔在地上,水液和碎片飞溅了一地。   这么久的煎熬和等待终于看见了光,李曜驰扑到床边,大力的将床撞的晃悠了一下。   “泽哥,你醒了......”李曜驰单膝跪在地上,水渍将他的膝盖那块布料染湿,他的声音带着颤,浅棕的瞳孔闪着水光望着方玉泽。   怕是又在做梦,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刺痛的袭来,李曜驰才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他紧绷着腮帮子,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放轻了声音问方玉泽:“泽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没有说话,而是眼眸含水的看了李曜驰好久,看的他眼睛红红的,干裂苍白的嘴巴轻轻动了动,好似是说了几个字,但是却干哑的没有发出声音。   李曜驰看明白了,声音轻柔的问他:“肚子疼吗.......”   随后李曜驰的手伸进被子里,又熟练的探入方玉泽宽大的病号服里,覆在方玉泽胃腹处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已经好久没进食了,胃部柔软绵滑,瘪的都凹陷了下去,李曜驰的手盖在上面甚至能够清晰的摸到方玉泽胃袋和肠道里面的动静,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盖在上面,甚至不需要用力,只用将手自然的放上去,就能直接隔着方玉泽的肚子直接按到他的腰背。   瘦的让人心疼。   现在的方玉泽太脆弱了,李曜驰需要悠着些力道让自己的手悬在空中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的肚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怎么暖都暖不热。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李曜驰给方玉泽揉肚子,即便是方玉泽一直在昏迷中,他也依旧如此。   他早就知道方玉泽肚子不舒服,吴林奇告诉他,虽然方玉泽胃里的出血止住了,但是还没有完全修复,并且每天方玉泽都在不间断的打针,即便是医生已经在尽力用药效最缓和的药物,但是只要是药物怎么会没有刺激性。   更何况是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方玉泽又体寒,肯定会难受。   于是每天方玉泽只要是打吊针,李曜驰就给他暖着揉着,吊针打多久李曜驰就能给他揉多久,恨不得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   方玉泽躺在床上,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许久没有感受到方玉泽的回应,刚刚那阵激动劲儿过去了,他后知后觉的冷静下来,察觉到方玉泽有些不对劲。   揉着肚子的手缓了缓,他凑近了些,问方玉泽:“泽哥,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李曜驰趴在床边,那张英俊的脸就停留在方玉泽近在咫尺的位置。   方玉泽深黑的瞳孔轻颤着,目光一点点的轻划过李曜驰的脸颊,从上到下的看着,像是在看一个梦中人。   “泽哥.......”   “冷.......”方玉泽薄唇颤动了一下,终于是说出了第一个字,嗓子哑的像是滑过的砂砾:“好冷......”   李曜驰立刻明白了方玉泽的意思。   他掀开方玉泽的被子,动作很轻的躺到方玉泽的身边。   方玉泽住的是VIP病房,虽然病床很大,但是李曜驰还是怕自己会挤到方玉泽,他侧着身,后背紧贴在病床的护栏,双腿夹住方玉泽冰凉的双脚,抬起手将方玉泽轻轻的揽在怀里抱着。   这样的姿势很累,方玉泽太虚弱了,李曜驰每个触碰他的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力道会伤到方玉泽,就像是对待一只不想让他飞走的蒲公英,就连喘息都不敢用力。   病房里寂静,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相拥在一起。   李曜驰的手依旧在给方玉泽揉着肚子,方玉泽冰凉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头,身子骨轻的像是冬日里快要折断的枝丫似的。   过了几分钟,方玉泽忽然在李曜驰的怀里闷哼了一声。   李曜驰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方玉泽说:“疼……”   李曜驰有些慌,问:“哪里疼?”   “........”   沉寂了数秒之后,方玉泽声音颤抖着说:“哪里都好疼……”   “........”   李曜驰呼吸猛地一停,缓缓的抬起眼睛望向方玉泽。   在寂静的病房里,他们两个人相望着,时间在这一秒变得无比缓慢。   方玉泽的眼睛很好看,那双总是充满了锐气的眼睛,要强的不可一世的眼睛,此时却是眼眶通红,含着痛的晶莹水光,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   这一年多来,他只有被李曜驰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感觉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其他的时候,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其他人看见的光鲜,看见的坚不可摧,都是他装出来的......   现在他看着李曜驰对他好,抱着他,哄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像是恢复到了曾经的模样,他既依恋又心动,但是他却不敢问李曜驰是什么意思,不敢再一次提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不敢挽留李曜驰。   李曜驰拒绝过他太多次了,每次的拒绝都让他心如刀割,让他不敢再一次问爱不爱的这个问题,生怕从李曜驰口中得出来的答案又把他给刺碎了。   镜花水月触不得的这种傻事,他犯过太多次。   现在的他再也经不起折腾,如果李曜驰再说一次不爱他,他估计真的要死了。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的眼泪,痛的也红了眼睛,他抬起手划过方玉泽的眼角,擦拭着方玉泽不断落下的眼泪,说:“泽哥,一切都会好的,你别哭好不好.......”   李曜驰替方玉泽擦着眼泪的手一点都不管用,不擦眼泪还少一点,越擦就越多。   最后李曜驰实在是没办法了,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方玉泽的后背。   方玉泽的脸埋在李曜驰的胸口,哽咽着说:“对不起,原来爱而不得这么痛苦,我才明白了.......”   “这样,你也算是报复我了,对吗.......”   李曜驰红着眼睛,说:“泽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我只是怨......”   李曜驰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他闭上眼睛,下巴抵在方玉泽的发间。   方玉泽是他一直捧在手中的人,他怎么舍得报复,最痛的时候,最狠心的时候,他也是想着最多就断了吧,别互相折磨了,那是因为他已经痛的受不起了。   除此之外,他只希望方玉泽能好,事事都好。   眼泪染透了李曜驰胸口的衣服,方玉泽双手抓着李曜驰的手臂,从李曜驰怀里扬起头,细小的泪珠残在他的睫毛处,将他的眼中的泪光映的晶莹剔透,似闪着碎钻。   他没有力气,就连哭也是静静的流眼泪,说上几句话就累的气喘。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虚弱的抬起手,纤长的指尖抚摸着李曜驰的脸颊,声音微弱的对他说:“我也怨......对不起,我三十二了,还要一个比我小了快十岁的孩子教我什么是爱.......”   眼泪一滴滴的滑落,方玉泽的指尖轻李曜驰的脸颊,眸中含着无尽柔软的爱意,字字艰难的说:“现在我明白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第56章   “原谅......泽哥,我原谅……”   方玉泽的这两句话说的李曜驰心头发软,他紧握着方玉泽抚摸在他脸颊的手,不停的说着原谅。   还有什么好不原谅的呢,方玉泽都病成这样了,要是能让方玉泽好,让他把心掏给方玉泽吃了都可以。   李曜驰说到最后声音也克制不住的颤抖,当初方玉泽站在高台下缓缓倒下的那一幕,这几天一直在他的脑中来回的播放。   这几天,他经历了那么多,知道了那么多,忽然就意识到,一切在生死的面前,都是小事。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在这一段感情里面付出了很多,金钱,感情,包括自尊。   只要他有的,他全部都给方玉泽了,他自认为全心全意,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情,然而最后却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回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便耿耿于怀,不愿意原谅,不愿意让步。   渐渐地,这种原本纯粹的爱就变了质,掺杂了恨。   可是他不知道,在一段感情里面,总是要有一个人要先让步。   他既然做不到铁石心肠,做不到彻底的抛下对方玉泽的爱,那就注定他最终要做这个让步的人。   过分的执着,无非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尤其是当他知道方玉泽被这段感情折磨的两次踏入死亡的界限中的那一刻,一切的过往都烟消云散......   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的痛好像都过去了,只留下了后怕和后悔。   万一,万一.......这一次方玉泽没有那么幸运,离开了他,那么最后他恨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方玉泽,而是他自己。   他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倾听方玉泽对他的爱,也会恨明明还爱为什么让彼此留有遗憾。   还好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既然彼此都爱,并且很爱,那不如坦诚的去接受这份爱。   想到这里,李曜驰的真心话止不住的往外冒,他抱着方玉泽说:“泽哥,我爱你,我其实好爱你……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之前推开你就是因为爱得太痛了,对不起泽哥……”   李曜驰心疼方玉泽,抬手擦拭着方玉泽眼角的眼泪,放低了声音又一次说:“泽哥,我爱你......”   方玉泽听见李曜驰的告白,恍惚的像是在做梦,他抬起眼睛望着李曜驰,泪水大颗大颗的不停的往下落,想要回应着也对李曜驰说一句我爱你,却因为情绪激动,嘴巴张了张有些喘不过气了。   李曜驰看见方玉泽张着嘴巴,喘息.粗重,立刻警觉起来。   方玉泽现在情绪不能有大的波动,李曜驰抬手给方玉泽顺着心口,不敢再说那些让方玉泽心情起伏的情话,而是转而声音低沉的安慰道:“泽哥,你先好好休息,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好好的说,行吗.......”   怕方玉泽会不安心,他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低下头一下下的亲吻着方玉泽的额头。   李曜驰的嘴唇炙热,方玉泽被吻的睫毛都在颤,他努力喘动着心口里那口气,嘴巴不停的抖动,最后还是用尽全力对李曜驰说出了那句:“我也......好爱你......”   李曜驰的眼睛红了,他将方玉泽抱在怀里,重重的闭上眼睛,下巴抵在方玉泽的发间,手抚摸在方玉泽细瘦的后背,一下下的给他顺着气说:“泽哥,我知道了,我们先休息好不好......”   方玉泽的手在被子里用力抓住了李曜驰的衣角,李曜驰感受到身下的动静,也明白方玉泽的意思,低声说:“泽哥,你放心,我不走,先养好身体,我们来日方长.......”   方玉泽的脸贴在李曜驰的怀里,轻轻的点了头,说:“好.......”   方玉泽的身体虚弱,刚刚和李曜驰说了那几句话已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手脚都暖着,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那天晚上,方玉泽贴在李曜驰的怀里,倒是睡得安心了,李曜驰却很受罪,他的手不敢用力揽着方玉泽,生怕会压得方玉泽不舒服,只能悠着力道抱着方玉泽,更何况这个床不如家里的大,李曜驰怕会挤着方玉泽,那么高的一个大个子,只能侧身贴在床边。   这样下来一夜,李曜驰的半边身子都变得酸麻,没了知觉,即便是如此他还生怕将方玉泽吵醒,愣是定的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敢动。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九点多,祁方焱来了,还给他带了一份早饭。   推开病房门,祁方焱看见李曜驰躺在病床上抱着方玉泽,眉毛挑了一下,随后很淡定的走进来,将餐盒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压着声音的问李曜驰:“他醒了?”   李曜驰点了点头,问祁方焱:“几点了?”   祁方焱撸开衣袖看了一眼腕表,说:“早上九点半,起来吃饭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李曜驰这才松开了抱着方玉泽的手,慢手慢脚的从病床上下来,可即便如此当他从方玉泽身边抽离的那一刻,方玉泽还是不安的皱了一下眉头。   李曜驰立刻弯下身抚摸着方玉泽的脸颊。   手指轻蹭过方玉泽的脸侧,这样安抚了两下,方玉泽才松开眉头,又重新陷入了深睡眠。   李曜驰总算是松快下来,他站在病床前,先是拧着自己发麻的肩膀活动了活动,然后又转动着自己酸涩的脖颈,就这么睡了一晚上,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胳膊腿儿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祁方焱站在沙发前看着他笑,低声问:“抱着睡了一夜?”   “恩,怕他冷。”李曜驰面色冷酷的说。   祁方焱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说:“以后有你受的......”   李曜驰没理他,坐在沙发前正要打开祁方焱给他带来的饭菜,这时候病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两个医生进来例行查房。   李曜驰又站起身,走到医生的面前汇报昨天晚上方玉泽醒来的事情,医生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两笔,埋头检查了一下方玉泽的各种指标,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方玉泽的心脏手术很成功,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以后逐渐恢复就可以,只不过他的胃里还有炎症,需要调理,所以这几天只能吃流食,其他的没什么大碍了。   听见医生这样说,李曜驰的心算是彻底的放下了,等到医生走了之后,他再次坐回沙发前,打开了餐盒。   一阵鸡汤的鲜甜香味从保温盒里飘了出来,里面是方家保姆做的鸡汤馄饨,黄悠悠的鸡汤里飘着几块红枣,一看就很有食欲。   心口的巨石落下,这是这么多天来李曜驰第一次感受到了饿,他将那一大碗馄饨吃的干干净净,还剩下最后一口汤的时候,病床那边忽然传来了方玉泽轻微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当下李曜驰喝汤的手一顿,没等祁方焱反应过来,他就将餐碗砰的一声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方玉泽的病床前。   方玉泽还没彻底醒来,闭着眼睛保持着刚刚被李曜驰抱在怀里的侧身姿势,有些咳嗽,李曜驰就蹲在床边很有耐心的给他拍背。   大约这样拍了一分钟,方玉泽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睡得不太清醒的望着李曜驰。   方玉泽的眸色深黑,褪去了利气之后,望着李曜驰时总是特别的专注。   李曜驰温柔的抬起手,抚开垂在方玉泽额前的碎发。   “好点了吗.......”李曜驰轻声问。   方玉泽咳嗽的眼睛泛红,望着李曜驰了一会,才声音低哑的说:“好多了......”   李曜驰又问他:“渴不渴?”   这么多天方玉泽一直都在昏迷,除了每天打吊针补充身体的能量,是滴水未进,即便李曜驰每天都在用沾了水的棉签擦拭他的嘴唇,但是方玉泽曾经红嫩细软的嘴唇还是干裂起皮。   方玉泽咳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他点了点头。   于是李曜驰扶着方玉泽躺好,另一只手转动着病床下面的起伏轴,大力的转动了几下后,病床的前半部分缓缓升了起来。   方玉泽坐在病床上,李曜驰先弯下腰将被子拉到方玉泽胸部的位置盖好,又将枕头垫在方玉泽的腰下,防止他腰疼,最后转过身给方玉泽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热水。   方玉泽双手无力,就连捧着那杯热水都有些吃力,李曜驰就坐在床边,手托在水杯底端,替方玉泽拿着那个水杯。   方玉泽才做完心脏手术,每一次的吞咽心脏处都会传来一阵伤口的痛感,于是他喝的很慢,小口小口的抿着,大约是喝了二十分钟,杯子里的水也没怎么见少。   李曜驰很有耐心,托在水杯下面的手随着方玉泽喝水的力道,一点点的喂到他嘴里。   后来李曜驰感觉水有点凉了,便低声问方玉泽:“泽哥,水有点凉了,我换一杯热的好不好......”   