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神谴 第1、2章 黄昏凄凉,夕阳悲壮。我拎着两瓶喜力,摇摇晃晃地从走出小卖部,回到男生宿舍下,倒在草坪里,任洒水器把自己当花来浇。灌下一口酒,我无限凄惨地对自己说,小彬,冷静。女人,不过是一种令男人伤心的东西,没女人,咱就不信不能继续活下去。 两个小时前,小美约我在梧桐下见面。悲凉秋风中,她穿着最爱的花裙子,转过头,无限婀娜地对我说,黎彬,我爱上了他,所以我决定告诉你,咱们分吧。 我以为这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却没想到是一个故事的开头。 我叫黎彬,初恋年龄,是八岁。 从八岁起,我就在情场中打滚翻筋斗。第一个女朋友叫小艾,第二个叫小静,第三个叫小月……到第十四任女友,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活跃得比孙猴子还猴子。摆平女人,是我黎小天王最大的能耐。可是自从上了大学,也就是第十五任女友开始起,我就在枪烟炮雨中壮烈。只要我追,只要对方同意,只要好上半个月,必定会拜拜。 以往,只要我失恋,必喝嘉士博。因为失恋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一定要买稍贵的庆祝。现在终于知道,买喜力才是最有脑子的做法。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原不应感到沮丧,可我输得太没面子,而且每次都输给同一个人!杨路那小子有什么能耐?长相那么臭,她们娇滴滴地说他是校草;学习一般般,她们粉嫩嫩地说,他是优等生;会七拼八凑点小玩意儿,她们羞答答地说,那叫博学多才。 他外婆外公的,说这么好听,不就是只海龟,会放半罐水洋屁,有点村钞,就老三老四,脸上摆出的表情就是“老子是天下第一”,那焦尾靶的! 最让人架不住的是,杨路根本没有示爱,就成功把妞儿勾引去了。我苦涩地吞下一口酒,恸吼道:“皇天无老眼!杨路是个同性恋!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啊??” “有啊。” 轻飘飘的声音溜进耳,我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冷噤。我把头埋在草堆里,装睡。即便闭着眼,也感到脑袋顶上,一片乌云。轻飘飘的声音继续飘荡:“我是同性恋,那又如何?” 我睁开眼,正对上那人的眼睛,心中气愤,表面上倒没什么反应:“那就很恶心。”杨路垂着脑袋看我,几根偏长的留海落下来,被风吹得摇来摇去,格老子,头式哪儿弄的,丑。杨路笑了笑,自以为倾倒众生:“你的女朋友爱上了同性恋。” 得胜的猫儿欢似虎,失败的虎儿当病猫。三尸开始暴跳,七窍开始冒烟。人一旦恶心到了极点,就容易极端。我趁他一个不防,使力将他推开,拎着我的小喜力,用啤酒底指着他的脑袋吼:“你同性恋还骄傲得很,有本事吼出来让大家知道啊!” 好在周围没几个人,不然今天我和这家伙非打一场不可。 杨路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怎么回事,比我高一截?不不不,幻觉,我看到的是幻觉。 “我是同性恋。”杨路笑得很邪气,前头那一句声音很小,七平八稳的,后面那一句声音大了些,还显得有些激动,“黎彬,我爱你。” ………… 他外婆外公的,我被这家伙耍了! 胀红了脸,想起小美羞答答的模样,更是气恼。使力横他一眼,逃,不,跑掉。 跑啊跑,跑啊跑,走到马路中间,等车过。 TAXI过去了。 奔驰过去了。 自行车过去了。 对面站了个人,黑色风衣,黑亮短发,白嫩皮肤,红润嘴唇,尖尖下巴,亮晶红眼,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勉强回他一笑,猛地想起一件事——红眼睛? 靠,大白天的,装鬼吓唬人呢。 我翻了个白眼,却在瞥眼的瞬间,看到他地上的影子。 人影背后那一团多出来的,是什么? 翅膀? 我揉揉眼,他还在那里对我笑,黑色风衣与短发一起飞舞,舞得我头昏眼花。可是,地上的影子依然没变。触目惊心。 我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强烈的灯光朝我照来。 我猛地回头,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汽车喇叭惊响。 嘀———— 我的灵魂飘起,但是重看刚才的位置,杨路不见了。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地面上,流血流得像瀑布,我仍在茫然中。这叫什么?灵魂出壳?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公共汽车司机从我怀中拿出学生证,匆忙拨通电话,估计在找我爸妈。 这时,大街上正在放一首歌:让我再看你一眼~~~我要把你~~记在心间~~~ 我看着我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心想现在我要真受了感动,回到身体让他再看我一眼,司机同志肯定会把我记在心间。 睁开眼时,自己正被温暖的东西包裹着。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却听得不甚清楚。慢慢睁开眼,橘黄光芒透入眼帘,再看看自己四周,尽是染着橙色的雪绒。慢慢的,雪绒展开,剧痛在背上蔓延。我咬牙,嘶的一声,发现自己正抱着双膝,蹲在地上。 头疼得厉害,我揉了揉眼眶,听见有人在和我说话:“……你没事吧?” 我抬头,面前正站着一个少年,身着白衣,银发灰眼。脑中依旧是一片混沌,慢慢站起来,看了看环境,彻底傻眼:黄昏时分,紫橘流光幻灭交错,一团团彩云将我们包围。空气清冽新鲜,只是普通呼吸,都像在雨后漫步于大草原。 莫非,我真的蹬腿翘掉了? 这,这就是天堂? 下意识往底下看去,却只看得见蒙蒙细雾,细雾下是一片蔚蓝,缀着无数棕色小颗粒,神秘,瑰丽,却令人窒息。我慢慢弯下身,眯了眼,发现自己正踩在云朵上,大惊。姑奶奶爷爷的,我,我真到天堂了!爸妈呢?小美呢?那个变态丑人杨路呢?还有我的两瓶喜力…… 刚想抬头,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东西。 一缕棕毛落在额前。 我使力扯住棕毛,往下拉了拉。头皮微微生疼。不是毛,是我的发。 我尚处于牛眼状态中,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却听见远处传来呼喊声:“下一个,卡洛!”少年应了一声,对我说声我过去了,就转身走掉。 他转过去的一瞬间,我呆了两秒钟,揉眼揉了十秒钟。 幻觉,绝对是幻觉。 那个卡洛,竟然长了翅膀!两片微带银灰色的羽翼,两而且还是不对称的,左边那支正在轻轻挥动,右边那一支,却半耷着,奄奄一息。卡洛似乎有些激动,走过去的时候,翅膀舞得特别快,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因着他的翅膀,我背上又开始抽痛。下意识往背后看去,我又一次呆滞。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触一下身后的羽毛,温热的。就是刚才将我包围的东西。我又稍稍扭动了背脊,那羽翼跟着动了一下。再呆滞了数秒,我终于崩溃。 我,我我我我我我也有! 我也有! 我也长了翅膀! 我一屁股坐在云层中,身子却扑通一下,往左边倒去,严重重心不平衡。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右边那支正不断地摇啊摇,左边那个却动不了,还扯得我背上一阵剧痛。 这时,有一个人,不,有一个天使从我身边走过,回头白了我一眼:“你要不排队,就别在这堵路,后头人多着呢,谢谢。”另一个天使也走过去,撇嘴道:“你看伊撒尔那样,就跟没见过翅膀似的。”前头那个笑了:“他不一直都傻兮兮的么,俗得要命。” 我歪着身子,一只翅膀还在空中摇来摇去,看着他们的样,全都是倒的。 伊撒尔是我的英文名,他们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卡洛屁颠屁颠跑过来,笑嘻嘻地说:“伊撒尔,你快看快看,我的翅膀修好了!”我呆滞的点点头:“哦,原来你翅膀修好……什么?你的翅膀修好了?!” 卡洛展开双臂,翅膀跟着飞速拍几下:“是啊是啊,泰瑞尔殿下实在太厉害了,就这么轻轻一划,我的翅膀就好了!”他要再搓搓手,放在身旁,保准就是一苍蝇。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那个,泰瑞尔殿下,是?” 卡洛不扑翅膀了,只拧着眉,表情跟刚才那俩傻X天使一样:“你是不是在魔界被打晕了?连泰瑞尔殿下都忘了?咱们天界的守门人啊,翅膀受伤掉,找他修复啊。否则回不了天界么。”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农村人进城。 天堂竟如此发达。 敢情翅膀,也是可以修的。 我清了清喉咙,扑过去,一爪子搭在卡洛肩膀上,开始吐苦水:“哥们儿,告诉兄弟,你是怎么死的,兄弟死得太冤,给个女人甩了不说,还被情敌耍,耍过之后,还撞大卡车,升天……” 话还没说完,卡洛就将手搭上我的额头:“你今天真的傻了。亲爱的伊撒尔。死亡一词,是用在恶魔及泰坦那种低等生物上的,对高贵一族天使来说,只有回归原始,没有死亡。” 我笑:“不是不是,在死之前,我们总是人类吧?” 卡洛摇摇手指:“亲爱的伊撒尔,我们天使,都是耶和华的孩子,是至尊至贵的。人类有什么玩意?没听过,但是,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你真的摔坏了,回去歇歇吧。” 他没听过人类?汗,难道这时,上帝还没造人? 但是,耶和华?那是个什么名字?好熟,我肯定在哪里看过。 想到这,忽然觉得不对,一拳砸在脑袋上,怒了。我X,这小王八羔子,敢这么说地球的主宰者,老子一肥锭打在你脸上,让你知道人类的力…… “下一个,伊撒尔!”洪亮的声音传过来。 我心中一跳,终于把歪着的身子倒过来,举起手大吼一声:“到!!” 这,他们看我做什么?就连卡洛也…… 我管不了他们,自己溜过去,站在那个衣着最华丽的人面前。扬头一看,一座欧式罗马门,一眼望去,竟找不着尽头。紫光映在上头,更如染了梦幻的色泽。两根门柱上,刻满浮雕壁画,几只天使缠绕而上,将门柱环绕。 我惊,好大的金箍棒。 泰瑞尔的翅膀,似乎比我们的都要大上两倍。而且不像我和卡洛带灰色。巨大,雪白,在夕阳余晖中闪闪发亮。他的面孔让人无法直视,天使神界的风采,让人肃然起敬。 泰瑞尔的头发也是金色,我的也是金色,可为什么在我看去,就不是同一种色?我的像大X,他的像金子,还是24K的。这也太人品了。 泰瑞尔道:“转过去。” 我老老实实地转过去,一边想着,他腰间那小匕首壳子蛮好看。有光从我背后透出来,背上一阵温暖,肌肉紧缩,泰瑞尔在后面说:“可以了。愿天帝耶和华与你同在,哈里路亚。” 我一惊,扑哧一声,忍住没笑,泰瑞尔就是个神父。 刚走两步,泰瑞尔又在后面说:“伊撒尔,你的惩戒期限未到,不可以回第七重天,知道么。” 我敷衍应了一声,往里头走去。卡洛跟上来,在我身边飞来飞去,翅膀拍得扑哧扑哧响:“亲爱的伊撒尔,别老走路,那多难看。” 不走路做什么?跟你一样,苍蝇似的,弄别人一身羽毛? 想是这么想,我毕竟没有尝试过飞行的感觉,心中痒痒的,微微动了动翅膀。身后的羽翼在月色下展开,云间的投影神圣而又绮丽。双脚慢慢高升,地面上的投影展开翅膀,轻轻扑打,速度缓慢,却异常稳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紧张得无法呼吸。 看着下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云层,海洋,岛屿,周围混沌的天宇,广袤无边的天界,身为人类,惧高感汹涌而出,停在半路不敢动:“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苍蝇天使飞过来,一只脚伸得笔直,一只脚半蜷着,看去格外惬意:“我回第一天,你去第二天。你都听泰瑞尔殿下说了?惩戒期未满,你只能去第二天。” 我彻底傻了,什么第一天第二天? 小苍蝇很体贴地问:“亲爱的伊撒尔,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健忘到连九重天都忘了。”我颇乖巧地点头。他睁大眼,微张口,就像在看到我吃蟑螂:“伊撒尔,猪都有脑子,为什么你就没有?你是不是吃过撒旦给的忘魂果了?” 我干笑,只得点头。没办法么,我是个合格的理科生,没读过《圣经》和《神曲》。 卡洛颇同情我,替我细细解释过,他说得那叫一个专业,我听得头晕,以我的话解释,就是这样:天分七层,由七位大天使掌管。越往里头走,就越强越抽象,也就是说,咱们人类是看不到地。越往外面,就越弱越物质化,也就是说,咱们人类是能看得到地。 到底说来,还是在鄙视人类。 上帝的御座在是最最最里头,他跟前坐了两个人,左边那个,就是咱们的耶稣叔叔,右边那个,是天界最牛的炽天使,名字爷还没问。耶稣跟前,还围了九层天使军团,也很牛。九层天使军团和天一样,越往里越靠近上帝,就越牛,就是纯粹光的存在。低级的天使通过它的上司天使,来获得上帝的启示。它们又可以通过自身的奋斗,和不懈的精神,提升自己的阶级,一级一级地往上爬,好处呢,就是官大,银子多。 天使的分类更麻烦,总共有三级,上级叫神圣的阶级,分炽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中级叫子的阶级,分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下级,叫圣灵的阶级,分权天使,谋天使,一般天使。 而被我附身的倒霉天使,伊撒尔,以及小苍蝇,都是第六级天使,能天使。 能天使,是神所造的长子,还是批量生产的。这群孩子,与恶魔争战时,可都是天界小前锋,所以一直待在第一天和第二天间,担任捍卫上帝爸爸的任务,防备恶魔的侵入。不过,能天使与黑暗势力接触频繁,翅膀多少扑点灰,还产生了一堆堕落者。所以,几乎所有天使对能天使都有些偏见。 我分外郁闷。果然我连死了都天打五雷轰,没好报,爷就是当了天使,都要当吃力不讨好的,羽毛倒黑不黑倒白不白,还要受人鄙视。老天,难道人长太帅了,也是一种过错? 不过,我现在终于想起耶和华是个什么人。原来就是耶稣的老爸,咱们的造物主,上帝。在咱们那一代的青年中,你可以不知道耶和华,但是你要说你不知道撒旦,会被一群人藐视。据说撒旦有七人,老大名叫路西法,魔界之王。 路西法只要出现在少女漫画中,那一定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邪与美的结合体,光与暗的综合体,可以把姑娘们甩得死了又死死了又死,还是赢得大片芳心。路西法只要一出现在游戏中,十有八九会强得惊天地泣鬼神,血有几万点,绝对是过关BOSS,可以让小子们挑战他死了又死死了又死,还是翻不了版。说不定我这回来到天界,任务就是灭掉撒旦,然后成为能天使光宗耀祖的英雄,嘿嘿嘿。 于是我问道:“卡洛,那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地狱瞧瞧路西法大人啊。” 卡洛蹙眉:“地狱和路西法殿下有什么关系?路西法殿下哪是说见就能见的,他现在基本不离神殿。见他的难度,跟见神有得一拼了。” 我惊:“等等,路西法不是魔王么,怎么会……” 卡洛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路西法殿下是除神以外最完美的人,你竟说他是魔王~~~我要把这话翻给拉斐尔殿下听,你就等着再关它个几百年吧。” 我哑然。 莫非,我穿越过来的时间,比较远古? 原来这个时候路西法还没堕落,还是天神的右手,最美最牛的炽天使。默。那等他堕落,我的尸骨都得风干。我苦笑:“我了解,那你总该告诉我,我犯了什么错?” 卡洛说:“因为你跟梅丹佐殿下,嗯……”说到此处,忽然哇的一声,指着天空叫道,“那个,你看,你看那里~~~”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乌黑一团,什么都没有。 正待询问有什么,再低头,卡洛已经变成了个小小的黑点。 http:// 神谴 第3—5章 “受不了你!放过我吧!”被我穷追不舍的少年天使终于彻底拜倒,痛苦号叫。我拉住他的翅膀,又拉了拉。哇,还是有弹性的咧。卡洛背一抖,抖落几根羽毛,指着云中的一个小木房道:“进去再说!”我跟他进去,顺便拔掉自己的几根羽毛。敢情我变鸟了。 那小木房上写着英文单词Lucy’salehouse。汗,我就认得前头那个,后面那个我真不知道是酒馆。有些郁闷地走进去,突然傻了。我真不知道是酒馆? 猛的一惊。天啊,刚才我和卡洛说的是什么语? OhMyGod,是英文!英文! 曾记否,高二考英语,我实在不会做,在卷面上写了几个字: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要想学英语,简直不可能。英语考得好,全靠眼睛扫。英语不及格,说明咱爱国。 结果被全校通告批评。 现在,我竟然说了标准的美式英语。敢情,敢情这伊撒尔生前是美国人。可是这时候,有人类吗?或者说,是耶和华创造了西方世界,盘古开创了东方世界……呃,想多了。 古老的西式酒馆,玫瑰花纹的桌布,咖啡色的基调,真是进了童话世界。 卡洛坐在前面,找女天使老板要了一大扎酒,黄色的,貌似是麦酒。把酒往桌上一搁,卡洛冲我勾勾手指头。我跨步进去,看见满屋的人,不,满屋的天使,真的,很不习惯。 他们就和人类一样,并没太大区别。一样坐在木制椅上喝酒,聊天,不过多了一对翅膀。最好玩的是,柜台摆了一排高脚椅,高脚椅上坐了一排天使,翅膀那叫一个整齐。虽然雪白程度有些偏差。然后我和卡洛坐在那一排人旁边,旁边的少女回头看我一眼,正巧碰上我的视线,友好一笑,又转过去继续喝酒。 我傻掉。这,这是真正的天使啊~~~ 再看看站在柜台前的露西,棕发,卷卷的,长长的,那身材,那细腰,那胸……咳咳。 我有些心虚地对卡洛微笑,卡洛白我一眼,从腰间掏出个袋子,抖了抖,抖出几个硬币。我一把捞过硬币,激动道:“这就是天国的钱?”翻来覆去看了看,似乎是红铜,手指弹弹,没错,就是红铜。上面印了道闪电,闪电上还有阳光。这,这是什么?哈利波特晒太阳? “哎,你真是猪死了,这都可以忘记。天界的货币,这样代换:一金币等于十银币等于一百铜币等于一千铁币,懂了吗?”卡洛把腰带往桌上一倒,哗啦啦抖出一堆钱币,他挑了三个出来,其中有一个与我手中一样。他把灰色的硬币放在我面前,约莫指甲盖大小:“喏,看这个。这是铁币,正面的图案,是长袍与花环,象征的是光明天使,尚达奉殿下。反面是胸甲和羽毛,象征守护战神,泰瑞尔殿下。” 原来在和平年代,战神的作用就是守门和修翅膀。 卡洛翻过我手中的铜币,铜币比铁币大一些:“铜币的正面是百合花,象征水之天使加百列殿下。反面是闪电,即是雷之天使乌列殿下。” 加百列,那不是个美女天使嘛? ……嘿嘿。我没有乱想哟。 银币大概和个啤酒瓶盖儿一样大。卡洛拿着它晃了晃,立刻放回腰包。“银币的正面是火焰与眼睛,象征火之天使梅丹佐殿下。反面是蛇纹,象征风之天使拉斐尔殿下。听说除了路西法大人,神最喜欢的天使就是拉斐尔殿下了。” 前面是烧鸡后面是鼓风机。但是,这俩名字怎么都这么熟呢? “金币一般很少在我们这一块流通。那是上层天使用的玩意儿。大概这么大。”他比了个OK的手势,跟跳孔雀舞似的,“金币的正面是圣光六翼,象征路西法殿下。反面是十字架,象征耶稣殿下。四种钱币的正反面,都有光芒照耀,象征无上的荣耀,天神耶和华。” 慢,十字架的来由,不是因为耶稣被钉死在上面吗?耶稣既然还活着,怎么会……于是我问:“耶稣和十字架有什么联系?”卡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有传言,天神说十字架与耶稣殿下的未来息息相关。” 太牛了!耶和华还有预测功能!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知道自己儿子将来要挂掉,还袖手旁观。最让人无语的是,还把杀了耶稣的器具当他的吉祥物,瀑布汗…… 再想起个事,可怜的米迦勒。我玩RPG老遇到的正义大天使竟未出现在钱币上。看样子,在路西法堕落前,他没机会立功,小日子过得可造孽了。 “那,那圣光六翼是什么?” 卡洛的眼神在告诉我,你他X就是一傻X! 我忍辱负重:“我不是说忘了么~~” “圣光六翼你都能忘!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类似的句型,今日似乎已经说了N次。卡路无奈地说:“你还记得天使等级如何辨认吗?” 我诚实地摇头。 卡洛差点一耳光给我甩过来:“你给我记好,再忘我就不管你了!天使的等级靠翅膀数量和颜色来定。最少两支最多六支,越多等级越高。颜色的话,分灰,白,蓝,黄金,圣光几种,越后面的等级越高。” 我颤抖:“也,也就是说,两支灰翅膀,是,是最烂的?” 卡洛点头。 我看看自己的翅膀,再数了数,一,二,没错。 我颤声道:“其实……我的翅膀也不算很灰,是不是?” 卡洛点头:“嗯,比你灰的还有,你的确实不是很灰。” 妈妈妈妈的!我不奢求圣光,起码也得给我个黄金翅膀什么的!这样下去,我怎么和路西法大战当创世英雄啊! 卡洛补充一句:“所有大天使都是黄金六翼,除了路西法殿下。所以,圣光六翼已变成了他的标志。” 我苦笑,喝酒,终于鼓起勇气吼道:“难道,就没有人能将路西法打败吗?!” 喧哗的酒店,一下宁静了。 卡洛看着我的眼睛,炯炯有神:“有的。” 我在等他说,伊撒尔,相信自己,信仰创造奇迹! 卡洛拍拍我的肩膀,铿锵有力地说:“那人就是我们万能的神,上帝耶和华。” 卡洛和我闲扯了一会儿,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哦,对了,今天有急事,我得先走一步。”他跳下高椅,却给我抓住翅膀:“等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事?”卡洛看看我的手,挑眉:“亲爱的伊撒尔,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抓别人翅膀,是非常不礼貌的事。” 我手上一僵,连忙放开,抱歉地笑了笑:“失礼了。”卡洛耸耸肩:“没关系,我们哥俩儿好。但你总得为我可怜的羽毛想想不是?我才修好它……嗯,要不你和我一起走?我现在要去禁闭之地。”我很想问问禁闭之地是什么,可是再问,我这老脸…… “禁闭之地在第二天,你必须得去。你的监禁还没结束呢。”卡洛很体贴地替我把话说出来。 店主露西忽然探出颗脑袋,倍感同情地看着我:“可怜的伊撒尔,下次不要再做那么,嗯,有失体统的事了,被监禁实在是很悲惨的事。嗯,当然,你可以常常看到朝圣者最崇敬的人,相当幸运。”我看看卡洛,卡洛在我耳边小声说:“她说的人是拉斐尔殿下。” 拉斐尔是谁?我又忘了。好像是那些钱币上印过的人。 哎呀,这些名字实在太难记了! “慢着,有失体统的事?我做过很丢人的事?”我小声道。 “拜托,你不要再提它,走啦。”卡洛急往门口赶去。 我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回头,学那天使一样,对大家友好一笑。结果,所有人都一起转过身,继续喝啤酒。露西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他奶奶的,这也太没面子了! 老子撒丫子跑了,出去,却看到本世纪最神奇的事。 我看到一匹马。 对,那是马,还是匹白马。那匹白马的脑袋上,长了一支角。 我惊呼:“妈呀,这是独角兽?” 卡洛说:“见怪不怪。这道儿在第三重天及以上的地方,到处都是。” 我小心翼翼地靠进它几步。 它站在酒馆门前,来回踱步,从云中走来的样子,那美丽的足蹄,笔直的大腿,富有弹性的肌肉,如丝绸般润滑的鬃毛,再加上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眸……天下竟有这么美丽的生物。 卡洛笑道:“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你也喜欢。” 是了,以前听过传说。由于喜爱干净纯洁的东西,独角兽喜欢跟随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过,即使是男性,一旦成为了它的主人,它们也会相当忠心。 “是男子汉,就该骑天马。”卡洛想了想,补充道,“天马没有角,但有翅膀。” 然后,我在惊叹中离去。 一路走着,看着越来越多的建筑,我觉得自己真的进入童话世界了。左顾右盼,满世界的烟云,满世界的奇幻景象。即便是小小的咖啡馆,旅馆,也会雕上精致的纹理。各式各样的店牌,大理石,花岗岩,木,黑耀石,构造了一座又一座神工天巧的小建筑。街上还有些商人,收回翅膀,兜售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摸摸自己身上,确定没有一颗银子,又不没有WINDOWSHOPPING的习惯,只有放弃。 一边走着,卡洛一边说:“天使只要和魔界的人接触过,翅膀就会变色。看看商人的翅膀,就知道他卖的东西是不是原装进口的。不过就算看到灰翅膀的,也不要轻易相信。他们从精灵族那里要来的克拉丝秘药,可以将翅膀暂时熏黑。换个角度想想,是个正常天使,都不会愿意用自己高贵的翅膀去交换一点魔族的东西。嗯,我承认魔界的部分宝贝是比较有诱惑力,但是我们还是少去为妙,瞧瞧我们可怜的翅膀。” 原来天界也有人这种D版小贩。这世道啊。 眼前又有一个女天使骑着独角兽飞过。 雪白羽翼,雪白座骑,流云般的轻纱,伴着雾气落下的羽翼,神圣光洁。乍眼看去,就像天使与独角兽合体,亦真亦幻,转眼间明月芦花,缥缈如海蜃,简直像是直奔太阳而去。 我正在神往地露出两眼心心,卡洛又说:“伊撒尔,你知道整个天界里,最虚伪的女人是谁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觉得女人都挺虚伪的,不,是虚荣,就像小美,混帐女人,诅咒她~~ 卡洛说:“是加百列。” 咦? 咦咦咦咦咦? 加百列?那个最漂漂的美女天使? 卡洛说:“她分明就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还天天幻想着自己成为女英雄。有独角兽不骑,偏偏要去骑狮鹫兽,还摆出自以为威武的样子,做作得让人直生恶心。” 狮鹫兽。 幻觉,绝对是幻觉。 “你说狮鹫兽,是不是有着阳光一般的羽色和毛色后半身长着黄棕色的兽毛前肢则全部披满黄金色的鹰羽不过也可能是带有深红斑点的乳白羽毛它们头部和翅膀的羽毛可能是蓝色或绿色胸前的羽毛是朱红色喙和脚则可能从透明的黄色到艳丽的金色都有爪子是黑色的?”简略而说,就是:狮身鹰头的神兽,象征力量、自由、光芒! 卡洛缓缓点头:“你,你不是都忘了么,怎么记这么清楚?” 我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 “加百列明明向往爱情,还故作清高,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有人说她是梅丹佐殿下的情妇,可我看去,她就是喜欢拉斐尔殿下。这种女人,啊,真让人受不了。”卡洛依然在滔滔不绝。 狮鹫兽狮鹫兽狮鹫兽我满脑子都是狮鹫兽。 “喂,伊撒尔,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我知道我知道,加百列很不要脸,她明明喜欢狮鹫兽,还要骑拉斐尔。” “…………” “哎,卡洛,我说错什么了,你别跑啊~~~” 终于追上卡洛,他倒没再继续唾骂加百列,给我说着别的:“说个,坐骑也是阶级的象征。战斗力从低到高是这样,天马独角兽,狮鹫兽,龙。龙还分很多亚种,就不多废话了。喜欢高雅的人都骑天马独角兽,喜欢强大人都骑狮鹫兽。天界养龙的上级天使不少,真把他们当坐骑的没几个。我所知道最好的,一是梅丹佐殿下的金龙,一是路西法殿下的黑龙和白龙,一是拉斐尔殿下的紫晶龙。其实,龙的好坏是按命名来分的。以金属命名的龙,都是正义之龙,以色彩命名的龙,都是邪恶之龙,以宝石命名的,站中立。所以,路西法殿下养他那两条龙的时候,还被神责骂过。后来不知是怎么回事,不了了之。” 原来,所有“硬龙”都是好的,所有“色龙”都是坏的。 说来说去,我稍微清楚的人,就只有路西法和米迦勒,而且只知道前者是西方大魔王,后者是大天使长,都是在路西法堕天之后的事。问了半天,大概知道了拉斐尔是个智天使,还是个大天使,掌管第二重天。而第二重天的有个作用,就是关押劳改犯。而我,又很不幸地成为劳改犯之一。所以,拉斐尔是我的临时上司。 而梅丹佐呢,是天界第一色天使,那风流韵事啊,真是用箩筐都装不完。对他来说,禁果不是禁果,而只是随手可以拿到的苹果。他的目标就是在有生之年把所有他能泡的女天使泡完。 不过都说花花公子与色狼,是前者包含于后者的关系。也就是说,花花公子是色狼,但色狼不一定就是花花公子。要当个合格的花花公子,首先比必须有足够的钞票当纸烧,有足够的跑车让他飙,还一定要有个结棍的家庭背景,就是犯法都有人给你擦屁X。 据说梅丹佐的工资是整个天界里头最高的几人之一——当然,路西法和耶稣除外,他俩已被人看作耶和华的一部分。梅丹佐拉斐尔那一帮大天使,穿的衣服都是在最有钱的七重天里最繁华的一条街的最贵的一家店量身定做的,每平方厘米,两百七十五个金币。 这家店的名字恶俗到了极点,叫路西法之吻。黄金四翼天使只敢进去逛逛,蓝光四翼天使只敢在门口晃晃。至于两翼的,根本没法到那个地方。 这时的我,对天界的金钱没有概念。等过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在天界打工,拿着每小时四银币的薪水过日子时,再倒回去想想那群败家的,我他X的就想说一个词:RUBBISH! 传说梅丹佐已经彪悍到一定境界了。据说他每次过生日,都要在家中开大型的香槟PARTY,带上N个女天使,每个天使都和他有一腿儿,可他不记得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再来,光明天使尚达奉曾经写过一本书,名叫《帝都色魔的罪恶》,生在圣殿外的天使做过的坏事儿,都给公布在上面。里面骂得最多的人,就是梅丹佐和路西法。 要说耶和华知不知道他的破事儿?肯定知道。咱问过卡洛,耶和华会不会离开圣殿,卡洛说了一句话把我吓得打了个哆嗦:神,无处不在。 照他这么说,我到了天界,要有了需求,都不能DIY。更别说跟别人那啥。 但是关于原来的伊撒尔和梅丹佐的事,我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莫非,莫非,他们俩有奸情?喔呵呵……汗,最近我被咱班的同人女搞疯了。 很快的,我和卡洛抵达了禁闭之地,然后我被狠狠SHOCK了。 面前一片蓝灰色的城堡,城堡前是一片大到不行的广场,广场两边是草坪,草色带灰,却修得比足球场上的还整齐。广场中央有一面巨大的方镜,镜框上盘绕着荆棘与玫瑰。视野中就是一幅欧洲古堡图,所有东西都是灰暗的,唯独那镜框上的玫瑰是鲜艳的,娇得几乎滴出血来。 尽管有些萧索,可古堡华丽成这样,怎么可能是……牢房?真是牢房,我宁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卡洛指着那面镜子,对我说:“那是拉斐尔殿下的风镜,分正反两面,正面朝城堡,反面朝外。反面是你现在的样子,正面是你一百年后的样子。同样的镜子还有三块,分别是火,水,雷。火镜可以看到你最希望变成的样子,水镜可以看到过去的自己,雷镜可以看到对你影响最大的人。” 我点点头,朝风镜反面慢慢走过去,周遭一片广虚。卡洛跟着我走过来,我看到了镜中的两个人。后面的少年银发银眼,像只未熟透的苹果。而前面那个…… 我微微睁大了眼。 这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一个纤细高挑的少年,皮肤白皙。短短的棕色卷发,碎碎乱乱,留海垂在额心,下面是一双棕色的眼。除了眼眶比以前凹陷,鼻梁比以前高挺,其他地方和我在人间的相貌差别不大,还是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哎,怎么得了哇。原来伊撒尔是黎彬的混血儿版。汗。 镜中的少年穿着一身短打白衫,丝制的布料,轻飘单薄。尽管衣服很小,却依旧空荡荡的。暴露在空气中的四肢修长笔直,脚穿一双棕皮短靴,皮靴上有个精美的小银扣。 我慢慢转身,镜中的少年也跟着转身。 我看着自己的双翅,带着一点灰色,却是属于我的。轻轻一动,翅膀缓缓展开。 真的……太不可思议。 然后,我听到站在镜子另一面的卡洛在轻声叹息:“哎,难道我又要荒芜度过一百年?” 我走过去,看了看镜中的他。 好像,是没有什么改变。 我笑道:“呃,不会啊,翅膀白了许多。” 刚笑到一半,我和卡洛都傻了。 因为我们同时看到了镜中的伊撒尔。 我慢慢张大口,镜中人也慢慢张大口。 我的祖宗啊,这怎么可能! 神谴 第6、7章 幻觉,我看到的是幻觉。幻觉,我看到的全是幻觉。此时此刻,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我肯定没有穿越,我只是被那飞车撞晕,其实我还在咱们学校,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小美冒着桃心眼,追着那个叫杨路的大色狼跑…… 我拉住卡洛的翅膀,往后拽:“走,走了。咱们都看到幻觉了。”卡洛一把打掉我的手,还站那镜子面前发呆。我拉着他走:“镜子出故障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我没看到自己穿着会发光的衣服银靴和会发光的黄金翅还是六根,更没看到自己的发色变成了火红的比泰瑞尔标准24K金还要耀眼。 “伊撒尔,风镜不可能出错。”卡洛喃喃道,“伊撒尔……” 他忽然一爪子勾住我的脖子,激动地喊道:“你变成六翼天使了!只要一百年!一百年后,你变成六翼天使!你知道六翼天使代表什么吗?还是黄金翅的!一百年后,你超过了尚达奉、泰瑞尔、还有加百列那个死女人,和拉斐尔殿下梅丹佐殿下并驾齐驱!三人之下,万人之上!” 由于是风镜,所以镜面本身带着些金色。这样一来,六支黄金翼显得更加耀眼。一道微风吹过,红发与金羽轻微舞动。我微微笑了笑,镜中的天使亦微笑,只是因为服饰与羽翼的改变,整个人都变了。高贵,优雅,像个真正的大天使。 只是开心不起来。 除了装饰的改变,连眼神也变了。那看着人的目光,都像个大天使。也就是说,没有欲望,没有激情,甚至,没有情绪。 一百年后,我还会在这里吗? 还是说,这一百年内,我回到了人间,而这个眼神,是属于伊撒尔的? 人类向往天使,是因为天使神圣不可亵渎。人类希望与天使相爱,是因为他们喜欢污染高贵美丽的东西。就像一个中国男人骨子里剔不掉的处女情节。 如果这个大天使是我,是黎彬,那我宁可一辈子都背着两个灰翅膀到处跑。 这时,卡洛忽然冒出三个字:“为什么……”我从镜中看着他。他站在我身边,翅膀因此显得更加灰暗:“为什么你变了,而我没变?” 我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卡洛回头看着我,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是,我变了六翼天使,而他没有。我们是朋友,而我没有帮他。 我对着镜子淡淡一笑,跨步走到卡洛面前,站直:“卡洛,这才是我。难道说风镜说我会变成大天使,我就真会变了?若我现在一头撞死在树干上,那风镜还准确么?” 卡洛怔了怔,横我一眼:“问题是你会撞死在树干上吗?” 我笑:“不,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看什么风镜水镜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要成了大天使,怎么可能不帮你?你是,呃,我失去记忆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我这人呢,有点雏鸟情节,哈哈。”越说越离谱,大汗。 卡洛宽心了些,拍拍我的肩,朝城堡里走去。 城堡走道十分宽敞,却有些灰暗。房顶极高,轻轻走路,都会发出回声。左右两旁隔几米就会蹦出一个岔路,但卡洛指着前方道:“走到尽头。” 实在受不住脚步的回声,展开翅膀飞过去。远远就听到大堂里传来吟诵声:“你当倚靠耶和华而行善,住在地上,以他的信实为粮……又要以耶和华为乐,他就将你心里所求的赐给你。当将你的事交托耶和华,并倚靠他,他就必成全。……他要使你的公平明如正午。你当默然依靠耶和华,耐性等候他。不要因那道路通达的和那恶谋成就的心怀不平……” 声音半死不活,让我想起了教堂的神父,催眠高师。我和卡洛站在大堂门前往前看,发现里面比走道宽了起码十倍。然后是一个通往下方的楼梯,下面坐了满堂的灰翼天使。中间一条宽道,道上铺了红地毯。靠,真是教堂啊,我逃~~~ 往后飞了一段,结果撞到个物体,扑腾,不稳,摔地上了。 回头一看,是个人。不,该是天使。再一看,还是人。因为他只穿着牧师似的黑衣,并无翅膀,戴着帽子,只能隐约看到脸的轮廓,额前有几缕红发,似乎长得还不错。 那人问道:“不要在门口逗留。” 说的话是没什么,那声音,就在命令啊,他懂不懂什么叫“请”?混帐,没个翅膀的还拽成这样!我展开翅膀,飞起来:“披了黑衣就成撒旦了?你当你谁呢你?” 那人道:“卡洛,他是你什么人?怎么把撒旦挂嘴边的?” 卡洛脸色煞白:“伊,伊撒尔。” 那人抬起头看着我,我一呆,他娘的,太惊艳了! 我一边飞逃,一边破口大骂:“你个蠢蛋饭桶!畸形笨猪!变态王八蛋!你打呀!你打不着!爷气死你!哎!你打不着!嘿嘿!妈妈眯的你瞎呀!你打不着!” 那人眉头蹙起。 我更加来劲了,一边在空中旋转翻筋斗,做着各种各样的高难度动作,一边骂道:“打不着,鼻生葱!老妖怪,长红毛!你打不着!你有本事你来咬我呀!傻了吧!嘿嘿!爷会飞!嘿嘿!来打我呀!来咬我呀!你不咬我你不是人咯!哎哟!……” 一个未留神,挂门栏上了,翅膀与大勾子搅在一起,挣扎了几下没弄开。 我正急得出汗,卡洛忽然跪下来,翅膀都腌了:“他,他吃了忘魂果,所,所以什么都忘了,请拉斐尔殿下宽恕!” 拉斐尔? ………… 我操,废了。 拉斐尔看了看卡洛,轻声道:“起来吧。”卡洛起来后,抬头冲我直眨眼,示意我下去。 我靠,我要能下去才行啊。 拉斐尔揭下帽檐,露出及肩的红发,让我想起十八世纪的珍珠红。从我这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得到鼻梁和睫毛。卡洛慌乱地抬起头,拘束得像个小媳妇儿。 这时,教堂的四面八方冲涌出四翼天使,将殿堂染成宝石蓝。所有天使悬停在半空中,似乎坐在无形的椅子上,上下波动。他们手中都拿着竖琴,淡金边,水银弦,教堂顶部喷出水雾,底下的双翼天使纷纷回头。 洁白修长的手指从斗篷中探出,扯下系带。黑色斗篷滑落在地,瞬间蒸发,一道强光闪过,我被刺得眯了眼睛。三对金翅像出水的游龙,飞速展开。原已宽敞的大堂霎时被四射的金光充溢,镜像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光芒划作一团团的枝条,在空中疾速旋转,将拉斐尔环绕。 教堂里的天使都转过头,朝我们这边看来。 刹那间,有和煦的风朝我们拂来,拉斐尔的发被扬起,如同染了血的柳条。强光中,大天使半睁着玛瑙色的眼,淡雅圣洁。他的翅膀展得更开了些,扑动,舞动,疾冲到人群中央上空。 卡洛扬头,哭笑不得:“伊撒尔,你完了。拉斐尔殿下没有笑。”我还挂在半空,傻兮兮一笑:“他不笑我笑。”卡洛的脸皱得像个包子:“以前他看到任何人都会笑的,他是整个天界最和善,最不看重阶级的大天使。今天,今天他肯定生气了。” 我吹了吹额前的头发,它又落下来,我再吹一下:“靠,要先告诉我怎么下来啊。那拉斐尔有病是不是?没事跑到这地方蹿什么?这不是咱们这种下等天使才会来的地方么?” 卡洛胀红了脸:“不准说拉斐尔殿下的坏话!还有,我才不是下等天使!你想当你自己当去!”我摆摆手,本想说你狡辩什么呀狡辩也没用呀事实胜于雄辩你懂嘛,但是一看他气成这样,还是算了,我要连他也得罪了就真废了:“好好,我错了,你总该先把我放下来。” 卡洛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抬起,就像在胸前平抬着个碗,然后做了个撒花的动作。我正迷茫,头顶一道亮光闪过,背后啪啦一声,我直往地上坠去。 啪啦。这一回是屁股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强力响声。 我惨叫一声,回头看看翅膀,发现后面竟然黑了一块……确切说,是糊了。疼痛之余,不忘惊讶:“你刚使的什么?你用了什么?魔法吗?你会打雷?” 卡洛一脚踢在我屁股上:“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净化翅膀,我还没这机会呢,你给我滚进去接受圣水的沐浴和拉斐尔殿下的祈祷吧!” 混帐小王八蛋,这一脚踢得委实够劲儿!我从高台上被踢下,一直顺着楼梯,鲜红地毯滚下,轰隆轰隆,背上的翅膀卡嚓卡嚓响了好几次,估计待会儿又得去找泰瑞尔了。 等我停下的时候,又一次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我抬头,冲大家微笑。 结果,所有人的反应,竟和那家酒馆的人一样,整齐回头,连白眼也不屑翻一下。 靠,太没面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双手搀上我的胳膊。 抬头,看着环绕在半空的蓝翼天使,一圈又一圈。还有眼前人清秀俊美的面容,头上小鸟飞了一圈又一圈。 近距离看,真的是一点瑕疵都没有。而且,觉得视野里比以前亮了几百倍。 原来大天使还有1000W灯泡的功能。 哎哎,这什么世道。等级差不多的小平民互相瞧不起,至尊至贵的大天使颇有爱心。 拉斐尔的表情很平淡,扶我起来后,就走回原处,展开翅膀飞起来。刚升至半空,空中的四翼天使整齐举起竖琴,然后,滚珠落玉盘的音乐响起。 空中又一次飘下无数雨雾,仔细一看,竟似从竖琴中落出。 我回头看了看卡洛,他慌忙地指了指水雾。 啊啊,我知道了,这就是圣水。 我忙往前迈了一步,发现没人行动,又往后退一步。 在这种情况,真是……哎,说不出的窘迫。 然后,拉斐尔的声音响起:“天主圣神,求赐我等畏罪之恩。” 众天使接道:“矜怜我等。” 这是?祈祷? 回头看着每一个人,都闭着眼,双手轻合为拳,放在胸前,神情虔诚平和。再看看拉斐尔,他正站在半空中,和大家做着一样的姿势,半睁着眼。根据力学原理,翅膀越大数量越多,舞动的速度极慢,也就越高雅。拉斐尔的翅膀真不是一般的大,还是六个。就不像咱的,扑通扑通的。简直就是一根羽毛自空中落下的速度,缓缓,缓缓…… 我是个语文白痴,只知道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一切:美丽。 然后开始一方祈祷,一方应答。 天主圣神,求以真光恩照我等之灵魂。 “矜怜我等。” 天主圣神,求赐我等神恩之宝库。 “矜怜我等。” 天主圣神,引领我等走救恩之路。 “矜怜我等。” 天主圣神,启发我等修德。 “矜怜我等。” 天主圣神,助我等恒于正义。 “矜怜我等。” 天主圣神,为我等永生之赏报。 “矜怜我等。” 大堂内倏然寂静。 四翼天使们往下降了些,众星拱月地簇拥着拉斐尔,仰头看他的目光,真正纯粹景仰。拉斐尔慢慢睁开眼睛,双臂垂下,轻轻展开,自然而又优雅: 耶和华手握光电乘云万千片 命各星宿运行燃亮漆黑高天 他使火山吐焰拿熔岩做炎剑 划割出山河只手分开海与天 他将光阴锻炼成无穷尽的线 在那空间滑行从没终点 他将思想智慧磨成难断的箭 射向普天下人 然后他乘雷电往天边 众天使响应。 “我们都是神的儿女,脚踏着现实,眼仰视希望。 他们都屈身仆倒,我们起来,立得直正。” 愿主耶稣的慈爱,与我们同在。 愿路西法的恩惠,与我们同在。 愿耶和华的光辉,与我们同在。 拉斐尔抬起头,面容肃穆而又神圣。他张开双臂,舒展六翼,似乎可以拥抱整个世界。 羽翼的芒彩照亮了暗敝的殿堂。 广袤的胸襟容纳了世纪的光芒。 大天使微笑,脸上绽放出天地星辰的恩耀:“……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天使们跟着朗诵,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大殿内,朗朗之音久久回荡。 所有双翼天使的翅膀变回纯净的雪白。 神之洗礼,神之祈福。 神与我们同在。 http:// 神谴 第8、9章 我的眼睛已经长在了拉斐尔身上。最后那一个笑容,真是把人震得动都不敢动。我要和他玩对决,他要给我露出这么个包纳百川的笑,我肯定挂掉。 拉斐尔微笑道:“很快就是百年一祭的创世日,这一回的处罚取消,下不为例。”然后,打头一个飞出去,四翼天使大队跟着出去。教堂里立刻响起热烈欢呼声:“拉斐尔殿下万岁!拉斐尔殿下万岁!”我也快喊万岁了。免费竖琴表演,视觉效果绝对PERFECT的现场演出,还加上漂白翅膀。最重要的是,不用当劳改犯了。 我飞到门口,停在卡洛面前:“卡洛,那个拉斐尔,好像是挺不错的。” 卡洛骄傲得像在夸他媳妇儿:“那是自然。拉斐尔殿下是最高贵的。”我挑眉:“看你挺崇拜他。这大天使的脑袋都印钱上了,不高贵也难啊。” 卡洛说:“你那是什么逻辑啊?其实最高贵的人是天国副君路西法殿下,拥有六分之五的神之力。神给他的称号是光耀晨星,没人能有他这样的殊荣。”我说:“那耶稣呢?” 卡洛说:“耶稣殿下也没呢。在天界有两个天使学院,一个是神法,一个是七天。前者出祈祷天使,后者出战争天使。路西法殿下偶尔会去七天视察,于是七天很快就出了个有趣的传闻:在七天的勇士,不是看他能在战场上砍下多少敌人的头颅,而是看他能盯着路西法殿下的眼睛多久。哪怕是十秒钟,也将成为七天最勇敢的天使。可惜,七天中现在没能产生一个勇士。” 我晕,这也太神了,看来路西法是个公夜叉。 无数天使从我们脑壳顶上飞过去,炫耀似的扑打他们白色的翅膀,卡洛抬头看看他们,眼睛一翻,也飞起来,看着我:“现在你不用受罚,就可以回耶路撒冷城了。” 我点点头,飞到他旁边,跟着天使群一起出城堡,景色豁然开朗。我问:“他们都是要去耶路撒冷吗?耶路撒冷又在哪里?”卡洛说:“在第四重天,也就是太阳天。” “啊啊,这么说,我们有机会见到米迦勒殿下了?”为表对我的偶像米迦勒的崇敬,我的眼睛自然迸射出膜拜的光芒。卡洛蹙眉:“米迦勒?那又是谁?” 原来米迦勒这时的地位低到这种程度。 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看他挥剑砍飞路西法? 打了个呵欠,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再问:“卡洛啊,你告诉我吧,我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被罚?”冲破一层层浮云,越来越明亮,应该到第三重天了。 卡洛清了清喉咙,银发在空中乱舞:“你真的想知道?”我无奈:“我都问你这么多次了~~”卡洛又问:“你真的真的想知道?我觉得这事还是忘了的好。” 有这么凄凉?难道说,伊撒尔早已变成堕天使?还是说他把灵魂出卖给了撒旦?还是说,他有谋反意图被发现?还是说,他勾引了梅丹佐的小老婆被砍了翅膀……? 卡洛未等我回话,就深深叹息:“伊撒尔,你真的,真的,真的,把我们能天使的脸都丢光了。”我疑惑:“那些能天使看了我都当没看到,就是因为这个?” “不,那些没一个是能天使。”卡洛的表情无比悲壮,“要遇上能天使,你就收拾收拾,准备再去找泰瑞尔殿下吧。” “有……这么夸张?那,耶路撒冷城没有能天使吧?” 卡洛拍拍我的肩膀,异常决绝:“那里是能天使的大本营。” 我直接掉头往回走。 卡洛拉住我的手:“回来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孩子,你做的事,还想听吗?” 虽然有些担心,但依然点头。但当他讲完伊撒尔的经历,我又想把它们都忘记。 话说越被人欺压的人,就越有骨气。越被人唾骂的国家,就越容易出愤青。若说89年天安门事件是中国愤青的奋起的高潮,那能天使围攻原动天的事,也就是愤怒能天使简称愤能奋起的高潮。 原动天也就是第七天,神的所在,宇宙动力的来源,所有最牛X的天使都在那里长久居住。 那一日,愤能冲破重重阻碍,冲到原动天外,指责神对他们的不公。他们尽职为神效力,不惜玷污了翅膀,却还给所有人猜忌和轻视。神没有回响,派了天国宰相梅丹佐出来调解,结果愤能们都不买账。梅丹佐说,这样,你们谁不想当能天使的,请站出来,我请求神赐予你们四翼。 于是就有天使买账了。不过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就是伊撒尔。 在无数交织喷发着火焰的视线中,伊撒尔扑向了神与梅丹佐的怀抱。 汉奸,这就是所谓的汉奸! 这事儿到此也就罢了。伊撒尔以后可以自由进出第七天,不必再回到能天使群,也就没人能拿他当靶子打。可是,这家伙当了皇帝就想成神仙。 早就听说梅丹佐梅丹佐男女通吃,尤其喜欢纤细美少年。伊撒尔在能天使里算最好看的那一类——这是肯定,谁叫他和黎小天王我像。利用自己的姿色,伊撒尔走上了男宠之路。而且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自以为是,恨不得像凯撒那样,建造一座凯旋门来炫耀自己的战果。 梅丹佐还算宠他,又让神把他提成蓝翼天使,但他还不满足,想要六翼。 七天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梅丹佐的座右铭:我不相信爱,只相信做爱。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听过吧?这家伙的下场用脚丫子猜都猜得出来。不管你是四翼还是六翼,只要全断,再修回来,只能是两翼。 总的说来,伊撒尔被砍掉翅膀的次数,大约在十三上下。 我没脸见人了。真的,没脸了。跟一个汉奸使用同样的英文名,还长那么像,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现在再回头想想我刚到这里时,那些天使看我的眼神……汗。 我异常沉重地垂头自悔:“卡洛,我现在知道错了,真的,我要改邪归正。”卡洛翻个白眼,嘴巴一歪:“这话你都说了几千次了,有用么。” 我呆滞,我哑巴了。 往下看看,第三天也穿过,进入第四天。已是黄昏时分,太阳挂在天边,满目漆黑的森林,森林的后头,是第四天最繁华的地带,耶路撒冷城。拨开枝桠,看着耶路撒冷城最主要的一排城堡,我再一次觉得眼前的景色亦真亦幻。天界的主建筑都是哥特式的,从我这角度看过去,总觉得太阳就挂在最高的城堡尖儿上。夕影烧红了云,烧红了城市,黄昏的耶路撒冷城,坐落在玫瑰色的云层中。仿佛会在下一刻爆燃,出落成一只火凤,擎天一驰。 我们从森林上空飞过。卡洛指了指下面黑漆漆的森林:“这里有很多深坑,专门埋葬堕落的看守天使和叛变者。幽闭一段时间后,他们将会被投入火湖里,永世不得超生。” 卡洛说得云淡风清,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听他的说法,以前的伊撒尔就是个汉奸。他连愤能都敢背叛,难说不敢背叛天界?他在勾搭梅丹佐之前还是个能天使,指不定就勾搭过魔界的某某恶魔某某魔女什么的……这下憎恶他的人多了,万一真有点什么事,他们瞧我死不透,把伊撒尔做的事抖出去,我不是要代他死上一万次? 原来上天真是公平的。给我一张如此英俊潇洒的脸,就注定我要红颜薄命! 我还陶醉在林美眉的葬花世界中,卡洛拉着我降落在地,指着城门前正在收摊的商人:“不想死就去买个斗篷或者面纱,把你那张自以为很美的脸遮了。” 我哦了一声,走两步,又回头:“没钱,先借你的。”卡洛翻个白眼:“做梦!” “等我挣了钱,还你两倍。” “三倍。”“二倍半。”“三倍。”“二点七倍。”“三倍。”“二点九倍。” “不借了。” 这王八羔子小贱人,自己哥们儿都要压榨!我一咬牙:“靠,三倍就三倍!银子拿来!”卡洛那守财奴抖了一个银币给我,我在手上抛了两下,跑过去和那女天使商人说:“这位女士,斗篷多少钱?口罩多少钱?”女商人说:“口罩?” 汗,不小心说错话了。我连忙纠正:“不不,面纱,面纱。” “斗篷2。5个银币,面纱7铜币。”女商人一边拿出斗篷面纱,一边看着我,“伊撒尔,你把脸埋这么低做什么?” 我废了。 “你你你,你要砍就砍吧,砍了我还会回来的!” 女商人说:“我砍你做什么?”说完在我耳边悄悄说:“前段时间你不是在我这丢了一袋金币么,现在你度过危险期,总该拿回去了吧?万一给人抢了,我可赔不起。” ……我听到什么了? 一袋金币!是金币! 女商人把面纱放我手里,我问:“金币呢?”她小声说:“在斗篷下。” 我一愣,掀开面纱。 下面压了沉沉的一个布袋。我把银币丢给她,她找钱,我再看看钱袋里的金币,起码有几十个。原来伊撒尔这家伙早就做好第二手准备,带了这么多银子潜逃。 我戴上面纱,掏出一块金币看了看,半径起码是银币的两倍。果然正面有六个翅膀,背面有十字架。我把金币架大拇指上,朝卡洛一弹,金币在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卡洛眼睛一亮,扑上去接住,对我裂嘴一笑:“天,耶和华神路西法大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 我神秘一笑。你问我我问谁? 然后我跟卡洛一起进入耶路撒冷城。原动天也就是天界的政府提倡多步行,以免翅膀进化双腿退化,所以在城里都不能飞行。你要敢飞,结果就是被看守天使用雷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劈下来。 城外的人收摊,城内的店开门。天黑了,灯亮了。满街都是五花八门的小玩意,人类做假发,天使卖假翅膀。看到一家店摆着雪白的翅膀,跟真的似的。几个漂亮姑娘在里面试翅膀,还对着镜子照啊照。身后高挑英俊的男朋友直摇头。我理解,男人最怕的事就是陪女人逛街!想到以前某个女朋友,有次我给她三百多块叫她买件好衣服,结果她把我拉到地下商场从早上买到晚上,买了十来件“大出血”。后来发现女人都一个规律,她们不是喜欢买漂亮衣服,而是喜欢换上新衣服的感觉,就跟换男朋友似的……靠,又想到小美。 想到小美,就想到杨路,想到杨路,就产生幻觉了。 老子竟然看到杨路的幻觉了! 不远处是耶路撒冷的市中心,那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周围都是通往各个街道的支路,从天上看,估计会像蜘蛛。广场中央有一座白银雕塑,雕塑站在一个流动水池中。水池被新鲜的满天星和紫罗兰包围,水池边缘上坐着许多天使,大部分都是情侣,或是俩女天使靠一块,忒像LES。 水池中央那巨大的白银雕塑,是个六翼天使的形象。因为是雕塑,所以不知道他翅膀什么颜色。上面两对翅膀展开,下面一对翅膀垂下,留着及腰的长发,用带花的藤条松松系着,搭在胸前。天使的身上沾着许多花瓣,逼真的仿佛可以嗅到鲜花的芬芳。他半斜着腿,站在城市的中央,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慵懒却丝毫不减高贵之气。这些其实都只是次要。 关键是,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是杨路那个小贱人!! 我快步跑过去,最大的感想就是朝雕塑吐一口唾沫。可是等我走近了,却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腿和华美的短靴。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他的尖下巴。雕塑的右脚旁放了块大理石碑。最下面写了一行字:天国副君。天界中最美丽,最有权柄的一位天使,其光辉和勇气,不可企及。 中间又一行字:光耀晨星,天神右翼。 最上面雕刻着镶金大字:路西法。 http:// 神谴 第10、11章 “路西法。路西法。路西法。路西法……这雕像叫路西法。”我麻木地念。卡洛从我身后蹿来,拍了拍我的脑袋:“这雕塑都放这几千年了,见怪不怪。”语毕往后退几步,仰望塑像,感叹道:“其实炽天使和智天使都是无实体的天使。他们的能力决定幻化实体的相貌。越强的天使,相貌就越美丽。塑像是死的,可仅仅是看着塑像,都能感受路西法殿下的惊艳。” 他一边说,我一边在旁边干呕。干呕的同时,心中却万分忐忑。 我穿越是因为出车祸。出车祸是因为发呆。发呆是因为看到杨路变样。杨路变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地面上有翅膀的影子,眼睛变成红色。还有,他看人的眼神跟这六翼天使完全不同,邪得让人打哆嗦。虽然翅膀只有影子,可我想应该不会是天使之翼。 那时候的杨路,八成已变成撒旦。 如果说杨路因为像路西法就成了他,那我不就是伊撒尔?如果我是伊撒尔,那黎彬又是什么人?或者说,我来这里根本就是在做梦?汗……难道这是我上辈子的事? 不要吧,太荒谬了!咱好好一个在中国传统家庭长大的四有青年优秀大学生,怎么可能和西方的创世史扯上关系?再说,路西法的堕落人人知道,他不会因为堕落脾气不好,随便传个人来天界观看他的光辉史吧?他把我送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老抢我的女朋友做什么? 和卡洛沿着宽阔的大街走入繁华区,仍不忘回头看看那雕塑。凭良心讲,这时候的路西法眼神中透着自信甚至自满,可真的是相当纯洁,想想以后变成那坏蛋样,真是造孽啊,好好的一大天使……我在想什么,自己找到出口才是最重要的。 想问清为什么,只有找路西法。可依现在这两根翅膀,我能飞到圣殿去吗?哎~~~ 穿过一条街,卡洛忽然说:“明天星期一,你要不要去上课的?” 耶?我听错了吗? “上课?” “是啊,你别告诉我,你连所有授课内容都忘了……”卡洛看着我,渐渐的,头垂下来,“我真的服了你了。咱们都是祈祷天使,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他既然能用雷劈我,就表示他肯定不是战争天使,不是战争天使,那就肯定是祈祷天使。哎,我怎么可以这么聪明! “能天使是倒数第四级天使,所以我们要读的就是四级祈祷学院,这你能理解吧?” 我点头。 “天界之语和神数是祈祷学院每一阶级的天使必学的。天界史是才加的。你一直学的火系魔法,这个没忘吧?” 我摇头。没忘才有鬼了。天语?神数?天界史?魔法?汗,莫非是我们学的语文数学历史化学?不要吧!天天写作业上自习学英语过六级上完课上补习班天天考试考不及格再补考出的都是怪题考试全是闭卷……这种日子,难道我死了升了天堂还要继续进行?OhNo~~~ “除了魔法,我们都在一起上课。天界史的书我们都还没买,所以,现在去买吧。”伊撒尔指着一家别致的小白楼,义无返顾走进去。 路过的天使,目光都停在我的面纱上。 我清了清喉咙,抖了抖翅膀,狂奔进去。 天堂的书店果然和人间不同。刚进去,满目雪白,仔细看去,原来是用白绒包裹架子,架子上放着一本本书,书被绒毛簇拥着,显得异常珍贵。而且所有书都是硬壳,很像中世纪的古书,封面上的字精美归精美,要认出来写的啥,还要老半天。 坐在柜台前的是个男天使,两支蓝翼微微蜷缩,懒洋洋的,一头棕色碎发,戴着副眼镜,颇有书生气息。店内灯火通明,一眼望去,真是处处天堂。 摆在最外面一排的应该是bestseller,因为我看到了一本传说中的书:《帝都色魔的罪恶》。作者:尚达奉。 卡洛不知道去哪了,哈,我去翻翻。 书壳巨重,翻开第一页,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搞晕了。原来是作者自序。翻到目录,第一行:天使之王梅丹佐。第二:黑暗天使乌列。第三:天国副君路西法。 第四第五第六……后面的都不认识。 翻来看看价钱,七个金币。呃,算了。 后面一排是学术书。放在最前面的四本书,都叫《大魔法》。就颜色不一样,红黄蓝紫,估计又是四种属性。作者:梅丹佐,加百列,乌列,拉斐尔。 一套三十五个金币。把我卖了都买不起。 还有一本,叫《审判之剑》,作者是修翅膀那位。 再后一排是法典,我估计放在顶上的那本是整个书店最厚的,字也是最大的:《神典》。作者:路西法。 就说路西法他们怎么这么放肆,连法典都是他写的,他不放肆谁不放肆! 再后,就是对异族的研究文。上面有两本,一本叫《精灵之音》,作者是拉斐尔。一本叫《龙族》,作者是路西法。看来这家伙很喜欢龙,还写这玩意。不过这本和《神典》比起来,真是小巫一个。 然后好像是译文。最顶上的是《薄翅下的灵魂》,作者是精灵族的凯瑟琳,翻译是亚纳尔。谁呀?不认识。 压在底下有一本,位置不明显,可书名太显眼:《猥琐》。又是本巨厚的书,两千页。翻了两页,看看翻译者序,提到作者是个恶魔,但因为时代远古找不到名字。可译者觉得这么好的书如果流失了实在可惜,故译之。看看译者名字,我再次喷血:路西法。 敢情这家伙一天没事做,就干这种无聊的事。 卡路的声音在我后面幽幽响起:“据说路西法殿下为了这本书,几次和神闹得不愉快。最后神竟然妥协让他完成,不过它被列为禁书,并限制购买者,只能是四翼以上的。” “这叫种族歧视啊。” “不,因为双翼天使太容易动摇,据说这书描写的东西看多了,容易对魔界心生幻想。” 我耸肩,放回去。谁想买这么猥琐的书? 卡洛捧着两本一半厚度的书放在我手中,往袋子里掏钱。我看看价钱,叹息。果然教科书是最便宜的,一本只要八十五个铜币。我丢了两个金币给店主,店主找钱。卡洛看着我发呆。我笑:“当是谢礼啦。”卡洛没有说话,眼睛在淌出泪光。 其实这个时候,我只是想以身作则,让他明白,太吝啬是不好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时,门口传来喧哗声。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卡洛耸肩。 店主说:“马上要展开创世日的庆典,据说这一次有个舞台剧,是梅丹佐殿下为神准备的礼物。因为相当重要,所以会在七天的所有城挑选角色。现在轮到耶路撒冷城了。” 我激动:“哇,我要去看。” 店主说:“因为主角是拉斐尔殿下和加百列殿下,所以现在只收配角,而且,要求最低四翼。” 我绷脸:“我只是看看。” 刚出书店,再次看到那个路西法的雕像,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有问题。正准备深入研究,却被突袭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圣光照亮耶路撒冷城的夜空。 所有天使仰头。 雪色四翼天使成群自上空,呈四方队伍飞过,米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荡,如一朵朵被吹散的流云,一只只在海面上晃摇的扁舟。最后天使群停在半空,穿着短衫和长衫的交错排列。身着长衫的戴着各色手套,身着短衫的腰佩短剑,或背负长弓。队伍似乎是特别训练过的,连翅膀挥舞的频率都是一样。一看这排场,就知道有大人物要来。 我X,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是说要提倡步行吗? 脱茎而去的百合花瓣,蔷薇花瓣自高空撒下,天使们纷纷举手欢呼。然后,更神奇的景象出现了:两架雪白的马车自天边而来,那真是电火行空雷腾云奔,穿过重重云朵,直冲到我们上空。一车配的天马,八匹,红晕冲口,展翅扑腾。一车配的独角兽,同样是八匹,翘首长鸣,逐日追风。 四翼天使们整齐转身对着独角兽车,几位天使过去开门。我正好奇半空怎么下马车,就看到里面伸出两条雪白的长腿,赤足,愣像踩在半空一样出来。然后人出来,停在半空,却无翅膀。因此惊愕的同时,更为那天使的仪容惊愕。 她闭着眼,穿着一身天蓝长裙,自胸部到腰部都是紧裹着,裙摆轻得像一吹便会破裂。银色腰带下挂着一串百合花。金色的卷发一直流落膝盖,波浪间闪烁着奇光。 她双手捧在胸前,慢慢睁开眼睛,露出深蓝色的瞳孔。 与此同时,六支黄金翅膀慢慢自她背后展开。 也是同时,所有人都在轻声叹息。 我轻声道:“好漂亮。”卡洛翻了个白眼:“哪里漂亮了,就是个普通女人。”我正准备问他这美女姐姐是谁,看样子没必要了。这是大天使加百列。 加百列给了我灵感。我终于想起那雕像有什么不对了。 当时我在地上看到杨路的翅膀,只有一对。而且,是恶魔的骨翼,而非天使的羽翼。传说路西法堕落以后,依然以堕天使的形态统治魔界,按道理说,应该是六支黑羽翼。而且,红眼睛也是恶魔的象征。那杨路究竟是什么人? 越想越头晕,干脆不想。 再抬头,发现天马车里的天使也出来了。 与加百列的清肃不同,拉斐尔面容清秀,稳重却愉悦,挂着包容慈爱的微笑。他腰间配着智天使的象征,炎之剑。穿一身白衣,纽扣,手腕处的一圈,以及手套,裤子都是黑色,底下又套了一双白靴,整个看去就是黑白配,却相当搭调,看来是那家路西法之吻的杰作。 拉斐尔甚至连翅膀也未展开,就牵着加百列的手落在地面。 这一次的拉斐尔真是彻底颠覆我对他的看法。非祈祷之时,他比天界任何一个天使都要有亲和力。 原以为只有他俩,没想到马车上又传来一个声音:“你们选,我就不下来了。” 那声音只能用三个字形容:惹人厌。 这是身为男人的直觉。一般这种轻浮的,自以为是的声音,绝对是花花公子。注意,是花花公子,不是色狼。 事实验证了我的想法。抬头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而那张脸上挂的表情却足了十二分的轻佻。短棕发微乱,倚在靠背上,半条腿在马车外晃荡,靴子是红的,晃得人眼睛痛。然后,卡洛说的一句话,让我更加厌恶他:“啊,伊撒尔快看,你的梅丹佐殿下来了。” XTNND,这就是梅丹佐!果然不是一般贱! XTNND,伊撒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对狗男男! 看老子冲上去把他从马车上踢下来,扔在地上踩一脚,正踩中他的XX……汗,我太激动了。 不过,天使有XX么?既然女的都有胸,那男的…… 哦,应该有的,想当年伊撒尔可是当他的男宠。 这么说,这个身体让男的给XX过……真的不是一般,恶寒。 四翼天使也都纷纷落下。梅丹佐在马车中继续晃悠他的一条腿:“剧本是我写的,现在还差两个角色,一是反派,是变成魔王的堕天使,也就是撒旦。一是配角,被魔王害死的小精灵凯比。想演撒旦的,请站到拉斐尔殿下这边排队,想演凯比的,请站到加百列这边排队。每人表演时间一分钟以上十分钟以下,可以自由发挥。用心演,才能演得好。大家可别用肺演啊,啊哈。” 用心演,才能演得好。大家可别用肺演啊,啊哈。 妈妈的,这笑话真的太冷了。难道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冷笑话吗? 我突然想起第八号女友给我讲的一个笑话,我笑不出来,她把我冷冻了好几天:一只雄鹿在路上飞快的跑,它跑啊跑啊跑,跑啊跑啊跑,最后跑成了高速公路。 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如何在别人讲冷笑花的时候狂笑。 所以,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我条件反射的暴笑出声。 然后,所有人看着我。 加百列也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十足一代临世妖姬:“听了梅丹佐殿下的笑话也能笑出来,真不容易。估计这世界上除了伊撒尔,就只有阁下了。” 梅丹佐脸皮厚,靠那儿不动声色地淫笑。 拉斐尔击掌:“好了。大家排好队,开始选角。想演撒旦的请到我这边来。” http:// 神谴 第12、13章 卡洛立刻屁颠过去,我也蹦过去。刚蹦过去脑中就雷劈似的一响:我到这边来做啥?我这么英俊高贵的人,怎么能演魔王?加上我正处于二十年岁风华正茂……想来想去,还是演受害的小精灵比较合适……嗯,我承认,我只是想站在加百列那边。 正准备朝加百列那一队扑去,却猛地发现短时间内,两条长长的队伍已经罗列得整整齐齐。这时候我要跳过去了,加上脸上着阿拉伯女人似的面纱,欲遮还羞的,估计又会变成众人的焦点。 哎,撒旦就撒旦了,虽然我比较喜欢加百列。 “你在那自言自语些什么呢。”卡洛回头,眼神鄙视。 我有自言自语吗?我笑笑:“卡洛,你想报名撒旦?你长得这么天使,能演么你。”卡洛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颜色比较灰,凑数吧。你不也一样。瞧你那眼睛明亮得跟太阳似的。” “我靠,眼睛像太阳!你给我去装两个太阳上去试试!” 刚吼完这一声,我又变成了焦点。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卡洛转过头低声道:“跟你在一起,就是蒙了面都还丢人。” 此时,一个斗鸡眼男天使正在演凯比。五大三粗的个子,缩成一小团,还不停的哆哆嗦嗦……加百列拍了两下手,挥了挥。 然后,一个小个子男天使在演撒旦。撒旦是主角,果然就要优惠些。拉斐尔专门让个四翼天使当参选者的沙包。那个小个子男天使抽剑指着沙包天使:“我要用邪恶的力量,消灭你!”沙包天使一个后仰,还特入戏。拉斐尔撑着下巴,淡淡一笑,挥手。 水冰月被黄牌了。 卡洛哈哈笑道:“这也演得太假了些。”我说:“他们多少都会有些紧张吧,毕竟是当着大天使。”卡洛说:“对啊,拉斐尔殿下……我一定不可以紧张。”我拍拍他的肩:“加油加油!别让你暗恋的拉斐尔殿下失望!”卡洛脸上一红:“别说了,人家要听到的。” 我听到什么了? 汗,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啊。 ……………… 原来,原来卡洛这家伙是个玻璃!敢情天国也开始流行同性恋了! 就在我目瞪口呆之时,天边又奔来了东西。要不仔细看,我会以为有人把一整个棉花厂都拖过来了。 所有人都整齐回过头,我随大众。 这一回来排场还要宏伟些。几十个黄金四翼天使,八匹天马,八匹独角兽,两匹……狮鹫兽。我终于看到狮鹫兽了!它的体积比天马要大上一倍,主调是金色。巨鹰的头,雄狮的身,利爪紧扣,翅如洪波,它们牵引着圣光马车,自远处扑翅而来。巨兽们仰首,步伐整齐,混着云彩与光芒,仿佛自辉日中降落。 我眯着眼往上看:“什么人?车还用十八匹圣兽拖,不会是路西法吧?”卡洛摇头:“路西法殿下几乎不出圣殿,去过的最低重天就是第六天,而且次数屈指可数。”我说:“这么拽?” 卡洛说:“人家有拽的资格。我看可能是耶稣殿下。” 耶稣在我们大学,其实该这么解释:YELLOW书。 所以,一听到这两个字,我就特兴奋。 大马车驶到梅丹佐的对面,所有人都往上看。可惜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到梅丹佐的脸,然后一个黄金四翼天使开了车门,还是看不到人。梅丹佐转头,睁大眼一笑,忙单手叠于胸前,欲起身行礼,但是不知怎么的,行到一半又缩回去。 加百列和拉斐尔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梅丹佐。梅丹佐打了个姿势,左手捧着右手肘,右手举起,很像咱们小学上课发言的标准动作。然后加百列和拉斐尔都单手斜放在胸前,微欠身。 耶稣的面子真大。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天使都一起跪下,四翼的单腿,双翼的双腿。就我一人傻站着。梅丹佐看我一眼,忽然眯了一下眼睛。我刚想拔腿跑掉,卡洛扯着我下去。 混帐啊,我才不跪。我蹲! 这时,豪华版马车里伸出一只手。雪白的手套,手腕处五六圈银色的链条。四根指头齐并,往上抬了抬。 众天使又站起来。 梅丹佐说:“大家继续吧。”然后冲那马车对面的天使笑了笑:“怎么想到下来了?” 接着继续塞选。 但是大家的目光都不离那马车。我推了推卡洛:“是耶稣吗?”卡洛甩开我的手:“等一会再说。”靠,看耶稣看傻了。 马车上的天使轻轻说了一句话,没听清楚,但我傻了。 我一时间竟然分不出是男是女! 要说是男的吧,哪可能这么清脆?如果是女的,又略显低沉。 我退化了…… 但是,我确保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贱人杨路的声音很不错,但跟这人一比,都成老头了。 回过神是因为后面有人不耐烦道:“你走不走的?” 我忙往前迈一步,晃晃脑袋,问卡洛:“你会不会火系魔法?”卡洛说:“四大元素的基本魔法,是个祈祷天使都该会。但是你不是学这个的吗?怎么,全忘了?” 我点头:“赶快教我个最简单的,急用。” 卡洛说:“一个银币。” 我…… 算了。摸了一个银币丢给他。他给我念了一段咒文,然后摊开手。轻微的轰炸声,手心冒出一团黄色火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他说:“这个只能烧毁柔软的东西。” 我应声,这样应该就够了。然后自己也念了一次,摊手,轰,猩红焰火从手心冲出来。火焰竟然比他的大很多。太神奇了!我惊喜地看着手,差点扯了面纱在天空中转。 卡洛说:“到底是学这个的,就是咒文忘了,施展出来都与别人不同。” 我看看前面的人,还有四个到卡洛。 再踮脚往拉斐尔身边看,已经站了七个人。加百列身边站了三个。很明显,女人要求比男人高。虽然拉斐尔加百列不说,但大家心照不宣,两翅的天使参加不会入选。但仍有能天使参加。他们恨四翼六翼天使恨到极限,尤其是四翼。八成是托伊撒尔的福。所以,估计除了卡洛,没个能天使想要认真比赛。几乎所有愤能都只是冲上去发泄,抓着沙包天使,看似温柔实则暴打,拉斐尔和加百列知道愤能没啥事做不出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怜的沙包天使。 而我,就是单纯的凑热闹……大恶魔和天使虽然是相反的两极,可他们都有的共同点,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是没有的——气势,威严,及骨子里的清高。 要我跟所有天使一样,捉住沙包天使的衣襟,冷冷地说上一句:“我会让让你知道,什么是邪恶与恐惧。”嗯……估计效果和梅丹佐的笑话差不多。 这时,一个蓝四翼天使走过去,抽出腰中的剑,指尖在剑锋上轻轻抚过,然后邪邪一笑,慢慢走到沙包天使面前,挥剑。剑光如电,直刺向沙包的喉咙。 大家都禁不住惊呼。 沙包天使也被吓着了,往后退了几步。 蓝翼天使走过去,用剑逼着他,笑得无比阴森:“斩杀所有的天使,是恶魔的荣耀。”然后象征性地一挥,沙包天使倒地。 我惊,难得看到一个像样的演员,估计最后就他了。 拉斐尔果然叫他站到那一排去。梅丹佐在上面笑了笑:“哟,演得不错,像撒旦,一点也不像猴子,啊哈哈。” ………… 众天使默。 就连坐在梅丹佐对面的耶稣同学,也沉默了。 我靠,比上次还要冷,梅丹佐真的强到一定境界了。 卡洛前面的愤能又把沙包打了一顿,轮到卡洛。沙包一看到迎面而来的又是能天使,立刻找拉斐尔申请下班。拉斐尔微笑着摇头。 还好卡洛不是愤能。 不过,为了给他留面子,我就不把他的表演过程说出来了。事实说明,卡洛的搞笑能力比梅丹佐强了不止一点。 众人哄笑过后,蒙面超人黎小天王粉墨登场。 拉斐尔冲我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阁下要将面纱摘了吗?”我哑着嗓子说:“咳咳,咳咳,不必不必。”拉斐尔说:“行,请随意。不过这会影响结果。” 去,咱是双翼的,无论如何不都一个结果嘛? 人群本来已经有些松散。可不知是否我的错觉,蒙面小超人一上场后,所有人都又回来了。上次那个算命先生说,我天生就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果然没错。 我抓抓脑袋,冲大家笑了笑。 众天使默,然后整齐别过头。 寒,怎么这个反应这么眼熟? 只有几个天使看着我,面露微笑。我感动得老泪纵横,简直想扑过去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正狂喜,却发现他们的翅膀有点灰。 “快看,那是伊撒尔!” “啊,真是伊撒尔!” “这次我砍他左边的!” “我砍右边的!” 梅丹佐那个奸夫果然有反应了,探出个脑袋朝下面看。连加百列都回头看着我。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回过头,收收脖子,憋着嗓子小声说:“拉斐尔……殿下,他们……认错人了。” 拉斐尔于事无睹,微微一笑,指了指沙包天使。 我走过去两步,冲沙包天使笑了笑。沙包一见是能天使,哼了一声,扬头。 我要说一句话,估计真挂了。 哎,不能说话。 我拉了拉沙包的袖子。沙包还是扬着头。我轻轻摇他的手,他看我一眼,站着发呆。我绕着他转了几圈,把脸遮住,忽然跳到他面前,微笑。这么讨好要再不理,他绝对不是天使了。沙包总算正脸道:“开始演吧。” 我又抓抓脑袋,傻笑一下。抓住他的手,指了指路西法的塑像。 沙包说:“嗯,那是路西法殿下。” 我作恍然状,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加百列。沙包说:“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那是加百列殿下。”我又点点头,伸出大拇指。沙包说:“你是说,她很漂亮?”我用力点头。 加百列看了我们一眼,微笑:“你们赶快演吧,后面还有人呢。” 沙包说:“是啊,赶快开始了。” 底下有人不耐烦了:“伊撒尔,你还演不演?别浪费时间!” “拍马屁就能让你过了?不演走开!” 拉斐尔笑道:“还有三分钟。” 我不理他们,冲沙包挤挤眼睛,然后做了个鬼脸。沙包忍不住笑了:“你太顽皮了。”我吐吐舌头,指了指沙包别在腰间的纱巾。那纱巾和我脸上蒙的一样。可沙包还是拿出来问:“你喜欢?”我点头像小鸡啄米。沙包放我手里:“送你好了。这个不贵。” 我抓住纱巾,高高举过头顶,跑了一长段,然后仰头看着它,就像在观望空中的繁星。 这时,没人讲话了。估计都等着看笑话。 我回过头,微微弯了眼角,睫毛盖去了大半视野。 依然没人说话,可有人已经不再那么冷漠。 曾听人说过,笑容是世界上最暖人的阳光,果然没错。真希望伊撒尔这小淫妇能明白这点。 沙包看着我,有些呆楞。 我把纱巾顶在脑袋上,转了一圈,结果飘到地上,清了清喉咙,有些窘迫地去捡。沙包,以及许多天使都呵呵笑出声。 我顶着纱巾转了几圈,忽然转过身去,将纱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不让沙包看到。我将它摊开,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心。 轰! 火焰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将纱巾瞬间烧成灰烬。 所有人睁大眼,甚至有人倒吸一口气。 加百列微微蹙眉,拉斐尔没再微笑。 沙包在后面问:“怎么了?” 我不慌不忙地转过头,蹙眉,指了指纱巾的灰烬,垂下脑袋。 沙包一怔,没有说话。 我揉揉眼睛。 沙包忙道:“别难过,待会我带你去买一个吧。” 我眼眶一热,转过身去,扯下脸上的面纱,猛地回头,将面纱在他面前晃了晃。沙包又是一愣,转而看向我,笑了。笑得还挺好看。嗯,眼角的余光看到很多人都在笑。 我一蹦一跳,跳到沙包后面。很好,我比他高。我张开双臂,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抱住他。 沙包身上一僵,竟然有些发抖。 我把纱巾慢慢举起来,沙包是什么反应我看不到,但是大家都在不由自主微笑。 然后,我将纱巾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众人的笑容在渐渐消退。 我猛地张开手,手心爆出烈火,冲涌而上! 沙包身上一震。 纱巾在烈焰中化作焚灰。 我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最后瞪大到扭曲的程度。 然后,我裂开嘴,狞笑。 沙包不知道我的表情,可是他看得见别人的表情。 他下意识顿了顿,慢慢回过头。然后,与所有人一样,惊异,僵硬,恐惧。 我把灰烬扔到他的脸上,他立刻按住脸,后退几步。我使力推了他一把,他立刻坐在地上,看我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我扑过去,把他按倒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许多人吼出声:“不——” 我跳起来,擦擦汗,笑道:“好了!收工~~~回家抱孩子去了~~~” 一如既往,没人鸟我。我看看拉斐尔和加百列,那两个也看着我不说话。 再看看沙包。瀑布汗……沙包哭了! 我刚想扑过去安慰他,却听到一阵掌声。 抬头,梅丹佐也在发呆。那声音似乎出自豪华版马车。里面那只戴白手套的手伸出来,指了指我。 梅丹佐这才回过神,喃喃道:“伊撒尔,路西法殿下说就要你了。” 汗,我太入戏。把面纱也摘了~~完了~~愤能发现我了~~~ 啊,慢着。那个啥啥啥,什么殿下? http:// 神谴 第14—16章 再踮脚往拉斐尔身边看,已经站了七个人。加百列身边站了三个。很明显,女人要求比男人高。虽然拉斐尔加百列不说,但大家心照不宣,两翅的天使参加不会入选。但仍有能天使参加。他们恨四翼六翼天使恨到极限,尤其是四翼。八成是托伊撒尔的福。所以,估计除了卡洛,没个能天使想要认真比赛。几乎所有愤能都只是冲上去发泄,抓着沙包天使,看似温柔实则暴打,拉斐尔和加百列知道愤能没啥事做不出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怜的沙包天使。 而我,就是单纯的凑热闹……大恶魔和天使虽然是相反的两极,可他们都有的共同点,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是没有的——气势,威严,及骨子里的清高。 要我跟所有天使一样,捉住沙包天使的衣襟,冷冷地说上一句:“我会让让你知道,什么是邪恶与恐惧。”嗯……估计效果和梅丹佐的笑话差不多。 这时,一个蓝四翼天使走过去,抽出腰中的剑,指尖在剑锋上轻轻抚过,然后邪邪一笑,慢慢走到沙包天使面前,挥剑。剑光如电,直刺向沙包的喉咙。 大家都禁不住惊呼。 沙包天使也被吓着了,往后退了几步。 蓝翼天使走过去,用剑逼着他,笑得无比阴森:“斩杀所有的天使,是恶魔的荣耀。”然后象征性地一挥,沙包天使倒地。 我惊,难得看到一个像样的演员,估计最后就他了。 拉斐尔果然叫他站到那一排去。梅丹佐在上面笑了笑:“哟,演得不错,像撒旦,一点也不像猴子,啊哈哈。” ………… 众天使默。 就连坐在梅丹佐对面的耶稣同学,也沉默了。 我靠,比上次还要冷,梅丹佐真的强到一定境界了。 卡洛前面的愤能又把沙包打了一顿,轮到卡洛。沙包一看到迎面而来的又是能天使,立刻找拉斐尔申请下班。拉斐尔微笑着摇头。 还好卡洛不是愤能。 不过,为了给他留面子,我就不把他的表演过程说出来了。事实说明,卡洛的搞笑能力比梅丹佐强了不止一点。 众人哄笑过后,蒙面超人黎小天王粉墨登场。 拉斐尔冲我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阁下要将面纱摘了吗?”我哑着嗓子说:“咳咳,咳咳,不必不必。”拉斐尔说:“行,请随意。不过这会影响结果。” 去,咱是双翼的,无论如何不都一个结果嘛? 人群本来已经有些松散。可不知是否我的错觉,蒙面小超人一上场后,所有人都又回来了。上次那个算命先生说,我天生就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果然没错。 我抓抓脑袋,冲大家笑了笑。 众天使默,然后整齐别过头。 寒,怎么这个反应这么眼熟? 只有几个天使看着我,面露微笑。我感动得老泪纵横,简直想扑过去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正狂喜,却发现他们的翅膀有点灰。 “快看,那是伊撒尔!” “啊,真是伊撒尔!” “这次我砍他左边的!” “我砍右边的!” 梅丹佐那个奸夫果然有反应了,探出个脑袋朝下面看。连加百列都回头看着我。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回过头,收收脖子,憋着嗓子小声说:“拉斐尔……殿下,他们……认错人了。” 拉斐尔于事无睹,微微一笑,指了指沙包天使。 我走过去两步,冲沙包天使笑了笑。沙包一见是能天使,哼了一声,扬头。 我要说一句话,估计真挂了。 哎,不能说话。 我拉了拉沙包的袖子。沙包还是扬着头。我轻轻摇他的手,他看我一眼,站着发呆。我绕着他转了几圈,把脸遮住,忽然跳到他面前,微笑。这么讨好要再不理,他绝对不是天使了。沙包总算正脸道:“开始演吧。” 我又抓抓脑袋,傻笑一下。抓住他的手,指了指路西法的塑像。 沙包说:“嗯,那是路西法殿下。” 我作恍然状,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加百列。沙包说:“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那是加百列殿下。”我又点点头,伸出大拇指。沙包说:“你是说,她很漂亮?”我用力点头。 加百列看了我们一眼,微笑:“你们赶快演吧,后面还有人呢。” 沙包说:“是啊,赶快开始了。” 底下有人不耐烦了:“伊撒尔,你还演不演?别浪费时间!” “拍马屁就能让你过了?不演走开!” 拉斐尔笑道:“还有三分钟。” 我不理他们,冲沙包挤挤眼睛,然后做了个鬼脸。沙包忍不住笑了:“你太顽皮了。”我吐吐舌头,指了指沙包别在腰间的纱巾。那纱巾和我脸上蒙的一样。可沙包还是拿出来问:“你喜欢?”我点头像小鸡啄米。沙包放我手里:“送你好了。这个不贵。” 我抓住纱巾,高高举过头顶,跑了一长段,然后仰头看着它,就像在观望空中的繁星。 这时,没人讲话了。估计都等着看笑话。 我回过头,微微弯了眼角,睫毛盖去了大半视野。 依然没人说话,可有人已经不再那么冷漠。 曾听人说过,笑容是世界上最暖人的阳光,果然没错。真希望伊撒尔这小淫妇能明白这点。 沙包看着我,有些呆楞。 我把纱巾顶在脑袋上,转了一圈,结果飘到地上,清了清喉咙,有些窘迫地去捡。沙包,以及许多天使都呵呵笑出声。 我顶着纱巾转了几圈,忽然转过身去,将纱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不让沙包看到。我将它摊开,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心。 轰! 火焰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将纱巾瞬间烧成灰烬。 所有人睁大眼,甚至有人倒吸一口气。 加百列微微蹙眉,拉斐尔没再微笑。 沙包在后面问:“怎么了?” 我不慌不忙地转过头,蹙眉,指了指纱巾的灰烬,垂下脑袋。 沙包一怔,没有说话。 我揉揉眼睛。 沙包忙道:“别难过,待会我带你去买一个吧。” 我眼眶一热,转过身去,扯下脸上的面纱,猛地回头,将面纱在他面前晃了晃。沙包又是一愣,转而看向我,笑了。笑得还挺好看。嗯,眼角的余光看到很多人都在笑。 我一蹦一跳,跳到沙包后面。很好,我比他高。我张开双臂,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抱住他。 沙包身上一僵,竟然有些发抖。 我把纱巾慢慢举起来,沙包是什么反应我看不到,但是大家都在不由自主微笑。 然后,我将纱巾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众人的笑容在渐渐消退。 我猛地张开手,手心爆出烈火,冲涌而上! 沙包身上一震。 纱巾在烈焰中化作焚灰。 我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最后瞪大到扭曲的程度。 然后,我裂开嘴,狞笑。 沙包不知道我的表情,可是他看得见别人的表情。 他下意识顿了顿,慢慢回过头。然后,与所有人一样,惊异,僵硬,恐惧。 我把灰烬扔到他的脸上,他立刻按住脸,后退几步。我使力推了他一把,他立刻坐在地上,看我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我扑过去,把他按倒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许多人吼出声:“不——” 我跳起来,擦擦汗,笑道:“好了!收工~~~回家抱孩子去了~~~” 一如既往,没人鸟我。我看看拉斐尔和加百列,那两个也看着我不说话。 再看看沙包。瀑布汗……沙包哭了! 我刚想扑过去安慰他,却听到一阵掌声。 抬头,梅丹佐也在发呆。那声音似乎出自豪华版马车。里面那只戴白手套的手伸出来,指了指我。 梅丹佐这才回过神,喃喃道:“伊撒尔,路西法殿下说就要你了。” 汗,我太入戏。把面纱也摘了~~完了~~愤能发现我了~~~ 啊,慢着。那个啥啥啥,什么殿下? 终于被人鄙视了。事实说明,一个人愿意鄙视你,表示你在他心中还占有一定分量。就像一个被无情女人甩的倒霉男人,宁可她恨自己都不要忘记。所以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马车自高空往下奔跑,在一个小区处划过一段路,停在雪白镶金的小楼前。我享受着众人鄙视的目光,走下豪华版马车。我看着一片欧式小洋房,长叹一声,敢情天使也有住所。不过这里离地球很远,满目浮云,感觉就三个字,不真实。拉斐尔说:“除了加百列和我,其他角色几乎都在神法学院和七天学院修习。”哦。也就是说,所有的天使都是高贵的,就咱是乌鸦。 他给了我一串铜钥匙,一卷羊皮纸:“这是你房间的钥匙,和希玛城及周围的地图。明天下午到塞亚湖畔集合,把排练的计划制定好了再说。”这钥匙,汗,怎么这么古老…… “伊撒尔,拉斐尔殿下在和你说话,你发什么呆?”卡洛一个劲推我的手。 我忙回头,抓抓脑袋:“不好意思,被希玛的美景迷住了。” 拉斐尔笑:“希玛漂亮的地方多着了,你可以一个个去玩。不过,不要到边境,那里有很多野生龙族,狮鹫兽,很危险。”说得我更想去了。 叽叽歪歪一堆后,我发现这家伙根本没我开始想的那么讨厌,虽然温柔得像娘儿们,可性格真是相当好,不分等级,不看贫富,我和卡洛不过两个低等天使,他居然送过加百列后,再亲自送咱们来这里,够义气!我喜欢!他要活在咱们学校,一定迷倒所有女孩儿。 拉斐尔对卡洛说:“卡洛,你去试试钥匙都能用吗?”卡洛欢喜应了一声,抓过我手中的钥匙,飞奔而去。汗,那一串,起码有十把…… 卡洛刚走,一阵寒风刮来,吹得我两条光腿儿直发抖。我的爷啊,是谁设计的天使服饰,这天能穿小短裤吗?我甩甩手,拔腿就跑:“走了走了,拜拜。” 拉斐尔忽然自帘中探头一笑:“伊撒尔,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看来这家伙想老生常谈,我倒回去,推他一把,跳到马车里坐他旁边:“啥事,你说。”拉斐尔微微一怔,又继续说:“你的性格倒是蛮豁朗,和我开始想的不大一样。” “是嘛?我怎么看不出来?我这人内向得很。” 拉斐尔轻笑出声:“你和梅丹佐殿下真是绝配,都那么有意思。” “行了行了,你要问什么,别扯远了。” “别人对你的态度,你不介意么。” “我介意啥,那些又不是我老婆。”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你妻子,你就会介意了?” 老婆是老婆,也可以是女朋友的好吧。还正儿八百地唤作“妻子”!不过不怪他,他在咱心中,属于原始人的范畴。但现在,就是老婆我也懒得介意,看看小美……我心头的伤啊。 “不提这个,我现在彻底讨厌女人。” 拉斐尔侧头看了我一眼,玛瑙似的眼珠子亮晶晶的:“我能理解。” 能理解?理解什么? “别想歪,我现在改过自新了!”我看看小楼,房间里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卡洛,辛苦了。我跳下马车,甩了甩腿:“好了,这儿坐着怪冷的,我回去了拜拜。” 拉斐尔眼角微弯,冲我晃了晃手:“拜。” 马车走了,我呆了。 拉斐尔笑的那会,脑袋里嗡的一响。汗,感冒的常规反应,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药的? 进楼,卡洛扑过来,我闪,他撞柱子上。 卡洛揉了揉鼻子,但依然不介意:“明天开始起,我们就要去神法学院了!伊撒尔,我可以经常看到拉斐尔殿下了!”我打了个呵欠,这里的灯原来不是灯,是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亮。后来听卡洛说,这里的屋顶是用一种原石制成的,这种原石感受到天使的气息就会发亮。天界就是天界,太先进了。 我打开地图,看了看,地图中间有一段话,没仔细看。但是搜索半天都没看到神法学院的名字。于是问卡洛,卡洛指了指那一段话。