方玉泽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摇了摇头,松开捧着水杯的手,李曜驰便站起身将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   方玉泽的目光随着李曜驰的动作而动,这个时候吴林奇推开门大步走进来,说:“我听说玉泽已经醒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一进门发现方玉泽正坐在床上,吴林奇的脚步一顿,看了方玉泽几秒,笑着说:“玉泽,醒了啊......”   “恩,昨天晚上醒的。”李曜驰怕方玉泽说话太累,直接替他回答道。   吴林奇转过头看着李曜驰和祁方焱说:“醒了就好,醒了情况就稳定了,正好我现在有空,你俩出来一趟我给你们嘱咐一下其他的照顾事项。”   怕会吵到方玉泽休息,吴林奇把祁方焱和李曜驰两个人叫出了病房。   李曜驰走之前不太放心方玉泽,他转过身替方玉泽塞了塞被子,低声说:“泽哥,我就在门外,哪里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方玉泽双眸黝黑的眼睛望着他,几秒后才慢慢的点了点,说:“好.......”   李曜驰和祁方焱走出病房,关上了大门。   李曜驰怕方玉泽会不舒服,不愿意走远,三个人就站在病房外面,只隔着一个病房门。   吴林奇对两个人说:“一个月之前方玉泽心脏不太好,我一直主张他做手术,但是他都没有同意,这次他心脏病发晕倒,虽然是不幸,但是结果却是万幸,你们也知道心脏病一旦发作,黄金四分钟是最重要的,他很幸运的是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身边有了解他身体情况的亲人,还有专业的医务工作者。”   “这次的手术很成功,我们将他心脏里存在的问题基本都处理了,正常情况下,他和寻常人没有区别,完全能够恢复到他之前的最优状态,但是现在有一点一定要切记!”   吴林奇说话是个大喘气,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特意看向了李曜驰,没有继续向下说。   看见吴林奇那专注的目光,李曜驰心里一紧,立刻问:“注意什么?”   祁方焱也看着吴林奇问:“注意什么?”   两个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吴林奇,吴林奇压着声音继续向下说:“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未来的生活,一定一定要注意他的情绪!切记以后不能让他情绪太激动,一定不能惹他生气,一定不能让他难过,负面情绪是最影响心脏的事情,记住了没有?!”   吴林奇这一句完完全全是看着李曜驰说的,一说完祁方焱也明白了,立刻转过头望向了李曜驰。   这下是两个人目光炯炯的瞪着他了......   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记住了。”   吴林奇嘱咐完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又说了一些吃饭上的禁忌,还有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李曜驰从头到尾都听的很认真,必要的时候还想拿着手机记下来,最后还是吴林奇说:“别记了,这些注意事项我等会编辑成短信直接发给你,你到时候直接照着做就行了。”   李曜驰这才算是作罢,又重新将手机放进了衣兜里。   李曜驰和祁方焱这两个大总裁愣是站在病房外面听了二十多分钟的嘱咐,好不容易听完了,吴林奇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潇洒的转过身去查病房了,李曜驰和祁方焱还在皱着眉头细想,刚刚吴林奇的某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曜驰拧着眉毛问祁方焱:“刚刚吴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我也不懂。”祁方焱也是个学渣,拧着的眉头没比李曜驰轻到哪里去,他想了想说:“等吴医生有空的时候你再问他,他不是说要给你发信息吗?”   李曜驰一想也是,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转过身重新走进病房里。   本以为这么久了,方玉泽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谁知道李曜驰一进门正好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   方玉泽的眼睛好像是一直望着大门,就连两个人进门时他的目光也是不动半分,没有一点的遮掩,很直接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快步走到方玉泽的身前,弯下腰问:“泽哥,怎么了?”   方玉泽看了李曜驰几秒,而后绕过李曜驰又看了一眼祁方焱。   望向祁方焱的那一眼可和看着李曜驰的目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方玉泽看着李曜驰时那个目光是柔情似水,那么看着祁方焱的目光就是冷淡如冰。   祁方焱被那个眼神一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后脚压根就没有踏进病房的大门,便说:“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山莫集团还有件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祁方焱就转过身离开病房,还很贴心的将病房的大门给关上了。   李曜驰坐在病床前,放轻了声音又问道:“泽哥,怎么了?”   方玉泽感受到李曜驰近在咫尺的距离,目光微仰的看着李曜驰的脸,沉默了半响说:“胃不舒服......”   李曜驰听见方玉泽这样说,身体正了正,手顺着被子边缘,探进了方玉泽宽大的病号服里,抚摸在方玉泽的肚子上。   和清晨时李曜驰抚摸的触感不一样,早上的时候方玉泽的肚子还是柔软凹陷,现在却鼓起来了,尤其是胃部,鼓的像是一个小球,李曜驰稍微用了些力道压着方玉泽胃部试了试。   “嘶————”   方玉泽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低下头双手抓紧床单,粗喘了好几下之后,他抬起泛红的眼睛嗔责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的手立刻转而抚摸着方玉泽的肚子,轻轻的揉了两下,解释说:“对不起泽哥,这是刚刚医生教的,需要试一试你肚子涨起来的是什么,我弄疼你了吗.......”   方玉泽吸了下鼻子,说:“没事......”   即便是方玉泽说了没事,李曜驰还是心疼的给方玉泽揉了好几下,然后他问道:“泽哥,胃里胀吗?”   方玉泽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下一秒,李曜驰熟练的翻身上床,掀开被子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方玉泽身体无力,随着李曜驰的力道侧过身靠在李曜驰的怀里,他的身体紧贴在李曜驰的胸口,感受着李曜驰的手抚摸在他的后心处,一下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拍着胃里的胀气。   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和昨晚两个人相拥的场景极为相似,方玉泽的脸颊埋在李曜驰的脖颈处,肩膀被李曜驰拍的轻轻颤。   过了好一会,方玉泽忽然声音闷闷的喊了一声:“李曜驰.......”   “恩?”李曜驰应了一声。   方玉泽又沉默了几秒,说:“.......你昨晚和我说了什么话,我忘记了,你再说一次。”   李曜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望向了方玉泽。   感受到李曜驰的目光,方玉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脸颊贴在李曜驰的怀里,连头都没抬,但是身体却朝着李曜驰怀里贴了贴,在李曜驰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等待着李曜驰后面的话。   明明是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可是方玉泽心里还是不安。   昨晚他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说的话也没有过大脑。   相对的,李曜驰对他说的话,他虽然是听见了,也记住了,但是总是觉得周围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他怕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毕竟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无论梦里多真多好,醒来的时候都是一场空。   所以这一次,即便是他感受着李曜驰拥抱他的体温,却依旧需要很用力的去确认,李曜驰昨晚的那些话是真实存在的。   “方玉泽,我爱你,很爱你......”   “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李曜驰的这两句话很短,却是听得方玉泽身体紧绷,过了片刻,他回过劲儿来,缩在李曜驰的怀里,身体克制不住的细细颤抖。   李曜驰双手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的对方玉泽说:“泽哥,我们和好,可以吗?”   这下方玉泽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他喉结滚动着,声音艰难的说:“好.......我们和好......”   又过了一会,方玉泽嗓子里带着变调的哭音,说:“李曜驰,我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你不能再折腾我了......答应了就不许变.......”   李曜驰低下头,脸贴在方玉泽的脸侧,闭上眼睛蹭了蹭方玉泽的脸颊,他说:“泽哥,放心,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第57章   有了李曜驰的这句话,方玉泽安心了不少,他的眼睛有些红,脸贴在李曜驰的怀里,缓了好一会,才停下了肩膀的颤抖。   两个人相依偎着,方玉泽听了李曜驰那番告白的话,又被李曜驰抱着,心里涨的又软又暖,李曜驰的手依旧抚摸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下的给他轻拍着胃里的胀气。   过了一会,李曜驰轻声问:“好点了吗?”   方玉泽胃里的胀气缓解了不少,恩了一声。   李曜驰又问:“困吗?”   方玉泽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膀处说:“才睡醒,不困。”   李曜驰好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寂,病房里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出气声,温度暖和的刚刚好,方玉泽被李曜驰拍的舒服了,头枕在李曜驰的臂弯处,朝上面调了调姿势,问:“刚才吴林奇把你叫出去说了什么?”   李曜驰回想了一下,然后将吴林奇嘱咐他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吴医生说,你的手术很成功,大约一个月之后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最优状态,只不过胃里还是有炎症,不能掉以轻心.......”   “恩。”   “医生还说,一直注射药物会让你胃不舒服,加上你长时间没有进食,以后的一段时间可能会经常胃胀气恶心难受,需要仔细照顾。”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问:“怎么照顾?”   “就像这样。”李曜驰抬起自己的右手,示意给方玉泽看,他先是放在方玉泽肚子上给他揉了揉肚子,又抚摸在方玉泽的后背拍了拍。   方玉泽看着李曜驰这样,特别的心满意足,他抿着嘴巴努力压下了想要扬起的笑意,声音依旧的问李曜驰:“还有呢?”   “还有.......”李曜驰想了想继续说:“吴医生还说了最关键的一点。”   “什么?”   “他说负面心情最影响心脏,嘱咐我以后不能惹你不开心,不能惹你生气,不能让你难过。”   李曜驰是个老实孩子,方玉泽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方玉泽抬起眼睛望着李曜驰,柔软的黑发散在李曜驰的肩头,过了一会他说:“我其实很少情绪激动,只有对你的事情才会这样........”   方玉泽这样一说,李曜驰心里软趴趴的,他抱紧了方玉泽,低下头下巴蹭了蹭方玉泽光洁的额头,闭上眼睛,温情脉脉的说:“泽哥,以后我会对你好,你放心......”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方玉泽目光专注的望着李曜驰,才开始直奔正题,问:“那天你和周霜林的订婚宴会,是怎么回事?”   李曜驰哪里想到方玉泽会突然给他来这一手,他蹭着方玉泽脸颊的动作一顿,立刻抬起头望着方玉泽,脑袋里瞬间警铃大作。   他说:“什么订婚?压根没有的事,那天的宴会我是要去澄清谣言。”   方玉泽不买他的账,说:“我明明看见你和周霜林在台下拉拉扯扯,搞暧昧。”   “我什么时候和周霜林拉拉扯扯,搞暧昧……”   李曜驰这句话开始扬的高底气足,后来他对上方玉泽越发锐利的目光,声音一点点变小,慢慢的想起来那天他什么时候和周霜林“拉拉扯扯,搞暧昧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宴会临上台之前,他本意是想叫着周霜林过来,两个人一起商量一下等会上台澄清的事情,谁知道周霜林忽然变卦,死活都不同意澄清两个人的订婚谣言。   这才出现了方玉泽口中的拉拉扯扯,搞暧昧。   李曜驰都想不明白方玉泽一个近视眼,怎么视力忽然这么好了,那么大老远都能看见......   李曜驰对上方玉泽瞪着他的目光,保证着说:“绝对没有拉拉扯扯,我和他也没有搞过暧昧,当时是周霜林不愿意澄清,我拽着他要上台去澄清,泽哥你看错了。”   方玉泽依旧红着眼睛瞪着他又问:“既然是假的,他为什么不愿意澄清?”   “.......”   方玉泽不愧是方玉泽,才做完大手术,身体虚弱的连喝水都费劲,这都没能阻止他那个清醒的大脑转圈圈,瞬间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李曜驰一下被问住了,他微蹙着眉头望着方玉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和方玉泽说,周霜林是因为喜欢他,才死活不肯澄清,而是真的想和他结婚吧…….   这话一说,方玉泽不又要气的心脏难受…….   方玉泽见李曜驰面色为难,许久不回答,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他气的眼睛更红,瞪了李曜驰一眼,转过头背对着李曜驰。   李曜驰马上想起来一个理由,拽着方玉泽的手胳膊说:“因为钱,他应该是因为钱!”   想到这个理由,李曜驰松了一口气,他的胸口贴着方玉泽的后背,手揽着方玉泽的腰腹,朝方玉泽贴了贴,解释着说:“周霜林和我订婚这个谣言,可以让周家的股票回涨,也正因为此周家在这一个月里还清了外债,并且翻身挤入明城前五,所以周霜林不愿意澄清,因为一旦澄清周家必定会面临股价的回跌。”   李曜驰把这个事情一说,方玉泽明白了,他又问:“既然如此,这个谣言从一个月前就传开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澄清?”   李曜驰犹豫了一下,又把那天周家父子求他不要澄清谣言的事情说了,最后怕方玉泽生气,他还补充一句:“他们周家之前帮过我们李家,现在他们家眼看着要败了,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好不帮。”   方玉泽听完李曜驰这样说,背对着李曜驰好半天才轻笑一声说:“.......真是乐于助人。”   “.......”   李曜驰不敢说话了,他的胸口紧贴着方玉泽的后背,从后面紧紧的将方玉泽抱在怀里,手默默地探向前给方玉泽揉着心口,认错说:“泽哥别生气,我错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   李曜驰说完这句话,方玉泽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寂静,只有李曜驰揉动着方玉泽胸口发出的衣服摩擦声。   过了好一会,方玉泽才背对着他,说了几个字:“开发布会......”   方玉泽声音太低了,李曜驰没听清楚,啊了一声。   这次方玉泽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楚的说:“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你必须在会上给我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和他分清关系,你要是说不清,我就替你说。”   听见方玉泽这样说,李曜驰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低下头吻了一下方玉泽后脖颈,哄着方玉泽说:“好,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婆”这两个字来得突然,从李曜驰的嘴里一出来,方玉泽身体猛的一僵,望着前方的窗户瞪大了眼睛,睫毛不停的在颤,不多时他的脸颊一点点的泛起了红,那片红顺着耳根漫到了他的后脖颈处。   方玉泽后脖颈的皮肤光滑,包裹着脊椎骨头,粉粉嫩嫩的像是擦了胭脂。   浑身烫的发了烧,又被李曜驰亲吻着后脖颈,热唇和他的皮肤相触跟通了电似的,直接从他的脊椎骨电到了尾椎骨,又酥又麻。   方玉泽垂下了眼睛,嘴巴微张喘了两口气,闭上眼睛挣了一下后背,羞得说:“乱叫,谁是你老婆…….”   一听方玉泽不承认,李曜驰不干了,他手臂用力抱了方玉泽两下,想要将方玉泽转过身来,他们俩面对面对峙一下。   