那一段话写的是:天界国君耶和华主之神之使者直接传授魔法操纵祈福法术施展之权威祈祷天使学术实践学院。 “我倒,这是什么玩意?” “神法学院的全称啊。” “谁取的名字?” “梅丹佐殿下。” 意料之中。 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得谈钱,就连分手还要青春损失费。这希玛城看去是一片祥和,实际上住里头的全是些败家天使。也不能说他们是败家,因为银子都是他们自己的。可一上街,看他们金币跟撒花似的撒,真是……说不出的憋屈。X的,当人类我是个穷人,当天使我还得当穷天使! 我和卡洛拿着地图,穿过长长的街道,终于抵达了咱们学校,天界国君耶和华主之神之使者直接传授魔法操纵祈福法术施展之权威祈祷天使学术实践学院。到了以后,我真没个进学校的感觉,三大座城堡,主城堡前还放了一个巨型喷水池,喷水池上扩了雾,蒙蒙胧胧的,倒像温泉。所有人经过我的身边时,都会投以奇妙的目光,并在走远后对我指指点点。备受瞩目的感觉……真爽。 话说这个学院是没有低等天使的,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院。所以一二三四五级的魔法统统抛开,直接蹦上第六级。这里的天使翅膀,蓝色金色,四对六对才是正常的,一对白翅膀的天使,只有我和卡洛。这一级学的内容不大多,总的说来就只有天语,神数,天界史最后一册,也是最厚的一册。都知道神法学院的天使是祈祷天使,祈祷天使又分四元素天使和祈福天使,而我,就是四元素天使里的火之天使。 但是,在这个学校里,天使们最骄傲的事,不是魔法掌握妥当,不是三界史背得纯熟,不是出勤率百分之百……而是看谁和大天使的关系好。一路上就听有人在那里瞎吹牛,内容如下: “加百列殿下曾夸我上竞,所以我到现在还在努力。” “乌列殿下最忠心的下属是我哥哥的女朋友的叔叔,所以我曾拿过他的签名书。” “耶稣殿下说我看去特别虔诚。” ………… “梅丹佐殿下讲的笑话很好笑。” “十三年前,很不巧的,我直视了路西法殿下的眼睛。” 好吧,前面的亦真亦假,我分不清,我承认。可是最后两个,也太离谱了!第一个明显荒谬,第二个……这都可以拿来炫耀一下?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最后那个天使说完,没人相信她! “路西法就这么……啊唔唔……” 卡洛把我嘴巴蒙住,急道:“离圣殿越近,就越要小心说话。这里随便一个人打个小报告,你就等着被砍掉翅膀,扔到一重天外去。” 不过现在我也算明白,为什么路西法只去七天学院而不来神法。那边的天使虽然都是搞武力活动的,但是肯定比这边耿直老实。这群孩子啊,哎…… 绕过庞大无边的后院绿茵,终于找到了咱们的教学楼。我看看面前高耸入云的白色钟塔,一字一句道:“这是历史楼。”卡洛点点头:“别看只是个塔,它的最高层,也就是九级天使学的三界史教室,后门直通圣殿,这也是这里天使高傲的原因。其实能进顶层的人只有几个,从那毕业的天使也只有大天使。导师是耶稣殿下。” 敢情这世道真变了,耶稣教起历史来了。 我们的教室在塔中,在走一截亮一段的高塔中,绕一圈,又一圈,圈得人头都晕了才抵达教室门口。教室里面就不一样,哪里像是上课,简直就是祈祷。 教室是圆的,中间一个圆池,池水清冽,汩汩作声。池子周围一圈四翼天使,右上空飞着一个六翼白翅天使,估计是讲师,正指着圆池讲课:“耶和华将‘路西法’这个名字,赐予了那个最美丽,也是最勇敢的天使。自耶稣与路西法坐在神的左右侧后,就再没产生过第三个令神满意的天使,于是‘米迦勒’一名,一直空留到现在……” “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卡洛打断了六翼讲师的课。讲师翻开厚厚的牛皮纸,扶了扶眼镜:“伊撒尔与卡洛是么,进来吧。”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下,众天使都在盯着我们的翅膀看。还有人小声说:“伊撒尔?怎么又是他?这是重名吗?”我清了清嗓子,以虔诚的目光看着讲师。卡洛拍了拍我的脑袋:“看他做什么?看水池!”我又忙低头往水池里看。 OH,MY,GOD。这是真正的幻灯片啊。 水池里出现了一张图,与金币的正面一模一样。也就是,六支展开的圣光翼。水波微动,涟漪散开,圣光翼竟也像是活的一般。讲师继续念:“路西法是神最偏爱的天使,也是所有天使中力量最强大的。神曾说过,他将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六翼圣光天使。所以,这个图纹,将永远属于路西法殿下。” 我倒,说这么婉转,实际上就是怕别人夺权呗。不过耶和华预防针打晚了,路西法确实是最后一个圣光六翼,不过这最后一个也把他的政权搞得四分五裂。 自古朝廷多暗斗啊,连天堂都不例外。 这时,水面冒出一行扭曲的字:神典。 讲师说:“好,接下来介绍天界最有成就的一本书,《神典》。”然后水面冒出了无数本印有这两字,但是颜色包装不同的书。讲师说:“《神典》由路西法殿下于四千余伯度前完成,一直流传至今,是天界史上保存年代最长的,也是最完整的一本书……它记载了天界万物的规律,神及子女天使们的功绩,及天界的传统习俗,节日,典故来由,还有七重天,九阶级的详细……” 我按了按太阳穴,头痛。回头看看卡洛:“伯度什么意思?”卡洛正听得专心,半天才回答我:“就是一百亿年。” 哦。原来是一百亿年。 …… 靠!一百亿年!路西法还没死呢?! “天界有这么一句话:将《神典》背诵下来,就能当上六翼天使。不过似乎要做到它,很困难。” 那叫“很困难”?那是不可能好不好!十个卡洛叠起来差不多就有一本《神典》厚! 接下来估计有两个小时,那讲师滔滔不绝讲啊讲,最后,做了总结性的发言:“所以,《神典》是天界的象征,是天界辉煌历史的一部分。今天就到这。” 最后那句我听到了,睁开眼睛,擦擦嘴角边的哈喇子,从卡洛肩膀上直起来。 http:// 神谴 第17—19章 这是一个金钱的世界。在神法里待了不到一天,我就深深感慨这里真是乱收钱。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天使也要吃喝拉撒。吃一顿饭要五个银币,接一杯水要一个银币,就连上一次厕所,都要三个铜币。当然,环境与质量是没话说,厕所修得比我家楼阁还漂亮,洗手的水带香味,全自动冲水处理……咳咳,用卡洛的话解释,就是那些东西都施过魔法。就连镜子和水池都是镶金的。 天堂就是天堂。 而且,在这里用铜币似乎是一种耻辱,你要掏出铁币来,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但很有可能有人问你那是不是古玩。 于是肯定有人想问:那去过厕所后,不是要退铜币么? 厕所的管理员是一个小精灵,似乎是从精灵界跑来打工的。她在厕所门牌旁半空飞着,我扔一个银币给她,她就抱着手臂不动了。于是我问她,找我的钱呢?小精灵看怪物似的扫我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摸了半天,总算找到六个铜币,还是从最底下拿的,之后实在找不到了。然后她抱歉地笑笑:“说是三个铜币,实际别人进去都不找退钱的。你知道,在希玛,银币就是最小单位。”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小费。 心中不爽,我随口接道:“照你这么说,在圣浮里亚城最小单位就是金币了。”小精灵说:“那怎么成啊,如果真这样,大天使们买东西不得都用麻袋扛着金币跑了?他们都是用巴斯牛皮纸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直接从银库里扣。” 我靠,现金都不用,敢情还玩刷卡开支票了。这辈子都不想去帝都了!怕走一步路就要收我一个金币。 掐指一算,要这么耗下去,几天后我跟卡洛都别想活。在我们吃完一顿金币堆的午饭后,我终于真诚地抬起头,真诚地对卡洛说:“卡洛,我们必须找工作,不然会穷死的。”卡洛说:“真的?在这能找到吗?”我说:“我也不清楚。但是这里的东西太贵,恐怕以后我不能总请你客了。”卡洛微微一愣,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沉默一会,我说:“你也不知道啊。这样,一会我要去塞亚湖畔,顺便问问拉斐尔。”卡洛垂头玩手指,依然没说话。这好样的,居然不听人说话。罢了罢了。我说:“一会我还有魔法课,你要没事就先玩着,晚上我再来找你……” 卡洛抬起头,淡淡地看我一眼,似笑非笑:“想找拉斐尔殿下就直接说吧。” “啊?” “没事,我回去了。”卡洛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突然背上一凉。TNND,这傻小子不会以为我也对拉斐尔有个什么吧?狂晕啊,等晚上再去找他解释解释…… 回头看了看东西南北四个角的城堡,分别是淡红,淡黄,淡蓝,淡紫,象征火风水雷四元素魔法楼。正中央有一座白色城堡,是神法的主楼,也就是祈福天使楼,但是很不幸,祈福天使在神法学院中,地位是最低的。这让我很不解。以人类对天使的研究来看,天使代表的是希望,阳光,神圣,平等,以及和平。他们不嗜血不好斗,干净得像婴儿,与恶魔碰巧相反。可是这里的天使和我所想的不同,他们崇尚力量与地位,程度和人类不相上下。 这事我迷茫了很久,直到千万年之后,天使才变成了我所想的那样。那时的天界不再繁华不再拥挤,褪去世俗与铜臭,真正变成了天堂。理由解释下来就一句话:当一个人拥有什么,他就会推崇什么。 突然,火魔法城堡顶的钟声响了。我立刻朝那儿奔去。刚跑到一半,忽然看到一男一女的白色四翼天使冲入旁边的小树林,然后一帮蓝色四翼男天使从天而降,跟着跑进去。看前面两人神色慌张……似乎,是传说中的抢劫。 妈的,在这里都有人抢劫,老子的小宇宙爆发了!英雄救情侣去! 我一路狂奔,奔到一半就傻了:那里两个人,我这一个人,一加二,等于三。可是那一堆四翼天使……到时候,他们要是一阵轰雷劈下来,以梅丹佐的话来说,应该就是:到时就是烤天使翅,而不是烤鸡翅了,啊哈哈。 汗,做事要智取,智取,我,我还是去搬救兵吧。 想了这么多,已经看到小林尽头的他们。还有树林旁的一个小池塘。前面的男天使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女的坐地上,然后所有人都朝她逼过去。 汗,救人要紧~~我还是过去算了! 健步如飞溜过去,道路豁然开朗。小水池上飘着水晶泡泡和浮云,水池旁有个天使骑龙塑像。龙是金色的,栩栩如生,面对东方。上面的天使戴着白手套,皮肤雪白,金色短发,手里拿着一片叶子,穿了……我晕,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主儿! “嘿,你的爱人不要你了,跟我们走吧。” “不,不,他只是走丢了!” 回头看到那几个男天使慢慢靠近女天使,女天使在地上缩着发抖。天界女天使资源匮乏,这我一直知道,但是这也太……这么土又这么无赖的事,不是只有人类才会做吗? 坐在金龙上的孩子甩了甩手指,不正眼看他们,把叶子叠起,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那几个男天使回头看着他,见他没反应,又继续当他们的色狼。 孩子双腿搭在龙背上,两条细细的小腿交叠在一起,小皮靴闪着金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可是,他看到这种景象,就不觉得……碍眼吗?这小屁孩真是…… 男天使朝女天使靠近,女天使吓得浑身瑟缩。 小天王出场的机会到了! 我一个飞腾蹦出去,大吼道:“放开她!” 这时,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那坐在金龙上的小屁孩子。 女天使原是很惊喜,可一看到我的翅膀,又开始沮丧。 “喔唷,我瞧是谁呢,不就是靠着勾搭大天使进希玛的伊撒尔么。”其中一个天使走出来说。 “汗,我认识你吗?”我抓抓脑袋,慢慢走过去,在女天使身边蹲下。“不管怎么说,会做这种坏事的人啊,只有梅丹佐和路西法不是?” 几人全愣了。 我抓住女天使的手,咳咳,不是吃豆腐,慢慢站起来:“这样,你们要暂时不能接受,我给你们一点考虑时间。我数三声你们要都没吭气就算是放过她了一二三好了咱们散伙。” 我拉着女天使朝树林外狂奔。 还没跑到树林边,树与树之间就哗啦一声,冲下小瀑布。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那瀑布却越来越大,直冲我脚下。我急得满头大汗,左顾右盼。金龙上的孩子扫了我一眼,继续玩他的叶子。我靠,这屁头跟那些日剧里的小孩一样冷漠,自私,臭屁,讨厌! 我把姑娘推到身后,往前迈一步,挥舞着拳头说:“别过来,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六段!”这个,跆拳道是这么分段的吗?不管,先吓吓他们。 “哦哟哟,我好怕哦。”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屁股上热热的。我捡起一根树枝,本来想装一下击剑的,但是想想,击剑的段数我实在不会,于是用树枝指着他们身后:“快看!路西法在你后面!” 他们看我的表情,像听到了梅丹佐的笑话。 汗,太失败了。早知道说个官儿小的。 哎,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那个,你们喜不喜欢听竖琴啊?” 没人鸟我。不是都说天使是竖琴控吗?难道错了? “我很喜欢听,所以天天抱着它,但是,你们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没人鸟。 “竖琴里其实住了灵魂,你们没人知道吧?” 嘿嘿,开始注意听了吧。 “守护天使的传说,就是由竖琴来的。我母亲去世已久,小时候就常常告诉我,守护天使一直住在竖琴里。” 老天,原谅我乱编故事吧。 伊撒尔伯母,原谅我吧! 听卡洛说,除非像耶稣路西法拉斐尔他们那样,由神直接创造,不然一般天使还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至于怎么出来天知道,他们长了翅膀,那就鸟了?不会是生蛋吧…… “其实守护天使与普通天使不同,他可以是大天使,也可以是双翼天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他们点头。 有没搞错,这是我乱编的,这群孩子死撑门面啊。 “守护天使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们在圆寂以后,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保护你,所以才会得了这一个名字。每个天使都有心爱的竖琴,你在弹琴的时候,其实可以和他们说话,只要……哎呀,我扯远了,我们不是在打架吗?来吧!” “快说!不说用雷劈了你!” “说,说就说么……其实,你只要……” 一个小时后。 “谁说的!梅丹佐殿下和我关系好着呢,你不知道,他知道路西法殿下的一切事情。人家都说路西法殿下是天才,生来就精通一切,实际上才不是。在我们出生之前,他读书读了不知多少伯度!据说啊,当初他和拉斐尔殿下交朋友的时候,同时有五十三情人。在神法的人都知道,路西法学天语就是为了写情书,学神数就是为了数金币,学魔法就是为了炸情敌,学三界史就是为了勾搭三界美眉!后来神实在拿他没法子,把他转到了七天学院,结果他去了七天,笨得要命,一个星期砍掉了七十五个天使的翅膀……” “真的?你不是骗人吧?” “诋毁他对我有好处吗?去。”没好处,但是我就是想诋毁他。没理由。而我也终于知道,八卦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无论男女老少,人类天使,都深深为之吸引。 “最可怕的是,他当初还跟情圣梅丹佐殿下抢爱人,那叫败得一塌糊涂啊……” 这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了背后灵的存在。 慢慢回头,看到一个小男孩。 没错,就是那个金发的。 小天使飞在半空,阳光下短发碎碎乱乱,看去就像从金粉儿堆里钻出来似的,耀眼,甚至刺眼,头顶还有一缕俏皮地立着,风一吹,那一绺发就摇摇晃晃。水雾濛濛茫茫,衬着细皮白肉,透着清淡雪香,两只又圆又亮的眼睛正瞅着我,如同破碎的冰蓝宝石。 第一眼看他,我真是给吓坏了。一时间我没法把他和小孩子联想到一块。这小孩漂亮得令人不相信他有人类的五官。小天使慢慢扑打着一对翅膀,毫不顾忌地看着我。他翅膀的颜色相当奇怪,似银却比银明亮,似金却比金脱俗,带着点淡淡的光…… 但是,于这个小孩,我看他的第一眼与第二眼感想截然不同。第一眼看他,惊他为天物,第二眼看他,他丫想抽死他! 他只轻轻扫了我一眼,掉头就飞掉。 我靠,太傲了!梅丹佐跟他一比,简直是和蔼可亲!这小屁孩放肆任性目中无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那那那那,那边是是是是谁呀?” 汗,谁啊,说话跟录音机卡带似的。 我周围几个四翼天使面面相觑,忽然一指瀑布,水冲得更汹涌了。我刚想呼救,他们几人却猛地冲上天,转眼不见踪影儿。 “喂,回来!”我对着小屁孩吼。现在人都走了,让黎小天王教教他什么叫礼貌。小屁孩顿了顿,回头看我一眼,嘴里还含着叶片,大眼眯成一条长缝。汗,虽然很可爱,但是我很想打他。 我指着他,冲他勾勾手指:“我就说你,过来。大哥不欺负你,有话要说。”小屁孩嘟了嘟嘴巴,叶片吧嗒吧嗒响几声,又掉头飞了。 他眼睛还真长天灵盖顶上了! 我绕到他面前,一脚横在他腿前。他抬头看我一眼,又眯了眯眼睛,手指了指天上。我往上一看,只见一道响雷从天而降,我猛地往后一跳——轰隆!巨大的声响,地面灼了个大洞,不断有白色浓雾从洞里升出。 我汗…… 我大汗…… 妈妈的,这小屁孩劈的雷和别人都不一样,不仅特别响,还是加强版的。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念咒文,手指到雷落,没有等待时间。第六重天果然牛人就是多,这么一个小孩都~~ 我急了,骂道:“小鬼,你怎么这么没家教?对长辈要尊敬,你懂不懂的?靠!滚过来给大哥道歉!”不对不对,我怎么可以在小孩子面前骂脏话…… “谁谁谁谁,谁在那里,出出出出出,出来啊。” 那录音机还没修好呢? 我飞快走过去,一把抓住小屁孩的两只手,不让他劈雷。他睁大眼看着我的手,再看看我:“放肆!” 那声音,那叫一个脆,脆得像小风笛吹出的。那叫一个甜,甜得人心坎里直热。 “噗……哇哈哈哈哈哈哈……”我抓紧他的手,大笑起来,“你,你,你你你,你一个小孩子,说话居然像个小皇帝,太好玩了~~~”一边说还一边搓揉那双莲藕小手。 小天使使力抽手,抽不出来,忽然喊一声:“尚达奉!” “在在在在在,我我我我来来来了……”录音机跑过来了。原来录音机是我的偶像……形象破灭了。尚达奉,《帝都色魔的罪恶》的作者。 我回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来,皮肤极白,脸上有些雀斑,头戴花环,背披黑袍。钱币上的花环及袍子,原来就是这个意思。这一声打扮说来古怪,穿他身上却异常适合。据说长袍中充满了能量。我只要一看它,就会闪烁,然后散发出黑暗能量。真神奇。 我放掉小天使的手,向偶像欠身:“见过尚达奉殿下。”尚达奉应一声,抬头看到小天使,急地擦把汗:“您您您您怎么会在在在这里?都都都没没和我们说一声,路路路……哎哟喂哟!” 小天使一下吐掉口中的叶子,叶子直击尚达奉脑门。尚达奉立刻说:“那那那那那,西西西少爷,跟跟跟我回去,您您您一个人人人在外面不安全……” “我不回去。”小天使自己飞一段,忽然回头指着我,“把他的手给我砍了。” 汗,这话说得,真像在说“回去给我买个鸡蛋”! 尚达奉说:“为为为为为……” “你想违抗?” “不不不不不,不敢。” 这,这是什么一个小屁孩啊?无礼对他来说都是褒义词了! 我决定了,我要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我奔到小天使面前,抓了抓他的翅膀:“对不起,西小少爷。”他甩掉我的手,理了理翅膀。嗯,抓掉一根羽毛,放兜里,回去研究研究。 我又摇了摇他的翅膀:“西小少爷,我刚只是想救那个姑娘,不是想惹你。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一定很善良,帮帮忙,哥哥很喜欢你的。”小天使说:“不许碰我。还有,你说什么?”我忙道:“不不,嗯,我叫伊撒尔,我当你弟弟好了。”小天使微微凝神,活像个小大人:“伊撒尔?那尚达奉,先不忙处理他。你先回去。” 尚达奉说:“是是是是是,我我我我我退下了。” 我给尚达奉乖乖道别,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天使:“西小少爷,你真的太好了。”小天使说:“今天放过你,下次未必。想在天界生存,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我现在大概知道这小屁孩子的来头不下。他翅膀虽小,可没长定型,颜色也不易分清,不知道以后会蹦出几根来。估计是某个大天使的儿子或侄子儿。 但是,黎小天王的字典里,没有“害怕”俩字。 “西西西西西小少爷,你你你你实在太可爱了,所所所所所以,让大大大大哥打包走吧。”我摸摸他软软的黄毛,顺便伸出中指大拇指,对着中间那一绺翘起的弹了一下。小天使又睁大眼睛,还未说话,我就一把抓住他的两只手,揪起他的两根翅膀:“你这臭小孩真是不知好歹,美女受人袭击是个男人都该上去救,你活成这样还是不是男人了?还有对人要有礼貌,要尊敬长辈。你居然叫人砍比你大这么多的哥哥,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啊?回去跟你妈妈说,叫她带你去参加礼仪培训。”看着他那盛气凌人的眼神,我更来劲了,拎着他转了几个圈,顺便把他倒提过来,抖了几下:“怎么,不服气是不是?哈哈!白痴!弱智!驴脑!小屁头!小傻B!嘿嘿!你用雷劈我呀,嘿嘿!你有本事你就劈呀!劈不到吧!嘿嘿!瞧你那西瓜似的脑袋!毛还没长齐呢你!嘿嘿!想劈我是不?劈呀!你不劈我你就不是人咯!劈……” 汗,我看到什么了? 小屁孩被我倒拎过来后,软绵绵的头发像弹簧一样在空中抖啊抖。从背后衣服的开口处,落出一只翅膀。 我抖抖他的身子,又落出一只翅膀。 我又抖抖,再落出一只…… 汗……敢情跟倒水似的,翅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最后,我数了数数量。 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 没错,六根。 颜色还是倒金不金倒银不银,会发点光的。 指不定,这小孩以后就是一只六翼黄金翅,和梅丹佐他们齐名的大天使,前途无量。而我,今天把他当饭桶处理了……而且,这小孩看去好眼熟。 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难道,他是那个人的亲戚? 然后,我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这时,天上一道闪亮的云朵飘来,五彩的光芒混着惊雷阵雨狂风疾火,直冲我面门。我慢慢仰起头…… 哎,上帝。我都说了,小孩子太野蛮不好。 http:// 神谴 第20—22章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天堂。没错,天堂。首先,我会醒来,是因为阳光太刺眼,那感觉简直就像夏天躺在草坪里,正对着太阳睡觉。然后,我睁开眼睛时,看到了遥远的屋顶。没错,就是遥远。顶是米色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而我看不清。因为太远,估计隔我有几百米。但从我这看去,能确定这是个尖顶房,估计又是哥特式的城堡。最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云雾中,不知道什么托着我的身体,因为太柔软,完全感觉不出来质地。 我小心翼翼地转移视线,往右边看去。这里正对光源的方向,因为刚睁开眼,有些不适,看过去只有一片耀眼的金黄,刺得我立刻闭了眼,拧过头去,半晌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我再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左边。 无边无际的浮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尽头的流水壁,及壁上的浮雕。清水带着点碧光,从高处的瓶中直泻而下,顺着浮雕,流成了无数只天使翱翔的图样。我看了那面墙壁很久,一直挪不开眼,不似文物那般破旧,不似仿品那般世俗,这是真正的造型艺术。 我揉了揉眼睛,将手掌挡在眉前,再次朝右边看去。这一次,我总算能看到大概轮廓。从这里看去,觉得太阳似乎就在窗外。长条方形隔开了一间间房子,黑框几乎被阳光熔化,窗口布满了整面墙。 上是灿金清空,下是混沌云层。光束从云中漏出,在斑驳的天际下缓缓旋转。高耸的罗马柱,七彩的虹带,飞泻的瀑布从罗马柱顶倾落,千百名天使穿过,水帘自动留出空隙,真似一块可以掀开的布。彩虹,云层,光束一律半透明,轻灵虚渺,交叠横错。神的万千儿女挥动着翅膀,临虹款步,淡光翼偶尔落下几片羽,轻袅袅飘飞,静美空蒙。 我慢慢坐起来,一时间,只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象,浑然没注意,自己坐起来这一小小的动作,都在空广的房内传出突兀的回音。 疏忽间,一群白鸽织成一面美丽的网,越过水帘,带着晶莹的水珠,星星点点,洒下满天的破碎光斑。大天使的衣襟比流水轻软,比游丝飘逸,于轮云中张动,旋舞…… “你,你终于醒,醒了。” 忽见对面尚达奉从云中飞起来,我给吓得差点叫出来,不由自主往后退一些。但立刻恢复清醒,问:“我现在在哪里?”尚达奉说:“撒撒撒撒拉弗右殿寝宫。”我往四周看看:“这里没有床,怎么叫寝宫?”尚达奉指了指下面:“这这这,这就是是床。” 我一怔,在上面滚了几圈,毫无真实感,起码给我一点触感啊,感觉跟被吊着似的。滚了一会,坐起来,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我是裸着的。不仅上身,连下身也…… 汗,连忙用翅膀把关键部位挡住。但是轻轻一动,翅膀竟开始抽痛。我惨叫一声,尚达奉急忙道:“你你你你你别动,你你你你的翅膀还没恢复。” 翅膀。翅膀。我想起了杨路的骨翼。想起了恶魔。想起了演戏。想起了我没上的火魔法课。被那团五颜六色的魔法劈中之前的事,我真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不觉得痛,没看到它击中我身,就这么没了感觉。我禁不住打个寒战。那是什么速度,比我神经传播速度和光的传播速度传播还快…… 我吞了口唾沫,问:“今天……几号?”尚达奉说:“三三三,三号。” 我大喘一口气,还好。尚达奉又补了一句:“二,二月了。” 我听错了,幻觉。 我躺下去,把翅膀垫好,继续睡觉。 尚达奉说:“伊撒撒撒撒尔,你快快快起来,不不不然来不及了。”我翻个身,闭眼:“伊撒撒撒撒尔睡着了,别别别别和伊撒撒撒撒尔说话。”但是,越想越不对劲。猛地坐起来,再往窗外看去。突然发现,这里的景色我从来没见过。而且一到六天我都去过,没有哪里像这里这么明亮。再看看那些飞出去的天使……全都是……六翼…… 虚着眼睛看,似乎可以看到部分比较薄的云层。然后,约莫能看得到下面雪白的建筑。会统一到满城都雪白的城,只有一个——希玛。 一瞬间脑中嗡的一响,思考能力完全丧失。 尚达奉又说:“还还还还好西少爷这这几天体力不支,不不然,你早就魂魂魂,魂飞魄散了。下下下,下次说话注意点啊。”我抬起头:“我……现在在第几天?你们那个西少爷呢?” 尚达奉说:“这,这这还需要问问,问吗?撒撒撒拉弗右殿肯定是在第第第第第,第七天了。” 第七天。 我在第七天,原动天。也就是说,我在圣殿附近。 我在第七天!! 冷静,我需要冷静! 我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不,我肯定没犯错,不然死了也不该被救活。捶捶脑袋,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还不忘用翅膀盖住XX。走了几步,往底下看去,头一昏,差点又栽下去。 原来我躺的那片大到无边的云,居然只是这房间的一小部分!云悬空,下面简直就是一个运动场!六七十个天使并排站在房间两侧,还都是黄金四翼的。我靠!这哪个博物馆啊?第七天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不对,刚才尚达奉说,这是撒拉弗右殿的,寝宫。 “我的衣服呢?” 尚达奉变魔术一样弄了一件衣服给我:“你你你,你的衣服化化,化灰了。” 汗,那现在我岂不是成了碳黑烤鸡? 我低头看看身子,没啊,雪白一片。天堂的医疗技术就是发达。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漫不经心问:“尚达奉殿下,撒拉弗什么意思?” 他结巴说了半天,我总算听明白。 撒拉弗是炽天使的意思,是天界最权威的天使才可以拥有的称号。撒拉弗也是七天及至天界最大最宏伟的建筑群。三个跟金字塔似的大殿立在七天至高处,是撒拉弗的主建筑。中间的最大,右边第二,左边第三。左殿别名基督殿,主殿别名圣殿,右殿别名光耀殿。而我现在就在光耀殿。 嗯,我们在光耀殿。圣殿的主人不用问。基督我知道是谁。就光耀我不知道。 不过排除法我还是会用的。 我强忍着背上的剧痛,往云层下飞。 “伊伊撒尔,你你你要去哪里?路路路路路西法殿下就要回来了!”尚达奉在后面高喊。 TNND,他要不回来我还多参观一会呢! 地面光滑明亮,小跑一段跟滑冰似的。刚冲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小屁孩跑哪去了?那小孩是个六翼天使,但是魔法似乎不会强到“一劈即死”的境界。想想他那张馒头似的软绵绵的小脸,我怎么都觉得面熟…… 他像一个人。 杨路。也就是说,路西法。 可是,那小孩的脸比杨路要漂亮得多,也更具备一些我说不出来的东西……那种东西,只有天使才有。而且,天使太干净,干净得让人连摸一下都会觉得会弄脏了他。而杨路尽管有一张俊到惊天动地的脸,可是没有天使的圣灵。太邪气。 但是不管怎么说,杨路不在天堂。小屁孩长得像他也就是像路西法。既然像了路西法……我晕,莫非他是,他是路西法……的侄子儿?私生子? 汗! 我把路西法的私生子拎在手里抖!! 停下脚步,回声仍在寝宫内荡漾。天使们站在我们周围,翅膀静静贴在身上,就像一座座雕像。 我小声问:“尚达奉殿下,那个西少爷呢?” 虽然声音极小,却依然发出回音,意外的动听,空灵。 尚达奉说:“西西西西西,西少爷去去去,去了,去了……去了,我也不知道。” 汗,不知道还思考成这样,他真是我偶像吗?我一直以为能写出那本著作的人,一定是个睿智而犀利的审判者,就像,呃,天国宰相……梅丹佐? 我看看窗外,不行,再不走来不及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个什么劲儿,见了路西法,不是一切都能解决了?不管不管,我冲…… 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神并未限定时间,殿下可以不用急着一时完成。”可是脚步已经迈出去,寝宫门前走进来一个人,俩人正对撞上。身上原本无力,这么一撞,我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还没穿靴子,这么坐地上,外套垮下。还好裤子没掉,不然脸丢大了。不过伊撒尔这双脚长得真色情……要来的是梅丹佐,肯定会大发色……色…… 我抬头,看到面前的六翼天使。一身黑白交错的长衣,银链长长吊在胸前,下面挂着巨大的十字架。生着轮廓分明的脸,一双一黑到底的眼睛,还架着一副眼镜。他抱着一本厚书,额前的碎发落在水晶镜片上,真叫百分之两百的文静闲雅。 我正准备感慨这人真有气质,却发现这个人是,梅丹佐。 他嘴微微张开却没有说话。 眼角的余光大概看到自己的姿势相当猥琐,袒胸露乳不说,两条腿还大大敞开。我汗,难怪梅丹佐会这么惊,想起以前小俩口放荡的小日子了吧? 我一个打挺站起来,扯着衣服挂身上,按住嘴巴咳嗽一下:“见过梅丹佐殿下。”梅丹佐轻蹙眉:“你消失了一个月,就是来这里了?”不用说,这家伙想歪了。我点头。本来想解释,罢了罢了,让他误会,免得他还以为我对他有那点意思。 梅丹佐将怀中的书抱紧了些,嘴唇抿成一条线,再松开,最后挑挑眉,一本正经地说:“原来你来这里了,我们还以为你变成鸽子飞走了。” …… 这,我该说什么?我要不要大笑? 这时,宽广的大殿里传来脚步声。一人正用缓慢的声音轻声说:“梅丹佐,女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但是,男子没有。” 声音是二十来岁的男子声,清脆但不浮躁,缠绵悠远,清耳悦心,每一个字发音都相当标准,速度慢,却丝毫不显拖沓冗长。我顿时连呼吸都不敢,慢慢挪步到门口。 梅丹佐立刻转身:“尤金如何?” “神说了,他象征力量与新生,要使人振奋,要充满激情。”听这个声音,简直是一种享受。 梅丹佐笑道:“就像殿下这样,与所有初生婴孩不同,降临到世上时,面带微笑,是么?” 那自信的声音轻轻哼笑:“没错。” 下一刻,天使走进寝宫,万物瞬间失去光彩。 圣洁的外衣,袖口及肘,里面是紧身水蓝长袖。白手套上挂着银链,腰间围着数串宝石,当他挪步时,身上的珠宝会随之轻响。薄翼披风搭在肩头,金色系带长长垂落而下,混杂和流水金发落在身上,光辉夺目。 而我终于看见了他的翅膀。 比阳光还耀眼,比珠宝还透亮。明明赫赫,真正的圣光。仿佛一展开,就可以容纳下晨耀的光芒。 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羽翼。 都说人的魅力武库是两把刀,其一是形容妙爱,其二是媚态入骨,眼前的六翼天使则是手执双刃,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浅笑顾盼间,看身后一座座城池轰然沦陷。 他走到窗台前,看着外面虚渺奇幻的美景。天界的帝都,圣浮里亚。 “伊甸园的第一个男人,莉莉丝的丈夫……该叫什么名字?” “亚当。”我下意识接话。 奇怪。莉莉丝?我隐约记得,莉莉丝是魔王之妻,是路西法的老婆。怎的就变成亚当的发妻了?……这,莫非我听的圣经是野史? 下意识看看他们,发现他们俩一起朝我看来。 路西法转过头,靠在窗旁。隔得很远,却依然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睛。水蓝色的眼睛,海天一般。他笑得很清淡,淡到不仔细看不会察觉:“亚当。这个名字不错。” 我说亚当他就亚当了。难道亚当的名字是这么来的?不会吧,太荒谬了!可是,不是都说亚当的名字是上帝取的吗?原来圣经记载上帝给自己儿子取名叫亚当,是剽窃的路西法,路西法剽窃了我,我剽窃了圣经,圣经剽窃了上帝……我头晕。 路西法轻轻倚在窗栏上,动作与耶路撒冷中心的雕塑一模一样,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这么说似乎前后矛盾,可真人与雕塑就是不同。例如雕塑和杨路生了一张脸,可看着路西法,我没法把他和杨路联系在一起。 “伊伊撒尔,快快快行礼。”说完拉着我跪下。 “啊啊,是是。”我立刻跟着他跪在地面。 刚跪下就禁不住汗颜。我为什么要跪?除了自己爹娘,我从不给人下跪的,不爽啊!难道在路西法的淫威下,我也开始屈服了?不!路西法轻声说:“起来吧。” 我起来,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你过来。”动听的声音回荡于寝宫。 我悄悄看看左右,所有天使依然跟木雕似的。尚达奉和梅丹佐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我恍然,朝路西法走去。每走近一步,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加重一斤,离路西法越近,我就越想玩金蝉脱壳。所以,越走越慢。直到尚达奉又开始催我,我才一鼓作气,快步走到他面前。 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的脑袋已经快缩进领口了,自己浑然不觉。 “抬头,我看看。” 我啊了一声,抬头看着他。看了不到一秒,立刻垂下去。 路西法语气很平和:“不必紧张。” 我根本没有紧张……可是,我的腿怎的就站不稳了? 我又抬头,但是一与他对视,就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 “你叫伊撒尔?” “是,是。” “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才。” 大汗,我变成尚达奉二世了。我终于知道尚达奉为什么会结巴了。肯定是因为他写了那本书以后,被路西法拖在身边,时间一长,就变成现在这样。看这状况,为了我的未来着想,我一定要早点离开光耀殿! 路西法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一笑:“还是个孩子。” 靠,孩子!伊撒尔那个小淫妇生得细皮嫩肉,能怪我?你以为我想长成这样? “与路西法殿下相比,伊撒尔自然是孩子。”说出来就变这款式了,老子真想捶死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啊! 路西法说:“梅丹佐的舞台剧要演好,知道么。” 我使力点头。 路西法拍拍我的肩,我浑身僵硬。 “尚达奉,送他回第六天吧。” 他只说了五句话。可我觉得过了几百个世纪……不,几千个伯度。我刚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出去,想起一件事,问道:“路西法殿下……认识杨路吗?”哎,威武不能屈! 路西法摇头。 “那……西少爷是……我是说,他没事吧?”黎彬啊黎彬,做人不能这么虚伪! 路西法神情淡淡的:“不认识。” 看他那样就知道不想继续下去。我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跑到尚达奉旁边,指了指外面。梅丹佐忽然说:“伊撒尔。” 我朝他点点头。梅丹佐推了推眼镜,看看路西法,又摆手:“你一个月没去学校,要受罚。”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卷牛皮纸,朝我扔过来。我伸手接了个稳。梅丹佐笑:“拿着这个到祈祷城堡一楼,就当请了病假。”我点点头,谢过他,跟着尚达奉一起出去。 到了光耀殿的正厅,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博物馆了。人站在里面,简直就是大海上的扁舟。又不能飞,走到腿都软了才到门口,累得几乎趴下。前脚刚迈出门,后脚梅丹佐就跟出来:“小伊撒尔,你还想当一次断使么。” 想了半天,我才想起什么是“断使”:“不想,一点也不想。” “不想当就好好学习,只要通过考试,你就是演完戏,都可以继续住在希玛。” “真的?不是说双翼天使不能留在第六天吗?” “傻瓜,没人告诉你么,神法和七天是最权威的学院,这两个学校任一六级一过,立即得到白色四翼。过七级,蓝色四翼,过八级,黄金四翼。过九级,就是大天使了,那可是六翼哟。” “胡扯,哪有这么容易的?” “九级要考的是天语,神数,三界史,还有究级魔法,过了这一关,立刻变成四元素之一的大天使,或祈福大天使,或神剑大天使,或神弓大天使。从神法考出来的元素大天使挺多,但是七天近一千伯度只有萨麦尔一人。你知道,现在天界无战乱,谁都不想去挥刀舞剑。玩魔法的天使多了,竞争太大,其实你可以考虑换到七天去,我可以帮你。” 虽然我也很想挥着法杖玩魔法,可是,我根本记不住咒文。 干脆,转学吧! 可是,据说路西法经常去七天…… “不,我还是老实待在神法。梅丹佐殿下要能帮我,就帮我找份工作吧。” “你缺钱?” “缺得很啊。” 话刚说完,梅丹佐就塞了一个纸卷给我,蛋黄色的纸,银色的线:“神法外面有一家撒拉弗货币行,你在上面签下金币数,去那里取就是。”我捏了捏手中的纸,再捏捏。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这是巴斯牛皮纸?就是说,这是一张空头支票? 这也太土匪了! 我把巴斯纸塞回去,梅丹佐挑挑眉:“哟哟,又跟我玩客气?这上面的签字很值钱,可以买下一座耶路撒冷城的。”我连摆手:“我做不来这种事。” 梅丹佐一怔,收回牛皮纸,取下眼镜擦了擦:“太正义了不好,小伊撒尔。你多久前就这样,吃那么多闷亏,不懂汲取教训啊。再说了,你就甘心一直当低等天使?” “你怎么老瞧不起低等天使?不就多几根翅膀么。” 慢,我没听错吧?伊撒尔正义?天要下黑雨了。 “好好,我错了,听你的,你说的对。”梅丹佐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不知不觉就变这样了。看看自己,再看看梅丹佐,汗,这是个什么相处模式? 感觉,真暧昧…… http:// 神谴 第23—26章 梅丹佐陪我往外面走,刚开始还好,路过的人全都是光耀殿的天使,石雕一样往前走,当没看到我们。可是一走出那足球场似的前院,走出路西法的地盘,众天使的目光简直就是飞刀,一刀刀戳过来,毫不避讳。 梅丹佐无所谓,我一路咽着口水走,恨不得把背后那对翅膀给缩到身子里去。走了一半,我对梅丹佐小声说:“那个,殿下请先回去吧。” 梅丹佐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带了不少四翼天使来这里,他们都把六翼们的目光当作对他自身的肯定。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低声道:“又不是包养二奶,争个男人还荣耀呢。”梅丹佐一脸疑惑:“包养二奶?”我摆手:“不不,没什么。我先走了。” 梅丹佐说:“伊撒尔,希玛城没有外表看去的那么干净,你要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做出任何反应。那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我点头。 梅丹佐说:“还有,不要轻易与别人交心。” 我说:“我在希玛只有卡洛一个朋友,再没多交。” 梅丹佐沉默片刻,忽然笑得颇神秘:“要是有需求,尽管找我。我会让你像鸽子一样,快乐得飞到天上去。”说完拍拍我的肩,走掉了。 汗,像鸽子一样……飞到天上去? 梅丹佐和伊撒尔两个做爱的方式还真……奇怪。 因为翅膀没有恢复,不能直接穿越云层,只有通过塔桥下的阶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受到众天使的瞩目,我感到分外不自在。如果像其他天使那样,无视,鄙视都算了。他们只是单纯的看,不带感情,甚至没有好奇。 现在我发现了,天使的等级越高,情绪就埋得越深。 一直以为梅丹佐是个浪荡的纨绔子弟,没心没肺,养了一堆男宠女宠还觉得分外自在。可就刚才那几句话,凭着我这标准男人的粗神经,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把伊撒尔爱得死过来死过去了,顿时对他心生好感。 女人擅妒,这是自古以来未变的真理。十个女人打扮,一个是为了吸引男人,九个是为了互相攀比。女人虚荣,更是不容辩解。你把她约到一个清静无人的山谷里对她说我爱你,不如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中大吼我爱你。当然,最好穿好西装,手拿鲜花,顺便戴上一块价值几万美金的劳力士。 说是这么说,可是哪个男人能离了女人?在女人的温柔攻势下,哪个男人又能挡得住?明知道是海洛因,还一个劲地吸,这就是男人的悲哀。 伊撒尔那小娘儿们似的心理显而易见。他喜欢路西法,无非是因为路西法拥有天界所有男人向往的东西。梅丹佐好吗?好。但是梅丹佐有路西法的权势吗? 梅丹佐可以开一张空支票给他,可天界的国库都是路西法的。 就像那些一个个离开我的女人,我帅吗?废话,当然帅。可我能像杨路那样拿钞票当纸烧吗? 女人对FATCAT的执着,就像男人对处女的执着。他们都在口口声声说,我不介意XXX,实际上,谁不是这样?不过看那状况,路西法甚至不记得伊撒尔是谁。显然他是个直的,恁伊撒尔再好看,恁伊撒尔再拥有女人不能拥有的娇媚,在他眼里,都只是个男人,充其量是个美少年。倒是苦了梅丹佐。 男人们总是把他们脆弱的一面藏得很深,并且死不承认。其实在恋爱的时候,他们和女人一样多愁善感,只是不太外露罢了,因为那被看成是女性的特权。 所以,现在特想对梅丹佐说一句:哥们儿,我理解你。 我和尚达奉两人走进那条所谓天界最贵的街,我甚至动都不敢动。尚达奉莫名看我一眼,叫我继续走。我看着满街来来去去的六翼天使,再看看地面,直接怀疑在这里走路会收钱因为铺路的是金子。尚达奉说我多虑了,带着我穿过去。 街道左右边的建筑排得相当密集,部分是欧式小楼阁,还带阳台的。部分门面摆得特豪爽,估计价格也高得很豪爽。街上相当热闹,有许多四翼天使在这里工作,天上就飞了几只,一路撒着花瓣金粉过来。我仰头看那些花瓣,觉得撒下来的是银子,所以觉得特别扭。 我看到了一家眼镜行。摆在最厚大垫上的那一架眼镜怎看怎眼熟,原来是梅丹佐那一副。一看到后面的N个0,我就无言了。那个眼镜店老板见了我本来打算无视,但是一看到尚达奉,立刻蹦过来笑嘻嘻地说:“这是镜框,如果你想买,我们可以免费为您配镜片,镜片打九折。”我抬头看了看老板,很想对他说,你,直接抢劫算了。 镜框下面写了一行广告语:天使之王的首选,米亚的眼镜店。 然后是梅丹佐的签名。龙飞凤舞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文字。 老板说:“这副眼镜的价钱可以买下两架金制马车,加上四匹天马。不同的是,你可以把它放在鼻梁上。”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为奢侈而奢侈。 接着路过那家著名的“路西法之吻”,看到了那个排场,那叫震惊。占了四五个门面的空儿,挂在外面的衣服漂亮得让人呕血,我怀疑路西法刚穿的衣服就这买的。不过,衣服漂亮,价钱更是漂亮得无懈可击。 然后,我们一起往塔桥走去。那里直通向希玛城中央。阶梯是盘旋而下的,月白色,道旁还铺了新鲜的玫瑰花,弯曲而下,石阶会发光。我踩上去一颗小心肝都在颤悠,生怕踩碎了叫赔钱。 哎,农民就是农民,高档货,咱用不来。 等我安全抵达我的小区,尚达奉打个招呼拍拍翅膀飞了。我摸摸衣兜发现原来衣兜里的东西都塞里面了。然后开门,进房。房里黑黑的,摸索到自己房里,把包里的东西都抖出来,忽然看到两片羽毛。似金非金,似银非银,还有点光芒。 这是那个小屁孩的羽毛。不像任何一种天使的。心下疑惑,准备拿到卡洛那去问问。 敲了敲卡洛的门,没人理睬。再敲敲,里面传来一声呜咽。我直接推门,里面一片黢黑。走进去一步,灯自动亮了,看到卡洛正趴在床头,头埋在双臂中,发梢上微闪着银光。 我走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背。他捂着脸说:“伊,伊撒尔?”声音哽咽,好像……哭了? “你怎么了?” 卡洛坐起来,揉揉眼睛,眼睛肿得像核桃。 这家伙真哭了~~~ 这这,自从上大学以后,只有一次,看到某有小L被女人甩了,然后醉酒嚎啕大哭。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样,一声不吭哗啦啦直落泪。我看到男人哭比看到女人哭还闹心,尤其是自己好朋友。胸中澎湃,使力拍他的肩膀:“谁欺负你了?老子宰了他!” 卡洛又揉了揉眼睛,这回肿成了水蜜桃:“我被甩了。” 我不知道说啥了。我的哥儿们啊,都是些痴情种,失恋了一定会哭。我也挺痴情,怎的就不见哭?女人么,就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越漂亮的女人越贵。当有一件最漂亮的东西丢掉,顶多是郁闷,怎的会哭?难道是因为我比较坚强?不!我觉得自己蛮多愁善感的! 下一刻,极度GL的事发生了。 卡洛一下扑过来抱住我,眼泪擦在从光耀殿带来的新衣服上:“伊撒尔,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才想起一件事:卡洛喜欢的人是拉斐尔,不是女人。难怪他会哭成这样,他是一个纯零号吧?哎,我又不大懂同性恋的心理,给我说也没用…… “遇到什么事了,慢慢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说不定,有转圜的余地呢?” 卡洛大概说了说他的遭遇,我本来不在意,但是越听越愤怒,越听越想冲出去杀了那对狗XX! 卡洛喜欢拉斐尔我知道,拉斐尔和加百列有那么点暧昧我知道,加百列是个美女我知道,拉斐尔不喜欢卡洛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想到大天使可以强到这种境界,TNND,太欺负人了! 这一个月我消失,卡洛专程跑到塞亚湖畔给我请假——虽然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请假还是别的。自然就会遇上拉斐尔,然后和拉斐尔聊了几句,说自己也想演戏。拉斐尔给他一个小角色,让他串场。接下来的一些日子,两人经常待在一起,卡洛自然就越陷越深。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卡洛和拉斐尔两人情不自禁,牵上了,吻上了。吻了以后,卡洛告白了。告白以后,拉斐尔拒绝。拒绝之后,拉斐尔模模糊糊暗示,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人似乎就是加百列。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没想到接下来的事令人汗如泉涌。 加百列一个高贵的大天使,对卡洛的态度比以前更“高贵”了,还经常若有若无地说一些伤人自尊的话。最好玩的是,卡洛给拉斐尔告白被拒绝的事,没几天就让神法和七天的学生都知道了,还添油加醋了不少,简直把卡洛传成个超级倒贴货。 “拉斐尔殿下的性格,肯定不会乱说。但是,他那么喜欢加百列殿下……呜呜……他肯定会告诉她……我……呜……”卡洛的眼泪真是弄得我衣服跟刚洗过一样。我一边拍他的背,一边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欺负的?你不知道反击吗?”卡洛使力摇头:“我不会,我做不出来。” 拉斐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怎么有脸这样? 我那叫怒啊!以梅丹佐的话来说,就是快被怒火烧成烤使了! “哎,我怎么交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软弱?你这笨蛋,要学会站起来啊,你不反击,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尤其像他们那群长了六根翅膀的,自以为是的!靠!不提了!老子不爽!” 第二天,我满脑子都是他们的事,连课也听不进去。一节魔法课,讲师叫我们演习魔法,我本来就记不住咒文,乱七八糟使一通,烤焦了N个天使的翅膀。讲师差点把我踢滚出教室,最后想着我是路西法推来的人,勉强让我在旁边听,再不让我施展魔法。 下午,我提前一个小时,拿着地图找到塞亚湖畔,坐在无边际的草坪上,拿着那小屁孩的两片羽毛,突然想起了小屁孩,想起了路西法。恶。 我在草坪上滚过来滚过去,看着地图发呆。忽然看到“塞亚湖畔”后打了括号,括号里写着“水镜”。我揉揉眼睛,没看错,就是水镜。当初听卡洛解释,风镜可以看到未来,另外几个可以看到什么我忘了,但是这里有水镜? 沿着湖畔走了一长段,除了满目的绿色,还有远处的深绿丛林,再看不到别的。最后泄气似地坐在湖边,望向里面的水,浅蓝色,干净得可以看到湖底的石粒。我伸手捧水,洗手。 水面忽然泛起金光。 我吓得立刻收了手,电打似的,然后往后缩。 很快,我就听到有人讲话。我忙往周围看去,依然无人。 难道,我是撞鬼了? 那些人似乎在喊着整齐的口号,静下来,仔细听…… “伊撒尔!去死!伊撒尔!去死!伊撒尔!去死……” 再过一会,熟悉的声音响起: “出卖灵魂给恶魔,然后再杀掉他们,这真的是天使能做出来的事? “能天使确实是九阶天使里最低级的天使!他们没有任何资格抱怨上帝! “难道因为恶魔生长在黑暗的地方,就要轻视他们?那能天使被瞧不起是理所当然! “恶魔们同样有生命,他们其实是三界中最单纯的种族,他们用一颗真诚的心待我们,而我们如何待他们?恶魔同样有喜怒哀乐,他们同样渴望和平,渴望自由!” 说得太好了,我简直想鼓掌! “我不愿意再当能天使,梅丹佐殿下,请赐我四翼!” 可是,这声音竟然是……伊撒尔的? 半晌,我总算反应过己听到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我轻手轻脚靠到塞亚湖前,往里面看去。水波里透出了过去的景象。伊撒尔高高举着一只手,两条瘦长的腿赤裸跪在台阶上。他的身后,站了无数蠢蠢欲动,几乎要冲出来将他粉身碎骨的能天使。 高高站在台阶上的大天使,是略微错愕的梅丹佐。 伊撒尔仰起少年青涩的面容,直视梅丹佐,脸上写满了不屈与坚毅。 梅丹佐问:“你真的要这么做?不后悔?” 伊撒尔似乎想回头,但是回到一半就又抬头看着梅丹佐,用力点头。梅丹佐扬手,手心带着强光。 光落,伊撒尔的灰翅膀被斩断。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从伊撒尔背部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顺着台阶流下,就像一条蜿蜒的红河。伊撒尔面色苍白,却只是哼了一下。妈妈的,我以前都被误导了。看他长得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就以为他是女的。我大错特错!他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小强! 一个六翼天使走过来,相当粗鲁地捏住伊撒尔的嘴,塞毒药似的把一瓶罐药倒进他的嘴。伊撒尔干咳几声,脸被震得通红。那天使扔掉瓶子,似乎恨他入骨。 梅丹佐都有些看不过去,快速在他身上施法,银白光芒将伊撒尔笼罩,最后凝聚在他的背部。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从伤口处传来,似乎有重物在不断敲打他的背,伊撒尔几欲倒在地上,都一度直起背脊。 看那瘦巴巴的小身板被这样折腾,真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亏梅丹佐看得下去。 最后,四支白翼从伊撒尔的背后猛地冲出! 就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伊撒尔磕在地面,一口咬住手背,鲜血几乎是立即就流出来。 我这时的感觉就是想抽死自己。当初听说伊撒尔被人砍了那么多次翅膀,还乐呵呵地跟着卡洛一起笑。就这么一次,还是梅丹佐下手就这样了,不知道以后那些愤能该怎么砍…… 全新的白翅慢慢在伊撒尔背后展开,伊撒尔虚脱似的趴在地上。 许久,梅丹佐带着身后所有天使离开,能天使们也带着嫉妒怨恨的神情离去。 明明是新生的羽翼,却毫无生命似的,耷拉在伊撒尔身体两侧。伊撒尔回头看看自己的翅膀,泪水毫无防备地冲出眼眶。 不像是高兴,不像是感动。 就在这时,一双白靴停在他面前。 雪白的,挂着银链的,没有一丝污染。与他肮脏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蹲在他的面前。 抬头,正对上一双水蓝色的瞳孔。 “路……路西法殿下?”伊撒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茫然地看着他。 路西法淡淡一笑,眼中是不可侵犯的高贵。他轻拍伊撒尔的肩,声音依旧动听:“你做得很好。” 伊撒尔如坠梦境般点头。 路西法起身,展开六翼,动作优雅至极。 看着路西法渐渐远去,伊撒尔站起来,立于空旷的台阶上,踮脚看着遥不可及的圣殿。 水面渐渐模糊。我盘腿坐在草坪上,一时间脑中空白。 不过多时,湖中又浮现出一幅画面。 我倒,这是啥?连环画吗? 斑白的街道,路灯微暗,街上却人如潮涌。伊撒尔左顾右盼地在街上走,做贼似的。道旁有个路牌,上面写着“六十八街”。这条街我在学校听人说过,就是传说中的“红灯区”。性欲旺盛的天使很喜欢在这里寻觅猎物,大部分是男子和同性恋。 汗,莫非这小子想到这儿找对象? 这时,一名四翼男天使倚在路灯旁,冲他挑了挑眉。他小心走过去,声音细若蚊鸣:“这,大哥,知道什么地方比较好玩吗?”乱乱的卷发下,一张小脸纯得像青苹果。 那男天使说:“最出名的就是尤勒屋……不过这么晚了,你去那儿,人家都有主的。你不如跟我……”然后一手搭上伊撒尔的小肩膀。伊撒尔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男天使一怔,恼羞成怒:“乳臭未干就跑到这里来,回去找你妈妈玩吧,操!” ……原来天使也有这种款式的。 伊撒尔赶忙跑了。走了一段,忽然在一个喷水池旁停下,捞了点水沾在头发上,把领口解开。然后他坐在水池旁,翘着二郎腿,一副痞子相。 我晕,这小子想做什么? 没多久,一个人停在他面前。 伊撒尔抬起头,颇轻佻地朝面前的人抛个媚眼。刚抛到一半,僵硬了:“梅,梅丹佐殿下……”梅丹佐一手勾着一个女人,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小伊撒尔?你也来这里?” 伊撒尔忙站起来,朝他欠欠身:“我,我刚玩完回来。” 梅丹佐笑笑:“你去哪儿玩呢?” 伊撒尔窘迫地看看左右,清清喉咙,故作放浪:“尤勒屋,觉得那里不够刺激,所以出来了。” 梅丹佐放开两边的女人,冲他眨眨眼:“哦?尤勒屋你都觉得不够刺激?真看不出来,你也玩男人。哈,跟我玩玩吧。” 伊撒尔睁大眼,估计想把自己舌头吃进去了。 没人告诉他尤勒屋是GAY的聚集地吧? 可是,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拨了拨头发,眯着眼睛挑逗:“行啊。” 这~~~这孩子没救了~~~ *** 接下来,梅丹佐抛了两个女天使,勾着伊撒尔的小腰杆直奔HOTEL了。天界就是天界,连HOTEL都做得跟教堂似的。两人进入白色主调的房间,房间中央还有一个小型喷泉,那环境浪漫得不行,可伊撒尔在原地拘束得几乎要打哆嗦。 梅丹佐把伊撒尔按在床头,一边替他脱衣服一边问:“你在上还是在下?”伊撒尔的手紧握成拳:“上……下,上,下……”梅丹佐笑道:“你在爬楼梯吗?” 伊撒尔默了。梅丹佐将他的衣服垮到手腕,轻声道:“我只在上。把翅膀收了。” 伊撒尔又默了。 梅丹佐抬头:“你别告诉我你以前办事都带着翅膀。” 伊撒尔忙点头,将翅膀合拢,扑扑两下消失了。 梅丹佐脱下自己的衣服,连带着身下的也挂干净。伊撒尔往他身下扫了一眼,脸上微红,把头拧到一边。梅丹佐看他一眼,耸耸肩,把他推倒在床上,把他身上仅有的衣物除去。 伊撒尔闭着眼睛不敢动。 梅丹佐压到他身上,伊撒尔连呼吸都没了。我实在无语,上伊撒尔和上座雕像有区别吗?梅丹佐勾住他脖子在他耳朵上舔了一圈,伊撒尔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小伊撒尔,在下面的时候,记住要先把腿分开。”梅丹佐不通不痒冒出这句话,我看伊撒尔的表情,觉得他有自杀的冲动。 伊撒尔勾住他的腰,伸了手背挡住眼睛。 老手就是老手,搭腿,掰开,抹药膏,一气呵成。梅丹佐灭了灯,垂下头去吻了吻伊撒尔,刚想进入,伊撒尔的手挡在他胸前,慌乱得不像样:“殿下,不要……太快。”梅丹佐没鸟他,又垂头,玩了个法式长吻,伊撒尔刚放松防备,就发现有东西在慢慢插进他的身体。 伊撒尔浑身发抖,头跟拨浪鼓似的摇晃,呜咽哼道:“痛……怎么会这么痛……” 梅丹佐将他的腿拉得更开了,极轻柔地在里面晃动:“第一次都这么痛,会慢慢好起来的。” 看伊撒尔的表情,像死了一百次。 NND,不是我说什么,在梅丹佐面前装老成,还是这方面的老成,明摆着班门弄斧。他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他丢人。 后来,伊撒尔的呻吟声没停过,越到后面越撩人,看得我这老家伙都禁不住面红耳赤。 最后结束了,伊撒尔趴在床上动都不敢动。梅丹佐穿好衣服,扔了一瓶药在床上:“之后再抹抹这个应该不会再那么痛。”看那表情,像是一个新婚中国男人发现老婆没落红一样。 以前听人家说,中国男人发现自己的老婆不是处女,会说:别人用过的东西才给我用。美国男人发现自己的老婆是处女,会说:别人不用的东西才给我用。 梅丹佐是个美国人,鉴定完毕。 梅丹佐走了没多久,伊撒尔就跛着脚去找卡洛。卡洛大惊,把他鄙视了几天几夜:“梅丹佐殿下最不喜欢跟处男处女搞,你竟然还在他面前装,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伊撒尔说:“我年纪又不大,没经验不代表没人要啊。” 卡洛说:“不是这问题。因为他是享乐主义,不能和他抗衡的对手他从不找,更别说没经验的。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伊撒尔横他一眼:“大不了以后不找他就是!” 丢脸都丢到这个份上了,伊撒尔还能和他搞上。我相当好奇。 我本来想继续看下去,却听到远处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我连忙后退几步,湖上的景象竟然就消失了。接下来,戏班子们来了。 加百列和拉斐尔一看到我,立刻快步走过来。加百列冷冷地说:“伊撒尔,做事不能这么不负责。第一天不来就算了,两天三天都算了。一个月没来,是不是想退出?” 我不爽了。本来想给他们解释,给他们道歉,但是一看到他们俩我就来气,加百列这女人……也太…… 拉斐尔连忙打圆场:“算了。现在离创世日还早,重新开始就是。以后不要迟到就是。”加百列说:“你看他什么表情?根本没有一点悔过之意。不行,取消他的演戏资格,否则我不演。”拉斐尔说:“加百列,别这样,他只是个新人,怎么说也得听他解释。” 加百列抱着胳膊:“好,你解释。” 我扯着嘴干笑:“退就退,反正我不想演,威胁也没用。” 拉斐尔微微睁大眼,加百列冷笑:“听到了?人家说了不想演,咱们这一个月白等了。”拉斐尔拉住我的手,把我扯到一边:“伊撒尔,别这么意气用事。”火气原本消了一些,结果他又补充一句:“卡洛还专程来给你请假的,我们都知道你肯定有事。”加百列说:“呵,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朋友。你那朋友真是够厉害的。” “是,我朋友厉害!你们是大天使,所以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加百列你欺人太甚,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什么叫报应!女人的嘴长成你这么大也够难得了!” 加百列的圣女形象撕破,恼怒地看着我,半晌没说出话。 所有天使都不敢说话。 “嘿,伊撒尔你说得没错,加百列废话不少,所以把男人都吓跑了。” 这声音…… 一回头,果然是梅丹佐。梅丹佐笑了笑,把我勾到胸前,对拉斐尔挥挥手:“我就说处女特麻烦。加百列就是个例子,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别人小孩子。” 跟在身后的天使们都纷纷低头轻笑,甚至还有人惊问“啊啊,加百列大人竟然是……” 加百列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白,看了拉斐尔一眼,最后转身跑了。拉斐尔看着梅丹佐,摇摇头,笑得颇无奈。 梅丹佐刮了刮我的鼻梁,在我唇上吻了一下:“听话,去排练。有事一会再说。” 梅丹佐放了一个剧本在我手里,后退两步。我变成泥胎。 刚才……他……对我做了什么事? http:// 神谴 第27—29章 梅丹佐不以为然,扔了一个手卷给我,站在我旁边笑。我有些尴尬地翻开那手卷,上面写着大字:神谴。看样子这是剧本。里面写的字实在个性,看得我愣看不出那是文字。 梅丹佐把手卷合上,给我大概说了一下故事的情节,我听完以后就感慨那情节叫一个俗,真不知道梅丹佐怎么想得出来。大概发展如下:首先,这是一个三角恋的故事,还是一女二男的。两个男主角一正一反,正的温柔体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浪漫多金成熟稳重,由拉斐尔来演。反的邪恶霸道无良残忍好色不专嗜血贪财滥杀无辜,由我来演。圣女主角就像无数玄幻YY小说和韩剧上演的那样,可爱活泼纯洁真诚美丽动人窈窕迷人无数男人环绕羡煞旁人,这个角色除了纯洁的老处女加百列,别无人选。 然后,说说撒旦。撒旦这名儿一直被咱们给理解错了。撒旦的本意是“敌对者”,借指地域大魔王。人类所知道的传说里,最出名的一个莫过于堕落后的路西法,于是就把撒旦和路西法划了等号,连我也这么以为,那就是大大地错了。其实在路西法之前,魔王就有N个,不过都给“天界三剑客”耶和华耶稣和路西法用推土机铲平了。 所以,我演的撒旦,只是一个普通的魔王,还是个注定被铲飞的魔王。 故事发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那一天,美丽的圣女在偏僻小林里走,相当俗套地遇到了撒旦,撒旦相当俗套地迷上了她的美色——注意,不可以是爱上,只能是好色。撒旦么,注定是好色的。接下来,撒旦想要轻薄圣女。 再接下来,俗套到极点让人再无法忍受的英雄救美上台。英俊的战争天使男主角,拉斐尔,登场了。这我一直无法理解,拉斐尔明明是祈祷天使出生,怎的就能演战天使了? 两个人大大搏斗一场,当然是撒旦输。但是撒旦不甘心,用了很多卑鄙的手段,残杀了不少善良的生灵,怎么都想得到圣女。中间的纠葛就不再多说,总而言之,在撒旦最后一次企图轻薄圣女的情况下,战争天使扔出绝世宝剑,圣女接手,一刀劈了坏蛋。接下来,圣女回到城堡,livehappilyeverafter,withtheprinceofangelshemarried…… ………… 我把剧本握紧,拍拍梅丹佐的肩,叹道:“哥儿们,你不觉得这个剧情很搞笑吗?”梅丹佐展眉:“俗啊,很俗。我拿给路西法殿下看过,他也说俗到极点了。可是在神面前,不能太放肆。要让我自由发挥,我会让这个女人死了。”我一怔,再叹:“真没料到你是个悲剧爱好者。”梅丹佐说:“谁说这是悲剧了?让战争天使和撒旦私奔不是更好?” 我汗!梅丹佐!你牛! 因为前个月的欠缺,一直没有排练,他们聚在这儿,没事就背台词练对手戏,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已经将台词背得差不多了。可我啥都不会,估计又要给人鄙视。 还好第一幕台词不多,就是加百列在树林里走啊走,我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拉拉扯扯一阵子,等拉斐尔出来把我砍了就是。这一幕我没少整她,抓她的时候特地加了把劲儿,加百列哑巴吃黄连,只暗自冲着我瞎瞪眼儿。其实她平时性格挺安静,一生起气来就感觉寒毛都要倒竖似的,急是急了点,但真看不出来,这么直爽的姑娘竟会如此八卦。 呸呸,我是看见美人就爱偏袒,她说了卡洛,那是雷打不动的事实,我坚决不要和她套近乎,藐视她,敌对她,鄙视她! 我服死天界剧组精益求精的精神了。一个下午就折腾开幕那一点内容,几十上百个配角就站旁边看。大家不觉得累,我一直跑啊一直跑,还要一直狰狞地笑,脸部抽筋抽到无懈可击。话说第六天第七天是没有黑夜的,顶多是没太阳。等我们忙完过后,太阳已经没了。 群众闪人之后,梅丹佐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吃饭,我摇头。其实饿死了,吃不起而已。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跛脚走到湖畔旁,一尻子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卡洛说要来接我,在湖边先坐坐。正准备脱鞋,余光却看到个人在我身边坐下。 回头一看,拉斐尔正坐在我身旁,抱着膝盖,发如红莲,绽放开妖艳的花瓣,光彩奇异。可是衬上一张清柔的脸,鼻梁一伸下来,巧秀高耸,如冰石雕刻般。唇如含珠,稍有些单薄女气,却被剑削的眉掩去。 拉斐尔长得好看,而且性格稳重慈爱,就像圆润的珍珠,含蓄缓慢地释放着光彩,让人能去欣赏,能去描摹。不像路西法,根本是一颗耀眼的钻石,连美也带着点侵略性,在你没看清他的真实前,眼已被刺伤。 “今天累了吧?” 拉斐尔的笑容一直都是一个模式,未见他过冷笑,也未见过他捧腹大笑。我一直觉得这家伙是天使中的天使,就是上帝批量生产的标准模子。待人好是好,但是觉得他确实没“人性”。 尤其是在卡洛的事上。怒! 死卡洛,怎么还不来?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伸个懒腰:“不累,倒是困了。拉斐尔殿下有什么事么?”拉斐尔说:“卡洛还好吗?”我再怒!一来就提这事儿,别怪我发毛了!声音卡在喉咙里,因此发出来时显得格外扭曲:“好得很,好到哭死了。”拉斐尔说:“加百列她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我打断他:“加百列殿下和拉斐尔殿下都是好人,就卡洛是坏人。” 哎,不和他废话,一会卡洛看到了还以为我背叛他呢。 我起来,拍拍身子走掉。拉斐尔忽然捉住我的手:“伊撒尔,别告诉……其他人。”我微微一怔,笑得更扭曲了:“伊撒尔没什么地位,学不来贵族天使做的事。” 本来准备再看看伊撒尔的过去,结果给拉斐尔打断,郁闷。回去找卡洛,看他正气喘吁吁地蹲在房里。我在他身边蹲下:“不舒服吗?”卡洛看我一眼,点头。我拍拍他的背:“好好休息一下。哎,今天我和加百列吵……”卡洛蹙眉道:“我真的很不舒服。” 卡洛这小子,越来越TM没礼貌。不过算了,黎小天王腹能撑船,不和他计较。我跛回自己房里,坐床上,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脱鞋,痛得几乎冒出汗。完全脱下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进去。 袜子尖上染了血,脚趾与脚趾间几乎不能活动。哎,我怎么就这么造孽,今天加百列倒好,慢慢走就是,我在草坪上来来回回跑了几百次,脚都磨破了。我将袜子一层层卷下来,尝试动一动脚趾,痛得鸡皮疙瘩一颗颗冒起。 爬到窗台上,蹲下,姿势就像在拉X。从台上的小池里弄点水,浇下来,把血冲了,再动动脚尖,忍着鸡皮疙瘩跳回床上,趴着不动。 想想我来这里发生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我很想知道以前的伊撒尔去了哪里,还有我还能不能回去。如果回去,挂科留级势在必行。 最郁闷的是,路西法不认识杨路。我唯一的线索也没了。不过假如他们是同一个人,那杨路肯定是堕落后的路西法。可是,我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人。难道一个大天使堕落后,一定会变得如此邪气?以至于让我觉得他们像两个人? 现在最令我汗颜的是时间。 天使的寿命有极限吗?如果没有,那么…… 这个时刻,上帝才刚开始准备造人。之后还要经历亚当换妻夏娃生子该隐亚伯塞特,再生以挪士,生该南,生玛勒列,……生挪亚,然后挪亚带着一家老小进方舟,再重新开始……或氏族公社,部落联盟,石器时代,金属器时代,三次社会大分工,蒙昧时代,野蛮时代,文明时代,……波斯帝国,大流士一世改革……然后中国夏商周汉三国晋南北隋唐五代十国宋辽西夏金元明清……林则徐洪秀全康有为孙中山袁世凯蒋介石……毛主席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成立后再几十年…… 到这个时候,才是我生存的年代。 不要到这个时候,我在人间看到一个新的黎彬……汗,我想太多了。但是这么活着真憋屈,都不知道哪天要回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现实。 “从来没见过这么邋遢的人。”稚嫩的声音一下将我从幻想的世界中踢出来。 我猛地抬头,看着挂在窗台上的小屁头,差点被他吓抽过去。他让我想起了一个叫俊雄的小孩……靠。小天使扑腾着六支小翅膀,那速度快得像蜜蜂,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我冲他眨眨眼:“西少爷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天使站在离我老远的地方,蹙眉看着我的脚:“天使一族最爱惜自己的翅膀和脚,你怎么弄的。”我翘脚看看,疑惑道:“已经止血了呀,而且我用水浇过,很干净。”而且伊撒尔的脚白白净净瘦瘦长长,指甲盖也相当圆润,没脚气,看去还很诱人,嘿嘿。 小天使站那里还有模有样的,神情相当倨傲:“不到伤完全恢复,不可以走路。”我说:“那可不行,明天要排练。西少爷,我不像你,养尊处优的,咱是苦力工,受点小伤无所谓。” 小天使摇摇头,抖抖翅膀飞过来,在我面前站定:“真拿你没法。”那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啊哈哈,看着就想笑。 小天使轻轻将手交叠在胸前,那小爪子白生生的,看了就想煮了吃。他闭上眼,短碎发忽然轻飘起来,手掌压住的数串项链蓝晶晶,绿莹莹。 金光万顷,如同潮水退退涨涨,如同绾不住明晨东升的朝阳。光晕衬在陶瓷般的皮肤上,隐隐绰绰,正似沉入远山的霞绯。刚浸出的血珠变成埋入泥土的花瓣,一点点陷下,最后完全隐没。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惊道:“WOW……这就好了?小弟弟,你的治愈术真厉害!”小天使抬头看着我,眼睛是蓝色的,却像要蹦出血光:“你叫我什么?”我一把将他捞过来,抱着坐在腿上,腿抖了几下,小屁孩的碎发跟着抖几下。我笑:“你这小鬼看去很臭屁,实际上待人也不错。我决定了,现在开始当你哥哥。”小天使前面还不大高兴,却突然不动了。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父母不管你的?这么晚让你一个人出来?哦对了,你是路西法殿下的儿子吧?”哎,可怜见的,连老妈是谁都不知道。 小天使蹙眉:“这话是谁给你说的?”我抚平他的细细柳叶眉:“小孩子不要经常皱眉,会长皱纹的。那是我自己猜的。既然不是就是我猜错了。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子呢,还好不是,路西法真的很讨厌。”小天使一挑眉,真TM越看越像个小大人:“哦?怎么个讨厌法?”对啊,怎么个讨厌法?嗯……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欢他那样自以为是。我看你再这样下去,也会变成他那副德性,鼻孔都长到脑袋顶上了,还喜欢命令人。人家都说一般人不敢看路西法的眼睛十秒钟。混帐奶奶的我更没用,一秒钟都没坚持到。小弟弟,清高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不要学他,知道不?” 小天使说:“还有这种说法?”我说:“有,怎么没有?别说他了,就见不得他那臭德行!”其实,路西法也不算清高,还对我笑来着……可是……说不出来可是。 小天使忽然笑了:“我想他对你说的话,一定很感兴趣。” 水蓝色的大眼睛弯成两个小月亮,漂亮得我想捏死他。我在扯扯他的衣服,摸摸他的手,握住:“穿这么少,手都凉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小天使说:“不必。” 我笑:“不听大哥的话,路上会有鬼哟。要不然,就睡我这?”小天使身上明显一僵:“我说了,不必。”这孩子,明明就是个孩子,说话怎么是这个调调的?真不可爱。 我把他按在床上:“要不我送你,要不你在这睡,你自己选一个。别跟我说都不必。”小天使说:“你斗不过我的。”我说:“喂,万一出去给坏人骗了怎么办?你要走可以,把我劈晕再走,免得看你被拐了我良心过不去。” 小天使愣了片刻,仰了仰小下巴:“你给我找张床吧。”我指着自己的床:“这了。我比较瘦,你又这么小,挤得下。”小天使说:“不行。你另给我找一张,不然我要回去。”我抖了抖床单,把他推下去,跟着钻进去:“你还跟我挑三拣四,小少爷!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好不好?”灯熄灭,黑暗中,我看到那双大眼睛冲我眨了眨,明明净净的蓝光。然后他平躺着,手搭在被子外,老太爷似的冒出一句:“这床睡着不舒服。” “少废话,睡觉。”一边说一边把他手塞进被子,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和蔼可亲,真是。小天使闭着眼睛说:“你对你朋友太好了,没这个必要。”我揉了揉他的脑袋:“有完没完?给我睡。既然是朋友,肯定就要对他好。”小天使没再回话,估计是睡着了。 小屁头跑路速度跟他劈雷一样牛。第二天早上,这孩子就不见了。 我起来揉了揉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洗脸漱口,跑到卡洛房间去敲门,无人应声。我推开门,发现房间里东西整整齐齐,就是空空如也。我直奔学校,头都忘记梳。 我平时懒,不带书和课表。东西都在卡洛那里,他不在,我就彻底废掉了。在神法里转了好几圈,根本找不到卡洛的人影。左看看右看看,来来去去的都是四翼天使,偶尔会蹦出一个六翼,也回招N高的回头率。任有不少天使在互相攀比,可是这一日讲小话的人特多。总觉得他们一直在看我……汗汗汗,我多心了。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天使,看去很和善,正个朋友说笑,他刚说完,我就走过去拦下:“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六级天使的……”话还没说完,那天使就淡淡一笑:“对不起我没时间。” 这话说的,都不带喘气的。 我再拦下一个天使,快速问道:“请问一下,你知道六级天使的课表吗?”天使笑了笑:“对不起,不知道。”我问:“那你知道在哪儿可以看到吗?”天使还是一张脸:“不知道。” 接下来问了N个。 “不知道。” “不知道。” “没时间。” “别找我。” “不知道。” ……重复循环。其中有几个还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掉。敢情这一日我出门踩狗X,怎么没人知道的?我的脸皮虽厚,但是但是,被这么多人拒绝,也会觉得不爽么。 每个与我擦身而过的天使都面带微笑,每次回头看他们,他们一定在看我,有的还会指着我。但只要我看到他们,他们又会假装在讲别的。 我才来这么久,没这么容易出名吧? 看着无数天使从我身边走过,地上明明有大片空位,可总觉得自己站这里,像是碍着别人……似乎无论我缩得多小,都是在亵渎这里神圣的土地…… 嗯,想多了想多了。一个人待着就是容易乱想。 既然没课,就倒回去玩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遇到天使了。 没错,是天使,真正的天使! 卡洛跟着一帮四翼天使走过来,同样是有说有笑。我激动得差点扑过去抱住他,还好忍住,只老远喊道:“卡洛——你今天去哪了——” 卡洛好像没听到,依然和他旁边的人讲话。 这家伙真是个冒失鬼,呼。 我站在原地,等他走近了些,又喊道:“卡洛——” 卡洛没有看到我。 我干脆站着不动,等他过来。这一等,觉得时间过得特长。因为刚才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在看我。汗,臭小子能不能走快点的? 终于,漫长的等待过去了。 卡洛走到我的面前。 我冲他拼命使眼色:“喂喂,喂喂,你做什么呢?没看到我?” “真的吗?我上次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也没看到他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路西法殿下的雕像下?不是吧?那就是我眼拙……” 他一直说一直说,但是没有看到我。直接绕过我,走过去。 我去拉他的衣袖。 但是他走得太快,很快就挣脱了。 周围看我的人有的走了,有的还在看。还有的人走着走着,停下来。 我舒展开眉,吐一口气,笑了笑,随便在一个草坪里坐下,收住翅膀。身后有几个天使正坐着聊天,声音简直叫做震耳欲聋。 “伊撒尔真的太厉害了。之前巴结梅丹佐殿下,现在换作拉斐尔殿下,不知道他下次想找谁。” “原来我一直误会卡洛了……” “是啊,卡洛真可怜,交到像伊撒尔这样的朋友。” “你们听说没,伊撒尔消失了一个月,不知道待在哪的。不过据说他消失了,拉斐尔殿下也没生气,看来……” 几人相视一笑,都开始无奈地叹气。 我抱着小腿坐在草坪中,抿了抿嘴唇,把头埋进膝盖。 后来钟声响了,所有人离开。我在草坪里躺成个大字型,眯着眼,疲倦地闭上双眼。许久,睁开,发现一双大眼睛正看着我,吓得立刻弹起来。 http:// 神谴 第30—32章 又是天使小屁孩。他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指关节轻顶着下巴,微微倾着身子,那姿势,那姿势……若是一个美少女做这个动作,则是说不尽的妩媚,道不清的女人味。若一个美少年做这个动作,那叫百分百的优雅,百分之二百的迷人。 可是,这个姿势由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屁孩做出来,我脸上挂着蒙娜丽莎的微笑,实际忍笑忍到心肌梗塞。小屁孩对自己的滑稽浑然不知,还迈着猫步朝我走来,那架势,还真像在走T型台。他在我面前站定,站着比我坐着高一些,垂头,一副傲然相:“现在怎么想的?”我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小弟,你真的太可爱了。” 心里在想着,这小孩的老爸老妈一定漂亮得惊天动地。再一深想,又想起了路西法。那家伙确实让人赞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训练准备一般,完美得无懈可击。 因此,更显咱们无产阶级的俗气,大汗。 小天使略有些不爽,脸跟个炭似的黑。我坐直身子,将他搂过来放腿上,还一手枕着他的小脑袋。小天使明明很可爱,可是我心思怎的就收不回来。吸气,想叹气,忍了。记得以前的某某女友曾告诉过我,最好不要叹气。因为每叹一口气,就会有一个天使死亡。还记得有个哥儿们告诉我,最好不要叹气。因为每叹一口气,就会有百万个白细胞死亡。我比较害怕后者。 还记得有人告诉我,不要叹气。因为每叹一口气,就会少一分自信。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无所不能。 时刻告诉自己,没有人会否认,世界终将是我的。 他还说,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孩子不被爱,而我爱他们。 慢着,这一句是谁告诉我的? 是谁呢? 咦咦咦,这么拽的话,有人对我说过,可我竟然记不住了。我轻叹一声。 哎,怎么会记不住呢。 “不要叹气。每叹一口气,就会少一分自信。”小天使不愿仰望人,只把目光往上移了些,“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无所不能。” 我……我听错了?难道这孩子会读心术?太,诡异了…… 小天使淡然一笑,确切说只有嘴角扬起,眼中毫无笑意。一个小孩竟然会笑得如此清冷,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说:“他们恨我,他们不愿意我存在。那么,你说我是不是就会消失?” 我摇摇头。 小天使说:“别人扇你一巴掌,你捅他十刀,他还能忽视你的存在么。”话音刚落,我一个栗暴捶在他圆溜溜的脑袋上:“你这小屁头,跟谁学的,肚子里长牙了你?这么没心眼儿的话你都能说得出来?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爱,我欲也,性,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爱而取性者……”汗,我在说什么。以前跟哥们儿改编的古文,顺口就背出来了。 不过估计这小孩该听不懂,大松一口气。呼呼呼…… 正在松气当中,小天使忽然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你觉得性比爱重要?”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 这孩子,在说啥? 小天使又笑得不伦不类:“果然是梅丹佐的人。” 这孩子,究竟在说啥? 我刚想解释,小屁孩却扑腾着翅膀飞掉了,小蜜蜂啊小蜜蜂,小蜜蜂……我一爪抓住小蜜蜂的翅膀,硬拖他下来:“刚我说着玩的。不相爱的两人发生性关系,无非是为了泄欲,跟排泄区别不大的。但是,如果你把它当作爱的升华,那世界上最美妙的事莫过于此。嘿嘿,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找个喜欢的姑娘……”虽然国外的小孩都挺了解这个,可是说多了怕他早早地就……啊呸,我怎么能乱想。 小天使说:“那你有过吗?”这种问题,麻烦小哥不要问这么直接。我清了清喉咙:“你看哥这样像没有过吗?”虽然最后被甩了,可怎么说也喜欢过不是?不过现在的女人越来越牛,你要是个男的以为能用上床来挽留她,那就大大地错了。 归结下来,当代情侣关系的三个阶段,总共九字:吻关系。性关系。没关系。 所以,被性欲淹没的咱们啊,开始寻找最纯真的东西。那就是,LOVE。 我正准备发表自己的感慨,小天使却有些疑惑的问:“是互相喜欢才做爱吗?”这小孩,说话真是……我点点头。小天使默了许久,又问:“那是什么感觉?”我想了半天才说:“不知道怎么形容,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没再追问,只随手从衣中掏出卷羊皮纸,扔我手里。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课表。小天使说:“还有一个小时,去学火魔法。”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个?”小天使说:“随便找个讲师就要到了。” 问题是没人愿意理我,我怎么要?不管它,就像小屁孩子说的一样,别人不鸟我,不代表我不存在。 我摸摸小天使的头,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天使一愣,一双蓝眼澄澈明亮,声音甜得像蜜糖:“路西斐尔……这是我的名字。” 哦。路西斐尔。 瞧他那样,就知道将来作为不小。一定是个有名的大天使,所以这名字听去才这么耳熟。 路西斐尔一个下午就变成超级跟屁虫,我暗示他N次让他先回去,他的神经跟钢管似的粗。实在是法儿他妈哭法儿,只有让他跟着。我觉得这小孩吧,什么都没话说,还够懂事,就是不大像孩子,少了年轻人的激情。于是作为他大哥的我,有义务为他无趣的生活润色。 原本想让他等我下课后再找我,可没想到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教室。进去以后才回头对我说:“这里的课,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听。”我说:“这么说,不交钱也可以?”路西斐尔说:“谁给你说在上课要交钱了?” 我汗,原来天界已经发达到这种境界,终生义务教育,全免费的。什么叫做共产主义社会?这就是了! 我们的火魔法教室比较牛掰,房间大得吓死人,还是环状的。就跟足球场看比赛似的,老师站圈圈中间,咱们就是圈圈。我坐在第一排,离讲师最近,她一上课,我就学那些乖学生,一个劲将身子往前挤,仿佛靠近一步就可以多得一分。 路西斐尔坐我身边,个子不够高,两只手搭在桌面上简直就像在晾衣服。我瞧他可怜,把他抱我腿上。估计他有些尴尬,一直没吭气。他这么一坐高,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他。这么小个小屁孩来上高级魔法,还长这么漂亮,还好翅膀收衣服里了,不然肯定给人逮去卖了。 然后老师开始上课,半小时之后我彻底倒塌。 “燃烧之手的创始者是上帝左手耶稣殿下,它对施法者精力要求偏高,需要快速聚集高浓度和超大量的火元素会聚,让它们以施法者想的形式出现。巨大的热能,促使天使体内原始魔力激烈地运动和变化。大家都知道火是四大元素中冲击最激烈,也是优劣最明显的一种,因此我们常常用它作进攻魔法……” 我撑着脑袋,上下眼皮眼皮一直打架打架打架。自从开始学魔法,因电玩漫画还有哈利波特而对魔法产生的浓烈兴趣,被猛泼凉水。上魔法实践课,就是操着火球一个劲往自己人身上烧。上魔法理论课,就是一直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状态。 是谁说了,魔法是一种神秘而拥有强大力量的东西?在天界人人都会魔法,要有人不会,人家就跟看一蛤蟆会说话似的。大家都会了,这玩意就不再强大。加上讲师把理论解释得那么清楚,那么枯燥,魔法最后一丁点儿的神秘韵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西斐尔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我的手,小声道:“不想听就走,坐这浪费时间。” 我怒,神法的课程就是个鱼网,学火魔法天语要不过关,连听都别想听懂。天语我就听过一节,五分钟之内撤退。 我说:“我听不懂。”路西斐尔说:“这么简单你都听不懂?火球你会不?”显然后一句是在讽刺我。可是,火球我确实不会。于是我老实摇头。路西斐尔面无表情:“你是怎么当上能天使的?” 我怎么知道? 我冲路西斐尔笑了笑,摸摸口袋,掏出一面镜子。路西斐尔狐疑地看我一眼。我蹲下身,解开靴子带,把镜子拴在脚背上,忙得满头大汗。起来擦擦头,我在他耳边小声说:“让大哥教你怎么当一个真正的男人。” 路西斐尔还是一脸迷茫。我趴在桌上晃着羽毛笔玩。 没过多久,那个戴着眼镜的女讲师走过来。我嘿嘿一笑,把脚伸出去。哎,想想这也是咱们小学时干的事儿,当时我那年纪就跟小路差不多大。后来上了初中,常常借问题目的空子让老师俯身偷看胸部……当时做这事时还会脸红心跳,上高中后就麻木老~~~ “燃烧之手的力量相当于火山爆发的能量,刺激身体内最能量相互碰撞,其中的一方难以力敌,便俯冲下降,在高温下熔化,熔融的产物轻者上浮,重者下沉。当能量继续挤压时,便会碰撞出更强大的能量……”讲师在我旁边停下,对着我们这一块人念课本。 我挤挤眼睛,指指自己的脚背。路西斐尔伸过脑袋去看,半晌无语。 我得意猖狂地笑,女讲师裙下春光尽收镜中眼底。看着路西斐尔茫然的表情,我骄傲鼻子都快甩出去。拿我当傻瓜看吧,这回知道大哥的厉害吧? 路西斐尔清了清喉咙,那声音可爱得让人想掐死他。讲师回头看他一眼,先是睁大眼,再是微微一笑,显然喜欢他得不得了。路西斐尔说:“教授,您的鞋带开了。” 妈妈的,我怎么从来没见他这么可爱这么乖巧过? 讲师一边低头,一边笑道:“小孩子不可以骗人哦,我的鞋没有带……带……” 我收脚了。可是,速度不够快。 接下来,我的脸上一会像火烧,一会像水浇,轮番进行大概十来次,讲师一张包公脸转过来:“伊撒尔,下课后你留下。”我面带微笑地点头,在桌子底下使劲掐路西斐尔的手。 我被留下大概一个小时,一边上政治课,一边琢磨着回来怎么折腾路西斐尔。可是等我从火魔法楼里出来的时候,那小鬼已经不在了。这小猢狲,跳这么快,等我再遇到他,一定掐死他! 然后又是排练,排练的时候梅丹佐不在,那场面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尤其是在与加百列演对手戏的时候,气氛僵硬得空中都得掉下几块冰。 好容易解脱,回去时天又没大亮。