谁知道方玉泽就是不转身,李曜驰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将方玉泽身上的伤口扯开了,于是他干脆下床,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床的对面,在方玉泽的身前再次躺下了。   刚刚背过身的时候李曜驰还没发现,现在和方玉泽面对面的相视,他才发现方玉泽脸颊绯红,那片红色直接晕染到了方玉泽的眼尾,衬着方玉泽那双深黑的眼眸,好看又勾人。   李曜驰看的心脏发软,想要和方玉泽对峙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他抱住方玉泽的细腰,低下头吻了吻方玉泽的鼻子。   方玉泽被他吻的有点懵,睫毛颤了两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李曜驰又吻了吻他的嘴巴。   这还是他们两个人和好之后第一次亲吻,李曜驰怕方玉泽身体不好,就连吻上去都是轻轻的,如同落在唇边的羽毛。   然而这样视若珍宝的轻吻才让方玉泽更心动,他像个没经历过情爱的少年,红意蔓延到耳垂,望着李曜驰,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李曜驰又握住他的手,垂下眼吻着方玉泽的掌心。   方玉泽的手很漂亮,被李曜驰握的悬在半空中,吻上的时候修长的指尖都在颤抖,像是风中抖动的枝丫。   李曜驰将方玉泽的五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吻着,五个指头都吻了一个遍。   方玉泽哪里受过这样勾人的吻啊,之前他和李曜驰在一起都是直来直往,谁知道李曜驰还会这些调情的玩意儿......   花里胡哨的。   真烦人。   方玉泽心里狠狠的骂了李曜驰几句,却被他吻的手指尖发痒,下半身麻的脚尖都绷直了。   方玉泽的手指轻轻缩了缩,眼睛泛着薄红,轻斥李曜驰:“干什么,这是在医院......”   李曜驰笑着看他,压着声音说:“没人。”   方玉泽瞪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李曜驰抱着方玉泽的腰,朝方玉泽身前挤了挤,脸颊贴在方玉泽的脸颊上,问:“我们都这样,你还不是我老婆?”   “.......”   “你是不是我老婆啊,泽哥.......”   以前怎么没发现,李曜驰烦人得很,不问出来个答案就一直在问,方玉泽被李曜驰紧紧抱在怀里,耳朵上的红久久都散不去,过了好一会,他垂着眉眼,声音很低的说:“要等你开完发布会才行……”   李曜驰满意了,他打着保证说:“好,等你出院了,我立刻就开发布会,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不好,泽哥?”   “恩......”   -   那天方玉泽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拍着背,顺了好久的气。   后来舒服了一些,他趴在李曜驰怀里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李曜驰也随着放轻了给他拍背的手。   这个时候方玉泽贴在李曜驰的胸口,轻皱起眉头,梦呓般的喊了一声:“李曜驰......”   李曜驰立刻将方玉泽抱紧了,说:“我在,我在。”   自从两个人分开以后,方玉泽总是很没有安全感,之前他将李曜驰软禁在别墅里,两个人同睡一张床上,那个时候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时也经常这样,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会无意识的叫李曜驰的名字,确认李曜驰在他的身边。   但那时候,李曜驰很少回应方玉泽。   现在方玉泽重病一场,曾经羞于宣之出口的依赖,在睡梦中加倍的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李曜驰哄着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耐心。   这一觉睡得时间长,方玉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意识缓缓清醒的时候,他最先感觉到的全身的温暖,这种熟悉的温度很舒服,令他感到安心又幸福,而后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李曜驰就躺在他的身边,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   他轻轻的动一动,李曜驰还没有醒,手却下意识的给他揉了揉肚子。   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户漫了进来,落在李曜驰锋利的眉眼上。   方玉泽没有动,怕把李曜驰吵醒,他保持着的侧躺的姿势静静地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这些天照顾他太累,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方玉泽可以清晰的看见李曜驰眼下的青紫血丝,还有憔悴的脸色。   方玉泽就这样看了李曜驰很久,从眉眼到嘴巴,来来回回的看,跟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最后他轻轻的凑近了一些,在李曜驰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嘴角带笑,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   方玉泽的心脏病手术很成功,后续恢复也不错,渐渐地也能吃一些细软的食物。   只不过他每次吃完饭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需要李曜驰守在他身边照顾着。   但李曜驰毕竟是一个集团的大总裁,背后还有几千号人靠着他吃饭,他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的守着方玉泽。   方玉泽也明白这一点,没有强留李曜驰陪在他的身边。   于是每天早上和午饭的时候,李曜驰会过来送他亲手做的饭菜,看着方玉泽吃完,等着方玉泽没有不舒服再离开。   晚上下班之后他会再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来,陪着方玉泽吃饭,然后一晚上都留在方玉泽的身边抱着方玉泽睡觉。   其实两个人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足足有十七八个小时,方玉泽却还是觉得不够,每天李曜驰一走他就总是在发呆。   虽然他也在看书打发时间,但是他才做完手术,气血虚弱,那些书很难看到心里去,倒是每次门外有人路过的脚步声时,他都会立刻侧过头看。   看大门口比看书都认真.......   这天中午,李曜驰比正常的时间来的要晚,平时李曜驰都是中午十二点之前到达医院,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到十二点十五还没有到。   方玉泽坐在病床上,手上的书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那双眼睛一直望着大门口,每一次听见有人路过门口的脚步声,他的心脏就会被瞬间提起来,然后等到人走过又再次沉沉的落下。   就这样一直等着等着,一直到十二点半的时候,李曜驰才拿着饭盒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他一进门就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   方玉泽穿着一身蓝白色的病号服,坐在窗外的阳光下,侧着头目光平静的望着他。   虽然方玉泽什么都没说,但是李曜驰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方玉泽不高兴了。   李曜驰将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没理他。   李曜驰又喊了两声,方玉泽翻了一页书,还是没应。   方玉泽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但是他在面对李曜驰的时候却克制不住。   原来爱情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得柔软,现在的他有人疼有人爱,即便是想再次筑起那个坚强的高墙,也驻不起来了。   最起码在李曜驰面前是这样。   他好像变成了他一直以来最嫌弃的那种人.......   “泽哥?”李曜驰探着头,又叫了他一声。   看见方玉泽还是不理他,李曜驰索性就坐在方玉泽的旁边,他抓起方玉泽假装看的书扔到一边,抬手揽住了方玉泽的腰坐的近了近,然后双手搓着方玉泽冰凉细瘦的手。   这双手实在是太凉了,好像方玉泽只要离开他的身边,就算是烤在火炉前也暖不热他的手。   搓着有些慢,李曜驰直接将方玉泽的双手放在他的心脏处暖着,然后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方玉泽的身体瘦弱,随着李曜驰的力道靠在李曜驰胸口处,他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膀,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还知道来.......”   李曜驰抚摸着方玉泽的后背,道歉道:“对不起泽哥,我今天有点事情,来晚了。”   方玉泽喉结滚动了两下,心里有些不高兴,却又舍不得怪李曜驰,最后他只是说:“下次要是来得晚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就不一直等了.......”   “好,我知道了。”李曜驰侧过头亲了亲方玉泽的脸颊,说:“我下次一定提前说。”   方玉泽现在很好哄,这种小事上面顺着毛捋两下就不生气了。   李曜驰又亲了亲他,眼看着方玉泽僵硬的脸色缓了下来,哄的差不多了,李曜驰站起身拿起床边的小桌板放在方玉泽的床上,然后将他带来的餐盒放在小桌板上面打开。   今天中午的饭是皮蛋瘦肉粥,粥面上还撒了一些细小的蔬菜碎,以及两个小烧麦。   方玉泽的目光随着李曜驰手上的动作而动,望着眼前的菜肴一份份的打开,忽然他的目光一顿,一把抓住了李曜驰的手腕。   不等李曜驰反应过来,他就撸开了李曜驰的衣袖。   他看见李曜驰的手肘处有一处擦伤,手腕上的血还是鲜红色,一看就是才受伤,砂砾石子埋在伤口的血肉里看起来触目惊心,溢出来的血将李曜驰手腕处的衣服都染红了一块。   “怎么回事?”方玉泽心口喘息了两下,仰起头睁大眼睛望着李曜驰。   一看方玉泽有些激动,李曜驰眉头一皱,立刻坐到床边抱住了方玉泽,抬手轻抚着方玉泽的后背说:“没事泽哥,就是受了点小伤。”   “.......怎么受的伤?”方玉泽声音有些艰难的问。   李曜驰沉默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刚才去看爷爷,下了车之后过马路,前面忽然闯了一个摩托车,剐蹭了一下。”   “.......”   瞧着方玉泽没说话,李曜驰又立刻道:“没事的,泽哥,都是小伤,等会我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就好了,没关系。”   李曜驰一句一个没关系安慰方玉泽,方玉泽却觉得一点都不好。   他刚刚听到李曜驰提到了李司霆,他这才想起来李司霆应该也在这段时间做了手术。   那就意味着这段时间李曜驰天天都在三个地方来回跑,他需要去公司处理公务,需要去医院看望爷爷,还需要天天过来伺候他方玉泽。   怪不得这些天他看着李曜驰都累瘦了一圈。   方玉泽心疼李曜驰,又不知道怎么说,憋得心里难受,吃饭的时候,还是李曜驰哄了两句他才吃得下去。   刚埋头咽了两口粥,他忽然开口对李曜驰说:“你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   李曜驰坐在方玉泽的对面,正在给方玉泽夹菜,听见方玉泽的这句话,他夹菜的手一顿,没有明白方玉泽是什么意思。   方玉泽垂着眼睛,继续吃饭,说:“你天天又是回家做饭,又是送饭,太累了,医院食堂里有病号餐,我随便吃点就好了,没有那么娇贵。”   李曜驰这才明白方玉泽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说:“医院的病号餐不和你的口味,从明天以后我让我家保姆给你做饭,她可以直接送到公司里,我再带过来,反正我每天也要看着你吃完饭才放心。”   方玉泽手里拿着汤勺,低着头没说话。   李曜驰抬起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放低了声音说:“好不好,泽哥?”   方玉泽这才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第二天,李曜驰再来的时候,果然是换了个餐盒。   方玉泽坐在小桌板前,等着李曜驰将餐盒打开。   李曜驰笑着将每道饭菜放在方玉泽的面前,说:“今天中午的饭是海鲜粥,奶黄包,还有两个灌汤包,泽哥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方玉泽的目光缓缓的扫过那些无比眼熟的饭菜,又抬起深黑的眼睛望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立刻站直了身子,强调着说:“这不是我做的,这都是我家保姆做好送到我公司里的,泽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李曜驰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灌汤包,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喂到方玉泽的嘴边。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李曜驰,心里默默地骂了三个字。   ————大骗子。 第58章   李曜驰在方玉泽的面前说的义正言辞。   方玉泽没说话,就用那双眼睛瞪着他。   李曜驰做的饭他闭着眼睛闻都能闻的出来,还扯什么保姆做的。   李曜驰笑了笑,筷子上夹着的灌汤包都快要贴到方玉泽的嘴边了,又说:“泽哥,你尝尝好不好吃,这个灌汤包里面的肉是鲜汤做的。”   方玉泽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这件事,张开嘴巴将那个灌汤包咬到了嘴里。   “好吃吗?”李曜驰问道。   确实很好吃,熟悉的味道,但是这一次鲜肉里面还加上的鲜甜的玉米粒,咬开的时候肉馅的汤汁加上玉米粒的甜味,让方玉泽本来没有食欲的味觉被瞬间激发,难得的想要多吃两口。   方玉泽低下头舀了两口粥,平淡的恩了一声,说:“好吃,你怎么想到在肉馅里加玉米粒,我之前没有说过我喜欢吃玉米。”   听见方玉泽说了好吃,李曜驰有些开心,说:“因为你喜欢吃甜口的菜系,我今天回家看见保姆新买的玉米很新鲜,味道也清甜,就尝试夹在肉馅里,看看你喜不喜欢。”   李曜驰在面对方玉泽时本来就没什么心眼,更何况又被方玉泽夸了一下,他身后的尾巴都要起来了,直到方玉泽抬起眼睛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   方玉泽说:“不是保姆做的吗?”   “.......”   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怕方玉泽不高兴,他转过身坐到床边抱住方玉泽,脸颊蹭在方玉泽的脸侧,哄着方玉泽说:“我一开始是想让保姆做,但是后来觉得保姆做的不合你的口味,你最近胃不好,我怕你吃了胃不舒服,还是决定自己做。”   “.......”   “泽哥,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   “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是怕你担心,泽哥,你别生气。”   “.......”   “泽哥,你不理我了?”   “.......”   李曜驰贴在方玉泽的身上,一口一个泽哥,跟个大尾巴狗似的,方玉泽被他抱的连筷子都拿不稳,最后他夹起一个灌汤包塞进李曜驰的嘴里,狠声说:“你下次再敢骗我试试。”   李曜驰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大包子,嘴巴嚼了两下,抱着方玉泽,脸贴在方玉泽的脸侧,说:“不敢了,老婆。”   方玉泽又被他这个称呼喊得脸蛋发烫,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口是心非的说:“你这样我怎么吃饭......”   推也根本推不开,方玉泽被烦的脸色泛红,只能就这样继续吃饭。   李曜驰靠在方玉泽旁边帮着他夹菜和配饭,等到方玉泽吃完,李曜驰动作熟练的将餐具收拾到一旁,又将小桌板折叠放起来,最后轻手轻脚地扶着方玉泽靠在床上。   方玉泽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每天基本就是躺在床上,也正因为此他每次吃饭完都消化不了,胃里很容易积食,李曜驰需要抱着方玉泽给他揉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好受点。   于是他们每一天都在重复这个步骤,吃饭午饭后李曜驰抱着方玉泽揉肚子,一直揉到方玉泽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睡着,这个时候李曜驰才会轻轻的放开方玉泽,赶去李氏集团继续上班。   今天也一样,李曜驰将东西清理好,躺到床边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这个时间也是方玉泽每天最喜欢的时光,他的手脚被李曜驰暖着,身体贴在李曜驰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被李曜驰抱着。   李曜驰的手抚摸在方玉泽的肚子上,轻轻的试了试方玉泽胃里面的情况。   方玉泽的身体很瘦,肚子上没有一点赘肉,干瘪的像是只有一层皮覆盖着肚子里的器官,每次李曜驰给他揉肚子的时候,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摸到他胃里面食物的形状。   才吃完饭的方玉泽是最脆弱的时候,李曜驰悠着手上的力道,顺时针的给方玉泽揉肚子,让胃里面的食物可以快一点消化。   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怀里,感受着李曜驰的温度和身上的气息,他眯着眼睛,又有些犯困了。   李曜驰的手从胃部一直揉到小腹,来回的给他暖着揉着,轻声问:“泽哥,有没有不舒服?”   方玉泽脸颊贴在李曜驰的肩膀上,半阖着眼睛说:“还好......”   午间的阳光温和,窗户的窗帘没有拉紧,缝隙间泄露的阳光暖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李曜驰放下心,随便的和方玉泽聊了两句,方玉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李曜驰声音淡淡的说:“上午我去看我爷爷了。”   “恩......李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已经能够自主的正常生活,医生说再在医院里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恩,那很好啊。”方玉泽说。   李曜驰继续道:“我爷爷和奶奶让我给你带一句感谢,他们说这次多亏你帮忙,救了我爷爷一命,你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   方玉泽听到李曜驰这句感谢地话才慢慢睁开眼睛,他的头枕在李曜驰的肩上,眼中含着未散的睡意,声音中搀着哑声说:“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我的都是你的。”   “泽哥.......”李曜驰目光闪了闪。   方玉泽抬手摸了摸他挺翘的鼻子,说:“你以后乖一些,少气点我就是谢谢我了。”   李曜驰笑了一声,收紧了抱着方玉泽的手,在方玉泽额头上用力的吻了一下,说:“泽哥,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不气你。”   方玉泽被李曜驰吻的嘴角也勾起了淡笑,嘴上却说:“你也就会哄哄我......”   李曜驰吻完方玉泽就抱着不肯放手了,他抓着方玉泽的手指放在掌心,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玩着方玉泽漂亮的手指。   方玉泽也纵着他,靠在他的怀里由着他玩,脾气好的不得了。   过了一会李曜驰说:“我今天和我的家人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方玉泽刚合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了,他这次是彻底清醒了,深黑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李曜驰,难得有几分紧张的说:“.......你怎么说的?”   他生怕李曜驰这臭小子虎头虎脑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万一被李家人知道他之前对李曜驰不好,那指不定李家不同意他俩之间的事了。   李曜驰理所应当的说:“我就说我们两个人相爱,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就在一起了。”   “别的没说?”   李曜驰莫名其妙的问:“别的还能说什么?”   “哦......”方玉泽这下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又问:“那你家人怎么说?”   “我家人没什么话说,他们很喜欢你,当然是同意,还说让我好好对你。”李曜驰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一边把弄着方玉泽的手指,他将方玉泽的手握在掌心,一会十指紧扣,一会又松开撩拨着方玉泽的手指,继续道:“对了,我爷爷他们还说过两天要来医院看你。”   方玉泽被李曜驰弄得手指发痒,他一把将李曜驰那个不老实的手按在床上,说:“不行,李爷爷也才做完大手术,并且他还是长辈,于情于理应该我去看他,不能让他来看我。”   如果是以前,方玉泽没有和李曜驰在一起,别人谁想来看他来看都行,他只会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可现在不一样,他和李曜驰在一起了,以后李爷爷也是他的长辈,一定要尊敬。   李曜驰微蹙起眉头说:“没关系,我爷爷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每天都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你现在也走不了.......”   李曜驰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方玉泽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和李司霆同一时间做的手术,李司霆已经恢复如常,而他现在却连下地走路都艰难。   “你是说我连个七十岁老人的身体都不如?”方玉泽眯着眼睛望着他。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泽哥。”李曜驰反应很快的抱住方玉泽,哄着说:“你们两个人做的手术不一样,你是在心脏上开刀,肯定要恢复的慢一点,不能比。”   李曜驰说着又吻了吻方玉泽的脸颊,方玉泽被他哄着,心里舒服了,也懒得和他计较,最后只是说:“我最近身体也恢复的不错,这两天我去看李爷爷,你和李爷爷说一声。”   “好。”   -   虽然李曜驰答应让方玉泽出院去看李司霆,但这是方玉泽术后第一次出院,远离了医生李曜驰还是哪哪都不放心。   在方玉泽要去看李司霆的前一天,李曜驰就不安的跑去问吴林奇了,吴林奇相当淡定,说:“去呗,他恢复的差不多了。”   李曜驰反倒是紧张兮兮的问:“他这是第一次出院,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能有什么突发情况?”吴林奇莫名其妙的望着他说:“你们不就是从这一家医院到另一家医院去吗?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   得到了医生的答复,确定方玉泽可以出院后第二天李曜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轮椅,推着走到了方玉泽的病房里。   方玉泽当时一看见那个轮椅第一反应,就是李曜驰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他拧着眉头说:“我不坐。”   “为什么?”李曜驰问。   “我好歹是一个集团的总裁,你让我坐在一个轮椅上,你.......”   方玉泽后面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了,他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最讨厌在外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当初就连他有心脏病的事情,都是全程保密没有告诉过一个外人。   现在他要是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那明天明城上上下下就能传他方玉泽要不行了。   更何况李司霆和他一起做的手术都能下地活动了,他要是坐个轮椅去看李司霆,保不住被李家人觉得他多虚,这还能放心李曜驰和他这个病秧子在一起吗?   这个轮椅肯定是不能坐。   谁知道李曜驰说:“没事,泽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李曜驰就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大墨镜,说:“你带上这个墨镜,再带个口罩,我保证绝对没人认出来你是谁。”   方玉泽拧着眉头看着李曜驰,气的想把他脑袋敲敲。   “你走吧,我自己去。”方玉泽气的推了李曜驰一把。   一看方玉泽真的生气了,李曜驰抱着方玉泽这才正色的说:“泽哥,你身体不好,我怕你走路的时候累着了会不舒服。”   “我累了你不会扶着我?”方玉泽瞪着李曜驰说:“就非要把我放轮椅上?”   方玉泽眼睛微红,这样一瞪着李曜驰,李曜驰立刻就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拍着方玉泽的后背说:“好,泽哥,都听你的,别生气。”   方玉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是能够走路了,但是身体虚弱,走上两步就累的喘息不匀。   明城已经进入了春季,外面的气温大约是十几度左右,李曜驰自己都只穿了一件单衣,却还是给方玉泽裹的很厚实。   一件厚毛衫,外面是黑色的羊绒大衣。   从医院一直走到停车场,李曜驰的手一直揽在方玉泽的后腰处,几乎是将方玉泽半抱着才走进车里。   一进到车里方玉泽就有些气喘了,脸色泛白,低着头不停的喘息,李曜驰先是站在门口,弯着腰双手将方玉泽扶着坐好。   随后他关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从绕过轿车,从另一边开门坐进车里,皱着眉头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中。   手熟练的探入方玉泽的大衣里面,抚摸在方玉泽的心口处,从上到下的给方玉泽顺着气。   察觉到方玉泽心口起伏的剧烈,李曜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手从上到下的安抚着方玉泽的心脏,低声问:“泽哥,没事吧?”   方玉泽呼吸有些艰难,被李曜驰安抚了之后总算是好受了很多,他依靠在李曜驰的怀里,粗喘了两口气说:“没事.......”   方玉泽也察觉到自己做了这场手术,身体实在是太差了,现在就连走路都需要被人搀扶着,现在从医院到地下车库,这才走了两步就已经累的气喘。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李曜驰按揉的力道,竭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过好在,李曜驰将一切的准备措施都做的很全面,一上车就给方玉泽喂了晕车药,就连靠着腰的垫子都是选的最合适的尺寸。   车里的暖气开的温度适中,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手一下下安抚着心脏,呼吸渐渐变得顺畅,可能是因为晕车药的药效起来了,没一会他就靠在李曜驰的心口处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梦中。   大约是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李司霆所在的医院,这个医院位于明城的美国大使馆附近,车停在医院的门口,李曜驰低下头望着靠在他怀里睡着的方玉泽。   他不敢大声的叫醒方玉泽,怕会惊到方玉泽,只是轻轻的喊了两声:“泽哥,泽哥.......”   方玉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李曜驰,才睡醒的眼睛还不太清醒。   李曜驰手指抚摸在方玉泽的脸颊,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温度还算正常,李曜驰松了一口气,轻声问:“泽哥,到医院了,你还能走下去吗?”   李曜驰的手指轻轻的剐蹭的方玉泽的脸颊,意识渐渐地回笼,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肩上望向窗外。   过了好几秒之后,方玉泽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李司霆所在的医院大门口。   方玉泽的手撑着座椅,慢慢的从李曜驰怀里坐起身,却在直起身的时候撑到了腰里的一根筋,方玉泽面色一滞,双手抵着座位,腰部紧绷,倒吸了一口气。   “嘶————”   瞧着方玉泽瞬间苍白的面色,李曜驰反应很快,立刻抱住方玉泽,手掌抚摸在方玉泽的细腰后面,灵巧的找到了让方玉泽不舒服的地方,手一下下的按揉着方玉腰后抽痛的那根筋。   那根筋紧绷,李曜驰手肘用了些力道将那根筋按揉的稍微松软一些,担心的问道:“没事吧,泽哥?”   方玉泽被刚刚那股腰疼刺激的眼睛微红,现在腰疼缓下来一些,他靠在李曜驰的臂弯里,喉结滚动了两下,望着窗外的医院高楼,抿紧了唇,过了一会他理了理身上的大衣,强忍下身上的疼痛,低声说:“没关系,能去......” 第59章   李司霆所在的医院是由外国人开设建立,虽然是一家私立医院,但这家医院在某些病症的专项治疗上却有国际一流的水平。   只不过这家医院面对的群体大多是外籍富商,加上医院并不大,所以国内很少有人知道这家医院。   当初方玉泽也是因为偶然结识珍妮医生,这才了解到这家医院对于李司霆所患的白血病有国际顶级的专项研究。   在方玉泽的请求之下,珍妮医生给他提供了在国外可以找到合适骨髓配型的门路,而后方玉泽又辗转托人全球找寻合适的骨髓配型,这才千辛万苦找到了能和李司霆配型成功的骨髓。   也算是万幸。   老天也在给他这一次机会,让他和李曜驰能够重归于好。   李司霆所在病房是这家医院的顶楼,八楼。   方玉泽被李曜驰扶着走进电梯里,再出电梯的时候他却是不再需要李曜驰的搀扶,而是和李曜驰并排走进李司霆的病房里。   轻敲三声,李曜驰推开病房的大门,李司霆和于清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个战争剧,演到紧张的时候,看的目不转睛。   直到推门声响起,两个人才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外,一看见是方玉泽进来了,于清立刻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的走上前,拉着方玉泽的手说:“玉泽,你来了啊,这一路辛苦不辛苦啊?”   自从两个老人知道方玉泽和李曜驰的关系之后,对待方玉泽的态度比以前更亲切了,压根没有看李曜驰一眼,拉着方玉泽就坐到了沙发上。   方玉泽的手冰冷,于清皱起眉头,说:“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一路上来冻着了?小驰,快点把空调开高一点。”   李曜驰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方玉泽买给两个老人的礼物,刚踏进屋子,东西还没有放下来,又被老人喊着去调空调。   他一言不发的弯下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过身去拿空调遥控器。   方玉泽坐在两位老人身旁,笑着对于清说:“于奶奶,我不冷,这些天我身体不好,耽误了来看李爷爷,您们两位别见怪。”   方玉泽这句话说的客气,于清立刻说:“不见怪,不见怪,你做的手术比他的还大,我正和你李爷爷打算过两天就去看你,谁知道还让小辈先来了。”   方玉泽笑的得体说:“应该的,这是我给李爷爷带的一些补品,不知道合不合适。”   “客气了,小泽。”这时李司霆声音缓缓的开口说话。   他的身体状态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很多,已经不需要带着氧气管天天躺在病床上,而是像个正常的老人一样,可以随意活动,就连说话声都中气十足,威严压不住的往外冒。   李司霆望着方玉泽继续问道:“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谢谢李爷爷关心。”方玉泽客气的说。   “恩,不错。”   李司霆也不是一个会唠家常的人,和方玉泽说了两句就冷场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久久没有人先说下一句话。   还是于清亲和一些,她拉着方玉泽的手关切止不住的又问道:“玉泽,你的手术做的怎么样?我之前一直在问曜驰关于你的情况,但是你也知道曜驰这个孩子,在我们长辈面前他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我干脆也不问他了,我还是问你比较放心。”   方玉泽说:“我的心脏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可以恢复到和常人无异的状态,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于清连声说:“你出事之后我就第一时间批评曜驰了,他和周霜林之间的事情是他没有处理好,是他的问题,但是玉泽你放心,曜驰他对待感情很认真,和周家少爷确实没有半点的关系,这点我是了解的。”   这个时候李曜驰也收拾好方玉泽带来的礼物,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望着两个人聊天。   突然被老人提到了感情上的事情,方玉泽有些难为情,却又说不出别的话,他脸颊不由的泛起淡红,沉默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了,于奶奶。”   于清又说道:“你大病初愈,以后有什么做不了的事情,就让曜驰替你干,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使不完的一身劲儿,以后给你做顿饭,干干家务什么的,累不坏他,你别太心疼他了。”   哪有老人这样说自家的亲孙子的......   于清这话一出来,胳膊肘朝外拐的都快要拐到方玉泽的怀里去了。   虽然心里被于清的这番话说的暖烘烘的,但是方玉泽更不好意思了,他眉眼轻垂,被于清握着的掌心有些出汗,又过了好几秒才声音很低的又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于奶奶......”   方玉泽很难得的外人面前变得窘迫。   如果让他上商场谈生意,无论多大的老板,多难的生意他都能从容优雅,可偏偏是在长辈面前谈感情的事情.......   太难了......   可能商人的心思都是一个样,在于清和方玉泽聊到感情话题的时候,李司霆一直望着电视,明明电视里面的战争片已经播完了,正在播放广告,可是他依旧看的目不转睛,跟听不见其他人说话似的。   还是李曜驰适时的解围说:“奶奶,泽哥今天来这里是探望爷爷的病情,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说。”   “哦对对对。”