开门,上楼,想进卡洛的房间,可是还不知如何面对,只站在他门前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卡洛看到我,板着脸把门又砸上。 那声音,真叫一个惊天动地。 我干笑一下,溜达回自己房间。刚开门就给SHOCK了。整个房间都充溢着浓浓的奶香,路西斐尔正坐在我的床上,抱着我的《天界史》看呢。身边堆了一大叠纸,小腿儿就像要承受不住书的重量。他穿着宽松的雪白小睡衣,还泡了一杯牛奶。 我确定,这小鬼得寸进尺,已经把这里当他家了。 见我来了,路西斐尔还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抬抬下巴,示意我坐下。我慢慢走过去坐想,拼命忍住想把他暴打一顿的欲望,微笑道:“小弟在这里做什么呢?”路西斐尔说:“你觉得哪一门课修习最困难?” “除了神数都困难。”我相当老实。因为神数跟数学差别不大。路西斐尔说:“那好办,基本上所有人都头疼神数。天语神数和天界史都只考笔试,但是魔法就要看实践了。火魔法你会多少?”我伸出手,想了半天才把卡洛想出那个咒语念出,在手心燃了一团火,说:“只会这个。”我觉得我的脸都可以当弹簧床跳了,竟可厚到如此境界。 显然路西斐尔被我吓住,认定我是靠那种关系上来的。我知道,连权天使的魔法都该比我强。其实从他们口中大概能得知一二,伊撒尔的魔法算同类中暴强的,而且秉性相当牛,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么多人嫉妒。 我说:“你没必要教我这些的。就算不通过考试我也无所谓。”路西斐尔说:“你要通过考试,可以当上力天使,获得四翼。”怎么获得?莫非像伊撒尔那样……汗,我才不要!路西斐尔补充说:“当然,和当年不同,这一次你是通过自己实力上去的,翅膀通过祈祷加在身上。” 这,连他都知道伊撒尔的过去? 路西斐尔合上书,喝下一口牛奶,可是因为嘴巴太小,唇边染了一圈奶汁。我替他擦去奶汁,笑道:“瞧你平时装那么成熟,实际还是小孩子。这么大了还喝牛奶。” 呃,也不对。我高中的时候老妈也天天逼着喝牛奶,说不喝长不高,可是我看我喝了也没长高多少。奶奶的,一米七九点五,这算是个什么境界? 路西斐尔又愣了一愣,把手掌摊开,五根洁白的指头细细小小,无比可爱。他说:“不同的魔法精力集中点不一样。其实在你施展魔法的时候仔细看,会发现力量的源头是从心到指尖,再到出力点。例如火魔法,初级的都显而易见。”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念咒,忽然食指上闪出莹红,眨眼间滑到手心,轰的一声,一团烈火燃烧起来,浓烈如夏花。 我看着那团火,惊道:“好厉害,这是什么魔法?真好看!”路西斐尔说:“就是你会的火焰术。” 我呆滞。 这是什么概念?这孩子才多大?看他的样子,还不像是专修火魔法的。上次他劈我,似乎就用的雷系。可感觉效果都差不多,比咱这种“专业人士”强太多了。 这孩子怎么能…… 路西斐尔收住掌心:“你很快就要考试,在短期内想要通过并不难,照我说的去做。”我说:“我要通过不了,是不是会被打回耶路撒冷?”路西斐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泄气。这根本不可能过,哎,我就要像可怜的亚当夏娃,被赶出伊甸园…… 伊甸园。猛地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对了,上帝最近在造人吗?”路西斐尔说:“他把任务布置给了下属的天使,耶稣已经到东方平原上去开辟伊甸园。”我说:“男人的名字已经定下了?”路西斐尔说:“是。叫亚当,已经造好了。莉莉丝的外貌还未定下。” 我汗,这是个什么工作效率? 我问:“那,夏娃呢?”路西斐尔疑惑:“什么夏娃?”我摆摆手,难道圣经记载有错误?亚当的老婆真成了魔王之妻? “我想见见亚当,能不能看到的?”那可是咱们的祖先啊。 路西斐尔说:“亚当的相貌与路西法一模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耶?不是说亚当和上帝长一张脸吗? 我说:“那上帝长什么样?”路西斐尔说:“神没有实体,只是整个宇宙最大的力量所在。他偶尔会幻化出实体,也不让别人看脸。”我说:“也就是说,神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路西斐尔点头:“其实所有大天使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不过为了方便辨认,都认准了自然变幻的那一种。” 我无言,太长见识了。敢情一个二个都成齐天大圣了。 我说:“那那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路西斐尔说:“因为我有六翼。”我抽出他的翅膀,轻轻摸了几下:“你的羽毛怎么会是这种颜色的?”六片小翅膀毛茸茸的,柔滑如丝,握在手里很是舒服。路西斐尔似乎不大愿意给我摸,抖了抖翅膀收回去:“那是因为力量不足。”我又给他拔出来,放在手心里搓了几下:“看上去很好吃~~~烤翅膀~~~” 路西斐尔睁着大大的蓝眼睛,僵硬了。 我嘿嘿一笑,跳上去抱着他睡下:“我骗你呢,来来,大哥抱着睡。”路西斐尔挣扎着坐起来:“别忙,先把书看了。”我打了几个呼噜,假装睡着。路西斐尔撑着下巴靠床头,估计给我气得说不出话。后来我真快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身边传来沙沙声,就像笔尖摩擦着纸张。 似乎我已经把路西斐尔这小鬼宠坏了。 从那以后,他三天两头就往我这里跑,还死赖在我家不走。我又不好意思拒绝这么可爱的一个小朋友,只有心头滴血让他住下。后来才发现这小孩喜欢画画,还是素描呢。不过笔就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了。是一种好习惯,当哥哥的支持。 不过,当我看到他画的画时,彻底无言了。一半写生一半创作,前者多为风景,后者多为抽象画。每一幅都可以拿到卢浮宫去展览。我抽了几幅挂墙上,他还特鄙视我。 千万年之后,我搬了家,住进路西法曾住过的光耀殿里。看着满殿堂的壁画,看着窗外的虚空与缥缈,看着白云蓝天间的光辉,再回头,看着挂在壁画正中央的一幅素描。画中一个少年抱着枕头,躺在床前,短短的卷发有些碎乱,纯洁而又恬静。 纸张有些破旧,有些模糊。可每一笔勾勒,每一抹痕迹,似乎都记载着跨越千年万载的思念。 http:// 神谴 第33—35章 天界人的生活节奏慢得可怕,规律得更可怕。晃眼间几个月过去,觉得就像只过了几天。这段时间一直有路西斐尔陪伴,不觉得无聊。至于卡洛,基本没有联系。一天上课排戏排戏上课,晚上还会被个臭小鬼逼着学习,还要让个臭小鬼当老师,实在很不爽。 梅丹佐毕竟是个书记,不能天天往这里跑,偶尔来一次也只是和我牛掰,自从我给他“轻薄”以后,每次见他都自动保持几米的距离。我曾叫他给我找工作,他立刻甩支票给我。我无话,只好自己去找工作。找了半个月,总算在第六天的一家小餐馆找到,是黑工,基本所有休息时间都耗在里面了,一小时还只有四个银币。最让人郁闷的是,因为翅膀数量不够多,颜色不够拽,连台面都上不了,只能一直刷盘子。TNND,什么叫NOFACE,这家店的老板就是! 不过奇怪的是,我打工的时候小鬼凑巧不在。还好,他要在我还要照顾他,NNDAGAIN! 因为实在没时间,下午饭通常打水漂,下课后直奔塞亚湖,就像这一天。 塞亚湖旁有一棵树,我没见过,只知道树冠如云,枝叶扶疏,铺满了树冠。花儿一朵朵地开,变成绚烂的一片,点点茫茫,如同天宇中破碎的星辰。 他们都说这是一棵幸运树,说常常在这树下待的爱侣能长久。敢情这种传说我们学校也有过。我的亲爱的七号还给我说过,结果还不是一个巴掌拍,赶鸳鸯跟赶鸭子似的。 这天下午,积日明媚,还半个多小时排戏,我靠在大树下,摊开天语看。不远处,路西斐尔穿着件微长的小褂子,抖着短短的翅膀在太阳地儿飞。定睛一看,原来是草丛里有几只蝴蝶,他在追着蝴蝶飞。瞧那小样,跟没见过蝴蝶似的。塞亚湖上横跨过一道清浅的彩虹,路西斐尔的小白褂竟带了淡金的柔光。 小家伙实在可爱。我叫他一声,他回头看着我,眼神却还是一样臭屁,就差没勾勾手指头叫我滚过去。这被老爹老娘宠坏了的小屁孩!我无奈,抱书过去问:“大天使和炽天使究竟有什么区别?”路西斐尔微微睁大眼:“天语你学了这么久,这么简单的概念都不知道?” 哎,鄙视我吧,反正我都被鄙视习惯了。 路西斐尔从空中落下来,半侧着腿跪在我身边,那动作……真是,算,我也快习惯他的早熟和女气了。他唰唰唰翻了几页,简直跟书是他写的似的。不过提到天界的书,我就觉得特爽。木制的书看去怎么看怎么有文化,字体还印得相当漂亮,跟童话里的古魔法书似的。 路西斐尔指着一张大天使的图说:“大天使是上帝的近邻,被立于上帝的四周,接受最初的‘神显’与‘完全’。它们的称号与上帝本质有相似之处。位临神的大天使共有七人:加百列,拉结尔,拉贵尔,拉斐尔,乌列,梅丹佐,泰瑞尔。他们分别管理智,座,主,能,力,权,谋七个天使阶级,炽天使和一般天使除外。其中加百列司水,乌列司雷,拉斐尔司风,梅丹佐司火。所有大天使均是有六支黄金之翼。不过要注意的是,大天使管理的阶层与他自身地位不同。七个大天使里,梅丹佐的地位是最高的。” 那个败家的支票狂。鄙视! 路西斐尔又刷拉刷拉翻,翻到炽天使一页,我一看到上面标志性的圣光六翼,条件反射就想起金币的正面,激动得热血沸腾。 路西斐尔说:“炽天使圣名是‘撒拉弗’。意思是造热者,传热者,是神的使者中最高位者,也是最具神威的天使。炽天使无形无体,以其振动创造生命。若需化作实体,外貌与法力成正比。” 这么说,路西法确实是强到变态,汗。我问:“慢,以其振动创造生命?什么意思?”路西斐尔说:“炽天使有创造天使的能力,这是第一种方法。”我说:“第二种呢?”路西斐尔说:“第二种没人使过,那种方式据说很痛苦。你知道,所有顶级天使都是双性的。” 我哦了一声,又猛地捉住他的小肩膀:“什么?双性?!我的妈啊!” 路西斐尔眼中明显透露着歧视之情:“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继续。大天使也是炽天使,但是炽天使还包括尚达奉他们几个。所有炽天使同样是黄金六翼。除了神的左右手,耶稣,路西法。前者是圣光四翼,后者是圣光六翼。路西法是炽天使长,这图是他的标志。” 路西法炽天使长。所有天使长还都是炽天使。也就是说路西法是顶上的顶上……神也真放得下心。难怪以后会被路西法踢飞。 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几大页字,再看看路西斐尔。 这小鬼,总结能力……太强了…… 路西斐尔合上书,不动声色说:“另外,天使团分了很多个。从上到下依次是黄道十二宫,毁灭天使团,惩罚天使团,复仇天使团,破坏天使团。其中,破坏天使团人最多,多由能天使组成,因为人数多,基本都与魔界战争的先锋。” 果然,愤能的力量不能小觑。 我拍拍路西斐尔的肩:“这些都在《神典》上看过,没想到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太厉害了。”路西法虽然挺臭屁,但确实博学,没法否认。MD,《神典》确实牛逼。《辞海》跟它比,简直就是幼儿读物。 路西斐尔说:“上面有写?”我笑:“我也不记得了啊,要不做什么问你。” 路西斐尔嗤笑一下,额前的金发被风吹得微乱,衬着白净的小脸蛋,真是天使到了极点:“《神典》根本就是一本为应付神快速加工出来的书,里面的东西就跟天界本身一样古板。” 我正准备说小孩坐井观天,却看到远处飞来的人,连忙捂住路西斐尔的嘴:“有人来了。”路西斐尔挣脱我,扑扑翅膀飞了,速度还真跟蜜蜂似的。 来人是梅丹佐。眼镜和十字架摘了,看去又狂傲不少。他往我身边一坐,靴子一蹬,一副自在的模样:“再隔几天我生日,你来不来?”我刚想问他多大,想了想还是算了,估计他自己也记不住,于是问:“哪一天?我要有空就去。”梅丹佐说:“这个周末。” 周末啊……本来可以加班……可是梅丹佐的生日一定搞得跟展览会似的,不去可惜了。我犹犹豫豫点头,梅丹佐却似没看到,一双眼睛长在草地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茫然。 几根细细的小草上,轻飘飘的挂着根羽毛。羽毛淡金淡银混合,透着迸珠瑰宝的光,精致灵幻。 梅丹佐伸出食指拇指,在羽毛上轻弹了一下。茸茸的细羽飘飘飞起,在空中翻了个圈儿,左摇右摆,缓慢地落在草尖上,风刮着绒毛微颤,如同缥缈的云天。 梅丹佐说:“最近玩什么呢,都不大见你。”一边说,玛瑙般的眼便朝我扫来。我拾起那羽毛在手里转了几圈,笑道:“那是你不常离开圣殿,忙什么呢。” “亚当和莉莉丝都造好了。在忙着布置伊甸园。”梅丹佐手肘搭上膝盖,五指插过短发,发丝划过一个极美的幅度,又落回原来的样子。这家伙头发真好,飘柔让他打广告保一卖一个准儿。我说:“真的?真的没夏娃?” 梅丹佐慢慢回头看着我,眼睛眯成一条缝:“小伊撒尔,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我迷惑。梅丹佐说:“夏娃的名字是我定的,但是路西法殿下说什么也要莉莉丝这名字。” 废话,莉莉丝以后可是他老婆,他不要谁要? 我正出神,梅丹佐忽然一把搂住我的腰,把我往他身上一带:“快说,不说我就不客气了。”我惊,双手抱着脑袋:“我没偷听!”他要再亲我一次,我会爆发的! 梅丹佐呵呵呵呵笑了,声音那叫一个磁性……女人的克星啊…… 听他笑着我也忍不住跟着傻笑,笑什么我也不知道。刚坐直了,梅丹佐另一只手也跟着加上来,把我抱得严严实实:“小坏蛋,最近做什么去了?怎么没来找我?” 奶奶个熊!他把我当小淫妇伊撒尔了! 我左看看右看看,小屁头去哪了,帮我把这奸夫劈了! 我笑得一身冷汗:“殿,殿下,那个,那个,殿下身边不缺人,少我一个,无所谓啊哈哈。” “是么。可是最近我缺得很。”梅丹佐轻舒着眉,看去那是七分懒散,三分……愤然。 我急了,只得说:“我忙得很,没时间。” 梅丹佐一手松开我,另一手仍把我箍得死死的,头被掰在他的胸前,一双大手揉搓着我的发。汗,这气氛,太诡异了~~ 接下来,一根羽毛旋转而下,在我面前晃荡。明光将羽尖染成黄金,闪烁着珠玉的光。 梅丹佐小声说:“乖乖,这是什么?” 我干笑:“我小弟的毛,哈。哈哈。” 梅丹佐说:“你小弟多大也长毛了?别长出鸡毛。” 雷啊,这时候还不忘冷场一次! 我说:“那个小孩有点内向,不大爱见人。”事实是,他不想见所有大天使,原因……我想这孩子是个子弟,比较讨厌那些青白眼吧。 梅丹佐又把羽毛弹出去,把我搂得更紧了些。风丝拂煦,吹得两人衣羽飘漾。暗香盈袖,湖面上浮光滉滉,如空花,似阳焰。梅丹佐像哄孩子一样,轻轻说:“伊撒尔,离他远一些。听话。” 我有些慌了,一语敲定大局:“快来人了,有事你生日那天再说。” 然后又是僵硬的排练。 排完以后,我精疲力竭地倒在草坪上,任软绵绵的细风撩动羽片,不一会儿竟像是要睡着。见就要入梦,忽然想起了路西斐尔,我猛地坐起来,跪在地上,嚎得跟唱男高音似的:“小屁头——!” 小屁头像一只从天而降的毛毛虫,直直于树上砸下,落在我腿上,整一个幼儿版蜘蛛侠。男高音变成了垂死挣扎的肉猪,我一个后仰,做了个黑客帝国里的经典POSE,可惜没NEO那么潇洒,一头砸进草堆里,躺侧脸躺在地上,一字大。 小屁头从我身上爬起来,爬到我的胸前,一张花瓣似的小脸凑在我的面前,慢慢垂下来,漂亮的大眼睛正对着我,蓝宝石一样荧亮。我睁大眼,忙推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抓着我的手清浅一笑,力气蛮横得不像个小孩,笑容妖媚得更不像个小孩。 我正在呆滞,他又爬,爬,从我脑袋上爬过去,让我承受了胯下之辱。 “混帐!路西斐尔,你给我滚回来!!”我跳起来扯着嗓门跟他叫板,他早就扑着翅膀飞了。 我想飞了也好,我刚好要去刷盘子。然后收拾收拾书本,抱着往第六天飞。刚飞没多久,觉得扑翅的声音频率快了很多,于是放慢速度。结果频率还是一样高。没错,会发出这种苍蝇蜜蜂类才会发出扑翅声的人,只有一个。 我回头,没人。 奇怪。 再回头,被吓得魂飞魄散。 小屁头又开始装俊雄!他挡我面前说:“你去哪里?”我说:“去希玛城。”他说:“去找梅丹佐?”我说:“梅丹佐殿下住六天?”他说:“他生日,你连他家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去?而且他生日不在六天过,估计会去耶路撒冷的别院。”我说:“为什么?这里不是更好吗?”他说:“能天使里的漂亮姑娘很多。”这话真够带劲儿。 我们俩一路飞着一路聊,不知不觉就走过了。汗,我承认我失败,和别人一起时总会忽略道路。直到飞到希玛城外,才想起自己刷盘子的地方在另一条道儿。刚想按原路返回,却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深蓝建筑,相当宏伟。我问:“那是什么地方?” 路西斐尔说:“那是乌列的住宅,看到宅前的水帘了么?过去照照,你可以看到很神奇的东西。”我说:“那是雷镜?”路西斐尔说:“你知道?”我说:“以前我曾照过风镜,所以对此有说耳闻。”路西斐尔说:“哦?照出来什么样?”我想了想说:“没变。”路西斐尔一脸随意:“我也照过风镜,变得挺大。不过我不相信它。” 我也不相信。可是……看到雷镜,我又忍不住飞过去。 卡洛说,雷镜可以看到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 我的速度显然比路西斐尔要快得多。抵达水帘前时,我甚至无心去留意后面华美的建筑,心跳加速地靠近它。 蓝石柱,清水花,叮咚声响,很像竖琴。 几道闪电在水花中劈过,电掣星驰,流光行空。 我在水帘中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雪肤,花貌,皓齿,星眸,一头碎乱的卷发,短短的,有些还顽皮地翘起。这张脸再熟悉不过。 那是我自己。或者说,伊撒尔。 可是,没有穿衣服,双手似乎正扶着什么东西,正对着水帘外。自己看自己的裸体自然没感觉,可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裸体? 再定睛一看,镜中的伊撒尔背后竟有四支翅膀,还是冰蓝色的。 羽翼微微湿润,包括头发,前额,都带着些灵辉碧露,似乎刚从水雾中出来。 说到雾气,周围还真有那么些雾气。 画面越来越清晰,就像被洗磨过的老电影。 电光在面前穿梭,奇异而玄妙,每闪一下,歪歪斜斜的纹路,总会带过一阵令人心颤的响声。流水泫泫,恍若珠璎。伊撒尔的身后,数条水精帘在轻微飘舞。 忽然,一条纱帘掀开,探入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钻石雕的鼻梁,流波化作眼,玉玲珑做的皮肤,耀眼,惊艳,照彻了伊撒尔的眸。 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后跌一步。 不不不不不,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是……是……路西法。 路西法只穿了一件薄衣,垂落而下,如同圣浮里亚千年不灭的烟云。他嘴唇轻轻抿着,一根细细的彩帛含在口中。他将金色的长发挽起,发丝莹滑,歪歪搭在胸前,用彩帛系上。垂目时,黑玉睫毛挡住了眼。 他不紧不慢地系着头发,伊撒尔似乎完全无所谓自己光着身子,翅膀动了动,过去替他系带。路西法眼角一弯,抬头微微一笑,碧眼玉粲,真正的拂晓明星。 伊撒尔动作有些笨拙,系了几下就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搞定,却系成了死疙瘩。刚想上去解开重系,路西法却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垂头,四唇相贴。 我的……天……啊…… 帐帘如长烟,长烟如云。 琼津顺着两人的面颊划下,落了一地的明月珠,释放出淡清瑶彩。 模模糊糊,亦真亦幻。 路西法仅剩的衣服被脱去。暖雾中,圣光环绕,六翼缓慢展开,就像破茧化羽的蝶。 伊撒尔双手重新握在原来的地方。 路西法握住他的腰,一冲而入。 伊撒尔猛地仰头,忘情地半睁着眼,眼中闪过瑛琭的光芒。 他的腰很细,路西法一只手臂可以将之环绕,还绰绰有余。所以当路西法进去的时候,脆弱的腰肢就像随时都会折断。路西法膝盖轻轻顶上他的腿,作为支柱,然后将他箍在怀中。伊撒尔手足无措地握紧他的手,回头,急欲寻找一个出口。 路西法意乱情迷地应和,与他交吻。 水墨一般的画面,电光仍在交错。 两人在水雾中缠绵,身体晃动的节奏,就像耶路撒冷的晚霞,无所定势,无所依凭。蓝光与圣光在水雾中重叠,混混沌沌,渺若烟云。 电光的声音就似劈碎珠玉,刺伤人的眼。 我早已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路西斐尔站在我身旁,看着里面的伊撒尔,忽然一笑:“平时看不大出来,你身材蛮不错的。” http:// 神谴 第36—38章 这个场面真的太诡异了。看小电影不说,有人陪着,电影里的主角还是我。重点是,我是被XX的那一方。而且表情还没有一丝不愿意。不不,哪叫不愿意,简直是享受到极点。 我扑到雷镜面前挡住,脸上一阵热一阵冷。不是因为害羞。路西斐尔扑扑翅膀飞起来,在半空坐着,翘个二郎腿,还摆了一个他的标志性POSE,左手抱右手,右手支着下巴,那表情更叫玩味。这,哪里是一个小屁孩该露出的神情! 我冲他挥挥手:“去,去去。儿童不宜。”他歪头,食指朝旁边勾了勾:“别在这挡着。”我恶视他:“做什么?”他莞然而笑:“你不觉得画面很美么。” 美是没错了……汗,美个屁。如果那是伊撒尔,老子先自尽了免得他伤梅丹佐的心。如果那是我……妈的个巴子的,那不可能是我。如果我真做出这种败坏风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共产党的事,我宁可一头撞在神法的大柱上,歇菜了算。 路西斐尔说:“好了,不多说。梅丹佐的生日你要去么。”我点头。还是要去吧,看看有钱人怎么挥霍银子的。然后我问他。他说:“我再说。走。” 我说:“走?走哪里?”他扑翅飞了一小段距离,又回头看着我:“回家。”我说:“你要回家?”他说:“就是你那里。” 我靠,我的忍耐度到极限了,这小孩没人要是不是?非要我养着~~~ 其实,我非常讨厌小孩,讨厌的程度是个人都没法理解。记得亲爱的六号曾告诉我,我这种表现是说明我还没成熟。我对此嗤之以鼻,照她这么说,有的小姑娘十二三岁就有恋童倾向,那是不也叫成熟?女人就是麻烦,把她们一宠坏了,她们就把你当驴骑。和她们相反的势力,她们恨不得用机关枪轰隆轰隆全扫了。阏! 可是,我只是讨厌那种很小屁孩的小屁孩,特别听话的,和不像小孩的除外。路西斐尔属于后者。若不是他生了一张水灵灵的脸,我肯定会对他五体投地。 奇怪的是,这天晚上,路西斐尔突然变得很像小孩,特别黏我,我走哪他跟哪。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这又让我没法想到小孩。最让人汗颜的是,我坐在床上看书,他从外屋弄了牛奶进来,我下意识抬头看他,他微微扬起下颚,颇挑衅地看我一眼。 我顿时僵硬。 这小孩~~这小孩怎么得了哇~~那神情,简直就像一个勾引美人的花花大少!他才多大年纪啊他~~~~别说我太夸张,一个标准的小正太对你扔这种眼神,你也得死! 然后他飞飞飞,飞到我的床上,慢慢降落,坐下。 我就压根没见他走过路,这不健康的臭小子。 他平时睡觉都是标准的“白雪公主式”姿势,双手放在腹前,面容恬淡雅静,天使得不行。我要碰他一下,他立刻就会惊醒。可是这一天特神奇,他喝完牛奶,用小手帕擦擦嘴,翘起两只莲藕小脚。睡衣还是长长的。然后他抬头问我:“什么时候睡?” 我立马老泪纵横。这孩子竟会学得如此体贴人。 好不容易轮我卖老一次,不卖不是人了我。我抖抖书壳,清清喉咙:“看完这一页吧,你先睡。”路西斐尔点点头,在我身边趴下。 咦?趴下? 我从书壳里钻个脑袋去看他,他的脸半埋在松软的枕间,金发落下,就像一根根细细的小麦穗,亮澄澄的,明媚可爱。见我在看他,他冲我眨眨眼,说不出的妩媚。 汗,妩媚。我怎么可以把这么淫秽的词放在一个小孩身上! 正在自我谴责中,他忽然翻身过来,伸手抱住我的腰,小声说:“睡了好不好?”我一愣,看看他的手,摇摇头:“还没看完,马上就好。”他说:“睡吧。”我坏笑:“你叫我大哥我就睡。” 然后他轻轻说:“哥。” …………幻听,这就是幻听。我继续看书。 路西斐尔坐起来一些,把我搂得更紧了,脸埋进我的胸口,像只雪猫儿一样在我胸前轻蹭。 我已经变成标准僵鸟。居然会有点手足无措。他在那里蹭得我看不进去,只好把书放在床头,熄灯躺下来。路西斐尔安心地闭上眼,缠在我身上就一只标准考拉。 心脏得跟塞了锣鼓似的咚咚咚咚跳。无数种龌龊想法计划马上在我充满黄色废料的头脑里徘徊,徘徊,徘徊……这这这,我看到普通漂亮小孩,从来不会这样。 莫非我是恋童癖? Godbewithme,早知道不看这么多AV,现在连看到个小孩子都会…… 而且,还是个……男孩。 绝对不这样下去。我可不想在书店看到一本名叫《希玛猥亵男童案》的书。 我已经作好一切准备,给路西斐尔摊牌叫他滚出我家,并且以后不准再来。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连个蜜蜂影儿都没。床头放着一杯牛奶,还是热的。定睛一看,下面加了火魔法,水红的光芒环绕,充当保温瓶的作用。牛奶旁边放了一个小篮子,篮子里垫着一圈布,里头装了个香喷喷的面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奶酪。果然是小孩子吃的东西,都是甜的,我吃不来。 面包下压了一张纸条,我飞快抽出来看。 宝贝: 我回去了。桌上有面包和牛奶,记得吃了早餐再上课。不要空腹喝牛奶,那样没营养,而且对胃不好。梅丹佐的生日宴会上见,我有话要和你说。 路西斐尔 我看了一遍,再看一遍,怎么看怎么有问题。看了半天,觉得问题出在字上。优美如画的笔风,每一个字都像一朵盛开的樱花,熟练如同出自诗人之手。可是,还有哪里不对。 最后,我终于把目光停在头两个字上。 轰隆一声,我的脑袋炸开花。 一晃眼到周末,几天没见路西斐尔,似乎有点失魂,丢了孩子似的。梅丹佐发过邀请函,还顺带亲自通知我一次,弄得我烦了直吼你拿我当文盲不识字呢。果然梅丹佐没再来,直到他生日前一天晚上我才看邀请函,被狠狠SHOCK一次。妈的我果然是文盲!一个字都不认识!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到处打听梅丹佐住哪儿,结果没人鸟。敢情人缘太差也是一种罪孽啊。 直到下午,我带足了干粮,准备长征。还好路上随便找个湖就可以喝水,不然我准给压死。什么叫纯天然,什么叫净化,什么叫不污染也可以治理,请参照天界圣浮里亚及希玛等城。 带着地图一直走到希玛的北门,出境,离开了大片的雪白建筑,找到中空的地方,往下飞。话说天界的构造我一直没弄懂,希玛是个标准的空中城市,土地踩上去那叫一个实在。可从第六重天往下飞,在半空往上看,只能看见云层。如果一个孩子在第五重天长大,而又没人告诉他有第六重天的存在,他一定会以为自己站的地方最高。 天界最繁华的三座城就是圣浮里亚,希玛,耶路撒冷,其中以圣浮里亚为最。三座城市的主色调分别是黄金,银白,深蓝。不过,听一些天使说,到过圣浮里亚以后,都会有个共同的感想:以前觉得无敌的希玛和耶路撒冷跟它一比,就叫变贫困地区,还是需要救济的那种。 圣浮里亚我去不是没去过,说实在的,没那感觉。因为我觉得那里太不现实,繁华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叫我在那多待几秒我都怕给摔死。 我没法想像,一个在圣浮里亚住习惯的人,怎么愿意跑到下面来过生日。 梅丹佐完全可以在圣浮里亚过……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路根据《神典》记载,第五重天北部为荒凉废墟,设有天使的牢狱。南方环境舒适宜人,有不少回旋舞蹈的精灵。它们用优美的旋律替殉教者的灵魂歌颂,灵魂们不受任何制约,却又制约一切,有永恒的恩泽如雨露滋润。 我落在第五重天北部,很可惜,看不到精灵们跳舞歌唱。说是废墟,其实并不破旧,只是荒凉,无人烟。眼前是看不到边的平原,最远处有一片古堡的形影。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监狱。这才算监狱么,苍凉又阴森,哪像禁闭之地,简直就是变相的旅馆。看来是拉斐尔的心眼儿太好了。 古堡后面,有两道光芒出现,光辉火红灿烂,在天界的两极之间放出白光,晶莹闪烁,两道汇集繁星点点的光芒,划出令人肃然起敬的标记。白色霞光之中,隐隐听得到吉加和竖琴,多弦轻弹,奏出柔美的丁冬之声,从中传送出一曲优美旋律,正如点缀着万丈星光的银河。 再看看那片古堡。感慨,关在那里不死也得疯。打个冷战,继续往下飞。 从荒原到胜景,只隔了数层浮云。 我降落的地方应该是耶路撒冷城外。和城里一比,简直就是两个地方。以耶路撒冷为中心的圈儿很有意思,最外层是水圈,中间是丛林,里面是城市。我停在最外圈。 水圈由数百条大小河道相互沟通,石桥串连缀接而成,就像一串瑰宝,由颗颗晶莹的珍珠连缀起来。天明地蓝,丛林远处,耸立着几处高楼和尖顶教堂,如同于蓝色盆景里点缀上一簇簇村落。空中海鸥白鸽振翅飞过,奇异的光芒照在白羽上。 一到周末,天使们倒不飞了,泛舟在水滨里,缓缓往耶路撒冷划去,像进了水晶宫一般。偶尔有天使手捧面包渣,轻抬起来,就有白鸽子飞来啄食,我在飞过这一段的时候,都禁不住停了停。那景象,自是说不出的怡然。 飞到天黑,我才到了门口,立刻就准备去买面纱把脸蒙了。结看见许多四翼天使站在门外。我紧张得脚指头都扣紧了,可他们刚排好就展翅高飞,竟无人留意我。我偷偷摸摸溜进城,看到里面的天使都在往外面跑,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往外飞,被雷劈糊了。 又看到那个女商人,我过去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今天是梅丹佐殿下的寿辰,在城外庆祝呢。我问具体位置。她说在水圈外。 我差点抽死自己,全白跑了。 这会儿看到很多人在外面抢邀请函,可怜的传单四翼天使们被抓得皮开肉绽。 然后我又飞出去,可惜本来就来晚了,再次飞到丛林外的时候,天已黑尽。灯光映着碧水,明月照亮湖面,波光粼粼,溶溶滟滟,一只只小船停在岸边,天使们早已不知去向。 远远的就看到一条长龙,一堆天使正在那里排队。应该是没有邀请函的吧。不管它,我不能迟到,坚决不能迟到。我可不想大家正玩得开心,我一人冲进去杀风景。 一边想着一边拼命飞,也未留心底下有人叫我。 事实说明,太急性的后果就是被雷劈。我真给雷劈了。 轰隆一声惊响,头顶一亮,我抬头的瞬间就稳妥完成了自由落体运动。 以前一个路西斐尔就算了,现在还有! 妈的,这些混帐天使怎么都这么喜欢劈人! 周围的人影黑压压,压过来。我趴在地上,姿势跟练蛤蟆功似的。身体不觉得痛,只觉得麻得厉害。我揉了揉脸,发现手上黑了一块。我靠,我是不是已经熟了? 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请排队!” 这声音真熟悉。 我再揉揉眼睛,起来一看,真是他。翅膀修理工。 泰瑞尔指了指长长的队伍:“收到白色邀请函的天使,请站这边。”他又指了指另一条空路:“收到金色邀请函的天使,请站这边。”我正想说那没人,就有一个黄金六翼天使从那里低空飞过去,身后还跟了一堆沾光的四翼天使,那架势,那气魄~~果然牛掰。 “啊,那是加百列殿下!”有人在旁边小声喊。 我刚抽出金色邀请函,但一看到自己黑黢黢的羽毛,想想算了,丢人不是这么丢的。加百列要看到我被烤糊了,不笑到抽才有鬼。 我趴在地面,完全无法挪动身体。 泰瑞尔说:“阁下请起,有贵客来了。” 有人来关我什么事?我的邀请函是金的,你却把我劈了,我就挡这里不动,让他们踩死我吧! 泰瑞尔说:“请快起来,路西法殿下来了。” 你爷爷的,你不早说! 我吃力地撑起身子,想要快速站起来。可是,现在站起来的难度,就跟要一只烤熟的火鸡站起来一样。刚直了身,就看到面前停了一双银靴,前端微圆,瘦瘦窄窄。这鞋一般男人的脚要穿进去,有难度啊。但是这大小,又不大像女人的。再看看两条削长的小腿,腿骨笔直,男人长不出来,长度依然不是女人的。 都说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我果然…… “泰瑞尔,这人怎么了?” 声音圆润饱满,讲话都像在吟唱。这个声音但凡是个人,听一次,一辈子都该不会忘记。在泰瑞尔回话以前,所有天使都已经跪下来,有的单腿有的双腿。泰瑞尔亦抬手放在胸前行礼。 然后,经典的白手套又冒出来,除了大指外另四指冲所有人抬了抬,众人集体站立。 我汗,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泰瑞尔说:“这位能天使违反了规定,在空中飞行,我将他击落。” 我连忙侧过头,面对群众,不让路西法看见。 汗汗汗汗汗,满脑子都是雷镜里浮现的画面,还有路西法吻伊撒尔时,半闭着眼的侧脸,汗汗汗汗汗,我到底在想什么! 银白靴子动了动,路西法换了个姿势站立。上面的宝石扣闪闪发亮。 路西法说:“所有能天使都来了吗?”泰瑞尔说:“基本上都到了……呃,女性能天使都到了。”路西法没回话,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几百双眼睛盯着路西法,包括排到头的人也忘记交邀请函,回头看着他。估计这里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看他。这种地方搞的宴会,他竟会屈尊光临。真难得。 泰瑞尔轻轻笑了一声,问:“殿下在找什么人呢?”路西法说:“没事。你最近辛苦么。”天要下红雨,路西法居然开始关心起下属了。但是,有没有人注意我还在这躺着?赶快走了好不?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蛤蟆下去吧? 泰瑞尔说:“多谢殿下关心,还不错。殿下今天真是外表超群,至耶路撒冷,日月生辉啊。”我下意识抬头看他,他的视线碰巧与我擦过,对着泰瑞尔笑了笑。 “谢谢。” 路西法今天穿的是比那一日还好看,水蓝色的披风,精致昂贵的数串珍珠钻石项链,歪斜而下的裙裳,流云一般拉出一条优弧。额上还系了一圈白金链,一颗祖母绿垂在额心。却不及他的眼睛一成漂亮。 这些都算了。 他只是那么一笑,他亦没再看我。可我就被抽了魂一样,失神盯着他不放。 真人和雷镜中的相比,差太多了。 他刚和泰瑞尔说完话,就慢慢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我失措地回头看着别处。 汗,这次连一秒都没。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路西法看穿个洞,不过是他该的。穿成这样,结婚都可以了。不紧张,不紧张……他未必记得我,而且我烤成这样,他能认出来我改名儿叫尔撒伊。 可是,下一刻,白手套在我面前展开,五指即便裹着一层布料,看去都还很瘦。这个我曾听别人说过,是路西法太高贵,不愿用身体接触任何东西,所以戴着这玩意,避免人家弄脏自己。这人真无敌了,自恋成这样也算一种境界。 我看着那只手发呆。 默。 默。 一只乌鸦从空中飞过。 这些天使真奇怪。他们为什么要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做错什么了?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 我又回看过去,他们还回看过来。 最后泰瑞尔终于忍不住说:“殿下邀请你,你在做什么?”我慢慢,慢慢抬头,看着路西法。路西法顿了顿,拿出一张方巾放我手中。 这人做什么?他嫌我黑是不是?老子就黑了你怎么着? 可是,说出口就变成了:“谢谢殿下。” 靠~~~我太没用了~~~自我鄙视~~~~ 我擦擦手,方巾不知是塞包里还扔掉。似乎都不大妥当,反正不能还他。免得弄脏他高贵的手套。想了半天,只好攥在手里不动。 路西法又朝我伸手。 大哥,别老玩这一套啊。到底想做什么! 泰瑞尔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晕,你该问问他在做什么! 泰瑞尔就差没捂着眼睛不看我了:“路西法殿下邀你一起进去……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忙把手放在他手中。他微微一使力,把我提起来。周围的人总算没再把眼睛瞪那么圆了。 看看他身后的天使,无语。又是一堆黄金四翼。他没哪次不弄这么夸张。 然后,咱俩像要结婚一样,顺着大红地毯,一直往前走。 刚走两步,路西法就轻笑道:“怎么弄的?” 不要……不要用这么奇怪的口吻和我说话。上次那副拽样呢?我宁可他把我当马骑~~我别过头去不看他:“那,那个,我刚犯了错事,请殿下原谅。” 路西法看我一眼,眼波流转,星辰也未必有如此明亮。 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路西法又说:“以前没参加过舞会么?”我摇头。参加过是没错啦,学校的踢踏舞算不?路西法说:“梅丹佐没带你参加?”我依然摇头。我不知道啊,还是否定好了。 路西法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 “没关系,以后有我。” 瀑布……汗…… 他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终于憋不住了,小声说:“路西法殿下,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个,不怪你的,我比较糊,看不清也是正常的,您要找错人了赶快回去……”路西法说:“伊撒尔,你今天还真温柔。” 没错,没有认错。 难道伊撒尔以前和他有奸情? 可是上次他对我还那么…… 我媚笑道:“其实伊撒尔的性格一直都挺温柔的,脾气也比较好,很少发火,基本上没有发过火……哈……所以,殿下有什么事儿,请尽管吩咐……” 我要一直和他这么待着,我到哪去找小屁头? 路西法说:“那,温柔的伊撒尔,今天晚上陪我可好?” 太~~太劲爆了! 伊撒尔扶着杆子,路西法抱着他摇…… 伊撒尔扶着杆子,路西法抱着他摇…… 伊撒尔扶着杆子,路西法抱着他摇…… 满脑子,都是伊撒尔扶着杆子,路西法抱着他摇…… 路西法轻轻说:“别想多了。我只是指在宴会上。” http:// 神谴 第39—41章 梅丹佐的别院门口,金车银车天马独角狮鹫排排串,停得跟万国车马展览会似的。原本以为会比较简陋,来了以后才发现,我的脑壳真是进水了。敢情这些人怎么都有修筑宫殿的习惯?还是一座座白金汉宫。 从入口进去,铁栏乍开,一个宽到不行的前院,一个大到不行的喷水池,后面是一个不高但是左右长度很霸道的城堡。城堡是什么颜色的已经看不清,因为上面闪烁着淡金色的明光。一路走进去,左右都是蓝灰色的罗马柱,顶上撑着纯银的天使雕像。城堡分层处,还矗立着天使雕像,雕像的衣服都还很正式。 门口站着两名女天使,看那翅膀的颜色,不用说,除了姓能的没个能这么黑。天使们陆续从门外走进去,那两名身材好到喷血的女天使一一致敬。 我看着那喷水池,中间站了一个黄金雕像,手中抱着一个玉瓶,水从瓶中潺潺流出,流过的地方,雕像的衣服像真湿一样,贴在身上。雕像轻闭眼,抱着玉瓶的姿势也很随意。汗,这不是梅丹佐么。路西法说:“据说这个是七年前,拉斐尔送给梅丹佐的生日礼物。所以还很新。” 哦,原来七年前的东西还很新。 慢着,他说的什么? 生日……礼物? 难道来人都要准备生日礼物? 难道,我要把我的干粮拿来当礼物吗? 刚绕过喷泉,我就想跑。可是迎面走来三个人,把我和路西法,以及路西法的四翼跟班堵了个水泄不通。那几个人长得都颇有特色,站在中间的那个戴着两个尖尖的耳环,有点像羊角。左边那个有一双斜挑的凤眼,眼珠竟是金色。右边的那个左脸上刺着一条蛇,看去特诡异。金眼的天使是白六翼,另两个是金六翼。奶奶的,都是高官。 他们走哪人家看哪,我们这里估计很快就会被目光灼出个洞。 刺蛇的天使一见了路西法,立刻清清喉咙:“看看是谁来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把我们彻底忘了呢。”金眼天使说:“路西法殿下,您居然会来耶路撒冷,我实在太震惊了。” 路西法说:“好久没见你们了,最近忙么。” 刺蛇天使说:“我们哪能有殿下忙?最近都不见个影儿的,造人很开心吧?” 路西法淡笑:“还行,基本完成了。”对我指了指那刺蛇的天使说:“这位是萨麦尔。”指指金眼天使:“沙利叶。”又指指戴着羊角耳环的天使:“阿撒兹勒。” 啊啊,这三个人我都听过。 邪眼沙利叶,引诱夏娃吃禁果的撒旦之一萨麦尔,七原罪中淫欲代表阿撒兹勒。 这群同志……最后都跑地狱里厮混去了啊。 尤其是阿撒兹勒,我对他印象比较深刻,因为某次玩游戏,他是通关BOSS。但游戏里的样……汗,七个蛇头,十四张脸,十二枚羽翼,还骑在蛇上,当时我就一个感觉:这是个什么物体啊? 这家伙是人类的诱惑者,山羊的守护者。难怪他会戴这种耳环。在地狱里,他的地位权能相当崇高,被路西法任为左右手。 原本看不出来他有多“淫欲”,但是他说了一句话,我立刻倒塌。他扬了扬眉毛:“殿下,这人是谁呢。跟个黑炭似的,别跟我说这是你的妞儿。” 妞? 妞?? 我妞你的头!难道,我已经糊到性别都分不清了吗? 路西法微笑:“目前还不是。” 阿撒兹勒说:“哦,原来目前还不是。殿下最近的品位越来越独特。” 萨麦尔一把勾住沙利叶的肩:“喔喔~~~目前还不是。”沙利叶拍拍萨麦尔的手:“这样啊,目前还不是。”说完,两人对看一眼,特有默契地同时点头。 路西法说:“拉哈伯桑杨沙他们呢。” 我倒,一堆经典堕天使的名儿。现在还在好生当着大天使,之后就被路西法拖到魔界去作威作福了。不过,他们和路西法说话的方式,似乎和别人不同,感情这么好,会跟着跑也是该的。路西法人气挺高。 沙利叶说:“桑杨沙说您不来他也不想来。估计明天会后悔死。拉哈伯在里面呢,我去叫他来。”路西法说:“我进去吧。有事想要问他。”阿撒兹勒说:“莉莉丝的事?”路西法点点头,回头对我说:“你等等,我一会就过来。” 然后,老子就被扔在这里了。 他们一走,安静的环境一下爆炸开,周围的天使喳喳喳议论起来。NND,你叫我等我就等?那我多没面子。我还要去找小屁头呢。等他们进去一会,我就跟着进去,后面的人还在喳喳喳。 话说在这种高贵的场合,有两种人最吸引人。一是美到众人无法逾越的人,例如路西法。另一种就是落魄到像个乞丐的人,例如我。 我刚一跨入城堡,就被里面的金光刺得闭上眼。走廊有个跑道那么长,有十个跑道那么宽。左右两边依然是长长的罗马柱,尽头是比走道大上N倍的大堂。一边走,一边吸引人们的侧目。真是受不了这些人,见到帅哥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啊。 刚一进大厅,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高高的繁复阶梯,阶梯上铺着大红地毯,所有天使都在翘首看着的人,今天的寿星,天使之王,梅丹佐殿下。梅丹佐身后站着加百列,尚达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大天使,就没见拉斐尔。 贴身的立领衫,深红手套和靴子,胸前依然挂着巨大的十字架,袖口和领口镶着细细的白绒,梅丹佐看去很像王子和牧师的结合体。端庄神圣是没错,前提是他不说话。 “欢迎大家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礼物准备好了么?要是送低于一铁币的礼物,会变成猴子而不是老虎哦,啊哈。” 此言一出,热闹的会场立刻比教堂还安静。 现在,他的一句话里可以冷场两次。原来梅丹佐的冷场水平,跟树的年轮是一个道理。 我在人群中转了几圈,发现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我被小蜜蜂放鸽子了。路西斐尔那小家伙长得那么特殊,往人群中一站,虽然个子矮些,但那奇怪的翅膀就是在眼前晃一下,我也会立刻看到。 所以,我很确定,我被放鸽子了! 这小屁头,等我找到他,我要他知道他妈螃蟹就是横着走的! 人实在太多,走两步要弄不小心就会撞人。只有慢慢转。既然小屁孩没来,我就倒回去找路西法……汗,我又开始乱想了,我这腐蚀的脑子哎。 可是在这里走,我根本不认识任何人。 旁边有两人讲话,其中一人正问另一人要送梅丹佐什么。 “竖琴。” “啊,你竟然想送竖琴?你难道不知道加百列殿下也要送这个吗?她送的能比你的差吗?” “不会吧?” “你怎么会想到送这个的?你母亲难道没告诉过你,送大天使礼物,最好就是价钱不高没什么实用性的稀罕品么。” “我没想那么多……你打算送什么?” “宝石鱼。” “你说的宝石鱼,是底格里斯河才有的那一种吗?听说养着它可以提高法力呢。” “是。为了它我跑很长的路呢。不过,这个对梅丹佐殿下来说,真不算什么了。心意到了就好。你也别担心,他说要收咱们礼物,那是闹着玩呢,什么东西圣浮里亚没有呀。” “嗯……哎,今年的好机会又浪费了,我花了四百多个金币才买的呢……” 他们一边说,我一边擦汗。四百个金币。那要我打工一千多个小时才能赚回来。我左看右看,看到大厅正中央有一个高耸的水池,一层层下来,像蛋糕一样。清泉从顶上一直流到下面,泉的四周围了一大圈桌子。桌上摆满了佳肴,但没人吃。还有一排小木盒子,上面雕着金玫瑰,看去颇昂贵。我横着走,磨蹭到盒子面前,原来是装调料用的。 混帐,真奢侈。 趁人家不注意,我把木盒取下来,里头的东西往花盆里一倒,一干二净。然后我抓了一大把干粮往里面塞,试着沉甸甸的。把盒子关好,扣上,藏进衣兜里。 犹菲勒站在梅丹佐身边,略显青涩,却已褪去了初见时的沙包形象。他高声朗诵道:“第一份礼物,尚达奉殿下的蓝宝石冠。” 和尚达奉穿同色衣服的两名天使从门外飞进来,一人扶着蓝宝石冠的一边,穿过人群,如同扁舟划过浅湖,落下轻飘的羽毛。其实天使飞翔的姿势也各有不同,就跟人走路似的。经过专业训练的天使就是不一样,标准的一扇一收,停下时就像飞机着陆,还略滑行一段,以防跌倒。那两个天使停在台阶下,整齐单腿跪下。 尚达奉扶了扶头上的花冠,往前走一步:“梅梅梅丹佐殿下,蓝蓝蓝蓝宝石象征忠贞与高贵。愿忠忠忠忠贞和高高高贵一直伴随着您。”我晕,这明摆着讽刺他。 梅丹佐点点头,朝那两天使抬抬手,天使上去。梅丹佐当场就取下宝石冠,戴在头上,整个人顿时妩媚了许多。还一副别人在夸他似的表情,脸皮已经厚到一定境界了。 “第二份礼物,加百列殿下的米迦勒竖琴。” 那两天使退下,又飞进来两名天使,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轨道,停在台阶下。加百列穿了一件水蓝色的晚礼服,薄丝,低胸,身材姣好,曲线玲珑。皮肤宛若石膏,朱唇正似艳梅,往那里一站,金色的卷发流水一样泻落,八千块的SD娃娃跟她比都要含恨而死。 加百列笑道:“竖琴是我特制的,琴弦是海鲸的须,琴身是魔界的钻石,琴漆是精灵的泪。祝梅丹佐殿下生日快乐,在新的一年中拿到‘米迦勒’这个称号。” 梅丹佐就差没掉眼泪来表示自己的感动了,快步走过去抱住加百列,在她两颊一边吻了一下。 “第三份礼物,乌列殿下的雷鸣之书。” “第四份礼物,拉哈伯殿下的风翼矛。” “第五份礼物,沙利叶殿下的恶魔之轮。” “第六份礼物,萨麦尔殿下的禁断之果。” “第七份礼物,阿撒兹勒殿下的羊魔人角。” ………… 大天使们都送好礼物走下台阶,站在人群中等候。不过跟着路西法的人就是不一样,送的东西要不是魔界的罕品,就是从恶魔身上捞来的宝贝。仔细想想,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路西法叛变会失败。跟在他身边的人全是好战分子,而那些对抗他的全都是祈祷天使。 尤其是那个羊魔人角,把我惊住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恶魔角,上面还带着些血迹。按道理说,在地狱最外层的都是小怪物,羊魔人应该是在很里面的。能取到这玩意,肯定废了不小的功夫,阿撒兹勒居然就这么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炫耀战功,还是嗤之以鼻。而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阿撒兹勒的翅膀一点没变。 “第十三份礼物,路西法殿下的……呃,这是什么?” 热闹的会场瞬间安静。群众都朝着门口看去,犹菲勒拿着一卷纸看了半天。一黄金四翼天使说:“这是收录手卷。我们殿下送给梅丹佐殿下的帕诺城。” 话音刚落,会场更安静了。 帕诺城是第三重天的主城。 大约过了十秒,人群又一次炸开。我也快爆炸了。 第三重天的主城帕诺,金星环绕的繁华都市,路西法就这么把它当礼物送了。我能说什么呢?我当然什么也不能说了。 梅丹佐问:“路西法殿下呢?” 萨麦尔在人群中吹个口哨,笑道:“殿下丢了点东西,带人在外面找呢,叫我们先进来了。”梅丹佐说:“哦?丢了什么?我想我可以帮忙。” 阿撒兹勒说:“天晚了,估计不好找。那东西太黑了。” 话音刚落,路西法就带着他的BT天使大队飞进来了。梅丹佐立即高举双手鼓掌:“欢迎路西法殿下!”接着掌声雷动,群众欢呼着行礼。这家伙人气真高。 路西法停在半空,正对着梅丹佐,笑得很清淡:“梅丹佐,生日快乐。”梅丹佐说:“除了殿下,没人能在生日的时候快乐。”才想起路西法是笑着降世的,真诡异。路西法看看四周,问:“拉斐尔呢。”梅丹佐说:“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他很少迟到的。”路西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梅丹佐击掌道:“好了,难得路西法殿下赏脸,礼物就不要一个个送了。开始宴会好吧?” 一个老大一个老二,谁敢有意见?宴会当然就开始了。不过还好梅丹佐说了这句话,不然要真轮到我了,我总不能把那堆小麦做的玩意送上去吧? 会场上立刻一片闹哄,人群开始流散。贵宾们站在中间,其他人站在两边。虽说自由活动开始了,但大家的目光还一直留这群人身上呢。我看着长无尽头的桌上的食物,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今天吃的都是干粮,体力消耗过大,到现在肚子已经饿扁了。左手抓一个三明治,右手抓一只鸡腿,啃啊啃,啃了一嘴油,幸福得冒泡。 吃到一半,仍然死不放弃地四处寻找小屁头的身影。失望AGAIN。 目光渐渐挪到中间那一团,我又一次被SHOCK了。 那一堆炽天使大天使,居然在吃……西瓜。 我没说吃西瓜有什么不对,主要是,那个西瓜很大。 犹菲勒把西瓜抱过来,梅丹佐跟抱孩子似的搂怀里,还抱得紧紧的,看去就像个未婚妈妈。尚达奉指着那西瓜在唠叨什么,没听到。阿撒兹勒捂着脑袋,明显一副“I服了U”的表情。萨麦尔摇摇头,看看梅丹佐,再摇摇头。沙利叶在和路西法讲话。路西法靠在桌旁,一手抱着另一手,另一手支着下巴,轻轻点头,额心的祖母绿闪闪发亮。左腿搭在右腿上,精美的靴子微翘着,动作无比优雅。这时看看他那翅膀,一堆黄金中钻出个巨亮巨美巨大的,愣谁都会一眼看到。但是,总觉得这一回的颜色和上次不大一样…… 我晃晃脑袋,又看到他撑着下巴的动作。 这,动作,怎么,这么,眼熟? 我好像在哪看过? 这时,犹菲勒总算从梅丹佐怀里拿回西瓜,切了。加百列拍拍他的肩,给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开始分西瓜。萨麦尔和沙利叶一人拿到一整块带皮的西瓜。其他人都是装在小盘子里,分成小块小块的,用细签插着吃。那两个人比较彪悍,啃西瓜啃得不亦乐乎。加百列一口咬下的西瓜,牙齿缝儿都不够塞。梅丹佐是一口一块。路西法一口半块,大小刚好适宜,而且不吃完绝对不说话。整体效果,还是两个字:优雅。 这帮子人果然牛掰,吃西瓜都吃得这么高尚。 有人跟我一样没啊? 像削苹果似的把西瓜削成个球,跟一团血肉模糊的肉球似的,拿出去吓人,一吓一个准儿。这个时候,要想吃,通常会不知道如何下手,因为它根本就是个球。慢慢的,我琢磨出了啃瓜球的真理。就是不要顾及形象,一口下去,吃完的时候满脸跟刚吸完血的吸血鬼一样。 我倒,我又在想什么… 再回头看看对面,那边似乎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可是那一帮大天使站中间,我这没冒失的话…… 应该不会被看到吧? 我弓着背,飞快从人群中穿梭过去,就像一抬头就会被枪弹打中似的。 顺利抵达目的地,我抓起一块牛肉就开始啃。刚咬下去,就有人拍我的肩。我僵了动作,慢慢回头……莫不成梅丹佐会瞬间移动?这么快就看到还跟过来…… 梅丹佐摸摸我的翅膀,笑道:“傻小子,怎么烧这么焦?” 我记得卡洛曾经告诉我,摸翅膀是很亲密的人才会做的动作,如果吻翅膀,或是用身体触碰,那跟做爱的亲密度差不多了。于是,下意识闪躲,然后嘿嘿一笑:“泰瑞尔殿下的功劳。谁叫我看去不像能拿到黄金邀请函的人么。” 显然梅丹佐误解我的意思了:“明天我带你去第七重天加一对翅膀去。”我连连摇手:“不要。不要。你去玩你的,我还没吃……”话没说完,手中的牛肉就被抢了,梅丹佐拖着我的手往中间拉。汗,我不要过去,黑成这样,我还怎么见人~~~ 我一过去,路西法看我一眼,很平常的一眼。就像是在街上随便看到个路人一样,又很自然地收回目光。加百列果然就转过头,捂着嘴浑身颤抖。萨麦尔睁大眼看着我。真没礼貌!阿撒兹勒喃喃道:“天,比我想得还要黑……梅丹佐殿下,您在哪找到他的?” 梅丹佐微微一怔,看了看路西法。路西法正和沙利叶说话,见梅丹佐看他,回头对他笑了笑,又继续说去。犹菲勒一看到我,噗嗤笑了一声,跑过来说:“伊撒尔,你每次出场都如此震撼人心,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没在讽刺我,我知道。可是,这样的赞扬,我宁可不要! 犹菲勒看看我,又看看梅丹佐,笑了:“你和梅丹佐殿下和好了?真开心!”他刚说完,除了路西法,每个人都禁不住回头看一眼,有的还道恭喜。但是跟着路西法的那三人,眼神怪异到极点。 路西法端着一杯红酒,食指中指扣着高脚杯,轻轻勾起。在遇到梅丹佐视线的时候,他举杯致敬。透过晶亮的酒杯,可以看到一片玫瑰红后面的白手套,妖艳绮丽。 梅丹佐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去我嘴角的油渍,冲犹菲勒抬抬下巴:“他年纪还小,我们怎么吵得起来?”加百列说:“你真打算忠贞,还来耶路撒冷庆生?”梅丹佐说:“我来耶路撒冷,是因为这个小笨蛋喜欢这里。” 汗,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我也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喜欢这里?难道是因为我有雏鸡情节?梅丹佐揉了揉我的脑袋,又开始替我擦脸:“小伊撒尔不爱慕虚荣,这点最好了。”我干笑:“是吗?实际我最喜欢圣浮里亚。我还喜欢你那副带了一排零的眼镜。”梅丹佐用额头顶了一下我的脑袋,继续擦拭我的羽毛:“你要喜欢我就送你,只收一亿个金币,啊哈。” MD,这家伙老毛病又犯了。我无力地笑:“哈哈,哈哈,真好笑。” 这时,我听到沙利叶说:“我从来没见过路西法殿下办生日宴会,甚至连您的生日都不知道……”我随口接道:“六月六日嘛,这都不知道。” 这一下,他们又集体看着我。 人家都说六月六日出生的人是撒旦之子,因为撒旦老大的生日就是六月六。那个……我只是,随便说说…… 沙利叶说:“WOW,真的?” 路西法浅笑:“我不大过生日的。是六月六日没错。” 好,这一句话彻底截断,大家古怪地看我几眼,又继续讲话去了。 梅丹佐在我腰上轻捏了一下:“小伊撒尔,我的生日礼物呢?” 我估计我是过度紧张了,他这话一说出来,我唰地一下就把兜里的盒子抽出来,那速度,跟日本武士剖腹自尽似的。梅丹佐笑着接过礼物,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打开盒子。 我忘了这些人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拆开礼物。 让我死了算了…… 梅丹佐捏起里面的干粮,松手,粉末唰唰唰落下:“这是?”我忙把盒子抢回来:“那个那个,我带错了,这个是我的食物。”梅丹佐说:“你没有带礼物?”我一边关好盒子一边点头。梅丹佐说:“所以你想拿这种东西蒙骗过关?” “我……我没有……” 梅丹佐说:“小伊撒尔,你真的太顽皮了。要不回去拿,要不在这补一份给我,自己选一个。” 晕,叫我回去拿?白天都迷路,晚上我就睡耶路撒冷的丛林里算了。 我无力:“我怎么补啊?” 梅丹佐双手搭上我的肩,柔声说:“你说呢。” 我知道了! 不行! 坚决不行! 我飞速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说:“我想我还是回去拿唔……唔嗯…………” 双唇压上来的瞬间,身体被牢牢实实箍住。周围的人轻抽气,犹菲勒拼命鼓掌,还一个劲地唱生日快乐歌。吵吵嚷嚷,我脑袋越来越昏,最后听见路西法在旁边轻声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迄今,我依然不知道梅丹佐在想什么。为什么对着一只烤鸡,他都能亲得下去? http:// 神谴 第42—44章 路西法那句话总算让梅丹佐停了动作。梅丹佐仍抱着我,抬头看看大钟:“这才九点过,就要走了?”路西法点点头,黄金四翼天使大队整齐飞过来,跟在他身后,那架势就跟扔一吸铁石在一堆铁钉里似的,吸铁石一动,铁钉就跟着转啊转啊转。 加百列说:“路西法殿下不多玩一会?拉斐尔还没来,他要来了,看你不在一定会很低落。”萨麦尔说:“就是,你走了多无聊。”沙利叶说:“殿下要走,我也跟着走了。”阿撒兹勒看看我,耸肩。 路西法说:“有时间再说吧。”语毕迈着标准猫步离开。 那啥,这家伙面子也太海了,这么多人都求他,他居然没反应。真不合群,不想鸟……可是,就这么傻眼看着梅丹佐,不如说点废话。 我哈哈一笑,扯了扯自己烧焦的羽毛:“是啊,没了殿下的光辉,这里就要昏暗许多。不能看到殿下,实在是我们的遗憾。”奶奶的,原来我也可以拽文。心中得意,正准备高高伸出手,给路西法挥泪作别,他忽然转过头:“那好吧。” 显然周围的人都开始雀跃,而我傻眼。 我飞速眨了眨眼睛,好什么好? 走好? ……他不走了?WHY?敢情这家伙是等所有人留他,好摆足面子? 阿撒兹勒看看我,再看看路西法,再看看沙利叶和萨麦尔,呼,轻吐一口气。 沙利叶看看我,再看看萨麦尔,动了动眉毛。 萨麦尔看看我,再回沙利叶一个电波,清了清喉咙。 路西法靠在桌旁,重新拿一个酒杯,食指拇指轻捏住杯把。杯壁极薄,就像腊月的冰片,凝明映彻,玲珑剔透,似乎使力一捏就会断裂。 梅丹佐抱着我的手收得紧了些,脸上发出强力照明光芒:“不走就好。想喝点什么?香槟?”路西法微笑:“不,红葡萄酒,谢谢。” 阿撒兹勒说:“总喝一样的东西,不会腻么。”路西法说:“喝不同的酒容易醉,对身体也不好。”萨麦尔说:“人家路西法殿下就是喜欢养生,沙利叶,去弄红葡萄酒。” 我汗,这家伙跟路西斐尔一个德性。那孩子睡前还必喝一杯牛奶,傻兮兮的。 路西法但笑不语,接过沙利叶递来的酒杯,杯把在指尖滑落,食指与无名指扣住杯身。真珠红在里面微微晃荡,染在杯壁,就像洒上一层渥丹。玻璃贴上轻红的唇,就像桃花瓣擦过川冰。路西法扬起嘴巴骨子,半眯着月蓝色的眼,衬着窗外醉心的夜,道道地地的迷魂。 那两片唇在亲吻伊撒尔的时候,刚开始也是如此轻柔,到后来就……真不知道是什么个感觉……也不知道镜子里的伊撒尔是谁…… …… OhGod!我又在想什么! 我晃晃脑袋,一掌拍掉了梅丹佐的手,往旁边站一步,指着他说:“你你你,你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梅丹佐说:“亲吻是一种很常见的打招呼方式。”我说:“打招呼会打到别人嘴巴里去?”梅丹佐又过来,勾着我的肩膀:“我们俩早就……了,亲一下有什么?” 这时,一名女天使走过来,虽然与加百列无法比,但绝对是个美女。她冲梅丹佐微微一笑:“梅丹佐殿下,生日快乐。”梅丹佐松开手,笑得更是轻松怡然:“谢谢。很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女天使说:“不错,我和米娜都很想殿下,希望殿下有空能来曲罗城玩玩。”梅丹佐略微点头,拿起一杯香槟:“我也很想你,有空一定来。顺便转告米娜,我同样想她。” 两人干杯,女天使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身形婀娜地走了。 我说:“米娜,这名字真好听。”梅丹佐抬抬眉:“不知道,应该长得也不错吧。”我说:“你没见过她?”梅丹佐说:“肯定见过,不过我记不住是谁了。”我说:“啊,真受不了你,没见过你这么交朋友的。” 梅丹佐说得一本正经:“那不是朋友。她们都是我的性伴侣。” 我刚端起一杯香槟,一听这话,差点喷到梅丹佐脸上:“咳咳,咳咳,性伴侣?……性伴侣见面了,打招呼应该是这样?”梅丹佐说:“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 我以为见面就该抱作一团,一边脱衣服一边进房,HHHH完了,再SAYGOODBYE,再不见面。看来上流社会的性伴侣和农村人的理解不同,还如此彬彬有礼……不过,似乎传言是真的。说梅丹佐上过的人太多,自己都记不住数目和人名。 牛人啊,偶像啊。 梅丹佐说:“我们之前不也是这样相处的么。小伊撒尔,你的记性真是……”我打了个冷噤,要是露馅我就死透了。话说梅丹佐和伊撒尔的第一次还真是为H为H。梅丹佐捏住我鼻子,眯着眼睛说:“我不会用那种‘你与她们不同’的话来骗,因为是两层意思。” 我有些茫然。但最重要的是无法呼吸,给人捏住鼻子说出来的话就像牛嚎:“什么两层意思?” 梅丹佐说:“对我来说,做爱可以无爱,但是有爱一定要做爱。” 我牛嚎:“你在说绕口令吗?尊敬的梅丹佐殿下。还有,你不是只相信做爱么。” 梅丹佐根本无视我说的话:“所以,我们是一定要做爱的。” 我依然在牛嚎:“你脑子被烧了,叫拉斐尔替你看看吧。” 结果刚说完这句话,犹菲勒就跑来了:“殿下,拉斐尔殿下来了。” 灯盏忽然熄灭,断电似的,大厅内瞬间充斥黑暗。群众们集体倒抽一口气,沉默片刻,变成一团乱麻,场面之嘈杂,之壮观,跟TITANIC沉船时有得一拼。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走了几次,都撞上了桌角,痛得我抽搐。萨麦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怎么回事?沙利叶,点灯!”沙利叶哦了一声,就听到阿撒兹勒说:“不忙,看看情况再说。” 窗外一片深蓝,透着点皎洁的月光,依稀可见耶路撒冷城的重重璧殿,暗影交叠,和环绕在城周围的薄雾。星光如浮金,月光如素液。一阵晚风吹过,虚幌连轩,匹练飞空。 窗前的人只手扶着栏杆,指若春纤。挽起长发时,指尖与发丝绞缠于一处。背后的六支光翼在月色下明亮流幻,说不出的秀美与清艳。他慢慢侧过头,面对着我的方向。 我怔忪地看着那里,有些呆滞。 群众却渐渐安静。 有云柱游入大厅。一丝丝,一缕缕,柳烟一般,溟溟濛濛,有些凛冽,又分外空蒙。 大厅内越来越安静。 云柱在房内缠绕,寥寥上升,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水雾。 大厅内已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时,一道光劈入,射向高空,疾颠俯冲,那是钢刀划破巨石的力道。 光芒照进来的同时,一只四翼天使飞进来,周身环绕着流萤,星光绕着他旋转,回舞,荧亮,神秘,不规则,四处流散。 这一个前脚进来,后脚就又进入一个。 一个接一个。 一个又一个。 像是没有终结,像是看不到底,动作一致,衣着一致。以迅速却优雅的姿态,将大堂的上空包围。 天使们穿着银色的薄衣,衣如蝉翼,在烟雾中颤抖着,狂舞着。 就像自伊里安岛飞来的极乐鸟。 他们手抱竖琴,围在空中,静静地看着其他人进来。 翅膀扑打的声音整齐而悠长。 大堂前的月光如同白玉,星光的碎片稀疏洒落地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淡金色的身影疾驰而入,混着团团红光,擦过人们惊诧的眼,擦过雾縠云气,如火流星一般冲刺,翔舞,最后猛地在天使群中刹车。 六翼天使的发是妖艳的玫瑰红,披散在肩头。双鬓的发被风扬起,露出一张皎月般的脸。 拉斐尔自上而下,凝视着大堂中央的水池,轻轻闭上双眼,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虔诚的神情,就像在进行祈祷。巨大的黄金六翼在空中拍打,偶尔落下一片明亮的羽毛。 周围的天使们亦闭上眼,指尖搭上琴弦。 琴声悠扬,缠绵轻柔,无数花瓣与星光从琴弦中落下。 我眯眼看着他们。 烟波浩渺,天使们的容颜模模糊糊。 人们都凝神望着他们。 拉斐尔的羽翼毰毸,周遭风花颠驰,他朗声念出咒文: 从清晨树梢上的轻响 到深夜幻月下的悲鸣 从温柔轻拂的微风 到狂暴肆掠的龙卷 跨越梦幻的界线 打开真实的门扉 画出悲伤的开始 直到最後的终结 虚幻的末日主宰 请借与我无上之力 崩碎希望的混沌 声音刚落,俯仰间的芳华—— 一声巨响,如天降轰雷,池中清泉砰然爆炸! 众人惊呼。 水光四射,水花四溅,哗啦一声,水退回去。 底部有东西在不安分地蜂动,就像贪婪的巴蛇,跃跃欲试,几欲吞没天地万物。更像潘多拉的盒子,开了,便会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罪恶。 众四翼天使的神态如同斯芬克司雕塑,翘首着,仰望着。 方退,复起。 光芒迭激,狂丝回舞。 池水再一次爆炸开,海啸山崩,卷涌而上! 如同出海的白龙,如同震天的迸流,如同激荡的彩舟,如同疯狂的火虬,一次次,一波波,鸣舞、沸腾、汹涌、荡覆! 水势越来越勇猛,花舞越来越急速—— 拉斐尔猛地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 如同埃特纳火山的爆发,煎盐,逸势,叠雪,雷暴,铺天盖地翩旋而来—— 惊霰四起! 雪花与狂风在急驰中纠缠旋转,铆足后劲,不断往上横闯,就像要撕裂寂空,溅出漆夜的鲜血。 拉斐尔的发如同秋末的番红花,于凄风中焱飞。 小小的水池终于压不住底下狂劲的力量。 拉斐尔摊开双手,手心向上,慢慢往上抬—— 玻璃的碎片在地面跳跃。 整个城堡都在晃动。 蛟龙得云雨,天马破行空。 江水在峡谷中呼啸!驷马在狂风中奔驰! 一只擎天大树剥裂地面,冲破一切阻碍,青霄直上! 明绿的树叶将黑暗照亮。 我禁不住惊呼。 藤条在迸水中缠结,四落的水花如同诡丽的白影珠,树根就像一只只坚牢的利爪,不断往下蔓延,紧抓着地面,变成了殿堂内的一座沧浪洲。 阳灵般的光芒霎时闪现。 我轻轻眯上了眼。 刹那间,拉斐尔从空中坠落,仿佛中箭的雪天鹅。 人们忙跑过去接,梅丹佐却是第一个。 拉斐尔的红发瑰丽,面色苍白。 他看着那棵大树,轻轻说道:“我让它复活了……”梅丹佐怔了怔,嘴角扬着却皱了眉。他点头。拉斐尔拉住梅丹佐的衣领,吃力地说:“从今以后,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梅丹佐依然不语。 拉斐尔露出憔悴的笑容:“生日快乐,梅丹佐,殿下。” 天使们开始鸣唱。 神鸟苍乌的声,圣兽风母的形。 雨条云叶,烟霏露结。迷网一张张展开,心在不安中郁律。 有柔软东西自面颊拂过。那是迦陵频伽带过的风。 大树牢牢地站在大厅中央,于云层中,有那么一丝缥缈,有那么一丝孤寂,枝繁叶茂,就像一幅精美古老的拜占庭壁画。 那是提坦神阿特拉斯,头顶天,脚踏地。 一看拉斐尔那样,就知道是法力消耗过度。我抬头看看那棵大树,一眼望不到底,隐约看得到一些星光,除了高没别的特点。怎的连个大天使修复它都这么困难? “那是生命之树。”阴森森的声音冒出来。我一惊,回头,原来是阿撒兹勒。他一手轻轻捏着羊角耳环,玩味一笑:“这一片都属于义人之园,是梅丹佐殿下的领地。义人之园最出名的就是生命之树,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毁掉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连生命之树都复活了。以后,低等天使可以重获神启,失落的灵魂可以得以拯救。” 我说:“毁掉生命之树的人,是拉斐尔殿下么。”阿撒兹勒嘴角扬起,眼无笑意:“我不知道。你问路西法殿下去呀。”我下意识看了看窗旁的路西法,对阿撒兹勒摇摇头:“不,我不好奇。” 阿撒兹勒笑得分外妖异:“你是好奇,但是不敢做吧。” 我一呆,不知如何接口。 靠,这家伙说话怎么这样的? 阿撒兹勒说:“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殿下见得更多了。仗着自己长得有点姿色就在那里玩伎俩,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瞒过谁?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操!这皮囊是伊撒尔的,不是我的! 虽然……呃,也差不多…… 我说:“我这样的人?” 阿撒兹勒靠近了些,两条眼睛眯起来,面色不动嘴巴动:“欲擒故纵,水平这么差,装傻也不是你这么装的。” 啪! 我一个飞PIA耳刮子甩过去,阿撒兹勒捂着脸,惊诧地看着我。 “我欲擒故纵你老母!”我挽起袖子,露出伊撒尔那白白细细的胳膊,拳头捏地死死的,“你再用那种调戏娘儿们的态度和我说话,老子就揍死你他丫的!老子要纵也不纵你!老子就是个女人也该纵你们头儿!” 阿撒兹勒更惊诧了。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萨麦尔也跑过来,上下打量我:“天……他还真的不是普通的笨……” “你找打!”我横肘一个拳头飞过去,却被萨麦尔接住。萨麦尔说:“诶诶,我说实话,你打我做什么?还有,你怎么这么粗鲁?你这样,能配得起……” “萨麦尔。”畅远清冷的声音响起,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估计刚才那些话都给他听到了。不过路西法这么牛掰,该不会在意才对。 话音刚落,路西法就走过来,冲他们摆摆手:“我有话要和他说,你们先去。” 阿撒兹勒擦擦脸走了,萨麦尔摇摇头走了。 路西法端了一杯酒给我,我接过,没喝,有些尴尬地看着离去的两人。路西法似乎也只是拿着当摆设。我回头四处寻找梅丹佐和拉斐尔,这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路西法晃了晃酒杯,一双眼睛碧蓝碧蓝的:“梅丹佐送拉斐尔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无语。 老天,能不能不要让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想到那种事? 我刚看他一眼,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去。这样弄也不是办法,于是喝酒。 路西法说:“没想到你酒量挺不错的,这种酒,一般人都只能慢慢喝。”我怎么喝不出啥味道?我把杯子倒扣过来,哈哈一笑:“小CASE,再来一杯都没问题!” 然后自行倒了一杯,见路西法正含笑看着我,本来想等等再喝,为了逃避现实,又举杯,准备倒下肚。 路西法与我碰杯,杯与杯间发出叮咚的声音,分外动听。 他慢慢地喝下去,端庄优雅。我像冲水马桶。 我伏在窗前,打了个酒嗝儿:“殿下,您信不信人能穿梭时空的?”路西法说:“我会操纵时空的魔法。”我一惊,回头笑:“真的假的?您会?”路西法点点头,走到我身边站着。 我扣脚指头跟鹰爪扣似的:“那殿下能不能……帮我?”这问题有点严肃。这种事或许会篡改历史,他怎么可能说帮就帮。 路西法说:“我可以帮你。可是,你要确定你是否在梦中。如果在梦里,那我可能会把你传到新时空的梦境中。到时候,你将不能主宰你自己。” 我笑:“我现在有感官,怎么可能是做梦?而且,如果这是梦,那您不也成了虚假的人?” 路西法浅浅一笑:“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这是我的现实,不代表就不是你的梦。”我听得头昏脑胀,摇摇头说:“那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你怎么会想去别的地方?不满意天界,还是不满意现在?” 路西法看着窗外,白月在碧眼中映出一道浅纹。尖尖的塔顶,古老的建筑,耶路撒冷城似挂在钩月下。终年的烟云环绕,将那里衬得虚渺如幻想。 这里真的不像是现实。 其实在以前的世界,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割舍的。我这人蛮自立,只要有自己的地方,都是天堂。 我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没有待下去的理由。” 一边说着,一边按了按额头。 怎么,头突然巨昏…… 喝了酒到现在才有反应? 莫非我的神经比常人要迟钝?这也忒人品了! 路西法说:“这样,你先考虑一段时间,如果确定要走,再和我说。” 头越来越昏,我要滑地上了。 路西法回头看着我:“不过,我希望你找到能挽留你的东西,你想要的……”后面他说了什么,我无法听奇怪内。 四肢开始不受控制,我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眼睛尚有辨认功能。能看到路西法的蓝眼睛,很漂亮,很漂亮……比天上的月亮还漂亮。我终于敢直视他,可是却看不清楚。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柔软的,芬芳的……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http:// 神谴 第45—48章 再次睁开眼,已是早上。我坐起来,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动作刚进行到一半,门忽然被推开。我顿时跟卡带似的看着前面。门板被推开一个小缝儿,卡洛探进头,小声说:“在做什么呢?”我揉揉眼:“刚起来。你起得很早啊。”卡洛说:“马上要上课了。”我点点头:“你先去吧,我估计又得迟到。”卡洛说:“那个……我能进来吗?”我愣了愣,应了一声。 卡洛推开门,转过去慢慢关上,靠在门上低声说:“伊撒尔,这几天……我有点……我一个人就爱瞎想,把你疏忽了……” 我正准备卷起衣袖,却发现胳膊肘子是光的,搓了两下,有些手足无措。卡洛说:“这段时间看你一个人走着,我心里就特难过。这事,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我顿了很久,很久。 卡洛顿在原地,两只小靴子呈内八字状。 我朝他朝朝手:“咱们哥俩儿没什么不能讲的!过来过来坐!”卡洛立刻抬头,眼中透了些期许,快步坐到我身边,却伸手在床上按了按,蹙眉站起来:“这……是?” 我坐直了身,夹紧了X股,X都不敢放,又朝他挥手:“你你你,先出去一下,昨天我喝多了吐衣服上了,今儿没穿衣服,换好了我出来。” 卡洛点点头,又看了看我的床,出去了。 门刚合上,我就伸手,朝被窝里抓抓抓,提住一个细细嫩嫩的东西,往上拽。结果手反倒给人捉了抱住。我跳到床尾,又握住两只脚丫子,使力往后拖,拖到床脚。然后,一个趴在床上的小鬼毫无保留地被我拖出来,还顺带了一只软绵绵白花花的枕头。路西斐尔抱着枕头,金发一根根落在上面。他一脚踢掉我的手,慢慢缩起身子,朝天翘起小屁股。 我倒,这孩子是狗吗? 我抓了抓他的脚心:“小屁头,滚起来!” 没反应。我看看自己身下,竟然只穿了一条小短裤,这小鬼……我跳蚤一样跳起来,扑倒他的身上,扯着他的脸使力捏:“滚起来!你昨天居然敢放我鸽子!你再不起来爸爸就让你死在这儿!” 路西斐尔挠挠脸,继续睡。 我把他翻过来,把他脸颊当面团子揉:“起来!起来!起来!” 路西斐尔慢慢睁开眼睛,又闭上眼,小翅膀抖了抖,跟糠萝卜似的腌下去。我迟疑片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他轻轻哼一声,一只手握住我的食指,又抖了抖翅膀。 我慢慢俯下身:“你怎么了?”路西斐尔摇摇头,伸出两根细胳膊,环过我的身子,抱住我,手心还在我后搓了几下。 这小孩,表现不正常啊。 我小声问:“小屁头,是不是不舒服了?”路西斐尔还是摇头,一张小脸贴在我赤裸的胸前,软软的,让人有强烈的蹂躏欲……咳咳。 我看看桌面,真的太奇怪了。这孩子昨天没喝牛奶。 难道说他生病了? 我自个儿就是个泥菩萨,哪有心思照顾别人,还是个孩子。有些不忍,我摸了摸路西斐尔的脑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路西斐尔轻声说:“不……”我说:“可是你好像病了,你爸妈会担心的。”路西斐尔全身紧缩,还是一个劲摇头。 我看了看他的翅膀。似乎金色少了些,银色多了些,也不那么亮了,软绵绵地包裹着小身子,就像用白莲花瓣包着的洋娃娃。 我咂了咂嘴,跑到门口对卡洛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你先去吧,有事回来再说。”卡洛欲言又止,还是自己一人先去了。刚走两步,我又问:“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卡洛说:“是梅丹佐殿下送你回来的。后来我进来敲你的门,房门被锁了。” 我点点头,回了房,随意披件衣服,坐在床旁,愣愣看了路西斐尔良久。 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却只记得最后和路西法说话时,他站在窗台前,发被轻风扬起,润唇一张一合的样子……我应该没有牛掰到喝醉还记得锁门,应该是这小鬼锁的。想到一半,抬头的一瞬,看到床柱根有些裂痕。这破床,连木都腐了,难道加个路西斐尔就会压烂? 想想再隔几天就要参加考试了,第一门是天语,第二门神数,第三门天界史,最后一门是火魔法。就凭我这黑不溜秋的破灯笼,出丑是必定。但是都说临时磨刀不亮也光,现在努力学学,说不定狗屎运好了,一个不小心过了,我不就赚翻了? 我现在是能天使。能天使上头是力天使。一当上力天使,立刻就可以得到拉贵尔直赐的白四翼。力天使再上,就是主天使。主天使就是蓝四翼,主天使一过,就正式从子的阶级跳过,进入三大组的最高组,神圣的阶级,这阶级都是六翼……啊哈,听去也不怎么难,就三级而已么。 正得意着,目光扫到桌面上,看着那几本暴厚的书。诶,四翼都难拿,还六翼呢……不过,如果我真当上了主天使……那个,镜子……咳咳,我不乱想我不乱想。 我抱着天语书,在床头坐下,弹了一团小火焰在上空燃烧,明朗朗,亮荧荧。翻开书,看着被光芒映得染蜡般的纸页,那叫一个享受。魔法就是个好东西。 嗯,我要好好学习!努力努力! 几个小时后,我听到有人在叫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天蓝色的大眼。我吓得抽筋,路西斐尔靠在床头,一副小大人架势:“你看了多久,第一页都没看完?” 我首先要确定,我不上课有两个理由:一,照顾小屁头。二,学习。 可是,看着掖好的被子,和抱着胳膊一本正经坐在旁边的路西斐尔,我无语了。 我笑得特僵硬:“怎么今天睡这么久?” 路西斐尔比我还僵。不过只有一秒钟。然后他接过我的书,翻了翻,说:“光看这一本是不够的。之前学的也要考。而且,天语和天界史是联系起来的,最好同时看。” 麻烦死了。我边打呵欠边点头。 路西斐尔说:“你可以去光辉书塔找书看,那里藏书是整个天界中最齐的。” 光耀书塔是什么玩意? 估计我的脸上都写出了小白样,路西斐尔颇耐心地给我解释了。 如果说神法的骄傲是那座耸天的历史塔,那七天的骄傲就是光辉书塔。希玛的这两个名学院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都通向七天。两座名塔的顶端,便是一个在撒拉弗左殿旁,一个在右殿旁。难怪耶稣会到神法去教历史,而路西法只会光顾七天。 这两人都是懒骨头,鉴定完毕。 小屁头不像别的小孩吵吵嚷嚷,比我还闲得下心,随便抱着一本书都能看一天,还颇享受地吃着一些小点心。于是我和小屁头互相依偎着,又在屋子里待了一个白天。 黄昏的时候,我提议要休息,然后我们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转了几圈。时已入秋,花园里不再有蜜蜂蝴蝶,路西斐尔改行玩落叶。他捡东西的姿势都要注重礼仪,先是慢慢蹲下,一腿高一腿低,一手挽着衣角,一手拾掇,背脊挺得笔直。我看他的动作,欲哭无泪。这小孩不知道是从什么家庭长大的,做什么动作都充满贵族气质,也不知道累不累。 收集了一堆落叶,他拿了个笔记本,把叶片夹在里面,合上,然后和我牵着手在小院子里逛。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想,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不怎么累,又不怎么空虚。比在大学里天天打游戏谈恋爱追女生还追不成给杨路那小子气个半死,要好得多。 第二天,路西斐尔依然睡得很久,我和卡洛一起去上课,走到半路,忽然从包里摸出一根羽毛,是路西斐尔的。转了几圈,发现这羽毛的颜色跟路西法的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当然,没有路西法的漂亮。这小孩的羽毛最近老掉,弄得满屋子都是,还要我辛苦打扫,真是烦透了。 难道说,秋天树换落叶,这孩子要换毛吗? 这时,有个男子忽然过来,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羽毛:“这位先生,您手中的羽毛可否给我一看?” 我点点头,给他。卡洛也奇怪地看着他。 那个男子小心翼翼接过我手中的羽毛,就像在捧着一件珍稀宝贝。然后,他试探地问:“如果我出一百个金币,您是否肯卖给我?” 我正和卡洛对笑,结果一听这话,两人的嘴巴都裂开着不动了。 一百个金币? 我没听错? 这人的脑子被驴踢了,此时不诈,更待何时?反正是他说的,不能怪我! 我正准备答应,卡洛却慢悠悠地晃晃手,一副慈禧老太太的架势:“不成,你没看出来这羽毛是上好货色么。起码这个数。”卡洛竖起三根指头。 我黑,这孩子比我更黑。我轻掐他一样,叫他别太得寸进尺,一根破羽毛,能卖几个钱?人要学会知足啊。结果卡洛狠踢我一脚,使了吃奶的劲儿,我怀疑我给他踢废了。TNND他穿的可是真皮靴啊。 那男子脸色一变,知是遇到行家了,从怀中掏出一张巴斯牛皮纸,一支羽毛笔,唰唰挥笔,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扔到我们手中,狂奔而去。 那速度,就像晚一秒就会爆发世界大战似的。 我跟卡洛拿到巴斯牛皮纸,最上面写了一个抽象的签名,最下面有四种钱币的图案,正反面都有。第一排最大的印着圣光六翼与十字架的后面,写了一个数字:3000。 我和卡洛对望一眼,痴了。 这人百分百的脑子秀逗了,多写了个零。 我和卡洛仰天大笑,声震四方。 我脱下外套,举在天空甩甩甩,正甩得兴奋,衣服给甩出去了。 后来我问卡洛,为什么有人会买羽毛,还出这么高的价钱。卡洛说,好的羽毛可以提升法力。然后飞速拖我进一家排场挺大的店铺,里面人来人往,出来的人,每人手中都拿着小盒子,分白蓝金三色。 卡洛说:“混血的羽毛颜色不纯,不方便修行。这家店的羽毛是最纯种的,而且出处都标明了,是整个天界里排行第二的羽毛店,而且没有假货。” “连羽毛都还有假的。” 卡洛说:“卖假羽毛的奸商最多了。你要听到别人说五千金币就可以卖你六翼黄金的羽毛,千万不要信。那很可能是四翼身上摘来的,更可能是用白羽毛染的。不过染出来的很好认,因为灵光不够。但是四翼和六翼,非专家就不好分了。” 我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个道理。 哎,宴会上那些蓝翼天使掉了这么多羽毛,我居然不知道去捡…… 卡洛指了指水晶柜子里装的一排羽毛,最次蓝四翼,最牛黄六翼。什么人的都有,法力越强的越贵。一般蓝四翼别人都是批量购买,黄六翼就是想啊想想啊想,想了一整天才决定买不买。 一个群天使正围着一个高架撑着的金盒,纷纷议论。我拉着卡洛过去看,看到金色的羽毛,下面写着人名:水之天使•;加百列。再下面写着底价,7后面一串零。 卡洛扁扁嘴:“去,那个蠢女人的羽毛每次都抬这么高价,还拍卖呢。” 我正数零数得开心,就给他拽出去了。 出去以后我问:“那,路西法的羽毛多少钱?” 卡洛说:“路西法殿下的羽毛不卖的。就算卖,也没人买得起。” 天国副君就是牛啊。羽毛都不卖的。 我想想小屁孩,他的羽毛都可以卖三千,真是……一想到就觉得兴奋,等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羽毛拔光,啊哈哈。 后来某一日,我特慷慨地拍拍路西斐尔的肩,说你的羽毛我卖了三千金币哦,该分你一千的。哈哈,不要谢我,要谢卡洛,是他抬的价,不然我们都给骗了。 路西斐尔听说他的羽毛居然可以卖3000个金币,兴奋得脸都绿了。 我和卡洛去上课,学院里的气氛比以往哪一天都要诡异。以往我在路上走,人家要么无视我,要么鄙视我。可是这一日,人家见了我就躲,弄得我莫名其妙。 第一堂课是天语,天语的学堂建立在学校东南方,属拜占廷式建筑,在一堆哥特式里,还颇显眼。学堂以直线为主,错落有致,雄伟稳重。中央穹窿突出,通过帆拱支撑在四个大柱墩上。穹窿底部密排着一圈四十余个窗洞,光线射入时形成幻影,使大穹窿显得轻巧凌空。 大厅高大宽阔,中央大厅正上方悬挂着一个绚丽无比的大型吊灯,进去的时候空气倏然降低,仿佛进了冰宫。别人看到我的反应还是敬而远之,弄得我更加莫名其妙。 进入第六间大教室,厅内部饰有金色底的彩色玻璃镶嵌画,幻美异常。 我和卡洛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刚坐下,身边的女天使看都没看我们,就直接抱着书搬家。我看了看卡洛,卡洛也蛮尴尬。我击掌,正欲说话,周围的人也陆续搬了。 然后我就这么合着手掌,纯一个铁观音。 卡洛压低声音说:“昨天我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很多不好的消息。你最好小心点。” 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卡洛放下书:“我听说你和路西法殿下讲过话了。” 我点点头。 卡洛说:“听说你喝醉了。” 我点点头。 卡洛一本正经地说:“听说你想冒犯路西法殿下,给殿下的下属给拉开。然后你就当着众天使发酒疯。” 我的背上似乎有无数小蚂蚁在爬。 “你说……我想冒犯路西法殿下?什么叫……冒犯?” 卡洛拍拍我的肩:“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借酒发疯,只会让他讨厌你。”他顿了顿,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厌恶都也好,你只是希望他记住你,是不是?” “我没有啊。我真不记得了。” 卡洛完全无视我的话:“我真的为你感到遗憾。” “喂,我不喜欢路西法。” “亲爱的伊撒尔,梅丹佐殿下对你很不错,起码他愿意送你回来。路西法殿下是遥不可及的月光,偶尔从云雾中出来,让你看上一眼,你就应该满足了。” 我终于恼了,掐住卡洛的脖子使劲摇:“你以为我跟你似的玻璃一个?你要我说几百次?!我不喜欢他!不喜欢!我喜欢小屁头都比喜欢他好!” 周围人的目光一下扫到我的脸上。 我松手,耸耸肩,微笑。 他们一起回头看着讲师,讲师根本没有听到,只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义人的定义,谁知道?” 这个,这个小屁头昨天才告诉我的。我那爱现的性子轰隆爆炸,唰地把手举起来。 讲师继续问:“有人知道吗?” 我摇了摇手,她还是没看到。 讲师瞥过教室内的所有人,从我身边跃过。 最后,我前面的一个白四翼天使举手了。 讲师说:“啊,终于有人知道了,你们要好好复习呢。洁西卡,你说。” 洁西卡说:“义人是被神称为义的人。原则上指的是一个人的‘果’,其‘因’那在于此人是跟神有‘约’的关系在先。也就是说,因‘信’神,因此导致他会遵守神的律法,信奉《神典》。‘义人’乃是一人的外表现,来说明他的内在信心的真实性,也即谓,他的信是活泼的信,是有生命的信,是实实在在的信,即雅各书所指出的信。其‘义’,不是建立在他遵守律法之上,而是表现于愿意遵行律法一事上。换言之,义人必然会喜爱耶和华神的律法,并且会昼夜思想,以此为他脚前的灯,路上的光。在任何苦难之中,上帝的信实,总是义人活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讲师满意一笑:“完美的回答。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因信称义吗?” 洁西卡笑了笑:“还没复习到这里。” 我能理解,义人和因信称义,虽然是一体的概念,可中间隔了几十页书。路西斐尔就说的,这书纯粹是骗钱,一个简单的道理,可以解释出几十页。他还说我看书慢,把书往旁边一扔,几句话就把这两个概念给我搞定,拽到家了。 而且,天堂的生活太好了,生活有了保障,这些天使都不认真学习。我是为了生计啊,要是过不了我就会被扔回耶路撒冷外,学习和被砍死,我肯定选前者。 讲师摆摆手:“没有关系。那,还有人知道吗?” 我举手。 她要再看不到我,我就鄙视人了。 讲师问:“没有人复习到吗?” 汗,她真打算无视我是不是? 讲师顿了很久,叹道:“我对你们很失望。因信称义就是因信得生的人是被称义的人。用一句话来说,‘因信称义’的意思就是,神通过罪人对耶稣基督的信,就算这些罪人为义人。我们本来犯了该受永远灭亡的刑罚的罪,而且这个刑罚是我们担当不起的。神却救赎了我们,被称义也是白白的恩典……” 我的手高举在空中,就像自由女神像。 我真的,彻底被无视了。 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放在下巴下面,讲师继续说:“所以,你若谨守耶和华你神的诫命,遵行他的道,他必照着你所起的誓,向你列祖起誓应许赐你的地上,为你开天上的府库,按时降雨在你的地上。你若不听从耶和华神的话,不谨守遵行他的一切诫命律例,咒诅都必追随你,临到你身上。神的儿女们会要用旱风攻击你,要使那降在你地上的雨变为尘沙……所以义人的祷告,神将垂听……” 耶和华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时候还没人类,有了人以后,人还有原罪。人的一生是自己的,哪来这么多罪?都赎救去了,谁还过日子啊? 一边腹诽,一边瞪了卡洛一眼。 他再用那种无限同情的目光看我,我就把他眼睛戳了! 下课后,我顶着一颗包公头与卡洛一起去了七天学院。到了七天,我惊愕地揉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七天哪里是一个学校,根本就是一群水晶宫。华丽却不浮喧,雅致却不张扬。远远看去,就像一片九华玉堆的灵花,在天光云影中出水绽放。 神奇的是,里面的人不似其他天使,个个打扮都绮丽,或装弄巧饰物,或脸刺绣花,或佩华色武器,衣着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妖韶佞邪,颇具异国神韵,别样风情。 最神奇的是,他们见了我,反应相当正常。七天不像神法那样封闭,时时敞开着大门,欢迎任何人参观。刚走进这里,就觉得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几个天使正面走过来,我试探着走到他们前面。我正在叹息自己又要被无视一次,其中一人忽然说:“嘿,麦尔,有人叫你,眼睛长脑袋顶上了?”那个正对着我的天使猛地停住,看见我忙说:“啊啊?请问有事吗?” 一下给人理睬,我竟然有些不习惯,老半天才说:“请问,你知道怎么去光辉书塔吗?”麦尔说:“这个,我……我还没去过。”另一天使把手搭麦尔肩膀上,笑道:“这家伙是个白痴,不看书的。我知道。”然后指了指南面:“往这边走,往左拐第二条岔路,你会看到萨麦尔殿下的神像,然后往北边走,那里有一家武器锻造店,正后方再走两百米就到了。” 他说的很清晰,很慢。 可是,我头晕。 我看看卡洛,卡洛也是一脸茫然。我正准备谢过他慢慢摸索,那天使说:“这样,我带你去。跟我来。”然后勾勾手指,带头走去。麦尔跟着他跑。 屁颠屁颠跟着跑了一段,那天使问道:“你们应该不是七天的学生吧?”我点点头。卡洛颇骄傲地说:“我们是神法的。” 汗,我真想捶死他!七天和神法势不两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一说,他们把我们拖去暴打一顿也说不定。七天的学生去神法,只要给神法学生知道,待遇就跟对我一样。 