于清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对方玉泽说:“玉泽,别见怪,奶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说点家常话。”   “没事。”方玉泽笑着说。   因为李曜驰的这一句话,才将这场谈话拉回了正题,保姆张姨端来两份果盘,于清将其中的一份放到方玉泽的手里,几人随意的聊了聊李司霆和方玉泽两人的术后恢复情况。   方玉泽礼貌的应着,在于清热情的邀请下还用叉子叉了几块水果吃。   一共也没坐多长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后,探望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护士走进病房里给李司霆例行打吊针,方玉泽和李曜驰起身就要告辞。   于清和李司霆非要客气的留着方玉泽在这里吃午饭,于清拉着方玉泽的手说:“玉泽,我们李家的厨子各个都有拿手的好菜,正好你今天来了,我让张姨准备几个菜,你和曜驰中午就留在这里吃,免得你们回去还要弄饭菜。”   于清邀请的热情,方玉泽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还是李曜驰走上前,替方玉泽握住了于清的手说:“奶奶,这次就算了,泽哥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医生嘱咐过只能吃一点清淡的流食。”   于清不甘心的还想要说什么,李曜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并且留人在医院里吃饭这个意头也不好,改天奶奶,等泽哥和爷爷身体恢复好了,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   一听李曜驰这样说,于清转过头面色为难的看了李司霆一眼。   护士正在给李司霆打针,李司霆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抬了一下下巴,说:“随他们去吧。”   有了李司霆的这句话,于清也不好再留了,只是将两个人送到了病房的大门口,拉着方玉泽手腕说:“玉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聚一聚,我也有好久没见过你爷爷和奶奶,下次叫着一起。”   “好,于奶奶,没问题。”方玉泽客气的说。   “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好,谢谢于奶奶关心。”   于清是个慈祥的老人,看着方玉泽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喜欢,拽着他的手不停的嘱咐,还是李曜驰看不下去了,揽住方玉泽的肩膀,很直白的说:“奶奶,时间不早了,泽哥回医院也要打针,我们就先走了,你和爷爷多注意身体。”   “好好好,那你们走吧。”   于清终于是松开了方玉泽的手,方玉泽笑着和于清告别,转过身和李曜驰两个人并肩朝外走廊的电梯处走。   大约过五秒钟,听见身后病房大门合上的声音,方玉泽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腰,呼吸粗重的喘息了两口,膝盖打着弯的朝地上滑。   “泽哥!”   李曜驰反应很快,一个抬手从后面将方玉泽抱进了怀里。   方玉泽的身体无力,随着李曜驰的力道软在他的怀里,医院走廊里的光有些暗,李曜驰凑近了再仔细一看,方玉泽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笑意,而是眉头紧缩,面色痛苦,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   “怎么了,泽哥?”李曜驰皱紧了眉,双手从后面抱着方玉泽的腰,着急的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喊医生?”   方玉泽后脑蹭在李曜驰的肩上,艰难的摇了摇头说:“小点声.......腰疼......”   一听见是腰疼,李曜驰被吊在半空的心脏瞬间松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手臂用力的动了两下,调整姿势将方玉泽扶得的舒服一些,手掌抚摸在方玉泽的腰间,一手拖着方玉泽的腰,一手给他揉着。   即便是这样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方玉泽也实在是站不住了,刚刚在病房里他生怕李家两个老人看出来他身体有恙,他愣是挺着腰板坐了大半天,虽然脸上是带笑的应着老人的问话,但是长时间的坐下来,他腰里面的那根筋跟要断了似的,丝毫不夸张,要是再让他多忍十分钟,他估计下半身就能失去知觉,动都动不了。   而现在原本的腰疼还没有缓解,又大步走了两步,一阵抽筋般的痛意猛地直冲天灵盖袭来,把他痛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腰给拆了。   眼看着方玉泽痛的厉害,站在这里给方玉泽揉也不是个办法,李曜驰皱紧眉头弯下腰直接将方玉泽给横抱了起来。   姿势的忽然变换让方玉泽痛哼了一声,双手紧紧的抱住李曜驰的脖颈,头贴在李曜驰的脖颈处忍痛。   不过还好,这家私立医院的病人少,医生更少,这一路上没有遇见其他的人。   司机老郑早就将车开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只见李曜驰黑着脸,大步的将方玉泽抱出了医院的大门,还没等老郑走下车给李曜驰开车门,李曜驰就单手的打开了车门,将方玉泽放进车里。   就连换个车门上车都来不及,李曜驰直接欠身坐在方玉泽的座位边,弯着腰手垫在方玉泽的腰后面,摸索着方玉泽腰痛的位置。   掌心触碰到一根正在抽动紧绷的筋,李曜驰揉了揉,问道:“泽哥,是这里吗?”   方玉泽眼睛泛红,深喘了两口气,红唇颤抖着艰难说:“再......往下一点......”   李曜驰的手又往下挪了挪,掌心抚摸在贴近方玉泽腰胯骨的位置,那里的腰身最细,也是腰部肌肉最疼痛的地方,方玉泽点了点头,示意就是这里。   一摸就是腰里面抽筋了,这种疼痛来的剧烈,想要快速缓解,只能用点力气按揉。   于是李曜驰眉头紧缩,低声对方玉泽说:“泽哥,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下一秒,李曜驰手掌忽然用力,按在方玉泽腰部抽痛的地方,那一瞬间疼加倍袭来,像是雷劈头顶似的。   “啊嗯.......”   方玉泽瞬间疼的腰部绷直,整个上身都从座椅上猛地朝前倾,他咬紧了牙齿,双手抓住李曜驰的双臂,五指陷入李曜驰的皮肉中,头低垂的埋进李曜驰的怀里。   李曜驰声音低哑的安抚着他说:“泽哥,马上就好了,忍一忍......”   即便是这样哄着方玉泽,李曜驰手上的力道也没有轻半分,他的手掌逆着方玉泽腰部抽筋的方向按揉,每一下都痛的方玉泽浑身战栗,像是要晕过去。   不过这阵痛苦来的快,去的更快。   不足二十秒,方玉泽腰部的肌肉就被按揉的软了下来,那阵强烈的疼痛感也如潮水般瞬间退散。   方玉泽紧绷的身体无力的瘫了下来,额发低垂,不停的喘着粗气,抓着李曜驰双臂的手也垂下去耷拉在座位边,身上汗的跟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   李曜驰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转而按揉着方玉泽粗喘不停的心脏,他低下头吻着方玉泽的满是湿汗的额头,给方玉泽道歉说:“泽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吻着方玉泽,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也不知道吻了多少次方玉泽,方玉泽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睫毛纤长,被眼泪给染得簇成了一小撮一小撮,又黑又亮,还挂着细小的泪珠,红唇被咬的娇艳欲滴,润里透着水,头发散在李曜驰的臂弯处,眼眸含着细闪的水光就这样看了李曜驰好一会,抬手给了李曜驰肩膀一巴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想折腾死我是不是......”   方玉泽的手没力,更舍不得用劲,打的一点也不疼。   李曜驰收紧了抱着方玉泽的手,抚摸着方玉泽的后背说:“对不起泽哥,我的错......”   方玉泽被李曜驰抱的微仰着下巴,低声骂道:“小王八蛋.......”   -   方玉泽病的次数多了,总是这疼那痒的,久病成良医,他当然知道李曜驰都是为了他好。   腰部抽筋,必须像李曜驰那样狠下心,一下将抽筋的地方揉开,这样才能最快速且最彻底的缓解疼痛,就和胃痉挛时候李曜驰用力的给他揉肚子是一个意思,快刀斩乱麻。   但是李曜驰用劲儿揉的时候也是真狠心,一点都不心疼他,这才方玉泽怪他的关键。   那天回去的一路上,李曜驰抱着方玉泽一会是给方玉泽暖着腰,一会是给方玉泽揉心口,好言好语的一口一个泽哥哄着叫着,方玉泽一直闭着眼睛,没理他。   直到路程过半,李曜驰忽然凑到了方玉泽耳边,喊了一声:“老婆......”   那一声低沉又极富有磁性,忽而犹如一道电流直通方玉泽的四肢百骸。   方玉泽浑身一抖,立刻睁开了眼睛,他脸颊滚烫,克制不住的泛着粉,先是看了一眼前方的司机。   眼看着老郑正在开车没有听见,他才眼尾微红的瞪着李曜驰,却又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李曜驰看见方玉泽这个样子就喜欢的不得了,他低下头吻了吻方玉泽的鼻尖,又吻了吻方玉泽的耳垂,笑着在方玉泽耳边又一次低声说:“老婆,我爱你......”   说完李曜驰就将方玉泽抱进了怀里,方玉泽被李曜驰的这句话说的心脏砰砰乱跳,手脚都是软的,实在是没脾气了,过了好半响他才声音闷闷的说了两个字。   “胡闹......”   -   方玉泽在医院里又住了一个星期,最后一天进行了一次全面的体检,确定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后,方玉泽可以正式出院了。   以前方玉泽每次出院的时候,吴林奇都是各种嘱咐方玉泽,心力交瘁,恨不得将医嘱贴在方玉泽的脑壳上,或是让那些医嘱变成复读机天天给方玉泽循环播放。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方玉泽身边有了一个比吴林奇还要上心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吴林奇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跟个仆人似的追在方玉泽屁股后面嘱咐了,这次轮到李曜驰天天上赶着来问他。   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不仅省心,而且还爽!   于是他这次放方玉泽出院放的相当爽快,大手一挥直接说:“你没什么问题了,走吧,再见。”   反倒是李曜驰不肯放过吴林奇了,他一手拿着手机记着笔记,另一只手拽着吴林奇的手臂说:“吴医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泽哥这几天睡觉总是夜晚惊醒怎么办?”   “正常。”   “吴医生,泽哥吃饭的之后总是会胃胀,这种情况怎么办?”   “正常。”   “吴医生,泽哥有时候早起会感觉胸闷,这种情况怎么办?”   “正常。”   “吴医生,泽哥最近总是咳嗽,这种情况........”   “正常。”   “........”   最终,李曜驰在多重追问和逼问之下,不停的学习,不停地完善,总结出来一套照顾方玉泽百科大全,科学又全面。   在Word文档上打出来了足足二十八页,详细的从方玉泽每日餐食的咸淡,到生病的应急办法,应有尽有,足够李曜驰学习好一段的时间。   与此同时李曜驰还搬到了方玉泽的家里,但是这一次的同居和前面两次都不同。   第一次是方玉泽主动邀请李曜驰住到他的家里,原因是方玉泽觉得他被一个男人睡了这件事,太丢人了,怕李曜驰出去乱说。   第二次是方玉泽爱而不得,被李曜驰逼的走投无路,彻底发疯,用了最下下策的方法将李曜驰强留在他的身边。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李曜驰刚把方玉泽送回家,没过半个小时又自己提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方玉泽家门外,笑着问方玉泽:“泽哥,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方玉泽当时正站在他和年黎同居过的公寓门外,面无淡淡的看着李曜驰,也不说让不让进,就是身体靠在门框处,堵着门口,双手抱胸不说话。   “泽哥.......”   虽然这个公寓方玉泽早就请人打扫干净了,就连李曜驰的衣柜都清理的一尘不染,但是他还是拿着架子一转头说:“不同意。”   “为什么?”   李曜驰拎着一个大行李箱,跟在方玉泽的身后问道。   方玉泽才洗完澡,香槟色的真丝浴袍轻柔的垂在他的小腿处,显得他的脚踝纤细,小腿如白玉一般细嫩白皙。   只见他脚步的优雅的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翘着腿,脚背上青筋显出,脚尖轻垂挂着白色的羊绒拖鞋轻轻的荡了两下,目光不怎么善意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曜驰说:“如果我没记错,李少爷好像已经从我身边跑走两次了吧。”   “.......”   “每一次都要了我半条命。”方玉泽微仰着下巴,声音慢悠悠的说:“我可不敢让李少爷再和我住在一起,万一哪天李少爷心情不好,再从我身边跑走,估计我的命就要折在李大少爷的手里了。”   当初李曜驰从方玉泽身边不辞而别,始终是方玉泽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是他们俩现在和好了,方玉泽还是不想轻易的松口。   方玉泽这句话说的阴阳怪气,一肚子的埋怨不住的往外冒,李曜驰却低下头笑了一声,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绕过茶几两个大步走到方玉泽的身前。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沙发,脸颊停留在距离方玉泽很近的地方,嘴角勾笑的低声说:“方少爷怎么这么记仇?”   方玉泽嗓子里冷笑了一声,说:“因为我不像李少爷这么心大,睡一觉什么都能忘了。”   “我可不心大。”李曜驰猛地朝前倾了下身子,亲了一口方玉泽的嘴唇,声音更低的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浅棕的瞳孔愣了几秒,刚被亲吻过的嘴唇不自觉的轻抿了一下,随后他耳垂微红的侧过头,说:“就会花言巧语.......”   “我不是花言巧语。”李曜驰拿起方玉泽的手按在他的心口,正色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泽哥,我会一辈子待在你身边,绝对不走。”   李曜驰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撞击在方玉泽的掌心,方玉泽的心脏仿佛也跟着剧烈跳动,于此同时李曜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让方玉泽感觉手脚都在发烫。   方玉泽粗喘了两下,还是硬着声音说:“我不信......”   李曜驰看着方玉泽,又笑了,他说:“那为了弥补我之前的错误,我补偿你好不好?”   方玉泽依旧侧着脸,不看李曜驰,细白的脖颈扭动着凸显出漂亮的骨络,锁骨紧绷的骨络分明,凹下去又深又长的锁骨窝,漂亮的仿佛能盛下一汪春水。   “怎么补偿......”方玉泽喉结颤抖的说。   方玉泽才洗过澡,哪哪都好香好润。   李曜驰眼睛愈发锋利的望着方玉泽,带着薄茧的手掌顺着方玉泽的膝盖朝着里面探去。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泽哥?”   方玉泽喉结轻轻的滚动了一下,耳垂红的快要滴血,没有说话。   下一秒,李曜驰长手一挥,猛地揽住了方玉泽细瘦的腰,方玉泽的身体轻柔,被李曜驰大力一抱屁股朝前一挪,浴袍被蹭在了身后,大腿的风光露了出来。   李曜驰将他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埋头吻到了方玉泽的脖颈,声音低哑的说:“我好好的伺候你,够不够......”   ......   李曜驰拥抱着方玉泽,房间里每一处空气都散发着无尽爱意,方玉泽贴在李曜驰的身上,再一次意识到他好爱李曜驰......   爱到想要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他想送他礼物。   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送什么。   意识不清楚的时候,方玉泽忽然想起了他之前送给李曜驰的牛皮手环......   他记得当时李曜驰每天都好宝贝那个手环,他送给李曜驰的时候李曜驰感动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天天都抱着睡觉,又因为手环小了一些,上面还有李曜驰亲手编的编绳。   只不过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见到李曜驰带过?   是用坏了吗?   还是弄丢了? 第60章   这天下午李曜驰比之前都要温柔,他生怕方玉泽的心脏会不舒服,扶着方玉泽仰躺在沙发上。   方玉泽的双眼嫣红,心口喘息的急一些,李曜驰就会抱住方玉泽,抬手揉着方玉泽的心口,一次次的低声问他:“心脏难受吗,泽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嗓子干哑,说不出来半句话,只能不停的摇头点头.......   第二天早上,方玉泽难得没有难受,而是被李曜驰抱在怀里,一觉睡到了天亮,身体舒适,神清气爽。   出院之后,方玉泽和李曜驰再一次进入了同居的生活,方玉泽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暂时做不到像是以前那样每天上下班,山莫集团还需要由祁方焱暂代一部分的业务,另一部分比较重要的业务则由小秦每天早上将文件带过来交给方玉泽,由方玉泽在家里处理。   虽然不闲,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忙。   