那个天使点点头:“神法啊,历史楼外面有家小店不是?我特别喜欢喝那里的蓝莓汁,你喝过没?”我摇摇头。那天使笑:“去尝尝,很不错的。”到这里,那天使指了指草坪中的大雕像,微笑道:“这就是我们七天的英雄,萨麦尔殿下。” 那个大天使脸上印了蛇纹,手持宝剑,神情庄重。 前几天才见着他呢,说话口气哪像这雕像上这样?难道是因为跟着路西法混久了就会变得不正经? 然后那天使又带着我们继续走,边走边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伊撒尔吧?”我一愣,有些防备地看着他。那天使说:“别担心,我没恶意,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有意思?” “嗯,你那天在梅丹佐殿下那里的表现,真是很有意思。” 汗,我应该感到感动吗?牺牲了自己,娱乐了他人? 他笑笑:“当时我们一堆人,很多都想来认识你呢。说以后要出去玩,叫上你一定不觉得无聊。啊,到了,光辉书塔。” 他停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大殿:“看你应该有事,我就不多话了。拜。” 我一个劲点头,连说谢谢,他笑了笑,跟着别人一起走了。 我再和卡洛对望一眼,天啊……雷锋再现! 这,七天怎么和神法相差这么多……不止和神法,连跟别的地方都不大一样。敢情这里的人都是天使,真正的天使! 光辉书塔是一座丹紫色的水晶宫殿。紫水晶修筑的地面,几十根蓝水晶廊柱支撑,每根柱子要五个成年男子环抱,才能将之围住。 门口熙熙攘攘,里面却一片和静。踏入宫殿,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在冰面行走。走廊可以容纳下几千人,每种书的分类都可以占据一个敞间。每个敞间的门口,都摆着名人的白玉雕像,已逝的,尚活着的,只要有点名气,都会立在那里。 我和卡洛在里面慢慢走着,左顾右盼,真是新鲜得不得了。每过一个雕塑,我都会停下来看看,部分从历史书上看到过,没听过的统统无视,除了雷诺。 雷诺的雕像静静站在走廊上,身后是他在战斗时的壁画。新开的茅厕三日香,再是英雄,再奋勇再壮烈,见多了,其实都会变得平淡无奇。 可是,看到那个偏瘦的英俊男子,我的视线霎时被吸引。 他右手持剑,剑锋抵在地面,左手持秤,秤似乎会摆动。他微微扬着下颚,微卷的短发,笔直的身躯。风仪严峻,不矜而庄。身后的壁画中,他正挥舞着九头高一头宽的巨剑,与恶魔搏斗。 雷诺•;亚特拉,火系神剑大天使长(耶和华历?~6694伯度)光暗三战中的一等指挥官,与妻爱丽丝同战死沙场,独子于四战中下落不明。为人谦逊有礼,曾是路西法的剑术导师,备受神的喜爱。 “雷诺啊,就是那个阻止天使恶魔交战,最后站着死去的大天使啊。”卡洛跟过来说,“好了,别在这里参观了,考完试再说,先去找书吧。”我看了看雕塑,笑道:“站着死去……真是一种骨气的死法。”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又回头看看那个雕像,心中莫名的难过。 光辉书塔实在大,我走得腿都快断了,才走到天界史藏书室。我们学的天界史是最后一本,大部分关于文化和成就。光暗之战曾听老师提过,是和时代归在一起讲的。天界的历史总共分为混沌时代,创世时代,神使时代,分族时代,及至现在的黄金时代五个部分。光暗之战总共就四次,第一次和第二次是发生在神使时代,第三次在分族时代,第四次是黄金时代。每次都是天界胜利,只有第三次势均力敌。其中,路西法和耶稣诞生于神使时代,其他大天使都诞生于分族时代之后,同时期诞生的几乎都挂掉了。 历史悠长,这个宫殿都扩建了无数次。找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书。手刚放过去,就有另一只手伸过来。那只手形状极美,却戴着一只白手套,上面还挂了些细碎的银链子。 我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卡洛,卡洛的眼睛瞪得鸡蛋般大。 “你要用这本书?”身后人的声音细腻温软,妖艳地刺激着我的听觉。 我回头,连连称是。 路西法把那本书取下来,放到我手里:“你先用吧。” 我接过书,看书不看人,连说谢谢。他他他,他会不会杀了我…… 路西法笑了笑:“不客气。” http:// 神谴 第49—51章 路西法拿了另一本书,走到窗边坐下,我和卡洛的头随着他的行动而转动。白玉肌肤,秀丽肢体,吸取月亮呼息的发丝,全都不像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即使聚集天界著名的美女,包括芭比娃娃般的加百列,也比不过路西法妖艳的风韵。 路西法以手背撑着下巴,半垂着眉目,留海落下,额前的雪珍珠托着金缎似的发,函幽育明,就似浮萍露华,更如空花阳焰,蒙蒙灭灭,泡幻不定。 片刻过后,他抬头看着我们,面如冰辉:“有事么。” 我忙摇头。卡洛说:“有有,那个,路西法殿下常常来这里吗?”路西法说:“偶尔。”我这才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站了一排四翼天使。这些人……我已经彻底把他们当成路西法的一部分了。 卡洛往他走两步,我连忙伸手拉他,他还是挣脱了跑去,紧张却雀跃地说:“那如果我们以后经常来,是不是可以看到殿下?”路西法轻轻瞥我一眼:“是。” 哎,卡洛这个不怕死的,哪只虎猛就去骑哪只。既然他都跳坑,我不跳岂不太没义气了?硬着头皮走过去,对路西法干笑一下,估计得比哭还难看。 卡洛捉住我的手,特兴奋地手舞足蹈:“殿下,您应该记得这家伙吧?他是伊撒尔,他很冒失的,那天还差点得罪殿下,我代他向您道歉。”路西法巧笑倾城:“没有关系。”语毕看着我,珍珠银晃晃,碧眼水涔涔,如同芒寒色正的星光,看得我又开始望天吹口哨。 卡洛看了路西法很久,用非常,非常崇拜的口气说:“殿下,您真是美丽非常,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路西法莞尔:“谢谢。” 听着卡洛发抖的声音,看着他四处乱扫的眼睛,我终于想打人了。这路西法说话跟伊丽沙白二世似的,就那坐着摆出高贵的POSE炫耀他的身姿等你夸,夸了以后再雷打不动地说一声谢谢,似乎你对他的赞美在他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无比可笑的。鄙视鄙视鄙视鄙视! “咳咳,殿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清了清喉咙,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下。妈妈的,脚都开始发抖了,这是个什么境界啊。卡洛连忙在我身边坐下。 我抬头,与他对视:“这样,我们是神法的学生,马上要考试了,可是天界史学得不够好……”说到这,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往别的地方看看,再看向他。路西法人偶般的白瓷肌肤真是没一丁点儿瑕疵,跟泼了纯牛奶似的。别说青春咖喱痘,连毛孔都看不到,跟小屁头都有得一拼。 我顿了顿又说:“嗯,学得不够好,所以……所以……”汗,怎么越久越紧张?我蹭蹭额头,想想下面该说什么。 路西法说:“所以希望我教你?” “殿下愿意教我们吗?”卡洛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不对不对不对啊!我不是想要他教我只是想问问他考试的主要内容还有形式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教,他是路西法好不好!卡洛,你简直是个大白痴! 我正准备一脚踩到卡洛脚上,路西法却说:“好。坐过来吧。” 霎时,我的头上流出了瀑布一般的汗。 我没听错吧? 路西法竟然……答应了? 我慢腾腾站起来,卡洛却以闪电的速度奔到路西法身边坐下。那里没位置,我又坐回原处。路西法拿过我的书,打开翻了翻,卡洛就说:“殿下,我听说最近您在造人类,是真的吗?”路西法说:“嗯。”卡洛说:“啊,您真的好厉害,那人类在什么地方呢?还顺利吗?”路西法说:“在第四重天的东方。不过,最近似乎莉莉丝出了点事。可能神会换掉她,重造一个人。”卡洛说:“重造吗?那我不是看不到她了?”路西法说:“嗯。你想看她吗?”卡洛说:“想想想,当然想。” 路西法击掌:“兰迪。” 一个金四翼天使过来,行礼:“殿下。” 路西法说:“带卡洛去伊甸园一趟,让他看看莉莉丝和亚当。” 卡洛兴奋地跳起来,双颊就像熟透的红苹果,扑扑翅膀,站在兰迪身边。路西法看着我:“你不去么。”我摆手,笑道:“没复习好的话,我回去会给个小混蛋鄙视的。”卡洛说:“去嘛去嘛,复习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莉莉丝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看到了!”我还是摇头。 卡洛不满的扁扁嘴,冲路西法笑了笑:“殿下再见!” 路西法礼数性地笑道:“回见。” 卡洛他们一走,我就站起来说:“殿下还有别的事吧,呃……”路西法说:“我不忙的。如果需要我帮忙,就过来坐吧。”说完白手套朝身边一摆,动作很像一个人。 汗,是不是所有贵族都是这样?让人看了以后就觉得自己特粗俗? 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极不自在地往外挪了些。他翻开书,凝神扫了几眼:“这一本的内容都比较枯燥,要慢慢看。”桌上摆了一小个精致的宝石瓶,路西法拿了迦陵频伽金羽做的笔,朝里面蘸了些墨,往目录上划了几个圈:“这一本大概分三大块,弄清楚了不过多难。关键概念,就是对神的祈祷和天帝语录。关键事例,就是近一千伯度来,耶路撒冷和希玛的发展。关键人物么,就在你眼前。” 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忍不住笑了。他亦微笑,又继续说:“先说说天帝语录。也分三个部分。首先,神忌邪、真实、光明、公义、慈爱、信实;其次,神就是爱;再来,敬畏和称颂神,是智慧的开端。”我点点头,他在目录上划了几个勾:“天帝语录比较难懂,而且很晦涩,六级的天语要理解它,估计很难。一会我给你解释后,应该会好记得多。这些理解了,就掌握了三分之一。”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无比清楚,流利,顺畅,缓慢,就像在做演讲。诶,大家都是人,不不,大家都是天使,怎么我一跟他说话就跟羊巅疯似的? 我点点头,想了想,忽然说:“这就第一部分?”路西法说:“嗯。能理解吗?”我还是点头。说这么浅怎么可能不懂?但,怎么我一看书就觉得想睡觉?路西法说:“关于发展,就分耶路撒冷和希玛两部分。虽然希玛的地位比耶路撒冷高,但是低级天使的数量要大于高级,所以,耶路撒冷才是考点。首先耶路撒冷是火属性,统辖它的一定是火系天使,考考你。”他把书合上:“耶路撒冷的守护者是谁?” 我有些局促,万一答错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砍了扔出去? 我想了想说:“是,梅丹佐殿下吗?” 路西法眼睛弯起来,美得令人心颤:“真聪明。” 汗,这个问题……似乎很弱智,他有必要这样吗?可是可是,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得意,只有一点点点点点点…… 路西法展开书,继续说:“梅丹佐在接手管理耶路撒冷之后没多久,光暗三战就展开了。战争前两年,生命之树被摧毁,导致很多灵魂都灰飞烟灭……这个与耶路撒冷也有关系的,这个改天说。希玛是一座新城,是智天使的大本营。也是因为这个,希玛才是七大都城里最巨具学术气息的一个。所以,考点是神法和七天的历史。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和朋友在学校里多走走,到处都有介绍。” 说到这里,我僵了。我哪来的朋友?卡洛……他可能不愿意的。 路西法说:“当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 我顿时成了愣头青,立刻晃脑袋:“不不不不,殿下身子娇贵,担当不起~~担当不起~~” 强吻未遂就被这么多人鄙视,要真跟他一起走了,我不被砍死才有鬼! 路西法说:“第三部分,就是我和我的代表作《神典》。”说这句话,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在说别人一样。我不自在地点点头:“这个,《神典》的历史我记得很清楚。” 不想否认,我喜欢这本书。尽管它在天界的作用,就相当于人界的《辞海》,文字的叙述方式也跟字典一样官方化,公式化,可是一点也不枯燥。就跟看古文一样,大家都用同样古板的方式记叙,可最深层的东西还是不一样。路西法写出的东西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人想不断往下看。为了这个,我特地去翻了《龙族》。这个是路西法用自己的语言写的,跟它一比,《神典》真的像路西斐尔说的那样是为了应付人的。我一看就栽在里面了,偷偷躲在书店里看了好几天,被老板鄙视,脸皮也磨得没了。 后来又去偷看《猥琐》,这本书只是路西法翻译的,可是语句依然是他的风格。故事开篇大概是讲一个小恶魔被天使追杀的情节,语句很平淡,情节也很普通,可我看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了。看到第二页,小恶魔被天使杀死,血溅在天使的脸上,天使的表情描写有一句让我印象尤为深刻:他在微笑,嘴微微裂开,像尖刀挑开的旧伤疤,就要流出死黑的血,他倾城依旧。 我当时看得特恶心,急呼了一口气,结果被老板发现,踢滚出门,从此再不让我进去。 之后很多天,我满脑子的景象,都是那个小恶魔的死和天使狰狞的笑。 确实很误导人啊…… 路西法说:“嗯,那这个我就不给你介绍了。我的背景很容易记,一是身份,二是历史,三是功绩。”我抢先道:“我知道,殿下是拂晓明星,天国副君,光耀晨星,天神右翼。我还知道,殿下是笑着出生的。”路西法笑道:“这个是不会考的。历史很简单,就是替神打仗,光暗四次战争都参加过。功绩分三点回答,一是战胜,二是《神典》,三是歌颂神。” 我擦擦汗:“最后那一点……真诡异。”路西法说:“神法和七天说是最强的两个学校,其实都是最刻板的。你在回答到关于我的问题时,牛吹得越大,分越高。对天帝的回答同样如此。有不满的一定不能说,你就算写一行字‘上帝万能’,都比写几万字的长篇驳论文好。” 我长吐一口气,他奶奶的这简直就是文革再现啊。解放都这么多年了,谁也不该压迫谁啊。 “我说殿下,您难道不觉得给人这么一味称赞,很……累吗?” 路西法微笑:“他们费劲心,拼命想说出与别人不同赞美之词,而我只需要说‘谢谢’。不累的。”我说:“呃,殿下似乎也不大喜欢这样?”路西法说:“这是天界的病源,这么多伯度演变过来,没法说改就改。”我说:“确实也是。再好的地方都会有毛病。历史一久,都会变得古板,难以跨上新的台阶。除非遇到灾难性的摧残。要么重生,要么毁灭,要么分裂。” 诶,我怎么想起咱们共和国了? 路西法说:“我和你想的一样。” 我抬头看看他,正对上那双碧蓝的眼睛。 这家伙在说什么? 他,他已经有叛变的想法了? 可是,历史没法改变。路西法注定失败,而且败的一塌糊涂。他的胸膛被人刺穿,留下了终生无法磨灭的,耻辱的伤疤。他在混沌中堕落了九个晨昏,永拘于地狱。 圣洁高贵的翅膀被染黑,原本象征光辉与星辰的路西法,最后会变得害怕阳光。 再看看他美丽的圣光六翼,心里憋得慌。我揉揉太阳穴:“殿下,我想回去了。” 路西法说:“我送你。” 我猛地一抬头:“不要不要不要,我自己回去!” 路西法说:“那你在路上小心。如果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等我到了家,看到小屁头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似乎开心得不得了。但是他这一开心,又抖了我满屋子的羽毛。我扑过去,拿个枕头把他从天上砸下来,他一个不稳,就像被拍子打中的苍蝇,自由落体,正落入床褥。可是,这一天他实在太反常了。他竟然没有怪我,坐起来,抓了抓脑袋,飞到我面前,翅膀扑动的速度比哪天都快:“伊撒尔,你回来了。”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扑过来抱住我。 汗,我今天是不是做了一天的梦啊? 回抱住路西斐尔,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竟然没给路西法说谢谢。 天啊,难道我是猪吗? 不,我怎么可能是猪! 晚上,路西斐尔喝过牛奶先睡了,我还在按路西法给的大纲复习天语,窗门却突然扣扣响了。我起来开窗门,见一张雪白的脸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我吓得差点跌在地上,捂了嘴才没叫出声。那人跳进来,笑嘻嘻地说:“怎么着,没想到我会来看你?” 我摇摇头,定了定神,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拜托,大哥,下次不要用这种方式进来,我的心脏,不好。” 梅丹佐说:“不这样进,能找到你么,别告诉我你是去跟恶魔跳草裙舞了。” 我的手顿时僵硬,这,我尽量无视。 “今天跟卡洛去光辉书塔了。” “哦?这么勤奋?全都弄懂了吗?”梅丹佐脱掉左手的红手套,扔在桌面,随意一坐,双手搭在椅背上,大拇指抚摸着无名指上的绯红戒指。看来我家确实让人有归属感,谁来了都当自己家。梅丹佐眼睛看去就一片黑,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的睫毛膏,睫毛比我以前所有老婆都长。 我说:“下午我在那里遇到路西法殿下,他教我了一些。” 梅丹佐笑笑:“你倒挺老实。” 我也笑:“我有必要和你撒谎么。” 这事真的不好办。梅丹佐和伊撒尔那叫性伴侣,伴一伴的假不起来,伊撒尔又偏偏喜欢路西法。我看我还是老实给他交代好了……可是,交代了或许以后他就不会帮我。 不不,人要厚道。厚道才好。 我往他身边一坐,特认真特深沉地冒上一句:“殿下,有些事我必须和你交代清楚。” 结果梅丹佐说了一句话,让我顿时产生了三个反应:一,震惊。二,呆滞。三,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玩味地看着手上的戒指,慢慢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你想说,你不是伊撒尔。” 这人,这人真是刀刀见血啊!他脑子什么做的?真想挖开来看看。 “哥们儿,你真是太厉害了,一语中的!佩服,佩服!”我一掌拍在他肩上,估计那力道都可以拍死一百只小强。可他没反应,还笑吟吟地看着我。 梅丹佐站起来,我一米七九点五的个子,立刻变成了七十九点五厘米。 谁说喝牛奶能长高了?不爱喝牛奶的兄弟们,别听这招!看看小屁头就知道了,每天坚持喝牛奶,这么多月了一厘米都没长。小屁头,别挣扎了……矮就矮点,像哥哥我都没计较…… 梅丹佐一手叉腰,歪着头笑:“笑这么开心,想起什么好事了?” 我正色道:“没事。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啊,那就好说,我已经和路西法殿下商量过了,等我准备好了,他将把我传送回原来的时代。一切好办。” 梅丹佐说:“你喜欢路西斐尔吗?” 我说:“喜欢。那是我弟弟么。” 呃,虽然曾经有过不纯洁的想法……我想,是我饥渴太久了……饥不择食。 梅丹佐说:“你喜欢路西法吗?” 我扯着嘴说:“拜托,那怎么可能?” 梅丹佐笑得那叫淫荡:“路西法是整个天界最有钱,最有权,最受宠,最美丽的男子,你再考虑考虑?” 我长吁一口气:“喂喂喂。我必须先和你讲明一些问题,你别把我当包子看。首先,钱和权我向往,不过,我向往是因为我想得到,而不是想得到拥有它们的人。其次,如果是个GAY,或许会对这样的男人感兴趣,而我不是。最后,就算我是个GAY,我也不会看上他。你有阶级思想是不?可路西法那么拽的人竟然没有。你说说,他是不是比耶和华还牛啊?完美到这种境界,真是个神了。恐怕你给他讲个黄色笑话他都听不懂。那么不识人间烟火,难怪有这么多人信服他。我愿意把他贡着膜拜着,但是叫我和他亲近,恐怕会要我的命。” 梅丹佐笑了笑:“他听不懂黄色笑话?你太以貌取人了。他的床上功夫好到让女人哭泣。” 我怔了怔,脑中飞闪过雷镜里伊撒尔那陶醉的表情……我摇摇头,猛地一拍桌:“那又如何?人比人气死人,他比我射得晚不代表我就短不是?” 汗,我忘形了……居然当着梅丹佐说这么恶劣的话…… 梅丹佐说:“这么说来,你不会喜欢他了?” 我咆哮:“我要喜欢他我用鼻孔吃面给你看!” 啪啪啪啪,梅丹佐开始鼓掌,脸上那个笑,我真不想用“淫荡”来形容。他伸出食指,勾勾我的下巴:“那不正好,你和我,一对。” 轰隆! 天上一道闷雷闪过! 我扯扯嘴角,往后退一步:“啥?你说啥?” 梅丹佐朝我走一步,我又后退一步,他再走一步,我再退一步。最后我被迫坐在床上,他弯下身来看着我:“你我以前最大的阻碍就是路西法。因为有他,你直接判我死刑。现在你谁都不喜欢,那正好。我有自信你会爱上我。” 我擦把汗:“我不都说了,我不是伊撒尔……” 梅丹佐用食指关节刮刮我的脸:“我这人只认自己的感觉。感觉对了就追,我管你是谁呢。” 他的手绕过我的耳垂,扣住我的颈项。然后他侧过头。我看到他额前的短碎发落下,这次改用潘婷了。他慢慢靠近我的脸。睫毛膏真是高级货,都看不出来的哟。 嘴唇被温暖柔软的东西盖住。 灵巧的舌想将我的双唇分开。 轰隆!轰隆!轰隆! 我被炸飞了。 我手一甩,当场就来个下勾拳! 梅丹佐往后一仰头,我打了个空,还抽筋了。 他站起来,抓起手套戴上,跳上窗台,回头舔了一圈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最后,还回头抛个媚眼,对我做了个飞吻:“亲爱的,我会再来看你。” 我暴跳如雷,扔了一个枕头砸过去:“靠!不要再回来了——” 刚扔出去,他就跳出窗台。 然后,路西斐尔的雪白枕头……就飞出去了……那是小屁头唯一的枕头啊!难道以后我都要和他共睡一个? 慢着,小屁头的枕头? 我怎么会扯到小屁头的枕头? 我下意识回头…… 路西斐尔正靠墙坐着,蓝色的大眼睛半睁着,看去十分疲倦。 我连忙把头埋下去,双手合拢,求神拜佛:“小屁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闹醒你的,你的枕头也不是我故意丢的,对不起对不起……” 路西斐尔摆摆手,淡淡说:“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个鸟,第二天他就不在了。 http:// 神谴 第52—55章 所以我说小孩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枕头都捡回来了,他还是要跑。这小孩真的给老爸老妈惯坏了,标准小皇帝一个,稍微有点不顺心的事,他就给我玩离家出走。 呃,不对,什么叫离家啊?应该是他的离家出走结束。 不过,他在我这都住习惯了,我就不信他不回来。对小孩,就是不能宠过头了。 上了一天的课,还是像以往那样被人鄙视,好在有卡洛一起,人家鄙视,咱的背挺得比钢板儿还直。虽然每个人都吼着自立是最好的,可是有时候有个哥们照顾,真是比啥时候都来得有动力。不过不过,卡洛不能算是哥们……因为他做了一件相当彪悍的事,让我没法把他和男人联想到一块去。 午休的时候,卡洛破天荒请我吃饭。我当时吃饭的时候直接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否则这饭里肯定加了砒霜。卡洛竟然也会有请人的时候?天。 我捧着饭盒,看着里面如金豆般的油亮米粒,吞口唾沫,按捺住自己的食欲,相当冷静地说:“你先告诉我,你有什么目的?”卡洛说:“怎么的,不相信我会请你呢?” 我说:“先把你的目的招出来,不然这饭我不敢吃。”卡洛乜斜我一眼,很快就变成了以往的小媳妇儿样:“嗯,嗯,是这样……我终于从过去走出来了。” 我眨眨眼睛:“过去?你是指……拉斐尔殿下?”卡洛点点头:“嗯!我已经放弃他了。” 我一激动,险些把饭盒往他头上扛去,还好忍住,只重重地握住他的手:“就是这样!这才是男人!”结果卡洛说了一句话,我栽倒:“我喜欢上别人了……” 无语。原来是移情别恋呢。不管怎么说,这饭能吃了。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看上什么人了?女的男的?哪天带来看看?”卡洛说:“伊撒尔,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我没再继续刨饭,嚼干净了吞下去,学着他正二八百的样子:“你说。” 卡洛说:“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路西法殿下了?”我点点头,这小子眼力不错。哎,主要是我这么有男人味的人,是伊撒尔那小娘儿们模仿不来地!正自我陶醉,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润润嘴唇,慢慢说:“难道,你,喜欢上……的人,是……路西法?” 卡洛点头。就在我正准备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们儿你放弃吧的时候,他忽然抱着腿,无比卑微地说:“他那么高贵,我这么渺小,我知道不可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势力的人,看到路西法殿下就这么……迷上了。” 我怔了怔,人吧,就是有点逆反心理。人家一说YES你就想说NO,人家一说NO你就想说YES。像这个时候我那跳蚤似的逆反情绪就蹦达出来了。我一咬牙,动力十足地说:“谁说不可能?只要你用你的真心去待他,一定可以得到回报!” 卡洛点点头,有些羞赧地说:“觉得以前对拉斐尔殿下的感觉,都只是迷恋而已。如果说路西法殿下爱上了哪个人,我一定会祝福他们……而不会像,对加百列殿下那样……” 还好我没吃饭,不然饭一定呈螺旋状喷上他的脸! 我干咳几声,适当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低声说:“卡洛,你从良了?以前那嫉恨世俗的小妖孽样呢?”卡洛竟然没有反驳我,还真从良了:“伊撒尔,你会支持我的,是不是?” 我隔了半晌都没啥反应。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我离主天使还很远,而且我是绝对不可能和路西法有什么交集的。所以我可以判定,那镜子里和路西法OOXX的人不是我。 我拍拍胸脯说:“没问题!” 卡洛笑了,笑得跟花似的灿烂。其实这小子长得也蛮好看。嘿,我黎小天王的朋友能不好看嘛? 放学以后,卡洛去图书馆邂逅他的路西法殿下了。我跑到商店买了两大桶牛奶,一如既往去排戏,结果梅丹佐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背这么大饭桶。你改行当饲料员了?” 我饲料员他的大脑袋,我喂蜜蜂我能算饲料员吗我? 排戏之前,我特地跑到第一次遇到路西斐尔的地方转了一圈,没半个人影。估计小屁头回去了。 然后又排戏,排的时候和加百列依然相处不好,不过也是因为这一点,特别适合这部戏。拉斐尔站在树阴下,站姿优雅,面容平和,金秋艳阳在他发上落下一块块光斑,金黄夹着点瑰红,夺目却迷离。他偶尔拨动发丝的样子确实像个王子,平易近人又不失贵气。难怪会有这么多小MM不顾形象地冲杀过去。 路西法站得太远太高,梅丹佐太轻浮像什么都不懂,拉斐尔温柔过头笑得太多。性格截然不同,可都有个共同的特点:让人看不到底。 不过也不关我的事,我自个儿活得开心就好。我继续裹着道具披风,在肃杀地秋风中用阴狠的目光瞪着加百列。 排戏结束后,梅丹佐提着我的牛奶过来:“真看不出来你喜欢喝这个。” 废话少说为妙。我接过牛奶就想跑。梅丹佐一把将我捉回去:“急什么呢,我跟你一起。”我说:“我该往前走,你该往上走。OK?”梅丹佐说:“我陪你回去还不好?如果你有需要……我的技术,你知道的。”我说:“我不是伊撒尔,他的过去我也不了解。”梅丹佐说:“想知道过去?水镜就在你面前,自己去看了。” “你不要跟过来。” 他笑着点头。 落叶浮在水面,细纹深深浅浅散开,声音仿佛自水底发出来。 “真的?你遇到处男了?啊哈哈哈,可怜的梅丹佐……阿撒兹勒,我以为你遇到一个只有一次经验的人已经很悲哀了,没想到梅丹佐殿下比你还悲哀。”这是萨麦尔的声音。 “别跟我提那个晚上,那是噩梦。”阿撒兹勒的死人声。 “你也别再和我提那个处男。”梅丹佐的抱怨声。 总算看清里面的情形。 环境装潢很复古,可质地极好,应该是希玛内的酒馆。周围的人被赶开,偷偷往这里瞥的人却极多。梅丹佐被另几个人包围着,喝了一大扎啤酒,那几个天使狂鼓掌。 萨麦尔说:“我遇到过处女,不过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嗯,看来还是路西法殿下运气最好。主要是人家不像咱们,天天在外面找。我们中雷也是在所难免的么。” 梅丹佐说:“处男就算了,大家不做就是。最要命的是那小不点居然给我装……” “难得梅丹佐也有把一件事重复说这么多次的时候,我们能理解你……” “梅丹佐殿下,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响起。昏暗的灯光下,梅丹佐慢慢回过头,黑珍珠般的眼睛发出狡黠的光:“哟,是伊撒尔呢。什么事?” 伊撒尔走到他面前,抖了抖雪白的四翼,似乎有些紧张:“殿下,那天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可是希望您不要再败坏我的名声。”阿撒兹勒冷哼一声:“你知道梅丹佐殿下讨厌处男,还故意接近他,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梅丹佐横了横手,指尖穿过柔滑的发丝,抬起一双半醉的眼,挑衅地笑:“我没提你名字,你何必这样紧张?你看看,周围的人都在看你了……呵,小处男……” 伊撒尔含霜般的脸顿时胀成了熟虾子:“请殿下尊重人!” 梅丹佐说:“我不过是说实话……小处男。那天晚上过后,腿酸没呢?”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梅丹佐的脸就歪向一边了。 伊撒尔看着自己甩出去的手,有些惊愕。梅丹佐睁大眼,也像被打醒了,回头怔怔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都傻了。 直到一条蜿蜒的血痕从嘴角流下。 伊撒尔看着自己的手心,惊慌失措地后腿两步,却给梅丹佐拽回去,猛地咬住了嘴。伊撒尔的嘴唇也被咬破,已经害怕得不敢再说话。梅丹佐扔了几个金币给老板:“我以为下等天使都挺狗腿,没想到出了个有骨气的。下次有空,我再约你。” 水面模糊,转眼又换到了另一个画面。 清晨。地面积着水洼,环境看去十分潮湿,似乎刚下过雨。梅丹佐正站在一间小房前,整一个落汤鸡再现,他使力敲门喊道:“伊撒尔,你出来!” “出来!听到没有!” “我叫你出来,这是命令,你听到没有!” “你给我出来!” 门被砸得砰砰作响,里面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一声巨响,梅丹佐一拳砸在门上,手立刻红肿,流血。血迹染上雪门,分外触目惊心。梅丹佐靠在门前,水珠顺着鼻梁滑落,双唇已无血色,眼神有一丝怨毒:“小伊撒尔,我要告诉我的崇拜者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会被他们分尸,你知不知道?” 他轻吐一口气,放慢了语调:“伊撒尔,出来一下,好不好?” “听话,出来了。” 梅丹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脚下一团水渍,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狼狈得不行。他转过头,后脑勺顶在门上,慢慢蹲下,双手盖上脸,刚要放下手,水面忽然一阵混乱,恢复平静。梅丹佐在我身边蹲下,故作刻板说:“咳咳,咳咳,那天我太激动了点,把伊撒尔逼疯,他砍掉自己翅膀堕到下面去了。” 我汗。事情与我所想差得太多,原来伊撒尔的翅膀是自己砍的,还是因为愧疚。看他这样,也不是因为权势才喜欢别人。其实真的挺同情这两人,折腾来折腾去,到底还是没拿到自己想要的。倒是路西法跟个菩萨似的普渡众生,别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拼得你死我活,他在那里泰山不动雷打不动,以上帝视角看着他们,够结棍的。 梅丹佐笑笑:“是我失策。过去的事还是少看的好,我们要展望未来。现在,我们开始培养感情吧。我先送你回去。”我提起牛奶:“不不,我自己回去就好,有事明天见吧。” 梅丹佐仰头,在自己的唇上点了一下:“那先亲一下。” 我奸笑:“好啊,你先把眼睛闭上。” 梅丹佐特听话地闭了眼。 然后我拔腿就跑……个鬼。衣角被他拉住。梅丹佐站起来,揉揉我的脑袋,笑道:“跟你开玩笑呢,这么当真。快回去吧。乖乖的,别在路上玩。” 我点点头,走了。一边走一边想,他说话真像我妈。 回家,上楼,悄悄跑到房门口,听到房里有人翻东西的声音。我心中大喜剧,一脚踢开门:“小屁头!你回来了!我的心肝儿,你终于没生我的气了!我给你买了牛……奶……卡洛?” 卡洛慢慢回过头看着我,拿出一根羽毛在我面前晃荡:“为什么你这里会有这个?” 那是路西斐尔的羽毛。 我看看那羽毛,再看看他:“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允许就翻我的东西?”卡洛提高音量:“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我蹙眉道:“关你什么事?下次不允许随便进我房间,听清楚没有?”卡洛说:“你这人说话跟放屁一样!” “你说话比放屁还不如!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指着房门吼。 卡洛气得浑身发抖,一头扎出去,门摔得跟地震似的。 我放下牛奶,义无返顾倒在床上,被褥间还有香香的牛奶味。哎,我的小屁头,才一天没见,就想死我了。我决定,我要出去找他。 对,我要出去找他! 没有卡洛的日子是艰辛的。我的承受力远没自己想得那么大,给人一路避开着走,没个人陪伴,十分不好过。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奋斗中寻找小屁头。 第一天,绕遍学校,没有。 第二天,绕遍家附近,没有。 第三天,绕遍学校附近,没有。 第四天,以自己家为圆心,几公里为半径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 第五天,我连红灯区都去过了,中途还被搭讪了N次,伊撒尔怎么着?有些人说话挺他妈嘴臭的,不鸟他。 第六天,在第七重天的阶梯处徘徊了一好几个小时,没有。 本来不想去七天学院转的,可是希玛都给我找得差不多了,除了那里,没地方可以找。小屁头一定在那里。 进入七天的时候,心情好了很多,因为有人帮忙。可我到处打听“路西斐尔”这个名字,任何人都笑着说“我只认识路西法殿下”。小屁头小屁头,到底跑哪去了,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打死这死孩子,动不动就乱跑让家人,啊呸呸,让别人着急。 在七天的水晶建筑群里转,怎么找都觉得自己是在大海捞针,小屁头那么小,希玛那么大……他会不会是给坏人捉走了? 这一天我才知道,原来翅膀也是可以酸软的,飞就了就力不从心,下来走路,先是慢慢走,再飞奔起来,最后奔不动,又慢慢走,最后再飞起来。来来回回重复几十次,彻底倒在草坪里。 小屁头,死哪里去了,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把他的羽毛拔光拿去卖了!再把他卖给人口贩子!把他运到第一天去给人分食! “有需要帮忙的吗?”这已经是今天第N次有人问我这样的话,我抬头,无比感激地摇摇头,说了声谢谢。 七天的人真热情。 可我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有几天就要考试了,我根本就没复习好。据说天使过这个考试的几率不是淘汰,不是排名,不是筛选,而是玩六合彩。等级越高越难过,所以六翼的天使少得可怜。以我现在的成绩,根本没有办法过。过不了,我就会被扔回耶路撒冷。我现在的名声比以前还臭,还惹上了大众偶像加神像路西法,我肯定完蛋了。 越想越郁闷,可是找不到小屁头,我根本没法复习…… 小屁头啊小屁头,你在哪里…… 天不再明亮。第五天以下,应该已经天黑了。我站起来,慢慢走了两步,但是过度疲倦加趴的时间太久,头一昏,一头往下砸去。 从我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通往圣浮里亚的阶梯闪过圣光。我坐起来,揉揉眼睛。他不过是个小孩,我对他要求真的太多了。等他回来,一定不会老欺负他了…… “有我可以帮忙的么。”又是这句话。我摆摆手。翅膀就像朵萎缩的花,无力地垂头。 可是下一刻,我就惊了。这声音…… 我猛地回头,看到身后的路西法。 他头上戴着羽毛饰物,羽翎微微震颤,如同风过花海,拨起一阵阵涟漪。曾听人说过,在圣殿里议会时,所有天使的头上都会佩带羽翎。 他在我面前蹲下,圣光顿时照得我睁不开眼。 “怎么弄成这样了?”嗓音如同清泉,涓涓蔌蔌,就像天使的竖琴,所及之处,百花盛开,万物重生。 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我有些骇迫。估计我现在的样子肯定特狼狈,跑了一天,到处都是汗,还扑到草堆里沾了一脸一身的泥……可是顾不了这些了。 “殿下,有一件事,请您一定要帮我,拜托。”汗,声音怎么在发抖。 路西法说:“你不急,慢慢说。” 我理了理情绪,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抖的:“我弟弟不在了,我找了他很多天,可是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叫路西斐尔,他和殿下长得很像,可是他说不认识殿下……哎,我在说什么,不是这个,他脾气很傲,我怕他被坏人绑了……” 完全语无伦次,我晕。其实我早想过找梅丹佐,可是这几天梅丹佐也消失了。而且梅丹佐和路西法不同,他对人好……是有目的的。 路西法怔了怔,一双宝石蓝大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又躲避视线。 “殿下,他失踪八天了,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双手合十,晃了老半天,又用手背擦擦脸,一擦,手背上就带下一团泥……我想我现在的脸,十个毕加索都别想画出来。 路西法忽然张开双臂,将我揽到他的身上。 仙花的琼香顺着清风飘来,我眨眨眼,又眨眨眼,再眨眨眼。 这是,这是什么状况? 路西法一只手环过我的背,把我整个人轻搂在怀中。另一只手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摸,就像在安抚一条被人扔掉的小狗。 我浑身都无法动弹,手不知往哪儿搁,只好垂在地上。 路西法轻轻说:“还说别人是孩子,自己都弄成这样。” 我抬头,轻嗑到他的下颚,一张口说话,嘴唇就会碰到他霜白的颈项。于是,连说话都不敢了。路西法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就这么一直抱着我,也不说话。 我尽量让自己的胸脯离他远一些,因为那里有颗讨厌的东西一直在乱跳,跳得我自己都听得到。有些更奇怪的想法在脑子里乱蹿,自己想着都觉得丢人。 不是不敢反抗,而是不想。 路西法松开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衣襟上沾上了泥巴。他扶我起来,语气依旧很清淡:“有消息会告诉你。” 然后他轻挥羽翼,灵舞一般离去,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白天鹅。 他刚一走,我就又坐在地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法思考。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又听到房门里有翻东西的声音。我一脚踢开门,恼道:“卡洛,我说了叫你不要乱翻我的……”话到此处,我傻了。 我的床上搭了个白色的小银箱子,银箱子里装着满满的小褂子,还有一个笔筒,笔筒里装插着羽毛笔和炭笔。路西斐尔穿着淡黄色的小睡衣,坐在床头,从箱子里抱出一堆小衣服,抖了抖,扑扑翅膀飞到衣柜旁,一件件挂在里面,小身子还在空中晃来晃去的。 见我进来了,他拍拍手转过身,不动声色看着我。 我揉揉眼睛,和他对视了半天,加快脚步走过去。 路西斐尔翅膀拍得很快,移得却很慢,看着我的表情依旧不卑不亢,淡淡的。 我停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 多么感人的会面! 我一拳打在他的脑袋上,他差点又一次自由落体。 “混帐!”我捏住他的脸,上下左右拉扯,“白痴!幼稚!草包!败家子!黑心眼!小屁头!你还回来做什么?出去!我找你多少天你知道不知道?急死人了你知道不知道!!” 吼一吼的,眼眶就模糊了。 我松开他,义愤填膺地冲到床上,抱着胳膊不动。路西斐尔飞过来,在我腿上坐下。看到那张雪莹的脸,蓝盈盈的眼睛,我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小屁头……你太过分了……” 路西斐尔慢慢垂下眼睛,小声说:“对不起。这几天造人出了问题,只要是六翼天使,都被召集到圣殿议会去了,所以我没有下来。”我依旧把他抱得死死的:“可是你起码也要告诉我一声,我把整个希玛都找遍了……我不能去圣浮里亚。”路西斐尔挣脱我,从怀中掏出一串银链放在我手中:“以后你要想去第七天,把这个拿给守卫,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包括圣殿。” 我看着手中的银链,怎么看怎么眼熟。正想得头疼,路西斐尔拿过链子,替我系在手腕上,又说:“我知道你一定对我的身份好奇。可我暂时不能说。” 这神童,连我想问什么都猜出来了。 路西斐尔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指,抬头看着我:“你真是把我当弟弟看的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 路西斐尔说:“那,你让我亲一下好么。” 这孩子真懂礼貌,亲一下还要问。我侧头,把脸凑过去。 路西斐尔略直了身子,歪过头,软软的唇在我的唇上碰了一下。 我怔了怔,猛地捂住嘴。习惯,习惯……他们这里都拿亲嘴当见面礼,习惯…… 路西斐尔说:“我不想你当我哥哥,这是我离开的原因。伊撒尔,我比你大得太多了,我的法力也很强。”我说:“这我早就猜到了……可是,那又怎样?”路西斐尔说:“我有能力照顾你。给我机会,让我当你的恋人。” 这…… 这……也太荒谬了!这个小屁头在说什么?不行了我受刺激了我受刺激了……让我和一个小孩谈恋爱,说情话,接吻,OOXX?我不要猥亵男童! 路西斐尔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个身体确实没有情欲。但是如果我长大,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小屁头现在就长成这样了,等他长大……我想像不出来。不过,他不可能有路西法好看……路西法的脸已经漂亮得让人看不敢看。那长出那种脸有什么用? 所以,人还是一般好看就行。 路西斐尔从我身上下来,靠在枕头上:“明天我要回圣浮里亚,可能要忙几天。等你考完试,我差不多就能回来。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到时候我带你去玩。” 老天,不要让一个小孩跟我说话像个男人给女朋友交待事情一样,好不好! 我摇摇头:“近几年的考试仅此一次。我估计我很难考过了。到时候哪有心情去玩?”路西斐尔说:“你就算考不过也没关系。你想升到哪一级?” 他问这个问题,让我觉得他像在问“你喜欢哪种口味的汉堡”。 我火气一冲,直接说:“我想当炽天使,行不?” 路西斐尔说:“好。等议会结束,我带你去祭坛晋升。不过先得保证你对自控能力有信心,因为很多天使当上炽天使后,都会养成惰性,不想离开圣殿。那样是在浪费时间。希玛环境不大好,可在这里确实比在上面要开心得多。” 希玛……环境……不大好……? 妈妈的,这小孩难道是耶和华的独生子? “小屁头,我想升级只是想活下去,没有别的理由。我俗人一个,过不来高级天使那种没人性的生活。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么挥霍权势,让我有唾弃你的冲动。” 路西斐尔笑了笑,看去特天真:“我想得到你,所以我会尽可能的去满足你的要求。” 嗯,这话真的很诱人。 可是,从一个小孩口中说出,诱人之余,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路西斐尔说:“想好了吗?要去哪里?”我说:“那个,魔界可以吗?”路西斐尔愣了愣:“你想去魔界?”我说:“实在不行就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路西斐尔笑:“没有问题,我去泡牛奶,你先睡吧。” http:// 神谴 第56—62章 第二天是最后一天上课,之后几天放假,然后开始考试日。想着要考试,难免有些紧张。拿出笔记本正正经经地记笔记,这是几百年没做过的事。还好我写的字像鬼画符,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认识,保护知识产权,也图个方便。 终于捱到下课,一堂天语听得八九不离十。按着路西法和小屁头说的大纲复习,果然很有效果。刚喜滋滋地跳出城堡,就有几个人快速走过来,将我围住。在七天待多了,果然容易嬉皮笑脸。我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看他们,我笑道:“几位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就扬起手,甩了个我个稳妥的漏风巴掌。 又想来找麻烦,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我舞着拳头,一个右勾拳飞过去,飞到一半,一阵狂风刮过,拳头竟自行飞回,砸到我的脸上。我闷哼一声,往后退一步。 “靠,你们这群小人,要打架就不要用魔法!”我有些恼怒地大吼。 “哦哟哟,他说不要用魔法呢。咱们是不是该尊重一下他呢?” “当然,伟大的伊撒尔殿下,我们已折服在你雪白的双翼下。” “这荡货不知道还要在希玛待多久。看他的样子,恐怕早就勾搭过梅丹佐殿下,买通关系要过考试了吧?梅丹佐殿下一向英明,怎么这时就犯了糊涂?” “这事和梅丹佐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帮我……呜……” 肚子上遭人使力一踢,柔软的五脏六腑顿时受了尖石侵入一样,翻腾胡捣。 “带走。”带着嘲讽的令下,胳膊就给人架住,强行提着走。我挥舞着手臂想要逃开,身旁的人不知从哪拿出一条暗黑的荆棘,缠上我的手腕。肮脏尖锐的刺抵我的皮肤,我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人就用白布包住我的手,摁下去。 我哀叫一声,痛苦让我浑身痉挛。白布上拱出突兀的尖刺,几乎是一秒的时间,殷红的液体就在一片皑白上扩散开。那人一边强拖着我走,一边提起荆棘,在我还未来得及缓和的时候,又一次扎进去。我的手不断发抖,抖得越厉害,血液流得越多。到最后,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出来,一整块白布都变成了红色,血滴顺着布角流下,边走边落,猩红明亮。 因为剧痛,导致我没法留意自己走过的路。最后停下来的地方,是在一个敞间,颇具希玛特色,放眼一去,一望无际的白。我被人踢滚在地上,荆棘扎得更深了些。 一名天使走过来,拽着我的翅膀往前走,停到一面墙前,然后抓着我的头,吃劲甩到墙上。砰的一声,我的额头碰上墙壁,脑髓霎时像要甩出头壳,世界颠倒。 我滑落在地上,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们:“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你、贱。” “我贱什么了?我演戏演对味了就被提上来,是凭实力上来的!而且演完我要过不了考试,一样会被赶走,你们怎么看不惯了?!” “你跟梅丹佐殿下不是一天两天,这就算了。现在你居然敢打路西法殿下的主意?杀你都脏我们手!”其中一人骂完了,还吐我一脸口水。 小杂种,老子逮了机会就砍死你! “对于这种低等天使,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别跟他浪费时间,直接砍了走。” “不,直接砍……太便宜他了。”有人在后面轻轻说,声音带着些憎恶,带着些雀跃。 我徒然抬头,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卡洛。 那句话,是卡洛说的。 卡洛根本没正眼看我,踮脚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嘴角渐渐裂开,又转头对身边的人说话,那人应声退下。 卡洛走到我的面前蹲下,仰头,半睁着眼,冲我吐了一口气:“伊撒尔,别怪做朋友的不帮着你。那是因为你太自私,太自以为是,太自作多情。” 我禁不住提高音量:“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卡洛说:“你口口声声说的话,不算数。你以为路西法殿下会爱上你么,不洒泡尿照照,看清你是谁。就凭你这张恶心的嘴脸,这种恶心的性格,这种地位,路西法殿下会看上你?别以为有了个眼睛长歪的梅丹佐撑着,你就可以恣意妄为。我告诉你,现在乌列殿下宠我得很,我就是把你砍了,梅丹佐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猛地坐起来:“我跟路西法见面不过几次,怎么可能!卡洛你疯了!!你绝对疯了!” 啪——啪—— 卡洛两耳光打来,冷笑道:“你心里想什么,自己最清楚,我看到你就恶心。” 这时,刚才退下的人过来了,提着一桶水,桶壁上浮着冰花。打开盖,里面有腾腾冰气冒出。 卡洛站起来,兴奋地说:“我来,我来。” 周围的天使都相望一笑,卡洛双手在空中舞出好看的形状。冰桶下盘绕着雷电,劈啪作响。它在空中漂移了一段距离,最后挪到我的头顶,翻转,倒下。 冰水哗啦一声,洪水一般冲下来,将我浑身浇了个彻底。刺骨冰凉立刻把我整个人凝固,伤口淋了冰水,就像伸手入烘炉,灼烧的痛。 卡洛凑近了说:“你说得没错,人要相信命运。风镜是不管用的。乌列殿下马上提我为力天使,我连考试都不用参加,哈哈,哈哈,嫉妒是吗?这种待遇你永远也得不到。亲爱的伊撒尔,早点放弃你那些愚蠢可笑的奢望吧,啊哈——” 他笑得相当狰狞:“热胀冷缩的原理你懂吧?这样拔羽毛,会比较刺激哦。”我抱着双臂,打着哆嗦,惊得说不出话。他一手按住我的翅膀,一手拽上住我的一把羽毛,轻轻拔了拔,然后用力一拉—— 如同突然击碎的地下泉,鲜血毫无阻滞地飞入半空。 我躺在地上翻滚,嗓子几乎撕裂。 卡洛手中握了一把羽毛,放在我的面前,轻轻一吹,带着新鲜血肉的羽毛根在我脸上擦过。 羽毛,羽毛。满天飞舞的,带着血腥味的红羽。那群天使们像饥饿的野兽,疯了一般扑过来,压着我的翅膀,撕扯着羽毛。不是一根一根,而是一把一把。不断降低水的温度,不断攀比谁撕扯得更多。实在拔不动了,会一人踩着翅膀,其他人用蹲下起身的力道来拔起。 血像永远不会流尽,一柱又一柱地往外冲涌。 最开始,我还会反抗,会挣扎,会打滚,会吼骂。渐渐地,只知道拼命推开他们的手,力求自卫,不断求饶。再后来,只知道闪躲,后退,低声呜咽,想要缩到没有人的角落。到最后,连动一下,似乎都是困难。而声音,似乎永远无法发出来。 大堂是明亮的,地面白得如同雪地。浑浊的血液在地面上晕染开,红白刺眼。我模模糊糊地半睁着眼,看着羽毛像红色的雪花一样,满天飘絮。 血像蜿蜒的河水,歪歪扭扭地在地面流过。有人将我推起开,拉住我紧收的翅膀,强硬朝我头顶撇去。可是,骨架太硬,撇不动。那人大声喘气,擦擦汗,叫上身边的人。两人一起捉着我的翅膀,同时往下按去。 我听到骨架折断的声音,有些尖锐,却十分低沉。破碎的骨头刺破羽翼中的嫩肉,就像体内生出一把钢刀,将整个人四分五裂。几乎是以甩出头颅的力量,我仰首惊叫。 然后,失去了意识。 ……………… …………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如同水滴落入清泉,清澈悦耳的声音。 我慢慢睁开眼睛,满目的血红。 我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正靠在墙壁上。血肉模糊的巨大物体自我头顶落下,在我面前晃荡,就像时代久远的大笨钟,沉闷,没有生命。却不似大笨钟那般强硬有节奏。它是瘫软的。 那是我的翅膀。 我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而只想到了一半,头上就又一桶水浇下。不过这回不止是冰水。是冰盐水。盐水就像无数只蛀虫,无穷无尽地刺入我的伤口,在身体内腐烂。嗓子彻底沙哑,我只能倒在地上,浑身紧缩,颤抖。 脚被人拉住,有人快速脱去我的靴子。那是我身上唯一没有染上血的地方。 接下来,冰冷坚硬的尖物抵在我的脚心。 我拼命收腿,可下一刻,那人就使力往里面挤。皮肤被一层一层刺破,最后深入脚心,插入脚骨。我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摩砂布相擦。我抱着腿不断挣扎,眼脚瞥见了那物体的模样。同样是荆棘。尖很细,但是根部有三根指头并起来那么粗。 那人把荆棘捅入最深,再拔出来,进去,出来…… “伊撒尔,这样是不是很像你被人插的样子啊?哈哈,哈哈……”卡洛在旁边狂妄地笑,“继续享受,不要急着睡过去,我们不好等。” 每进出一次,我所有的神经都像被刀切断一般,我疯狂摇头,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折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记不清了。 卡洛和一群大天使把我推到希玛城外,一个断崖处。我看着底下莽莽漠漠的白云,还有白云下隐隐透出的深渊,颤声道:“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卡洛手中把玩着一只银色的小虫,那只小虫上下蠕动,尖尖的头闪闪发亮,让人很容易想到锥子,他蹲在我身边,扯住我的手,把小虫放在我的动脉处。小虫受刺激一样一跃而起,用比方才快上数十倍的速度钻下,开始啮咬我的动脉。我抽手,可是挣不过卡洛。 银虫在我皮肤上钻出洞时,只流下一丝一丝的血,鲜血像已经流尽一样,无论怎么挤,都再挤不出来。肉被银虫凿开,眼前的事物一瞬间变得分外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银虫身上的纹理,就像老年人额上的褶皱。它在一点一点进入我的皮肤,半条,三分之一条,四分之一条……最后完全没入我的血液。于是,我的手腕处,就只剩下一个肉红色的血洞。 卡洛笑着拍拍我的肩:“米拉虫是乌列殿下从魔界带来的宝贝,我找他要来当礼物,才听说它最主要的功能不是凿洞。很多魔界男子养这玩意,就是为了驯服性奴。它对恶魔来说效果很好,不过……天使这么娇贵的身躯,可供不起它的养分。你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做爱么。它会帮你的。要不了多久,它会刺激你全身上下所有与性有关的神经,让你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骚货。你的身体将会溃烂,你的脸会变成美丽的蓝色……你的羽毛会一点一点脱落,最后只剩下一层天蓝色的皮。伊撒尔,好好去魔界享受你的性生活吧,哈哈!” 一群人将我抬起来,握住我的四肢,在空中晃了几下,便用力将我抛出去。 “西西卡,快看快看,这里趴着一团食物耶?” “真的真的,红通通的好像很好吃。” “可是可是,我怎么越看他越像个天使呢?” “卡卡西你的头坏掉了,天使的翅膀会是这么漂亮的血红色吗?笨死了笨死了。” “可是可是,我怎么看他都像一个漂亮的天使呀。” “让我看看就知道了。” 被叫做西西卡的不明物体掀开了我的翅膀,我半眯着眼,看到一双血红色的大眼睛。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松手,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拔腿就跑。 “那个真的是天使~~~~快跑~~~~” “哇,天使杀人了,天使杀人了~~~咦?你跑回去做什么?” “杀杀杀杀你的头啊,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普通恶魔了!这不过是个低等天使,能拿我们怎么样?吃了他!” 西西卡跑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还拍拍我的脸:“喂,天使,起来了!我要吃掉你了!” 我张开嘴想说话,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西西卡说:“怎么觉得这个天使很虚弱呢。哎呀,他那漂亮的羽毛不会是……血吧?” 卡卡西说:“啊啊啊,我怕血,我怕血~~” 西西卡说:“怕血你还是不是恶魔啊!你给我滚开,让我来……哇啊啊啊,我也好怕……” 我披头散发,慢慢爬了几步,估计动作该很像一个叫伽椰子或者贞子的女人。我一边爬,那两个恶魔就一边后退。最后我爬不动了,终于停下来:“我……我在哪……” 西西卡颤声说:“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可是高级恶魔,你你,你就算是天使我也打得过你的啊。” 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一个劲问:“让……让我回去……” 卡卡西说:“他说他想回去,他是想回天界吗?” 西西卡看了卡卡西一眼,说:“大哥,你知不知道一重天的阶梯就在你后面,你干嘛跑到魔界境内啊?” 身上已使不出一丝力气,每动一下都似被拆筋碎骨。 一重天…… 我已经在一重天下了吗…… 我看看四下的环境,一片荒芜。面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拱门,同样由罗马柱支撑,却是深蓝色。拱门大得离谱,往左右两边看去,一直延伸到无边黑雾中。拱门上立着许多血蝙蝠,还缠绕着黑藤条和荆棘。 西西卡说:“他看去也不大像坏人,我们还是把他弄到天界境内吧,免得他被讨厌天使的恶魔看到,吃掉了……那那那……” 卡卡西说:“你刚才不还说要吃掉他吗?” 西西卡说:“我看他像能天使啊,能天使和我们关系好着呢。”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我只想苦笑。 然后他们拖着我的手,把我往后拽了几米,发现我身上有血,又大惊小怪地找树叶来擦。尽管只是几米远,我已明显感到周围光亮不少。我看看身后,连忙叫住跑掉的两个恶魔:“你们等等……告诉我,什么是米拉虫……” 卡卡西说:“天啊,我以为天使都很博学呢。没想到连米拉虫都不知道!” 西西卡说:“天使里面也有笨蛋嘛。” 卡卡西说:“喂,笨蛋天使,你们天使不是最讨厌米拉虫吗?米拉虫在魔界只是种训人的小虫,可对天使来说真是灾难。两个天使上床,只要其中一个带有米拉虫,另一个一定会染上它的卵,这东西在你们那里就跟传染病一样。上次你们那里有一个笨蛋能天使也被扔下来,被我们同胞救了,发现他身上就有米拉虫。听他讲的,只要身上染了米拉虫,回天界只要有人知道,都会再次把它打下来。好了我们不跟你多说了,我们是有教养的恶魔!” 两个恶魔跑了。 我看着自己手上肉红色的洞,心中一阵寒战。 这个意思是……我要死? 我昏迷了多少天? 现在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卡洛……你好样的。 血已经干涸,一伸出来,红图腾布满的手,看去分外令人反胃。我爬上阶梯,身体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痛中颤栗。 我抬起头,一轮澄澈璧月正高挂半空。长长的阶梯直通明月中。我撑起身子,一阶一阶往上爬。只要身体动了,背后失去生命的翅膀就会在背上震动一下。一想到那是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就会想吐。 我捏住自己的脚,看着插入脚底的荆棘,吞了口唾沫。血已凝结,如果这个时候拔出来……我双手握住荆棘的尾部,闭上眼,吸气——用最快的速度,拔出来。 白玉阶梯在空总盘旋,就像一条自地面奋起的卧龙。 我扬手,粗黑的荆棘被我扔下阶梯。我伏在梯子上,手中染满了血。 闭上眼睛,深呼吸。 双手撑上地面,让自己站起来。 我摇摇晃晃地立足于阶梯上,看着头顶穿行回荡的道路,看它们消失在云雾中,定神。阶梯并不宽。我的翅膀彻底废了。如果我从旁边摔下去,那要么死,要么一切重来。 忍着脚下的剧痛,一步一步往上走。 我不怕困难,困难就怕我。 不要叹气。 每叹一口气,就会少一分自信。 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无所不能。 他们恨我,他们不愿意我存在……那么,我是不是就会消失? 天中明月,月中天。我在心中无数次暗示自己,再走十步,我就可以看到满目的雪白建筑,抵达第六重天。 我在希玛城门外昏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一向宁静的希玛竟会有些喧哗,无数人赶到外面,似乎正在进行什么活动。依稀听到梅丹佐的名字,还有乌列的家宴。 我慢慢支起身子,看着城外的人都朝那片深蓝建筑走去。我现在不能走错一步,如果被那些毒打我的人发现,恐怕我不能再坚持下去。 小心地顺着丛林走,每一步都是煎熬,每一步都会天旋地转。我仰头看着天空,眼皮不断翻动……就快要坚持不住。 这一刻,我连晃脑袋的力气都没有。 树林中不断传来叶片间摩擦的声响,风呼啸而过,头越来越昏,越来越昏…… 我没有知觉,只是凭着意念走去。 深蓝色的,法兰西式的城堡。双折斜脊屋顶,砖墙,拱形门窗,老虎窗,侧翼与主屋直接相接相连,九楹满目,天使们姿态优雅地朝前走,有很多人围在雷镜前,看着镜中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 阳光很刺眼。当我迈入乌列家门的时候,有不少人停下来看我,大部分人的反应是嫌恶地避开。而我无力去管别人的感受。握紧着手中的银链,一步步走上阶梯。 在上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可这次没有人嘲笑。 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很龌龊。 可是,梅丹佐就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 我头昏脑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着,看着渐渐显露在面前的大厅,还有满目玫瑰色的地毯,古铜色的房柱。 到门口的时候,有人拦下我,我原想要硬闯,可是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银链,惶恐地退开,让我进去。 大堂中央立着两名天使。一名六翼金翅,一名四翼白翅。六翼天使身着静蓝短袍,紫发中分,微有些蓬乱,他腰间挂着一柄暗红长剑,略透着些火光,剑柄处刻着闪电图纹。那应该就是著名的火焰之剑。他右边的力天使留着短银发,衣着华丽,我却未多留心。 我只知道朝那名炽天使走去。 乌列手中拿着一幅油画,庄重地对大家说:“这一副是路西法殿下的《斜晖》,图上的景象是耶路撒冷外的落日,非常传神,就像把实景框在画中……” 我刚迈进去后没多久,整个场子都静下来了。 乌列看着我,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略显不悦:“请问阁下有收到我发的邀请函吗?”我按住喉咙,吃力地说:“我要见……梅丹佐殿下。” 乌列说:“梅丹佐殿下还没到,若你没收到我发的邀请函,请站在门外等候。” 他身边的力天使笑道:“这位先生,乌列殿下的地毯是才买的,画了四万多金币。” 我回头看着他,忽然一滞。 卡洛。 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穿得这么奢华的人,竟然会是卡洛。他挂着一个小披肩,戴着白色手套,胳膊肤如凝脂,手中正端着一杯红酒,一手捧着另一手胳膊肘的样子,还有站立的姿势,简直就和路西法一模一样。可是,完全没有路西法的感觉。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我尽量在微笑:“我知道,我这就出去等待,梅丹佐殿下的到来。”这时一抬头,才发现卡洛额间戴的链条也与路西法的很像,中间是祖母绿。 “卡洛,你还真是陷得很深,做什么都亦趋亦步。”我看看他的手套,皮笑肉不笑,“人家有洁癖,做什么都戴个手套,你也有。” 卡洛脸色一变,握紧手中的高脚杯,脸上也挂着笑容:“总比阁下好点,缠了这个缠那个,缠到最后什么都没拿到。跳梁小丑不好当啊,亲爱的伊撒尔。” 我的头很晕,几乎要站不稳。看看地面,脚下确实有不少血痕。好在地毯是红的。我讥笑:“是是是是,我缠了梅丹佐又缠路西法,缠了路西法又缠拉斐尔,缠了拉斐尔,连你家乌列殿下也缠上了。我不缠我会死,我非要靠着炽天使的力量才能活下去。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对翅膀也是靠缠来的?其实我根本没翅膀!” 大厅内一片死寂。 乌列面色一直不好:“阁下请不要把我扯进去,我的欣赏水平不至于到这种程度。若无事,请离开。” 卡洛咬牙切齿道:“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还没死呢?”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他手上一动,红酒迎面泼在我的脸上。 附近的人开始议论。 酒流入眼中,刺得我眼睛发疼。我用手背擦擦脸,还没缓和过来,就被人迎面甩了两耳光。卡洛还是摘了手套才打的。操! 我想还他两耳光,就被他狠狠退了一把:“这里不是低等天使来的地方,请滚。” 我连跌几步,往地上栽去。 身后忽然有一双手扶住我。 我眼睛刚恢复,就看到一个壮观的场面:加百列从我旁边冲过去,抓住卡洛的领口,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甩了十来个耳光,没停过。 所有人都看傻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加百列会一直这么拍掉一整天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乌列捉住。乌列恼道:“加百列殿下,这是在我家,请尊重我的人。” 加百列拍拍手,耸肩:“好吧,那我改天再打。” 我也看傻了。 加百列走到我面前,一副清冷模样:“这叫卡洛的低等天使在外面乱说我,我可不是帮你打的。” 卡洛的脸高高肿起,像泼猪血。 加百列理了理金色的卷发,站在旁边,依旧恬静淑女,像个芭比娃娃。 我这才发现有人扶着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到梅丹佐在身后说:“乌列,在你家是不该动你的狗,可你的狗咬了我的情人,那怎么说?” 乌列显然一直没开心过:“梅丹佐殿下,请您尊重人。卡洛也是我的情人,他们自己的事,请不要在我家处理。”梅丹佐抱紧我,手指在微微发抖,脸上却笑得特灿烂:“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处理他,你能拿我如何?” 乌列脸色铁青:“梅丹佐殿下,您虽然贵为天国书记,可我希望您不要忘记,我们的阶位一样。您无权控制我的行为。” 梅丹佐说:“哈,那没法子,我这人一向靠直觉行事。”说完,轻抬起红色手套,手心烈焰顿时轰亮了整个大堂。 旁边的人都倒抽一口气。 乌列放下手中的油画,亦举起双手,手心雷电交加,响声不绝。 门口有人说:“都给我住手。” 大家齐回过头,站在那里的人身形极美,一身丝绢白衣,一双雪白手套,六支圣光羽翼。 路西法慢慢走过来,碧蓝眸子瞥了我一眼,很快避开:“谁在这里闹事?” 乌列说:“请路西法殿下主持公道。” 梅丹佐收回火焰,想把我推出去,但突然双手把我搂紧,把我整个人用他的披风挡住。 路西法说:“梅丹佐,神法记载得很清楚,任何天使都没资格惩罚同阶级的天使。”梅丹佐抿了抿唇:“是。”路西法说:“所以,回去领罚。”梅丹佐憋屈了:“是。” 乌列和卡洛微笑。 路西法击掌道:“来人。” 群众自动让开一条道。 浩浩荡荡的天使军队鱼贯而入,占满大厅。 路西法笑得有些邪气:“乌列的翅膀砍一对,卡洛的脑袋砍一颗。东西别留在天界,扔外面去。” 乌列自然大惊,两只眼圆圆地瞪着路西法:“殿下,这是为什么?”路西法的嘴角勾起,眼神却感觉不到任何热度,就像俯望大地的月光:“因为我喜欢。”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卡洛呜咽着说:“殿下,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眼睛水灵灵的,看去就像他是受害者。路西法根本没看他,转个身就走了。 我挣脱梅丹佐,跌跌撞撞追到门口:“路西法殿下。”路西法停下来,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什么事。”我说:“不要杀卡洛。”路西法怔了怔,对厅堂里的人说:“给卡洛上禁术,带到伊撒尔家楼下。”我说:“殿下不问原因吗?”路西法说:“随你。” 我用手背擦擦脸,手腕上的银链透光闪烁。下意识看了看路西法放在腰际的手腕,我们的手链……竟是一样的。 手上的淤血仿佛萎缩的玫瑰,刿心怵目。我半睁着眼,估计笑得也特没劲儿:“谢谢殿下。” 雷镜水声潺潺,风声过耳。 蛟电疾掣,在水中穿梭交错,发出导电的声音。 路西法忽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到门背后,厅堂里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我抿了抿干裂的唇:“殿下?”路西法脱下手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手。 雪莹的手指,樱瓣似的指甲盖,长长的十指,比戴着手套都要瘦得多。我要有这么好看的手,别说戴手套,肯定天天高举着在空中挥舞,就怕人家看不到。 路西法一手捧着我的脸,一手带着淡光,在我脸上受伤的地方抚过。 我又不敢动弹。 他松了手,离我的距离特别近,近到我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失神。 半晌,路西法才轻轻说:“身上很疼是不是?” 背上的冷汗在一点一点浸出,就连额上流下的汗都是凉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丑:“疼,不过可以忍受,可以的……” 路西法用手套替我擦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眉头皱起来,动作越来越慢,目光停在我的唇上。 他垂下头,半斜着脸,慢慢靠过来。 我忙挣脱掉,急道:“这个没有关系,别别别,别弄脏了手套。” 路西法一愣,把手套放我手里:“好。你拿回去给我洗一下,以后还我。”我点点头,将手套放入怀中,再抬头,他刚走下台阶。 路西法走得很快,眼睛不知在往哪里看,反正没有在看雷镜。 可是我看到了。 镜中的他和我调换了位置,两人正身贴着身,十指交叉,忘情地亲吻。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路西法走了。 镜子里只剩下路西法一人的影像。他在对我微笑,碧蓝的眸就像深邃的海,一眼望不到底。温柔的视线,让我有衣服下的肌肤全被看透的错觉。 不过多时,路西法身后,走来一名美丽的炽天使。炽天使留着一头玫瑰色的发,双手合在胸前,闭眼微笑,神圣,虔诚,同时平易近人得多。 我回头唤道:“拉斐……梅丹佐殿下?” 我看看镜外的梅丹佐,再看看镜内的拉斐尔,傻眼了。 梅丹佐笑着走来,就像没看到雷镜,打横抱我起来。我原想扬手甩他个下勾拳,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意识还越来越模糊……最后靠在他的胸前,昏睡过去。 ……………… ………… 我是被痛醒的。背上就像被火烧,似乎翅膀又一次被折断。我睁开眼,周围什么人也没有,环境很陌生。房间极大,整个屋子是暗红色调的,颇有古代欧洲宫廷的感觉。墙上挂着许多油画,全是裸体女天使。我不YY,我真没YY…… 我慢慢撑起身子,背脊几乎快折断,看看旁边,惊。发现梅丹佐坐在床旁,双手伏在床头,已经睡着了。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胸前、手腕、足部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而翅膀……已经没了。 梅丹佐侧头沉睡,丝丝咖啡色的短发落下,明亮明亮。鼻尖顶着袖口,侧面立体感十足。从这里看去,就像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知道他在这里睡了多久……我轻吐一口气,还没吐完呢,梅丹佐就闭着眼睛说道:“是不是看到如此俊俏的美男子,心动了?啊哈。” 我汗! 我一拳敲在他肩上:“你装睡啊。” 梅丹佐坐起来,揉揉眼睛,惺惺忪忪:“我才没装呢,是你把我吵醒了。”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天亮了,所以你身上也被我摸完了。” …… 谁能告诉我,这两句话算是因果关系吗? “我的翅膀呢?” “都坏成那样了,肯定得换啊。”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敢情翅膀可以修,还可以卸下来换新零件。 这才看到梅丹佐的眼眶里布满血丝,眼睛还有点肿。我凑近了些问:“你眼睛怎么了?” 梅丹佐说:“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说完起身走了。 那出门的速度,真是奔驰。 他一出去,我就翻过身趴在床上,痛得嗷嗷叫。刚叫到一半,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东西。 路西斐尔抱着腿,坐在床头。 天,俊雄啊。 我强忍住痛,把头埋在被窝里,开始唱起小二郎。路西斐尔往我旁边挪了挪,拍拍我的肩。我抬头。他那一张樱桃一般的小嘴巴抿了一条缝,声音放得很轻:“怎么样了?” 靠,是谁告诉他的? 我坐起来,摇摇头,还摆了个大力士的POSE:“不痛不痛,好得很。小伤而已。” 路西斐尔慢慢爬到我身上,指着胸口说:“我这里痛。” 我愣。 路西斐尔捉住我的手,按住他小小的胸膛:“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很痛。”他微型章鱼似的缠上来,在我胸前蹭了几下,半睁着大眼睛说:“伊撒尔,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让你吃一点苦。” 我摸摸怀中软软的东西,叹气。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会说话,长大怎么得了哟。路西斐尔刚抬起头,立刻就钻到被窝里去了。我下意识朝门口看去,梅丹佐正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了刀叉,还拿了块小方帕。 盘子里装了香肉,鸡蛋,蔬菜,水果,那营养叫一个好。一名仆人把小桌推来,一仆人搬凳子,梅丹佐在我身边坐下,左叉右刀那动作叫一个标准。说来还没看到过他吃东西,没想到这野人居然也会有人模狗样的时候。不过等他一开切我就受不了,那苹果片切得塞牙缝都不够。然后他把方帕垫我腿上,苹果递到我嘴边。我张口吃了,用门牙嚼,还嚼得特明显。梅丹佐冲我特包容地笑笑,又切了一块大的。 我去捞叉子:“让我自己吃。” 梅丹佐摇摇头,非要当奶爸。我被他折杀,一口咬下苹果,喀嚓喀嚓吃,汁多肉鲜,美味。 估计被窝里的小屁头已经快憋死了。我伸手在被窝里摸了两把,捏住小屁头的脸,使劲掐了一下。他回掐我的腿,我惨叫一声,梅丹佐狐疑地看着我。 我干笑:“我这是在哪呢。” 梅丹佐细心地切菠萝,又递过来:“在我家。” 我咬下菠萝,怔忪半晌,才问:“你的哪个家?” 梅丹佐切了一片肉:“圣浮里亚的家。” 我惊:“天,我在圣浮里亚?” 梅丹佐说:“先吃肉。” 我咬下肉,慢慢吃着,肉汁溢出,不肥不瘦,真的很好吃……果然是饿了。 小屁头抱着我的腿已经没了反应,估计已经睡着。 我若无其事地把手搭在方帕上,看到手腕处的红洞。顺着动脉看下去,及至腋下的血管已经变成蓝色。胸前似乎有经脉在跳动,我身上一阵恶寒,伸手在跳动的地方摁了一下,冷汗立刻就流出来。 米拉虫在里面蠕动。 一时头昏目眩,我挥挥手说:“我不想吃了。谢谢。” 梅丹佐怔了怔,把刀叉放下,拍拍手,叫人进来把东西收拾干净,然后走到床旁坐下。小屁头左手右手换个位置抱我的腿,脸蛋蹭了蹭,又没了反应……敢情他把我的腿当了火腿。 梅丹佐说:“这事情比较难办。米拉虫是一种比较奇特的生物,因为它的身体构造特别,所以才会被无数恶魔当作‘锁’。一种锁,就只会有一把钥匙。”我疑惑。梅丹佐坐过来,用手试探一下我的额头:“每个米拉虫的解药都不同……我估计你那个的解药,要不在乌列那里,要不在卡洛那里。” 被窝里的小屁头僵了一下。 我彻底僵了。 梅丹佐说:“没事没事,我现在正在找人帮忙,总会有办法的。”我说:“直接剜开皮肤取出来不行吗?”梅丹佐说:“不行的,它游过的地方一定要靠药才能解开,不然取了虫以后,游过的部位都会腐烂。” 汗,这米拉虫比冷酸灵还强韧。 梅丹佐脱掉长袍,里面穿着薄薄的衬衫,炫耀似的露出一整儿个好身材。他挑挑眉:“炽天使无形体,就算把肉体切成碎片也可以再生。”我说:“那炽天使不是没法死了?”梅丹佐说:“有的。遭到重击还是会死。不过米拉虫不算什么。”我横眼看他:“什么意思?”梅丹佐冲我展开双臂:“所以,做什么事都不会有影响的。你现在肯定已经忍不住了吧?来吧,来我的怀抱吧……” 下勾拳终于有一次击准了。梅丹佐捂住鼻梁,怨怼地看着我。 我说:“让我回家。” 梅丹佐立刻嬉皮笑脸:“不忙,你现在没翅膀,难道你想用脚飞回去吗?” 我干笑:“幽默的梅丹佐殿下,谁叫你把我带到这……慢着,我没翅膀,翅膀……啊,我的考试!!”梅丹佐又开始拨弄他的头发,打飘柔广告:“我真服了你,这时候还想考试。考试肯定已经过了么。” 我一头砸到床上:“完了。我过不了考试,我会给人砍死了。” 梅丹佐说:“没事,我已经叫人准备好圣水,一会就提你为主天使。” 我咆哮:“我要靠自己的实力!罗嗦!” 梅丹佐翘起大拇指:“好样的,小伊撒尔。其实补考我已经给你报好了。” 我先一呆,再大喜,捉着他的大拇指摇来晃去:“谢谢!你真是大好人!” 梅丹佐笑笑:“你最担心的是魔法实践考试吧?这一门其他人也没考完,还有三天时间。刚好这三天你可以补考天语神数天界史。”我点点头。一会又要麻烦小屁头了。 梅丹佐说:“你学的是火魔法,那很简单。你把这个记一下。”说完,扔了一卷金色的纸给我。我拆开银线,顿觉纸都会发光。我问:“这是什么玩意?”梅丹佐说:“你念的是火系终极法术‘末日的黄昏’,这个你法力不够,操纵不了。我说的是这一个,火焰巨人。拿这个去考试,你不过都难。”他指着另一面。上面写着: 狂暴的火焰巨人 掌管破坏与再生的 勇猛的暴君 赤红色的艾夫利德啊 我伟大的盟友 遵循血的神圣契约 自我族血脉之始为始 以我族血脉之终为终 回应我的召唤 聚集你的力量 化为神圣的武器 消灭所有的敌人 我点点头,反复看了几遍,问:“对了,你是火之天使……那,路西法殿下和耶稣殿下又算是司什么的?”梅丹佐说:“他们都是纯正的光系,整个天界也只有这两个了。耶稣殿下操纵究极白魔法和顶级守护魔法,按道理说他上了战场是不能打仗的。” 难怪,只能自卫不能反抗,之后才会…… “路西法殿下司时间系终极魔法和辉煌咒文。光暗的几次大战里,他只使过一次究级光魔法,最美的光辉。那场面叫壮观,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幕,天上是漫天飞舞的大雪,地下是满目猩红的火光,天使恶魔都在嘶喊,光耀晨星仿佛自空中陨落,站在耶路撒冷最高的建筑上……轻而易举降落铺天盖地的极光。战场上所有的人几乎是瞬间蒸发……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梅丹佐的眼神只一秒的飘忽,立刻又笑道,“行了,好好练魔法,别让我失望。” 生命之树……还有那个叫雷诺的男人。 哎,不关我事,不多想了。 我抬头用感激的目光喷向他:“殿下,您真是好人!”梅丹佐笑笑:“真谢我,就用行动报答吧。” 有时候我发现,人与人之间,要达到理解,平衡,共识,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努力。有的时候,你和他八字相克,努力也不管用。 等梅丹佐出去的时候,我掀开被子,路西斐尔抱着我的腿,头上全是汗,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考神数。我就一个感觉,这也忒简单了。黎小天王我啊,对什么都不大在行,就理科牛,especially数学。 考完以后,我立刻奔回家门口,踢了踢门前被五花大绑的死狗:“卡洛,这两天过得爽不?”卡洛的四翼已被砍去一对,也没人给他疗伤,血跟瀑布似的。他半睁着眼,冷笑:“你有本事杀我啊。杀了我,你永远拿不到米拉虫的解药。” 我冲过去,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解药拿出来。”卡洛说:“你这算是求人的态度?”我脚对准他的XX,狠狠踩下去:“求你的鸟屎!”卡洛使力咬着嘴唇,死活不说话。 NND,好样的,这小子还有点骨气。 我打开门,把他的脑袋放在门缝中央,使力一关门,轰! 卡洛惨叫一声。 我双手叠上去,又拉门—— 轰!轰!轰!轰!轰…… 来回撞了十来次次,老子那劲儿,估计再砸几下他脑浆都得迸出来。砸完以后,我又从旁边拿出一块石头,扔到他的翅膀上,喀嚓一声,估计断了一根。卡洛叫得跟杀猪似的。我把周围的石头都搬了,砸上去,也不知道砸的是翅膀还是身子,反正最后飙血了,我就再砸不动。混帐啊我居然晕血。 我一脚把他踢到门外,擦擦汗,咬牙切齿跟逼供似的:“给我想清楚,明天你要拿不出来,老子切了你!” 回到房里,路西斐尔坐在床沿,抬头看我一眼:“真看不出来,你下手蛮狠的。” 我屁股往床上一甩,挑衅道:“怎么着?看不爽?” 路西斐尔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才是我的宝贝。” 我一拳头敲在他脑袋上:“宝你的头!臭小鬼,滚去喝你的牛奶!” 第二天考天语。嗯……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应该,可以,过吧? 回来把卡洛打个半死。继续和小鬼瞎侃,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和他吵起来……呃,只有我一个人在吵,他盯着我笑。 第三天考天界史。汗,我直接怀疑路西法知道考题~~~ 又把卡洛打了个半死。跟小屁头两人不知道怎么搞的打起来了,最后他被我当马骑,我正得意,小屁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我推翻,差点被他强吻。还好我的巴掌扇得准,呼。 最后一天,考魔法,这是四门科目里,除了天语有口答外,唯一需要实践的。话说神法神法,就是注重魔法,考官里竟然是大天使,把我彻底惊了。任何一系自五级以上都在一起考,水系考官是加百列,风系是拉斐尔,雷系是乌列。火系是犹菲勒,祈祷系是尚达奉。据说七天也在考试,剑系是萨麦尔,弓系是沙利叶,领导系是阿撒兹勒,防御系是泰瑞尔。 说真的,我非常鄙视梅丹佐,加百列拉斐尔都到了,连刚被砍了翅膀的乌列也到了,他居然没到。我正在给沙包同学感慨他摆架子,沙包气得差点把我打成沙包:“你以为殿下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来?他给你考试,你若过了,人家不会讲闲话?你真是气死人!” 我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迷你蟑螂。 因为是特殊日子,所有城堡象征魔法都在顶端爆开。祈祷城堡顶上光芒万丈,风城堡顶花瓣旗帜翻卷,水城堡顶冰雪流水混合,雷城堡顶闪电强光交加,火城堡顶喷出巨型火焰。火城堡是八角莲的颜色,冒出的火焰,就像梅花雀的翅膀。 我顺着人群进入城堡,拿着金色手卷,反复默诵了几遍,在手心试验。两面都背得滚瓜烂熟,以防不测。中级以上的火魔法果然就不是一般的牛,每个人炸开的火花都跟放礼花似的。 虽然是六级魔法,可依然要考基本功。初级魔法的考官都是主天使,有很多个,所以没排多久就叫到了我。 那个主天使考了一天,人也傻了,靠桌边看都不看我一眼:“火焰球。” “伟大的火神啊,倾听我的祈祷——”我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火焰在指尖流过,渐渐变成飞蹿,无数火精灵在指与指间跳跃,轰然爆炸,一个火球冲出! 考官在我的名字后打了三颗星。 我郁闷了,上前一步说:“我没有做错,为什么只有三颗?” 考官说:“你看看你周围的人,谁在使用火球这种初级魔法还会念咒的?” 我说:“没有规定念咒要扣分的!” 考官说:“要念咒,就说明不熟,不熟就要扣,你爱考不考,不考我打零分了。” 我憋了一口气,走了。 中级火魔法抽签抽到了火焰护盾。我吃了教训,低声念咒文,声音小得只有我听得到。血殷色的十字架在我面前展开,脚下一圈慢慢燃烧出烈焰,最后冲上来,将我包围。 三星AGAIN。 我郁闷地问考官:“为什么是三星?” 考官用羽毛笔根指了指隔壁的天使。 那是个力天使,他没有念咒,火焰几乎是立刻冲到我头顶,将整个人裹住,看不到一丝缝隙。 我长吐一口气,朝下一个考官走去,抽中的是火焰烈风切。碰巧旁边的主天使也抽到这个。哎,力天使和我对比都这么大,主天使就别说了。她放出炎爆刀片,我放出萎缩叶片。 下一个是最终考官犹菲勒,在大堂中央,中间留了起码两百平方米的空位,专门拿给彪悍大天使爆发高级魔法。这一年的天使魔法都特强,最后一关排了很长的队。前面的基础分都丢光了,最后一次就是拿满分也没戏。更何况,我排在这么后面,还看到了那么多比《魔戒》效果还牛逼的现场大魔法。一会轮到我,估计又得丢面子了…… “下一个,伊撒尔。”沙包在前面叫我,声音风平浪静,一点也不像跟我串通过……呸呸,一点也不像跟我认识。 我慢慢磨蹭过去,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发笑,妈妈的,没见过没翅膀的天使啊?反正都是丢人,干脆丢彻底一点吧。 我抖抖衣裳,提高嗓音:“咳咳——咳咳——我叫伊撒尔。” 此声一出,唾骂声不绝。 汗,我不过是想活跃活跃气氛么…… 我拨了拨手腕的绷带,又清了清嗓子:“狂暴的……”等下,哪个才是梅丹佐叫我施展的?我竟然忘了…… 我绞尽脑汁……实在想不起来。 算了,随便试,不成功的就不是! 我再清嗓子的时候,周围的人又开始唾骂:“咳咳——火为点,炎为线……” 身体开始发热,手心隐隐有血色的光芒。 就是这个,没错了。 “火为点,炎为线,三界之焱构成无尽的面——” 强大的力量在冲击着身体,我睁大双眼,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有无数擂鼓在里面狂震! 不对,不对! 梅丹佐叫我念的是火焰巨人。 我用错了! 可是,声音像不是自己的了,双手亦像失控一样往上抬。 “恐惧的烈焰穿梭永恒的空间,不灭的红莲划破时光的界线——” 明耀的大堂上空,一道水红线穿刺而过,带出一条长长的血链,链结处,红莲不断滋生,不断蔓延。 我睁大双眼,想要尖叫,想要挣脱,可燠热在体内散播,无法释放。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失心一般,中魔一般,我高举右手,弯过头顶,握成拳。 有东西在身体里颤动,视线混沌,耳鸣不绝。 四周的环境在不断变色,浓浓的红雾血一般流下,将大堂包围。 雾气在旋转,红莲在绽放。 旋转、绽放、旋转、绽放、旋转、绽放……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空中有无数团火光在爆炸。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混乱中,人群开始逃窜。脑中清新,可行为已完全失控。 我听到自己在高声念咒—— 火为点炎为线 三界之焱构成无尽的面 恐惧的烈焰穿梭永恒的空间 不灭的红莲划破时光的界线 存在於虚无空间的伟大皇者 我以火天使之名请求你实践传说的誓言 创造出破碎的最初 回归於混沌的终结 无尽火焰在我面前爆开,视野里只剩下刺目的鲜红! 天地迸裂的声响! 身体被子弹击中一般颤栗—— 身体在下一刻被撕裂—— 我撕心裂肺地惨叫—— 火焰变成雪白,就像流星划破天宇,击碎晨昏,带过虚无的光线,俯仰间回到黑夜。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http:// 神谴 第63—66章 次日,一个惊天的消息传遍整个天界,闹得沸沸扬扬——一个小小的能天使,还是个没翅膀的,贱得要命的能天使,操纵了火系究级魔法“末日的黄昏”,摧毁了神法上千伯度历史的火之城堡。 而我正躺在梅丹佐的屋里,意识模糊地看着周围环境。 神奇的地球,奇妙的宇宙。 我居然还没死。 刚想坐起来,就有人推门进来。眯着眼睛一看,是拉斐尔,梅丹佐,尚达奉。他们一起走过来,梅丹佐说:“亲爱的你醒了?我有三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一个是不知好坏的。你要先听哪个?” 我坐起来:“坏的。” 梅丹佐说:“你的天语和初级魔法把分拖得很厉害,恭喜你,考试没过。” 我靠在床头:“呼……我猜到了。那好的呢?” 梅丹佐说:“你施展了火系究极魔法,这期间你肋骨碎了四五根,是尚达奉帮你治好的。” 我连向尚达奉谢恩。 尚达奉摆摆手:“没没没没事。” 梅丹佐拍拍我的肩,一副消沉相:“末日的黄昏只有司火的撒拉弗才能施展出来,很不幸的,神法只要魔法好,其他都可以忽略。因为这个,你其他考试不但算过,还都是满分。” 我禁不住张大口,合不上:“什,什么……” 梅丹佐笑了笑:“一会跟我去祭坛,作加翼仪式吧,伊撒尔。” 我目瞪口呆。 梅丹佐说:“伊撒尔,还有一个倒好不坏的消息。原因不用我解释吧?你施展了末日的黄昏,虽然昏迷受伤,可没影响到生命,爆发出来的力量与我差不多,这事已经惊动了神,他将会在一个月后召见你。” 我点点头,完全处于混乱状况。 拉斐尔说:“不必担心,神是慈爱的,不会为难你。” 梅丹佐说:“所以我就说么,我们夫妻俩最配了。” 汗,太杀风景了! 梅丹佐说:“你知道在天界,天使的地位不容易改变。所以任何一次提拔都相当重要。为你进行加翼仪式的天使必须比你原先多出两个阶位,也就是说,起码得是座天使。你之后的魔法走向将会受到他的影响,这对七天的天使来说无所谓,可对神法的影响就很大了。当然,那个天使当然是越强越好。你一直是学火魔法,风助火,找风天使是最好不过。” 风天使?我有认识风天使吗? 我看看拉斐尔。貌似只有他…… 可是他是天使长,我还是别妄想了。 拉斐尔微笑:“所以,梅丹佐殿下就特地嘱咐我替你完成加翼仪式,不知道伊撒尔意下如何?” 天上掉馅饼了。还是加厚型的十六寸PIZZA。 这种情况,我可能不答应吗? 在拼命感谢过拉斐尔以后,梅丹佐笑得跟个老佛爷似的。 尚达奉说:“伊伊伊撒尔,等加翼仪式完完完成以后,记得去去去,去一躺光耀殿,路西法殿下有事要找找找找,找你。” 我吞了口唾沫,擦擦汗。和他相处会很累,我不想去…… 尚达奉说:“殿下说,你你你,你要是不想去,不不不,不会勉强。” 倒,路西法真他妈是一神仙,这都能算到。他所谓的不勉强是给我个台阶下,我怕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 我说:“可是我找不到光耀殿。” “进入圣浮里亚,你一定能找到光耀殿。”拉斐尔走到窗旁,拉开赤如扶桑的厚重帘帐。 强烈的幻光像蠢蠢欲动的海浪,随着帐子的拉开,汹涌冲入卧房,我立即用手挡在眼睛上面。 苍穹明媚,淡淡的浮云轻悠飘过,空中有金色的粉末落下,就像萧萧飘动的樱花,一瓣,一瓣,又一瓣。哥特式建筑金银满目,高贵雅致,高耸在层层叠叠的浮云中。道路缩放成一条条细细的金带,纵横交错,于圣浮里亚的繁荣,舞成一带,永恒的经幡。 而最明显的,莫过于西面高耸的金色巨殿。 拉斐尔指着那里,回头看着我:“看到那片光芒最耀眼的宫殿群吗?那就是撒拉弗大殿。中间那一座最高的,下面有七个入口,从这里都看不到顶的,是耶和华神的圣殿。那七个入口象征七大天使。左边,顶端有十字架的,是耶稣殿下的基督殿。右边最华丽的,有三个大入口,中间有一个圆巨窗,窗四周有六支透明翅膀,依然看不到顶的,就是路西法殿下的光耀殿。” 我怔忪地看着那几个建筑。 现在终于知道什么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上次从光耀殿里往外看,就觉得帝都的盛景令人惊叹到觉得虚幻。现在看到辉煌的撒拉弗宫殿,还有宫殿前水色澄莹的瀑布,自罗马柱上疾速飞落,那种从未见过的颜色,半透明的光雾,茫茫荡荡,更觉得像在做梦。 拉斐尔看着极远的圣殿,淡淡一笑:“我第一次来到圣浮里亚的时候,也和伊撒尔是一个反应,像没见过这么繁华富丽的地方,天天就看着圣殿发呆。当时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站在圣殿里,与众天使一起朝拜神,歌颂神,那该有多好。” 梅丹佐拿出新衣物,替我耐心地穿上,正儿八百一老妈。他对着我微笑,嘴上却说:“三战前的破事儿,还提它做甚?弄得像说遗言一样。”拉斐尔说:“那时时代动荡,连圣浮里亚都受了影响,只有那三座宫殿岿然不动,直到现在。在神法念书时,认识了亚莫,提娜丝,雷诺,奥赛尔……现在,都变成历史书上的画像了。” 梅丹佐穿衣服的速度飞快,跟他脱衣服的速度估计都有得一拼,给我套好后,拍拍我的肩,笑得不伦不类:“去祭坛吧,力天使伊撒尔。” 加翼的祭坛有两个,一个在第六重天,一个在圣殿外。前者是提升子的阶级,叫子祭坛;后者提升神圣阶级,叫神圣祭坛,名字起得挺没创意。说简单点,就是两根翅膀的在六重天加成四根,四根的在顶重天加成六根。 祭坛离希玛很远,在第六重天的边境,也是第六重天唯一可以感受到黑夜的地方。一同前去的天使有很多个,包括从耶路撒冷前来的能天使。他们看到我的表情不经推敲,就知道是在诅咒。 祭坛在一座巨大的湖泊中央,夜雾笼罩的湖面,反射出粼粼的水光。水很浅,只至腰际。天使们不能飞到祭坛上,而要从湖中走过去。木星虚幻海似的光环在我们的右上方旋转,速度很慢,无数发亮的小星点顺着光环移动,银蓝,亮紫,淡金,很像蜃楼海市。 深蓝夜,霜影在湖面掠过。白翎在空中翩飘,列成长长的队,雪花一般,一根根悬在祭坛上空,不规则地移动,不规则地上下浮动。 天使们从湖畔一个个下水,羽翼在水中滑动,声音轻灵,很像八音盒的妙乐。 拉斐尔牵着我的手,走入湖中。 湖水冰寒,我禁不住轻呼一声。拉斐尔握紧我的手,莞尔一笑:“放轻松,很快就能到了。”我点点头,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周围的天使都在看着他的六片黄金翼,看着他瑰丽的红发,皎白的面庞。大天使果然走到哪里都是最拽的。 隔了很久才走到祭坛下,我看到了站在上面的沙利叶。 他穿着短衫,背后一把绚丽的银色短弓,瘦削的小腿骨上绑着一个小箭囊,金瞳在萤光下显得格外妖艳。他面前的力天使裸着上身,头发湿润,脚下滴落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沙利叶左手捧金觥,右手蘸圣水,一边轻声吟唱,一边在力天使的额,下颚,胸口点过,背后的六翼轻轻舞动,光辉夺目。 力天使有些局促,只看着沙利叶不动。 沙利叶捧起主天使的双颊,印了一个吻在他的唇上。 霜花一般的银光,相交的唇粉红,像极了春末夏初的月临花。 就像有冰蓝的粉末降落,施了魔法一般。水影中,碧光下,羽翼一丝丝染为蓝色。 我轻声感慨:“好神奇,每个天使都会这样吗?” 拉斐尔说:“嗯。” 我说:“那你当时也经历过了?是谁为你进行的加翼仪式?” 拉斐尔说:“梅丹佐殿下。” 我说:“他不是火系的么,按道理说,火是克风的。” “是,当时他叫我去找乌列殿下,可我坚持。被逼于无奈,他带我来到这里。”拉斐尔恍恍惚惚一笑,“然后我的初吻就献给他了。” 我无言。在这么淫乱的天界,居然还有人讲初吻,TNND拉斐尔实在太纯情了。 我看着沙利叶放开身边的主天使,两人一起走下台阶。 “可是,一会……我们也要……那个亲吗?” 拉斐尔牵着我的手上去:“没有关系,只是形式上的。” 说这么委婉,直接说不用舌吻不就好了么。 我说:“每升一级都要亲一下?”汗,难怪这里这么多同性恋,没火都给亲出火了。 拉斐尔说:“不,只限于子祭坛。在神圣祭坛加翼,要共浴。” 我说:“共共共共……共浴?” 拉斐尔说:“嗯。要拥抱,亲吻,身体贴身体,两人的每一寸肌肤对方都必须触摸过。但也仅限于此。” 汗……这么摸来摸去亲来亲去,还光着身子,还泡浴池里,这么情色……还不如直接XXOO算了! 我小心问:“那那,那你找的还是梅丹佐?” 拉斐尔点点头。 我说:“会不会有反应?” 拉斐尔半晌才点头。 我擦汗:“憋得一定很难受吧,同情一把。” 拉斐尔看着祭坛,发如红玉,荧荧发亮:“当时我们……并没有忍。” 轰隆! 我听到什么了? ……拉斐尔跟梅丹佐,有奸情! “到我们了。”拉斐尔牵着我的手,往祭坛上走去。 我脑子里还在徘徊着这两人光着膀子亲亲的样子,都没发现自己已经站得很高,被底下的人盯着看。 拉斐尔脱掉我的上衣,放在一旁。然后端起台上的金觥,沾了圣水,点在我的额心。 玛瑙一般的眼极美,柔似水,亦同水一般无所依傍,流离失所。 他轻启唇瓣,开始吟唱。 词我不大明白,应该有很多专有名词我没学过。 歌喉婉转,唱出天界古老的旋律,在寂谧暗夜中,明灭星光下,回荡,飘漾,如同传说中的人鱼唱月。 六翼散发出淡金的光芒,在黑夜中展开。 他的手指点向我的下巴,胸膛。 圣水冰凉,顺着皮肤滑下。 满目的星光,那是会发光的琼花。 背心感到灼热,身体滋生出新的部分。 感到莫名的惆怅。 拉斐尔在吻我之前,依然在微笑。 我试着活动翅膀,睁开眼时,新的生命在背后展开。拉斐尔的发变成了银红色,那是羽翼衬出的白光。 我们走下祭坛。然后我扑翅,在空中翱翔。看到新生的四支白翼,心中的雀跃远远超过了我所想。拉斐尔跟在我的身旁,含笑看着我,似乎也很满意。 这时,迎面飞来个四翼天使:“拉斐尔殿下,魔族接近天界边境,要不要派人去处理?”拉斐尔说:“敌人多不多?”四翼天使说:“不多,力量薄弱。”拉斐尔说:“直接解决了,没出大事不必通知我。”四翼天使应声走了。 我跟着他飞去。 拉斐尔说:“伊撒尔,你去哪?” 我笑:“大恩不言谢!改日再报!我去凑热闹!” 刚飞到希玛境外,就看到有个六翼天使带着一堆四翼天使,站在通向圣浮里亚的阶梯上。我立马来个急刹车,还是跑远了,又飞回去说:“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说:“怎么了?” 我耸肩:“没啊,我就是喊喊的。你看,我有四翼了!”然后我转过去,狂妄地抖了抖翅膀。 路西法清浅微笑:“你刚来我就看到了。很漂亮。” 我说:“谢谢殿下,殿下我走了。” 路西法看我的表情特错愕。我瞧我真是兴奋过头了……居然在他面前炫耀翅膀。我是猪么我。 四支翅膀果然就是不一样,翅膀扑打得很慢,飞行速度却要比以前快得多。穿过重重云层,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离开希玛了。特地挑了人少的地方,幻想自己是彼得•;潘,很快就抵达第一重天外。到这里我又想起,我还从来没有看过现在的世界。 回头一看,一层一层,一丛一丛,密密麻麻布满山野,苍翠欲滴,全是树。 原来空气好,不仅仅是在天堂。整个世界都没有一丝污染,难怪觉得精神特好。想想咱家乡逼得人快戴氧气面罩的环境,再看看这里……默。 四处寻找,半晌才听到远处传来呼喊声。我扑翅飞过去,看到一堆力天使正围成一圈,那喊叫声就是从圈内发出来的。带头的是个主天使,一脚踩着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冷酷。 我小心走过去看,终于弄清楚…… 天界比例最大的神族无非就是天使,然后是一些小精灵,小仙女等等,很少见,它们的阶位比天使次得多。只有天马独角兽狮鹫兽龙族什么的,根本就是被天使们当坐骑和宠物养。在魔界,龙算是高级的种族之一。所以,所有魔族在神族眼中,比坐骑还不如。 我对恶魔没什么研究,只知道牛头人和羊魔人属同一阶级,都是力量型的角色。而这群天使包围的,就是一个牛头人。他正躺在地上,面部表情扭曲,看上去极是痛苦。 不过不比不知道,一比差距让人吓一跳。看多了天使,没觉得他们漂亮,这时站在魔族人面前,才发现真是美到家了。曾听说过,魔族里要出现一个普通天使长相的恶魔,那简直就是奇迹。 丑陋的牛头人很快开始翻滚,张开大嘴,猩红的舌头上,不断淌下黏稠龌龊的唾沫。那几个天使和我一样,开始觉得恶心。其中一人说:“直接杀了吧,留着真的太恶心了。” 那个牛头人痛苦地挣扎,眼眶发红地翻身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放过我,放过我,尊贵的天使们,放过我……我下次再不敢踏入天界半步!” “下次?哪有下次?” 牛头人撕扯着嗓子哭喊:“求求你们,好心的天使,美丽的天使,你们身为神族,寿命无限,不懂生命之乐——啊啊啊啊啊————” 一个力天使拿出权杖,高举。那一瞬间,狂涌的火焰在牛头人身下喷出。 “哪来这么多废话?魔族生性邪恶,懂什么生命之乐?杀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随你们如何处罚,只求留我一条生路——啊啊啊啊————” 火焰灼烧的劈啪声混着嘶吼,响彻天际。牛头人在火焰中翻滚,已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天使们张狂大笑,不断高擎权杖,不断加大火势,甚至还加上风魔法助威。 牛头人滚动的动作越来越慢,面部扭曲到狰狞。最后渐渐停下来,死相惨不忍睹。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脚下一个踉跄,往后连退几步,最后转身飞入高空。在空中我不敢往下看,只抬头,面对头顶光芒万丈的苍穹,不断往上冲刺。 天语第一册对于天使的解释,有一句是这么说的:神的儿女,最高贵的神族。通常生着最美丽的外表,同时也有一颗最为慈悲的心。优雅,纯洁,深爱着天地万物。 回去以后,房里的灯暗着。本来想打小屁头一顿发泄的,结果他不在。我推开房门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转过身观察自己的翅膀,一整天的好心情都坏掉了。我在床上坐下,忽然扫到床头的白手套,上面还有些污渍…… 晴天五雷轰! 我忘了最重要的两件事! 第一,手套忘了洗,忘了还给路西法。这没事,今天洗洗下次还就是。 可是,第二,路西法叫我去找他,我居然一句“殿下我走了”就把他应付掉……汗!我还怎么活啊! 一头砸到床上,大声吼叫:“小屁头~~你快滚出来让我打一顿~~~~” 小屁头没叫,玻璃窗却突然响了,就像被石头敲中一样。 我委实给吓了一跳,想到在边境看到的事,竟不敢起身去看。 隔了很久,窗子又响了一下。 估计是梅丹佐。 我走到窗边,没看到那张恐怖的脸,觉得奇怪,推开窗门,往外面看看。小区里一阵晚风,有些凉,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小屋排在面前,还有一缕清草的芳香。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耸肩,退回去。 刚坐下来,窗子又响了。 我这回真给吓着。半天才站起来,慢慢磨蹭到窗边,推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妈的,不要在我一回头的时候,突然有个女鬼说“伊撒尔,还我命来”我就完了。 我缓缓退一步,没回头,就已经听到有人在喊:“伊撒尔。” 我顿时大惊,不是被声音吓着,而是被声音的主人吓着。 我猛地推开窗口,往下看。 路西法正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我。 我差点从楼上跌下去,忙道:“殿下,我不知道殿下来了,我马上下来!你等等!”完了,他肯定有急事,不然不会专门跑这里的。刚想转身下楼,觉得这样太慢,干脆一脚跨上栏杆,想飞下去。 路西法说:“不用。” 我维持原来的动作老半天,才收回腿:“殿下有什么事吗?” 路西法笑了笑:“我路过这里,开始灯还暗着,现在又突然亮了……想到你可能回来,和你打个招呼。没别的事。” 我哦了一声,很想问他怎么会经过这里,又不大好开口。 路西法顿了顿,说:“那我回去了,晚安。” 我想了半天才说:“啊,殿下的手套还在我这里,要不您先上来坐一会儿,我给您洗了您好带走。” 路西法说:“好。” 呼哧,总算找了个借口。 汗,什么借口? 什么借口都不是! 然后他扑扑翅膀,几乎一下就飞到我面前,我伸手想去搀他进来,一想到他有洁癖不爱别人碰他,还是收……收到一半,他就握住我的手,靠过来一些。 “今天心情不大好?”蓝水晶般的眼,在夜色中尤为漂亮。 我怔了怔,点头。 路西法说:“想不想去魔界玩?” 我再怔,再点头。 路西法说:“想什么时候去?” 我抬抬眉,笑道:“现在。” 路西法也笑了:“把那只手给我。” 我茫然,将另一只手也放手在他手心,他牵我出去。 没搞错吧?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刚想飞起来,突然停住:“不行,去了翅膀会黑的。”路西法说:“有我在,翅膀怎么会黑?”我说:“可是可是,万一我们打不过他们……”路西法笑着摇摇头。我说:“你有没有什么朋友跟魔界人熟的?”路西法说:“阿撒兹勒他们几个都不错。”我说:“阿撒兹勒……不是有杀过恶魔吗?” 路西法说:“魔族的人珍惜生命,但是在与别人搏斗时不在意这个。如果他输了,会心甘情愿交出头颅,并且不让任何人报仇。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是很尊重对手的。” 我说:“要不,我们把阿撒兹勒叫上?免得被误伤。”路西法还是笑着摇头。我说:“哦……嗯,那,萨麦尔呢……” 路西法连头也不摇了,只看着我微笑。 我无奈,看着别处说:“好吧,那我们走……” 他总算没有再露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往外面飞去。我赶忙跟着他去,不知道该走在什么位置,前面?旁边?后面?似乎哪个位置都不适合。 ……我黎小天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不就是个小路西法嘛,他能拿我怎么样啊。 飞到希玛城中央的时候,路西法停在广场中央,我跟屁虫似的下去。好在时间已晚,街上基本没有人,不然肯定有一堆人过来围观参拜,让人受不了。 路西法说:“对了,卡洛怎么样了?”我说:“谢谢殿下赏赐。在我家地下室里,每天定时打一顿。”路西法再次笑得令人汗颜:“不错。等你出够气了,给我说一声,我叫人把他安置到耶路撒冷外,终生冷冻。” 这土牛啊,哪有这么折腾人的,他比我强十倍! 终生冷冻,那是个什么概念。 他有知觉,有视觉,有听觉,有这个有那个,就是不能动,跟冰雕似的站那,一直到世界毁灭……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 我很想鄙视他,但是,他是路西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猛地降到我们面前,一个六翼天使猛地半跪在我们面前:“参见路西法殿下!”路西法抬抬手。等那天使站起来,才知道是沙利叶。路西法说:“这么晚还没睡呢。沙利叶说:“刚在祭坛给人加翼,回来逛逛。殿下呢。”路西法说:“我去魔界一趟。” 沙利叶说:“啊,殿下,带上我吧。” 路西法说:“不。” 他够拽,理由都不给个。 沙利叶说:“可是我真的很想去,殿下,带上我吧!” 路西法说:“不。” 沙利叶说:“殿下~~~” 我说:“殿下,多个人还要好些,刚我们不是才找不到人么?” 路西法说:“不带。” 沙利叶简直快要扑倒:“殿下~~殿下让我去~~我保证在你们不方便的时候消失,我真的好想去~~~” 我急了:“不是不是,你理解错了……” 路西法说:“我一向不喜欢人家打扰。不要我再重复。” 沙利叶抹抹眼睛,可怜巴巴地跑了。 我说:“殿下是去有事?我虽然想去,可是,还是比较知趣的……那,也不打扰了。”路西法说:“介意我牵你的手么?” 我下意识摇头,却见他伸出没戴手套的手,下意识放上去。路西法握紧我的手,垂下,不忘对我放一次电。把我电得焦透,傻兮兮地跟着跑。 走了一段路,我终于发现自己有时候做事太不理智。我原以为他只是牵着玩玩,结果牵了就不放了。路西法的手骨架瘦长,皮肤柔滑,无论是看着还是摸着,都是一种享受。可是一路上这么握着,我抽筋的毛病又快犯了,紧张得一颗心狂跳。不一会走着走着,他就拖我飞起来。 估计是心跳太快,消耗卡路里太多,肚子空了。 路西法忽然说:“魔界有一家餐馆,做的东西味道不错。要去吗?” 路西法,你真是天使~~ 我握住拳头,做了个必胜的动作:“好!” 然后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看看别处,发现他还在看着我,于是我又看着他。 哎,我不知道自己“淑男”形象能在他身边能坚持多久……如果本性爆发,说不定他击击掌,来一句“砍掉伊撒尔脑袋一颗”,我就冤了。 被他拖着飞,没多久就到了魔界境外。那里看去还是阴森森的,就像一个浪荡的女杀手在对你挥手,又是恐惧又是诱惑。路西法收掉翅膀,顺便把我的也收了,捏捏我的手心:“不要随便乱摸里面的东西,不然会受伤,知道吗?”我点点头,他拉着我进去。 一层层走下阶梯,暗红色的楼梯两旁,不是天界万年不散的云雾,而是火热滚滚的熔岩。里面温度很高,我擦擦额上的汗,松开他的手,脱掉了外衣。刚一脱,路西法就把我手中的衣服接过去,挂在手腕。食指拇指中指伸出,在空中划一个圈,手上立刻绕了冰雾。他又握住我的手。 我都不知道,路西法原来是个全自动空调。 魔界就是魔界,主色调都是红与黑。路旁种着荆棘,黑紫色的野玫瑰,还有不少红黑蝙蝠飞过。在天界待久了,再看看这里,觉得特新鲜。因为这时候的魔界还不算强大,所以高耸的建筑不大多,一路走着,倒看到不少魔族的人。 越往下走,熔岩越多。前两层,最多见的就是鬼魂,骷髅兵,地狱犬,到了中间,奴役者打头,带着一堆鬼混骷髅兵到处蹿,特有意思。还有穿黑衣的邪恶法师,牛头人,羊魔人……就是没看到过恶魔。 我说:“殿下,恶魔不都该是长着长耳朵,尖角,红眼睛加骨翼的吗?怎么这些种族我都没见过?”路西法说:“那是在最深层才能见到的。一般魔族都比较任性自由。他们觉得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看得惯,就可以是朋友。你看,别人都只是看我们而已。” 我头发和眼睛都是棕色,走眼的魔族会以为我是恶魔,可路西法那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和亮晶晶的蓝眼……我汗,那叫看吗?那叫盯着不放好不好? 路西法说:“最深层的魔族敌对心比较强,他们喜欢吃天使。我可以保护你,但是可能他们会骂很难听的话。你想去吗?”我说:“吃天使啊……这个,一会再说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东西?”路西法指了指一家规模较大的餐馆:“就在前面。” 刚走到那里,我突然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 “西西卡,快看快看,那个不是路叉叉大人吗?” “啊啊啊,真的是真的是,路叉叉大人!” ……是那两个变态。 不过我总算看清这对孪生恶魔的长相了。他们也是第一回见到的恶魔。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都是标准的尖耳红眼白肤骨翼,不过脸很像小姑娘。 我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哪个:“路叉叉?” 路西法狡黠一笑,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遇到过他们俩很多次,只告诉他们我的名字里有‘路’这个音,他们就一直叫这个名。” 他说完这句话很久,我才回过神。 我没有乱想,真没乱想,是他动作太亲昵,不怪我…… 其中一个跳出来说:“路叉叉大人,这个是你的恋人吗?” 路西法又凑过来耳语:“伊撒尔,我怎么回答?” 我长吐一口气,离他远一些:“不是不是,路……路叉叉大人在天界的地位很高,是没有固定情人的,别瞎想。” 路西法无视我的话,对那对孪生恶魔说:“我希望是。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干笑:“殿下,这笑话好冷。” 路西法回头看着我:“伊撒尔,你愿不愿意?” 汗,真的太冷了,冷到家了。 我脑子里一昏,居然忘了礼貌,甩了他的手冲进餐馆。 http:// 神谴 第67—70章 餐馆的外形设计非常独特,招牌上写的字我不认识,但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龙头,獠牙尖长,口中还燃着紫色的火焰。从外面往里面看,不像餐馆,倒挺像鬼城。我刚走到餐馆门前,龙头就动一下,门口闪过一道深紫光。这才看清里面的构造。处处点着深蓝的烛火,就像在子祭坛上看到的星光。火焰悬空照明,烛影飘摇,有很多鬼魂手持铜盆,四处替换满蜡的烛台。 在里面作客的竟然有恶魔。男的轻狂,女的风骚。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总传天界保守,现在看去,真是保守。梅丹佐找性伴侣还要挑一下,我估计魔族都是看着顺眼就拖着上。这不,晃眼就看到一女恶魔骑在羊魔人身上……就差没有XXOO,妈妈的,太限制级了! 我进去的时候,有几个魔族转过头来,在我身上扫了几眼,转过头继续亲啊摸啊。一个鬼魂飘过来,在我面前晃荡:“先生,几位呢。”我这辈子没这么近看过鬼魂,有些心惊:“两,两个。”鬼魂说:“请跟我来。”然后往前飘去。 我跟着他走一段,一边走一边有恶魔抬头看我。恶魔男虽然脸部和我们比较像,但是大部分尖嘴猴腮,长得那叫一个委琐。恶魔女人都很漂亮,妖艳性感。真叫一大把娇艳的玫瑰花乱插牛粪。不过,估计和长期使用重量级武器有关系,他们的身材都很好,肌肉结实但是都很瘦。尤其是女人,黑色超短裙下一双长腿,往走廊上一撂,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加百列那身材在天界算极品的吧?可是往这里一扔,撑死是个SO-SO。女天使高贵到让人不敢亵渎,女恶魔风骚到让人见了就想染指。难怪有这么多天使堕落,还都是男的。尤物移人啊。 这时,一名身着红衣的女恶魔站起来,腿往我对面的桌上一蹬:“天使嘛?”我愕然点头。她撩着裙子说:“魔族比那些平板身材的女天使要有意思得多……想不想换换口味?” 我脑充血了…… 魔族当中,愈是生得美貌的人,愈会炫耀自己的肌肤。 女恶魔扬起骨翼,扭着腰肢走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喜欢你的脸。天使果然都很美丽。”然后,她作势要吻我。动作进行到一半,旁边的男恶魔猛地一拍桌:“琳达,你说了今天陪我的!”琳达头也没回,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直盯着我:“我喜欢天使……一跟天使做爱,我就有亵渎圣物的感觉。真的,很爽。”说到这里,尖尖的舌头在嘴唇四周舔了一圈,简直像要把我吃下去。 周围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男恶魔怒道:“你忘了我们和天使有仇?!”琳达说:“要吃他的肉,也要等我先把他‘吃’了再说。”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和美女上床的代价就是把自己的肉贡献出去…… 虽然我很想试试,可是,小命还是重要些。再说,这个女人身材很好是没错,可要说真正的尤物,没人比得过路西法……呸,我尤尤尤尤TMD头,我怎么会想到路西法!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把我拉后退一步。路西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对不起小姐,他不喜欢女人。” 喷,他是在说我吗?我不喜欢女人?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女人了?! 琳达眨眨眼,翘翘屁股:“去,原来是个玻璃,害我浪费这么多时间。”说完摇摇摆摆回到男恶魔面前,男恶魔看她,再看我,眼睛本来就是红色,这会儿像要爆火了。 路西法拉着我到桌前坐下,我毫不诧异地发现,他成功地吸引了整个餐馆的眼珠子。 他在天界都是最灿烂的光辉,更不要说在魔界。估计那种看多了狂野不羁男人的女人们,百分之九十九没见过路西法这种绝品。他支手撑着下巴的动作,让无数女人尖叫。魔族就这点特好,很直率,喜欢就大胆说出来,哪像在天界,说句话要拐一百八十个弯。 路西法说:“你要什么?” 我说:“我又不懂,你帮我点吧。不要太甜的,不要太油腻的。” 路西法点点头,没接菜单就对鬼魂说:“一瓶红酒,红酱牛肝脏,麦西尼鸡,洋葱汤……伊撒尔,要甜点吗?”我摇摇头。路西法说:“那再加一块牛奶蛋糕,谢谢。” 牛奶……蛋糕? 汗!我听错了吗?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怒形于色,这才想了多久,路西法就笑着说:“很奇怪吗?” 我摇摇头,往别处看去。 果然,他这一笑,又引起风波了。人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孽啊…… 不过,看到那些倾慕他的女恶魔,我突然想到梅丹佐以前的经典台词:恋爱,找女天使。做爱,找女恶魔。确实,谈恋爱找天界的女人最好,温柔高贵又纯洁,十足让你心动。可要论做爱,只要可能,是个男人都会来这里选吧?我很好奇……看路西法对魔界轻车熟路的,还翻译过魔界的著作,肯定来过不少次。那…… 要说到女恶魔里的极品,那真是非莉莉丝莫数了。 莉莉丝现在尚未堕落,估计还没能拥有那副万人迷的风韵。我倒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TMD路西法真是个幸运儿,极品都蹦他手里了,催花狂魔啊!羡慕死我了~~~靠~~~ 木制的桌椅,骨制的烛台,红蜡烛下还有狰狞的尖牙。我一边把玩着红烛底,一边说:“殿下。”余光见他在看我,我邪笑,“殿下有找过魔族的妞吗?” 路西法说:“有过。” 我说:“真的?什么感觉?” 路西法点点头,倒十分大方:“挺好的。” 我抬头,有些兴奋地说:“真的?那,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路西法说:“不会,只要加了防御魔法翅膀就不会变黑。其实女恶魔远没她们看去那么残忍。如果你和她们发生过关系,她们绝不会杀你。” 我说:“真的真的?殿下什么时候回去?” 路西法说:“你不可以。” 我说:“啊?” 鬼魂WAITER上了菜,路西法把方帕搭在腿上,也没看我:“你如果想去玩,我不会等你。” 妈的,这就是等级歧视! 我扁扁嘴,拿着刀叉晃荡。 路西法看我一眼,开始优雅地切菜:“为什么想去找她们?” 我说:“和殿下的目的一样。” 他动作停下来:“我是为了舒服才去。你跟我一样?” 我点头,耸肩。 路西法说:“那没问题,等回天界以后,我让你比在这里做着舒服十倍。” 他继续安静地分食,我呆得跟木鸟似的。靠,怎么我越听这话越别扭呢。 牛奶蛋糕上来,表面一层滑滑腻腻的奶油,底下压着金色松软的蛋糕,浓浓的香味飘出,与周围的环境一衬,说有多怪就有多怪。路西法把蛋糕放在一旁,见我直盯着它看,问:“你要尝一口吗?”我忙摇头。最讨厌吃甜食,看到就想吐……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路西法两指捏住烛座,旋了半圈。我正想问他做什么,就听到吱吱声,两只黑蝙蝠飞过来,脚下勾着小勺子,勺里装着透明红亮的果酱,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盘旋而下,卷在奶油上,凝结成一颗颗剔透晶莹的红水晶。这也太高级了,全自动服务啊。 路西法拿出两枚金币,放在蝙蝠拎着的勺子中,微笑:“谢谢。” 显然那两只蝙蝠兴奋了,绕着路西法转好几圈,吱吱嘎嘎叫。 它们兴奋,我肉痛。两枚金币啊,那可是我打工五小时才有的银子! 我说:“咦?在这里也可以用天界的货币吗?”路西法说:“他们这里制度还不够完善,平时是用一定重量的宝石交易,天界的货币自然也流通。” 我说:“那我自己可以来买东西吗?” 路西法说:“你还想来?” 我点头。这里的姑娘都正点啊。 路西法说:“那下次我带你。” 我说:“呃,殿下高贵不凡,跟殿下来,人家都看殿下去了……” 老子说的是实话,他这么看我做什么?靠。 路西法说:“魔界的俚语,和天界差别很大,而且这里不安全。” 我哦了一声,吃了个蜗牛,正准备感慨好吃,发现路西法的盘子已经空了。 眼见他又击掌,加菜,点了一大堆我没听过的菜名,又问我还要不要。我看着他给我分好的一堆东西,摆摆手。WAITER跑开,他开始切牛奶蛋糕。 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他抬头看着我:“吃饱了?” 我说:“还,还没吃完。” 他笑了笑,切一块蛋糕,递到我嘴边:“味道很不错,尝尝。” 我怔了怔,伸手接他的叉子。他躲了一下,又靠过来:“张嘴。” 我茫然咬下来,争取不碰到叉子。 路西法说:“没关系的。我没吃过。”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唔,好吃。”好吃个鸟,我不知道他想什么,居然会喜欢吃这么小女人的东西,跟路西斐尔似的。 又上了一堆菜。路西法吃饭的动作很慢,看去也不大饿,食物都切成小块小块的,而且他在咀嚼东西的时候坚持不说话。我真的很好奇,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么优雅的动作吃这么多,还这么快?看着旁边的碟子一层一层堆起来,不止我一人在感慨,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 路西法慢腾腾地切下牛肝脏,吃完,用布擦擦嘴,标准一贵族架势,还抬头特贵族地说:“伊撒尔,如果你结婚,会不会想要孩子?” “肯定了。”我是传统中国男人,需要传宗接代,实际我很讨厌小孩。 路西法说:“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女孩吧……哦不,男孩。”以前一直很喜欢女孩,可是自从和小屁头相处,发现男孩好养点。 看路西法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又问:“殿下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 路西法说:“以前一直没想过要孩子。” 我说:“你的意思是,现在想要了?” 路西法笑着点头。那个笑容漂亮得一塌糊涂,幸福得就像过新婚。 这问题任何人的我都想过,甚至还替梅丹佐担心,这么浪荡什么时候才能稳定。可我没想过路西法。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与我是同类,他是有生活的,他也需要家庭,需要朋友,需要性生活……汗,怎么又想到这上面去了?人家都说成年人每二十四秒就会联想到性,而同性恋只需要九秒。我看我比同性恋还牛。 我吃一口东西,含在嘴巴里模糊说:“嗯,唔,殿下的孩子一定很漂亮。因为殿下真的很漂亮。”路西法含笑:“我很开心你这么想。” 他居然没有公式化地说谢谢,也算一种进步。 传说路西法之子有两个,一个堕落天使贝利尔。另一个是玛门,标准的恶魔。不知道记载是否准确。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俩孩子都是在路西法堕落以后生的。无论是传说中的哪一个,母亲都毫无疑问是魔界之花,莉莉丝。传闻莉莉丝妖艳性感又坚强,具有成熟女人的一切魅力。她和路西法,绝对是魔界最配最炫的一对。他们一定是这样好上的:路西法堕落,美丽的莉莉丝安慰,路西法找到了知己,两人相逢恨晚,干柴烈火,一统魔界,然后XXOO,OOXX出邪门的儿子……嗯,没错,很配的一对。 我两三口吃掉碗中的东西,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殿下,我想去玩玩。”路西法说:“不是说好不去了么。不安全。”关他鸟事,操。火气直冲脑门,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说:“要是没有天使乱杀魔族,这里会不安全吗?他们都是照你写的神法去做!鄙视!” 路西法一怔,放下刀叉,抬眼,目光淡漠:“伊撒尔,这些事不用你来管。” 我汗……我做了什么? 我居然对着路西法发脾气!我疯了是不是?怎么会突然说起这种话题?我是谁啊我?人就是容易得寸进尺,他对我态度好些我就飞上天,可以去死了! 我轻吸一口气,垂头说:“刚才我冲动过头。请殿下原谅。” 路西法说:“只有我们两的时候,不要提公事。” 我说:“我知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路西法看着我,半晌才说:“吃完了?” 我点点头。 他走出门去,我跟着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路西法指着西边的楼说:“那个俱乐部很出名,你要想去就去好了。”我摇摇头:“算了,我不过随便说说的。” 路西法侧过头看我:“生我气了?” 我还是摇头。我在生自己气。我是白痴。 路西法说:“想不想去看看龙?” 精光一闪,我激动地说:“想!” 路西法要带我看的,是地狱的龙族。这里是“色龙”的发源地,难怪会被神族定义为坏龙。话说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使磨推鬼,我打头一次听说龙可以卖的,不过只卖蛋,价钱还高得让你想为鬼推磨。其实价格都不成问题,但是个人都知道D版小贩的发源地也是魔界。万一遇到悬牛头卖马脯的主儿,估计得吐血三升。 再来,魔界虽然特色多多,趣味多多,让人有冒险和旅游的欲望,可生活水平不及天界,不适合居住。不过在我看来,优劣势分明的地方让人热血沸腾,而且越破烂的地方越容易让人依赖。 一路上看到很多卖小东西的棚子,我算看到了真正的魔界商人。都是用深色斗篷将自己裹住,帽檐下有两点奇异的光芒,脸部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路西法说魔界商人有三大特色:一是不爱别人看到自己的脸,我的理解就是想做D版生意又怕给人发现;二是无论什么档次的商品都喜欢扔作一堆,连门面也是这样,无论卖什么,都是用棚子搭起来;三是喜欢让客人出价,他要心情好,一个铁币卖给你,心情不好,你开几万个金币他都不鸟你。以此看来,魔界商人地位够高,大伙儿都想着让他心情好去了。 路过一个个形状古怪的棚子,我终于忍不住扑过去看。随便捡起一本书,蓝色封面,上面什么字都没写,我问老板那是什么。魔界商人给我扔下一大串话,我只听懂一句“买一送一”。 路西法过来说:“这是召唤书。蓝色召唤低等魔族,棕色中等,紫色高等,黑色任意。”我说:“什么叫任意?”路西法说:“就是说,召唤来的东西对你可能有害也可能无害。不管是什么魔族,一旦被你召唤了,就会与你签下契约,替你完成一件事。除非双方达不成协议,不然有一方违约,另一方就可以向他索取一件东西。” 又是这种霸王条款…… 我点点头,捞起一个紫番茄:“这又是?” 魔界商人说了一堆话,路西法翻译:“可以让你一夜做上十三次,无论男女。不过很伤身。”我喷血,这就一摇头丸啊。 我拿起一根黑羽毛:“这个?” “情趣用品,与普通羽毛不同的是,这个羽毛可以变大变小,还可以自动旋转。” 我拿起一个口琴:“这?” “吸引异性的东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性伴侣。但是吹多了会减短寿命。” 我拿起一个华丽的小方盒:“这个?” “莱恩丸。八枚一盒。保证下一次交欢会达到性高潮,副作用是体力消耗极大。” 我终于倒塌了:“怎么都和那个有关啊?” 路西法退一步,指了指店铺上挂的牌子。上面清楚明白地写着:Sex。 我干笑一下,正准备拉着他走人,却看到一个大盒子里装着一堆蠕动的银虫,每条银虫背上还绑了两颗小药丸。我靠过去看了看,心头一凉,立刻转过身,拉开衣领往下看。 腰腹处有东西在拱动。 都到腰间了。 路西法拉下我的手,放在身体两侧:“别看它。我会替你想办法的。”我说:“你……知道?”路西法说:“嗯。你不要担心,我一定在发作前替你把解药找回来。”我说:“可是如果找不回来……怎么办?”路西法说:“我会请求神升你为六翼天使。”我说:“我不要当六翼天使!” 路西法说:“米拉虫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只要不抑欲,就不会危害你的性命。”我说:“那以前那些天使是怎么死的?”路西法说:“因为这个会传染,非六翼的天使都不愿意与他们发生关系,大部分天使不愿和恶魔性交,要不是自杀,就是被虫子啃死。” 我说:“我死定了,卡洛肯定没给我留解药……”路西法说:“你如果真的不想当六翼天使,就暂时搬到我那里去住好了。” 这两点,有什么联系吗?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路西法已经在前面走了。 这种玩笑一次两次无所谓,可是次数多了……一颗心乱到了极点。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南无阿弥陀佛,哈里路亚。南无阿弥陀佛,哈里路亚。 路西法带着我东转西转,转到城郊,飞了一段,路过一片树林……反正头都转晕了,才走到一个洞窟门口。他回头说:“刚果和他的妻子在里面,你可以看看它。”我说:“刚果?刚果的妻子?”路西法说:“是我养的白龙和黑龙。黑龙的名字我一直没想好,所以都叫它刚果的妻子。来,把手给我。”他摊开手,对我微微一笑。 又是这句话。 我忍不住笑了,牵着他的手进去。 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隐约听得到叮咚的水声,还有靴子摩地声。走了一段,路西法说:“小心点,这里有块石头。” “哎哟——”我一脚踢上大石,被嗑得哇哇叫不说,还往前栽去。路西法立刻伸手来接住我,我扑了他个满怀。我下意识抱住他的腰,但很快就后悔得想抽自己。 他非但没拉开我的手,还把我整个人搂住。 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我一个劲抽手,抱怨道:“你不早……唔嗯……” 嘴被压下来的柔软物体堵住。 如果我没猜错,堵住我嘴巴的……应该是,路西法的…… 相触的唇瓣忽然轻轻分开齿列,舌头滑了进来。 我在黑暗中睁大眼,不可置信也好,惊慌失措也罢,却不敢做出任何回应。刹那间,没有推开他的勇气,也没有推开他的念头。 唇舌香软,馥郁清芬。他的吻让人眩目。 我早已忘了对方是谁。 带着悸动与期待,我不再躲避他纠缠而来的灵舌……有些胆怯,有些青涩地去回应。 刚碰上他舌尖,心几乎要撞破胸膛而出。 “吼————”狂吼声传遍整个山洞。 让我觉得羞耻的事瞬间被打断,我推开他,连连往后跌了几步。 路西法立刻又握住我的手,回头说:“刚果?” 这死龙,叫做刚果是不是?刚果是不是?我一会炖了你,靠……不对,我靠什么靠? 刚果飞出来的时候,我差点被吓歇菜。一对雪白羽翼,白色的瞳孔,白色的鳞片,白色的长牙,浑身都白色。这么冲出来,绝对有视觉冲击效果。刚果在路西法面前停住,刚果的老婆又跟着杀出来。 看到刚果已经够刺激了,我没想到刚果老婆给我的刺激更大。一般都认为白色适合女方黑色适合男方,刚果夫人是黑龙不说,还是特狰狞的那一种。 尖尖的獠牙,长长的骨翼,红色的眼睛,漆黑的鳞片,邪恶的神态……怎么看怎么眼熟。最后,我终呼出俩字:“杨路!”路西法疑惑:“杨路?” 我晃晃脑袋,猛然想起我和路西法待在一起这么久,居然一次都没想到杨路。他们的五官分明是一样的……可这刚果夫人,让我立马联想到那个小贱人。路西法说:“杨路。嗯,这名字不错。”于是走上前,冲那巨大的龙勾勾手指头:“你以后就叫这个,知道吗?” 这,路西法在做什么? 敢情杨路变刚果夫人了,我大喷特喷。 我说:“为什么要把龙养在魔界?因为神不允许吗?”路西法说:“在天界的定义是,地狱的龙都是邪龙。刚果跟杨路都是从这里捉的,让它们待在天界也没意思,反正我可以随时来看他们。”我说:“哦,他们不能上去吗?”路西法说:“不能。而且龙不轻易离巢,除非是有巨大事变。”我看了一眼那两条龙,试探问:“那,他们能不能说话?能不能变成人?” 路西法说:“当然可以。刚果,杨路,变人给我看看。” 刚果长啸一声,翅膀抖了抖,一道强光闪过,刺得我不由自主眯眼。大量烟雾冒起,蒙胧中,一个少年和一个男子走出来,在路西法面前跪下。 我睁大眼,看着他们……这也太…… 刚果变成了黎彬,杨路变成了杨路! 没错,除了衣着复古,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 “你们起来吧。”路西法说,“龙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虽然气质不同,可五官真是一模一样。” 杨路看我一眼,邪邪一笑,搂住刚果的腰就开始亲,还亲得特情色。最那啥的是,亲一亲的,手就往衣摆里伸。刚果扬头,用我的脸对着杨路,还放荡地呻吟。 我又有照雷镜的错觉了。 我又想起刚才在黑暗中的…… 路西法说:“你们别吓坏伊撒尔。” 杨路回过头:“殿下,您上次不是说要蛋吗?” 路西法说:“嗯。” 杨路说:“殿下请随我来。” 他们领我们往洞中走去,洞深处豁然开朗,中间有一个浴池般大小的巢穴。我和路西法靠过去看,那里面放着篮球般大小的三个金蛋,颜色就像天边的晚霞,但是又分外光滑明亮。凑过去,甚至可以从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杨路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只蛋,放在路西法手中:“殿下一定要照顾好它。” 路西法谢过刚果夫妇,用法术将蛋缩小,放在腰际,然后带着我出洞穴。 我的脑子彻底不清楚。 在我那时代出现的杨路,难道就是这条龙化的?他们完全没有区别,就连说话方式和口吻都是一样。也就是说,我现在确实是在过去,而且我的所作所为,还可以影响历史?还是说,我依然在做梦? 如果是前者,那…… 我看看路西法,心又开始乱跳。 我是不是有机会阻止一切悲剧,阻止他的叛变,阻止他……娶莉莉丝?可是,万一他和莉莉丝已经好上了呢? 晕,我究竟在想什么。 我怎么会想到这个方面去…… 可是,嘴巴依然不受控制。我小声说:“路西法殿下,你……你对莉莉丝怎么看的?” 路西法一笑百媚:“一看到她的脸,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我点点头:“她很漂亮?” 路西法顿了顿,嘴角扬起:“很漂亮。非常漂亮。” 我再点点头。有些麻木。我他妈愚蠢到家了,居然会想着去改历史,居然会想拆散这对创世史上最合衬的夫妻。 有些站不稳,我往后退几步,转过头,快速走了几步。 路西法走过来,挡在我的面前:“要去哪里?” 我说:“我想回去了。” 我垂下头。不想再看到他。 路西法慢慢挪到我面前,双手掰起我的脸颊:“又生气了?”我无话可说。他浅浅一笑:“想不想看看莉莉丝?见过她以后,你绝对会赞同我的说法的。” 我摇摇头,推开他的手:“不了。” 路西法反倒靠得更近了,手指绕过脖子,触摸我的翅膀。 我身上一颤,猛地抬头。 路西法指尖捋过我的羽毛,细致地抚摸。最后捧起单翼,轻轻吻了一下。 我仓皇地拨开他的手:“殿下,请自重!” 路西法愣了愣,低声说:“对不起,一时忘情。” 一天的喜悦,就在我两字“自重”下打水漂。我和路西法一起回到天界,一直没有说话,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他说要送我回去,我坚持要在通向七天的阶梯处道别。最后他耗不过我,只有放弃。临走前,还清雅地笑笑说今天很愉快。 我心情却非常不好。 回到家里,我一头扎在床上,抱着枕头发呆,一呆就是一个小时。 一小时后,有人进来我都不知道。 直到我被路西斐尔吓了一大跳,再发现自己忽略他的时候,想抽死自己。 路西斐尔似乎并不在意,端着一杯牛奶在我身旁坐下。他拍拍小裤腿,晃着小腿儿喝得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特纯真的笑。我随口问一句:“小屁头,今天心情很好吗?” 路西斐尔点点头,脑袋顶的金毛跟着晃啊晃。然后他又喝了一口牛奶。 我躺在床上,枕头砸在脑袋上,长叹一声。 路西斐尔说:“你心情不好?” 我说:“不知道,心里很乱,很想打人。你让我打一顿吧。”说完翻起身,捏着他的脸,愤恨地说:“你怎么就跟他长得这么像呢?讨厌的小孩。” 路西斐尔宝石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玲珑剔透。 我晃晃脑袋,拿过路西法的手套,跑去洗手套。洗得茫然。 洗完了回来,路西斐尔正抱着牛奶杯子发呆。我往他身边一倒,捉着手套看了半天。路西斐尔眼睛一直没离过我。我拿着手套甩了甩,还是湿的就戴在手上:“你说,他会不会有心烦的时候?我看他每时每刻都是一副泰山不动的样子……” 我取下手套,又看了看手腕处的银链,扔了手套一头砸进被窝,还抱着枕头盖脸。路西斐尔放下杯子,爬,爬到我身上,揭开枕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我用手背按了按脸,力图消温:“小屁头……他喜欢莉莉丝。” 路西斐尔一愣:“你说谁?” “路西法!他喜欢莉莉丝!”我晃晃脑袋,“他喜欢莉莉丝!我是个火球,要爆炸了!啊!他喜欢莉莉丝!怒!我已经爆炸了!你看到没有!我在燃烧!” 路西斐尔真愣了,掰过我的脸,急道:“他喜欢莉莉丝,那又怎么了?” 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屁头~~~你给我滚出去,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路西斐尔根本无视我的话,把我压得死死的:“你喜欢他了?……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我抱住路西斐尔的小身子,脸使劲在他胸口搓来搓去,搓了半天才停下来,用我自己都快听不到的声音说:“是。才一天,我就变这样了……你要笑就笑吧。” http:// 神谴 第71—71章 说出这句话,竟然出奇的轻松,就像说出了一件压抑在心底很久的事。 路西斐尔半晌都没反应。他要嘲笑我都算了,我最怕别人对我无语。于是我坐起来,把路西斐尔抱在腿上,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路西斐尔还是看着我发呆。 我皱皱鼻子,笑了笑:“我知道我什么样的。我更清楚我和他差距有多大……我只是喜欢而已,没敢多想。”路西斐尔摇摇头:“不,你和他很配。”看他这么正经地说这种话,我又好气又好笑,捏着他的脸蛋晃了晃:“小屁头,你真的太可爱了,说什么话都这么中听。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不可以告诉别人。要是被梅丹佐听到了,他肯定会逼我用鼻子吃面的。” 路西斐尔跟打了麻药似的,一直傻兮兮地看着我。 他还不知道我的状况呢,要知道了,恐怕要把我笑扁。在这个似梦非梦的世界里生存,非但没急着回去,反倒有心情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突然想起路西法说过的话。 什么是真实? 什么又是虚假? 这是我的现实,不代表就不是你的梦。 我敲敲脑袋,握紧拳头:“管它是不是梦,反正人死了人生也就跟做梦似的,啥也带不走,啥也留不下!自己活开心就是!小屁头!是不是!”路西斐尔点点头,又突然唤道:“伊撒尔。”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嗯?嗯?” 汗,我怀疑自己甲亢了。 路西斐尔放开我,扑扑翅膀飞起来,小蜜蜂似的在房间里蹿来蹿去,两只小胳膊还展开,就像站在沙滩迎接海风。短短碎碎的金发一根根扬起,所及之处带过一条光影,如同雨后桥型的虹带。 最后,路西斐尔一个急刹车,冲到我的怀里,声音细细脆脆:“伊撒尔!”我被他撞倒在床上,他伏在我的身上,将我抱得紧紧的,耳朵贴在我的胸膛:“伊撒尔,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本来就很不好意思,这会儿只有抓脑袋,点点头。路西斐尔满足地闭上眼,轻轻说:“他一定喜欢你,很喜欢。” 我笑:“那不可能,我很有自知之明。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臭屁?”路西斐尔说:“明天你就知道了。”然后他跪坐在床上,抖抖鹅绒被,盖在两人的身上,熄灯。在黑夜中,隐约可以看到他在笑。他搂住我的腰,小声说了一句:“晚安,宝贝。” 我正准备回他晚安,一听到后面俩字,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小猪,你给我老实点!” 考试结束,有一段长长的假期,过了假期,我可以选择继续读书晋升,或者安分守己过小日子。回头一想,发现我在天界已经生活了一年多。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创世日。 第二天,耶稣在希玛城外的大教堂做祷告。教堂用的是路西法的名字。 我一听耶稣这俩字,立刻丢掉新买的杂书,屁颠屁颠跟过去,还学着其他天使,把翅膀收起来,把脑袋裹起来,整一个白版魔界邪恶法师。 教堂外的广场略呈椭圆形,地面用黑色小方石块铺砌。两侧由半圆形大理石柱廊环抱,恢宏雄伟。靠近教堂的柱顶,各有一尊雄鹰雕像,作展翅欲飞状。广场两侧有两座造型讲究的喷泉,泉水从中间向上喷射,下分两层,上层呈蘑菇状,水帘飞落,如一层透明珍珠链;下层呈钵状,承接泉水成细流外溢,潺潺有声。 为表对神与神之左手的尊重,所有天使都是步行进入教堂。看着面前的大教堂,本来特世俗的我,都忍不住理理衣角,打肿脸充胖子。 教堂的历史很长,长到让人记不清年岁。可因为时常熏陶着圣光,一切崭新明亮。 走过寂静的长廊,七天的光芒穿过重重云层,落入窗棂,在地面飘摇,就好像精灵的舞蹈。进入正堂,站在穹窿顶下抬头上望,顿时感到大堂内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第一眼看上去根本无法领略它宏伟的规模。穹顶几乎是希玛的最高点。 正殿尽头的彩色玻璃大窗上,有一只圣灵不死鸟,翅膀缠绕着葡萄藤,涂满芳香。镀金宝座上方,是光辉四射的荣耀龛。椅背上有两个小天使,手持开启七天之门的钥匙,以及鲜花。 耶稣站在宝座前,头戴三重冠,肩挂金色长袍,面对着高升的旭日,闭目进行祷告。 天主使太阳上升,光照恶人,也光照善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不可让太阳在你们含怒时西落,也不可给魔鬼留有余地。 你们的装饰不应是外面的发型、金饰、或衣服的装束,而应是那藏于内心,基于不朽的温柔,和宁静心神的人格。 你们纵然动怒,但是不可犯罪。 要彼此款待,而不出怨言。 要依照自己所领受的神恩,彼此服事。 你们的光当在人前照耀,好使他们看见你们的善行,光荣你们在天之父。 心要归向神,眼目要喜悦神的道路。 要敬畏神,遵行他的道,爱他,尽心尽性事奉他。 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看见神。 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神的子女。 我给你们一条新的命令:你们应该彼此相爱。 如同我爱你们。 平平淡淡的语句,平平淡淡的神情,耶稣与我想像的相差不多,清瘦的脸庞,短短的头发,络腮胡,很平凡的一张脸,却因平凡而触动人心。 一到这种地方,就常常忘掉很多欲念。我垂下头,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眼角瞥见有人在我左边坐下。 我坐起来,往右边挪了挪,对身旁的人微笑,再看向耶稣。 身边的人同样穿着白袍,帽檐搭在额前。留着金色长发,用丝带系住,垂在胸口。一双碧蓝眼睛澄澈透亮,勾人魂魄。 看了耶稣大概有五秒吧,猛地回头。 “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把手压在嘴唇上,指了指前面:“嘘……” 我点头跟击鼓似的:“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路西法笑:“我听祷告,顺便来看看你。” 我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不对,刚才我说反了。” 路西法那句话一说完,后面的东西我一个字没听进去。 祷告进行了多久我不大清楚,反正我只记得最后结束时,天使们井然有序地离开教堂,我欲站起来N次,都失败了。 我准备让路西法走了以后再站,可是他一直不动。 最后,教堂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路西法说:“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我点头:“很好,殿下呢。” 路西法说:“有点失眠。” 我干笑:“哈,那还跟我弟弟一样,他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屁头,你不要以为我睡着了,你在床上滚动我就不知道! 路西法说:“说来你也放假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在希玛定居后,就不想再读下去。” 我汗,我有说过吗? 我说:“前段时间觉得能在希玛继续居住就行,可现在……很想住进圣浮里亚。” 路西法说:“想住进圣浮里亚?” 我看了他一眼,忙转移了视线:“是,听说那里物价很贵。所以我要努力工作,努力学习……是不是只有六翼天使才能住在那里?” 路西法说:“如果你找不到地方,可以搬来跟我住。” 我大惊,差一点就点头了。隔了半天才忍住:“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想办法。” 路西法说:“我不会再做失礼的事,你放心。” 我更惊,连连摆手否认,然后飞速找别的话说:“殿下,在这里能转学吗?” 再让我待在神法,我会崩溃。讨厌的天语讨厌的天界史讨厌的火魔法讨厌的导师讨厌的学生讨厌的一切。神法不但让我找回了高三时的BT,还有更多的恶心事例……例如卡洛。TNND! 路西法说:“可以,你想转?” 我说:“我想去七天,但是不知道怎么转。” 路西法站起来:“跟我来。” 我跟过去,掏出包里的手套,递给他。他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把手套戴上。然后他将帽檐拉下了些,脱掉另一只手套。最后,他通过长长的袖口,用没戴手套的手,牵住我的手。 我倏地抬头看他。 他微微一笑,替我理了理领口,戴上帽子,拉着我走出大教堂。 假期一到,天使们都闲下来了。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可以看得见成群结队的伙伴,成双成对的情侣。可无论人再多,希玛都不像耶路撒冷那样喧哗热闹,不像圣浮里亚那样马车横行,清清静静,烟雾环绕。眼前的建筑是白色的,加上苍茫的云气,更是分不清彼此,摸不着边际。 有很多从教堂里走出的天使,他们都穿着白色长袍。所以我和路西法并未被人注意。心中有些窃喜,我直用眼睛瞥他,傻兮兮地笑。一次两次无所谓,笑多了果然还是会被发现。在我第N次笑得不伦不类时,路西法终于捏了捏我的手,回头看着我,温柔跟不要钱似的荡了满眼。我干咳两声,踢腿往前走。 看着前方雪白透明的街道,神圣的阶梯,道旁种下的白玫瑰,玫瑰上隐隐闪烁的星光,我突然有种扑过去抱住他亲吻的欲望,最后被自己强压下去。 他带我到七天学院门口,指着光辉书塔说:“你先去那里,我一会就来。”我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转身走掉。刚走两步,停了停,又走两步,再停停,总算忍不住回头。路西法还站在那里,冲我摆摆手:“快去吧。” 我说:“你不是有事吗?”路西法说:“嗯。你先去。”我转过头,快速走了三四步,又停下来,回头。他还站在那没动。我脑子里嗡的一响,快步走回去。 路西法说:“怎么了?” 我那分钟脑壳真的被烧坏了,抬起头,飞快亲了他的嘴。 他眨眨眼,定定地看着我。 烧坏就算了,还坏得越来越离谱。 我抿住唇,像跟他有仇似的瞪了他许久。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又亲了一次。 这次时间比较长,贴着他的唇起码三秒。但是很快坚持不住,撤退。 他依然只是怔怔地看着我。 靠,我就亲了他能把我怎么样?给耶和华哭鼻子说“呜呜呜叔叔人家不要啦有个低等天使轻薄人家”? 豆腐吃干净,我撒丫子跑了。一边跑还一边舔嘴巴,唇沾余香。 刚跑出两步,手就被人捉住,身子被扯回去。 心中一懔,背上一寒,我那个态度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美丽的殿下,我错……” 后面的话被他的吻堵住。 他在我唇上碰了两次,看我一眼,又闭上眼碰一次。然后,快速而温柔地轻啄。我也给他吓着了,一时回不过神。 他将我推到七天的门柱上,开始咀嚼我的唇。我急抽一口气,嘴唇微张。这一张,他就探进来深吻。缠遍全身的酥麻令人颤抖。身子被抱住的瞬间,他的舌碰到了我的,试探性地碰一下,就开始疯狂翻搅。我回抱住他,紧贴在他身上,越吻越深。 两人像是饿了整个寒冬季的野兽,如饥似渴地紧贴在一起,互相吸吮,抵死缠绵。 吻了是一回事,吻完又是另一回事。刚才还跟个流氓似的轻薄他,待两人分开,我发现自己成了标准的熟虾子,还是龙虾,热血一直轰隆隆往上冲,不得不用手背消温。 路西法勾了勾我的下巴,说:“快去,再晚点这没人了。”我点点头,第三次往那边走,结果又被路西法拉回去吻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晚上来光耀殿,我们继续。” 第四次离开终于成功。这回绝对是真正的撒丫子撤退。 头顶着爱的光环,脚踏着七彩云朵,我飘进了一楼宽大的走道。走了一段,停下来,半晌才抿了一下唇,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开始乱蹦。捂着嘴,兴奋地在走道上乱蹿。还好考试完毕谁都不想来书塔,不然我肯定得给人鄙视到死。 进入紫水晶宫殿,在大堂徘徊了很久。路西法说叫我去光耀殿。去光耀殿,光耀殿,光耀殿。我在书塔一楼做着不规则运动,水晶地面清晰地倒影出我的熟虾脸。跳到一半,我突然停下来。 我想不想去光耀殿?当然想。 我想去光耀殿做什么?当然是路西法所谓的“继续”。 继续指的是什么?当然是…… 我想和他…… 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这么说,我现在是个……同性恋?然后,我们要采用同性恋性交的方式?难道我要用自己的部位,进入他的那个部位……? 哎呀,那好恶心啊。 如果我进去了,他肯定会红着脸,抓着我的胳膊,扬起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半启红唇,在我身下辗转呻吟……然后,然后我的鼻血……汗,刚还觉得恶心来着。 哎,他怎么还没来。 我在走廊上回荡,看着自己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脸更红了。 正在惆怅呢,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头一棒。 雷镜里面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伊撒尔。 难道说,被XX的人……是我? 那不可能!不可能!不想了,那不可能!如果他想XX我,我宁可不做! 看镜中的伊撒尔,似乎真的很享受…… 脑中又浮现了路西法那张脸:“如果你愿意,晚上来光耀殿,我们继续。” 汗!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快步在走廊上转了几圈,忽然看到一座雕像,不由自主停下来。 卷卷的头发,英俊的容颜,瘦削的双颊。左手秤,右手剑。他正举目遥望远方。凹陷的眼眶看去格外深邃,眼中写尽了一个英雄辉煌的沧桑。 我又把他的介绍看了一遍,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手指轻轻抚过他手中的秤,银制的秤。 指尖触碰秤的一瞬,秤突然染上一层薄薄的金粉。 我缩了缩手,又摸上去。 金粉一层层铺落,越来越厚,最后发出光芒。 剔透的水晶墙壁被点亮,金光浪花一般,一波接一波,照亮人的眼。 我取下秤,放在手里掂量,然后放回去。 太神奇了。我都不知道这里的东西会发光。应该值不少钱,竟然没人偷。 然后我摸了摸他手上的剑。 砰,一声轻响,他的手心燃起了烈焰。红艳艳的火光,在冰窟一般的殿堂中闪亮。倒映在墙壁上,就像一层层红色的晶波。 我快速伸手过去,收回来,竟然不觉得热。 然后我试探地将手放在火焰中,长久一些。 依然没有感觉。 我惊愕地握住剑柄,将剑轻轻取下。 刹那间,殿堂被惹眼的眩光照得刺亮。冰砖一般的紫水晶像在燃烧,火的精灵在冰面上跳跃,赤红灼伤了眼。 看去十分沉重的银灰剑,这一刻也变成了殷红色。而且,没有重量。 我握住剑,微晃一下。剑带过一道残痕,在空中划过美丽的火纹,最后停在半空。 就像有一个巨大的磁场在吸引着,我情不自禁地开始舞动它,看它带出的丙火比剑上的宝石还要明亮。挥动它,就像在把玩着一线冲天火柱。 片刻后,我将剑放回雷诺的手上。继续看着那个雕塑发呆。 再回头的时候,路西法站在我的身后。 原本平静的心情又开始沸腾,我慢慢往前挪一步,顿了许久,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地走过去。 路西法看着我,凝眸晶亮如蓝宝石。却毫无笑意。 我吐了吐舌头,低声说:“对不起,我随便乱动这里的东西……” 他摇摇头,微笑:“没关系。”还未等我说话,他就拿出一个手卷,放在我的手中:“开学后,你拿这个入学,可以选七级战天使的任何班。一剑二弓三御四领,在战场上,前二者通常是前锋,能天使大部分都是选这两个。后二者在队伍后方,一是防御二是统领。” 我想了想说:“我选剑好了。” 普通RPG里强者不都是玩剑的么,我承认我恶俗。 路西法怔了怔,像在皱眉,可仔细看去,又找不到一丝痕迹:“你最好先考虑清楚,因为天使指挥官卡麦尔和神剑大天使萨麦尔都是学这个的,想从这个地方出头,估计很难。” 我摆摆手:“没关系,我只是想努力提高阶位。” 路西法说:“为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想要能住进圣浮里亚,能获取进入圣殿的资格,能天天和你见面……最重要的是,要配得上你。” 路西法伸手抚摸我的头发,笑得有些苦涩:“傻孩子。” 我说:“我才不是孩子。你没听说吗?我在神法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摧毁了一个城堡。嘿,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能很快变成六翼天使是不是?” 路西法的手忽然停了动作,慢慢放下来。 我提起一口气,努力放松,可说出的话还是在发抖:“殿下,我真的很喜欢……” 路西法捂住我的嘴:“别说了。” 我怔了怔,点头。 路西法说:“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小屁头不在。我在床上连续打了几十个滚,浮躁得掉渣。路西法说叫我去,可是看他心情不大好,万一想当上面那个怎么办?我晃晃脑袋,爱情嘛,就是要懂得欲擒故纵,这点道理我是懂的,贱人阿撒兹勒也说过。 我决定了,我要放他鸽子,我要在家里安心地睡一个晚上…… 洗刷干净,爬到床上,也没人能聊个知心话。关灯开灯几十次,还是没有睡意。我拿下桌上的手卷,打开,看到里面写的字,艺术感十足,秀气飘逸,很像出自画家之手。 很眼熟,就忘了和谁的像。汗,反正不像梅丹佐的鬼画符。 我拿着手卷,一个字一个字读过。 原来路西法是去找学校开这个玩意去了。官大就是了巴得呀,随便一个条子就解决。我长叹一口气,小屁头又不在,买的书又不想看,这日子真不好过。 滚过来,滚过去,想起白天在七天门前发生的事,禁不住面红耳赤,缩成一团。 他……多少对我有点意思吧? 终于在第N+1次滚床的时候,一个打挺冲起来,穿衣关灯锁门,从阳台上飞出去。 这时的希玛已无太阳,在下面的几重天,应该是晚上。 我握紧手中的银链,直往希玛城外飞去,走到一半,路过一家药店,买了一瓶补身体的药丸装怀里,继续边胡思乱想边快速飞行。 风猎猎而过,我沿着阶梯走上去,踩着金砖与玫瑰花瓣,声音神似踩破雪花。 绕着金梯一层层上去,看着渐渐缩小模糊的希玛,我展开翅膀,冲破云层飞入第七重天。 黄金时代的黄金世界。 整个天界最神圣的所在,光辉与高贵的象征,圣浮里亚。 我停驻在半空,看着远处的撒拉弗殿宇,提起一口气,沐浴着旋转的花瓣与光粒,朝那里飞去。 穿过高到看不见顶的罗马柱,飞泻的水帘,闪烁的珠花落在脸上,镀金般的光芒从云中洒落,一道道流转在前方。圣殿外侧就只能步行,我着陆,加快脚步往前走。 眼前的建筑直耸云霄,通往撒拉弗宫殿的台阶无边无尽,像是会通向太阳。 一阶一阶走上去,越发觉得自己幽微渺小。 路西法,神之右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住在这个地方。 我是否……真的太高估自己? 晃晃脑袋,不能乱想。 天界有有明显的阶级制度,有诸多不平等的事发生,有贵族压榨平民的事发生……但那些人都是愚蠢的。路西法不可能。他美丽,自信,高贵,却不会轻视任何人。 他离我并不会很远。 耶稣说,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像他爱我们。 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无所不能。 站在光耀殿门口,看着比自己高出几十倍的大门,我深呼吸,走进去。 几名天使拦住我,我拿出了路西斐尔送我的银链。 他们对望一眼,放我进去。 走入空旷的大堂,看着四处摆放着的华美雕像,还有顶端奢侈瑰丽的吊灯,感觉与上次截然不同。 走了很久很久,才抵达寝宫门口。 再出现天使拦截的时候,我依然拿出银链。其中一个尴尬地说:“等等吧,殿下现在……很忙。” 我说:“他有什么事?” 这句话刚落,我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自寝宫里传出,那声音分外酥骨娇嫩,出自少女之口。少女似乎在极力压住声音,可每一声一断,很快就有更大更煽情的声音发出。 那个天使更尴尬了,半晌才说:“请等等。”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慢慢走过去,跪在明亮光滑的地面上,半垂着头,每吐出一个字都格外清晰:“殿下,有一个叫伊撒尔的力天使找您。” 里面久久没有回答,我默默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再没勇气抬头看高高的殿堂。 少女在痛苦与极乐中挣扎,颤抖着,兴奋着,她在呼唤他的名字,路西法。 这个名字一传出来,我竟然笑了。 少女进入高潮。 她哭喊着,殿下,求求您,救我,我快疯了。 之后许久,少女都在大声喘息,挽留他,请求他陪在自己身边。路西法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到,但是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颤,就像对我那样。 早已准备好的药瓶从手中落在地上,几乎击碎乳冰似的地面。 然后路西法出来,单手按住半敞衣物的模样,比别人裸体时看起来更加艳丽。 他走路时双手摆动的幅度很小,姿势高贵之极。 六翼光芒四射,分不清颜色,济济楚楚。 他停在我的面前,面带微笑。他问:“有事?”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头。 我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药瓶,吃力地挪步,单腿跪在他的面前,双手奉上:“看您气色不大好,特地买来献给殿下。只花了一百来个金币,但都是我打工赚来的,望殿下笑纳。” 这段台词是临时想的,比开始想的要温柔得多,服从得多,路西法一定很喜欢。 路西法许久没有反应,我高举的手开始酸软。 时间变得格外悠长,白色的手套出现在我手心上方。 他接过药瓶,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抬头,微笑道:“谢谢殿下。” 路西法倚在门栏上,垂头看着药瓶,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殿下,我退下了。” 路西法握紧药瓶,轻声说:“嗯。” 我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又停住,迟疑片刻:“有一个问题想问殿下。” 路西法说:“嗯。” 我说:“今天如果我提早来……在里面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路西法没有说话。 我吞了口唾沫,告诉自己现在走掉是最好的,转身,走掉。走,走……可是,依然忍不住继续问:“无论是谁,都可以,是吧。” 路西法走过来,旁边的天使都不由自主退一步。 我笑了笑:“当初梅丹佐殿下找我的时候,只说了一句‘玩玩’……殿下果然修养极好,连找个床伴……都要先……培养培养情趣……今天真的很抱歉,没有准时赶来。” 路西法忽然抱住我,用了很大的劲。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用力晃晃脑袋,将我推开。 在光辉书塔,我居然还说出那么多愚蠢的话。 我甚至还妄想成为六翼天使,想要配得上他。 我简直愚蠢到家了。 我甚至……还想给他告白。 这一次离开,没有再回头。 走出光耀殿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我看着脚下长长的台阶,金色的,耀眼的,无边无尽的,一点也不觉得晕眩。 我走下台阶,一步一步。 鼻尖开始酸涩,我吸了吸鼻子,扬起头,扬起嘴角。 没事儿,真没事儿。 美丽的圣浮里亚。我不会再来。 http:// 神谴 第75—78章 离开第七重天,想去一件非常郁闷的事:天界没有喜力。想庆祝第N的平方次失恋都没法子,只有随便跑到希玛的小酒吧喝酒。一杯杯下肚,不觉得醉,反倒越来越清醒。希玛就是强,连酒吧都布置得跟卧房似的,窗前的雪色蔷薇,窗角的绿叶藤条,无不透露着天界独有的芬芳。 以前失恋喝醉,就爱借酒发疯,在街上找人闹事。然后被哥们儿拖回去扔在房里,闭门思过数天,然后跟着同样失恋的人站在校门口大吼“女人他妈都不是好东西,水性杨花”! 我估计我老了。这一次,竟然不想找任何人出气,只想休息。 一路摇摇摆摆地走回家,上楼的时候还玩惊险动作,旋转着爬上去,就跟跳芭蕾似的。进了房门,一头摔在床上,眼前的东西摇摇欲坠。 人就是喜欢装B。明明困得要命,不睡觉,却爬起来学习。翻开天界史,一页一页看,尽管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翻过来翻过去,最后倒回目录,看着出现频率最高的几字之一,拿出一张纸,模仿着课本上的字写,写得极度扭曲。一行行写下来,每次写出来的都不一样。我极力睁大眼睛,抵抗睡魔,看着满篇的“路西法”,晃晃脑子,又抽出纸来写。 门什么时候被推开的我不知道,路西斐尔那个小鬼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也不知道。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在我身边站了很久。我回头看他一眼,眼睛里跟燃了火似的,估计比吸血鬼的还红。路西斐尔拉住我的手,不让我再写下去。我拨开他的手,继续我的革命性工作。 下一个“路西法”还没写完,路西斐尔就抢过我手中的纸条,有些恼怒地说:“说了叫你不要再写。”我回头,趴在椅背上对他痴痴一笑:“难得你也会生气,我以为你和那个家伙一样,无喜无怒呢。小屁头啊小屁头,你真是太可爱了。”我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又继续翻天界史。 按着目录,翻到“天神右翼”一页,立刻就看到泛黄的画像中,坐在祭坛上的六翼天使。 他戴着雪白的手套,翘着腿。左手放在腿上,五指轻松地垂落。右手肘放在扶手上,手背撑着下巴。身子歪歪倾斜,长发松挽,搭在胸前。他在微笑,瞳仁冰蓝,如夜空中的破碎的零星。 我慢慢转过身,看着上面的人发呆,双眼半睁着,口里哼哼着曲子,五音不全。路西斐尔又把书给抢了,压低声音说:“不要看了。” 我说:“小屁头,你说话一点都不准……不过我也没相信过,没怪你的意思。”路西斐尔说:“既然他负你,就不值得你去爱。”我说:“这道理谁都懂。可是这玩意又不是你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唉,跟你说也没用。”路西斐尔的唇抿成一条线,轻轻说道:“我懂。” 我傻兮兮一笑:“我也想把他打一顿,告诉他老子没你照样开心活。可是就仗着个原因我没法:第一,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第二,我没有理由打,因为他没对我说过爱我。第三,下不了手,真下不了。”路西斐尔皱着眉,牙关咬得死死的。 眼睛实在疼,眨了数次都还在烧。我按了按太阳穴,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没关系。我以前喜欢过很多人,失恋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最后一个好了一年多,都能在一星期之内恢复。这次感情来得快,肯定也去得快,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我把书接回来,展开:“我就今天看看,明天一定不会再看。小屁头听话,去睡觉。” 路西斐尔迟疑了一下,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我回头对他笑笑,他裹在被子里看着我。我转过头,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画像里的人,顺着漂亮的眼角,一直到下颚。其实脑子里并没装着他,想的东西都与这个无关。可看那张画像就跟泡网似的,明明已经没什么事可以做,还要一个劲地浏览浏览浏览,觉得明天似乎就是世界末日,嘿他娘的今天就要泡个够,纯粹犯X。 希玛没有天黑,只有天亮。 当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洒进房内的时候,突然想起一晚上没替小屁孩盖被子,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可头终于重到颈子承受不住,来不及回头,已慢慢合上眼,趴在书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勾住我的背和腿,将我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我想看看是谁,但眼皮重到打不开。 然后有人吻我。而我被酒精麻痹到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印有路西法画像的天界史就像laptop,天天撂腿上,枕上,桌上,走哪看哪,容易养成惰性。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去排练,一直窝在房里看画像,跟猪似的。我这人有点洁癖,知道洗漱,不过洗完了立刻就睡,第二天脑袋就像爆炸鸡窝,还晃啊晃的。 小屁头忍不住,抢了我的laptop,动真格的怒了,叫我立刻恢复正常。我一直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一定不看。 开始他让我看,后来干脆收了不还我。然后我就躺床上装尸体,一装一个准儿。 有一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人,差点被自己给吓死,下眼皮像涂了沥青,双颊凹陷,身子骨瘦得像骷髅,整个人看去就一难民,一吸毒分子。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几乎没吃东西。敢情我这失恋失得越来越深沉,不闹事,还节约粮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 刚回到房里,就撞上路西斐尔,我一如既往靠在床头装雕塑。他翻上床,端起桌上的稀饭,舀了一勺放我嘴边。我摇摇头说我不饿。这段时间他给我送过很多次饭菜,都没说是从哪来的。路西斐尔放下碗,坐在床边呆了很久,两只手轻轻握在一起。 我下意识瞥了他的手一眼,立刻惊了。 他的手上全是伤。烫伤,刀伤,红肿的,淤青的……大大小小,纵横交错,原本白嫩如莲藕一般的小手,这会儿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似乎是旧伤长新肉开始发痒,他用手背在衣服上蹭了蹭,起身端着稀饭,想要拿出去。 我一个打挺坐直了,抢过他的稀饭呼噜呼噜喝下去,连气也没敢喘一口,喝完的时候差点咽死。我咳了几声,眼泪都给呛出来。很狼狈地饭粒舔干净,放下碗,我紧紧抱住路西斐尔,呜咽道:“对不起小屁头,对不起……我只顾自己的感受去了,对不起……” 路西斐尔在我怀中摇摇头,轻轻回抱住我。 前几天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处于重病状态。家中没有别人,卡洛被我扔到地下室养蛆,生活真是造孽。路西斐尔真成了小蜜蜂,一个小不点儿居然挎着个小菜篮子,飞去菜市买东西。我阻止过他,怕他给人拐了,但是似乎没用。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买菜。上次买了根胡萝卜,花掉四个金币,买一叠生牛肉,花了二十个金币。我听后险些再次病倒。路西斐尔一个劲说钱不是问题重点是早点恢复,可是个人用着一个小屁孩的钱,估计是头猪良心都会一抽一抽的。 这天下午,路西斐尔又出去了。我正躺在床上休息,忽然窗子打开,翻了个人进来。我刚睁开眼,那人就飞速坐在我的床旁,笑道:“哟,累成这样呢。” 上下眼皮仿佛被黏合住,半晌都无法完全打开。我揉揉眼睛,眼皮发烫:“梅丹佐殿下……”梅丹佐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权杖,白银杆,黄金头,上面镶嵌着巨大的星汉神砂。他用权杖撑着地板,头斜倚在上面,笑得特俏簇:“小伊撒尔,连我这帝都色魔之首都晓得不该过度纵欲,怎么你一向清心寡欲的还没节制了?”我完全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想说话又说不出。 梅丹佐抬抬下巴,讥笑道:“路西法老得跟神差不多了,基本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才多大点,就想跟他玩对手戏?他说要几次你就给几次,你这辈子都别想下床了。” 总算听懂。我摇摇头。 梅丹佐眯着眼睛说:“你们爱怎么着我管不着,但你也别太服从他。路西法跟一般男人没什么区别,你给他越多他就越得寸进尺。人都变成这样了他还忍心下手……你小心别给他玩了。瞧你瘦成那样……”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猛地一收手:“怎么回事?” 我的脸可以烤乳猪,我知道。 砰的一声,权杖从梅丹佐手中落下。 他立马靠过来,用手背压在我的头顶:“怎么回事?怎么会生病的?路西法怎么搞的?喂,你不要睡,快说啊。”我干咳一声,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得像老头:“不关他的事。我很多天没见他了。”梅丹佐说:“怎么会?自从沙利叶在希玛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他就再没去过圣殿。这几天神右边的位置一直都空着。昨天回去了一次,神把他叫去训话很久,但训话一结束,他又走了。神很久没有动怒,今天居然下命令,叫我来找他……” 我摇摇头:“别说了,别再提这个名字。” 梅丹佐说:“好,我不提。但你现在病成这样不行,先到我那里待着吧。” 我说:“不。小屁头会照顾我的。” 梅丹佐怔了怔,慢慢说:“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路西斐尔……”我打断他:“我知道,他们长得像。但我分得清谁是谁。” 梅丹佐闭上眼,长吐一口气,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下次不要这样。叫人看了怪难过的。”我做了个大力士的姿势:“没关系,我身体很好,就是病了都会很快恢复。” 梅丹佐拎了拎我的袖子,空空的,还晃了几下。 我有些局促,除了傻笑不知怎么做。 梅丹佐蹙眉,把我推到床上,唇压下来。 我全身虚脱,无力反抗,挣扎也无用。他的手伸入我的衣襟,在我背上游移,指尖与皮肤轻轻摩擦。不经意间,我披在外面的单衣被他除去,还半袒露着胸口,他就整个人欺上来,将我覆在身下。 意识有些模糊,我眼睛半闭着,几乎要产生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我和梅丹佐都下意识停下来,朝那里看去。 路西斐尔端来一个盘子,里面装了一小碟水果拼盘,一盘牛肉片,旁边还放了一杯雪白的牛奶。他看着我们,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我趁这个空子坐起来,忙穿好衣服。路西斐尔飞到我们旁边,翅膀弧度很小,几乎是平移过去。他把饭菜放在桌上,脸上还有些黑黑的污渍。 梅丹佐重新坐直,对他说了声谢谢。 路西斐尔握住刀叉,将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动作比以前愚笨得多,盘子被敲得当当响。这才发现原因是他手上有新伤。我一时心酸,翻过去抢了他手中的刀叉,捉住他的胳膊说:“小屁头,你不要再做菜了,流了好多血。”他的手收成一团,不断往后缩。 梅丹佐笑了笑,叉了一片牛肉放在我嘴里:“你这弟弟真懂事……啊——”我也忍不住笑了:“你在哄我还是在哄他呢。”我随口把牛肉吃进去。路西斐尔呆呆地看着我。 梅丹佐撑在枕头上,一手撑着后脑勺,冲我抬抬下巴:“我跟你讲的事你想好没有?明天住我那里去吧?”说到这,把我拉下去靠他身上:“我们也好温习温习原来试过的……嗯?” 我准备摇头,但是路西斐尔一双水蓝眼盯着我不放。 我默了片刻,不断点头:“好。好吧。” 梅丹佐倏然坐起来,喜道:“真的?” 我看了看路西斐尔,点头。 梅丹佐抱住我,狠狠亲了一口,快步走到窗前,跳上去,半蹲在窗台上:“亲爱的,明天我来接你!” 我继续点头,有些麻木。 等他一出去,我回头看着路西斐尔,拉住他的手说:“小屁头,我答应过你,我会振作的。”路西斐尔微笑:“嗯。”我哈哈一笑:“我说我能恢复得很快,这会儿什么事都没了。”路西斐尔依然微笑,却没回话。我说:“我现在没想他,真一点都没想了。”我摸摸他的头,笑道:“臭小屁头,相信我,好吧?” 路西斐尔微笑着点头,眼眶红红的:“嗯。”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中,自己变小了,但却长了四支翅膀。 绵绵细雨中,我蹲在草坪上,拿着一根棍子,在湿润的泥土中挖了一个小坑。翅膀就像海绵一样,吸收了大量雨水,重重地压在自己背上。坑越挖越大,我的手臂越来越酸,最后挖成洗脸盆般大。梦中的自己留着番红长发,顺着肩膀落在胸前,估计会很像小女孩。我抱着小腿,看着雨水滴入泥坑,一颗一颗数着。 身后有人问我:“小朋友,你在做什么呢?” 我眼也不眨地看着泥坑:“我在等爸爸。” 那人问我:“你爸爸去哪里了?” 我说:“他去杀坏蛋了。长着漂亮翅膀、漂亮眼睛的哥哥叫我在这里等他。” 那人说:“那你挖这个是?” 我说:“漂亮翅膀漂亮眼睛的哥哥说,等泥坑被水填满,爸爸就会回来。” 那人说:“傻孩子……那个漂亮的哥哥骗你呢。水会漏下去的啊……” 我说:“他才不会骗我!你走开啦!不要吵我!” 那人说:“小朋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米迦勒。” 我想了想,抖抖背上的小翅膀,“米迦勒•;亚特拉。” 被这三个字震住,雨声很大,我几乎是立刻惊醒。 我一下坐起来,周围一片灰暗,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定了定神,往窗外一看,外面的雨声重重砸落,就像无数细小石粒落入水中。我低声唤道:“小屁头?” 没有人回答。 我摸了摸自己身旁,床铺是空的。 我又唤一声:“小屁头,你在吗?” 风声雨声速禄飒拉,霖霖潺潺,还夹着闪电惊雷,刺得人眼睛发疼,响得人耳膜麻木。第六重天一旦下雨,跟下头没什么区别,也是黑黢黢的。我连忙下床,冲出门去。 在楼下喊了几声,依然无人。跑到门口,开门,喊了一声:“路西斐尔!你给我滚出来!” 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道旁种的白玫瑰被冲弯腰,碧草在风雨中飘摇。 我试探往门外走一步,鞋立刻就被淋湿。我忙收回脚,用毛巾擦了擦,跑到厨房去看了看。火炉旁摆了一碗汤,桌子上一碗牛肉被冰魔法包围。盥洗池旁放了一叠盘子,洗得晶亮晶亮。一瞅小屁头那小样,就知道他是个子弟中的子弟,一标准的颐指气使小皇帝。一想到小屁头提个菜篮子上街,再用那双看都看不下去的小手洗盘子,我就觉得一股气血直往喉间涌。 再管不了那么多,鞋也来不及换,顶着一颗100度热烧的脑袋直往门外冲。 刚一出门,雨水的传播速度比光速还惊人,内裤都湿了。翅膀被淋湿的感觉真他X不好受,重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脑子越来越昏沉,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不知是不是发烧更严重了,这么冰凉的雨水我竟感觉不出来,还有体温越来越高的趋势。我在雨中长嚎,得跟唱男高音似的:“小屁头!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爷就剁了你吃!” 可是声音发出去,立刻就被雨声盖住。我吃力地提起一口气,酝酿了十足的力气,准备再吼一声,却听到有人在身后说:“就你?哈,哈哈。” 我的背脊立刻像注了冰水,无法动弹。身后的人又继续说:“伊撒尔,你这段时间过太舒服了,连地下室都忘了去呢。我听圣浮里亚的一个朋友说,你去找过路西法殿下,被他拒绝了,是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恶心。 我说:“我和路西法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然后有人绕到我面前。 “是吗?我当初还好奇你用什么方法勾引了路西法殿下,后来才发现不过是用肉欲。结果呢?人家还没玩就把你扔了,哈,哈哈,笑岔气了。”卡洛大笑起来,不比骷髅好看到哪去。他施了魔法挡住雨,身后还跟了几个壮实的天使,都是双翼的,看着装和行为,等级应该不高。 我张大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或许……真的是他说的这样。 憋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说:“我真没想过你是这种人。你究竟要无聊到什么时候?”卡洛说:“我不过是来帮你而已。亲爱的伊撒尔。”他勾了勾手指,身后几个人走到他身边。他说:“这两天有没有觉得身体烧得难受啊?有没有觉得下面痒痒的想要东西捅一下呢?” 雨水冲打着衣裳,身上的温度骤然降低。我往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那条虫……把解药给我!”卡洛打个呵欠,慢慢飞到半空:“很抱歉,米拉虫的解药我不小心给弄丢……只用其他方法给你解毒了。” 那几个壮汉朝我走过来。 我急道:“别啊,别过来!米拉虫染上身会死人的!” 卡洛笑道:“这道理我比你清楚,蠢货。他们身上都携带了米拉虫,现在正饥渴得不得了,大家快快聚在一起亲热亲热……那多好。” 我惶恐地后退几步,转身就跑,不要命地往前冲。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 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因剧烈运动而炸裂,呼吸变得愈发艰难。 我跨进了草坪,雨如飞瀑,不断敲击着天灵盖。 双腿几乎都不是自己的,身后的脚步声开始渐小。 快跑变成慢跑。 慢跑变成慢走。 慢走变成挪步。 我跪在地上,双手紧摁着湿润的草地,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一双棕色的皮靴出现在我面前。 “跑够没?没力气了?”卡洛轻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可以开始了?” 我集中念力,刚要念咒,一团蓝光降落在我的头顶,脑中忽然一片空白,随即再念咒,竟完全失效。 卡洛说:“你会念咒,我就不会封了?” 说完一脚踢在我的脑门上,皮靴与头骨碰撞出窒郁的声响。那一撞,几乎要把脑髓都撞出来。我的身子在雨中摇摇摆摆,还未定神,他又一脚踢过来,我立刻砸进草坪。 眼眶滚烫,世界在摇晃,旋转。 双腿被人拉住,硬拖回去。我的双手抓在草地上,死死扣住。可是身后的力量大得离谱,指甲在草地中断裂,断去的部分如同尖刺,刺进血肉。疼痛电击一般传到心脏,几乎将脑膜撕碎。 草叶划破皮肤,鲜血在流出的瞬间被雨水冲去,只剩一条裂肉的伤口。我努力抽出自己的腿,抬起来,很快被压下去,然后再抬不起来。 