反倒是李曜驰比方玉泽要忙的多,他每天不仅需要前往李氏集团处理业务,还需要筹备之前答应方玉泽的新闻发布会,将他和周霜林之间的事情彻底澄清清楚。   新闻发布会的筹备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联系媒体,到准备流程、发言和预设各种突发事项,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一个集团的颜面,需要严格仔细的把关。   而这些事务又需要李曜驰亲自着手,一项项的检查,有的时候李曜驰忙得甚至连中午都回不了家,方玉泽一个人在家里有时候忙完了山莫集团的事务,实在无聊,为了不让李曜驰太累,他也开始自己学习一些简单的做饭技巧。   几天后学会了几道十分简单的饭菜,虽然技术和李曜驰的比不了,但是也足够给李曜驰准备夜宵了。   不过还好,李曜驰没有他那么金贵,好伺候的很,只要是方玉泽给他做的饭,无论是咸了淡了,都是好吃,能一粒米都不剩的全部吃完。   每次方玉泽看见李曜驰吃着他做的饭,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很舒服,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对李曜驰说:“你倒是好养。”   李曜驰放下筷子,抬手拿着餐巾擦了擦嘴,另一只手握住方玉泽放在餐桌上的手腕,将方玉泽轻轻的拽到他的身边,方玉泽顺着力道坐在他的腿上,李曜驰双手抱着方玉泽的腰,仰头笑着说:“是我老婆做的饭好吃,我喜欢。”   李曜驰其实生的是一张冷脸,平时不笑的时候满身的生人勿近,寻常人看着都打怵,但是也架不住他笑起来好看,嘴角只要一勾起,眉眼间的锋利瞬间散去大半,只剩下了年轻人的帅气。   尤其是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学的,越来越会蛊人了,那些甜言蜜语不经意的就说出来,一点都不害臊的,经常弄得方玉泽忽然心跳,根本招架不住。   方玉泽到现在还是没太适应“老婆”这个称呼,他脸颊微红,从李曜驰的腿上站起身,佯做若无其事的找事做,拿起桌子上的碗筷说:“新闻发布会筹备的怎么样?”   李曜驰也站起身,很自然的接过方玉泽手中的碗筷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初步定在下个星期。”   说着李曜驰拿着碗筷走进厨房里,打开水龙头洗碗。   只要是李曜驰在家所有的家务活都轮不到方玉泽来做,方玉泽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李曜驰忙碌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又问:“.......你通知周霜林了吗?”   李曜驰洗碗的动作一顿,说:“通知了。”   “他怎么说?”方玉泽问。   李曜驰低下头继续洗碗说:“他没有说什么,你上次突发心脏病在宴会厅晕倒,将他吓坏了,他不敢和我们两家作对,同意前往发布会现场,但是他不敢当着众多媒体发言,一切都由我来说。”   李曜驰说的和方玉泽心中预想的差不多,他见过周霜林几次,也差不多了解周霜林的性格,虽然周霜林是喜欢李曜驰,但也懦弱又怕事,那天方玉泽晕倒在宴会上,一定是将他吓得好多天都惊魂未定,生怕李家和方家报复他。   如果他们俩家真的想报复,那么周家现在在明城排名第几都没有用,到那时候周家能不能存留在明城都是一个问题,现在李曜驰找到他只是说要开发布会,周霜林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一定不敢不去。   毕竟周霜林知道方玉泽和李曜驰的手段,要是真把他们惹急了,那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方玉泽想了想说:“他不愿意发言就算了,能够坐在发布会现场就足够说明他认同这场发布会的内容,其他的不重要。”   “我也是这样想。”李曜驰洗完碗,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擦手,继续道:“如果让他发言,万一说错点什么不该说的,得不偿失。”   “恩。”   -   今天李曜驰难得回家早了一些,将厨房的卫生打扫完也才是晚上八点。   方玉泽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晚饭前就洗完了澡,现在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李曜驰洗澡。   由于方玉泽心脏上的伤口还在恢复阶段,不能激动,不能运动过大,所以就连房事都要克制,于是李曜驰和方玉泽约定,在方玉泽没有恢复好以前,一个星期只做两次。   在这种频率下,除了房事之外他们晚上更多是相依偎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些天方玉泽渐渐的感触到了这种平淡幸福的美好,不需要多少钱,多贵的东西,只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随便做什么都是满足的。   没有大起大落,心里踏实又安稳。   只不过今天方玉泽还是有点小小忐忑,因为他又给李曜驰重新定做了一个牛皮手环。   那天他无意中想起当时他送给李曜驰的那个手环,李曜驰再也没有带过,这件事他虽然没问,却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方玉泽想着那个手环毕竟是皮质的,不耐磨,可能坏了或者是怎么样了。   于是这次他特意定制了一个新的,更好的,更坚固的手环,并且手环的尺寸符合李曜驰的手腕,甚至连上面的花纹都是方玉泽自己亲自设计。   方玉泽的手紧紧握着牛皮手环的盒子,侧过头看了一眼浴室大门,难得有几分紧张的等待李曜驰出来。   李曜驰洗澡很快,大约过了十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李曜驰穿着一身浴袍,单手拿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方玉泽正目不转睛的看电视,李曜驰走到方玉泽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方玉泽:“泽哥,想吃点什么水果吗?”   方玉泽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还不想吃。”   李曜驰说好,也随着方玉泽的目光看向了电视,头发上的水还没干,他随便的擦了两下,正要起身将浴巾晾晒到阳台,这个时候方玉泽忽然开口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李曜驰侧过头看向方玉泽。   方玉泽身上盖着一个米白色的毛毯,手肘靠在扶手处半躺在沙发上,说话间只见他的手从毯子里抬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深灰色礼盒。   方玉泽朝前倾了倾身子,将礼盒放在茶几上,纤长的指尖朝前面轻轻的推了推,将礼盒推到李曜驰的身前。   随后方玉泽又靠回沙发上,目光一直紧盯着李曜驰的脸,低声说:“打开看看。”   李曜驰眼眸低垂,双手将那个礼物盒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他的双眸一震,随后眉头缓缓的皱起,并没有出现方玉泽预想中当初年黎看见牛皮手环时惊喜喜悦的表情。   “怎么了?不喜欢?”方玉泽问。   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将那个礼盒重新放在茶几上。   客厅里的大灯没开,光线昏暗,电视机忽明忽暗的光芒打在李曜驰的身上,勾勒的他鼻梁高挺,面容俊烈,李曜驰没有看方玉泽,而是低着头望着礼盒中的手环,沉默了一会,问:“.......怎么忽然想到送我手环?”   方玉泽目光定定的望着李曜驰,实话实说:“之前我送过你一个手环,你很喜欢,这么久了我看你再也没有带过,想着那个手环多半是坏了,就给你买了个新的。”   方玉泽说完这句话,李曜驰又是良久没有说话,方玉泽等待的心里憋闷,目光黯了下来。   他送给李曜驰手环,本意是想让李曜驰开心,最好是像当初年黎收到礼物时那样的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曜驰看见手环之后,好像一点都不开心,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是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死寂中。   可能是因为最近李曜驰对他太好了,处处都哄着他让着他,让他有些恍惚,以为回到了当初年黎在他身边的时候,以至于他忘了,眼前的人不是一无所有的年黎,而是家财万贯的李曜驰。   送给年黎,可能一个牛皮手环够,但是送给李曜驰一个不那么昂贵的牛皮手环,却并不能配上他的身份。   方玉泽这样想着,心里大概明白了,他垂下眼睫有些失落的笑了一声说:“我忘了你现在不差这些东西,要是不喜欢,我下次给你换个别的礼物,没什么。”   说完方玉泽抬手掀开毛毯,想要将手环拿回来,这个时候李曜驰忽然声音很沉的问:“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喜欢那个手环吗?”   方玉泽直起身的动作一顿,望着李曜驰专注沉寂的目光,又缓缓地坐回了沙发上,问:“为什么?”   两个人对视几秒,李曜驰薄唇动了动,说:“你知道当初那个手环里刻了一句话吗?”   方玉泽眉头一点点的皱起来,目光有些茫然。   李曜驰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将那句意大利文流利的说了出来。   “Dammi la persona piùpreziosa,这句话的意思是赠与我最珍贵的人。”   “.......”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过分沉寂的目光,眸中的暗色缓缓散去,忽然他明白了李曜驰的意思,那一刻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要说什么?   方玉泽的大脑飞速的转动,他是该实话实说,那个手环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压根就不知道里面有这句话,是该撒谎说,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手环里有这句话,还是该很虚伪的说,你其实一直都是我最珍贵的人,即便是我当初对你并不好.......   好像每一个理由都拿不出手,方玉泽望着李曜驰,双眸的瞳孔紧缩,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李曜驰的话。   他从未想到,他和李曜驰已经和好了,居然还会面对这种场景,他像是坐在监狱里的犯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生怕错误的一个字就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   他这么胆大果断的人,在面对来之不易的爱情时,也会变的胆小又恐惧。   他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关系,最后又碎开了。   因为太怕失去李曜驰,就连坦白的承认实话都做不到。   李曜驰清楚的看见了方玉泽脸上的不安,直接的说:“当初那个手环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了。”   方玉泽眼睛睁大,说:“你......”   李曜驰语气平静的说道:“一年前我和赵源亭在高尔夫球场发生争执,他告诉我是他和你一起去的意大利,那个手环是一位爱慕你的意大利合作商特意为你定制,并且赠与你。”   说到这里李曜驰笑了笑继续说:“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赠与我最珍贵的人,这句话一直都不是给我的,于是我把那个手环扔了.......”   听见李曜驰的这番话,方玉泽的身体僵硬,脑子一片空白,他声音艰难的说:“我不知道里面有那么一句话…….我也不知道送手环的人喜欢我…….我.......”   后面的话方玉泽心疼的说不下去了,他忽然就想到了当初的一幕幕,年黎第一次看见那个手环开心的冲过来抱住了他,对他说:“泽哥,这个礼物我好喜欢,你也是我最珍贵的人!”   那个手环有点小了,年黎熬夜不睡觉,一个人默默地学习编绳子,最后笨手笨脚的将手环编好,天天不离手的带着。   ......   好有好多好多,这些画面接连的组合在一起,让曾经的方玉泽还几分不屑的以为是年黎没有见过世面,一个小小的奢侈品手环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原来,都是因为手环里面的那句话......   当时李曜驰对于手环的那份宝贝和珍爱,全部都源于他对方玉泽的爱。   可是他却做了什么.......   在真相大白的那天,李曜驰痛苦又恼怒,而他却在大庭广众下打了他……   想起当时那个场景,方玉泽恨的恨不得要杀了他自己……   他爱的后知后觉,也恨自己恨的后知后觉。   眼泪溢出的没有丝毫预兆,顺着眼眶大颗大颗的滑落,对着李曜驰微震的目光,方玉泽颤抖的抬起手,抚摸在一年多前李曜驰被他打的那边脸,问:“疼吗......对不起.......我......”   方玉泽难受的说不下去了,他的脸色一白,抚摸着李曜驰脸颊的手无力的扒在李曜驰的肩头,身体摇摇晃晃的要朝前倒。   李曜驰眉头一皱,一把扶住了方玉泽的双臂,问:“泽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紧咬着下唇,脸色白的如纸一样,粗喘了两口气说:“心脏.......难受......”   李曜驰反应很快,立刻半跪在地上,一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肩膀撑着方玉泽的身体,另一只手迅速的将茶几下面的药盒拽出来,手指熟练的掰开药盒翻找到里面心脏病的药物,连水都顾不上拿就将药丸喂到了方玉泽的嘴边,着急的说:“泽哥,吃药。”   方玉泽喘息艰难,低下头将那两粒白色的药丸咽了下去,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又呛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李曜驰两个手都要忙不过来了,他一手给方玉泽按揉着心脏,一手给方玉泽拍着后背,低声哄着方玉泽说:“泽哥,我已经不计较了,我既然答应和你和好,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李曜驰一句句安慰着方玉泽,方玉泽却依旧无法释怀。   一想到当初的事情,他的心里就好难受,难受的跟刀割在心口一样。   他的下巴抵在李曜驰的肩膀上,身体被李曜驰按揉的不停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的往下掉,声音艰难的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对于情爱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敏感,当初那个手环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外出旅游,别人送给他的一个纪念品,他不知道对方喜欢他,只是想哄李曜驰开心,就将这份纪念品又送给了李曜驰。   虽然这个行为不好,但是他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果然,在感情里一个人如果不真心,会遭报应。   如今他就是个例子,当初他对李曜驰的不好,现在半分没少的全部都报应到了他的头上。   就连小小的一个手环都没有放过他......   爱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将对方放在高于自己的位置上,他会因为对方的痛,而更加的痛......   方玉泽的脸埋在李曜驰的肩上,肩膀颤抖着艰难的细喘。   李曜驰的脖颈感受到方玉泽蹭在他脖颈间的湿泪,脸色阴沉都都要打结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侧过头一下下的吻着方玉泽的脸颊,低声说:“泽哥,我不在意,真的,如果你今天不提这个手环,我早就忘记了。”   “泽哥,你还有很多对我好的事情,比如当初我失去记忆,一个人来到明城打工,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是你给了我一个容身的地方,要不是有你在,说不定我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挤在哪个桥底下成流浪汉了。”   李曜驰半开着玩笑,方玉泽听到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里好受了一些。   李曜驰感受到方玉泽身上的紧绷感松了下来,他双手扶着方玉泽直起身子,微仰着下巴仔细观察着方玉泽的脸色。   方玉泽靠在沙发上,头发微乱,眼眶红的跟擦了胭脂似的,眼泪克制不住的顺着眼角不停的往下落,脸色依旧不太好,应该是心脏还在难受。   李曜驰侧过身将方玉泽送他的牛皮手环带在了手上,然后将手腕递到方玉泽的身前,哄着方玉泽说:“我觉得这个手环更好看,之前的那个深棕色显得我黑,我早就想拿掉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方玉泽这下被李曜驰哄的噗嗤一声,彻底的笑了。   瞧着方玉泽心情好了些,李曜驰才收起了笑意,他半跪在方玉泽的身前,手掌覆盖在方玉泽的心脏处,轻轻的按揉,另一只手擦着方玉泽眼角残留的湿泪,正色的对方玉泽说:“泽哥,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早就忘了,这一次我们重头开始,不提从前。”   方玉泽被李曜驰的拇指蹭的眼角泛红,他垂着眼眸好心疼的望着李曜驰,半响点了点头,声音低哑的说:“好......这次我一定好好爱你......”   又是一颗眼泪落下,李曜驰捧着方玉泽的脸颊,拇指蹭过那颗眼泪,笑着说:“好,一言为定。” 第61章 正文完   李曜驰忙碌两周之后,新闻发布会终于是敲定了最后的日子,在周五晚上七点举办。   周五的这天下午李曜驰和方玉泽都没有去上班,在家里忙碌着准备新闻发布会的最后准备工作。   