裤子被人撕开,在如此吵嚷的雨声中,碎裂的声音竟清晰响亮。 然后,碎片被一个劲往下拉。 我夹紧双腿,眼睛顿时瞪得极大。 一人拉住我的一条腿,往两边使力扯开。最隐私的部位暴露在空气中,雨水直冲进两腿间,流入最脆弱的部位。我用力捶打脑袋,挣扎着坐起来,一拳击中其中一人的下巴。 喀嚓一声,骨头或是牙齿破碎的声响。 那壮汉闷哼一声,捂着嘴角,半晌往旁边一吐,一颗带血的牙齿落在地上。 我又一拳打在另一人脸上,却被他挡住。 趁这个空子,我飞速站起来。但还没站稳,就又被拖下来。 这一次,手脚被人捉住,我用指甲使力掐身边的人,却被赏了重重两拳。 我大声吼道:“我操!卡洛!你今天敢动我试试,下次老子叫人把你阉了!”卡洛打了几个哆嗦:“我好怕怕哟。可是我今天就是要动你,你认为我这次还会像上次那么傻么?给你回来的机会?今天就操了你再把你分成一块一块扔出去,你再爬回来啊,哈哈!” 腰被蛮力抬起,我不断往后退缩:“滚!滚!谁敢动老子,老子就宰了谁!” 那些个人停了停,一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解开裤腰带,巨大的昂挺早已高高翘起,他扶着它,抖了抖,龌龊的液体落下来,滴在我的腿上,滚烫炙热。 我疯狂地摇头:“不!不要!你们会后悔的!不要!” 雨水很快将液体冲去,碎发落下来,盖住眼睛。我只知道不断摇头,又见那人扑下来,压在我身上。浑身的筋骨几乎在挣扎中折断,我不断反抗,不断被压下去……终于有东西顶住我的穴口,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 面前放大的,分外肥胖的嘴脸在淫笑。 我颤声骂道:“卡洛你这欠干的贱人,自己被人干了就惹别人——啊————” 那人身躯往前一耸,撞进我的身体。 脑中一片空白,我听到那人在低骂:“操,卡洛你找的什么货色,痛死我!我进不去!”卡洛说:“哎呀,怎么会这样?”那人说:“卡洛我操,你赶快给我想办法,痛啊。” 卡洛说:“再拉开点。” 扯着我双腿的人,愣把我的腿往两边掰,我的手痉挛了数次,依然无法抬起。 那人使力抽出来,再使力插进去。 和这种人合为一体…… 我顿时恶心得想吐。 我扯着嗓子大骂,声音不断发抖,一次一次吞入别人的欲望。身体被迫摇晃,屈辱与羞耻让我目眩。卡洛蹲在我的面前,裂着嘴笑:“亲爱的伊撒尔,不是说路西法殿下很疼你么,怎么还这么紧?咦?路西法殿下应该碰过你的呀……想想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注视你吗?伊撒尔……哦不,我可怜的伊撒尔……” 路西法…… 我再骂不出来。 路西法。 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胸口有东西在开始溶化,朝眼眶笔直上升,就这样停住。 头一个人扯住我的头发,兴奋地射出来。 然后是第二个人。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进入就要容易得多。 反抗渐渐变得微弱。 我只能看到眼前的景色在晃动,在飘摇。 路西法。 明明才认识了没多久,却像已思念了百年,千年。 朝会结束的钟声响起,希玛城外的阶梯透出耀眼的光。路西法现在一定穿着丝绢的华衣,高贵从容地走出圣殿,带领着千千万万神的儿女。 只是,希玛的雨依旧未断。 最后一个人解开裤带,欺上我身体的时候,我闭上眼睛。 路西法……路西法。 念着这个名字,顿时忘记了疼痛。 明明知道没用。 明明知道永远触摸不到他,永远没有资格拥有他。 可是,只要呼唤他的名字,就不再感到害怕。 只要呼唤他的名字,就会觉得自己变得勇敢,变得坚强。 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坚强。 身上的人久久没有动静。 我慢慢睁开眼,看他正圆瞪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相当可怖。 他的头顶渐渐有血流下,顺势滴落。血滴正要落到我的身上,却被一道光拦在半空。然后,那个人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然后我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雷声响起,四周的人也纷纷倒下。我甚至没看清他们是怎么被击中的。 我慌忙避开视线,回头看着卡洛。卡洛惊慌地后退,却突然定在原地。我吃力地爬过去,搬起一块石头,撞在他的腿上。他哀号一声,立刻跪倒在地。我高举起石头,砸向他的脑袋。 他的惨叫声像杀猪,血不过一会就流出来。 我吃力地撑地半跪,又一次举起石头:“你妈的!老子说话算话!” 大石落在他的命根子上,嘶吼过后,他晕过去。 我四处摸索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撕成碎片。站在不远处的人没有使用魔法遮雨,浑身湿透,贴身的衣衫勾勒出秀美的身形。然后他向我走来。 “滚!”我胀红了脸大吼。 乱发挡着脸,狼狈得不成人形。 他顿了顿,又继续往我这里走,每一步,似乎都会耗去一个世纪。 最后他在我面前蹲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甚至没有低头看身体的勇气。 雨声淅沥,将呼吸都掠夺了去。 模模糊糊的雨雾中,路西法的声音断断续续:“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是否会被隔开,就算你想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放手。” 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这些鸟话对别人说去!给我滚!我身份低贱,不代表我人格就低贱!想把老子当玩具耍,下辈子吧!滚!” 路西法没有躲,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像极了眼泪。 他搂住我:“我没想过要玩你,从来没有过。” 我挣扎着离开,他用力将我抱紧:“伊撒尔,我绝对不会再走。我们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我哆嗦着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慢慢抚摸着我的羽毛:“我轻易退缩,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我会对你比现在好十倍,一百倍。我会让你把所有不愉快都忘掉,我会把我能给你的快乐统统给你。从今以后,没人能分开我们,谁也不能,你听到吗?” 我再忍不住,回抱住他。 他身上一震,长长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在颤抖:“我爱你。” 脑子顿时麻木。他不留一丝空隙地抱着我,落在我唇上的吻轻如雨点。 我揉揉眼睛,使劲摇头。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我会永远爱你。” 我捧住他的头,声音已经彻底变调:“我也是。” 然后他凑过来,双唇覆住我的。 风过雨停,白玫瑰的花瓣落了满地。 http:// 神谴 第79—81章 天使就是好,腿不能走还能飞。路西法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把卡洛“空运”回楼下,又把他定在原处,然后搀我进去,两人纯粹俩水鸡。他轻车熟路找到我的房间,打开柜子翻出我的衣裳。我看到床头叠好的小衣服,忽然道:“完了,小屁头……”路西法回头看我一眼,抖抖衣服,把我裹起来,愁眉蹙额:“不要再想别人,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他将我整个人抱起,飞出去,在门上加了一道淡金色的魔法墙,顺便把卡洛也困在里面。我勾住他的脖子,低声说:“真是恶心死我了,我估计接下来几天我都吃不进饭。靠。” 路西法没有回话,只动劲儿搂住我的腰,一直往上飞。 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曾经听四号亲亲说过一个故事,名叫《第二次贞操》。 一个女孩被几个人强暴,失去处女之身。在绝望与悲伤的时候,她打电话给男朋友,把事情老老实实给他说了,并且乞求他不要放弃自己。电话的那一头,男朋友很久没有说话,最后说,你给我十二个小时考虑考虑。女孩强颜欢笑说好,挂下电话,她就认认真真梳妆一下,准备好安眠药,等待到天亮。她终于放弃,于是准备打电话给他道别。就在这个时候,他打电话过来了,说我想了一个晚上,我想告诉你。她打断他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请最后对我说一次我爱你,可以吗。她男朋友说,我爱你,可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她答应。他说,在我们没结婚之前,请你为我守住第二次贞操,行吗? 安眠药和电话同时掉落在地上,电话那边没了声音。男孩子被吓坏了,没命跑到她家,发现女孩正对着楼梯哭泣。然后他们紧紧拥抱,流下了幸福的泪花。 最后,四号亲亲还在加上了总结性的发言,纯粹是把那个故事最后一段背下来了: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第二次贞操,第一次也许在你不经意、无奈或者还不明白贞操是什么的时候失去了,你完全可以保护好你的第二次,把她给你最爱的人! 四号亲亲泪眼滂沱地问我,你会不会像那个男人那样对我好? 当时我就回了一句话:X他妈第二次贞操! 四号亲亲惊了,说,难道我不是处女,你就不要我了吗? 那个男人该去死了,女朋友被强暴,非但不立刻冲到她身边给她安慰,给她关心,还说“你让我考虑考虑”,还说什么给我你的“第二次贞操”,难道她以前找过男朋友有过性经验就该拖出去枪毙了?那个傻女人更搞笑,一觉得对不起男友二不保护自己投诉暴徒三竟然想着自杀,这么不自爱的女人居然也有人要。我直接怀疑这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真想问那女的是不是还裹脚呢。 最重要的是,这个鸟故事居然还感动了很多人! 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四号亲亲,她听后更感动了。可是没多久,我们就一拍两散。为什么?因为她说,黎彬,我真没法接受你这种思想,你太浪荡,你没有贞操观念,你没有责任心,我想找一个能珍惜我,能为我第一次负责,能照顾我的男人。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从那以后我学乖了,懂得在女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责任心”,懂得把她们的“贞操”当荣耀。但时间一长,我也有需要。于是我立志不找处女。 至于这个《第二次贞操》,我一直是当笑话拿去给哥们儿分享。 路西法抱着我停在光耀殿门口,我忍不住叹口气。我想起同性恋也是分男方女方的。瞧他脸跟一包公似的,不要一会进去,他对我冷冷说一件事:“你的处男膜破了,我们还是分了吧。”那我百分百喷他一脸血。 进入空旷高顶的大堂,路西法对身旁的人说:“去浴室放好水。”那几个人走了,我立刻说:“这不是我的第一次。”路西法点点头,毫不诧异。我说:“我真是当给狗咬了,别跟我说你该负责什么的,我受不了。” 路西法温柔地刮刮我的脸,笑得有些忧伤:“就算是处男也无所谓。” “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啊。” 我早该想到其他人都有非处情节,他们老大也该一样。妈妈的,这句话比梅丹佐的冷笑话搞笑得多。不过路西法还不算很极端,牛人是梅丹佐,他的非处情节简直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这么严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瞧上伊撒尔的。 我说:“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路西法说:“放下来你身上会疼。就这样不行吗?” 我想了想,点头。然后他抱我进入浴室。 刚进去的时候,我霎时呆滞。里面烟雾迷蒙,金粉铺落似的地面,处处冒着亮晶晶的气泡,浴池跟个小型游泳池似的。白金龙头,上镶嵌猫眼石。水面上飘着蔷薇玫瑰花瓣。走进去的时候,我轻呼一声,回声响了数次。 环境很梦幻,很像仙境,没错。但怎么看怎么眼熟。 路西法放我下来,伸手试了试水温,解开裹在外面的衣服,我下意识捂住下半身。路西法往下面看了看,又抬头看着我:“不要害羞,总会看到的。”我摇摇头:“没有,没有。”然后自己刮掉衣服,扑通一声跳下水池,惨叫一声。 那个地方就像是被火烧一样,TNND太痛了!一想起刚才那一堆人,我跟吃蛆似的难受。我胀红脸说:“你出去,让我自己洗。”路西法说:“一起吧。”我摇头,水花乱甩。 我终于发现,这个地方是……雷镜里的…… 路西法拿出一根细绳,系住头发,搭在肩上,然后慢慢脱掉衣服,就像妖艳的白蛇在褪皮。不抬头还好,一抬我差点仰天喷鼻血。天使比天使,气死天使。大家都是天使,一看到那堆猥亵男我就想呕,但是看到路西法…… 我们现在的关系,算是……? 耶稣叔叔上帝爸爸,不带这么快的…… 路西法朝我游过来,将湿润的发丝拨到脑后,标志的脸蛋一览无疑。我强压住扑过去的冲动,慢慢往水中沉。路西法在水中轻轻扶起我的腰,我急道:“我很喜欢你我也很想要,可是我不想这么快,我们可以考虑慢慢发展,等时机成熟大家体力好了再说!” 路西法愣了片刻,自水中将我往他身上带去:“现在你这样,我怎么可能……腿搭上来,我给你清理。”我也傻了,有些窘迫地笑笑,脚下轻轻一蹬,勾上他的腰际,双手吃力地捉住身后的栏杆。路西法说:“不必紧张。” 我迟疑片刻,双手搂住他的颈项。说不紧张,身体还是跟铁板似的绷着。和他对视了片刻,我想摸摸他的脸,停了一会才用指尖摸他的眼角:“殿下,你……”路西法捂住我的嘴,绷着脸说:“重新叫。”我咂咂嘴说:“路西法殿……嗯,路西法。”他微笑:“你继续说。” 我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他有些错愕:“你不跟我住在一起?”我心中一跳,住一起,睡一起,然后就XXOO再OOXX……汗,我的鼻血……我晃晃脑袋说:“我还有个弟弟,我要照顾他……”说到这轻抽一口气。路西法的手指伸到我体下,轻轻摩擦:“嗯。”指尖微微伸进去,我条件反射地搂紧他的脖子,把下巴搁在手臂上:“他很依赖我,我暂时不搬。以后……我能见你吗?”路西法说:“这个事情晚些说,现在先把伤口处理了,疼吗?” 他的手指在我体内,动作很轻,但痛得要命。我嘴皮子忍不住打抖,说话跟卡壳似的:“别这样了,我自己洗。”路西法另一只手的大指食指分开我的臀瓣,疼痛稍轻了些,可是依然不适。他轻吐一口气,说话的速度很慢:“没关系,能忍得住。” 问题是他能忍我不能! 我闭眼咬住手腕,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四肢收紧,依贴着他,就像葛藤攀缠着树。氤氲中的景象忽大忽小,心脏强而有力地敲击着胸膛。血液迟迟往身下流动,浑身的热度都凝聚在了一处。心跳声越来越大,呼吸灼热而粗重。到最后自己都难以承受,鼻子不够用,微张开口,深深吐气,吸气。 路西法说:“别抱这么紧。”我微松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赶快结束吧,好难受。”路西法说:“已经好了。” 我眨眨眼,好了?这才反应过来他把我身上都洗干净。 汗,怎么觉得很像洗猪肉…… 于是立刻从他身上跳下来,哗啦一声,水花四处激荡,花瓣伴微浪起舞。我刚想爬上去,路西法就倒了凉凉的东西在我头上,我的心直坐云霄飞车。他捞了点水,弄我头上,开始揉搓,滑滑的泡沫渐渐散开,顺着脖子落在肩头,混入水中。我抬头看看他:“咦?”路西法说:“先别抬头。” 可惜说晚了。白团泡沫落在眼中,一阵刺激疼痛。我立刻闭上眼,用手揉眼睛。路西法忙把我的留海往上拨,浇了些水上来,用手背擦去。我垂下头,他在我头上抓抓抓。 我无聊,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落在他胸前雪莹的皮肤上,沾了点水珠,顺着胸膛落下。我用食指搓了搓。路西法垂头看我一眼,醉心一笑,继续替我洗头。 我快膜拜死他了,是谁告诉我他是个H强人?我瞧他挺恬然无欲的。 我继续无聊,目光又一次停下。他的乳首石榴果般挺立,因为手臂晃动而微微牵扯,闪烁着红宝石的光芒。我傻了巴机地捏了捏他的乳尖,他手上动作立刻停下来,然后继续搓我的脑袋。隔了一小会,我用手心覆住他的乳尖,打了几个圈儿。他身上一颤,低声说:“不要胡闹。”我应一声,不动了。 他舀了点水替我冲头,我紧闭着眼,卷发一拉直就变得特长,垂了一脸,难受得像用抹布包头。我把头发捞过去,用力甩了几下,湿狗甩毛似的头发炸开花。路西法宠腻地摸摸我的头:“我还没洗完,要不你先上去?”我摇摇头:“你洗,我看。” 我晕呀,这话说得真是够水准。 路西法点点头,转身击掌。我说:“做什么?”他说:“叫人帮忙。”我说:“哎,你连帮别人洗都可以,自己就要别人帮了?”他说:“你不喜欢?”我看看进来的天使:“我帮你吧。” 路西法眼睛弯起来,笑得那叫一个撩人:“好。” 我狗刨游过去,从旁边的宝石盒中捧出水晶液体,抹在他头上:“小屁头一定很高兴。”路西法的金发落在水面,浮萍一样摆荡:“怎么说?”我说:“他很担心我呀。我失恋,他陪我很久。他要知道我和你……那个,呃,反正他会很高兴。”路西法说:“那件事是我糊涂,是我的错。” 我伸手臂枕着他的后脑勺,替他冲脑袋,恶狠狠地说:“说,以后你还会不会找别人?”路西法闭着眼微笑,没回答。 冲干净以后,我擦擦他的眼睛,捧着他的脸,眯眼说:“快回答,你要说会,我现在就把你淹死在这。”他脸上仍挂着碎滴,露光闪亮,一笑起来,睫毛就会显得更加浓密。 TNND,这混帐活腻了!我一个飞扑,扑他身上,弄得岸上都是水。满天琼珠落下,我想和他打架。他忽然抱紧我,两人明显变化的地方靠在一起,他的声音变得特煽情:“泄欲的事我做多了,从来没有试过因为喜欢而去做……还要你教我。” 我这人吧,就是容易激动。 我用力回抱住他,疯狂吻他。他一样疯狂。 疯狂一阵子,两人都招架不住。最后他推开我,呼吸有些急促:“不亲了,上去吧。” 洗完澡,路西法跟我裹着浴衣,晃悠到寝宫。天使最郁闷的就是这一点,稍微没休息好,羽毛跟掉头发似的哗哗落,一路走一路掉,弄得道旁的天使斜眼看我好几次,估计他们都以为我是一脱毛鸡。 到寝宫门口的时候,路西法说叫我等等,先行离开。进入寝宫,一眼望去,地面就像一片无波无澜的湖泊,明明净净。走进去,仿佛走上了冰面,宫内却温暖宜人。顶着周围天使的目光,我有些不自在地走进去,停在长方型的宏大窗口前。俯瞰下空宽大平整的大道,一座座细密排列的建筑,空中似云追风的马车。迷幻苍莽的帝都盛景,霎时被踩在脚下。 身后有人在轻轻说:“喜欢这里?”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里很美。可每次来到这里,都觉得自己身处梦境。 但觉得不对。 我飞速转过头,看见站在身后的小天使。金帛发,碧蓝眼,钻石一般精致的袖珍鼻梁。我一兴奋,扑过去抱住他:“小屁头!”然后猛捶他的脑袋,捶得咚咚咚咚响。 有个四翼天使气愤地站出来,另一名拉住他,面有难色。 路西斐尔说:“我有事想要告诉你。” 我激动地说:“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路西斐尔微笑:“你先。” 我使劲揉他的小脑袋:“我和路西法殿,不,路西法在一起了!他给我说那三个字了,小屁头~~我太高兴了……咦?咦?慢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想对我说什么?还有,你的羽毛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颜色……” 汗,莫非是我眼拙了?路西斐尔的翅膀一下变成路西法的缩小版,光亮四射…… 我摸摸他小小的羽翼,他立刻停止那一支翅膀的飞行。我捏捏,再搓搓,再揉揉,虽然小,虽然软,虽然我依然很想烤来吃,可是,没有错。 我抬头看着他,估计脸色大变:“你……难道你是……” 路西斐尔小声说:“是。” 我往后退一步,一下撞在窗栏上:“不可能!你不要吓我!”路西斐尔慢慢飞到我面前:“我不想骗你的,可是我想说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使劲摇头,摇了半天,最后皱眉道:“算了……我能理解。”路西斐尔抖抖小翅膀,飞过来抱住我:“不要生我气。”我说:“你先告诉我,你母亲和他还在一起没?还是说,你是他生的?”路西斐尔一愣:“什么意思?”我说:“你不是他儿子吗?那你母亲和他分手了吧?” 路西斐尔映蓝般的眼睛忽然睁大:“你……”他长叹一口气,轻声说,“伊撒尔,你真的,真的……好笨。” 汗,笨就笨吧,也不用加两个副词吧。 路西斐尔伸出小手,盖住我的眼睛,万丈光芒顿时被遮掩,我从指缝间看到那双亮晶晶的蓝眼。那双眼睛闭上,靠近,松松软软的两片唇靠在我的唇上。熟悉的触感让我脑中猛地一荡,心跳开始紊乱。然后他放下手,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撑在身后的窗台上。 越来越觉得不对。 小屁头的手那么短,怎么可以单手就把我腰环住? 不知不觉间,我抬起头。 我睁开眼,面前的人已比我高出一截。金色的留海丝丝分明,落下来擦着皮肤,有些痒。他的鼻梁变高,轻轻顶在我的脸上。 然后他放开我。 成人美男版路西斐尔赫然站在我的面前。 我的思维已经彻底乱套。 我抓抓脑袋:“哈,小,小屁头,你,你长大的样子还不是一般的漂亮,不是一般的,高贵,有,有气质,就像,就像……路西法殿下……一样。” 妈妈的,我已经变成第二个尚达奉了。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能解释这种现象的可能性只有四种:一,路西斐尔长大和路西法一个样。二,路西法变成路西斐尔来骗我。三,路西斐尔变成路西法来骗我。四,……我不敢想。 他捧起我的脸,又吻了一下:“傻瓜伊撒尔,你真的好笨。” 同样一句话,同样的语调,出自同一人之口。可是,感觉完全不同。前面那个稚嫩清澈,后面那个,十足的感性和纵容。 我回头看着外面金灿灿的天空。 老天啊,快降雷把我劈晕吧! 一朵浮云飘过。 两朵浮云飘过。 N朵浮云飘过。 劈啊,怎么不劈!平时我不求你劈你都要劈,这会求你劈你就不劈了! 我颤颤巍巍地说:“你究竟是小屁头……还是我老婆?”他捏住我的脸,晃了晃:“我是你老公。” 我说:“老婆。” 他说:“老公。” 我说:“老婆。” 他说:“老公。” 我说:“老婆。” 他说:“老婆。” 我说:“老公。” 他笑了笑,再吻我一下:“老婆好乖。” 汗,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没营养的话。我说:“嘿,炽天使可以变成别人的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路西法笑道:“路西法,他喜欢莉莉丝,他喜欢莉莉丝,我是个火球,要爆炸了,啊,他喜欢莉莉丝,怒,我已经爆炸了,你看到没有,我在燃烧……” 他在说“啊”是时候,声音还特轻灵特动听,跟唱歌似的。 幻觉,幻觉,我听到的是幻觉。 路西法把我抱住,就像在抱枕头:“小屁头,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才一天我就喜欢上路西法殿下了,你要笑就笑吧。” 我转过身,摇摇脑袋,想把他的话摇出去。 路西法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轻轻摇晃:“我也想把他打一顿,可是就仗着个原因我没法:第一,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不稳定:“第二,他没对我说过爱我……第三……我下不了手。” 站在这里往外面看,光辉无限,如坠梦境。 我抿了抿唇,阳光刺得人有些想流泪。 “我爱你。”路西法抱紧我,“以后每天我都会对你说……说到你烦为止。” 我吸吸鼻子,回头,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不响,但是动作很夸张,周围的天使都在抽气。路西法捂住脸,轻声叹道:“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偷听别人说话还好意思炫耀,你别忘了你曾经被我倒提着抖,被我暴打,被我当马骑!”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还特别幼稚地吐舌头呼噜呼噜叫,拔腿就跑。 http:// 神谴 第82—85章 因为圣浮里亚没有黑夜,而我又习惯在黑漆漆的环境里睡觉,路西法叫人把窗帘拉上,寝宫便似被深青浓雾包围,加上我不认为是床的悬空浮云床一飘,那感觉就跟飘在鄂霍次克海似的。 睡觉的时候,路西法自动变回小屁头爬我旁边,当然不会忘了他的标志粮食,牛奶一杯。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一变小,习惯动作也会变幼稚,路西斐尔的明显要比他成人状态时可爱得多,天真得多。趴在软绵绵的云雾中,俩只脚丫子往天上翘,身旁放了厚厚一叠纸,边喝牛奶边看。我凑过去说:“看什麽呢。”他说:“这几天下面送上的文书一点都没看。”我点点头,睡下。路西法说:“伊撒尔,你对魔族怎麽看的?”我说:“外表最丑陋,内心最单纯,遭遇最无辜的一个种族。”路西法良久未语,最後收好东西堆一边,坐直身子喝一口牛奶,喝得满嘴都是,还一本正经地把杯子递到我的面前:“要不要喝?”我摇头,原来喝这玩意早就伤了。不过一看到他,忍不住抱他起来,舔去他唇边的牛奶。他把头埋进我的怀中,轻声说:“这几天一直得维持这种模样,呼。” 我说:“对了,你为什麽会变成小孩模样?”路西法说:“从造人开始,到伊甸园稳定,都会损耗大量体力,有那麽几天会变成孩童的模样。”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立刻反应过来:“那麽几天?”他说:“嗯,有点困了。”然後翻过去睡觉。 话说当我知道这俩人是同一人以後,我就成了一纸老虎,撑死一牛皮纸。纸老虎的功能就是吓人,我立即飞腾起来,猛虎落地式扑倒,差点把他压扁:“今天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你就别想睡!” 他说:“是这样,天界很少有小孩和老人,你应该发现了。”我点点头。他说:“而且天使的寿命是与等级成正比的。一个一般天使的寿命,大概是在一千岁左右,高一级多一倍,高两级多两倍,高三级多四倍,高四级多八倍,以此类推。但是炽天使和大天使例外,若非意外或自杀,他们的寿命基本没有限制。所有天使的童年时期大概都只占本身寿命的百分之一,少年,青年,中年时期占百分之八十七以上,其中青年时期最长。老年时期基本是一晃就过去,表现就是头发变成银白,面无表情。”我继续点头。他说:“大部分炽天使都是由神直接创造,我也一样。但是我的道路似乎没有别人那麽平坦。据说我诞生时对神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同一时期诞生的天使基本都对我有敌意。” 我点点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说不出来。他说:“所有炽天使都只有一千年的童年,而童年时间太长的天使要不短命,要不有先天缺陷。非常不幸的,在大家都长大的时候,我仍是孩童模样,加上我的翅膀是这种奇怪的颜色,所有高等天使之间就有了谣言。”我摸摸他的脑袋,抱紧。路西法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孩童时期的力量只有成长後的千分之一。正如你当初跟那一群四翼天使所说,当初我的确什麽都不行,在神法待了很久很久都没毕业。” 一想到小屁头顶著一张纯洁可爱的小脸,被一堆天使欺负,我那小心肝跟坐过山车似的,想了想说:“也就是说,圣光六翼原本并不是高阶级的一种。”路西法说:“没错,那是神赐予我的无上荣耀。”我说:“现在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呢,肯定被你弄下去了吧。”路西法说:“没有,他们都死了。” 我倒抽一口气:“你别告诉我是你杀的。”路西法笑笑没有说话。我一想起他曾对我说的一些话,更汗颜。路西法说:“耶稣是整个天界唯一能看见未来的人,他甚至知道自己哪一天死。所以,他比谁都像他的父亲耶和华。” 汗,他这是什麽逻辑思维,一下又扯到耶稣了。我依然点头。路西法说:“後来我成了最强的天使,可是依然被很多人憎恨。他们最喜欢说的话题,就是我的翅膀。我怒道:“鸟他们作甚,他们那叫嫉妒,没话找话,你的翅膀很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虽然有时候看到小型的翅膀,有烤来吃的冲动。 路西法大大的蓝眼睛眨了眨,有些动容:“嗯。天界里没第二个人能超过我,是麽。”我讥笑:“你自我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他把我推倒,伏到我身上,星眸明亮:“所以,你不会看上别人,对不对。”我正色道:“这个问题,值得商榷。” 路西法笑道:“你不用回答,我知道。”语毕垂下头,吻了我一下:“孩童的身躯没有情欲,所以今晚这样是最好的。如果你身上没有伤,我现在或许会邀你做爱。” 我怒啊,这个自私的东西洗~~~他没有情欲难道我也没有? 他卷了一层似纱非纱似布非布的东西,将两个人裹在里面,翻身睡了。 隔了很久,我才想起一件事,跳起来吼:“喂,喂,刚我问你的问题,你究竟准不准备回答?!” 一只小胳膊往我腰上一挂,一只小腿儿往我腿上一搭,小屁头在睡梦中咂咂嘴,睡得无限酣畅。 在光耀殿这待这么一小会,我就遇到了一堆麻烦。窗帘拉开,远处的古钟指着九点钟,我被人拍起来。似乎是那一堆雕塑中的一员,她飞在半空中,用根棍子捅我一下:“你怎么没走?” 我正睡得HAPPY,梦里的大波波美人正跟我说要我扔了路西法和她,我还在踌躇,一给捅,人也傻了,坐起来看着她发呆。我直接怀疑面前这人不是女人,看到我的裸体居然不躲开。莫非是因为…… 我揉揉眼睛:“因为我还没睡够。”估计这女的也给我气傻了,老半天没说话。等我差些又睡着的时候,她又捅了我一下:“任何人侍寝,都必须在完成任务后离开,你竟然睡到现在,殿下回来你就死了,快走啊。” 晕,这也太没人权了,路西法他还一大清皇帝呢。 弄弄枕头,我把头埋进被褥,缩成一团。 那女的操起东西想抽我,我打了个滚,滚到旁边继续睡。她连续抽抽抽,我连续滚滚滚,最后终于在一声惨叫中结束了赖床生涯,跟TM高潮似的。 我从云雾中翻了翻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披上,拍拍翅膀飞下去,没见小屁头的影儿,最后又拍拍翅膀飞上去,给那女的又打下来。她跳下来拦在我面前:“不要上来了,殿下平时温和,责罚起人来很恐怖的。给我下去给我下去。”我说:“我是他老公,他舍不得打我的。让我上去让我上去。”那女的又一震,看看左右的人,一个劲把我往外推,推到一半不动了,连退回去缩着,母老虎变成了小老鼠。 我顿时大感不妙,连忙往上爬,手腕却给人拉住。 “再说一遍,我没听到。”风琴一般的声音在后脑勺上方响起。我回头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今天的阳光真是很灿烂~~”他轻轻拍拍我的翅膀:“这里的太阳每天都这么灿烂。”我说:“不不,今天特别灿烂。”他说:“梅丹佐送了些魔界的食物,要不要去尝尝?” 刚一点头,我就想起梅丹佐仨字,心着实抽了一下,这会儿非毁约不可,出去解释解释也好。 我闭眼咬牙提气,一口气杀到大厅,老远老远看到一个黑点,又一口气冲过去,见梅丹佐正站在大理石桌旁,对我一个劲阴笑。红色的手套中放了个小黑球,煤炭似的,又比煤炭亮。梅丹佐说:“小伊撒尔,看你精神很好啊,好得可以用鼻子吃面条了,啊哈。” 我回头看看路西法,他还在慢挪,身上的丝绢飘啊飘,一字步迈得猫看了都会自卑。 汗,他居然真记得这句话~~~ 梅丹佐从桌上拿了个小银碗,用手背敲了敲,敲得咚咚响:“我也不要你吃多少,这么一碗就够了。”说完,他轻弹一下黑球,黑球中央裂开一条平滑的缝,一个拇指长的物体掉进去,滚烫的液体落出来。物体接触上液体,砰一声轻响爆开,升起袅袅烟雾,几乎是瞬间的事,碗里装满了根根分明的熟面条。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地狱特产梅师傅方便面,啊哈。 他拿起一根叉子,卷起一条香喷喷的面,在空中绕了几圈,慢慢送到我的鼻子下:“来,吃吧,味道很不错,里面有七十二种佐料哦。” 下意识感到鼻根疼,我使力摆手:“不不不,我这两天鼻炎……” 梅丹佐说:“没关系,这面条还有消肿去毒的作用。” 靠,叫杀虫剂算了! 我转身,用无比诚恳真挚的目光看着路西法。路西法看看梅丹佐,又看看我:“怎么了?”我说:“梅丹佐殿下逼我用鼻子吃面~~”路西法轻轻一笑:“梅丹佐,你这是个什么癖好。”梅丹佐说:“小伊撒尔自己说的,不怪我。” 路西法瞥向我。 我左顾右盼,耸肩:“我说我要喜欢你,就用鼻子吃面。” “他不喜欢我的。”路西法笑笑,说了一句让我特呕血的话,“他说他爱我。” 天啊地啊我死了啊! 我一边抽搐一边擦脸,浑身都有细疙瘩冒起,那感觉比便秘还难受。我忍不住在他身上抓了几下,他站那装自由女神,笑得特含蓄。 梅丹佐长长地哦了一声:“那面条我吃。” 梅丹佐开始吃面条,脸埋在碗里也看不清表情。我蹲在大理石桌旁看了看,上面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掏过一个糖果,花花绿绿的壳子,剥开,白生生的像大白兔,可上面刻了魔族的文字。我没看字就把糖果扔到嘴里,一阵刺痛。路西法重拍我的背,糖果滚落在地上,叮叮咚咚,还带了些血。 我一怔,用手擦擦嘴皮。那是我的血。 梅丹佐看到地上的糖,猛地抬头看着我:“小伊撒尔,不想要小命了是不是?还婴儿呢,看到什么都往嘴里塞?”我捂嘴皱脸点头。 路西法握住我的后颈,我不由自主抬头。他凑过来,舌尖冲进来,在我舌上卷了一圈,还带了一些……我推开他:“龌龊啊居然让我吃你口水!” 路西法说:“我是给你治疗。” 我动动舌头。咦,好像是好了。 叉子不断搅拌着面条,搅得面条都变了形,梅丹佐笑了笑:“那个糖是整人用的,下次不要乱吃。路西法殿下认得魔族文字,我就不一一翻译了……伊撒尔,我看你这段时间比较忙,排戏就晚些说吧,神召见你的事不要忘记……就这样,路西法殿下,我先退下。”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加快脚步赶向大殿门口,还没完全走出去,就扑翅高飞。 路西法从怀中掏出一颗药,靠我唇上:“张嘴。”我说:“这是?”他已经把药丢进去:“米拉虫的解药。”我惊道:“你从哪找到的?”路西法说:“卡洛那里。”我更惊:“卡洛愿意给你?”路西法笑容清雅:“人生不如死的时候,无论你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我说:“你……做了什么?”他说:“不知道最好。他现在未死,但也没活着。” 我打了个哆嗦,路西法也太……难怪之后会堕天,变成魔王…… 堕天。 一想到这两个字,我就浑身紧绷。 路西法说:“不必同情他,重要的是你自己。如果米拉虫有了动静,你变成那样……我不能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住。”我摇摇头:“我没有同情他,那是活该。” 路西法牵住我的手,往房里走去:“这样,最近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我盯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倒影,忽然问:“我要休息到什么时候?”路西法疑惑地看着我。 经过大殿正门的时候,一束强光照进大厅,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胆子巨大:“要休息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把想做的事都做了?” 他最好别跟我装小白,不然我当场一螺旋踢。 路西法平平淡淡一笑:“等你能接受了以后。” 我说:“那就现在吧。” 路西法当机好半天,忽然笑道:“别这么说,我会当真。”我说:“谁拿这种事开玩笑?你不干就算了。”路西法拉住我,轻轻吐一口气:“你先去吃点东西。”我说:“不做就不吃。”路西法靠近了些,捏捏我的鼻子:“不吃怎么做?”我回捏他:“好,你等我,我就来。” 我刚准备转身张牙舞爪扑上梅丹佐带来的食物,就被他拦腰抱住。他说:“别吃这些,吃点有营养的。”他嘱咐人去准备食物,放洗澡水。我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 他在我身边坐下,右腿微斜,左腿搭在右腿上,把我轻轻搂住:“商量一件事,我暂时不能在下。”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摆摆手说:“这个我无所谓,但我警告你,不准乱来,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路西法说:“我要是乱来,以后你报复回来就是。” 我狐疑地扫他一眼:“能有那一天么。” 路西法没回答,他只微笑,胸前的料珠晶亮透明,由玛瑙,紫石英,青田石,象牙串作。玉雕的脸,冰蓝的瞳,于七天的明辉下,散发出神圣的光芒。 浴室水声溅溅,如鸣佩玉,坐在这么远的地方,都清晰可闻。 有人端了水果上来。 我特没教养地不询问他,直接抓起苹果就啃,啃得满嘴肉汁,然后甩甩手找纸巾。实在找不到,用干净的手拽住路西法肩上的一块丝绸,贼笑道:“我用这个擦喽。” 那只是一个装饰品,滑柔细腻。路西法把它取下,擦了擦我的嘴角。我肉痛,咆哮:“这得卖多少钱啊,你拿它来擦嘴~~” 路西法低下头,覆住我的唇,指尖触碰我的手,然后轻轻握住。 光影在门前旋转,我所能见的世界亦天旋地转。 他的唇齿间带着淡淡的清香,让我想起了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一名彼岸花,传说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开满了这种血色的花朵。 我回抱住他。骨雕扶手,圆雕装饰,砂岩器皿,浮雕壁画……统统在地面上倒映出另一个自己。阳光明朗,空气颤抖,地面冰莹如海月,就似进入了雷诺阿的画。 然后有人通知我们吃饭。我终于脸皮薄一次,推开他。我知道无论一对情侣再怎么衬,只要敢在别人面前亲热,都会让人感到厌烦。更别说我和他是俩男的。 他刚一带我进餐厅,我就打退堂鼓往外头跑。那长长的桌子一个坐一头,隔它十万八千里,看对方都得用望眼镜。中间还摆一大花瓶,这样一来连望眼镜都看不到。刚跑出去想今儿是咱们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太随便,于是又小跑回去。拿了东头的盘子,把该夹的菜都夹好,放在西头的盘子旁边,拉板凳过去坐下。估计小屁头这会儿心里在骂我农民……反正我听不到。 路西法坐下,慢条斯理地切他的菜,还不忘加一杯每日必饮wholemilk,我大口大口吃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就一野猴,还跳来跳去的。心情不大好,想问一些话又问不出口。 你怎么看去一点都不急吗你难道不想做吗你没看出来我急得很吗你是不是已经老到无欲无求了啊——奶奶的,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我有点后悔,吃饭速度也放慢了,一边拨着盘中鱼肝,一边看着他旁边高高叠起的盘子:“看你挺瘦,怎么吃这么多东西?不怕长胖?”路西法说:“炽天使怎么可能长胖?”然后塞了一块鸡肉嚼。我说:“可是,你也吃得太多了……”路西法说:“我胃口一向很好。”我说:“原来如此。我还当你怀孩子呢,巨能吃。”路西法愣了愣,嘴角微扬,继续吃东西。隔了一会,他抬头说:“再隔一段时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是什么?” 他说:“现在不告诉你。” 我说:“告诉我吧。” 他笑着摇摇头,眼睛那个电啊电。 我说:“告诉我吧,你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 他还是摇头:“吃完了吗?” 我说:“完了。” 他说:“走吧。”然后起身出去。我跟着去。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我找了个禁欲狂当老婆……不不,是菩萨,如来佛!长再好看有啥用,可看不可吃…… 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好长一段路,总算进了浴室。 他进去遣散了旁人,我跟着进去把门关上。 罢了罢了,我他X就一俗人,脑子里一天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居然想和路西法,这个众所周知情绪无波澜的标准大天使还是大天使长做爱。能拉拉小手亲一亲就很不错,还想做爱!疯了,我都怀疑自己疯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他脱去手套,把头发系在胸前,伸出手,高雅却不做作。 我茫然地点点头,把他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但是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啥。 迷雾中,我隐约看见他面庞清莹,五官精致,水晶玻璃般的眼轻明虚澈。 他然后开始替我脱衣服。我暴汗,不就是操……有必要弄这么……那啥…… 可只解开衣领,我就有些难以呼吸,忙退一步:“我自己来,自己来。”他把我揽过去,口气温柔却不容商量:“今天不一样。” 我说:“路路路路,路西法,我们改,改天吧。我还没准备好。” 尚达奉AGAIN,我无敌! 路西法动作一滞,抬眼看我:“改天了?” 肯定是这个雾的问题,跟他妈进桑拿一样,我快熟了……一见他脸上笑容褪去,我第一个想的问题竟然是原来他还是有欲望,吐出来的话又吞回去,我开始扯他的衣服,比他蛮横十倍。 路西法按住我的手,依然慢条斯理地脱,我早晚得给他逼疯。衣服一件件被褪下,他把它们挂在一旁。我光溜溜了,哪还好意思给他脱,手捂着关键部位下水,不敢再用跳的。 路西法脱自己的衣服倒挺快,三下五除二搞定,也跟着下来。 我眼睛一弯,游游游,游游游,打散一堆聚拢的玫瑰花瓣,身上还贴了很多。游到他面前,抱住,亲。熄灭的火刚烧起来,他就把我推开:“先洗澡。” 我哦了一声,飞速洗澡,上搓下搓左搓右搓。他拉住我的手说:“这样洗不干净,而且对身体不好,我帮你。” 耶和华级的人物果然都是老头,天天想着保养去了。 他拨开挡在我们两人之间的花瓣,反倒沾了一手花,红润通亮,娇艳得几乎滴血。他亦没有管它,只荡开温热透明的水花,挪到我的面前,轻轻靠在我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完完全全贴合,若有若无的摩擦,挠得人心发痒。 我极度厌恨暧昧,于是抱住他,试图消火,没想到火越燃越大。 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肩上,手绕过我的双臂,替我擦背。 我抱紧他,忍不住说:“好了吗?” 路西法在我后颈上使力吻了一下,手臂绕过我的腋下,腰际,在腰上擦了擦,我给咯吱笑出声,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次,也去挠他痒痒。结果挠了半天他没反应,我又无趣地抓了几下:“去,原来你不怕。”这话刚说,他的嘴角就微微抽了一下。 这家伙原来是装的!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扑过去使了吃奶的劲儿挠。 他终于忍不住微微弯了腰,轻轻哼笑,声音荡得人神魂颠倒。 然后我们继续抱在一块儿擦背,这回我也替他擦,可以分神。 我懒懒地与他依偎着,一边看着他的背脊。 他的皮肤洁白细腻,如雪如玉。 六翼绒毛细腻如丝线,羽翎修长,整齐地排列着,散发着丕灵睿日的光芒。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羽毛,丝滑的手感触得人心如潮涌。 他的翅膀微微一颤,美丽圣洁的光散开,似从云间透出的一缕希望。 我咬了咬他的耳朵,下身顶他一下:“好了吗?” 他轻吸一口气,手指顺着尾椎,一直抚扪到臀部。 我下意识收紧双腿,他拍了一下:“不要急,不然我会打你。” 我力图放松,他的手指慢慢探到我的两股之间,大腿内侧……那一片的皮肤就像脆弱的燕垒,稍一接触就有成千上百的神经网被牵动。 我咬住手腕,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他似乎有意识在那里摸索,下身还一直跟我来回搏斗。 我终于恼了,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整一吸血鬼:“你到底要不要做!你要不敢来我来了!” 路西法松开我,狡黠微笑:“想要为什么不早说?” 我说:“我现在说你都这种反应,早点真不知道你会冷淡到什么程度!” 路西法推着我的肩往后移,最后我倾斜靠在浴池旁。 他站直身子,朝我倾过来。 “伊撒尔,这么急着完事做什么?” 我呆住。啥意思? 他倚到我的身上,继续用下身与我摩擦。 “我们要享受过程,而不是急于得到一个结果,是不是?” 我点点头。 他眼中又荡开了别样的星光:“如果过程不太放纵,我们可以连续做一整天甚至很多天……这样不是更好么。” 我恍然点头。 我还记得他告诉我,要我教他怎么与心上人做爱,而不是泄欲……现在看来,似乎反过来了,汗。 难怪情场无敌杀手帝都头号色魔梅丹佐都说,路西法,VERYGOOD。 难怪人家说他搞女人一流厉害。 难怪尚达奉要把他写进自己的代表作。 也难怪以前的女朋友总说我太“浪荡”,敢情我都是射了就跑~~~ MD,我还把这词当宝贝,还以为它和“潇洒”、“风流”、“不羁”是同义词,原来就是间接在骂我不懂情趣用下半身思考! 路西法搂住我的腰,唇如赪霞,一点点靠近,一丝丝压上我的嘴。 我试图压下自己的火气,与他接吻,相当缓慢缠绵。 情难自控,我抱住他的脖子,舌尖舔过他的唇瓣,几乎要将他推进池水中。 他放开我,微微喘气:“现在休息一会,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就像在水中注了酒,透过皮肤,流入血液。我靠在岸边,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世界酣醉。 不一会,两人都软了些。 水面渐静,花瓣轻浅起伏,水珠升腾,凝成雾气,在空中流转。 透明的,带着蒙白的,染了玫瑰香的……熏得人迷离敞恍。 路西法说:“想在上面还是在水里?” 我说:“上面。” 我在水里N次差点摔倒。而且在水里,总接触到的……都不大真实。 他点点头,上岸,扶我上去。 岸边有一个宽大的台阶,上面铺了雪白的羽绒。 我刚半躺下,路西法就压下来,开始在我身上快速而轻巧地细啄,从脖颈到锁骨,从锁骨到胸膛,从胸膛到小腹,最后在我那里舔了一下,本来半垂的,立刻站起来。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近一小时,在我即将被自己烧死的时候,他分开的双腿,身子往前倾些,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我浑身僵硬,点头。 他俯下身,吻了我一下:“你以前应该有过在下面的经验,不会很疼。听话,放松。” 我深呼吸,又点头。 “我知道。”我抓住他的手,“可是,我跟你……这是第一次。” “不是,不是第一次了。” 还没有时间惊讶,路西法就已进入我的身体。 确实如他所说,不很疼。可是有一种让人更难忍受的感觉串出。 那是一个字,空。 身体变得空。 无穷无尽的虚空。 就像一个黑洞,里面有一个贪婪的磁场,无论多少东西去填补,都不会有充实的一日。 有无数花朵在周遭成长,花苞在生命中绽放。 如火,如血,如荼。 近于红黑色的花朵,妖异浓艳,触目惊心。 它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双腿不由自主地合拢,却被硬生生强入的东西逼得无法接触。 它横亘在我的身体内,它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而它是他的。 路西法动得很慢,我听到黏湿的声音回响在耳际,就像用棍子捣动蜂蜜,粘稠,潮荡。 不断的占有,抽离。 与侵略时的兴奋与狂野不同,被人进入的感觉伴随着疼痛。患得患失的疼痛。 上次被那堆丑男乱搞,我真没一丝感觉,就只有六个字,想吐想吐想吐。 这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在付出身体,享受欲望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与以往的掠夺,独占不同。 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我抓住路西法的头发,将他硬扯下来,恨不得两人化作一个,再不分离。 路西法紧紧抱住我,一次一次亲吻,一次一次进入。 曼珠沙华的花语是不祥,分离,以及……悲伤的回忆。 曼珠沙华,彼岸花。传说,它是魔王路西法最喜欢的花。 后来,耶稣问我,如果你的一生能静止在某一刻,你会选择什么时候?会是在路西法还是副君,你还是力天使的那段时间吗? 眼下的天界,那是一片沧海,一片桑田。 我回头对他笑笑,我摇头。 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耶稣殿下,如果您有空去魔界,将会看到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一天一天,它们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悲伤。 有的东西会消失,而有的东西是永恒。 曼珠沙华是罪孽。 美丽,妖艳,尽管绝望,可它依然散发出罂粟的芬芳。 就像年少时单纯的心愿,和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就像站在彼岸的你,和站在此岸的我。 依然让人等待,让人痴狂。 http:// 神谴 第86—89章 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后脑勺磕碰,然后是翻书的声音。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还有熟悉的体香。我睁开眼睛,用力眨了几下,看到一片……胸膛?我抬头,刚好对上碧蓝色的瞳孔。 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就垂下头吻我。 我发懵,看他好久才往自己身上看去。 我现在在光耀殿的寝宫,身上裹了厚厚的被子,枕头是路西法的左手臂。他正倚在一个丝绒靠背上,右手拿书,左手翻书。而半空正悬着一个象牙盘,盘周围挂了一银铃,稍有些风,铃铛就会响。盘中放着一个玻璃杯,装了半杯牛奶。 路西法放下书,取了牛奶喝。我坐直了身子,身上的被子滑下,立刻光溜溜。 傻了巴机的看着自己的身子,还有路西法半裸的身子,我的直觉反应就是,我们那个什么了。背上一凉,我的翅膀猛地收住,想盖住身上,可韧性不够,盖不全。这天挺凉快,怎么我就这么热……我扯住被子把身上裹住,只漏两只眼睛出来。 路西法握着杯子,手指雪莹。 成人版路西法喝牛奶跟喝酒似的优雅,怎么小孩就喝得到处都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品问题? 而乳白色的液体让我想起…… 我缩得更小了。 路西法似乎在忍笑,忍了半天还是笑出来了:“睡得怎么样?” 我点头,面团似的被子跟着晃啊晃。 路西法说:“那就好。感觉如何?” 感觉? 什么感觉?难道是那个?他没这么搞笑吧? 路西法自动补充:“我是说,舒服吗?” 我汗!我大汗!! 他真问的是这个! 这话问得挺拐弯抹角,实际,实际不就是……“你被我插得爽不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我的亲亲们上过床,她们都会有些害羞,还不敢看我。 可是,我是男人吧!做男人要爽快!承认吧!承认吧! 终于,我一咬牙,点头。 路西法笑:“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背个蜗牛壳似的往前蹭,蹭蹭蹭,从被窝里伸出手搂住他:“让我先抱会。” 寥寥云雾中,路西法的脸如同挂着水珠的百合瓣,让人看了就想戳破。 他放下牛奶,回抱住我。 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亲亲们上过床,她们都会黏在我的身上,好像失去我就会挂掉。那个时候,我常常会觉得很……疲惫,经常敷衍人。现在觉得我TM真该拖出去枪毙了。 我说:“你一直没睡?” 路西法摇摇头:“我是起来了。小懒猪,你睡了十三个小时。” 我撇嘴:“十三个小时算什么,我最高睡眠纪录是三十四小时。” 路西法说:“真厉害,难怪皮肤这么好。” 听完这句话,我欲哭无泪。当时高考结束,兴奋过头,连续熬夜七十二小时冲网游,然后狂睡……起来以后,发现皮肤果然好,就像月球表面那样,充满了神秘而抽象的美。好在我是一大好青年,野生动物的生命力令我在短期内恢复正常,不然拖出去吓人效果百分两百的好。 我说:“对了,你有没有过在下面的经验?” 路西法说:“有啊。不过只有一次。” 一次? 路西法肯在下面,肯定是因为很喜欢了……一次……有点不爽。 我说:“呃,那是什么感觉?” 路西法说:“有点疼……但是印象很深刻。” 他都说有点疼了肯定是很疼。重点是,印象深刻! 我磨牙磨牙磨牙,恼怒地说:“哪个混帐东西把我老婆弄得‘有点疼’了?不爽!不爽!”路西法笑着摸摸我的脸:“没有关系。那一晚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打开他的手:“过去的事不准再想!现在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靠,我怎么能说出这么变态的话! 不行不行,我太激动了,冷静,冷静…… 路西法说:“那不是过去的事。” 这一下,发不起火了,我呆滞。 “好了,不逗你玩。”路西法说道,“还记得梅丹佐的生日吗?” 我点头。 “那天晚上梅丹佐送你回去,我变成小孩随后赶到,但你衣服都没脱,小孩子手不够长。我看你醉了,就恢复原来的样子替你脱衣盖被子。然后你叫我的名字,好像是无意识的。我凑过去听,没来得及变小……” 我说:“然后?” “然后你就上了我。”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道惊雷在我脑中劈开,我呆,呆,呆,再呆,最后一把捉住他的肩膀使劲摇:“为什么不躲?你是猪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躲啊!” 路西法笑道:“你说呢。” 我停手,想起第二天早上小屁头缩成一团的模样,心里跟刀捅似的滴血。我使力抱住他:“很疼……是不是?”路西法双手收紧,把我抱得特严实:“傻孩子,我怎么可能觉得难受。” 我摇摇头:“对不起。” 路西法说:“既然你都说过去了,就不要提它。现在不早了,想先吃饭还是先做?” 我说:“我……不饿。” 路西法拿下牛奶喝一口,凑过来喂到我嘴里。 我没接稳,牛奶顺着下巴滑落,流到胸前,就像绽开了金丝草的花。 路西法抬起我的背,顺着我的颈项一直舔到胸口,又在乳尖上舔了一圈,轻咬一下。无数条神经绷紧,我抱住他的腰,尝试去回应,于是往他身下摸去。 刚一摸到,再摸一下,握住。松开,难以置信地再握一下。 我又一次被劈。 路西法轻喘一声,扯下我身上的被子,垫在我身下。 我果断地说:“不做了。” 路西法一怔:“怎么?” 我推开他,指着他那里,颤声说:“不可能进得去~~~” 路西法笑着摇摇头,覆住我的身体:“昨天都进去了。你不是说很舒服吗?” 我说:“昨天没看到!” 他轻吐一口气,用膝盖将我的双腿撇开:“相信我,不会疼的。” 手指在入口处来回徘徊,轻轻按摩,然后沾了牛奶,涂抹,微入,热度就像一股暖流,顺着身下一直蔓延到全身。我情不自禁挺了挺身,与他更紧密地贴合。他一边与我深吻,一边用牛奶均匀涂满的私处。 双腿折合,我顶着老脸张得很开。 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空气中,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有些愕然:“现在就开始?” 我点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他欲言又止,晃晃脑袋,固定住我的腰,突破重重阻碍,一丝一丝插入。 我将他完全吞没的那一瞬,他在煽情地喘息。音尾拖得很长,就像樱花凋零,花魂的倾述。 身体被占满,却祈祷着飞蛾扑火的毁灭。 窗格极宽,却容不下无边的圣浮里亚。 古老的钟楼在低声叹息,深沉的钟声徐徐响起,有节奏的,铭心的。 路西法依然细心而缓慢,就像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风铃在金光迟风中旋转。 彻底抽离,再彻底进入。一次一次,完整而饱满,却填不尽饕餮般的欲念。路西法看着我,格外认真:“要不要再快一些?” 我点点头,握紧他的手。 他微笑。倾倒众生的风情。 频率在渐渐提高。尽管中间有过渡,可每一次的加剧都令人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地冲入身体深处,击碎心脏,触动灵魂。 幸福太多,多到伸出双手,献出肉体甚至心灵,都无法收容。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过去的时候,路西法渐渐放慢了速度。 我总说觉得有东西丢了,而现在终于明白。 我已失去自我。 以前恋爱一直都占主导地位,我能轻易掌控彼此的关系,顶天就是遇到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女人,她们甩了我,然后双方无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情绪被他的一言一行带动,一点小小的波澜,都会让我激动。 如果我们分手了……会怎样? 我紧紧蹙眉。 这个问题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身体依然相连,路西法把我抱起来,于他腿上坐下,轻轻上下晃动:“不要太紧张,放轻松。” 我抱住他的脖子,深呼吸。 他轻轻抚摸我的翅膀:“对,就这样……回想你最幸福的事,幻想自己在飞翔。”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路西法的声音亦是近在咫尺:“现在。” 我说:“那就是了,你要我怎么想?我真想揍你。” 路西法在我肩上吻了一下,抬起我的双腿,勾在手臂上,又慢慢加快速度。 牛奶混着白液,于我们的交合处溢出,落入万年不散的迷雾中。 下体的无奈,只有依托于上身的紧紧拥抱。 不是疼痛,可一阵阵袭来的冲击,让我无法呼吸,无法自拔。 控制不住张开嘴,控制不住粗喘,最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发出呻吟。 我断断续续地吼:“你想我死是不是!” 路西法气息也很不稳定,有些霸道地堵住我的唇,在我口中肆虐。 风铃在空中疾速旋转,叮叮当当的撞击,就像灵肉之间的哭喊。 我半眯着眼,看着窗外光辉的帝都,整个天界最恢弘的地方,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不断呜咽着,贴着他的唇,呼唤他的名字,告诉他我爱他。 他几乎是立刻回应,可仍然漫长。 他灌输与我全身甘美的麻痹。 耳边只剩下身体碰撞发出的乐曲,及风铃的清响。 世界在舞蹈。 舞出一池芙蓉,与繁星般的圣光。 这不是结束,我们在天界短得可怜的相处时光里,无数欢好中的一次。 事后我们紧紧相拥,聊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路西法很喜欢魔界,这是整个天界的人都知道的事。他尤其喜欢魔界的风车,及妖艳绝望的曼珠沙华。我笑骂他骨子里就一文学青年兼破坏份子,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我的屁股。我回拍他,他又拍回来,我再拍过去,他再拍回来。最后我赢。然后我坐起来抖翅膀,以示炫耀。他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身上趴着。我亲他,他又亲我,我再回亲过去,没亲几下又上火。一上火就天雷勾地火,又做了好几次。 开始我觉得这人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老轻视别人,他总说我体力不够,叫我不要太放纵。我不听,我忍不了多久就要直接来。然后他一慢了我叫快,他一快了我叫慢,当小皇帝的感觉也是忒好。 几天后,我终于知道自己是头猪。我尝试用脚走路,最后惊诧地发现我的腿似乎残疾了。我说路西法你不是人,路西法特没良心地说他已经提醒过我。于是我真成了猪,还是头不能下床的猪。 后来回想回想,路西法对我确实好过头了,然后我开始抱怨他,一个情人不该这么完美,有点小毛病我是能包容他地。路西法问我这样开心不开心,我说开心但是对他不公平,他说他也很开心。我的嘴就这么给堵了。 再后来的后来,我们都比现在老了几千岁,路西法当了魔界老大,我也在天界有了丁点儿号头。他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把我衣服撕得稀巴烂,完全不顾虑我的感受,进行了几乎把我杀死的强X。一向面比城墙厚神经比钢管粗的我,居然也有觉得老脸挂不住小心肝受挫的时候,一声不吭地掉下几颗鳄鱼的眼泪。最后我使劲儿感慨,当年他对我好的时候,我他妈怎么就不懂珍惜的呢? 于是已经成老不死的我,敲定一句特没营养的结论:人他妈就是一字贱。 见耶和华的前天晚上,我在窗旁飞来飞去去,紧张得几乎缺氧。从光耀殿的后窗往下看,浮云是透明的,天宇廓落。可以隐约觑见黑茫茫中,高处的水影,星波横汉,横亘在夜空的银河。星沙游移盘桓,规律地,缓慢地,清晰地点亮视野,地阔天长。 上是明媚下幽黑,圣浮里亚依旧是万丈金光。 身旁有一个比我还高的架子,架顶悬空挂一个巨大的金蛋,就刚果那个蛋。金蛋颜色很深,却极亮,在空中徐徐旋转,摇摇晃晃地就像随时会爆开。 我转身对正在加班的路西法说:“这玩意是不是要炸了?怎么一个劲儿的转?”路西法抬眼看看我,笑道:“不会。我给它加了封印魔法。” 我应一声,又在窗口转了几圈,最后溜达回路西法身边,把他座位靠背上挂的宽大披风拿开,又飞回来。看他翻那些我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却看不懂的玩意,我长叹一声:“看你每天这么辛苦,该教教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呢。”路西法摇摇头:“这是我的工作。”我说:“明天我要见神。”路西法说:“还在紧张?” 似乎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他不下十次……他早晚要给我逼疯。 我推他一把,他往旁边坐了些,宽大的椅子刚好可以挤下我们两个。我说:“有点。对了,我以前听说天界的工作都是下级递上级,一层层往上交,那你平时看的东西是谁给的?” 路西法放下笔,眼睛一弯,特狡黠:“你说呢。”我说:“大天使吧?”路西法说:“聪明。”我说:“我的大天使长哎,明天我要见神……”路西法忍不住笑了:“以前都不知道你是个话篓子。”我说:“怎的,你不爽了?”路西法说:“没有,这样很好。”我说:“是是,是是,我什么都好。反正你事多,我睡去了。”路西法说:“今天不想要了?”我说:“不要了,你先忙吧。” 路西法微笑,我走了。刚走两步,下意识回头看看他,看他靠在椅背上,还在冲我笑呢。脑子一轰,我又自私了。我走到他身后,抱住他脖子:“明天一定不让你累……今天还是……”路西法冲门口的天使挥挥手,然后脱掉手套。 他们出去了,他站起来,把文书放到一旁,抱我在桌子上坐着:“不会累的。” 我嘿嘿一笑,挂他身上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又回到了床上。路西法替我穿衣服,两人对视一笑,亲一下,两下,三下……亲了一会,穿的衣服又脱掉。我们刚倒在床上,底下就有人跟唱美声似的号叫:“我的上帝!你们昨天晚上还没做够吗?” 路西法撑了身子起来,我翻过身往下看。阿撒兹勒和萨麦尔正站那儿,整齐仰望我们。我清了清嗓子,滚到一边穿衣服去了。路西法仍不知死活地跟过来套衣服,还漫不经心冒出一句话:“这种事做不够的。”我当场就喷了。萨麦尔说:“我不是说啥的,殿下您怎么会挑上这个小烧鸡?”阿撒兹勒笑得特阴险:“还是全糊烧鸡。” 我操了一个枕头就砸下去,下面立刻鸡飞狗跳。 萨麦尔拍拍衣服:“天界第一野蛮烧鸡。”阿撒兹勒说:“我早说过,我们老大品位很独特。”路西法说:“没我的事。”我咆哮:“我和我老婆配着呢,不用你们管!” 那两人傻了。 路西法说:“你叫我什么?” 我说:“老婆!” 他说:“是老公。” 我说:“老婆!” …… 萨麦尔说:“阿撒兹勒,你有没觉得殿下和他在一起以后,有点那个了?”阿撒兹勒:“他在打算追求野蛮烧鸡时就有点了,常常毫无根据地笑。”路西法说:“你们说什么?”萨麦尔说:“殿下,您今天看去精神特别好。”阿撒兹勒说:“嗯,其实我们是来接烧鸡殿下去圣殿的。” 枕头飞下去的瞬间,他们以光速飞出去。 因路西法身份特殊,先去了圣殿。萨麦尔和阿撒兹勒就是给我当保姆的。 从别处看撒拉弗宫殿,会觉得三座最大的建筑是靠在一块的。实际从光耀殿出来,我才发现中间的距离有N个广场那么宽。圣殿前的大门分正门,左门,右门,都是由罗马柱和水帘构成。我们从右门进去,穿过水帘,进入广场。 钟声沙哑,从广场塔楼响起,一下下在空中哀鸣,像发自远方世界的叹息。微风飘泊无依,扑击着沉沉的玻璃窗,如同奏起古老的挽歌。 万顷金光中,圣殿蔽日干云,无穷无尽往上蔓延。 圣殿大堂是希腊十字形,带有七个突出的门廊。较长的大厅可以同时容纳数十万人。淡金色的华贵氍毹一路铺去,呈拉丁十字形平面。中央穹顶高耸,四周的墙用双壁柱均匀划分,一根根擎天而上,几乎看不到顶。人站在长廊中从下往山看,仿佛自己已独立在天穹之下,渺小如蝼蚁。内壁顶上有色泽艳丽的镶嵌画、玻璃窗,很像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风格。石雕窗棂刀法纯熟,精致华美,令人叹为观止。 无数顽皮稚嫩的六翼小天使从门外飞速进去,每两个捧一个圣水钵,钵呈贝壳状,用云母石雕刻而成,其中装的液体,就像艳阳流下的泪花。 面前是拔地倚天的巨门,缠绕天使图纹的雕柱将之高高支起,分为七条大道。从这里,可以看到满堂飞舞的天使,还有耀眼的圣浮里亚中,最耀眼的圣光。 圣殿正厅内欢声鼎沸,一阵未平,一阵又起。我僵硬在原地,萨麦尔轻推我一下:“没关系,朝圣时间都会这样。”我吞了口唾沫,继续往前走,紧张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我隐约听到他们在呼喊:圣哉,圣哉。 圣哉,万众之神。 脚踏入正厅,被里面溢出的光芒刺到闭眼,用手捂着眼。 呼声越来越响,整齐而洪亮。 慢慢睁开眼,发现我所站的地方根本不是一个大堂,因为我看不到边。 乳白地面被光洗成金黄。 前方六翼天使满天飞翔,洒下圣水,抛出鲜花。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高等天使,我完全看惊了。 撒拉弗们在御座四周环绕,手持圣扇火炎短剑,挥舞着,飞翔着,高声朗诵着赞美诗,因着响亮的声音,门槛的根基震动,圣殿充满烟云。 七大天使守在御座后。 御座左右,坐着耶稣和路西法。 天神耶和华坐在高高的宝座上,银发和衣裳如丝绸般垂下,遮满圣殿。 齐颂过后,就是阶位高的大天使进行独颂。七大天使一个个走到神的面前,进行颂诗或赞歌。朗诵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垂头闭目。高歌的昂首倾慕,声线洪亮。 神只是坐在那里,偶尔作个手势,真是和他的右手像到了家。 而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有一头流银般的长发。 我们三人往前走了些,站在天使堆中。 然后轮到了耶稣。救世主果然与别人不同,站在神的面前,表情都要比别人虔诚得多。他用略微沙哑,却十分清晰的声音念道: 耶和华是爱 让我安歇青草溪水边 神令我省察心中的幽暗 共度每一天 耶和华是爱 在困境中他保守引领 神为我预备丰盛的恩典 危难中也不改变 在世间主恩与共 他的爱常在我身边 神为我施恩惠保守勉励 共同度此生 耶和华是爱 让我安歇青草溪水边 无限满足快乐涌自心田 危难中也不改变 神在轻轻点头,朝他比个手势,让他上去坐着。 最后一个是路西法。他展翅飞到祭神的高台上,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笔直。他对待谁都是这副架势,我以为面对神时,他会稍微那个些……没想到没一点改变。 长长的金发顺着极美的身形落下,路西法双手叠在胸前微微欠身,开始轻声吟唱。 当第一个音符与我耳膜相触时,我就有些惊了。 你使天空绚丽大地富足 你命江河涌流群山复苏 你使百鸟欢唱百花盛开 你赐生命绵延命令万物 崇山峻岭向你屈膝敬拜 江河湖海为你翩翩起舞 诸天穹苍传扬你的荣耀 日月星宿向你扬声欢呼 哈利路亚全能的创造主 天堂的旋律从形状姣好的嘴唇发出,娓娓余音留存于耳中。 初春花开的清响,火凤重生的飞鸣。 他微笑着,冰蓝的双眼弯成了迷人的形状。 除了惊艳还是惊艳。 他在高台上轻轻抬手,白色的手套洒满圣光。 他在向神致敬。 优雅有礼,却少了别人的臣服与崇敬。 神对他做了同样的手势,他微笑着坐回御座右侧。 我低声说:“切,路西法还真拽。”阿撒兹勒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谁都知道。神宠他,早习惯了。”我说:“诶,耶稣都没这么大面子啊……”萨麦尔说:“胡扯什么,耶稣那个老古董除了祷告就是祷告,一味侍奉神赞美神,天界变成这样他还想用包容来化解,哪能跟我们殿下比?” 有点不爽,怎么说耶稣后来也是个人类,是咱们的救世主啊。 我说:“路西法也没做什么啊。”萨麦尔说:“他没做什么?你……”阿撒兹勒说:“萨麦尔。”萨麦尔看他一眼,硬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我古怪地看他们一眼,继续抬头看上面。 耶和华总算说了一句话:“让莉莉斯过来见我。” 一提到这个名字,我就颤抖。 不一会儿,有一名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子一步步走上高台,留了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发及腰,跪下时,垂落在地上,柔顺就像希玛的云层。 耶和华说:“听说你不愿意留在伊甸园。” 莉莉斯说:“我的父,为什么我与亚当有所不同?为什么他是男人,而我是女人,而我却又比他柔弱?” 耶和华说:“他能以男人的力量保护柔弱的你。” 莉莉斯有些激动:“我不愿为柔弱,我要拥有力量,超越亚当!” 耶和华说:“孩子,你的能力是被安排的,只要在这园里,你就是柔弱。” 莉莉斯猛地站起来:“既然这样,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离开伊甸园,以追求我要的力量!” 莉莉斯从台上飞奔而下,急急忙忙离开。有大天使想要捉他,却被神阻止。不知是否我眼拙,竟觉得路西法在笑。不过老子也想笑,这女人太野了,简直就是新一代女权主义者。莉莉斯穿过人群,即将跑到我们面前,可我却呆了。 她只随便穿了一件白色的破衣服,似乎还是临时加上去的。裙子有些短,双腿嫩白颀长,两根锁骨倒扣小碗似的剜在肩下,骨节明显却秀气,就像那张轮廓分明的瓜子脸。我这人看美女一向喜欢从下往上看,身材打九分。毕竟太瘦了,衣服过大也看不到胸和腰。虽然没有传说中“夜之魔女”的妖艳,可那张脸,靠~~~他爷爷奶奶的,这女人也太漂亮了点~~~ XX的路西法运气实在太好了! 不对,路西法是我的! 不对!她的脸…… 汗,她的脸…… 我揉揉眼睛。 她从我身边擦过,却也突然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我。我看着她,她又看着我。我刚想问话,她就把我的话说出来了:“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样?” 我还想问你呢! 萨麦尔说:“莉莉斯,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莉莉斯回头看他们一眼,有些急了:“我去哪里好?” 阿撒兹勒说:“离开白之月,去红海。” 莉莉斯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无垠地狱?” 晕呀,无垠地狱不就是指天界魔界之间的部分,也就是现在空空如也的人界么?这是怎么回事?莉莉斯不是堕落吗?怎么历史和我所知道的不大一样? 阿撒兹勒说:“或者你留在这里,继续当亚当的发妻。” 莉莉斯用手臂拨开卷卷的棕色留海,露出雪白带细汗的光洁额头。她咬咬唇,红樱上落下两弯月白:“我知道了……” 然后她又看了我一眼,跑出圣殿。 耶和华说:“梅丹佐,夏娃由你来造。” 梅丹佐上前感谢神,然后退回原位。 哦,这么看来,历史应该还是按原来的轨道跑的。只是不知道莉莉斯后来去了哪里。路西法……真的会堕落? 路西法轻笑,似少年的清脆桑音回荡在圣殿:“父神,您不是说要召见伊撒尔吗?” 难道是我的错觉?怎么觉得路西法最近瞅着越来越变态? 这时看神,才发现他的面前挡了一层纱,纱很薄,却刚好能将脸遮得完全看不见。我靠,垂帘听政呢? 耶和华说:“是。他来了么。” “来了,他就在这里。”萨麦尔一个劲把我往前推,我紧张得几乎打抖。最后我走到众天使面前,有些胆怯地慢慢往上走,直到高台。刚想跪下,路西法说:“不到请求和道歉的时候,你不用下跪。” 神说:“今天你可以去子祭坛升为主天使。接下来看你表现决定,是否成为六翼天使。” 我点点头。我在做梦。 http:// 神谴 第90—93章 这一刻,圣殿显得尤为安静。路西法靠前了些,微微一笑:“还不赶快谢父神?”我忙特没出息地鞠躬:“感谢神!”汗,差点就说出谢神龙恩了。 神还是打手势,又继续说:“你可以找任何天使替你加翼。”我说:“是!感谢父神!” 觉得古怪吧,那是肯定的,但是我哪敢问呢。 结果没想到耶和华是个好人,下个问题就正中红心:“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给你晋级么。” 我说:“好奇……” 耶和华说:“你操纵末日的黄昏的时候还是能天使。能有这种力量,而地位又不高的人,只可能是火之天使。” 火之天使?那是什么意思? 耶和华说:“你父母的名字是什么?” 我说:“我,我没有父母。” 我根本不清楚是谁,竟然忘记去问卡洛。不是说神无所不能无所不在么,他应该比我清楚。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拿我当文盲吧? “那就是了。”耶和华说道,“你的父亲是雷诺•;亚特拉。” 我瞠目结舌,看看他,又看看路西法。路西法面无表情,对上我目光的时候,似乎也不吃惊,还安慰性地对我一笑。 我说:“怎么会是……他?” 耶和华说:“雷诺是司火的神剑大天使,于光暗三战中战死,是整个天界的英雄。他的儿子当时是主天使,但因战乱下落不明。” 我有点明白了。伊撒尔是雷诺的儿子,现在神老大的意思是叫我归位。汗,我已经无敌了。自从莫名穿越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就一直经历奇怪的事,现在奇怪到我连自己不是伊撒尔都忘记了。 我看了一眼路西法。 他说这可能是一场梦。 如果某一天我们在互相拥抱,亲吻中睡去。再睁眼,发现一切不过是假象,那我该如何去面对? 耶和华说:“雷诺的独子降临的时候,天狼星变成火红色,那预示着新的首席战士将是火之天使。他将带领天界的万千民众,走向光明伟大的未来。” 我握紧双拳,难以自控地想起了曾经做过的梦。 耶和华说:“雷诺在二战立下大功,他索取的奖赏就是,让自己儿子的名字,作为下一个最光辉的称号,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路西法坐在他的身边,依然高高在上,眼里多了几分千年不化的清寂。 “伊撒尔不过是你流连在天界底层的代称。”耶和华一字一句说道,“米迦勒•;亚特拉。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一时间头昏目眩,我克制不住跪在地上,声音彻底不稳:“感谢……伟大的神。” 米迦勒•;亚特拉。 天界首席战士,天使军团的领导者,米迦勒。 慈悲的天使,神之王子,米迦勒。 天界第二任大天使长,上帝的右手,米迦勒。 带领百万天使大军,代替天神谴罚叛军首领路西法的光之君主,米迦勒。 崇崇巍巍的圣殿顿时变得十分脆弱。 似乎只要有人大声说话,有风吹过,它就会瞬间坍塌。 耶和华的声音淡如烟影,无感情地叙述着每一个字:“米迦勒原是你的名字,现在复位。切勿让你逝世的父亲失望,你所做的一切,要对得起亚特拉这个象征荣耀的姓。” 我点头,不断点头。 路西法清淡地微笑,静静地看着我。 须臾间的目光交接,铸就了一生的难以忘怀。萦绕着,长存在我的睡梦中,记忆中,一直一直。 朝会很快结束,我顺着天使群走出。 刚到圣殿门口,梅丹佐就出来了,拍拍我的肩说:“一直想要争取这个称号,没想到你才是正主儿,这不是给我找气受么。行了,以后不叫你小伊撒尔,叫你小米迦勒吧!” 我茫然地点头:“谢谢。” 梅丹佐说:“行了,你该休息够了吧?记得回来拍戏。” 我依然点头。 梅丹佐扶了扶眼镜,微笑着揉揉我的头,转身走了。 每一个人经过我身边的人,都在看着这里,然后窃窃私语,或惊奇,或鄙夷。 我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取下米迦勒的名字。 路西法出来,身后跟着阿撒兹勒,萨麦尔,沙利叶,还有另外几个不认识的炽天使。不过看他们的衣着,应该也是七天出身。 宽阔的走道就像一个大堂,天使们说话的声音传上高顶,又于几秒后回响。 路西法走路的姿势优雅高贵,淡金的地毯跟他的羽翼一比,都显得十分黯淡。 我根本无法想像他变成堕天使的样子。 他走到我面前,垂头吻我一下:“怎么看你不大开心,我的米迦勒殿下。”我说:“你老实告诉我,先有我,还是先有莉莉斯?” 路西法微笑:“宝贝,你在吃醋?” 我说:“她的脸为什么和我一样?” 路西法说:“因为亚当的脸和我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你爱上莉莉斯,是因为我,对不对?”质问几近逼问的语气。 路西法说:“我不会爱上她。” 我说:“那么,如果你对她好,也是因为我,对不对?” 路西法说:“你怎么会想到这里去?我和她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说:“回答我的话!” 路西法忍不住笑了,展臂抱住我,淡金披风上有他身上的味道:“如果我对她好,一定是因为你。” 我字字清晰地说:“记住你说的话。” 身后的几名天使都在大声起哄,萨麦尔叫得尤其夸张。不一会,起哄就变成了鼓掌。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小声说:“你帮我做加翼仪式,可以吗?” 路西法说:“当然。”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他不放手,我不放手……那谁也不可能分开我们。 我终于敞开心胸地笑,拉住他横冲直闯,飞奔出去。身后一阵阵喧哗声,欢呼声,回荡在圣殿华丽的穹顶下,帝都缥缈的烟云中。沸天震地,长长远远,就像婚礼时的祝福,伴随着世纪敲响的,幸福的钟声。 希玛的子祭坛,夜冥漫漫。星空在我们头上流转,湖畔开满了紫色的星之花。我们互相挽手,从澄净的湖水中走过,到达祭坛。路西法替我洒圣水,唱祈祷之歌。接吻的时候,我们紧紧相拥,身上淌落圆润的露珠。 花了约莫半小时时间完成加翼仪式,没少给人议论,不过目前我智商为零,管不了那么多。 回去的时候,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翅膀是冰蓝色的,颜色很像路西法的瞳孔,激动地飞了几圈,最后还拿给他看。路西法看着我笑,笑得我寒毛直竖。 晚饭过后,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蹬了蹬腿,抖了抖翅膀:“再隔几天就要开学了,再隔几个月就是创世日了,我要演撒旦……”路西法坐旁边削梨,金黄色的皮一条条滚成圆带儿落下,露出雪白水嫩的果肉:“你演得很好,肯定会变成亮点。”我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怯场呢……虽然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因为这个词几乎成了路西法的代称。 路西法说:“你喜欢这个角色?”我说:“是啊,给人感觉撒旦都很酷的,我一个黄毛小字相……” 路西法切下一块梨,放我嘴旁。我连忙警告他:“这一个都是我的,你一个不准吃,知道不?”路西法笑笑:“任性的小孩。” 曾听亲爱的某号说,“分梨”等于“分离”,当时我特鄙视她,现在该鄙视自己了。 路西法一边切梨一边说:“如果你有孩子,你希望他叫什么?” 我说:“你呢。” “哈尼雅。”路西法说,“我希望他美丽,坚强,勇敢,自信,不论是男是女。” 我笑:“就像我们伟大的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跟着微笑,塞了块梨在我嘴里。 我说:“我喜欢玛门。只是喜欢这个名字,和别的没有关系。” Mammon即财富,传说中路西法最邪恶贪婪的公子,是个超级心理变态。说是这么说,可他是最确凿的一个。不管他的母亲是谁……他是路西法的儿子。 路西法说:“这个名字?” 路西法说:“嗯,是个很有钱的名字。” 我戳戳他的腰:“什么不学好,就跟着梅丹佐殿下学讲冷笑话!” 梨子只剩下一个果核,路西法把他扔在盘中,擦擦手,把手放我面前。我拍他的手心一下,和他进了浴室。刚进去的时候,我突然转过头,厚着脸皮说:“等我当上了炽天使,我……我们可以有孩子吗?”路西法怔了怔,摸摸我的头:“你太小了。”我当场就怒了,差点一飞拳打到他脑袋上:“我不小了!” 路西法说:“炽天使制造生命,如果不是用振翅的方法,会很痛苦,尤其是在孩子快出世的前几个月。”我说:“怎么会那么长?那就用振翅的方法生吧?”路西法说:“振翅只是一个人创造出来的,而且生下来以后你们之间没有感情。”我说:“那无所谓,我没你想得那么弱。”路西法摇摇头:“我说过,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后你会知道的。” 什么秘密?莫非他想帮我生?让我上他?汗,没这么好的事吧? 我把他上下打量一通,要他把腿缠在我的腰上,呻吟,呻吟…… 怎么鼻根热热的? 没多久开学了。路西法把我带到七天,把校园逛了个遍,在光辉书塔找到了雷诺的资料,给我说了米迦勒父亲的事迹。我大概听说了雷诺是一个高贵的绅士,他的发妻爱丽丝是当时天界最出名的占卜师。耶稣只能隐约察觉未来的动向和矛盾,爱丽丝却可以精确地算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据说神把米迦勒的名字作为称号的那一日,天狼星呈火红色,爱丽丝当着诸多人测算出来米迦勒的未来,大家在她的水晶球中看到番红长发的米迦勒,左手持秤,右手握剑,站在千万天使面前呼喊着上帝的名号。那时历史上的名人都还活着,每遇创世日,繁荣之景难以描摹。那个岁月,是天界的鼎盛年代。 后来魔界袭击,天界内部分裂,有部分堕天使带领着军队攻杀至耶路撒冷。风尘之变,兵革互兴,雷诺及大批大天使战死于光暗三战,第四战又在转瞬间突袭而来,天界几欲瓦解,最后耶和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让路西法上阵,施展了究极大魔法,最美的光辉。 于是战定,太平。 摧毁的建筑已修复,人心却跟着去了。 路西法说,他记忆中的天界,真的只存活于记忆中。 可我觉得最奇怪的事,就是雷诺阻止战争,竟背水为阵,甚至抛妻弃子而去。而他之前不曾这样。他这么做,几乎是自寻死路,似乎是在为弥补什么……实在想不通,扔边儿去。 我在七天中开始习剑,刚上第一堂课把别人SHOCK了,也把自己SHOCK了。我一直觉得自己虽不算柔弱,但绝非大力士,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可以提得动巨剑乱舞,跟舞一小竹竿似的,而且有越来越变态的趋势。萨麦尔的口头禅就是,你真是天界第一野蛮烧鸡,十分熟的。 我说等我开学后就搬回希玛,可是真到那时候就给忘了,一直拉着老脸赖路西法那里不走,路西法也乐意,两人天天嘿咻嘿咻的小日子过着也滋润,掰着手指算算,我们能想到的姿势都用上了。可我最痛苦的一次,还是坐他那里的一次。我一想到以前看AV,MM们那叫一个熟练一个浪荡,看我自己,动作跟一推土机似的,真是噩梦。 这一段时间,过得真是飞速又像做梦。 直到耶稣来找我,我才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创世日即将到来,路西法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天天挥剑玩魔法,跟老夫妻似的晚上吃吃饭聊聊天逛逛街,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那天下午,刚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潮湿,我和同班的几个主天使聊过几句就分手,然后一个人溜达到光辉书塔去看书。刚坐下来没多久,就有人在身后拍我的肩。我回头看他一眼,说请问你有事吗。看了一会觉得这人特眼熟,猛地一惊,跳起来说:“耶稣殿下!” 耶稣说:“米迦勒,我有事想和你说,跟我来。” 汗,因为在学校里,我还是给人家说自己叫伊撒尔,米迦勒这名字还真是……怪异。 我点头,跟他走到窗边。 耶稣说:“关于天界的事,你一定有很多迷惑。我愿意为你解答,也希望你为天界做一些事。” 我说:“殿下不要这么客气,我一定会尽力去完成。嗯……我听说我母亲在水镜球里看到的我是红发,可我的头发是棕色,这是为什么?” 耶稣说:“其实你早已过了孩子的年纪,可力量被人封印,所以一直是少年模样,而且头发颜色会很深。如果你的封印解开,你的力量会回来,发色和眼睛都会变。” 我说:“那是谁封印了我?” 耶稣说:“我试过去查,但是查不到。能埋得这么深,不是神,就是副君。” 我说:“为什么要封印……是因为我是米迦勒,对不对?” 耶稣说:“原来你已经知道。当年你母亲在水晶球中看到的一幕,实际只是把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了。雷诺是个尽心侍奉神的人,爱丽丝想要隐瞒,夫妻间争执了很久,最后决定来找我。” 我垂下头,已经有了逃跑的冲动。 耶稣说:“水晶球里预示了他们的儿子将会打败路西法,代替他成为大天使长。而那时的路西法还没有叛变的念头,说那里面的情景不可能实现……路西法看去很平和,实际他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自信满满,却总怕自己受伤。我觉得封印你力量的人应该是他。” 我估计自己笑得很僵。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未曾了解过他。 耶稣说:“而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路西法总有一天会叛变,这一点但凡高级天使都知道。他和神的矛盾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我说“哦。那与我无关。” 耶稣说:“有关。现在路西法的未来分为两条路,都不乐观:一,你击败他,让他堕落。二,他叛变失败,被神处死。” 我挑挑眉:“你就这么相信路西法一定会败?” 汗,不行,说话越来越挑衅,我要平静,平静…… 耶稣说:“追随路西法的人虽多,可造物主是神。神不会给他时间让他有成功的机会。路西法确实拥有神六分之五的力量甚至更多,他能消灭掉天使大军,毋庸置疑。可你不能忘记,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天使大军。” 原本压下一口气,我却忍不住又一次激动:“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耶稣说:“路西法是神最宠爱的大天使,可惜他们所想的相差太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他若把神逼出来,神一定会杀了他。” 妈的,原来神也他妈要威信! 我模糊不清地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希望他死,就代替神打败他,让他堕落,是么。” 耶稣说:“是的。关于你们的事,我知道一些。我只能说……非常遗憾。” 我说:“哈,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帮路西法?” 耶稣说:“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已将亚特拉家族的躯体都献给了神,一旦做出违背神意的事,将会遭到毁灭性的创伤。别说帮他,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妈的,雷诺简直疯了! 我一脚踢掉板凳,丧气地靠在窗旁,许久,才轻声说:“如果我能劝服路西法不叛变呢。”耶稣说:“即便他不愿意,神也会逼他叛变。”我说:“为什么?” 耶稣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天界现在确实不如以前,路西法想推翻一切重头再来,但真正的救赎是重生,而非毁灭。” 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耶稣说:“没有。” 我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栗:“我……我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和他在一起?” 耶稣说:“你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越长,神就越有可能拿你当激怒他的工具。” 我皮笑肉不笑:“没想到神也会用这种掉档次的伎俩。” 耶稣说:“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界。” 我说:“是为他的政权吧?” 耶稣说:“米迦勒,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来这告诉你,只是给你机会让你挽救路西法的命。如果你执意要与我争吵,或是说这种侮辱耶和华神的话,那我只有放弃。” 我捶捶脑袋,使力摇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知道,我会仔细考虑。” 路西法已经回到光耀殿。见我来了,立刻从桌旁走过来,轻轻搂住我的腰,吻我一下。 我说:“我想和你谈谈。”路西法一怔,立刻笑了:“说这么严肃,怎么了?”我说:“关于你的军队。”路西法笑容渐渐褪去,没有说话。我说:“你一定要和神用这样的方式处理关系吗?不能沟通?”路西法说:“我们换个话题。”我说:“不,今天就谈这个。” 路西法放开我,径自到沙发上坐下。 我跟过去,坐在他身边:“这会影响你的一生……这时低一下头没有关系,以后再扳回来不行吗?” 路西法微垂着眉目:“我不想和你谈这个。” 我压住火气说:“为什么不想和我谈?因为我不够格,是不是?” 路西法猛地抬头:“不。我只是不想让别的事干涉我们的感情。” 我说:“你已执意要与神对抗,是么。” “我会寻求一个我所要的正义。”路西法认真地看着我,“虽然我不相信那个东西真的存在,但我会找到它。……若无法寻觅,我就自己制定属于我的正义。” 我禁不住轻笑:“以前没发现,你是个为自己理想而活的人。有理想的路西法殿下,我不会再干涉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路西法微笑:“谢谢。” 我说:“那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神杀了我,你会怎么做?” 路西法说:“我会杀了他。”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许久才说:“如果让你选择理想和我,你会选择哪一个?”路西法说:“我都要。”我说:“如果只选一个呢。”路西法笑得有些孩子气:“没有选择,我都要。” 我说:“你真是贪得无厌。” 路西法吻过来。 我挡住他的唇,他却亲吻我的手指。 时间并不多。说一句话,似乎要耗上全身的力气。 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根本没有那种勇气。 以往的力量,信心,还有坚强,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坍塌。 我就要失去他。 只要我说了……我会失去他。 不是没有自私地想过,让神杀了他,如果我支撑不住,大不了陪他挂掉。无所谓,无所谓的。 可是现在他说了,他要寻找他的世界,他的正义。 丢掉了我,他还有他的理想。 可是丢掉了性命,一切都将失去。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说出来以后才发现,并不困难。只是一句话而已。 路西法回头看着我:“今天心情不好?” 我摇摇头。 路西法稍微顿了顿,拉着我的手站起来:“很晚了,我们去沐浴吧。” 我激烈地抽回自己的手,又一次说道:“路西法,我们分手。” 妈的……耶稣真他妈把我当神看,要我放弃他,还要我伤他……要被他恨,不如一刀捅死我! 路西法说:“为什么?” 我说:“腻了。” 路西法怔了怔,没有说话。 我说:“没事我走了。” 路西法轻轻吐了一口气:“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维持新鲜感的。我们可以试着调整不是?” 我说:“不想调整,我想换人了。” 路西法慢慢蹙眉:“任性要有个限度。” 一口气憋在胸口,久久无法喘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我不是任性。爱情这回事,本来就是要有感觉才能继续。我没感觉了……我现在脑子很清楚。” 路西法没有说话。 我转身走掉。 路西法绕到我的面前,欲言又止。 我说:“大家好聚好散,好吧?” 我又走了两步。路西法抓住我的手腕,紧紧握住,依然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看着殿外的圣浮里亚,咬紧牙关,几乎快把自己逼疯:“我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真的,真的不想。请放……开我。”最后几个字,已经开始发抖。妈的,废物啊。 路西法一直都很有礼,从不强人所难。这次一样。 他放手了。 某一年再回想这个时候的情景,我就想如果他再多拽我一会,哪怕是一秒,说不定我就扑过去缠着他,再不离开。咱俩还有可能一起下地狱当孤魂野鬼,就是没鬼魂,起码也可以死一块儿,多滋润啊。 然后我一直飞呀飞一直飞,飞得满头大汗流得像瀑布,却没掉一颗眼泪。晚上我闹肚痛,腹泻N次,我怀疑是眼泪流到胃里去,给拉了。再仔细一想,我TM怎么可以联想到这么恶心的事,然后跑到床上趴着,趴了没一会儿,TMD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面对镜子反思很久,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路西法?居然除了有点郁闷就没感觉了,汗汗汗汗汗……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第二天跑到七天上完课,排练。除了偶尔想一下,也不觉得难过。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需求了,DIY虽然没路西法那个啥着爽,可是也不错。然后又疲倦地睡过去…… 就这样,第三天,第四天,一直都只是有点郁闷,还能忍,没我想得那么要死要活。 第五天没课,在屋里百无聊赖地滚动,想着翻翻书来看,结果找到以前学的《天界史》。下意识打开一看,瞅到上面飘逸的字体,下意识地联想到路西法给我复习时的样子,他天天坐在大理石桌前看文书,偶尔会抬头对我一笑……最后下意识地合上书,把它藏在床脚。 第六天练剑有点心不在焉,差点劈错人,引起惊声阵阵。回去后,在《天界史》上压了个大箱子。继续在床上滚动,抽出一个东西,立刻塞回去。 一件淡黄色的小睡衣。 没隔一会,把它拿出来。打开窗户,连提手扔掉的勇气都没有,就又合上。 第七天下课早,在七天学院的大门口停下,盯着门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像逃命一样地飞奔而去。就连街旁的百玫瑰,也都成了最刺眼的东西。回家以后,在床上呆了一会,看到床头的裂痕,忍不住摸一下,急速抽手。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忽然蹲下,使力推开所有东西,翻出那本天界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到那一页,看着那一张古老的画。及画中人歪歪坐着时,优雅的笑。他笑,我也笑。我看着他笑,继续发呆。 这一呆,就一直呆了一个通宵。 第八天,是我最倒霉的一日。 我竟然抱着《天界史》睡着了。起来后看着画中人,竟还傻兮兮地对他笑。 天阴沉沉的,推开窗户透透气,结果眼睛直了。 有个人正站在楼下,抬头眼望这里。 没有呼喊,没有敲门。只是看着。 我后退一步,把窗子合上,像撞邪似的疯狂后退,心跳到几乎疼痛。锁上所有的门,关上所有的窗,最后避鬼一样缩到被窝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隔了一会,我又猛地站起来,飞速冲到楼下。 房门紧闭着。而他在那后面。只要我打开门,就可以看到他。 可是依然没有。 时间变得极其悠长。 门板底下忽然塞进一张纸条。 我盯着它,半晌才捡起来。 还是同样飘逸优美的字: 我很想你。和好可以吗? 路西法 再不假思索,打开门。 门外已经空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那张纸条,手指抖抖抖,抖得像老年痴呆。最后连牙关都在抖,跟待南极似的。最后再看看上面的字。 靠!老子居然想哭…… http:// 神谴 第94—96章 后来几天我都没去学校,死守在房里不出去。事实就是如此,路西法一直在门外等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几乎我一推开窗,就会看到他。可是他不会叫我,只是站在那里,只是等待。 终于有一天晚上,窗口猛地被拉开,我心中一惊,很快就恢复平静。 不会是路西法。 窗帘动了动,后面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梅丹佐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无限风姿:“亲爱的,你什么时候才肯去排练?明天我们要去帕诺取材,你也准备放鸽子?” 我顿时呆成了个兵马俑:“啊,我忘了。” 梅丹佐拉了板凳坐下,俩腿儿大大咧咧地一叉,朝上吹了一下留海,留海飞起来:“你都忘了几百次。你这门面摆大了,别人话就说得不好听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别人说什么,我大概能猜出一点。我开门见山地说:“我跟路西法玩完了。” “就是啊,你想放弃演戏也行,别放那么果决,想想你才和他……”梅丹佐滔滔不绝地说,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什么?你和他分了!” 我点头。 梅丹佐说:“好好的,怎么会……原因呢?” 我说:“我不想说。” 梅丹佐说:“你不说,我不问。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当你和他一样站在大地上,而你把他当作天空的星时,是自己跪下了。男人生来就是为了征服美女的,没有路西法,你可以找一堆女人。” 我笑笑:“我知道。我想拜托你一个忙,你不帮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梅丹佐说:“你胆子倒不小啊。” 我说:“这几天我可能要多和你待一会。” 梅丹佐一愣:“是你扔了他?” MD,我就说这家伙的脑袋绝对不正常,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太牛B了! 我说:“我没别的想法。” 梅丹佐一副特哀伤的模样:“你也不用这么伤人吧?拿我当挡箭牌还特地强调没别的想法。我可有别的想法。” 我抓抓脑袋:“我……” 梅丹佐一合掌,作了个“OK”的手势:“当然没问题,我以后天天来接你上学,好了吧?” 我阴笑:“行,你愿意我当然高兴,不过我可没钱雇你啊。” 梅丹佐摸摸下巴,露出一个哲学意味的笑容:“没钱可以用别的付嘛。” 我操着枕头飞过去,指着他引以为傲的鼻梁笑骂:“再说我抽你啊!” 梅丹佐拗的跟条蚯蚓似的,还特委屈:“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两人闲扯了一会,梅丹佐叫我明儿早去希玛外集合,好去帕诺城买道具。跳窗的时候,他还特贱地抖抖翅膀,扔了个飞吻过来。我差点又把枕头给飞出去。 睡觉的时候,我越想越觉得帕诺这名字耳熟。最后终于想起那是第三重天的主城,在金星正下方,是路西法送梅丹佐的生日礼物。然后很自然地联想到那个晚上,我和路西法……又抬头看看裂痕,不知道路西法那时是不是很难受……想着想着,肺里头一抽一抽的,特忸怩地抱着枕头,蹭了几下睡去。 次日我没有迟到,但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又特地被别人鄙视一次,还有个人看似无意实则大声地说了一句话:“路西法殿下的人果然架子大,大家一起等也不觉得脸红。”拉斐尔和加百列站在队伍前端都听到了,对望一眼后默然。我回头说:“我没迟到,干嘛脸红?” 那个天使没接话,另一个阶级和我一样的天使看着我的翅膀说:“你脸没红,翅膀倒蓝了。据说考试全免呢,传说是雷诺殿下的儿子。雷诺殿下失踪这么多年,突然就蹦了个儿子出来,真辛苦你了,米迦勒殿下。”我说:“我老子就是能耐,这是神直赐的阶位,你不满意可以去找他评理。”他说:“连神都搬出来了,果然能耐。”我说:“不止神能耐,我老子能耐,你老子我也能耐。老子能操纵末日的黄昏你能么你,不能就给我闭嘴。”他做了个特嫌恶的表情,说话也要露骨得多:“你少来了,谁不知道你的魔法是路西法殿下传授的禁术?” 靠,这什么跟什么?谣言他妈就是这么传的?八卦也要有个来头啊? 我直接转身,一步步逼近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要说我没关系,但是你要再抹黑他的名声,老子就在这里废了你。”他说:“你敢!”我说:“你看我敢不敢!”他有些踌躇:“你从能天使升上去,不就是靠谄媚巴结路西法殿下,谁都知道!” 后面的人都开始小声议论。 我一咬牙,提脚,狠狠跺下去,正中他脚背,伴随着他的惨叫。 我一字一句说:“老子谄媚巴结他了是没错!但是他不会随便滥用职权给你爸我提位!给我把你那喷粪的嘴给我关上,否则我塞屎进去让你吃个够!” 他恼羞成怒,想要反击,我也捋起袖子准备和他干架。就在这时,加百列走过来,拉着我的衣领往前拖:“你怎么老违反纪律?站前面去!” 梅丹佐走过来,对大家微笑一下:“各位早上好,让我给大家说一个有意思的笑话吧。” 众人默。有个别不清楚状况的在鼓掌。 梅丹佐说:“有一天,一只小白兔在草地里跑,突然有个大灰狼跳出来,说我要把你吃了。你们猜猜,然后发生了什么?” 大家摇头。 梅丹佐笑得特别高深莫测:“然后大灰狼就把小白兔吃了。” 众人发出生不如死的呻吟。 加百列把我往旁边一扔,拍拍手,回头对拉斐尔说:“梅丹佐殿下的冷笑话意境越来越高了。”拉斐尔含笑点点头,视线从梅丹佐身上转移到马车上:“米迦勒,你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我点点头,上车。 梅丹佐成功降低了全场的温度,满意地走过来,单腿跨入车门,轻灵地跳上来。我面无表情地说:“殿下真幽默,笑话很好笑。”梅丹佐豁达一笑:“那是那是,野蛮烧鸡殿下。” 马车穿过重重云层,经过五重天的荒凉废墟,四重天的耶路撒冷边境,抵达第三重天,帕诺城的郊外。天马踏着棉花糖样的云朵,一个平滑,在向日葵田地外停下。 刚下马车,就看到后面的车上下来个人,我扑过去大喊:“犹菲勒!”犹菲勒见了我也老兴奋,冲过来想抱我,被梅丹佐一个太极拳打飞。犹菲勒也是个小强,吸吸鼻子说:“伊……不,米迦勒!”我说:“沙包!”犹菲勒的脸色变了。 看看周围的环境,真是地道的蓝天白云花黄叶绿,金灿灿的向日葵叶片片分明,新鲜嫩脆的葵花籽颗颗饱满圆润。我伸手去掏几粒来嗑,梅丹佐在我手背上打了一下。我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声:“同志,使劲儿大了吧!”梅丹佐说:“这是人家种的,你这手脚不干净的小孩。”我说:“吃几颗又不会死,我没素质,让我吃!”拉斐尔说:“这个还没熟,吃了会拉肚子的。”我一愣,捂着肚子长嚎。加百列一掌拍掉我手里的瓜子:“你就装吧你。” 梅丹佐揉揉我的脑袋,把我的头转向帕诺:“城里有卖的,进去吃,听话。” 郊外的小房子很多,一个个蘑菇似的红顶白皮,上面还有咖啡色的烟囱。房外修得圆溜溜的灌木,短短的栅栏,栏外种的大片向日葵,还有油菜花似的阳光,红黄绿白满目鲜,让人很容易想起安徒生笔下的乡下野园子。 顺着乡间小道一直往前走,老远久能听到帕诺里的叫卖声。帕诺规模不小,繁华热闹,带着浓浓的人情味儿,城门都是用红色的高柱顶起来,就像一个相框,把里面的景色拍在城外人眼中。 一眼望去,有点像斯德哥尔摩的市场。街道很窄楼房很高,所以显得特别拥挤。稍微宽阔的地方都被无数小商店给填满。而且那些小商店很有意思,乍眼看去很像一个个并排摆放的大红盒子,盒顶还种满了嫩绿藤子,藤子蜿蜒垂到下面,绝对标准的红配绿。盒子中间开了个窗,门板被掀开,用架子支上,露出一个个商人的笑脸。稍微暗一点的地方,盒子里就会冒出蜡烛昏黄的光,那就是红配绿配黄,颜色童话到家。 拉斐尔说,那些人一旦收摊,就会从店里出来,锁上一切东西,把盒子当车子推回家。梅丹佐还特地补充一句,所以你在街上看到这种商店,不要以为是垃圾桶哦,不然扔垃圾进去,可是会砸到别人脑袋的,啊哈。犹菲勒和我对看一眼,叹息。 所有天使收了翅膀,混入人群。虽说大部分低级天使没见过这一帮牛人,但光凭那几张脸,就可以照得人眼发亮。尤其是加百列,在三重天级少见的金发引来不少男人淫荡的目光。 街道上的天使就跟一窝老鼠崽子,唧唧喳喳特掉份儿。实在被挤得无处可走的,只有在天上飞。别以为在天上飞就是好事,如果哪个商人突然跳出来大吼一声“今天最后一个大出血先来先卖”,那天上那个肯定会被气掉下来。 天界第一购物市场是圣浮里亚的弗仑街,传说中吃个面条都可以让个主天使破产的黑街。第二就是这里,号称人口最多,交易量最大,最容易砍价的地方。 我看了看梅丹佐那两百七十五金币一平方厘米的衣服,又看看他的脸:“你们不是只买高档货的么?怎么跑这里了?” 梅丹佐特无奈地耸肩,看看犹菲勒。犹菲勒清清喉咙,看看拉斐尔。拉斐尔摇摇头,指指加百列。加百列的眼睛正在发光,注意到我们的目光,回头温柔一笑,迈着高雅的步伐,走到一个店铺门口。 她熟练地掏出一个珠花,微笑:“老板,这多少钱呢。”老板一见是个大美女,眼睛都直了:“三个银币七个铜币。”加百列摇摇头,叹气:“我没这么多钱。谢谢。”然后转身走掉。老板说:“哎小姐,你开个价。”加百列弹出两个手指。 老板把珠花放她手里:“算了算了,俩银币就俩银币……”加百列特神秘地摇摇食指,掏出两个铜币:“是这个。”老板大惊:“天,小姐,你不如直接叫我送你得了!”加百列掂了掂那个珠花,摇摇手指:“这是假的。”老板说:“怎么可能是假的,这是我们老大从雪月森林里挖的!” 加百列说:“既然是真的,那更该便宜了。”老板说:“怎么会!”加百列说:“真的挖来就有,假的还需要制造是不是?”老板哑然。加百列说:“两个铜币,不二价。卖还是不卖?”老板挥挥手:“不卖不卖,太亏了。”加百列摇摇头,转身走掉,一步一个稳,走得那叫决绝。结果在第三步迈出的时候,老板喊道:“回来回来!我亏死了!” 加百列笑得特阴森,一回头却做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依依不舍地掏出铜币,食指勾了珠花走。 我惊得下巴几乎脱臼。加百列……美丽高贵优雅的加百列……原来是一标准菜市场大妈! 梅丹佐看看犹菲勒,犹菲勒看看拉斐尔,拉斐尔看看我,四人一起叹气。身后的天使大队也特有默契地跟着叹气。最后所有人再来一次叹气大合唱。 加百列掂掇着珠花,在我们面前猖狂地笑。 我服了!世界上的女人都一样! 过了很久,我才琢磨出今我们出来的目的。那就是,陪加百列女王逛街。整条街来回走了N次,就她一个劲在买东西。至于道具,梅丹佐说早就交代给别人了,加百列毛起来不好惹。她的变态癖好就是给别人看自己的砍价水平。 没过一会儿,梅丹佐打头一个装绅士,过去接了加百列的包。然后是我,然后是犹菲勒,然后是拉斐尔。加百列买东西买上瘾,我们把其他人打发到别的地方,自己则找了家酒馆享受。 酒馆里也满满都是人。有人在那里拼扎啤,并有人叫嚣着要拼酒。我站起来说:“我去!”梅丹佐拉住我的衣角:“这里的人一个可以喝几十扎啤。” 我立刻没气了。 拉斐尔面带微笑站起来:“我去。”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理了理衣领,端庄地走过去,在桌面上放下一袋金币。 所有人站起来往里面看了看,傻眼。 “我们可不想骗阁下的钱。”其中一人说。 “管他那么多,钱都押了就不能收!”另一人把钱收回去。 拉斐尔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老佛爷样:“喝扎啤太浪费时间。我认为我们可以选朗姆酒。” 那群人又怔住。 拉斐尔说:“当然,白兰地和威士忌也不错。” 我大汗一把,拉斐尔看去不大像会喝酒的人。难道说,真人不露相?我小声说:“他没问题?”犹菲勒脸色不大好看,梅丹佐展眉耸肩:“我不清楚。”犹菲勒说:“殿,殿下,要不要阻止拉斐尔殿下?”梅丹佐说:“随他。” 侍应上了威士忌,黑色的摩沙长颈瓶,瓶胆很大。用装扎啤的杯子倒上满满的几杯,放在拉斐尔面前。拉斐尔接过,对他们举杯。这个威士忌看去挺老的,起码七十度啊,比五粮液都高,他居然用装啤酒的杯子喝,仰头一饮而尽。 我激动地鼓掌:“拉……咳咳,你实在太厉害了!” 犹菲勒担心地看看拉斐尔,再看看梅丹佐:“殿下……要不要劝他?”梅丹佐没说话。我说:“拉斐尔殿下的酒量不好吗?”梅丹佐说:“他酒量好,那你都是海量。”犹菲勒苦笑:“天界喝酒完全不上脸最出名的有两个,一个是路西法殿下,一个是拉斐尔殿下。前者把威士忌当白开水喝,后者殿下把啤酒当白兰地喝。” 我惊:“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犹菲勒说:“拉斐尔殿下是出名的酒鬼……还是个一口就醉,醉很久别人都发现不了他已经喝醉的酒鬼。”梅丹佐不冷不热补充一句:“所以他以前不是大天使的时候,老用这一套骗钱,就像现在。” 叫嚣声一阵阵响起,拉斐尔面前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依然在倒白开水。 犹菲勒说:“急死人了,这样很伤身的。”梅丹佐总算恢复正常,又笑得特奸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拉斐尔改掉骗人的毛病,比叫小米迦勒不暴力还难。” 我回头横他一眼:“我暴力?” 梅丹佐又开始折腾我的脑袋,笑道:“没有没有,我错了还不行么。” 说真的,我还真看不出拉斐尔喝醉了。他倒酒的动作越来越快,喝进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像越喝越还清醒。围观的人在成倍增加,拉斐尔稳如泰山笑若春风。 我们这边一阵沉默。 梅丹佐看他一眼,双手抱着后颈伸个懒腰说:“小米迦勒,明天你们几点上课?”我说:“早上九点……拉斐尔殿下没事吗?”梅丹佐说:“好,明天我来接你。” 我哦了一声,眼睛瞥向拉斐尔。 发是玫瑰色,就像桌上被遗忘的红葡萄酒。 “早上九点是吧?我来接你。”说到这,梅丹佐忽然站起来,直走到拉斐尔身边,拿掉他手中的酒杯,“行了你已经赢了,走。” 拉斐尔软软地站起来,连金币也忘了拿就跟着梅丹佐走过来,看上去正常得很。 他对我笑了笑:“加百列,你要不要也喝点?” 我汗…… 现在我相信他醉了。 梅丹佐说:“犹菲勒,他醉糊涂了。送他回去。” 犹菲勒忙站起来,想要扶他离开。拉斐尔忽然拽住梅丹佐的袍服角:“我没有醉,梅丹佐殿下。”梅丹佐说:“行,你没醉。赶快回去了。”拉斐尔说:“生命之树我已经还给你了。”梅丹佐说:“我知道。” 拉斐尔说:“为什么同样的遭遇,米迦勒就可以得到路西法殿下……”梅丹佐没说话。拉斐尔说:“告诉我。”梅丹佐面无表情:“不要把自己和米迦勒混为一谈,你所做的很多事,米迦勒都没做过。谢谢。”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拉斐尔微笑,“还有……你和路西法殿下毕竟不同。” 梅丹佐挑挑眉:“那是自然。” 拉斐尔说:“路西法殿下是个外表清冷的人……他还是会感动。是啊,就是块坚冰,也都该化了。梅丹佐,你根本就是心冷。” 梅丹佐笑:“我是肝冷,不是心冷,啊哈。犹菲勒,把他带回去了。” 拉斐尔松开手,根本不用人搀扶,端庄地走向女厕所。犹菲勒紧张地拖住他,往回七天的路走。 梅丹佐拍拍我的肩:“小米迦勒,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哟。”我说:“做什么?想干柴烈火一段?”梅丹佐说:“我们来做爱做的事吧。”我一掌拍掉桌下抚摸自己大腿的安禄山之爪:“在这?你疯了?”梅丹佐说:“那去你家了?”我说:“不和你胡闹。” 梅丹佐正色道:“估计一时半会加百列搞不定,她可能会买到晚上。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在你那里坐一会,顺便……”我说:“回去!仅此而已!” 梅丹佐用“你真无趣”的目光看我很久。 进入雪白的住宅区时,我老远看了看自己的住宅,发现那里没有人,松一口气。同时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滑落到房门前,拿钥匙开门。梅丹佐一手撑在墙上,冲我抛个媚眼:“不邀请我进去坐坐?”我说:“我不邀请你就不进了?”梅丹佐说:“当然要进。”我说:“那还废话什么。” 梅丹佐又开始毛手毛脚。我却突然听到左边的墙后传来碰撞声。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竟看到那里站了一个人。那人戴着羊角耳环,看去有些妖媚。耳环摇来摇去,他似乎在拉扯什么东西。然后我听到他说:“请殿下放手。” 我小心挪一步,终于发现他拉的是什么……是小屁头。 两条小腿被阿撒兹勒抓着,小屁头双手抓着栏杆,表情倔强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我被这一幕惊呆了。 阿撒兹勒有所感应地回过头。一看到我,神情立刻变得阴霾:“你究竟给殿下吃了什么迷魂药?”蜜蜂版路西法抬头看着我,小脸上挂满汗珠。我回避他的视线。 阿撒兹勒恼怒道:“神禁了他的法力,现在他只要一离开撒拉弗宫殿就会变成这样!结果他还往这里跑!米迦勒,你就不能搬到光耀殿去?” 路西法抿着唇,慢慢摇着翅膀,慢慢朝我飞来。 我忙说:“你别过来。” 路西法怔了怔,停在半空,翅膀舞得更慢了:“跟我回去……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我垂着头不说话。路西法说:“快没时间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路西法捂着肚子,嘴唇苍白:“我有了你的……” “小米迦勒,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后面的话被梅丹佐打断。我有些仓促地退到他身边。 路西法和梅丹佐都挺惊讶,就我傻了似的想跑。 梅丹佐说:“路西法殿下?” “是。”路西法看看我,轻声说道,“你们……” 我深呼一口气:“我们在一起了。” 路西法攥紧小小的衣角,笑了笑:“你骗我的。” 我说:“没有。” 路西法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路西法没有回答我的话,径直从我旁边飞去。我抓住他的的手,咬着牙说:“路西法你听好,我们分手了。”我还相当壮烈地强调了“分手”两字。 路西法蹙眉,甩开我的手,快速飞走。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阿撒兹勒走过来,扬手一耳光落下。 我被重重打退一步,刚好撞在梅丹佐身上。阿撒兹勒冷冷道:“以前听别人说你废物,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你不是废物,你根本就是垃圾。” 梅丹佐正想打阿撒兹勒,我挡住。 阿撒兹勒走掉,梅丹佐也没问原因,只摸了摸我的脑袋,叹一口气。 我一下跪在地上,脑子里再装不下别的。 路西法最后看我的眼神,让我真他妈连死的冲动都有了。 http:// 神谴 第97—100章 次日,我照常去七天上课,可是隐隐觉得气氛不对劲。以往在校园内走着,正面迎来的人如果与我对视,一定会非常亲切地微笑。但这一天没有,基本就是像在神法那样,被人彻底无视。有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另一人拉拉他,再指我一下,他一定会像躲蟑螂一样躲开。 我大概能猜到原因,摸摸脸上,还明显有浮肿的指痕。阿撒兹勒那一掌打得真彻底,真决绝。 我背脊上一凉,突然想起在神法被人折翅的事。 七天的校长老师学生干部统统都是路西法的FANS,难道我又要经历一次……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一路走去,只是被无视,没有人刻意刁难我。这无所谓,反正过了这个坎儿,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记得谁。 创世日就要到了,要忙的事还有很多。 靠近教学楼群后,前方人山人海,排成几长队,人多得像蚂蚁出窝。四个力天使举着一张巨大的白布,白布上写满了花花绿绿的图纹。那些人排队往前走,到桌上拿下羽毛笔,然后在白布上写字。 我一时好奇,跟过去看,就听到几个人在说话,其他人都专心地看着前方,修养都还不错。有一个天使在旁边招呼纪律,我看到了大白布顶上写的一排字: 全校学生签名,申请让米迦勒退学。 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跳得像沸腾的开水。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那些人井井有条地往前走,我想我还是该离开。我现在出面,恐怕死得更惨。 脚刚抬起一半,就有人在那里喊:“米迦勒!” 我如愿以偿地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所有人只回头看着我,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大白布在风中震颤,几个力天使互相看了一眼,偷偷说了几句话。 我更加局促,进退两难。 站在最前头的座天使飞过来,在我面前停下。 “米迦勒,希望你退学。” 我正想着怎么和他客套,就给他一句话打下。 真直接。直接到让我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只有震惊。 我说:“请给我理由。” 他说:“七天要求每一个天使身手都得好,你已经做到了。可是,我们对品德的要求,就像神法对魔法的要求。” 这一回说得比较婉转。我要再叫他说明,那我就是傻子。 那一瞬间,是很想潇洒地点头转身走掉,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可是人要负责。为别人,更要为自己。 我还是委曲求全了。我说:“我希望你们在处理事务的时候,能够公平一些。我和路西法之间的私事,请不要牵扯到学校来。” 他顿了顿,说:“米迦勒,你知道天界是没有公平的。事实上,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公平。在神法,出身和背景最重要。在七天,力量和道德最重要。所以……无论你在神法还是七天,做出这种事,结果都一样。” 我说:“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和路西法在一起,我就一定得退?” 他说:“不,路西法殿下不会再接纳你。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离开。” 我干笑。果然是路西法养出来的人,多有礼的一群孩子,骂人笑着骂,可以把你骂成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我耸肩:“行。那我回去等结果。” 他依然很有礼地冲我点点头,我特无趣地走掉。 刚转身的一瞬间,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在雀跃的叫喊声中走着,总觉得周围的空气很稀薄,地面变得非常宽广。 似乎永远都走不出七天的大门。 其实我真没什么感觉,我对念书习剑都没兴趣,丢了学业,我还可以打工。 可是我终于知道,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刚去那家餐馆想洗盘子,老板就说我太久没去他们找到新员工了,还是FULL-TIME的。然后老子糊口的工作也没了,打算重新找一个。 事实说明了我真是倒霉到了家。把希玛都走了个遍,竟然没一个人肯要我。 靠,难道老子甩了路西法的下场,就是当饿死鬼? 天天没事做,守株待兔似的等待未知事件的发生,却过得更加令人惊惶。 路过商店,会想到里面有牛奶,想到牛奶,就会想到路西法喜欢喝牛奶。还想到他非常变态地拿那玩意当XX油。 经过学校,无论是哪一所,都会想起他变成小小的样子,和我一起去上课,陷害我,最后被我暴打。 希玛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曾经走过。因为那一次他失踪,我跑得脚起泡,愣把希玛给绕了个遍,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找他的时候,他在圣浮里亚。 路过市场,会想起他曾经提着小菜篮子飞来飞去买菜,最后弄得小手伤痕累累。 越逃越跑不了,越不想回忆,就越会被过去填满。 我蹲在家楼下,看着远处金光环绕的阶梯,想起他对我说的话。 他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是否会被隔开,就算我想杀了他……他也不会再放手。 我一脚踢到草坪上,大骂:“阴魂不散的小屁头!给我滚!”一骂完,又觉得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称呼特好笑,然后抱着肚子一个人大笑。笑了半天停下来,又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经典台词…… 啊,米迦勒! 啊,路西法! 啊,为什么你们没有第二条路走? 啊,为什么你们就要互相残杀? 啊,路西法啊路西法,你为什么是路西法? 啊,米迦勒啊米迦勒,我为什么是米迦勒? 自己想了想,又开始大笑。笑一笑的,就觉得特想吐,吐一吐的又不想吐了。最后抱着膝盖坐了半天,喃喃念道:“路西法啊路西法……米迦勒啊米迦勒……” 为什么……要我亲手去伤害他? 我使劲憋,便秘似的,憋得脸滚烫。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遥远的金色阶梯,眼泪忽然像决堤的黄河水一样往外冲。 我忘了我哭得有多卖力,反正耳朵里头一直嗡嗡的响,估计都给我震耳鸣了。 他奶奶的,时运不济! 小日子提溜一下过去,创世日不知不觉到来。 创世日的下午,我在房里换衣服。看着桌上下午刚收到的第十一份创世日的邀请函,我终于开始感慨天界的办事水平真是差。每种邀请函的颜色都不一样,身份有N种,从不同部门发下来,签名也不一样,他们就没想过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吗?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主天使,就有这么多份,那梅丹佐他们的邀请函不是要用卡车来运了? 这一次创世日的年代比较神奇,所以整个天界的人基本都可以参加。圣殿里的东西是免费的,不过难得有次机会入第六天和第七天,不买点东西回去对不起国家。很多低级天使省吃俭用半年,就是为了好好享受这一个奢侈的晚上。 我已经完全没钞票了,就是有机会到七天,也没福气买那些“人物级”天使才买得起的东西。 刚换好衣服,把戏服和一堆邀请函拿上,窗门就当的一声被推开,一条长腿从窗帘角搭下来。我恼了,提着一只鞋子就朝那里砸去。梅丹佐在后面鬼嚎。 我义愤填膺地说:“下次从正门走!” 梅丹佐跳下来说:“从正门你要装不在家……这,你就穿成这样?整一根素白菜?” 我说:“我这叫白衬衫好不好?你没见过?” 稍微正式点的衣服,我一件都没,这还是临时买的,花了我三个金币,肉痛啊。我把梅丹佐上下打量一番,学他的样子挑挑眉:“哟,殿下,您今天结婚呢。” 梅丹佐特臭美地跑到镜子面前,理理披风,摸摸头发:“怎么样?你是不是被迷晕过去了?啊哈。” 我说:“不错,终于能见人了。” 话刚一说完我就直往门外冲去,还不望把门砸上。没隔多久就听到门打开梅丹佐大叫米迦勒你给我站住。 你叫我站我就站,那我多没面子! 刚出住宅区就看到满世界的天使,翅膀更是绚丽多彩,二四六支,白黄蓝金,什么款式的都有。梅丹佐跟过来,兴奋地说:“啊哈,被我抓到了!”我刚想跑,梅丹佐就拎起我的领子,在我头上乱揉。我大吼一声:“放!我的毛都给你弄乱了!” 梅丹佐一愣,放了。 我还当是伤了他脆弱的小心灵,准备安慰几句,可他立刻就开始捧腹大笑,还是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我抓了抓本来就很乱的头发,扑腾着翅膀,跟跳芭蕾舞似的旋转而上,往七天飞,却又给他拉回去:“小米迦勒,就是个能天使都要骑独角兽去,上车了。” 被拖进了马车,还没坐稳,就从小窗里看到天马暮雪般的毛抖了一下。 一声嘶鸣,身下一阵颠簸,天马奔跑一段,倏然腾空而起,大起大伏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坐飞机。沉重的马车被八匹天马轻而易举地带起,穿梭在云层中,进入圣浮里亚。 豪雄的城门拔地倚天,被几根巨大的罗马柱隔开,顶端是一头翘首向天的狮鹫兽。 地面上投来无数条金光,在黑漫漫的天际中四处散播。 马车疾驰穿过大门,在空中残留下一道明媚的星痕。 慢着……七天竟然天黑了。 我错愕地伸出脑袋,看着幽蓝幕布下的万家灯火。 帝都的雾市,熙熙攘攘全是人脑袋,金色的建筑因此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远处的撒拉弗宫殿,更像摩乾轧坤的三个巨人,远远矗立在圣浮里亚极西处。 梅丹佐说:“漆黑中的庆典会比较热闹……所以神熄灭了恒星的光芒。” 这话说得跟熄灯似的简单。 我回头看看他,无奈地摇头,再看向外面。 人人衣着绮罗,挽手而行。 这时,有个小女孩天使猛地抬头,指着我们的马车说:“妈妈妈妈,快看,天上有风筝哩!” 我探出脑袋,像吃了鸡精一样的兴奋:“混帐!你见过这么抽象的风筝吗?” 梅丹佐把我往里面拉了拉:“不想你的小脑袋给别的车撞断,就给我进来。” 我脖子上立刻给砍了似的难受,乌龟似地缩头,看着外面横冲直闯的马车,发现天马飞行的速度真是如F1的感受,法拉力612。 梅丹佐指了指一辆水蓝色的独角兽车:“加百列来了。” 我点点头,指着后面一辆淡金色的问:“那辆慢一点的,应该是拉斐尔殿下的车吧?” 梅丹佐应一声,指向骑狮鹫兽的金瞳男子:“沙利叶。”又指向骑天马的蛇纹男子:“萨麦尔。”我说:“是不是说有战天使都骑宠,所有法天使都坐车?”梅丹佐说:“基本上是。” 这时,萨麦尔从怀中掏出一个闪光的小球,抛到空中。 沙利叶从小腿上的箭囊中抽出箭,拉弓,射出。 箭在黑暗中划出微光,刺中小球。 小球砰然爆炸,绽放出柳条般细碎的星光,缓缓落下。 沙利叶兴奋地舞着弓,拉拉狮鹫兽的缰绳,一路雀跃,一路欢呼。 我说:“那是什么?” 梅丹佐说:“是魔法球,庆祝节日用的。记住,不要在手中捏哦,不然你会变成烤使的。” 我使劲大笑几声,又指了指一个顶着大红花圈的黑马车:“那是?” 梅丹佐说:“说话结巴的那个。” 汗……尚达奉也太那啥了……连马车都跟自己长一样。 这时,梅丹佐忽然按住脑袋,悲壮地垂下头:“不,我看错了,前面的只是她的车……加百列在后面……” 我往外看去…… 惊! 加百列穿着薄纱制的晚礼服,长发用丝绸高高束起,大浪金波落于腰间,粘了许多百合花瓣。她赤着脚,露出长姣美丽的小腿,亭亭袅袅,步步生莲花。 看得出来她特地打扮过,所以惊人的美丽。 可是,她骑的东西…… 她……她骑着狮鹫兽,还把冰晶高跟鞋放在狮鹫兽的脑袋上…… 整个天界,只有她一个法天使骑狮鹫兽,只有她一个女天使骑狮鹫兽,只有她一个天使……会把鞋放骑宠脑袋上…… 梅丹佐把我往里面拽,头埋得老低:“米迦勒,你知道今天有很多新天使要来。”我点头。他说:“别人问你我认不认识加百列,你记得一定要说不。” 加百列和她庞大的狮鹫兽在撒拉弗宫殿外停下,我们随后而至。她把高跟鞋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清脆得像是会破掉。我擦擦汗,小心翼翼从她旁边走过。梅丹佐倒是沉得住气,脚迈得叫一个轻,动作那叫一个小,简直就一小脚侦缉队队员。 加百列从狮鹫兽上跳下来,稳当地跳进她的漂亮的高跟鞋上,踩了两脚,微微弯着身,颇优雅地整理裙摆。 梅丹佐顺利从她身边走过,拉住我的手就差没飞冲出去。 加百列在后面喊:“梅丹佐殿下,晚上好。” 梅丹佐霎时间露出决绝的神情,脸上绷着青筋,回头微微一笑:“晚上好。” 加百列掏出个小笛吹一下,狮鹫兽扑扑翅膀飞了。她走到我们旁边,拍掉身上的兽毛,梅丹佐决绝地闭上眼,伸出弯曲的手肘。 加百列特淑女地牵着裙子,欠欠身:“谢谢。” 然后挽上他的手,和我们并肩往前走。 梅丹佐的表情,一直很决绝。 无穷的台阶上,满满都是人。漆夜包围着圣殿,楼梯淡金色的光被踩在脚下,照亮了半边天。 这一日的圣殿和上次相差了很多,或许是因为人多,便少了些肃穆之气。 敞丽的长廊出现在我们面前,一路上不少人来和梅丹佐及加百列说话。嗯,我当然就是给人忽略的一方。其实他们聊也没什么,主要是那些人讲话,总是背对着我,导致看门的天使以为我是站这堵路的,所以来提醒我叫我快些进去。还好梅丹佐不是什么话篓子,很快和他们道别。 一进入正厅,我就被里面的情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 几乎是整个天界的人都来了这里,外面还在吵吵嚷嚷,一进来空气立刻凝结,安静得只剩脚步声。 厅堂山一般高,海一般广,被立体分割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我们所站的位置,第二部分是在半空沿着大厅环绕的圈形平台,第三部分是悬挂在第二部分上的菱形平台,第四部分是最高处的圆形平台。平台的栏杆分散发着银光,金光和圣光,前者雕花,次者雕翼,再者光环围绕。四个部分分别是:圣灵阶级,子阶级,神圣的阶级,三位一体的天帝。 尽管被拆分,可圣殿仍旧大得看不到头。墙壁上开了成千上万个小盒孔,孔里点满蜡烛,光辉自墙壁发出,却不及最高处的天帝一分耀眼。 神坐在最高处,银发白袍长长垂到地面,依旧看不到脸。 左坐耶稣,右坐路西法。 耶稣坐姿很标准,路西法坐姿很不标准。却依旧优雅高贵。路西法在天界的人气高得超出我的意料,在我身边小声说话的人,十个里有九个不是说“神在那里”,而是说“我看到路西法殿下了”,声音中自是带着兴奋与难以置信。 我仰头,很吃力才能看到他。 路西法是天界的光辉,是所有天使无法触及的清月,他原应属于所有人。他是神。 透过圣殿华美的窗,他看着外面夜景,那是瑰丽神秘的帝都。似一眼望穿了漆空尘世,再不回首。 梅丹佐,加百列和我携手飞上去。梅丹佐说要带我去上面,我固执地停在子的阶级处。加百列特讨打地说了一句:“反正你名声已经够臭了,物极必反,说不定再臭点就会有人喜欢你。” 我懒得理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半个小时过后,我开始憎恨自己的牛脾气。子的阶级范围这么大,从能天使到主天使,刚好又是讨厌我的天使最多的阶级。遇到七天的学生还好,他们顶多不看我,愤能和神法,还有别的地方的天使就不好惹了。在背后讲小话“不小心”让我听到也都可以无视,最让人无语的是他们总是“不小心”泼果汁、茶、酒等奇怪物体在我身上,还“不小心”踩我N脚,“不小心”用肘关节撞我脑袋N次……其实我完全可以闪躲,可是情况比较特殊。 我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路西法的侧面。 五官似出自艺术大师之手,精心雕琢而出。每一个被我抚摸过,亲吻过的地方,只恍惚一瞥,都可以将心中的火苗点燃。 他的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覆在腹上,这个动作一直没有变过。 就因为一直看着他,看到失神,看到痴呆,所以总会给人“不小心”折腾。等老子以后扬名显亲飞黄腾达了,非把这群天使弄成炖使! 大殿里基本安静下来后,耶稣宣布:“耶和华的万千儿女们,我以上帝之名迎接大家来此作客,共同度过本世纪的创世日,迎接新的一百年。” 天使们整齐接口:“哈里路亚。” 耶稣说:“孩子们,让我们看看我们已经拥有的,神赐予我们的一切。” 话音刚落,阿撒兹勒在人群中长长拖了个尾声:“……萨麦尔真去了呀——” 哄堂大笑。 一道圣光闪过,阿撒兹勒在人群里唔唔唔唔叫,但嘴巴给封了一般,无法说话。 路西法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次。” 耶稣说:“我将会把一切呈现给你们。”话音刚落,大堂的烛火熄灭,众人唏嘘。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 下一刻,一团金光在黑暗中点亮,渐渐扩大,照明了耶稣的脸。他只手划破光与暗,二者分为两极。 黑暗中有潺潺水声,耶稣双掌相对,就像抱着一个圆球,两手间的光明中,有冰蓝的清水流过。 耶稣把水流往天上一抛,它们自动在空中飞速流动,汩汩作响,慢慢凝聚成数团水光。无水的地方有小块泥土震颤,上面长出花草树木,结果落籽。 耶稣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强光于陆地海洋上空闪烁,他的左手捧月,右手捧日,日月不断交替,最后月停在上空。他摊开手掌,擦过月下,一片破碎的星辰涂抹似的从手心流出。 耶稣指了指水流,五指齐并,在空中作流水状划下,水中多了鱼。他指指光团,食指打了一个圈。毛茸茸的东西包成一团,慢慢展翅,变为雀鸟在空中飞翔。鸟声伴着水声作响,纯天籁的感受令所有人叹息。 耶稣双手并排放在陆块上,手背向天,慢慢往左右两边分去。陆块上,牲畜、昆虫和野兽徐徐显现,四处奔跑。 耶稣右手握成圈,往下拉,带过一道星光。一个男人赤裸着身体站在草地上,手捂住下体。耶稣左手亦握成圈,往下拉,星光闪过,女人跪在地上,伤心地捂着脸,地上滚落了一个殷红的苹果。身后一棵绿树,树上缠着人身蛇尾的天使,立起来像个大问号,背上还生了翅膀,倒有几分美丽。可是,他的脸是……萨麦尔? 所有人惊诧。 耶稣动作僵硬,未再继续下去,回头有些不安地看着耶和华。 我怔怔地看着耶稣制造出来的幻境,看着那两个羞于见到对方的夫妇,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一切都在按原始轨道在进行。 亚当和夏娃偷吃了智慧果,竟真是未来撒旦之一的萨麦尔引诱的。 二人的精神世界顿时澄清明晰,他们的眼睛变得明亮。他们开始分辨物我,产生了“自我”的概念,他们无比沮丧地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是羞耻的事情。他们用无花果的叶子为自己编织了裙子,来掩饰下体。 世界从此颠倒。原来温暖如春的天空中,背离上帝的寒流盘旋着,凉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吹过来,世间的一切开始变得紊乱而不和谐。道分阴阳,动静相摩,高下相克。人失去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注定要经历酸甜苦辣的洗礼,体验喜怒哀乐的无常。智慧是人类脱离自然界的标志,也是人类苦闷和不安的根源。 就在这个时候,耶稣手中的世界传出声音:“亚当,你在那里?人哪,你在哪里?” 呼唤中包涵着上帝对人犯罪堕落,失掉了赐给人原初绝对完美的忧伤与失望,又包涵着对人认罪归来,恢复神性的期待。 我看看耶和华的位置,他依然坐在那里。他只去了声音,而亚当和夏娃在躲藏。 亚当对神说:“我在园中听见您的声音,就害怕,因为我赤身露体,我便藏了起来。” 神愤怒地问:“谁告诉你赤身露体的呢?莫非你吃了我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么!” 亚当辩解说:“您赐给我的女人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我就吃了。” 神回问夏娃:“你都干了些什么呢?” 夏娃说:“那蛇引诱我,我就吃了。” 萨麦尔早已逃远,却被神强制停住。 神说:“萨麦尔,你既作了这事,就必受咒诅,以后你的一半时间都将是蛇的模样,你将比一切的牲畜禽兽更甚,你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你和夏娃永远为仇,你的后裔和她的后裔也彼此为仇。她的后裔要伤你的头,你要伤他的脚跟。” 然后,萨麦尔竟当场变成了蛇的模样,他扭动着身躯,飞速蹿入草丛。 神对夏娃说:“以后你怀胎生子的苦楚会更甚现在。你必恋慕你丈夫,他必管辖你。” 最后,神对亚当说:“你既听从了妻子的话,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土地必因为你的缘故受咒诅,你必须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获得粮食。土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黎来。你也要吃田问长出的蔬菜,你必汗流满面才能糊口,直至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里创造出来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亚当和夏娃痛哭流涕。 神说:“你们不能再留在伊甸园。这是你们第一次违背我的命令,必须世代救赎他们的罪孽。原初的,与生俱来的罪。” 失乐园之后,神失落了人,人也失落了神。 人类犯了自出生起就无法弥补的罪孽。原罪。 MD,亚当夏娃去死吧!还有,萨麦尔吃撑了!没事骗他们吃什么禁果?难道…… 我抬头看看路西法。他依然坐在神之右侧,神情恬淡。 耶稣收手,大堂的烛光再此被点亮。 众天使开始小声议论。 神说:“在伊甸园东边安设基路呐,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来把守通往生命之树的道路。至于萨麦尔,已被放逐天界。” 路西法微笑:“您说的对极了,万能的耶和华神。” 是个人都能闻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而且愈发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梅丹佐站起来了:“好,耶稣殿下已经把创世盛况展现给我们看,实在精彩。现在该轮到表演时间,我也想来露两手。大家猜猜,我要表演呢?” 众天使默。 梅丹佐说:“大家都知道了吧,啊哈!今天我要送给神的,就是超级笑话集锦,保证各位笑到吃不下饭!” 众天使继续默。 “第一个故事开始。石头和年糕打架,打一打的……”梅丹佐又一次露出他标志性的神秘笑容:“石头就把年糕踢到海里了。” 众天使又一次生不如死地挣扎。 “第二个故事比较长,大家耐心点。夏日炎炎的一天,两只香蕉在路上走,走在前面的香蕉忽然说,我好热,我要把衣服脱掉。然后它就剥了自己的香蕉皮,结果……”他再次神秘微笑,“结果后面的香蕉就跌倒了,啊哈。” http:// 神谴 第101—104章 二十分钟后,所有天使都撑着下巴,神情麻木地看着梅丹佐。 “一个包子在街上走,走一走的,它被车撞了,临死前,它看着自己流出来的血,大吼一声‘哎呀,原来我是豆沙馅儿的!’……”梅丹佐已经彻底入魔,越讲越离谱,越讲越冷。 他的冷笑话杀伤力真的太强,我竟觉得有些头晕。 最后连耶稣都忍不住了,出来说:“梅丹佐,你们不是有舞台剧么?” 梅丹佐这才停下,回头看看加百列和拉斐尔,又回来笑笑:“对,戏剧名字叫做‘神谴’,我们准备了很长时间。我这就下去准备。” 梅丹佐终于离开,群众死里逃生似的长叹。 拉斐尔从神圣阶级的台阶上冲我挥手,我扑扑翅膀飞上去。所有演员都上去了,准备到殿外去打理一切。梅丹佐一看到我,笑了笑:“你这衣服真好看,花花绿绿的。” 我漠然看着他,特有踢死他的冲动。 拉斐尔说:“一会儿要染了头发和翅膀,回去洗洗就好。” 嘿,有点意思,还没正式装扮成撒旦过。 这时,路西法清雨似的声音飘出来:“现在还有些时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人类与伊甸园。”我条件反射,回头看着他。他面带微笑,却淡如冰辉,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别人与自己的差距:“伊甸园又名义人之园,坐落于第四重天,有四条河从伊登流出滋润园子。这四条河分别是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基训河和比逊河……” 加百列拍拍我的肩:“要看回来再看,现在出去准备。” 我干笑一下,跟着他们飞出去。 刚飞出圣殿,寒冷袭来,衣服在风声中邋邋作响,加百列脱去披风,白绢如飞烟,金发如游丝,涣散在夜空中,别样的灵亮浮扬。她戴上银冠,踢掉冰晶高跟鞋,赤足站在地上,走到我面,仰头妩媚一笑:“第一场戏我们就要出来,都别紧张啊。” 我点头,脱去“花”衬衫,穿上黑衬衫,扬眉,回她微笑:“美丽的加百列殿下,请相信我。”加百列拉了拉我的衣领,眨眨左眼走掉。 梅丹佐接过我的衣服,晃了晃:“小米迦勒,吃亏很开心是不是?”我说:“那是不小心的。”梅丹佐用衣服的干净处擦擦我的眼角,忽然抱住我:“不要再这样,否则……我就把你当旅行包。”我说:“旅行包?”他说:“天天拎着。” 我哭笑不得,他又抱我抱得超卖力,挣脱不开,只得傻站着。 头越来越昏,重得脖子都快支撑不住。 隔了好一会,我看到拉斐尔换好衣服朝我们走来。一看到我们,立刻就停下脚步,看着我们,眼也不眨。我刚想叫他,他就垂着眉目,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回头的一瞬,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 再一会,我们就被拉开了。加百列双手抱在胸前,长叹一声:“要肉麻演完再说。”梅丹佐当她空气,揉揉我的头发:“这老处女又开始嫉妒了。”这个似乎是加百列的死穴。她看咬牙看着梅丹佐,哼了一声跑掉。 梅丹佐又似乎对打倒加百列感到骄傲,哼着小曲儿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开塞,倒出奇怪的浓黑黏稠液体在我头上、翅膀上。我嘶了一声。他手中捧光,在我头上划过,水在发间化开。 梅丹佐拿出镜子,放我面前。 我汗,这染发的速度也太快了,瞬间全黑啊,还亮晶晶的,黑发白肤烟色瞳,对比那叫一个大。 可是看了没多久,就觉得镜中的人愈发不像自己。 今天身体很不对劲,已经很长时间都觉得疲劳沉重,却又像有东西在体内涌动。 此时,里面传来雷动掌声。 梅丹佐收好镜子,把黑披风挂在我肩上:“开始了,进去吧。” 我戴好黑皮手套,把道具魔剑挂在腰际,理理领口,深呼吸,走到圣殿的侧门前。 圣殿里,墙中的烛光已灭,每一个小桌上倒点上了蜡烛,火焰是银白色的,很像沙丁鱼秘幻的鳞片。底层和二层之间,有一个透明的冰洲石台,薄如玻璃纸,却有一个两百米周长的操场那么大。银光自顶空破开的窗洒落,如同碎裂的繁星,纷纷扬扬落在台上。 路西法在上面轻轻说道:“舞台剧名称,神谴。主演加百列,拉斐尔,米迦勒。”他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坐着,胸前珍美的红宝石荧荧发亮,照明绝伦面容,精致丝绢。 这么一看,更觉得晕眩,我扶着墙壁,定定神,直接怀疑自己是紧张过度。 轻灵的竖琴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优美雅致,肠回气荡,由拉斐尔特训的乐队奏出。他们不但擅长竖琴风笛,连精灵的短笛口琴也玩得滚瓜溜油。 加百列飞上台阶,光束瞬间打在她身上。她的身边因着魔法长满植物。她在夜里慢慢行走,步履轻盈,还愉悦地打着转儿,鹅肪般雪白的双足踩过野草繁花。 梅丹佐拍拍我的肩,我在衣间狠掐自己一下,顶着一颗几十万斤的脑袋飞上去,几片黑羽落下,于银光中,冰晶上,散发着玄璧的锋芒。 我站在舞台中央,脑间一片空白。 圣殿内越来越安静,气氛诡异到极点。加百列正蹲在地上采花。而我的眼睛一直停在她身上,似乎不记得该前进。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大力咳嗽,才清醒了些,往前迈两步,拍拍加百列的肩。 她微笑着回头,却惊得立刻站起来,按住自己的胸口说:“恶魔?为什么……这里会有恶魔?” 就像有火在眼中烧,发高烧一般失神。 我捉住她的手腕,慢慢举起。 她惊惶地挣扎,甩掉我的手。 排练几百次,就是脑子里没装东西,也能反射性地演出。我垂头,半睁眼,头发的阴影掩住眼睛,她那里应该只能见我的嘴角勾起。 我慢慢抬头,另一只手也捉住她,禁锢她,笑得自己都禁不住打寒战。这个表情我对着镜子做了几百次,怎么变态怎么做。而且在这种太平间似的灯光下,肯定更有效果。 加百列嘴唇干涩苍白,她亦相当入戏。 她摇着头,忽然狠狠甩开我的手。 她转身逃跑,一边逃一边回头。 这时候,理应我是跟着跑去,然后半路杀出拉斐尔。 可我跑不动。我刚迈出两步,眼前的景象就疯狂震颤了一下。我晃晃脑袋,急中生智,跑了两步就展翅飞起,黑色的羽毛顺着落了一地。 我听到剧组里的人在抽气,人人都看出来了,一会少不了给人骂。 我从腰剑拔出长剑,压低嗓音低吼:“站住……”话说圣殿根本就是一个纯天然的组合音响,无论什么声音回荡在这里都会显得神秘空旷。 我看到自己的身影像黑雾笼罩了加百列,我睁大眼贪婪地笑,俯身往下冲去,停在加百列面前。加百列惊叫一声,后跌两步,飞速转身。 我抽出剑,往前刺去。剑光青凛若霜色,冷冰冰地靠在她的脖子上。 我侧过头,懒懒散散地说:“留下来。” 她断然说:“不!” “你要是不留,我就在这里……”我捏住她的脸,淫靡地笑,“玷污你。” 加百列不愧是一老处女,小样儿就一个纯洁。深蓝瞳孔中泛起水珠,她慢慢摇头,憎恶地看着我:“不,不……不!” 我抓住她的头发,粗鲁地扯来轻嗅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哀厉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手中的深黑剑被耀眼金剑击中,握住金发的手松开,我被震退一步,猛地回头。 玫瑰红发丝丝分明,俊秀的脸上挂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倔强,拉斐尔穿着银色铠甲上场。他要再骑匹马,就真成王子了。尽管是银制的桶靴,可活动起来丝毫不迟钝,关节旋转,扭动,提腿,每一个动作都谙练到位,让七天出生的天使都无法挑出毛病。 一阵阵重击下,剑与剑间摩擦出星光。 为了增加逼真度,这群敬业的贱人安排这一幕我要真摔下台。我一步步被逼退,准备好一会后仰倒下,展翅翻身,双脚着陆。 可是,脑中混乱。 台间银白的光束百转迂回,清冷得令人心寒。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模模糊糊,幻幻灭灭。 别人的现实,并不一定不是我的梦。 曼珠沙华,妖异的曼珠沙华。 竟是产生了幻觉,我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我的面前,黑发如歌,妖瞳如星。 他说,没错,这就是人性。自私自利,是人性的麻醉剂,罪恶就像是沉重的负担,把一切罪恶感抛弃,堕落吧。 他说,贪婪,虚荣,骄傲……是我最爱的原罪。 他说,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赢家。 他说,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他在我面前拉开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及雪白上的血红玫瑰。 他展颜而笑,他说,他说…… 没错,我很邪恶,可是我很真诚。我真诚地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拒绝我。我真诚地告诉你,即便你是高贵的大天使长,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堕落。 他在我面前傲然仰起下颚,他的笑容轻蔑而绝望。 血红玫瑰在那轻狂一笑中,彻底失色。 身体被抽空,瞬间往后倒去。而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幻象已经消失,可我无法自控。我直直往下坠落,眼睛惊恐地睁得巨大……不断放大。 有人飞奔过来将我接住,我们俩一起摔倒在地。我尚未回神,就已听到梅丹佐的声音:“你怎么了?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 火,到处都是火,炼狱之火。 身体里有火,眼睛里有火。自己似乎一片片被撕裂,我紧捉住梅丹佐的衣角。 梅丹佐说:“你怎么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快说啊……” 台上表演仍在进行,有部分人已将目光转移到我们这里。我动了动喉咙,像被人扼住一般,吃力地说:“演,演戏……”梅丹佐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这样怎么还能演?我送你回去。”我使了全力挣扎:“不行,要演,大家排了这么久,不能……” 每动一下,就像离火源更近一些,就像要烧尽生命。 我双脚刚着地,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我来代他演。” 我和梅丹佐一起回头,皆响骇半晌。 雪白的手套在梅丹佐面前展开:“把剧本给我。” 我打开他的手:“不用你演!” 路西法平平淡淡地说:“这事由不着你插手。” 梅丹佐忙站起来,飞到剧组中去拿剧本。路西法并不看我。周围的人倒是把他快看出无数个洞,他习以为常地侧腿而立,长长的金发垂在白衣前,带着高贵不可侵犯的圣光。 还好撒旦第一次和第二次出场时间相隔较长,应该来得及。 路西法看着远处,轻声说:“衣服给我。” 我愣了愣,把黑披风脱下,套在他身上。他依然没有回头看我,只不动声色地系上衣带,低声念了咒文,一道黑雾从头而降,染黑了他的发,他的衣裳,翅膀。 梅丹佐递给他剧本,他在旁边坐下,安静地翻看。 只有头发和衣服的颜色变了,其他都和以前一样,并没太大差别。 和我刚才所看到的幻象……完全是两个样。 他看书的动作不快,但是浏览速度惊人,让我以为他是在翻字典。 剧组的人打手势说撒旦出场时,路西法放下剧本,展开六支黑翼,从容韶雅地飞上舞台。 溪水明澈,万壑争流,透明的液体自冰洲石上流下,从下方透视着人的脸,觉得他们时刻在流泪。圣女坐在水边,手指浸泡入流水中轻摆。 路西法刚一上去,众天使唏嘘。 拉斐尔站起来说:“米迦勒身体不好,由路西法殿下代他演。” 议论更加明显,却在光束照在路西法身上时停下。 路西法站在加百列身后,微微扬头,下颚骨线条就像清幽的水湾,美丽得使人无法移目。他的双手摊在身体两侧,与翅膀一起,慢慢抬起,仿佛可以拥下弥望的星辰。 银光退去,灰白落下,舞台变成了一副破旧古老的照片。 加百列手上的动作停下,她抬头,再缓缓回头。 路西法款款而行,闲迈清雅,每一步都是十足的诱惑,亦是十足的恐惧,轻盈如同灵猫之足,褪尽红尘万物,自混沌中走来。 加百列的赤足踏入溪水中,水声琤然。 路西法抱住双臂,每一个神情都十分清晰,宛然在放慢动作。 他说:“上帝造人是很不负责任的。他给了你一颗心,让你去感受,却不让你去拥有。真正的伤害是出现在灵魂深处,你们将变成最残缺的人。” 加百列断然说:“不!上帝是仁慈的!他可以给我们一切,他是万能的!” 路西法在弥散的烟雾中淡然一笑,就像冷寂的露华。 “那……万能的上帝为什么不杀了我这个魔鬼?” 加百列怔住。 梅丹佐低声说:“路西法殿下在演什么……台词不是这样的啊。”退场的拉斐尔擦了擦汗,回头看着路西法。我眼望神,他不动声色,长发似银海,被云水冰雪,日月光华互相辉映而出,流在地上。 路西法说:“因为你们都爱慕虚荣,所以我爱你们。所以你们终将和我在一起,将在地心中央的火烈熔岩中,与我相聚。那自然是一个绝望的时刻,但你们会因为疼痛而忘却对神的许诺,同时也会因为恐惧忘却前生的爱与恨。在咆哮着的炙热的岩浆中,在怒吼着的阴冷的寒风中,你们会明白上帝欺骗了你们。” 我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这句对了。” 加百列说:“父神赐予我们生命,我们如果再贪婪得到什么,那我们和你又有什么区别!” 路西法轻轻鼓掌,嘴角扬起:“贪婪?这就是人性,你既然拥有它,为什么不面对?上帝骗了你们。他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世界,却没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灵魂……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加百列说:“为什么?” 犹菲勒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乱了,加百列殿下也胡来!” 拉斐尔说:“她不是胡来。任谁遇到这种问题,都会想问的。” 路西法说:“上帝不会允许超越他的人存在,因为……他同样贪婪。” 加百列说:“他自然不会允许!因为他是最伟大的!” 梅丹佐轻轻摇头:“小加百列哦,临时想出的台词果然不行,简直变成强词夺理了。” 路西法说:“上帝?我告诉你一个上帝的小秘密。上帝喜欢冷眼旁观,他是个讨厌鬼。他给了我们感情的直觉,但他为了自己的乐趣,为了娱乐自己,他立下了相反的游戏规则。 “这是世上最大的恶作剧,要你看的到,却不准碰。碰到了,又不准吃。吃到了,却不准吞下去。 “当你犯规时,他做了什么?他会乐不可支的嘲笑你。 “当好运降临,他会说‘那是我的功劳’;当厄运降临,他会背过身说‘那是命运的安排’。要我敬仰他?门都没有! “我宁可在地狱称王,也不在天堂当奴仆!” 最后一句说完,全场寂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 耶稣突然站起来。神挥挥手让他坐下。 加百列睁大眼,另一只脚也迈入溪水中。 路西法说:“我挑动了一切人性潜在的欲望,我可以满足你们的需求却不批判他。因为即使再恶劣的人,我也不会拒绝他。我是个人道主义者,一个硕果仅存的人道主义者。” 他慢慢走过去,向她伸出手。他在自信地微笑:“跟我一起堕落,美丽的圣女。自由的意义,就是永远都不用说抱歉。” 霜溪在他的脸上映出条条银光,他的美艳赛过所有耀眼明星。 他说:“相信我,我会带你走向另一个天地,我会让你感受到人性的疯狂。 “没有人会否认,世界终将是我的。” 加百列伸手,轻收一下,又慢慢伸出去,试探性地放在他的手上。 梅丹佐惊道:“天。” 我咬住牙关,撑着身子坐起来。 拉斐尔提剑,忙冲上台去。 一剑刺向两人的手,全场哗然,很多人开始不满。主角反倒成了打岔的坏蛋。 犹菲勒按住太阳穴,轻吁一口气:“这下完蛋了,把撒旦美化,路西法殿下肯定会被神责罚。”另一人说:“加百列殿下也是……完全入戏了。不过我要是圣女,我也堕落了。” 梅丹佐难得神情凝重。 知道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路西法在做什么。 台上一阵激斗,路西法和拉斐尔拼斗,身轻如燕,黑羽落在水中,分外触目惊心。 加百列站在溪水中,看上去有些尴尬。 路西法一边闪躲,一边拉住加百列的手,扯到自己身后,眼神温柔:“你小心不要被误伤。等我战胜他,我会带你走。” 加百列身高只及他的肩膀,看上去分外弱小。 路西法抽剑与拉斐尔搏斗,加百列慢慢掏出匕首。 匕首的光如同毒蛇的獠牙,阴寒闪烁。 她高举匕首,刺入路西法的背脊。 很多女天使失声尖叫。 路西法身体一震,手中的剑徒然落地。 他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拉斐尔再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鲜血顺着剑柄,缓缓流出。 路西法跪在地上,加百列竟冲过去接住他。 银光下,路西法的面孔格外苍白:“你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不再在意我的感觉。 “我知道。我懂……这个世界上,背叛只是迟早的事情。” 加百列抱住路西法的脖子,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的眼中流淌出鲜红的液体:“只是我没想到……我真的想不到,杀我的人……是你。” 加百列的泪珠滴混入他眼中的血。 路西法微笑:“别害怕,孩子。你看到的不是血……而是我的泪。” 路西法闭上眼,身体化作一道银光,散去。 加百列抱着双膝,失声痛哭。 观众席里传来呜咽的声音。 舞台上,拉斐尔无力地牵起加百列,照本宣科地念着台词:“撒旦已遭神谴,我们从此可以幸福快乐。” 许久,梅丹佐焦虑地说:“戏演砸了就算了。这一下犯了大忌,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脑中的东西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乱套。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可是,我要找他。 路西法就在前面,脱去戏服,金发散在白色丝绢圣服上,依旧光辉耀眼,高贵得令人无法逼视。 他像有所感应一样抬头看着我,眼睛是一汪不见底的海洋。 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我听不到。 他在看着我,他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朝他飞速跑过去,一路撞倒别人的桌盘,引来抱怨声连连。 我停在他的面前,费力地喘气,却不知从何说起。 “伟大的耶和华,今天我送你最后的祝福,希望你‘永远万能’。”路西法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神,不带感情地阐述道,“我将放弃叛变,离开天界,带领我的部下,还有我的爱人。” 路西法转过头,对我微笑,向我伸出手。 一时的心情难以描绘,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可是,还没碰到他的手,整个世界就变成一片混沌。 我在天旋地转中陷入深渊。 一个玩味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正义的大天使长,米迦勒殿下,童话到此结束。” 周围的空气变得浑浊,身体变得沉重。我睁开眼,慢慢坐起来。眼前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隐约可以看到他背后长了一对骨翼,眼睛是红色。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挑衅和轻蔑,让人听了很不爽:“胆小如鼠的米迦勒殿下,我等了您两年,您好歹也道个谢什么的?” 我晃晃脑袋,看见他的脸,惊道:“路,不,杨路!” 杨路笑道:“是我,有疑问么。” 我看看左右,环境十分眼熟,天边是石瓜色的晚霞,云朵斑驳,川气四起。不远处,一个石雕巨门,高耸入云,仰头才能看到顶。我的灵魂刚到天界的时候,来的就是这里。 这里是天界的入口。 “路西法……路西法!路西法在哪里?”我站起来,看着天界之门,“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要去找他!”我朝天界之门跑去,却被杨路拉住手。 我使力摇晃手臂:“放!放开!我要去找他!” 杨路说:“我是实在不想等了,才让你提早回来,可你应该想得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我瞬间失去反应。 “而且你要找路西法殿下,也不该往上跑啊。”他指指下面,笑道,“应该往下找。” 什么是梦境…… 什么是真实…… 天国副君,天神右翼。 路西法所有的称号,圣洁,都被神除去。 不是,真的。从我到天界开始,直到现在,我竟然一直……活在过去。 杨路说:“现在是耶和华历8731伯度,13921年,一月一日,路西法历,7020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啊,天界和魔界的时差是九天九夜,这你肯定知道。” 九天九夜…… 《天界史》和《魔界史》都有记载,天界魔界间永远相差九天九夜。 那是因为自耶和华历8731伯度,6900年一月四日起,路西法在混沌中耗了九个晨昏,堕落于地狱。那一日,古龙曳着天上三分之一的星星坠落,即是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尾随他而去。他们在第十日的清晨,将魔界占领。 一月十四日,路西法登上魔王宝座,赐所有魔族以漫长的生命,受到民众爱戴。他定罗德欧加为帝都,宫殿名万魔,标志为逆十字架、六芒星及倒挂五芒星。并以一月十四日为坠天日,此为魔界最大的假日。 随后路西法于红海找到莉莉丝,两人在万魔殿举行了魔界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很快两人生下魔界的小王子,七原罪中司贪婪的恶魔,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玛门。 玛门天性力量强大,邪恶狡猾变态,但绝对是个孝子。当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动用了强大的法力与人力,替路西法造了新的宫殿,潘地曼尼南。 新生事物的发展速度永远惊人,就像魔界。 我捂着脑袋,想起自己当初做的,所有疯狂的事。以及自己被嫉妒烧红了眼,向路西法下战书,千年后的对决……失败的逃窜,天界的耻辱,我输得一塌糊涂,丢尽了神族的脸。 那个晚上,路西法在红海高傲地笑,温柔,慈悲,神圣,所有天使能拥有的,他尤为出脱的东西,统统消失了。 他越来越美丽,同时也越来越邪恶,就像开满魔界的曼珠沙华。 以致于我再不敢见他。 上帝将自己赐予他的光辉收回,放在一个小盒里,交给我保管。 一年后,梅丹佐生了我的孩子,是个漂亮的男孩。 我把盒里的善良、光辉、感性、纯真……以及一切路西法曾拥有的东西,全部都赠与了这个美丽的小天使。 梅丹佐问我,该给他取名叫什么。 我说,哈尼雅。 然后我抱着孩子,对他微笑,轻声说,哈尼雅,不管你遇到怎样的困难,怎样的挫折,父亲都希望你能美丽,坚强,勇敢,自信。 就像给予你这一切的那个人。 再后来,我的行为更加失常,天天请求神给我机会,让我去见路西法。 神断然拒绝。 我忍了一段时间,再次无法自控,跪在圣殿门外,求他让我见见路西法,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神依然拒绝。 我在诸神的黄昏中立下的威严又一次扫地,副君求神让自己见魔王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到了魔界,成为了他们的笑柄,茶余饭后的八卦。对于这件事,梅丹佐依然只是一笑了之,而我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害了他。 将与路西法在一起的记忆最后回味了一个晚上,用魔法将它们除去,分开装在不同的水晶球里,扔下创界山,自此无欲无求,全心侍奉主,侍奉神。 后来梅丹佐自然说我变了,不少和我相处的人都说我变了。加百列说话最毒,她说我已经完全没有灵气,死板得像个古钟。我无言以对,至少这样对天界是好的。 经过几千年的演变,魔界突破一个又一个的飞跃,天界同样在改变。 魔族与人类,与精灵频繁交往,丝毫不摆架子,努力提升自己。而天界比以前保守,而且是越来越保守,最后竟到了完全肃穆的程度。 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天界已比魔界弱了太多太多,只是愚昧的天使们仍在“最高种族”的光环下做梦,自以为很强。就像1840年以前的“天朝上国”。 直到后来,魔界作好充分准备,蓄兵攻打天界,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第一、二重天给攻下,胜利得好不光荣。 而天使们依然说,他们是用卑鄙的手段,我们仍未发挥全力,我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呵,尴尬的神之一族。 杨路说:“既然知道打不过,就干脆投降,躲到人界去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立刻就被捉住了。”我说:“什么……躲到人界?”杨路蹙眉:“算了,你不可能全不记住。梅丹佐说你总共丢了三个装有记忆的水晶球,我们只找到其中一个而已。不过,这一个已经足够让你想起你该记起的事。” 我看着面前的天界之门,它染上千万年神圣的沧桑。 我不是因为畏战跑的。 可是为了什么……我记不清楚。 杨路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我倒没想到,路西法殿下的魅力竟比不上你对权势的企及。几千年的大天使长当够了?觉得爽么?莉莉丝殿下的位置都比你在天国副君高。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很后悔吧?当初你要随着路西法殿下堕落了,半个魔界都是你的。何必去当耶和华的走狗?” 我打断他:“别说了。” 那一日,我把手放在路西法手上时,神愤怒了。他将路西法赶出圣殿,并号召军队消灭他。 三天三夜的激战,天是光辉与苍茫,地是黑暗与火光。 路西法的叛军原本就要打败所有的天使,可我出现。带着父亲留下的圣剑火焰。 路西法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然后,神谴的一幕在创界山发生了。 那一刹那,所有战天使一拥而上,乱刀砍向路西法。 而他身上似乎只有一处伤,便是我刺下的。 他从创界山堕落,是因为最后一剑,我刺穿他的胸膛。我当时真的是疯了,一剑刺下去还不够,还用力推向剑柄,生怕它扎得不够深。 路西法没有反抗,没有说任何煽情的话,他只是看着。 没有惊讶,没有憎恨,没有哀伤,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我推他落下创界山,他的身躯在空中飞速坠落,他的视线都没有移开过。 这场大战被称为诸神之黄昏。战争的结果是天界胜利,神将反乱的天使和人类都赶出了伊甸园,路西法成为地狱的君主,撒旦。可是在被赶出天界之后,人类没有足够的力量建立新的世界,于是只有留在无垠的地狱红海,即人界。 之后,神授予我神之王子、正义天使的称号,把天界战天使团的统领权交给我。并且代替路西法的位置,成为大天使长,得到天国副君,光之君主的称号。 诸多人有所不服,我站在至高处大声宣布,谁不满意,请出来击败我!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在天界,权势就是至尊。 呵,尴尬的神之一族。 杨路笑得有些诡秘:“大天使长殿下,你在睡梦中无数次问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境……呵,回头看看你身后神秘的天界,试着进去看,你会很乐意回到真实世界。” 我展翅飞起,羽翼在风中震颤。 舞过烟云四起的天界,远处荒废的庄园,古老的城堡,一切一切,神圣的记号。 耶路撒冷外的清流,水中的景。 迷雾森林幻境里,万物在慢慢苏醒,我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 黄金六翼,番红长发,脱去当年青涩稚嫩,俨然已是一个成年的男子,美丽光辉,如同那一年,自圣光中走出的天神右翼。 我站在耶路撒冷的至高处,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鼓满我的圣袍。 耶路撒冷早已易主,管理者的名字是米迦勒,城中央早在几百年前,换上他美丽的雕像。 我听见帝都传来的钟声,与城中鼓乐遥相呼应。那曾经有过的繁荣与梦想,一点一滴,攒积于心。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眼睛。 雾散,梦醒,我终于看见真实。那是千帆过尽的沉寂。 《天神右翼之原罪》 注明:原罪是天神右翼的第二部,神谴的後续。 我扔了三个水晶球。它们当中蕴涵的,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部分。第一颗的回忆是童年,第二颗是少年,第三颗则是成年。杨路找回来的那一颗,就藏著少年时期最重要的两年的回忆,以及刚成为大天使长时遇到的事。那时,我依然是少年的模样,等我完全成长,又是在好久以後的事,而我已经将它们抛弃。 然後我放弃自己的天使身份,跑到人界去厮混,二十年的生活,改名叫黎彬。仅仅二十年,就被他们发现。结果杨路那条混龙给弄死再还魂,之後的事不用再说。我在天界逛了一圈,回去问杨路,为什麽黎彬的记忆会带到过去,那明明是回忆。 杨路说:“你的智商如同传说中那样,与你的力量是成反比的,这段时空是无限循环的。” 我茫然。我还爱因斯坦呢。 我说:“可我在过去看到了路西法後来的样子。” 杨路说:“因为那时候我不想等了,把所有记忆一下装回来,肯定会有错乱的时候。” 然後我又问:“你在人界给我告白,跟真的似的。” 杨路咬牙切齿说:“我懒得和你多说。谁叫你跟我家刚果长一张脸?我已经两年没有看到他了!” 我说:“你弄清楚,是刚果像我不是我像他。那也是路西法叫他变的。” 杨路冷笑:“路西法殿下叫他变的?呵,你别什麽事都想得太乐观了。路西法殿下说过,总有一天会砍下你的头颅,挂在罗德欧加的城门上。” 我愣了愣,点头。 是的,路西法将我打败的时候说过,这一次不过是比武,下一次,他要杀了我。 他早已恨我入骨。 杨路说:“天界最近如何呢?我们都非常期待下次决斗哦。啊,对了,魔界的第八狱已经快修好了。我们随时欢迎米迦勒殿下的光临。” 我没有说话。他是故意这麽说的。我早已立下誓言一辈子不会去魔界,这一点谁都知道。 至於当初,我发了疯似的乞求神,不过是冲动。一时冲动。 杨路变回黑龙,飞回魔界,眼珠血红,翼如灵脂,真和当初被车撞时像到家。 然後我穿过云层,一层层往上飞。天界没有魔界进步大,可不代表停滞不前。有很多新建筑,还是维持当年的哥特式风。希玛城中央放了一个巨大的银雕,是断斧的形状,意为反对战争。 每次我看到那根断斧,总会觉得无比讽刺。当年天界在三界里群魔乱舞张牙舞爪的时候,怎麽就没见一个人跳出来吼反对战争? 这还不算讽刺,最讽刺的就是天界人的性格。几千年前只要是个生物提到天界,都会说天使们OPEN得很,没什麽不接受的。可是现在呢,在耶和华的带领下,竟然一个比一个保守,一个比一个内敛,一个比一个含蓄,一个比一个羞涩。 为什麽? 比OPEN,谁敢跟魔族比?魔族现在纵横三界,其泼辣作风没个天使和人类敢比。女天使跟女恶魔比都是飞机场,男天使跟男恶魔比都是干巴菜,这是外貌。内在别说了,古板已成定势,拿什麽跟人家比?既然这条路走不了,天使就开始装纯洁装神圣,装与世无争。 况且,魔族的尚武情节严重得就像梅丹佐的非处情节,魔族每年每季都有固定的竞技大赛,随便一个小女孩都可以当免费开锁王──一拳打上去,钢门必坏掉。 天使们以前一直都爱炫耀自己力量大,现在则不然,都说魔法最重要。为什麽?比蛮力,谁能斗过魔族?魔族其实血统非常不正宗,因为种族太多。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汲取两个种族的优点,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强得让人不敢相信那是生物。 再说外貌,天使也占不上便宜了。路西法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天界有地位的。天使的相貌和法力成正比,那些流落过去的,外貌多少会变些,但怎麽都比低等天使好看。 而且,相信天界大部分人都听过魔界小王子的名字。除去他那已经完美到让人不作比较的老爸,他堪称魔界第一美少年。 他叫玛门,是夜之魔女莉莉丝与魔王路西法的儿子。 前几次光暗之战玛门都替他老爸争光争到暴,因为他杀死天使的数量是最多的。听传言说来,玛门是个标准心理变态。他贪财好色暴力情节严重,尤其在最後一点上,简直执著到了人神公愤的境界。他在战场前锋挑衅过我不下十次,就因为米迦勒是天界军团的指挥官,号称是最强的战士。 可是我没去迎战。因为我害怕看到他的脸。 听说……玛门长得很像那个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我连提都不想提。 魔界的进步速度令人诧异,而天界关著门暗示自己永远最强。 神族现在就是没落的贵族,除了一个自己题上“高贵”二字的牌匾,什麽都不剩。最悲哀的是,没几个天使知道这一点。他们仍像以前那样,崇尚权利与地位,依附它,与它共存,有钱人的孩子或是高官子总以自己的老爸老妈而感到骄傲,向人炫耀,与人攀比,时时刻刻提点别人,我是贵族,我有钱……不不,我爸妈有钱。 因此,天界的低等天使没有人权,完全没有。 贵族可以找任何借口杀掉平民,理由都非常荒谬。例如他们在百米外看到耶稣或是我的雕像,没有立即飞奔过去,以虔诚的心去祭拜。 离开天界的天使越来越多,而成为堕天使的一点也不多。 那是因为魔王曾说过:当你需要耶和华的时候,他在哪里?一样的道理,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没空理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废物。 慢慢的天使们开始明白,堕入魔界,其实还不如在天界狗腿一点依附一个贵族。就连我去魔界混,恐怕充其量都只能当个搬运工。因为魔界只承认个人能力,地位权势背景,都是狗X。 是否有能力,天使们自己最清楚不过。 2 七天中,六七天的变化是最小的。除了多了几个无意义的雕像,天使的数量明显减少,几乎没有改变。圣浮里亚依然是光芒万丈,刺得人睁不开眼。 穿过罗马柱,水晶帘,越过无边无垠的广场,我回到光耀殿。四翼天使向我敬礼,我微笑回以他们。这里没有留下一个以前的天使,他们都随著上一任大天使长走了。 进入空旷的大堂,转入寝宫。脚步声阵阵郁律,如同风中的回歌,渐行渐远。 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自成人之後,我变了很多。千百年过去,我竟还未习惯。其实这样的自己早已见过。七千余年前,在风镜中看到的。发是朱红辰砂,顺著完全长定型的骨骼流下,落在腰下,额前戴著一圈闪耀的银链,链上挂著宝石,殷红如同一滴血粒。我动了动翅膀,镜中的大天使的六翼缓缓展开,光芒四射。我微笑,镜子里的人也在微笑,五官是完美的,却少了些东西。 其实我的相貌并没有改变。 我理了理衣服,慢慢飞到云雾中,摸索著无边的床,躺下。然後我看到挂在墙上的,密密麻麻的素描画。每一张画中,少年都在熟睡,可每一张画的都不一样。头发是短的,卷的,它们没有安静的时候,永远微微翘起,就像倔强的幼童。 每一张画都用框架细心地裱装过,却依然有些泛黄。无论如何精心地珍藏,都阻止不了他们老去,就像已逝的岁月,和快要淡忘的回忆。它们在老去。 就像我和他,都在老去。 魔界的底层,天界的顶层。 他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天地的两极。 虽说如此,每次看到这些画的时候,我都会非常心安。 看到这些画,我总会想,小屁头的手那麽小,那麽嫩,能握得住一支笔吗?他拿笔的时候,手会不会弄得很脏?画完以後,他会不会去洗手?如果没洗,他和我睡在一起,还用那麽脏的手抱住我……嗯,那会很恶心的。我要早知道,一定会打他一顿。 还有,他画画的时候,我要是打呼噜了,他会不会笑我? 他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去勾画的? 他会不会像我一样,只是看著对方,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微笑…… 尽管我能拿出来回味的只有那短短几个月的记忆,可是那些过往,在希玛的花园小区,七天的门前,光辉书塔的每一个角落,还有这里。感情经过沈淀,埋葬在这些地方,尽管看不见,却能时时刻刻感受到。 是的,记得他离开後没多久,我就疯了似的冲到魔界外,却被梅丹佐带走。梅丹佐的理由和所有人都一样,我自己也这麽想的。 米迦勒,你……有什麽资格再去见他?就算见了他又能怎样?背叛神,然後死去? 是啊,我没资格再去见他。 然後是没日没夜的思念,想著他受伤的样子,想他最後看我的眼神,渐渐的,会觉得窒息。 再後来,我开始恨。恨任何人,我的父亲,梅丹佐,神,耶稣,还有我自己。 再後来的後来,我听说他和莉莉丝结婚了。 这个消息我开始并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 接著,我亲自拿到路西法和莉莉丝签名的邀请函,他们邀请的不是我,可我立刻就冲到魔界,被魔界城门外的黑魔法刺得几乎碎骨,还在不断往里面冲,傻子似的,疯子似的。 莱姆城的焰火,万魔殿的光芒,在魔界上空交错。 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在这里。 所有魔族都在祝福本世纪最般配的新郎和新娘。 命中注定的伴侣,魔王,魔界之花。 午夜过去,我靠在外面,身体已经被击得无法行动。脑中只有他们两个赤裸拥抱,他将所有爱恋注入她身体的模样。可我还傻兮兮地告诉自己,那是假的。路西法喜欢的人是我,他只喜欢我……无论我如何背叛他,他都会喜欢我。 在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中,又麻木地过了一段时间。 玛门出世的消息让我彻底疯了。 我几乎没有花一秒锺去思考,给路西法下战书,说要和他一决胜负,谁输了谁死。 路西法欣然接受。 然後我们在魔界外见面,他带著大量的魔界军团,还有美丽的妻子莉莉丝。阿撒兹勒和萨麦尔站在莉莉丝身边,护花使者当得不亦乐乎。 看见以魔王身份出现在我面前的路西法,我惊讶得许久没有说话。 头发黑了,翅膀黑了,眼睛黑了,与表演《神谴》时颜色一样。 可沧渊是,和那时又彻底不一样。 他站在黑色荆棘中对我微笑,高贵依然,优雅依然,却令人感到冰寒。 想要打败他,然後强制把他带走,结果是什麽……我压根没想过。战果不用说,我输得很惨,根本不讲技巧和动作,只知道挥剑乱刺。几回合下来,就被他击倒在地,被魔剑沧渊指住咽喉。 我叫他杀了我,他摇头。他说这一次只是比武,下一次,他会在战场上取我性命。 魔族们总算出了一口气,萨麦尔和莉莉丝一直在不断说著什麽,眼神很轻蔑。而莉莉丝一直微笑著,甚至不看我一眼。 他剑花一挽,动作十分帅气。然後他拥著莉莉丝离开,留我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们临走前,我又一次听到了玛门的名字。 我失控地冲起来,提剑去刺他,而被他回击在地。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真正离开。 那一天过後,我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还吐了好几次。我拼命告诉自己那不是他,那是魔王,不是他……不断喝酒,呕吐……连续很多天,行尸走肉一般。 忘了是怎麽弄的,反正不是在喝醉的时候,我和梅丹佐发生了很多次关系,他心甘情愿让我上。我当时真是窝囊废一个,上了就跑。 我和他对决输掉的事传遍了天魔两界。神下了禁令,不允许我再接近魔界半步。 我原本笃定自己不会再去,可是没多久就又犯病了。一次又一次求神让我见他,一次又一次强调,我真的想见他。 直到我看到梅丹佐痛苦的样子。 开始梅丹佐不说,我没多想。可犹菲勒告诉我,他有了我的孩子。 我曾记得那个人曾告诉我,炽天使如果想用非振翅的方法生孩子,稍微一点心情不好就会让他生不如死,稍微受到一点小伤,哪怕是刮伤,都会生不如死。在看到梅丹佐的样子时,我终於相信。 那个人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也不能输给他。 我想我也应该有一个家了。想了一个通宵,我告诉自己,那些都只是过去。 我告诉梅丹佐我会对他好,然後我将最宝贵的记忆抛弃。 曾经不满过,曾经抱怨过,曾经伤心过,曾经癫狂过……而那些都只是曾经。现在真不这麽想了。 