傍晚五点的时候,李曜驰和方玉泽提前吃完晚饭,准备出发前往发布会的场地。   李曜驰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正式的黑白西装,身上没有一点繁琐的装饰,头发很简单的用发胶梳在脑后,露出了光洁英气的面容。   今晚的发布会不光是需要澄清李曜驰和周霜林之间的事情,还有其他的项目。   就像是之前李曜驰所想,为了澄清一个八卦专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太小题大作了,于是在新闻发布会前面几项,李曜驰会先宣布李氏集团在今年即将参与的几个国际大项目,同时也算是为这些项目做一点宣传,至于澄清和周霜林的谣言是最后一项。   正因为此,李曜驰今天下午特别的忙,电话不断,各种事情都需要最后一次的确认和核对,就连出门前他都没空停下来,手里拿着电话与公司高管商议晚上宣布的一个项目的最后信息。   “恩。”李曜驰站在书桌前,单手翻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应着电话里的话:“如果金士的项目存在保密信息,那就将这个项目换下来,将替补的济堂项目换上。”   方玉泽拿着领带走到李曜驰身后,拍了拍李曜驰的肩膀,李曜驰打着电话转过身,方玉泽抬起手将领带挂到他的脖子上,手指灵巧的替李曜驰将领带系好,手指压着领结缓缓收紧,又替李曜驰拍了拍肩头西装的褶皱,这个时候电话打完了,李曜驰放下手机,双手抱住方玉泽挺翘的腰间,低下头在方玉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方玉泽替他理着领结,问:“准备的怎么样?”   “没问题。”   方玉泽恩了一声说:“现在就出发吧,晚高峰怕会堵车。”   “好。”   司机早就在楼下等候,两个人上了车,李曜驰的助理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平板一直在实时给李曜驰汇报新闻发布会会场的消息。   “李总,媒体已经基本到达现场,现在会议人员正在安排位置。”   “恩。”   “李总,周家少爷也到了现场,工作人员询问是否让他坐在您旁边的位置?”   “恩。”   李曜驰下意识的恩了一声后,又转过头看了方玉泽一眼,正对上方玉泽黑沉的目光,李曜驰又赶紧对助理说:“中间隔一个市场部的副总裁。”   “是,李总。”   .......   这次举办新闻发布会的位置在他们去过很多次的前山酒店,从方玉泽的公寓到前山酒店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路上有些堵车,大约是花了三十分钟到达前山酒店,届时是晚上六点半,许多媒体已经举着长枪短炮在大门口等着了。   轿车停在酒店的大门口,眼看着众多的媒体围了上来,李曜驰轻轻的拍了拍方玉泽的手,对他说:“我先走了。”   说完李曜驰便欠着身要推开车门,这个时候方玉泽又轻轻的拽了一下他的手,李曜驰转过头看向他,方玉泽嘱咐说:“等会好好回答记者的问题。”   “好。”李曜驰捏了捏方玉泽的手,让他放心,随后大步走下了轿车。   方玉泽坐在轿车里,侧着头顺着车窗望向车外,与车内的宁静不一样,李曜驰一踏出车,就如同投入了投入海边的巨石,外面那些媒体蜂拥而上将李曜驰围在中间,人群密集,随着李曜驰的步伐涌动,慢慢的越走越远。   直到一群人消失在酒店的大厅里,方玉泽才转过头对司机说:“去停车场。”   方玉泽毕竟不是李氏集团的人,也不像周霜林那样在这个发布会里有事情要出面澄清,所以在他和李曜驰商议之下还是决定他不要高调的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免得一开始就造成发布会的混乱,那样整个局面就很难控制。   -   新闻发布会在晚上七点钟准时开始,各家媒体记者坐在高台之下,举着话筒和相机。   高台上的发言席位一共有五个人,分别是李曜驰,还有另外三位李氏集团的高管,以及周霜林。   李曜驰坐在高台正中间的位置,面色平冷,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的宣布了几个李氏集团即将要参与的项目,台下的媒体时不时提问,李曜驰或是台上的高管回答,整个过程进展的平稳有序。   晚上八点半,李氏集团的项目说明基本完成,在一位记者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在场众人陷入了沉静,再也没有其他的问题。   李曜驰坐在主位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众人,说:“如果各位没有其他的问题,那么我将在发布会的最后说明一件事。”   虽然李氏集团没有提前将这次发布会的全部内容公之于众,但是这些媒体人又不是傻子,他们一看见周霜林坐在发言席位上,心里都明白。   这次的新闻发布会,李曜驰一定是要说明他和周霜林之间的关系。   要么是订婚,要么是结婚,还要么是........   台下的闪光灯扑簌簌的加快闪烁,将台上的其他几人都照的睁不开眼,只有李曜驰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面色依旧冷峻,就连眼睛也没多眨一下,对着台下众人道:“最近一段时间在明城出现了我和周少爷之间的传闻,我在此澄清一下,这些传闻全部都是不实消息,我和周少爷没有任何关系,谢谢大家。”   李曜驰的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媒体纷纷惊讶的站起身,各路人都朝前簇拥着想要问到最新的一手新闻,台下的话筒高举着,恨不得要挤到台上,记者们抢着问道:“李总,这个传闻流传已经一个多月了,既然是假的您为什么不早点澄清?”   “是啊,李总,既然是假的您为什么不提前澄清?”   “这个消息在明城传的沸沸扬扬,李总您不会不知道吧?”   李曜驰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说:“各位应该知道,前些天我的爷爷李司霆病重,我前往美国寻医问药,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不正规的消息,本来以为谣言放一放就淡了,没想到越传越烈,而在场的诸位作为媒体工作者,不相信我今天正式发布的公告,而相信小道消息,是否符合作为一位媒体工作者的职业操守?”   李曜驰的这句话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内容却是锋利,在场的诸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对李曜驰含冰的目光,半响没有人敢问下一个问题。   还是一个男记者抢到了先机,两步冲上前,问周霜林说:“周少爷,前些天李总举办了一场宴会,您作为座上宾邀请上台,请问那个时候你们到底是要宣布什么消息?”   周霜林完全没有想到记者会忽然转战到他的身上,他望着台下众人,脸色涨红,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记者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问道:“周少爷,据说当时山莫集团的方总在宴会上突发心脏病晕倒,请问这事是否和你们要宣布的消息有关?你们三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霜林没有参加过新闻发布会,面对这种问题没有一点点的准备,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无助的看向李曜驰,李曜驰却压根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记者,说:“我们三个之间没有关系,只有我和方玉泽是情侣关系。”   众人一愣,下一秒所有人都像是听见了更劲爆的新闻,瞪大了眼睛,问题又开始如海啸般接连不断的涌过来:“李总,请问您和方总是什么时候在一起?”   “李总,请问方总知道您和周少爷之间的订婚传闻吗?”   “李总,请问您和方总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李总,请问你们三个人之间是否存在横刀夺爱这一说?”   .......   这里的记者都是整个明城最专业的记者,为了能够发掘第一手的新闻,他们问出来的问题尖锐又劲爆,一个个都犹如重石砸向李曜驰,就连坐在台上的几个人都直冒冷汗。   他们又不是大明星,哪里见过这种凶猛的架势,侧着头目光不安地望着李曜驰,生怕他们的李总招架不住。   周霜林听见李曜驰的这番话更是脸色难看,眼睛通红的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媒体,也不愿意看李曜驰。   与周围的慌乱不同,李曜驰依旧端坐在桌子前,顶着眼前大枪小炮的闪光灯,没有一点异样的神色,也没有被台下的记者牵着鼻子走,只是说了一句:“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方玉泽,从我的八岁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从来没有变过。   这短短的一句话,将台下所有的问题都堵了回去,震得所有人都说不出来话。   从八岁到现在,十五年,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漫长的就算是有人编故事都不敢编出这样的时间。   台下一片寂静,李曜驰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理了理西装,站起身朝着台下众人礼貌鞠躬,随后转过身大步走到台下。   在路过台下众人的时候,那些记者忽然回过神,每一个人都举着话筒挤到李曜驰身前,不肯放过这个最佳的独家采访机位,声音嘈杂,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有。   “李总,请问你刚才说的是否属实?您真的喜欢方总十几年吗?   “李总,您和方总都是明城顶级集团的掌权人,您和方总之间真的有感情吗?还是说你们之间依旧是家族利益的交易?”   “李总,请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   话筒都快要贴到李曜驰的脸上,李曜驰眉头微蹙一个字都没理,直接从众人之中跻身而出,大步的走到大厅的最后排。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李曜驰而动,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在最后一排的靠墙位置,独自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很低调的深灰色西装,翘着腿,撑着下巴,举止优雅,面容俊秀,周身却散着不近人味的寒意。   直到李曜驰大步到他的面前,他脸上冰冷的表情才软化了不少,微扬着头眸色黝黑的望着李曜驰。   下一秒,李曜驰抬手握着他的手腕,轻轻的将他从位置上拽了起来,而后双手紧紧的拥抱住那个人。   “是方玉泽......”   “是方总来了,他一直在这里!”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周围闪光灯刺眼的闪烁,照的人眼睛发酸。   方玉泽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李曜驰抱在怀里,周围又全是媒体记者,在场所有了解方玉泽性格的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反应,保不齐他会推开李曜驰。   谁知道方玉泽却缓缓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淡笑,抬起双手也抱住李曜驰。   下一秒,周围的响起了更为激烈的拍照声和惊呼声。   在明城没有几个世家公子敢这么高调的示爱,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的解释,也将整场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以至于往后的许多天,明城里商圈里讨论最热门的事还是方玉泽和李曜驰之间这个拥抱,有人说他们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的人说这两个人拥抱的时候那种亲密感一看就是真感情,还有人说李家和方家这下是要彻底的垄断明城的商业了。   而在这些津津乐道的传闻中,没有人再提到周霜林,他仿佛成为了李曜驰和方玉泽这个故事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石头,虽然造成了一些波折,但是过去之后,没有人会再想起他。   唯一的影响就是,这个谣言澄清了之后,周家的股市由涨转跌,这对于周家而言影响巨大,集团财力瞬间跌出了明城的前五名,再次成为了一个不起眼的中等企业,不过最起码周家还清了外债,只要是平稳的继续经营产业,依旧能够维系住周家多年积攒的集团。   方玉泽的心脏手术也恢复的不错,但即便是如此李曜驰也不敢再气方玉泽了,在日常的生活中李曜驰几乎是事事都随着方玉泽的心意。   当初两个人分开的那件事,可能是给方玉泽造成的创伤太大了,他安全感不够,占有欲比以前更强,虽然方玉泽要面子的不明说,但是李曜驰也看得出来,于是他就让方玉泽天天管着他,给方玉泽百分之百的安全感,电话秒接,短信秒回,平时应酬不能超过晚上十点回家.......   那个规矩多的啊,就连祁方焱看了都直摇头。   可即便是如此,李曜驰还是怕方玉泽会不舒服,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立刻看向方玉泽,方玉泽喘息快一点,就赶紧给方玉泽揉心口。   方玉泽也很喜欢李曜驰担心自己,心疼自己,每次李曜驰这样他都会特别的满足。   他之前总是觉得那些谈恋爱的人矫情,感情有什么用?什么都没有金钱和权力来的实在,纯属浪费时间,可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才发现被人捧在掌心里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让他深陷其中,所有的身家都换不来。   有一次他们两个人闹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矛盾,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于是陷入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冷战中,但是当方玉泽一捂着心口,紧拧着眉头说:“你别气我......心脏疼.......”   李曜驰一下就不敢冷战了,慌着扶他坐好,又是抱着,又是道歉,又是哄,又是揉,哪还有半点原则。   经过方玉泽病了那一场,李曜驰也明白了,什么原则不原则,都没有方玉泽眉心一皱身体不舒服来得重要。   最爱的人和最爱你的人,是同一个人,这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人还陪在你的身边,只要他身体健康,万事顺遂,他可以让着方玉泽。   -   在术后的第二个月,方玉泽又在医院里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得出来的结果很不错,心脏手术后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好了,只要不是太劳累,可以正常的回到公司上班。   于是祁方焱的代班任务终于是完成了,可以从明城回到他在东城的家里,方奎隆为了给他的外孙践行,同时也为了感谢李曜驰这段时间对方玉泽的照顾,特意选在周六的晚上在餐厅里订了一个大包厢,并且极力强调全家人都要到。   也是巧了,李家那边知道方玉泽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也在周六的晚上定了一个包间,要给方玉泽庆祝,也是要求所有人都要到。   两家人邀请的宴会给撞到了一起,到谁那边都不合适,把这件事给方奎隆和李司霆一说,两个老人一拍即合,干脆直接一起办了,正好他们两个人老朋友也很久没见面,叙叙旧,同时也算是双方家长正式见个面。   于是包间直接改在了前山酒店里最大的包厢,可以容纳二十多人。   原本的一个便餐,也弄的愈发隆重了,双方家长见面本来是个喜庆的事情,可是这些天李曜驰却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到了周五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随便的聊着天,他们最近经常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明天家庭聚餐,你们家都有谁来?”方玉泽问。   “我的爷爷奶奶肯定要来,李敞也会来,可能我大伯也来吧,不太清楚。”李曜驰说。   “恩,这是不是也算我们正式见过双方的家人?”方玉泽问。   “算,我爷爷奶奶对这次见面很重视,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   方玉泽听见李曜驰这样说笑了笑,过了好一会他说:“还有个亲人,我也应该去见一见。”   李曜驰抱着方玉泽的手一僵,侧过头望向了方玉泽。   昏暗的卧室里,他们两个人对视着,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就能看懂彼此所想。   “泽哥......”李曜驰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声。   方玉泽扬起下巴,轻轻的吻了吻李曜驰的额头说:“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件事,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第二天的一大早方玉泽和李曜驰就起来了,驱车赶往明城郊外的榴花山。   在这里有一座明城最好的公墓,依山傍水,晨时山中薄雾弥漫,美的如同仙境一样。   唯一的不好就是,路程有些远,开车从公寓出发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不过还好,两个人出发的时间早,周六的早上路上没什么车,李曜驰开着车,方玉泽吃了晕车药,靠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没怎么晕车。   到了公墓已经是上午九点,太阳出来了一些,山间的冷气散去了不少,即便如此李曜驰还是在下车前给方玉泽身上又套了一件厚的棕色羊绒大衣。   年红玉的公墓在山头上视野最好的位置,需要上的台阶也高,李曜驰牵着方玉泽的手一步步的朝上面走,他很有耐心,方玉泽要是走的累了就扶着方玉泽歇一歇,一点也不着急。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走到年红玉的坟墓前,这块公墓被打理的很好,墓碑擦拭的干净整洁,四周土壤里长着漂亮的花草,墓碑前还放着几个蔬果贡品,一看就是李曜驰经常过来看望她。   墓碑上年红玉的照片慈祥,方玉泽站在墓碑前望着老人的容貌,仿佛老人就站在他的身前,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笑意淳朴善良。   李曜驰走到了墓碑前,熟练的将贡品换上了最新鲜的蔬果,声音低沉的说:“奶奶我来了......”   白色的毛巾擦拭过年红玉的照片,李曜驰眉眼深邃,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的时候他脸上带着淡笑,对年红玉说:“奶奶,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今天我把他带来了。”   说着李曜驰直起身,朝后面走了两步握住方玉泽的手。   两个人朝着年红玉的墓碑三鞠躬,方玉泽将提前准备好的花束放在年红玉的墓碑前,而后他望着年红玉照片上带笑的眼睛,是良久的沉默。   其实在来之前方玉泽准备了很多的话想要对年红玉说,以至于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   他想对年红玉说,他很抱歉......   抱歉,当初他没有好好对待李曜驰,年红玉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换回李曜驰的一条命,将这个人交到他的手上,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抱歉,当时在她病重的时候,他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没能完成她的遗愿......   抱歉,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才来看她......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除了抱歉,愧疚,还有感谢,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心口,方玉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本来就不善于说这些感性的话,如今情绪到了,更是开不了口。   李曜驰察觉到方玉泽的情绪,向前走了两步,拉着方玉泽的手腕将他扶起身,这个时候方玉泽声音很艰难的说了一句:“奶奶,对不起,以后我会对他好.......”   这句话一说完,李曜驰手上的动作一顿,方玉泽的眼睛也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强压下心口翻滚难耐的情绪。   李曜驰替方玉泽拍了拍肩头上的灰尘,然后手探进方玉泽大衣里,揉着他的胸口,低声说:“没关系,奶奶都明白。”   方玉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说:“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山上的空气还是有些冷,加上李曜驰怕方玉泽的情绪不好影响心脏,两个人祭拜了一会,他就带着方玉泽下山了。   路上方玉泽靠在副驾驶上,目光不变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可能是想到了当初的那些事情,他的情绪依旧不太高。   李曜驰侧过头看了方玉泽两眼,右手抓住方玉泽垂在座位上的手。   温度有些凉,李曜驰手指轻轻的搓着方玉泽冰凉的指节,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方玉泽摇了摇头,目光转而直视到前方,过了一会他问:“年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李曜驰提起她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笑,他说:“她是一个特别贤惠特别善良的老太太,每一次我从明城市区回去看她,她都忙着去小菜园子里拔青菜,把最嫩最新鲜的菜都留给我带走,还有她买回家的肉也都要给我拿着,不拿还不行,会生气,一定要拿着,生怕我在外面饿死了......”   说到这里李曜驰的嗓子干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几秒后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就是命苦......没有上过学,一辈子都呆在农村里,丈夫去世的早,儿子在外地成了家,过得也不好,两三年也不回来看她一次,可惜我恢复记忆的太晚了......”   后面的话李曜驰没有继续说了,方玉泽却都明白,但凡李曜驰能够早点恢复记忆,就可以带着她到处看看,走出走走,让她去见一见世界的繁华,可偏偏是在她去世的那一天李曜驰才恢复了记忆。   遗憾,肯定是特别的遗憾。   就连方玉泽想起这件事也有属于他的遗憾,当时的李曜驰确实是没钱,但是他有钱啊,但凡他能够多关心李曜驰一些,就像是现在这样给李曜驰真挚的爱,那么他一定会走进李曜驰的心,也会早些知道年红玉的存在,那样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偏偏一切都错过了.......   车里久久没有人再说话,察觉到气氛太压抑了,李曜驰捏了捏方玉泽的手说:“奶奶这辈子过得太苦,现在去了别的世界享福,也是一件好事。”   每个人都会经历生离死别,在至亲离世的时候,这句话往往用作自我安慰。   很俗套,但是却很管用。   方玉泽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他回握住李曜驰的手,说:“恩,一定是。”   -   祭拜完年红玉回到家已经是中午,时间紧张,李曜驰随便做了几道菜,方玉泽吃完饭后就午休了。   折腾了一上午,他累坏了,李曜驰收拾完东西也躺在床上,抱着方玉泽给他揉了揉肚子,直到感觉方玉泽胃部变得温热柔软,李曜驰也放下心休息了。   两个人最后是被李曜驰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李司霆给李曜驰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前山酒店。   两个人这才慌慌张张的起来。   这顿饭最后决定由李家主持,按理来说李曜驰是应该早到一些,方玉泽却不需要那么着急。   于是李曜驰一边换着衣服,吻了吻方玉泽的额头说:“再多睡一会,没关系。”   方玉泽从床上撑着直起身,说:“我和你一起去。”   “现在到的都是李家的人,我爷爷肯定要嘱咐一些李氏集团的事情,你晚点再去也可以。”   方玉泽一听也是这个道理,李家人作为东道主,肯定要早些到包厢里,到时候他一个外姓人坐在那里,指不定又要被问一些感情上的事情,到时候他难免会尴尬。   于是方玉泽松开了握着李曜驰的手,让李曜驰先走了。   一直等到了六点多,方玉泽将一切收拾妥当赶往前山酒店。   李司霆定的包间在前山酒店的十五层,最大的包厢。   这个包厢方玉泽谈生意的时候经常过来,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   推开门,包厢里灯火辉煌,基本上人都到齐了。   方奎隆和李司霆坐在包厢的上座,正笑着品茶聊天,于清和张溪澜坐在一起正在看于清新买的红宝石项链,也聊得起劲,李曜驰在给两位老人倒水,祁方焱和宋斯宁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敞坐在祁方焱旁边,勾着脑袋非要挤进两个人的谈话中,也要聊上两句,也不知道李敞说了一句什么逗乐的话,宋斯宁眼睛弯弯的笑了。   方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正在陪着她五岁的女儿Jennifer玩芭比娃娃。   随着方玉泽推开包厢的大门,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门口,Jennifer最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泽哥哥,张开胖乎乎的双臂朝着方玉泽跑了过来。   李曜驰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朝方玉泽走来,说:“来了啊。”   “这个孩子就这点不好。”方奎隆指着方玉泽对李司霆说:“都是在商界这么多年给他惯的了,每次出去吃个饭都跟个大爷一样,最晚到,就连我们家的家宴每次也要我打电话不停的催。”   李司霆哈哈一笑,说:“你还好意思说孩子?当年你不也一样,我请你吃饭,什么时候不是我等你?你要是能早到五分钟,我都谢天谢地了。”   “哎,你......”   李司霆的这番话引得桌子上的人一阵笑,在那片笑声中,每个人都面容开朗,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方玉泽单手扶着Jennifer的肩膀,目光缓缓的扫过四周,最后定在了李曜驰身上。   李曜驰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肩宽腿长,大步走到了方玉泽的身前,拿过方玉泽脱下的大衣放到衣架上,搓了搓方玉泽的手问:“冷不冷?”   方玉泽摇头说不冷,李曜驰便扶着方玉泽走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在方玉泽来之前,李曜驰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别人的座位前摆放的都是茶水,只有方玉泽面前摆放的是蜂蜜柚子水,因为喝茶对方玉泽的胃不好。   只不过后来祁方焱来了之后看见了,也让服务员将宋斯宁的水换成了一样的蜂蜜柚子水。   方玉泽落座之后,李曜驰替方玉泽调了调腰后面的靠垫,随后叫服务员上菜。   晚上七点,这场盛大的家庭聚餐正式开始。   李家和方家都是明城顶尖的商业世家,如今强强联合,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却是出乎方玉泽意料的融洽。   方奎隆和李司霆的关系真的很好,整个用餐的过程没有客套的虚与委蛇,反而是聊过往的青葱岁月,又聊曾经的趣事往事。   于清和张溪澜也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据说她们两个人高中还是校友,就读于一个明城百年名校,洛雅高中,那个高中现在还是明城数一数二的存在。   至于祁方焱,宋斯宁,李敞,这三个人不用说了,也是高中的校友,还是同年级的那种,他们三个人从十七八岁就玩在一起,关系铁的很,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也是说不完的话。   这个聚餐大家欢声笑语,就没有闲的时候。   李司霆和方奎隆聊了半天,总算是想到作为主人公的李曜驰和方玉泽了。   方奎隆自谦的说:“我的这个孙子,虽然是有些本事,但是脾气可不太好,他们两个人以后可能还要靠曜驰这个小的多担待了。”   “哎——哪里的话。”李司霆反驳着说:“我之前可见过他们俩个人在一起,玉泽很照顾曜驰,再说玉泽在商界多年,地位和能力都在曜驰之上,我们李家以后可要指望着你们方家多担待了。”   这一番话说的两家人都舒服,两个老人又是哈哈一笑,碰着酒杯喝了一杯。   李曜驰坐在方玉泽的身边,将一个剥好的虾仁放到方玉泽的碗里,侧过头看着方玉泽笑了。   方玉泽在这种气氛下心情也很好,他抬手刮了一下李曜驰的脸颊,低声说:“臭小子.......”   这场饭局在晚上九点多吃完了,但是在场的各位还都聊得意犹未尽,不舍得走。   方奎隆和李司霆喝了点酒,又在聊到了当年他们俩争抢的一个项目,所谓是老小孩老小孩,两个老人平时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威严的神情,如今却在这里斤斤计较的争论。   李敞则拽着祁方焱和宋斯宁非要去他新找到的一个摩托车赛场去玩,他炫耀的对祁方焱说,他最近学会了一个赛车的新技巧,多厉害多厉害,吹得天花乱坠,非要和祁方焱去一较高下,宋斯宁当见证人。   张溪澜和于清则拽着李曜驰坐在沙发上,张溪澜看着李曜驰怎么看怎么稀罕,不停的在于清面前夸李曜驰,眼看着于清被夸接不上话了,头转了一圈开始找方玉泽。   方玉泽可不想被两个老人拉着说道,大步走出餐厅到外面去透透气。   他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十五楼天台,天台辽阔,映着明城的万家灯火。   夜风刮的有些凉,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方玉泽本想着站一会就回去,可没过两分钟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温暖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肩头。   李曜驰从后面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脸侧,问:“冷吗?”   方玉泽笑着说:“刚刚冷,现在你把我抱着这么严实还怎么冷?”   李曜驰也笑了,他蹭着方玉泽的脸颊问:“在想什么?”   方玉泽望着前方的灯火阑珊,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来到这个天台都在做什么吗?”   李曜驰顺着方玉泽的提醒也想了起来,但是忆起当时的事情他又不好说,于是李曜驰陷入了沉默。   方玉泽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道:“第一次我们在这个天台上,我问你喜不喜欢周霜林,你死活不肯说实话,给我气的,我恨不得杀了你,第二次是我站在这里听见你和李敞的谈话,你说即便是我爱你,你也不要我了......”   谈起当初的事情,方玉泽还是一阵心脏绞痛,他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了。   这个时候李曜驰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方玉泽的指尖,忽然方玉泽感受到了手指上一阵凉意,他眼睛缓缓睁开,望着自己左手的中指,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上了一个晶莹的戒指。   方玉泽缓缓的抬起手,借着前方的月色目不转睛的望着手上的戒指。   尺寸刚刚好,戒指的正中间有一颗钻石,钻石并不大,是男人可以带出去的款式,低调又优雅,一看李曜驰精心准备的设计款戒指。   “喜欢吗?这是我设计的。”李曜驰抬起自己的手,学着方玉泽手上的动作,拢着月色摊开掌心,手指上有一枚和方玉泽一模一样的戒指。   方玉泽看见这两个戒指,心脏快速的跳动,他明明知道李曜驰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明知故问:“送我戒指是什么意思?”   “向你求婚。”李曜驰收回手,从后面将方玉泽抱在怀里,说:“泽哥,我收回当初我说的那句你爱我我也不要的这句话,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一阵夜风拂过,方玉泽忽然笑了,他笑得眼睛微弯特别的好看,带着戒指的手缓缓握紧,他说:“正好,我也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方玉泽的手探入胸口的内兜里,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布包。   李曜驰看见那个布包眼眸闪烁了一下,目光随着方玉泽的手指而动,随后他看见方玉泽从布袋里拿出来了那个玉佩。   玉佩翠绿,被方玉泽细长洁白的手指捏着,在月光下仿佛能发出幽绿的光芒。   方玉泽轻轻挣脱李曜驰的怀抱,转过身握着玉佩,郑重其事的望着李曜驰问:“李曜驰,我再问你一次,这个玉佩,你是要还是不要?”   李曜驰抬手握住了那个玉佩,比方玉泽还郑重其事的说:“要。”   手掌握着方玉泽手中的那个玉佩,方玉泽却没有松手,他轻抬眉眼望着李曜驰,嘴巴紧抿,眼中带着些埋怨。   李曜驰知道方玉泽在埋怨什么,他是记着上一次李曜驰拒绝这个玉佩的事情。   李曜驰单手揽住方玉泽的腰,低下头吻了吻方玉泽的唇,哄着他说:“它我要,你我也要。”   果然方玉泽缓缓松开了握着玉佩的手,微凉的玉佩最终还是落入李曜驰的掌心。   “贪心.......”方玉泽轻声的说他。   李曜驰手里紧握着玉佩,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说:“是,对你我一直都很贪心。”   当初就是因为他的贪心想要得到方玉泽的爱,所以才会在得不到的时候,痛彻心扉的转身离开。   方玉泽微凉的身体贴在李曜驰的怀里,没有说话。   李曜驰的手掌轻抚着方玉泽的后背问:“泽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下个星期好不好?”   “这么着急?”方玉泽的脸颊靠在李曜驰的肩膀上,虽然嘴上这样说李曜驰,但是他眼中却含着笑。   “恩,着急,我恨不得明天就订机票。”   方玉泽垂着眉眼笑了,说:“那我们要去哪里结婚?”   “去美国好不好?那里我熟悉,可以带你玩一圈。”   “我去过美国。”   “那英国呢?”   “也去过。”   “法国?”   “去过。”   “意大利?”   “去过。”   “加拿大?”   “去过。”   “.......你到底哪里没去过?”   “去爱尔兰吧......”   “为什么去爱尔兰......”   “据说那里离婚犯法......”   “我们什么时候去.......”   “订机票越快越好......”   ......   两个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渐行渐远的回荡。   春日的夜风微凉,带着他们奔向幸福的声音,徐徐起伏,带着故事和未来,飘向远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