现在的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有太多的事情我们不需要去面对,最好不过静静回味。 偶尔看著那些画,走过我们走过的地方,告诉自己,我们以前幸福,很幸福。 前几年的春天,我曾路过魔界的边缘,曼珠沙华没有哪一年开得那麽浓烈,那麽妖豔。曾听说曼珠沙华花叶同根生,却永不相见。我当时就在想其实这并没有什麽,即便不能见面, 可它们只要知道彼此紧紧牵绊过,存在过,就够了。 它们确实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就像我与他,曾经拥抱过,曾经深爱过。 站在天界的至高处,圣浮里亚的至高处,看著朝圣的路上被风化的石像,它们千年来驻立在此,被雕刻成时光。一个少年迈著轻盈的步伐走来,短衫短裤,红色长发用细绳系上,松松的垂胸前。除了没有那个人的沈稳,还有堕落前的金发,动作和神态,几乎都是九分相似。 我的宝贝儿子,哈尼雅。 哈尼雅手中攥著一本黑色的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奔进光耀殿。我转身,轻靠在窗栏前,微笑著等他到来。 很快就看到高挑却清瘦的六翼天使进来。他哈尼雅走到我的面前,亲吻我的脸颊,笑盈盈地喊道:“父亲。”我点点头:“今天上学了?”哈尼雅说:“嗯。还有人送我东西,您要不要看一看?”我说:“不要随便接别人的礼物。”哈尼雅说:“我听说那是魔界的东西,很好奇,就收了。” 我愣住。哈尼雅把那本黑色书放在我的手里:“他告诉我,这个可以召唤魔族人签订契约。但又据说黑色的召唤书很不稳定,可能招到普通的骷髅兵,也可能招到大恶魔……所以拿给您看看。”他笑了笑,“因为您是最强的战士,所以交给您。” 这个我知道。我记得当初与他去魔界时的一点一滴,以及他给我介绍魔界商品时迷人的眼神。那段时间他总是暗示我一些令我手足无措的事,间接告诉我他已经对我动心。当时我总为一点小事心烦意乱,还觉得是天大的灾难。真的很美好。 我接过召唤书,轻轻抚摸著书皮,也笑了:“嗯。大恶魔确实不大好对付。” 何止是不大好对付。简直就是天使的噩梦。整个天界除了我,没有大天使一个力量能超过大恶魔。如果一个天使被两个大恶魔围住,即便他是炽天使也会被干掉。他们完全不会魔法,但是力量和速度精纯得惊人,基本镰刀一勾,一条小命就没了。所幸数量并不多,不然天界早给灭掉。最出名的三个莫过於地狱七君里的亚巴顿,莫斯提马,以及小王子玛门。 纯种大恶魔的模样基本是天使最害怕的,红眼獠牙尖耳弯角,他们喜欢杀天使的癖好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前几次战争打前锋的主力基本是大恶魔、羊魔人牛头人,邪恶法师和堕天使就在後面一个劲儿地下诅咒施黑魔法,神族遇到这种军团真的是倒霉到家。 而路西法说,这只是热身运动。真正的战争还没开始。 哈尼雅说:“父亲,我们就要开学了,陪我去耶路撒冷买书好不好?” 我点点头,带他出去。 哈尼雅在路上一直给我说他很想去魔界玩玩,那种表情估计和我当初一样。 我一直很喜欢他的眼睛。 湛蓝色,就像希玛的天空,就像从以前的家中看到的天空。 哈尼雅小时候跟路西法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也就是标准的红发小屁头。长大後渐渐变了。他很爱笑,绝对不是路西法那种高贵俯视人的淡笑,而是平易近人的,真正天使的笑。他笑起来眼睛总会弯弯的,常常看不到瞳孔,天真得让作父亲的想永远守著他。 哈尼雅很容易感动,随时处在罗曼蒂克的情境中,这一点倒蛮像个小女孩。 记得他刚满一千岁,就得到了一个动听的称号,神之美。我并不吃惊。哈尼雅是美丽的,他吸取了路西法的良善,感性,爱恋的神性,他很完美,毫无疑问。 这一切梅丹佐都知道,我也清楚他知道。只是彼此都不说。 耶路撒冷正是晚上,呈蜘蛛网型的城市中央,站著我的雕像。与路西法优雅随意的动作不同,战争天使米迦勒的姿势是庄严肃穆的。雕像穿著战士短靴,右手剑,左手秤,圣剑火焰出鞘,数千斤的重量在他手中如鸿毛一缕。 哈尼雅每次经过这里都会赞叹一番,这次依然不例外。他拖著我跑到我的雕像下,看著右下方大理石碑上写的字: 米迦勒。 光之君主,神之王子。 天国副君,正义慈悲的大天使长。上帝身边的首席战士,天使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英雄雷诺?亚特拉之子。米迦勒出生时天狼星燃起火焰,标志火之天使的诞生。曾率领天使军团,与暗之支配者伯列的暗之军团决战,一夜之间歼灭进犯耶路撒冷的十五万亚述大军,阻止亚伯拉罕将独子献祭、在焚烧的荆棘中召唤摩西率领希伯来人出埃及、捕拿既囚禁千年古龙撒但。在最後审判时数算人的灵魂的天使,引导死人走向彼岸,并审判人死後的命运。 米迦勒是绝对正义的化身,最强的战士,有著凡人没有的勇气,无可比拟的威力,还拥有完美的容貌,其威能与魔王路西法并驾齐驱。 哈尼雅感慨道:“父亲,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您。您为天界做过了太多的事,您是我们的救世主。” 我呆了呆,恍然发现这些年来发生过这麽多事。期间,耶稣降临人世,出生在犹太伯利恒,三十後在加利利和犹太各地传教,後为犹太教当权者所嫉恨,被门徒之一加略人犹大出卖,以“谋叛罗马”罪送交罗马帝国驻犹太总督彼拉多,钉死於十字架上。 耶稣死後又返回天界,仍旧尽心尽职歌颂神。人界的很多地方为了悼念他,把他的生日十二月二十五日,作为最大的庆典。基督教也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宗教之一。 想了想又觉得特别搞笑,自己曾经在人间待过二十年,怎的现在说话就分外生疏了? 我摸了摸哈尼雅的头,这孩子已经快和我一样高了。 我们一起进入书店,书店的老板一见我,自是受宠若惊:“米迦勒殿下!哦我的上帝我的主,您怎麽会来这里?”我笑笑:“带我儿子来挑书,你不用管我。”於是他没再下来热情匍匐,却一双眼盯著我不放。 我想起了第一次与卡洛来到这里时的情景。当时我和他真是给人无视的主儿,偷偷看书都会被赶出来;当时沈迷在路西法奇妙蛊惑的文字里无法自拔,而如今路西法的书全撤了不说,还禁止再发行;当时书店还在热卖《帝都色魔的罪恶》,而现放在最外头面,是早已恢复大天使身份的乌列写的《七原罪》,及拉斐尔写的《七德行》。 拉斐尔的书先发行,七德行主要指的是谦卑,温纯,善施,贞洁,适度,热心,慷概,指的人是御座前的七大天使,梅丹佐是慷慨,加百列那个老处女是贞洁,乌列是适度,拉斐尔他自己是温纯,我是热心。 这本书在天界尤其是高级天使里非常畅销,随後乌列来劲了,就把原罪给搬上来,地狱七君也就是七个撒旦被他批驳得不像样。七原罪分别是:路西法的骄傲,玛门的贪婪,别西卜的暴食,亚巴顿的愤怒,阿撒兹勒的欲望,利未安森的嫉妒,巴力毗珥的怠惰。 天界的人总说魔界的东西不好,可这书一出,比拉斐尔那本畅销数百倍。於是自尊心强的路西法就被人说成骄傲的路西法。他曾为天界做过的事,曾在天界当数千伯度的副君的事,全都给人忘得一干二净。个别人还会乱传小道消息将他丑化,说他堕入魔界後有多麽多麽丑陋,多麽多麽不堪入目。甚至还有历史特别不好的人说他本来就是很丑的,只是传言将他美化。八卦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实际上,堕落後的天使确实有很多都变样了,但路西法没有。他非但维持了大天使长时的美貌,甚至比以前更加诱惑人。我见过,我知道。所以当时的他更加令我疯狂。 我往包里摸了几块金币,有些茫然。金币的正面,永恒的光辉下,圣光六翼被换成了圣剑和银秤。 这时哈尼雅过来,抱著风魔法书和三界史。他在神法读书。其实我劝过他去七天,他不听,还非得学不适合他的风魔法。我没多坚持,因为我知道梦比什麽都重要。就像路西法想要寻找他的正义,我想要带领所有天使前往理想乡。结果是,路西法实现了,而我没有。 和梅丹佐在一起之前,我们曾聊到这个话题。我说天界这样下去不好,我们应该做点什麽。梅丹佐笑笑说,小米迦勒,是你适应环境,而非环境适应你。我说,如果每个人都这麽想,那环境永远不可能改变。梅丹佐说,改变了不一定好,维持现状其实很不错。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路西法。虽然有争论,虽然看似温柔包容人的路西法也是个固执的家夥,可我们之间总有著惊人的默契。 梅丹佐则不同,我和他永远吵不起来,讨论的话题最後总是以他的退让结束。他是个标准的天使,懂得珍惜自己的地位,懂得把握现在拥有的。他和路西法是相反的人,他把我当个小姑娘照顾,无论我有多强。他一直在纵容我,喜欢支配我的心情。而身为支配者,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真正的弱点。 哈尼雅说要和我一起去找梅丹佐,为了区别我和他,他叫梅丹佐天父。我随他一路往上飞去,他一边给我讲著些他最近学到听到的东西。 他说:“魔界的主城克里亚在第三狱第二环,听说那里盛产金矿和黑珍珠,我在天界都很少看到黑珍珠,真想去那里看看呢。啊,我怎麽给父亲说这些事,父亲一定知道得比我清楚……”我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的,那些是最近发生的事吗?”哈尼雅兴奋地说:“原来父亲也有不知道的事!我这个学期提名学魔语,被好多人说闲话,我真不懂他们怎麽想的。不懂接收别人的优点,怎麽进步?”我说:“他们说你,你是怎样做的?”哈尼雅说:“我就说的这些啦。”我笑:“乖儿子。”哈尼雅说:“父亲,等我学好了魔语来教你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魔界玩。” 我恍然点点头。 哈尼雅说的那些东西,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尽管我没去过魔界,这麽多年没有看到他。可是魔界的动向与发展,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魔界人认天使冒充的魔族就是通过他们的语言,而我如果冒充魔族,绝对没有任何人发现。 在路过希玛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座冠以路西法姓名的教堂。记得耶稣曾在那里做过祷告,我曾在那里与路西法邂逅。还记得他当初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教堂里满满坐著天使,每一个都穿著圣袍,虔诚地听著祷告。路西法和我在教堂里说话,就像两个做坏事的小孩。他坐在窗棂透下的阳光里微笑,冰蓝瞳孔被衬得十分漂亮。 路西法堕落後千年,我曾去过那里。庞大的规模,寂静的大堂,干涸的泉水,走廊上斑驳陆离的光。圣灵不死鸟的身上结满了厚厚的灰尘,空空如也的座位,当年神圣庄重的地方,早已在悠长的年岁中被荒废。唯独教堂门口那两只雄鹰雕像,仍展开双翅,时刻等待著飞翔。 路西法的离开带给天界难以磨灭的创伤,魔界在他的统治下如日中天。 看到魔界那麽繁荣,我在有些嫉妒之余,会非常欣慰。 路西法,你是一个伟大的君王。 5   我忽然想起了阿撒兹勒。诸神的黄昏後,他被其它大天使埋在耶路撒冷附近的深坑中,又在最後的审判日被投到火湖里去。他在烈火中焚烧,於炼狱中重生,其过程痛苦程度,不亚於路西法。在这之前,他拥有“神之强者”的称号,曾是一名光辉的炽天使,曾是看守天使的指挥者。而他心甘情愿为路西法放弃了这些耀眼的光圈,堕入魔界。阿撒兹勒是绝对的忠诚,同时他的忠诚也得到了完美的回报,他现在是路西法的左右手,地狱七君之一,比在天界中的地位要高上很多,也得到了君主完全的信任。 我想,在路西法叛变以後,要是当初阿撒兹勒没有来责备我,我可能就真的犯了大错。当时路西法在天界北境起义,我居然还傻兮兮地跟著去。阿撒兹勒说了一句话让我如梦初醒:开始路西法殿下要叛变,可能会影响到你性命的时候,你和他分手,现在知道他放弃了就跟过来。 是,路西法就算叛变成功又能怎样? 杀了无数天使,最後逼得神出手将他杀死? 那一晚与路西法在北境的缠绵,恐怕是我人生中最刻骨铭心也是最痛的一次。 在神族眼里,米迦勒是天界的英雄。在魔族眼里,米迦勒是耶和华的走狗。魔族有多恨我,我是很清楚的。如果我就这麽赤裸裸的前往魔界,肯定会被人分尸。 进入圣浮里亚,我和哈尼雅破天荒步行而去。他抱著《三界史》,回头对我莞尔一笑:“父亲,我听说三界史原来指的是精灵界,天界,魔界,後来精灵被天界魔界分割,才换成现在的人界。可惜我没有小时的记忆,不然真想看看人界是怎麽发展的呢。书上说,他们因偷吃禁果而有了智慧,因发挥智慧而创造了文明,因滥用了智慧而受到诅咒。沃土长上荆棘,绿色原野成为荒漠,晴朗的天空变得乌烟瘴气,清澈的河流秽物漂流。耶稣殿下也说,人界进展速度不亚於魔界,可他们最有可能失掉生生不息的权利,他将出於尘土而复归於尘土。” 我知道哈尼雅的意思。我摇摇头:“那不是我们关心的事。很多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们生活在红海,而我们生活在天堂。”哈尼雅说:“嗯,我最喜欢的就是天界史,天界史里,我又最喜欢黄金时代。可惜……我是出生在黄金时代末期。” 天界的历史从黄金时代起,又飞速经历了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到现在的灰暗时代。无数人都知道,天界在走下坡路,而我们只慰藉自己。哈尼雅未曾见过天界最繁荣时的模样,可他比任何一颗宝石都要耀眼。 我说:“那个时候天使有很多,你一来到七天,可以看到满天华丽的黄金马车,漂亮的天马独角兽队伍。而且当时有很多战天使都没堕落,创世日时,他们都喜欢在黑暗的空中放魔法球,再用武器将它激爆,你就可以看到到处都是一条一条落下的光带,非常奇妙。” 哈尼雅对天界的过去一直很神往,他满目期待地说:“那一定很漂亮……如果我看到就好了。”我笑:“会有那一天的。儿子,好好学习,天界的未来靠你们年轻人,父亲老了。” 哈尼雅坚定地说:“不!父亲是天界最美丽的天使,谁也不能比!” 我忍不住笑出声:“比我美的天使多了,只是你没看到。” 哈尼雅说:“您是说以前的路西斐尔殿下吗?” 路西斐尔……这名字真是又熟悉又陌生。斐尔,这是神赐的称号,任何名字有这个後缀的人都此为荣,而路西法不然,他喜欢用自己取的名字。路西法堕落以後,所有的史册都把他的以前的名字换作路西斐尔,以示路西斐尔“曾经”忠诚过。於是新生的天使都称呼他为路西斐尔。 所以,辨认一个天使的年龄,可以用他如何称呼前任大天使长来确认。 嘴角的笑容在渐渐褪去。我说:“是的,他的光辉任何人都不能比。他是历史上唯一拥有圣光六翼的天使,唯一拥有神六分之五力量的天使……唯一敢与神抗衡的天使。” 哈尼雅说:“我在书上看过他的画像,是很漂亮,可我觉得他没有您好看。” 我捏了捏他的脸:“他的真人要好看得多。小混球,不要主观臆断。” 哈尼雅说:“父亲才是主观臆断呢,您以前肯定很崇拜他!” 我有些怔忪。 这孩子很温顺,但是固执得像个小坦克。有时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我点点头,毫不拘谨:“崇拜……是很崇拜,没错。” 崇拜,又何止是崇拜呢。那个时候,他完完全全就是我的天下。 哈尼雅得意地笑:“真想见见父亲崇拜的人,可惜没机会了。” 我只笑了笑,和他一起进入梅丹佐的住宅。 高大的钢栏,里面暗红叠金的建筑,宽而方的正厅後,又一座尖尖的塔顶伸出来。草坪修得整齐,一眼望去是绿油油的一片,天上还飞了许多白鸽。这样的情趣在圣浮里亚相当少见。 里面正厅大门打开,一位力天使恭敬地行礼,一名六翼天使走出来。 远远看到那一头玫瑰色的及肩发,还有抱在手中的书。拉斐尔头上披著薄纱,垂目走过来。 有人替我开门,我走进去,与他相视而笑。 拉斐尔抬头的一瞬,眼神有些惊慌:“米迦勒殿下……回来了?” 6 人界一年,天上一日。我消失二十天,其实在天界不算很久,不知道他怎麽会这种反应。我笑:“被人给弄回来了。不知道神有没有生气。”拉斐尔说:“没有,神不会生气。”我说:“你来梅丹佐这玩呢?”拉斐尔说:“不,我们只是商量关於访问魔界的事。” 我说:“前段时间不是派出加百列当使者了麽,没用?” 拉斐尔摇摇头:“魔族待加百列很不错,但是很快就赶她回来了。” 我说:“加百列不可能失礼。” 她这人的性格我太了解了,愣她平时再怎麽强悍,一到关键时刻都会统统收敛。尤其是访问魔界这种大事,更不可能。 拉斐尔说:“或许是他们对根本不欢迎任何使者,魔族大部分人比较好战。” 我想了想说:“好吧,我再进去和梅丹佐商量商量。” 刚迈出两步,拉斐尔就喊道:“殿下请等等。” 我回头看著他。 拉斐尔看看门前的天使,又看看我:“殿下,嗯……”他顿了顿,又说:“这段时间去了人界?”我说:“嗯,人类的生活节奏很快。二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拉斐尔说:“那,人界好玩麽?” 有点奇怪。拉斐尔对人界的了解应该不比我少,而且他对这方面的问题从来都是喜欢自己去探索,怎麽突然想到问这种问题? 我说:“有时间再给你说吧,我先回去找梅丹佐。”拉斐尔又跟上来一步,但又飞快转身走掉。 每个人都怪怪的。 刚进入梅丹佐的房间,就发现他裸著上半身伏在床上,半盖著被子。他没回头,语气有些不耐烦:“都说叫你走了,你到底想怎样?”我说:“那行,我改天再来看你。” 梅丹佐猛地回头,愣了愣,连衣服都没披就直接冲下来,跑过来抱住我。我说:“你又在赶拉斐尔了……”话还没说完,他嘴巴就塞过来,我忙推开他:“慢著,我有事要问你,唔……小孩在的!”我把他的手从我裤带上扯下来,回头看看哈尼雅,那小混蛋正笑得一脸淫荡:“父亲和天父的关系就是好。” 梅丹佐紧抱住我:“下次再和你吵架,我就变成包子。” 我有些茫然:“我们……吵架了?” 梅丹佐也愣了:“你不记得了?” 我说:“为什麽吵?” 梅丹佐轻叹一声,摸摸我的头:“记不住最好,当什麽都没发生过。” 想想也该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没再追问。 “听说加百列被魔界赶出来了。”我把他的被子往旁边堆了堆,坐在上面,“原因呢。”梅丹佐把衣服披上,开始招呼人替我弄东西吃,又跑回来坐我旁边,蜘蛛网似的黏我身上:“不知道。魔族性格都很怪异,加百列自己都不清楚。”我点点头:“实在不行,我去。”梅丹佐说:“这种事交给别人办就好。”我说:“不相信我?”梅丹佐看了我许久,没说话。 我把他推在床头:“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认为这种事还有可能麽。” 梅丹佐挑挑眉:“我无所谓,你自己看著办。” 我把手指插入他的短发,捧住他的头吻了一下,回头看看哈尼雅。哈尼雅那傻小子还在那里翻他的书,看了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我对著门扬扬下巴。哈尼雅哦了一声,出去。 我和他互相脱对方的衣服。我说:“你不问问我去了哪里?”梅丹佐说:“我知道。你在人界交了很多女朋友,还被女人给踢了。”我笑:“你觉得我很没用是不是?我知道你很有用。”梅丹佐也笑了:“那是,你该很崇拜我。”我说:“是,我很崇拜你。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崇拜,我决定今天让你在下面。”梅丹佐嗯了一声立刻嚎叫起来:“小米迦勒!不学好,学别人骗人!” 晚上我忽略梅丹佐的强制,硬奔回了光耀殿。这麽久了,我还是不习惯住在别的地方。哈尼雅在梅丹佐那里睡觉,估计和他天父又会在背後偷偷说我的不是。 伏在同一个窗角,同一个位置,看著眼下的同一片银河,我忽然失了睡意。那片银河的下面是红海,红海下面有一片天地,天地的最深处,就是他住的地方。想想其实我们隔得并不远。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麽样……应该很幸福吧。 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记挂我。 金光下的长发垂落,像极了封藏已久的珍珠红,有些刺眼。 面对古老却华丽的城墙,上面依稀刻著千年来的沧桑。 为谁枯萎,为谁憔悴。 千年的回忆,千年的风霜。 身後的天使端了一杯牛奶给我,我接过一点点喝下去。 甜腻的东西我一直不喜欢,这麽多年依然没有改变过。可是我坚持天天喝这玩意。 总觉得模仿他多一点,就会离他近一些。 这样的生活很好,我没想过改变。尽管身体在战场中受了不少伤,可心比那一年还要坚强。我撑著头,看著下面碎沙般的银河,禁不住微笑。 经历过难堪的事,经历过最痛苦的阶段,我总算走出来了。 我现在能笑著祝福他,祝他幸福快乐。就像我这样。 在大厅里转了两圈,忽然看到哈尼雅送我的那本召唤书。我走过去,拾起来,轻轻抚摸它的封面。现在魔界肯定和当初不一样了。 打开那本书,我看到扉页写的一行字:念出咒文,召唤未知的魔物。 我笑了笑,这玩意挺有意思的。我按著上面的咒文念道:“地狱深处燃烧不息的妖火啊,以黑暗之名,呼唤你们前来!” 没反应。 哎,哈尼雅这小家夥给人骗了。 刚有这种感慨,一团浓黑的雾气就从里面冒出来。 我怔了怔,下意识放下书本,去墙边取下圣剑。 黑雾越来越浓,接著有暗紫色的火焰冲出,将书焚烧。 我握紧圣剑火焰,眼望紫焰退去,魔物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还没完全看清,就听见那魔物在不耐烦地说话,声音很脆很嫩,尾音拖得长长的:“我不是说了我在忙麽,出去,出去!” 这……他会说话,似乎是个高级魔物,或许还是魔族。 最後一缕黑雾在他的脚下消失。我惊了。 一个小孩正背对著我半坐在空中,紧身黑衣,V型领口,上面还系了几根带子,小黑短裤下是一双黑皮靴,一只脚搭另一只脚上,皮靴上镶著龙鳞。小孩手上戴了一串大银镯子,背上背了两只迷你型骨翼,耳朵尖尖的,一只耳朵上空空如也,另一只戴了七只银耳环。 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有三件:一,他怀中抱了一个大镰刀,起码有他的三倍那麽大。二,他脑袋上裹了一张白浴巾,好像是刚洗完澡出来。三,是他手中拿的东西。一手握著长长的黑色雕花烟杆,另一手拿著一颗拳头大的黑珍珠,而他盯著那颗黑珍珠的眼神就像大灰狼见了小白兔。 他抽一口烟,吐出几个圈,蹬蹬莲藕小腿儿,把镰刀扛在另一个肩膀上。 忽然,他头上的浴巾掉下来,鸡窝头瞬间暴露。 他猛地回头看著我,眼睛是火红色。他嘴巴慢慢张大,露出尖锐的小獠牙。 第7章 这个时候如果再认不出来眼前的是个什么生物,我绝对不正常。 大恶魔……这是个大恶魔。 虽然他个头很小,虽然他长得真的很漂亮,可是他确实是个大恶魔。 以前对魔族研究不深的时候,一直以为小恶魔长大就是大恶魔,实际不然。大恶魔和小恶魔是不同的种族。小恶魔头有角,屁股上有心型头的尾巴,而且使用的武器是钢叉,力量不强,只会用低级诅咒魔法。大恶魔不会魔法,但是强到变态。 我将火焰放在身侧,握得更紧了。 恶魔小孩挥舞着手中的珍珠,愤怒道:“天使……?炽天使?!”他把珍珠装入怀中,从肩上取下镰刀,用刀尖指着我,阴森森地笑:“居然会有天使跑到罗德欧加,想我生吃还是煮着吃?”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恶魔小孩狂笑:“你装什么大头蒜啊?你看看你在什么地方,敢来这里,就要做好……做好……”他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白生生的脸变得更白了:“不,这是哪里!” 我说:“你最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恶魔小孩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提着镰刀就飞过来,哐当一挥,镰刀直朝我劈来。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孩,提着一把两三米的大镰刀,那画面真是说不出的抽象,简直就是镰刀甩他而不是他甩镰刀。我提剑一挡,他立刻往后跌了一段,镰刀摔掉,在地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说:“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这么没家教?说砍就砍的?”恶魔小孩看着自己的小手,惊愕道:“不,天,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变小了?” 我走过去,用剑指着他:“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恶魔小孩抬头看着我,脸圆圆的,眼睛比脸还圆,眼角却微微挑起。颧骨上有血红色的玫瑰刺青,妖艳得令人寒战。一双眼睛占了整个脸的很大面积,瞳孔还特别大,怎么看……都有点像一个人…… 恶魔小孩皱着眉头,一副凶残的模样:“我警告你别这样和我说话!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妈……妈?” 我完全给他搞糊涂。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头发乱乱的,看去分外滑稽:“妈?” 我确定了。这孩子神经不正常。 我蹲下身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笑笑:“哟,变漂亮了嘛,最近老爸每天滋润你几次了?” 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首先,这孩子把我认成他妈。其次,这孩子和他妈说话没大没小。再来,有人听过一个孩子对老妈说“老爸滋润你”这种话的么。 这小孩实在……让人想打。他比当年的小屁头还要讨厌。 我一手捉住他的两只手腕,紧紧捏住,他痛得叫出声来。再松开手的时候,他手上就多了红色的光圈,像手铐一样把他绑住。他脸又唰的白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在哪里?” 我说:“你在光耀殿。” 恶魔小孩又眨眨眼,露出两颗小獠牙:“光耀殿?嘿,你别跟我说是圣浮里亚那个啊。”我说:“没错。”恶魔小孩打了个哆嗦:“哦哟我好怕怕哟,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叫米迦勒呀。”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恶魔小孩恶狠狠地说:“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再告诉我,我在哪里,最后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回答你的话!” 我说:“我叫米迦勒,你在光耀殿。你不回答我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把你杀掉。” 恶魔小孩动了动被绑住的手,翅膀抖了抖,最后抖在半空僵硬。 他看着我的翅膀,再看看我手上的圣剑,彻底僵硬:“你……是米迦勒?” 我点头。 他说:“你想杀我?我告诉你,你要杀了我,整个魔界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我说:“我没兴趣杀你。我儿子给我买了一本召唤书,我没事召唤着玩,就把你给召唤来了。”他说:“召唤书?召唤书能把我召出来的可能性是千万分之一,你骗谁呢!” 我说:“事实就是,我把你召唤出来了。你要不愿意也没问题,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我们之间的契约就取消——这可是魔界定下的规矩,你别那样看着我。” 他慢慢站起来:“你先把我放了。” 我想都没想就把他的手上的封印魔法解开。 他奔过去,抓住镰刀,飞速震动翅膀冲到半空,朝我舞来。 我一时猝不及防,躲得太晚,手臂被刮中,血立刻冲出皮肤。我一剑击飞他的镰刀,又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他被我打飞出去,趴在地上立刻开始呜咽:“你打我,你打我~~我爸妈都不打我~~~” 大殿内的天使一下围过来。我摆摆手,蹙眉走过去,他又扑过去提着镰刀朝我挥来。 这一次有了防备,我一脚踢开他的镰刀,踩到他背上。他回头,红眼显得更红了:“无耻的米迦勒!我早就想杀你了!你有本事等我恢复了真身再与我比!” 身后的天使都愤怒,我依然摆手。 这孩子……和哈尼雅真是两个极端。 我说:“你说出这种话好不好意思?” 他被我重重踩着,依然咬牙死不服输:“谁能跟你比卑鄙!你要是不卑鄙,有什么能力当上大天使长?当耶和华的走狗,陷害别人,谄媚这个谄媚那个,你要不做这些事,你算个鸟屎!” 有些恼火,我拼命按捺住怒气说:“你父母是谁?” 他说:“我才不靠我父母!你以为魔族都像天界一样废物?天天把爸爸妈妈挂嘴边,一群没断奶的废物!” 我狠狠踩他的背:“我只问你,你、父、母、是、谁。” 他痛得龇牙咧嘴,还倔强说:“你当我是白痴?让你拿我去威胁我父母?没用的神族!” 当初有愤能,现在就有愤魔。我一字一句道:“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不然我让你死在这里。” 他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契约,你签还是不签?不签的话,现在就给我把你的双翼双手双脚砍了,滚回魔界去。” 他说:“好,你提条件。” 我说:“带我去魔界,不让任何人发现。” 第8章 恶魔小孩说:“狗贼就是狗贼……呜……”我使力踢他一脚:“说话给我注意点!”他笑得特轻蔑:“行,你放开我。”我说:“你如果再动手,我会杀了你。” 他点点头。我松开脚。 他站起来,拾起镰刀烟杆和浴巾,把浴巾搭脑袋上,果然没有再动手。雪白的浴巾中露出一张同样雪白的脸,小恶魔的皮肤好得可以拧出水来,玫瑰恰巧又是凝结似的血红,一红一白对比起来,视觉冲击那叫大。及肩的卷卷乱乱,长短不一,乌黑润泽,如不是两条英气的眉,我一定会把他认成小女孩。他看看周围的天使,把镰刀往空中一放,手心闪过一团黑紫雾,镰刀就渐渐为之包围,漂浮在半空。他扑扑翅膀飞上去坐着,镰刀上下摇摆,整个小身子也跟着摆。他用食指压住烟杆,将它放在后三根手指上,以大拇指稳住。烟杆没有烟头,细细长长,比他的半条手臂还长。他伸出另一手的食指,紫焰在指尖燃起,将烟点着,动作相当熟练。他吸一口烟,鼻中喷出白雾,将他的小脑袋包围。一个小孩抽烟,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他说:“想去魔界可以,你先让我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我说:“你的条件呢。”他说:“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跟你说。”我说:“不行,必须是我能接受的。”他说:“条件就是,你跟我一起参加罗德欧加化妆舞会,告诉别人你是女的。”我说:“你认为这个条件合理么。” 他笑了笑:“怎么不可以?你完全可以戴上面具,告诉别人你是化妆为天使的。” 我说:“加百列是女人,找她更合适。” 他抖抖烟杆,烟灰扬花一般落在冰晶地面上:“加百列和你,谁的地位高?谁长得更标致?” 我说:“我看不出来,你有同性恋倾向。” 他说:“同性恋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顿时哑然。看来我和梅丹佐的事传得挺广。我想想,点头:“好吧。” 他飞起来,脸上的玫瑰娇艳精致:“参加一次化妆舞会,就可以得到魔界的情报,很占便宜吧?”我说“这与你无关。”他笑笑,玫瑰花瓣格外逼真,就像随时都会散发出诱人芬芳:“天界现在很垃圾,垃圾即便你拿了魔界的所有情报,也不可能领先。所以,我们,根本,不怕。” 我微微皱眉。这孩子说话……真的太刺耳。 不过他是个孩子,不必介怀。 我叫人找了一件雪白的大斗篷,穿好,戴上帽子,把他抱起来。他大惊:“做什么?放开!”我说:“你如果不想出去被分尸,就不要露出头。至于你的镰刀,我拿着。” 他又一副鄙夷相:“天使能将我分尸?米迦勒殿下,您真幽默。” 我提起他的镰刀,掂掇一下,挺沉。这小孩力气蛮恐怖的。他倒先吃惊了:“你能提得动我的镰刀?”我板着脸说:“米迦勒的称号你应该知道。” 他扁扁嘴没说话,我把他的头按进斗篷,拍拍翅膀飞出去:“你会变小,应该是因为进入天界,出去就会好。到第六天后,我们从荒原地带走,知道么。” 他在斗篷里摇摇头,小小的骨翼蜷缩成一团,冰凉冰凉:“行,那麻烦你快点,我没时间。” 这小孩真的很没礼貌,我飞出去的时候还这么想。 飞出第七重天,恶魔小孩在我怀里扬起头,一双大眼睛左扫右扫,最后停在我的翅膀上:“你飞行技术蛮好的。”我说:“神的儿女都擅长飞行。”他说:“我知道天使都挺能飞,但我没见过像你飞得这么平稳的。我曾经踩在一个天使的肩膀上让他飞,他几乎把我摇下去。”我说:“你做什么踩人家肩膀上?”他狡黠地笑笑:“为了让我的镰刀能从头顶刺穿到他的双腿间啊。”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有把他扔下去的冲动。但是一看到他那两颗尖尖的獠牙,又有些不忍。反复看了他几眼,还是觉得眼熟。难道在我眼里,小孩都是一个样的?见谁都觉得像路西法。 路过路西法教堂,蛮荒地带天使牢狱,梅丹佐的别院,向日葵田园,禁闭之地,无边无际的云海,离开了天界。在红海的某个角落停下,我将他放在地上,回顾四周:“魔界的入口在哪里?” 身后有人拍我的肩:“副君殿下,把镰刀给我。” 我怔了怔,回头把镰刀放在他手上,但只是不经意的一瞥,我就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几乎跟我一样高。 他变大了没错。不止变了一点。 他又坐在了镰刀上点烟:“休息一会,累死了。”我面无表情:“真是辛苦你了。” 他还露出很大度的微笑。他两条的腿交叠在一起,粉嫩的小胳膊小腿变成得劲瘦修长。他抬起眉目看着我,圆圆的脸变成瓜子型,连眼睛也变得细长。额前卷发衬着红玫瑰,显得格外艳丽。 这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这孩子,长得真的……太妖了。 待他完全抬头,我彻底怔住。 他抖抖烟杆,扬起玉锥似的下巴,瞳孔在迷雾中呈现酒红色,如同夏日盛开的锦葵:“怎么这么看人?” 我朝他走了两步:“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猛地勾住我的腰,把我揽过去,朝我脸上吐了一口烟:“爱上我了?” 我被呛得干咳起来,推开他,揉揉发烫的眼睛:“你很失礼知道么。” “我只对女士小姐有礼,男人我不管的。”他眯起狭长的眼睛,唇瓣殷红,“不过,对我一见钟情的女人确实不少,男人你是第一个。” 他的性格无疑是变态的,如同传说中那样。正因为他的性格气质所致,不经意看去不会发现……我这才看到他烟杆上的图纹,除了缠在上面的蔷薇,还有一个特殊的标志:一个圆圈,里面装了十字,但十字大于圆圈。以占星学的角度来说,○是精神力量,代表崇高道德,接近上帝。+是物质力量,代表肉体欲望,接近恶魔。这个符号是+穿过○,象征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图纹在魔界很出名,不亚于象征撒旦的六芒星及倒挂五芒星,它是撒旦之子的符号。 我轻声唤道:“玛门。” 他愣了愣,狐疑地说:“你……怎么知道?”但很快微笑,“哦,我都忘了,你和我爸是故人。” 我说:“你母亲是夜之魔女,莉莉丝。她和我有同样的脸。” 玛门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我妈是魔界之花,你跟她比,害不害臊?” 我看著他的脸,与路西法七分相似的脸:“你母亲在生你的时候,心情一定很好。” 玛门说:“你又知道了。” 看著那一张略显稚气却俊美十足的脸,我禁不住莞尔:“人家说母亲在怀孩子的时候,心情越好,孩子越漂亮。” 玛门说:“少拍马屁,我不吃这套。” 我说:“我没必要拍你的马屁。你父母感情还好吧?” 玛门得意地笑:“嘿嘿嘿,我都受不了了。都结婚这麽多年了,我爸妈还天天没完没了地做爱,只要一有空,问他俩干什麽去了,一定是上床……呼,这种乐趣你们天使不会懂的啦。” “我知道。”我闭上眼点点头,“魔族以性爱为骄傲。” 记得自己曾说过,不想见玛门。可是如今看到,感觉竟不像自己想的得那麽难过,甚至有些……感动。玛门这孩子力量强大,爱耍嘴皮子,心肠却不坏。没想到最成熟的人,养出来的儿子反而最孩子气。 路西法把他保护得很好。 深呼吸。 记得刚开始,我还做过很无聊的事。我居然去问他,如果他和莉莉丝在一起,原因会不会是我。 他当时笑得漂亮极了。他说,那不可能。 我晃晃脑袋,径直往前走了两步。 过去了,统统都过去了。 莉莉丝和路西法,还有玛门。一家三口,生活被幸福塞得满满的,再容不下任何人,任何杂质。 玛门,玛门。 光是想著这个名字,就会回想起很多事。很多让人微笑的事。 路西法喜欢的名字是哈尼雅,我喜欢的是玛门。到最後,竟然对调了。 这至少说明玛门在出世的时候,路西法还在想著我,不是麽? 记得那段时间,他常常贴心地替我削水果,我会霸道地把他当小厮使。他偶尔会批评我,都被我的蛮横给顶撞回去。 那段时间,我们黏作一团,从不嫌恶心。 那段时间,我们天天依偎在一起,心跳跟著对方的心跳,呼吸著彼此的呼吸,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把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仔细温习。 现在突然觉得分外满足。 路西法……他也曾记挂,也曾思念。 玛门用中指麽指轻捏住烟杆根,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爸还没把我的名字从召唤簿上剔除。”我说:“连你都能召唤过来,确实够奇怪。”玛门说:“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名字都在上面。我提了几次叫我爸取消,他那烂记性真是……他要再不取消,我就叫人把地狱七君的名字也加进召唤簿。”我说:“你平时跟你爸都这麽说话?” 他扬头一笑:“哈,我知道你们这些古板的天使都很注重辈分的。” 我说:“我也有个儿子,比你小一些。他很乖巧,但是没你机灵。玛门,有这样的家庭,你很幸福。”玛门说:“我年纪不小了,别仗著自己老点就了不起。” 我说:“对你父亲好一点,知道麽。他很爱你。” 玛门说:“这我知道,不用你说。” 我摸摸他的头,微笑:“好孩子。” 他猛地闪开:“怎麽现在态度怎麽这麽好了?怕了我爸?放心吧,他从来都很公正,和你一点也不像。” 我说:“是。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 玛门挑眉看看我,从镰刀上跳下来,抖抖衣服伸伸懒腰,只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把它举起,扛在肩上。镰刀的中间有一个白金骷髅头,刀尖雪亮,带著些深紫色的光。 玛门说:“行了,我们现在就去魔界,你不想给人发现,就把翅膀收了。我记得你会火魔法的,刚好可以装成邪恶法师混进去。” 邪恶法师常常穿著黑袍,擅长火属性的攻击魔法,一旦他们进入战场,凝视他们时,就觉得他的身後只有一片火海。这对我来说不难,只是因为邪恶法师长期钻研诅咒魔法,经常去一些阴森的地方,脸多半都比较像死人,偏棕色,干瘪瘦削。 玛门说:“看我有什麽用?谁叫你长成那样了?把头埋低一点就行了。” 我说:“如果被发现,你就违约了。” 玛门不耐烦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妈还罗嗦。走了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将手中的烟杆转了几圈,塞入衣襟,一把抓住我的手,念了一句咒文。速度快得惊人。下一刻,黑雾将我们包围,四周的景象开始模糊。 一瞬间,我觉得有些窒息。 身体在往下不断坠落,刚想展开翅膀,就已经重重著地。 脚心被震得有些发麻,我按住脑袋,定神。刚睁开眼,视线就被黑丝绸挡住。玛门把披风搭在我的肩上,戴上帽檐。见我在看他,忽然甩手不干了:“自己来。” 我将披风系好,玛门在旁边踱步,忽然说:“其实魔界也不错,很多女的都不穿衣服哦。”我说:“这个我有所耳闻。”玛门说:“哦,我忘了,你不喜欢女人。” 我未加辩解,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 还是晚上,我们在一个森林里,隐隐传来虫鸣蛙叫。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洒落,遍地斑驳的光点。前方是一条小路,一直往下弯曲蔓延。 玛门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阴森森地说:“你别被吓哭了,这儿有鬼的。” 我笑著摇摇头,慢慢走到他身边。 玛门古怪地看我一眼:“天使长走路都是这样麽。”我说:“怎样?” 他将挺胸收腹,背脊笔直,目视前方,往前慢慢迈步,看去倒蛮端庄娴雅。可一想到他是在学我,就忍不住笑:“你父亲走路还是一字步呢,怎麽就想著说我了。” 玛门想想说:“你居然连这个也知道。我看他看习惯了不是?” 我点点头。路西法走路的姿势确实漂亮。记得很久以前,光看著他的背影,都会令我心跳加速,难以呼吸。不过……也是很久以前了。 我和玛门往前走了一端,他一手扛著镰刀,一手叉在腰上,歪斜著身子往月色下一站,更显得身躯单薄。他扬扬下颚,七个耳环闪闪发亮,就像人鱼晶莹的泪珠。 “看到那条河了吗?那是冥河,是咱们魔界的象征。” 我说:“嗯。冥河贯穿了魔界,是魔界的生命之河,总共有四大支流。第一条叫守誓河,第二条叫苦恼河,第三条叫悲叹河,第四条叫火河,又名所罗河。其中所罗河最长最大,上游在第五狱,在尤拉部落外的海勒悬崖断开,形成飞鹰瀑布;中游在第六狱,流经龙怒之谷;下游在第七狱,环绕而形,成为帝都罗德欧加的护城河……我没说错吧?” 玛门明显惊讶:“我听人家说,天使从来不屑学习任何别族的东西。”我说:“不,我对魔界很感兴趣,尤其是历史。但地理一般,研究得最多的,也就是所罗河。” 玛门说:“你喜欢所罗河?” 我说:“喜欢。” 路西法以前常常给我提所罗河,因为那里有大片的曼珠沙华。 他是个有梦想的人,而他喜爱绝望的花。 玛门说:“奇怪了,我爸也喜欢,你为什麽喜欢所罗河?” 我说:“因为河边有我喜欢的花。” 玛门说:“你居然和我老爸喜欢一样的东西,我真受不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走。” 我笑了笑,跟著他过去。 有些窃喜。至少……我们还有相同的爱好。 皓月千里。守誓河上横跨过一座宽阔的石桥,对面是一片黑森森的荆棘。这里和我上次来时差了很多。我看看玛门,玛门依然笑得不大正经。他拉住我的手,飞速往前跑去。 刚跑到桥梁前时,一个巨大的骷髅头轰然冲起。 我往後退一步,忙抽出腰间的圣剑,再抬头眼前却空空如也。 玛门说:“不愧是米迦勒,还吓不了你。这不过考验人用的,你要不怕它,它自然会消失。”我说:“如果害怕呢。”玛门耸肩:“就被它吃掉喽。” 我点点头,走到桥上。 脚刚一迈上去,眼前的景色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黑色的荆棘疾速缩回原地,露出石路,两旁尽是万丈深渊。道路极窄,斗折蛇行,每隔一段,就会有一个石拱门,数数总共有七个,拱门上雕刻著不同人的像。 玛门说:“著名的蛊惑之路,你应该听过。在这上面走绝对不能回头或者回答幻听说的话,不然立刻会被孤魂野鬼推到深渊中去。” 我点点头,示意他先走。 玛门看了我一眼:“大部分天使来这里,都是听到耶和华的声音,他说要给他们提阶位。可你似乎没那必要。我倒真的很好奇,高高在上的米迦勒殿下,会被什麽诱惑。” 我说:“那你呢。” 他说:“我听到有人说要给我珠宝。” 我笑:“不愧是‘玛门’。” 玛门说:“你废话真多,快走。” 我和玛门走了一段,真的是步步惊心。道路太过崎岖,而下面的深渊看不到底。玛门走两步就说一句不要回头,我一个劲地说是。路过第一个门的时候,我看到古老的石柱上左侧雕著沙利叶的侧面,他手中握著短弓。右侧是亚巴顿的侧像,他手中拿著号角,背後长著六支黑羽翼,一脸怒容。 玛门说:“你有听到什麽声音吗?”我说:“没。” 玛门说:“七个石柱上左侧刻著七个撒旦,右侧刻著象征原罪的七大恶魔。” 然後我们走到第二个门前。左侧依然是亚巴顿,与前面不同的是他手里拿著巨锤。右侧是利未安森,龙身鱼尾,体大如牛,有剑般的牙,面容阴森。 玛门问:“你有听到什麽声音吗?”我说:“没。” 玛门说:“地狱七君是按由七狱的管辖者从上到下排序的,例如第一狱的管辖者是沙利叶,第一个门就是他的雕塑。七大恶魔则是按他们在魔界的地位排序。” 我说:“里面有你吧?” 玛门居然还很得意:“当然。” 第三个门左侧刻著莫斯提马的像,他手握铁索,长著四支黑翼,头发极长,国字脸,下巴上有个小沟,同样是堕天使。右侧雕著人猫蛙三头一体的鬼王巴力毗珥,三个头也都是侧面,背生骨翼。 玛门问:“你有听到什麽声音吗?”我说:“没。” 玛门说:“七个里你总会遇到一个,小心别回头。” 第四个门左右侧都是别西卜,他左手抱羊头,右手拿软鞭,骨翼牛尾,外貌却十分威严睿智。 玛门说:“哎,又开始了。” 我说:“怎麽了?” 玛门说:“‘玛门,玛门,伟大的玛门殿下,我可爱的魔界小王子,我这里有山那样大的黑珍珠。’这次把金子换成珍珠了,其他的完全没变。也换点新套路啊。” 我笑:“看来他们知道你最近收集黑珍珠,也算厉害的。” 玛门说:“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可以唤起你心中最渴望的东西,让你产生幻觉。” 第五个门左侧是萨麦尔,他手中拿著长剑,脸上依旧是蛇纹刺青,但这时他的半张脸布满蛇鳞,眼睛也变成了蛇瞳。右侧是阿撒兹勒,他依然戴著羊角耳环,他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头上也多了羊角。 玛门说:“还没声音?” 我说:“没。” 玛门说:“可能是下一个。” 第六个门左侧依然是阿撒兹勒,与前面不同的是,他手里握著圆月弯刀。右侧是玛门,刚好是他戴著七个耳环的那一面,他手握大镰,难得正经一次。和前面那几个恶魔一比,突然看到玛门,更觉得惊豔。 玛门在前面说:“你还没有听到声音?” 我说:“没。” 玛门说:“或许这个对天使无效。” 到第七个门前,我两只眼就离不去门柱了。 左右侧都是同一个人,曾经美丽的光耀辰星,现在的撒旦首领,魔界之王,路西法。 左右边的衣服不同,左边是战装,右边是宴服。左边的路西法挂著披风,手握权杖,看著远处。右边的路西法身著翻领华衣,头戴细链,链条长短不一,垂在长发上,格外醒目。他半睁著眼,眼神妩媚。动作愈发优雅高贵的同时,也愈发随意慵懒。 然後我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伊撒尔。” 整个人都僵住。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声音温软轻柔,一声声击著人心深处:“伊撒尔,回头看看,我就在你身後。” 玛门说:“还是没有声音?” 我不敢动。我知道那个是假的,是幻象…… “我想你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们和好,然後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只是我们两个的。” “伊撒尔,回到我身边。” 我看著眼前路西法的雕像,心里清楚明白那是假的。可是,这麽多年,再没有哪个时刻会比现在幸福。 看著他的脸,听著他的声音……很像在做梦。 玛门走过最後一道门,转过头来看著我,慌道:“不要回头,不要回答,那是假的!”我点点头,平和一笑:“我知道。” 玛门说:“那你快进来啊。” 我说:“再等几分锺,让我再听一会。相信我,我很清醒。我不会回头,不会回答。” 我很清醒。一直很清醒。我很清醒地知道,只要我一回头,一回答,一切就会消失。所以,我不会那麽做。即便是假象也好,我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 是的,我都听到了。 和好,行啊。反正我不像你,你这小肚鸡肠的老男人。 我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当然想了,怎麽可能不想。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当我是你呢,没心没肺的。 玛门说:“我的大天使长,你在做什麽?一个人在那里傻笑。” 我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又很豁达地摆摆手。 我知道,那是误会。你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不对?老婆,我疼你还来不及,怎麽可能怪你? 嗯,嗯。我知道。 我看著面前的石柱,微笑著点头。 路西法,我都听到了……我也爱你。 离开蛊惑之路,眼前是一片荆花海。花紫红色,布满全枝,连成一片,烂漫如朝霞。玛门看著我,很久没说话,一双眼睛流丹似的明亮。我说:“怎麽。”他诡笑:“你听到什麽了?”我摇摇头:“这个不重要,我们先下去吧。”玛门又看我一眼,用舌尖顶了顶獠牙,转身走掉。 其实从交通上说,魔界非常不方便。不能随便飞行,因为随时都可能会有火焰和熔岩从天而降,乱蹿的结果是早日归西。魔界的道路也比天界复杂,分七狱六十三环,每一狱分别有九环,通常主城都在环中央。魔界的五大城分别是风城依布,火城莱姆,水城幻影,雷城史米尔,黑暗之城即是帝都罗德欧加,散布在七狱中。从第一狱到第七狱都有各自的别称,以大恶魔的身体部位作名。越在外面的狱层离帝都罗德欧加越远,与地狱的相似度就越低。 因为魔族的翅膀基本是装饰作用,翼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故第一狱为魔界之翼。第一狱的主城是风城依布海村,离红海最近,在守誓河下游和苦恼河上游之间,是魔界的渔业基地。最外层是游牧地区,魔界最好的战马便出自此处,那些畜生跑路速度堪比火箭。尤为极品的,速度和灵敏度可以快到天使还未来得及飞,它就先冲过去。 我和玛门从蛊惑之路下来,直达依布海村中心,这里已经被改造得完全没了地狱的阴沈,月光明媚,河流清澄,要不是看到下位魔族三头的地狱魔犬,漂浮的鬼魂,我绝不会想到这是魔界。 天界的城中心一般都塑像或石碑,可在这就换成了盘旋的石路。石路往下蜿蜒,看不到尽头。 远处传来美妙的音乐,像极了吉卜赛人的笛鼓声。玛门站在石路旁,回头看看城外的草原:“听到音乐麽。”我点点头。玛门说:“你要过去了,就可以性交。” 我愣了愣:“这种习俗居然还没丢。”玛门说:“你当魔界什麽呢,有些东西是改不得的。”他把镰刀取下来,在空中翻了一圈,继续往下走。 几个鬼魂从我身边飘过去,视线都没挪过我的脸。我把披风的帽檐压得低了些:“魔界没有交通工具麽。”玛门说:“有。贵族都骑龙,次一级的骑马,有钱人走法拉隧道,平民走法鲁隧道。不过我的龙肯定会咬你,你想骑骑麽?” 我说:“你的龙是不是刚果和杨路生的?” 玛门瞥我一眼:“你连这个都知道,做什麽还要我给你介绍魔界?回去算了。” 路西法当初放在天界的金蛋……原来是为了这个。他早就说过他想要小孩,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准备得这麽周全,连孩子的坐骑都会考虑到。 看著玛门秀丽狂狷的面容,我禁不住想。如果路西法没有堕落……他或许就是我的孩子。 玛门说:“你别用那种脸对人,跟我欠你钱似的。我既然和你定了契约就会照办。你过来。”我走下阶梯,广袤无边的雪山和冰原填满我的视线。玛门无意识地握住我的手腕,用烟杆指著远处镶嵌在雪山中的银灰隧道:“看到条隧道了麽,弯曲得比较厉害,绕得幅度比较大的,那就是法鲁隧道,单行一次三欧里,包日六欧里,包月二十四欧里,非常便宜。” 我说:“欧里?”玛门用烟杆敲了敲手心:“你把魔界的地理和历史学这麽好,居然不知道什麽是欧里?”我说:“那是货币单位麽?我只听说过安拉。”玛门说:“我们货币可没你们复杂,就只有欧里和安拉两种单位。一百欧里等於一安拉。安拉与天界金币的比约等於2.7:1。” 他从包中掏出一枚厚硬币、两枚大小不一的薄硬币、两张长方形金属片。他指著厚硬币说:“这是三安拉。”我接过来看了看,硬币是深紫色,正面是亚巴顿的侧像,反面是巨锤。玛门把两枚薄硬币放我手中:“大的是五十欧里,小的是十欧里。欧里的反面都是逆十字架。我这没一欧里的,一欧里的最小,正面是地狱犬。” 五十欧里正面是奴役者的皮鞭。十欧里正面是邪恶法师的帽檐。 玛门把稍小的银蓝色的金属片放我手里:“这是五十安拉。”正面是玛门的侧像,反面是撒旦之子的符号。玛门用杆头敲敲那金属片:“这是新货币,以前可没我的。”然後他把最大的银片放在我手里:“这是最大的币值,两百安拉。” 正面是路西法的侧像,背景是所罗河及宫殿番地曼尼南,反面是六芒星和山羊头,背景是魔界的皇家炮兵。玛门说:“这是我老爸的头像,帅吧。还好两百安拉不常见,不然女人们个个都得发疯。”我点点头,看著手中的钱币出神。 玛门说:“这是用魔界最好的金属做的,绝对不会坏。不过有人用假币,一是金属的质量不好,二是六芒星不会发光,三是所罗河不会流动。” 我轻轻叠了一下手中的钱,它居然轻易弯曲。但是再一松手,它又弹回来,一点折叠的痕迹都没有。在月光下将钱举起来,五芒星发出了深蓝色的光。再翻过来看路西法身後的所罗河,竟然真的会动,水还是银色的。 天界到现在还在用古老的硬币。魔界确实很强。 玛门攥过我手中的钱,财迷兮兮地看著我:“不要打我钞票的主意。”我笑笑:“知道了,小王子。”玛门一下把脸凑过来,把我吓了一跳。他冲我眨眨眼,又抛个媚眼:“米迦勒殿下,好温柔啊,你真爱上我了?” 我刚想往後退,他就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往上摸摸摸,还舔了舔尖牙:“要不要和我做?我从来没和男人做过,试试吧?” 我摇摇头,微笑:“不了,谢谢。”然後我朝法鲁隧道走了两步。玛门一下冲到我面前,我一个不稳和他撞了满怀。他搂住我的腰,把我拧回去:“你真的是副君?走法鲁隧道?那三天之後你或许会到第七狱。” 魔族的生活习性我还是不能习惯。在他们眼里做爱跟握手似的简单,而且第一眼见面就要求别人做爱算是对对方魅力的肯定。在这种时候,你非但不能嫌恶对方,拒绝後还得说谢谢,否则就是很失礼的行为。 在魔界你要找人做爱比呼吸还简单,但是你要想固定和一个人做那就难上加难。因为固定就代表要向对方索取感情,彼此都不可以再找别人。能维持这种相处模式的人屈指可数,路西法和莉莉丝算是最长久的一对。所以,他们受人尊重。 法拉隧道直通第五狱。隧道外面,玛门把钱丢进一个黑瓶口,瓶底漏出剩下的钱和小银球。他又丢了一次,再取一个。他把银球扔到我手里,嘱咐我一会放到凹陷处。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第二狱魔界之足,管辖者是亚巴顿,主城是幻影城。幻影城建立在艾肯雪山之下,著名的雪月森林也是在艾肯雪山里,在那里甚至可以滑雪橇。这座城一部分是真实,另一部分是该城在苦恼水中的倒影。第二部分由黑魔法制造而出,从外面看建筑是相同的,但内容截然不同。 幻影城的街道很窄,两旁是河水,尽头是雪山,苍穹布满白雾。幻影城是水城,所以大部分建筑都在水中,连商人都是在船上搭个小棚卖东西。每年这里都会举行塞舟会,据说很热闹。 排队的过程显然是痛苦的。我被黑衣挡住,玛门可没有。这孩子的女人缘确实不错,只要是个雌性动物,都会把他看穿一次,再和别人喳喳喳喳几句,最後跑过来和他打招呼。可玛门的反应和我想得不大一样。他会对她们微笑,变成一个十足的光源,引得她们发春直求欢。然後玛门将手一摊,指向我:“很抱歉小姐,今天我和这位女士有约,改天吧。” 最後一个女人一走,我就麻木地看著他:“女士我今天也有约了,改天吧。” 玛门看了我半晌,居然笑了。非但不讥讽,还很开怀。我正准备夸他两句,他却突然冒出一句:“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真想和你做。” 我说:“你不是讨厌我得很麽。” 他说:“讨厌归讨厌,做归做。你人讨厌,可你的身体很漂亮。” 我继续麻木:“多谢夸奖。” 他说:“谢我就答应我。” 我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不重,但有够响:“行了,不要说了。” 周围的人都惊了。玛门用獠牙咬住下唇,眯著眼看我一会,哼了一声,转身不理我。 排了一会队,总算轮到玛门。隧道门口被闪电堵住,旁边有一个华美的黑玉台,玉桌上伸出一个小金杯,杯呈半圆凹陷状。玛门把银球放在杯中,杯子立刻缩进台下,然後里面传来砰的声音,空杯又浮起来。电光消失,玛门走进去,回头继续翻我白眼。 我照做,也跟著进去。刚进去,玛门拉了一下隧道顶垂下的藤条,我们这一块立刻开始往前挪动。我往下看看,除了黑雾什麽也没有。 我看看前面那一块的人:“玛门,怎麽我们这一块就只有我们两个?好像人还没满。”玛门抖抖烟杆,不理我。我说:“生气了?”玛门扬起漂亮的小下巴,还是不理我。我说:“下次我不打你,别闹了。”玛门吸一口烟,弄得到处都是雾,仍旧不理我。我无奈,转过头去看著外面的景色。 玛门又哼了一声,用烟杆戳戳那藤条:“贵族专用,我不想太挤了。” 我说:“你还说你不像天界的孩子,自己不一样仗势欺人。” 玛门说:“喂,我的地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和别人没有关系,你别瞎扯。” 我说:“就算靠你自己也不能这麽做。” 玛门摆摆夹住烟杆的手,嘁了一声:“天使都一个德性,懒得和你说。” 接下来我们路过莫斯提马管辖的第三狱,魔界之手。第三狱主城是克里亚城,建立在秃山脚下。克里亚的标志是城中心的恶魔塑像,他弯曲著身体,展开两只骨翼,手捧一颗巨大的红宝石。与黑塑像一比,宝石显得格外耀眼诱人,玛门看著它,眼睛都快成了宝石。 克里亚城是矿石交易基地,盛产金矿和黑珍珠。城外风沙很大,处处盘桓著秃鹫。在第三环的基地里有一个深渊,深渊分很多层,处处都是滚烫的熔岩。低级魔族都在里面锻造金属,每年生产大量兵器,总产量比其他六狱加起来还要多。这些都是魔界的财源。 第四狱别名魔界之牙,由鬼王别西卜管辖,主城是雷城史米尔城。这里常年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是堕天使的群居处,所以建筑都维持著天界的哥特式风格,甚至还有没落的教堂。魔界最大的历史博物馆建立在此。 堕天使本身就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他们既瞧不起魔族,又抱怨神族,而他们无法改变现实,故性格大部分很阴沈。受到他们的影响,史米尔是所有城里最灰暗的城,城中处处乌鸦横飞,长满黑色荆棘。据说史米尔的附近还有一个鬼城,与蛊惑之路、龙怒之谷合称为魔界三险地。 路过史米尔的时候,隧道里都变得漆黑,闪电一条一条劈下,照上玛门黑白分明的发与面。玛门凑过来,坏笑道:“哪天来这里看看?”我说:“可以。”玛门说:“你别被吓哭了,纯洁的大天使。”我拨了拨帽檐,直视他:“你看可能麽。”他用烟杆戳戳我的红发,在上面打了几个圈儿,挽起来,又滑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我脸上瞟。 没法否认,魔族生得好看的人都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风情,更何况是以魅力出名的玛门。给他这麽瞅著,定力稍差的人已经把他扑倒了。可是对我没太大效果。 玩了一会,他再看我一眼,又嘁了一声,扬头冷笑:“你果然像传说中那样,古板得要命。” 我说:“不随意接受别人的邀请,就叫古板了?” 玛门说:“我有说要邀请你麽。” 我说:“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 玛门有些发窘,哼了一声,回头看著隧道外的景色。电光银白,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极美的侧影。他额前的卷发微微碎乱,丝丝分明,那是罂粟花妖豔的美丽。 不知道路西法现在是否也变成这样,美是美,却致命。 第五狱由萨麦尔管辖,别称是魔界之脸,处於所罗河上游。第五狱得到主城是树中城尤拉部落,这里所有的建筑都在树上修筑,树根埋入幽静的所罗河水中。据说是路西法去妖精领域寻来的灵感,整个城市的风格都是它们所偏好的,所以这里有很多妖精居住。 隧道的终点在尤拉部落的古树上,我和玛门从里面走出来,眼前顿时一亮。 满目的参天古树,藤条缠绕著枝桠,碧莹莹的叶片大小不一,因终年雾气缭绕而沾满琼珠。站在树上往下看,所罗河在脚下静静流淌,放眼一片晶亮澄澈。 丛林间有黑蝶回舞,落下一颗颗飞溅的霰珠。 幻境森林中,河上架著数座精致的小桥,从这一个树根横跨到另一个树根。不少魔族撑著翘角船,朝龙怒之谷缓缓而行。路过桥下时,会抬头看看桥上的人,相视一笑,即便是陌生的,也有说不出的默契。 竹制的楼梯环绕树干而下,边缘镶嵌著未知小颗粒,银砾闪亮,因此整个尤拉部落看去都闪烁著白银的光芒。 我们顺著楼梯走下。玛门拉拉我的手,指著城中心的树说:“这棵树别名是魔界之眼,是我定的。”我回头看著那棵最大最茂盛的树,树洞大得像个地铁站,上面挂著雪白透亮的枝条。 我说:“好名字,小王子真厉害。” 玛门特别扭地看我一眼:“叫什麽小王子啊,玛门就玛门了。” 我静下来仔细倾听,又说:“玛门,我好像听到水声了。” 玛门又把我拧向另一边,用烟杆指著远处:“你耳朵也太不好使了,水声是那边传来的。那是飞鹰瀑布,你知道的。” 我说:“原来那就是飞鹰瀑布,久闻了。” 玛门说:“今天有舞会,再晚点就来不及了,改天再带你去,走啦。”语毕抓住我的手就往下面跑,撞翻好几个魔族,弄得我一个劲道歉,最後一掌拍掉玛门的手:“慢慢走!” 玛门回头特没趣地看我一眼:“啊,我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活得有激情一些?” 我刚想辩驳,就有个小恶魔半飞半跑地冲过来说:“玛门殿下,刚才接到通知,罗德欧加的舞会取消,换到莱姆城了。”玛门说:“换到莱姆城哪里?”小恶魔说:“旧址。”玛门说:“万魔殿?我爸在想什麽啊,那儿都快烂掉了。你回去给他说,我想在潘地曼尼南过。”小恶魔说:“潘地曼尼南的士兵都被路西法陛下调走,所以无法更换……”玛门说:“调走?为什麽?”小恶魔说:“因为莉莉丝陛下不见了。” 玛门一愣,叹道:“‘又’不见了?我妈怎麽‘又’不见了!算了算了,我就去万魔殿,你让我爸慢慢找去吧。” 小恶魔点点头,逃命似的跑了。 玛门回头看我一眼,无奈地耸肩:“本来想让你看看潘地曼尼南的,改天吧。”他拖著我往下面走,无视後面被我们堵了许久开始抱怨的人。 绕了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我们走到了树根。从树洞穿到河岸边,闻到一股明显的青草潮湿味。玛门在河岸边举了举镰刀,一艘翘头船慢慢驶来。船夫是个小恶魔,划船的时候骨翼一抖一抖的,还特有规律。玛门飞到船上,回头。一支翅膀展开,一支收起。水面的波光下,翅膀上的角就像蝙蝠的爪子,分外尖锐。 他冲我不怀好意地笑笑,挑衅地看著我。 我用剑顶住地面,轻轻跃上船,黑披风在空中翻舞,带出一缕红发。除此之外,无一丝动静。 玛门先是很无趣地瞥我一眼,坐在船头,回头看别处。很快又转过头,露出两颗尖尖的白牙:“你身手还凑合。” 我在他身边坐下,小声说:“你太小瞧天界最强的战士了。” 玛门微噘起嘴,斜眼看我:“我就小瞧你,拿我怎麽著?” 我在他脸上拍了一下:“我就会打你,臭小子。” 玛门抓住我的手,脸慢慢靠过来。这麽近,我只能看到他翘翘的眼角,大大的眼,似镶嵌的红水晶。他眨眨眼,无比天真地说:“那你来闻闻我臭不臭,好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朝我鼻下吐了一口浓烟。 我忙往後退,捂著嘴狂咳几声。烟不是不会抽,可这孩子抽的根本不是烟,是阿芙蓉膏~~~ 玛门撑著下巴看我,凌乱的卷发散发出黑晶的光。他用烟杆在手中敲了敲,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再在我面前卖老,我也会折腾你。” 船夫说:“玛门殿下,您是想去沙贝镇吗?” 玛门恍然说:“啊,不是。我去莱姆城。” 我说:“沙贝城?以前都没听过呢。”玛门说:“你当然没听过,沙贝镇是第八狱的主城,才修的。”我说:“嗯,我听过魔界在开发第八狱,有空带我去看看呢。”玛门倚在大镰上,夹著烟杆说:“原来第八狱是金戈苍原,现在被我爸改成了空中花园,并把第八狱定为魔界的发。我想找我爸给我管,他说不干,那是专门给我妈修的。” 我说:“专门给你母亲修的?” 玛门说:“是啊,人家都说整个魔界的人都怕我爸,我爸就怕我妈……其实也不能这麽说,我爸那叫宠她。每次见到她,他的眼睛就会发光,真让人受不住。” 他看上去十分骄傲。 我垂下头,静了许久,松开握住衣角的手:“你母亲是个幸运的女人。” 玛门说:“这不是幸运,她和我爸那叫天经地义,全魔界都这麽说的啊。”他摸摸口袋,又掏出一张金属片,是宝石蓝色的。他指指正面的莉莉丝:“这是一百安拉。我妈很漂亮吧,人家都说我的眼睛和她长得很像。”说完他又冲我抛个媚眼,财迷地把钱收回去。 我点头,回头看向彼岸。 金色的船角就像禽鸟之爪,弯曲地勾著。船从树林中划出,河道渐渐变宽。 岸边出现了风车,以及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花。 听说那些花原本雪白,因为罪孽,因为连泪珠都无法滴落的悲伤,被染为了血红。 远处倾泻的瀑布,木材间的摩擦,风车笨重地旋转。 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慢慢变得平定。 是梦非梦,我尚能辨得清。 绝望幽雅的香味,枝上的花朵被风抚动。 玛门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我一时失神,将他的手握住。紧紧握住:“玛门,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孩子……真的希望。” 玛门一掌拍掉我的手:“米迦勒殿下难道不知道麽,在魔界轻易认别人作晚辈,是非常失礼的事。” 我怔了怔,松开手:“很抱歉。” 玛门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还是继续把小黑靴子搭船沿,仰头靠在镰刀上。 那个船夫的眼睛一直在我脸上扫,我有些担心地将头别过去,生怕给人认出来了,结果他到最後竟然说:“阁下跟莉莉丝陛下真像啊。” 我微笑点点头:“很多人都这麽说。” 玛门懒懒散散地说:“胡说,他哪有我妈好看?” 船夫一愣,不说话了。 我说:“莉莉丝陛下是女人,又是魔界之花,常人自然不能相比。” 玛门细长的胳膊和细细的镰刀柄缠一块儿,笑得特别讨打:“看看你後面,有雪呢。” 我回头看了看河岸,沿岸到河边,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透明的积冰。 船夫说:“看来帝都快要下大雪了。” 玛门说:“希望我爸不要再弄什麽冰雕,那样我会疯的。” 船夫说:“我老婆就天天拿陛下来教训我,说什麽‘你瞧瞧人家陛下,为了爱妻年年花上那麽多钱去聘请精灵做冰雕塑像,你穷我就不说什麽了,你连朵冰玫瑰都没给我买过!’”他说话时还故意学著妇女尖锐的声音,逗得玛门直乐。 玛门说:“其实要弄也没问题,可是我爸也太那个了点。为了让妈能从窗口看到,居然叫人大清早就把冰雕群从雪月森林拖过来,马车的声音吵得我塞两个棉花球加盖一张被子都没用。摆在寝宫门前,还叫人把路全堵了,连我都不准进去,去年差点给冻死。” 除非神安排,第六、七重天基本不下雪,长年都是处於温暖与光辉之中。很久以前,我曾和路西法抱怨过六七天太死板,想去有冰雪的地方。路西法当时就说要带我去雪月森林,我问他雪月森林在哪,他说在魔界。我一听这麽远立刻就说算了,他当时就笑著说,那我们住到耶路撒冷,我叫人把雪月森林的冰雕拖过来。当时我嘿嘿嘿嘿答应得可开心了,可是每次他一说要去耶路撒冷,我又懒得动都不想动。他说干脆他用大魔法把冰雕弄到圣浮里亚,我说你不想给神召去PK就别干这种事儿,咱们俩能在一起就好了,干嘛去玩那些娘儿们玩的东西。然後这事就不了了之,我们过得依然开心。 现在看著河边漂浮的雪粒浮冰,想想其实当初应该和他一起去看看。 雪月森林……比我想像的要漂亮得多呢。 我想,一切都还来得及。等有空了,我会去那里看看。看看路西法一直提及的美景是什麽样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在我回到天界之前,我一定会抽出时间把没能和他一起去的地方逛一遍,就有机会将以前没能记下的东西载入心中。 这一次,我不会再浪费。 船夫笑笑:“路西法陛下真是我见过最专情的男人。” 玛门打个哆嗦:“我以後才不要像他这样。女人麽,不过就是消遣的东西,谁管它。” 我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回头看了一眼玛门。玛门莫名其妙地坐近了些,捋起我的一绺头发,在手中转了几圈,然後双手撑著座位,靠近小声说:“我喜欢你的头发,很漂亮。” 我微笑:“谢谢。” 玛门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头继续和船夫瞎侃。 乘舟顺流而下,我们抵达第六狱的主城莱姆城,即是五属性城中的火城。因莱姆是魔界的商业中心,所以第六狱别名魔界之脑。虽说是火城,可因处於所罗河中游,莱姆也可以说是水火交融的城市。莱姆的正门面对所罗河畔,後门则靠近火山熔岩。 玛门付了钱,和我一起下船,边走边说:“在莱姆城住的人,经常可以看到雪花混著滚热的熔岩流下,那是非常神奇的景象。” 我说:“就像现在这样吗?” 玛门看看天上,眼睛弯了起来。 苍穹中遮满红云,云中有不少大木船飞行。木船有些像海盗船,不仅有桨,还有巨大的薄翼,就似在飞舞。密密层层的红云中,许多蝙蝠四处逃窜,众星拱月而来。 刚一进入莱姆城,首先看到的就是城中央偏西的庞大火焰球。玛门用镰刀柄指著火球说:“那是莱姆城的最高建筑,红色金顶的那一座,撒旦火焰楼。” 赤红的火焰球中,紫色六芒星不断颤抖,就像随时都会挣脱火焰,爆炸而出。 他又指著城中央的建筑说:“那个胡著金色圆顶,雉堞朱墙的宫殿就是万魔殿。” 万魔殿巍然矗立在火山脚下,蜿蜒伸展至所罗河畔,每边有八座碉堡。共有锺楼十七座,其中萨麦尔塔、沙利叶塔和别西卜塔等六座塔楼各装有大小不一的红宝石逆十字架,昼夜红光闪闪。 玛门推推我:“嘿,你别忘了,你要扮成姑娘的。” 我点点头:“你要和我签契约,必须带我把罗德欧加都逛遍了才行。还有,你总得给我衣服。” 玛门哦了一声,拉著我往万魔殿走去。街上处处焰火细雪,旋转跳跃,法师恶魔来回穿梭,诱人的魔女数不胜数。玛门在这里的人气竟比在上面还高,几乎人人都会向他行礼。我把帽檐压得很低,却仍招来不少人侧目,还好身边有个挡箭牌,一切完满。 玛门带我到一家服饰店,把烟杆叼嘴里,从衣兜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扯了几下,又找老板借了羽毛笔,在上面飞速写下契约内容,扔到我手中。我看了看内容,把名字签了,他留一份,我留一份。 玛门扯了衣服叫我进去穿上。我一拿起那件女装,脑子里嗡的一声。虽然说是化妆舞会,可男扮女装实在是……很变态的事。我拿起那件衣服,回头看看玛门:“你确定要我穿这个?你认为我不会把它撑破?” 看看镜中自己的肩膀,再看看那瘦瘦窄窄的晚礼服……如果换作少年时期的我,绝对没问题,可是现在……一个一米八几的姑娘,玛门带进去不怕给人笑? 玛门靠在镀金镜前,晃晃手中的契约,冲我挑挑眉:“我管你那麽多,舞会上见,米迦勒殿下。” 他撒腿跑了,留我在原地茫然。那个女恶魔老板还笑嘻嘻地问我要不要试衣,一看我的脸立刻呆了。我看著那件小衣服,也呆了。 这……我刚才为什麽要签这麽快? 离开商店前,看著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著已黑的夜空,我压低黑纱遮住半边脸,握紧手中的黑色蕾丝折扇。手套是及肘的黑色丝绒,手腕处还有银纱制的蝴蝶结。我的手指本来就比较细,一戴黑色的,看去更……现在还握著黑折扇,整一黑寡妇。 话说在魔界,肤色白的,除了恶魔和堕天使还真没几个。我拉了拉厚厚的银灰色绒毛披肩,尽量盖住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胳膊,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但是,刚走出去就想往後退。 鞋是高根的,可是我走得很轻。翅膀收回去了,我还特意选了暗色调的装扮,不想让人发现。 真的……太为难了。 有时候我反应是挺迟钝,太久没改变过外貌,居然忘记自己是炽天使,完全可以变成少年时的模样。我在更衣间折腾了很久,出去以後女恶魔老板更加诧异,直问我怎麽缩水了。我看著镜子里的脸还是不够女气,又尴尬地找她借化妆品,结果把自己画成了一个大花旦,最後还是她帮忙洗掉。她盯著我看了很久就冒出一句话“陛下,您只需要画口红和眼影”。敢情她是把我认成了莉莉丝。 还好今天路西法不去,不然我绝对一头撞死。 因为没有胸,所以拿披肩遮住,这样人家只看得到我的腰,肯定还想这女人身材不错。 我闭眼,睁眼,一咬牙,握住折扇,学著那些上位魔族女人,缓慢地往前走。 夜色如漆,火光映红半边天。空中飞行木船也被衬成霞红,在江河波涛中摇摆似的,顺风航行,往来如梭。 走了几步,终於有人过来行礼。 我轻轻勾住食指,靠在唇边咳了两声,简直想冲天飞去。 人生总会遇到磨难,我要学会克服,克服。 可是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神之王子居然扮成贵妇,我…… 前往万魔殿的道路是漫长的,抵达目的地後的心情却是放松不下来的。一条极长的深红毛铺劈开前方的路,尽头是庄严的城墙,有穿著伯爵服的人把守的大门。每去一个人,伯爵都会要求出示邀请函,并且用魔法搜身,跟过安检似的。我按住腰间的圣剑,定定神往前走。 队伍一点一点挪动,前前後後的人都把我看了个通透。 我总觉得别人有与我不一样的地方,可就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 走到门前,伯爵微微欠身说:“请这位小姐出示邀请函,并卸下所有防御魔法。” 我微微扬起下巴,露出自己的脸。他惊得睁大眼,半晌说不出话。 哎,不能说话,一说话就完蛋。 伯爵忙行了吻手礼,我给弄得全身颤抖。他指著里面说:“陛下怎麽会走这条路?请进请进!” 我撑开折扇,又开始装贵妇。 刚一进去,就看到面前宽广的平地,及平地上伫立的七十二个黑色魔柱。每一个柱子上都刻著人物雕像,他们手持武器,栩栩如生。我在书上看到过这里的图,却没想到会这麽宏伟,跟兵马俑似的。而走道的尽头,则是一座弘大的罗马式宫门。这应该就是所罗门及七十二柱魔神,敢情这里头还有玛门的脑袋。 撒旦宫主厅在二楼,呈正方形,大厅正中有巨柱往上伸出四棱柱支撑各圆顶,圆顶上绘有魔界风格的壁画,并经历代重绘,色彩鲜豔精美。 主厅前有一面落地镜,我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黑色的晚礼服,镶钻的头缀,面纱将半只眼盖住,折扇撑开放在胸前。面如白英,发似红棉,嘴若丁香花瓣。发被高高挽起,丝丝缕缕垂在背後,脸的轮廓完全暴露,微微扬起头,下颚骨的线条就会明显得几近脆弱。 脸没有变,可我觉得分外难受,以後绝对不可以再做这种变态的事。 大厅的角落放著网状的雕花铁球,铁球中燃烧著火焰。 我从镜中看到身後一个个路过的人,终於发现什麽地方不对劲。 这是化妆舞会……我居然没有戴面具! 一时间心提到嗓子眼,往大厅里扫了几眼,根本没看到玛门的踪迹。我现在该怎麽做?离开?买了面具再回来? 大厅里的贵族们开始聚在一起讨论,还有不少人看向我这里,朝我欠身微笑。 舞会就要开始了,如果走掉,我可能会违约。 不行,要冷静一点…… 怎麽说莉莉丝也是王後,只要路西法不在,她就是老大不是?如果我不说话,就算是玛门也不能逼我开口说是不是? 大厅里的人打开数米高的巨窗,露出城外红黑交错的天空,空中扑翅飞过的蝙蝠。 晚风拂过,身上的黑色蕾丝被风扬起,绒毛在寂静与喧哗中震颤。 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能知道更多的魔界情报。 天界能一日比一日进步,一日比一日繁荣,我周围的每个人都会过得更好。 最亲爱的族人,我会带你们走向一个比魔界比人界更美好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理想之乡。 我定了定神,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入主厅。 华丽的吊灯照亮眼,这一夜所有的魔族都收去了翅膀,化作标准的人型。人人都戴著面具,金银制的,珠宝镶嵌的,彩羽的,绒毛的,鹰羽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忽然有人用力鼓掌:“大家们快回头看,我们最美丽的王後消失两天,终於出现了!” 他戴著血红色的长羽面具,孔雀尾羽顺著额心冲天而起。可是那个调侃的声音我分得出来……是萨麦尔。 群众一起回头看著我,行礼,齐呼:“莉莉丝陛下万岁!” 我将折扇收好,搭在腹间,四指合并,抬抬手。 一人戴著左白右黑,眼眶一圈颜色对调的面具。他说:“陛下今天特别漂亮,总算没有穿那些奇怪的衣服,可喜可贺啊。啊,我想到了,今天是想吸引一下某位吧?两天没有见,见面必定如饥似渴啊。”是阿撒兹勒。 一个戴著黄金面具的说:“您让路西法陛下找得很急,下次请不要再这样。” 这个不大清楚是谁。 一个戴著银灰面具的,根本不必等他说话,就能从金色瞳孔辨认出。沙利叶兴奋地说:“快快告诉路西法陛下,莉莉丝陛下回来了!” 我忙摆手,又不敢讲话。 玛门怎麽还没来…… 身後有人轻声说:“不用,我已经听说了。” 身体全然僵直,所有的镇定与冷静顿时灰飞烟灭 有一双手从身後抱住我的腰,我看到腹间的黑色手套。十指交叉,轻轻扣住,无名指上戴著红宝石戒指,手腕处的银链与我手腕处的一模一样。 我看著他的手臂,漂亮的骨骼瘦瘦长长,黑色的袖口上有银丝的翻花。 世界在一瞬间沈寂,我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继续。 然後他在我耳边说:“你真不懂体贴人,我这两天快急死了。这次我不怪你,但是下次不允许这样,知不知道?”他的声音依然像以前那样轻柔,却不再温和。语气中带著浓浓的侵占,随时会吞噬人的侵占。 我呆滞地看著前方,麻木地点头。 一张张精致的面具,一件件华丽的礼服,蝙蝠在窗外欢舞高歌。 身子被他转过去,我看见一张白金面具。额心一颗泪珠似的冰蓝宝石,玉珍珠及碎钻星般点缀在面具上,周遭围了一圈雪白绒毛,右侧多出数缕长长的黑白羽,占据了大半面积。 透过璨绮的面具,我看到一双黑色瞳孔,那是一片幽深平静的海。 他嘴角微微扬起,声音鬼魅一般,丝丝缠住人心,紧紧勒住,使人窒息:“还有,前天都做到那一步了,居然就这麽给我跑掉……你太过分了。今天晚上要补回来,知不知道……” 说到这,他忽然收了声,静静地与我对视。 我抬头看著他,以当初那种仰望的姿态。 他现在离我……这麽近。 他与我对视,眼神却没有改变。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是当年的我,他还是当时的他。 眸子在灯光下闪烁,如同破碎的繁星。 他眼睛慢慢眯起,朝我凑近了些。 萨麦尔清了清嗓子:“哟,哟,当著大家就开始了啊?舞会不要继续了?” 阿撒兹勒讥笑:“你没看路西法陛下都快忍不住了?舞会取消吧。” 沙利叶又继续兴奋:“啊啊,取消舞会了,取笑舞会了,陛下要抛弃我们了~~~” 戴金面具的人说:“陛下,您不能这麽做。” 路西法说:“亚巴顿,他们两个胡闹都成习惯了,这你也信?” 阿撒兹勒阴笑,萨麦尔和沙利叶勾肩搭背抱作一团狂笑,亚巴顿无语。 路西法说:“玛门呢。”几个人一起摇头。路西法说:“可能他想在潘地曼尼南过,你们去叫叫他。”亚巴顿应声去找人,阿撒兹勒说:“舞会可以开始了?” 路西法点点头。 灯光霎时熄灭,火光冲天,混著星光霏落入窗。 有船在向天边驶去,船桨一圈一圈,缓缓摆动,就像人的脉搏,载著梦想而去。 典雅华丽的圆舞曲响起,人群自动散开。 路西法向我伸出手。 我怔怔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真的像未曾改变。 就像那一年,在小小的希玛住宅前,他站在窗台下对我微笑,我牵住他的手,与他一起飞翔。 光影在眼前跳跃,一切都美好得像在做梦。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悬在半空,另一手搂住我的腰。 我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跳舞,一时乱了阵脚。 路西法抱著我开始起步,小声说:“平时叫你学你不肯学,现在怕丢人了?” 我只知道凝视他的瞳孔,连眨眼都舍不得。 窗外的火光一光一暗,路西法的脸颊也跟著明明灭灭。黑发在微风中飘扬,他引导著我慢慢旋舞。 周围的景色在不断变换,壁画随著舞步不断流转。 而我只能看见他的眼。 舞池里的人开始增加,且越来越多。 路西法说:“莉莉丝,你这几天去哪了?” 我摇摇头。 他说:“不肯说?” 我还是摇头。 他靠过来,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那今天晚上陪我,好不好?” 搂住他脖子的手开始收紧,除此之外,我没作任何反应。 路西法笑了笑,在我耳垂上咬了一下:“不止是舞会……嗯?” 我轻吸一口气。 就当他这些话都是对自己说的……他是对我说的。 我能听到他说话。即便是梦,也要让它尽量漫长。 路西法把我搂得紧了些,坏笑著挠挠我的腰:“怎麽,不答应?” 我轻轻一笑,摇头。 路西法忽然一怔,随後又微笑道:“我会温柔……很温柔。” 我咬紧牙关,深深呼吸。 这些话是对我说的……不是莉莉丝,不是她。 路西法吻住我的额,含糊地说:“不要皱眉,那多不好看。你要不愿意就告诉我,好麽。” 我有气无力地点头。 路西法把我抱住,两人的脚步渐渐放慢。 圆舞曲节奏明快,旋律流畅,在黑暗中有一种别样的诱惑。舞池旁有男士在邀请女宾,舞池内的贵族们都在忘我地舞蹈。 最後我们停在舞池边缘,精美的窗沿,宽阔的天边,静静相拥。 迫使自己不要再想别的。这一刻即是永恒。 那麽多年都过去了,即便是看一眼也是奢侈,更不要提这样美丽的夜晚。 我很满足,亦很幸福。 路西法忽然推开我,拨开挡住我眼睛的黑纱。 我对他微笑。 不能说话,起码能让他知道我现在的感受。 路西法说皱眉不好,自己却把眉头锁了一块儿:“怎麽今天你看上去不大一样?” 我一愣,心狂跳起来。 他……他识破了。 路西法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不要这样看我……我会觉得很难过。” 我掐掐自己的手心,用力摇头,笑得更明显了些。 窗外的火焰雪花混在一起,红白间杂,映在他的舞会面具上,就像一朵朵绽开的海棠花。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半晌没有说话。 然後,他伸手盖住我的眼睛:“你要再这麽看人,我就生气了。” 我觉得有些憋屈,我明明一直在跟他笑。 他松手,看了我许久,在我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就掰起我的脸,重重吻下来。 我搂住他的腰,疯了似的与他接吻。 他的手很快松开,开始在我身上抚摸。 我一时间头昏,竟也将手伸入他的衣服里探索。 停止动作是在玛门说话之後。 他拉著一名衣著褴褛的姑娘走进来,大声说:“老爸,我找到老妈了!” 圆舞曲停响,大厅寂静。众人看了看那里站著的莉莉丝,又看了看我,全部昏默。莉莉丝确实穿得很破烂,不仅衣服破烂,连身上都脏兮兮的。她抓了抓自己的乱发,回看众人。 众人看著她,她又回看过去。 当大家互相看来看去看得都傻眼了,莉莉丝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牙齿洁白又整齐。 萨麦尔摸摸下巴,装深沈:“嗯,这个才是真的。” 阿撒兹勒哼笑一声:“我和你们打过赌,莉莉丝陛下绝对不会以优雅端庄的姿态出现在舞会上,你们还都不信。” 我後退一步,再挪一步。 莉莉丝冲到阿撒兹勒面前:“那样的人我老婆一个还不够?谁规定王後一定要端庄了?能分担魔界的工作就行了,你当批量生产呢?”阿撒兹勒讥笑著想回话,路西法立即打断:“莉莉丝,你过来。”莉莉丝瞪了他一眼,还特彪悍地挥了挥拳头,朝路西法飞奔而来。 她穿的是男人的靴子,跑在地上还劈里啪啦响。那个雄赳赳气昂昂轰轰烈烈的架势,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小坦克。她刚要跑到路西法面前,突然一个猛跌,往地上扑去。路西法忙伸手去接,她一个满怀把他撞倒几步,还特没气质地哎呀了一声。路西法扶她站直,还未趁他说话,她就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整一个挂他身上:“我前两天去龙怒之谷,谢天谢地爷爷奶奶我动作那叫一个机敏,不然就给龙叼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路西法摸摸她的头发,因戴著面具而看不到表情:“你受伤没?”莉莉丝摇摇头:“没事,就嗑了点擦伤。那个……前天晚上我跑掉,是因为玛门告诉我的,如果在亲热的时候突然跑掉,你会更喜欢我。” 玛门在後面仰天长啸:“妈!你出卖我!!” 莉莉丝回头横他一眼,做了个特别丑的鬼脸,还呼噜呼噜的吐舌头:“谁叫你尽出馊主意?”路西法拧过她的头,特严肃地说:“老实回答我,你觉得你自己笨不笨?” 莉莉丝睁大漂亮的眼睛:“哈?” 路西法说:“大家不用管我们,舞会继续。”一半人开始跳舞,一半人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我看看四周,手脚一时不知往哪里放。 路西法轻吁一口气:“下次别听那傻小子乱讲,知不知道?” 莉莉丝点点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好神奇,我才两天没见你就想得不得了。”路西法微笑:“我也是。下次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记得叫上我,知道麽。”莉莉丝说:“知道知道。我不想跳舞了,我们回去好不好?”路西法说:“想要了?”莉莉丝兴奋地点点头,还狠狠拍了拍他的肩:“你真太了解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拍拍我的肩。我回头,玛门换了一套正式的衣服。紧身衣上半贴身合体,下半是及膝的衣裙,宽松而舒展。还披了件斗篷,斗篷上有漂亮的蔷薇胸针。他收了翅膀,除了那点挥之不去的妖魅,倒真有魔界小王子的气质。 玛门看了我半天,最後咂咂嘴,惊道:“我的天……”我说:“怎麽了?”玛门点点头,脸上的玫瑰一闪一闪的:“很漂亮。”我说:“谢谢。” 玛门看了一眼路西法,小声说:“你怎麽和我爸撞上了?没关系,你等等我去给他说一下。”然後他跑过去,跟路西法说了几句话。路西法支著下巴,另一手抱住肘关节,点点头,又给莉莉丝说几句话。莉莉丝点点头,又抱住他亲了一下,离开撒旦宫。 玛门得意洋洋地回来:“行了,我给他说了我们有契约,他不会公布出去。” 我点点头,看到路西法朝我们走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玛门说:“跟我跳舞好吧?”我摇头:“很抱歉,我不会。”玛门说:“我教你。” 这时,路西法过来,伸出手:“欢迎米迦勒殿下光临魔界。”我与他握手。看看自己的衣服,几乎有想拔腿就跑的冲动。路西法说:“刚才我把你认成了我的妻子,失礼了。” 面具後是一双无波无痕的眼睛,路西法眼中毫无笑意。 我的名字是米迦勒,是天界最强的战士。 米迦勒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任何人都无法将他**。 “没有关系。”我抬头微笑,“玛门小王子英俊活泼,莉莉丝陛下率真自然,陛下的家庭果然如传说中那样幸福美满,就像美丽的魔界。” 路西法勾了勾嘴角:“谢谢。” 玛门斜眼看我:“米迦勒,你再叫一句玛门小王子试试?” 路西法说:“玛门,不要失礼。” 玛门把一只胳膊搭我肩膀上:“有什麽啊,我和他熟得很。是吧,高贵优雅神圣纯洁的米迦勒殿下。” 我只笑不语。 路西法笑容中带著十分的自信:“有空可以去罗德欧加看看,那里是我们魔族的骄傲。既然这一回您与玛门签了契约,那就请随意参观。” 没有下一次──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握紧折扇,脸上挂著欣然微笑:“好的,谢谢陛下海涵。” 路西法说:“今天我已和妻子有约,所以要先回去了。玛门,你继续陪米迦勒殿下。” 玛门说:“行。” 我说:“陛下慢走。” “再会。”路西法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玛门说:“瞧你也没心情跳舞,不逼你了。我陪你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我点点头,在众人有些狐疑的目光中走出门外。 刚一走出去,就忍不住加快脚步。想再看他一眼……哪怕是背影。可是直到我走到大门,都不见他的踪影。我轻轻朝空中呵了一口气,连串的白雾漂浮在空中。 突然很想看看雪月森林的冰雕,想知道自己看到它们时的样子,是否像他提及它们时那样,载了满目的温柔。 玛门勾过头看我一眼,伸手刮刮我的脸:“你可别哭啊,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我笑:“这有什麽好哭的,傻孩子。” 玛门怒了:“不要跟我爸似的喊我,不然我杀了你。” 街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美丽的雪花,灿烂的焰火。 我怎麽可能哭。 路西法…… 路西法。 光是念著他的名字,就会觉得自己真的能变得坚强,非常非常坚强。 第18章 换回原来的衣服,和玛门走出莱姆城。我指着天上飞行的船说:“这些都是载运货物的吧?”玛门说:“是运船没错,不过运的是奴隶,不是货物。”我说:“奴隶?你是说小恶魔军团?”玛门说:“不,上面就是标准的奴隶,替人干苦力的。”他指了指远处的堤岸:“每个城都有奴隶船的港口,莱姆的奴隶最多。” 我点点头:“在魔界允许这种交易?”玛门说:“卖淫都可以,奴隶怎么会不可以。”我说:“路西法不是蛮重视人权的么。” 玛门说:“他重视人权,不代表所有上层魔族会重视。他确实是撒旦之首,可撒旦总共有七个。如果他不顾虑别人的感受乱下决定,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追随他的人?再说会产生这类现象是魔界历史造就的,哪能说改就改。魔界要真强到没缺点,早就一举攻下天界了,又怎会踌躇不前?” 我说:“原来他也有克服不了的事。” 玛门说:“我爸在接手管理魔界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是废墟一摊,他能把魔界弄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他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可怕,说要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也相信他能做到。” 我笑:“你挺崇拜你父亲的。” 玛门捉住我的手,眨眨眼:“我第一崇拜的人是老爸,第二崇拜的人就是您了,米迦勒殿下。” 我无言以对。我的追随者不少,再肉麻的话我也听过,可是怎么这话一从玛门口里说出来,我就觉得特别扭? 玛门说:“你知道我崇拜你什么地方吗?” 我说:“力量?” 玛门说:“不。神经粗,脸皮厚,抗压强,怎么打也打不死。” 我茫然:“这算优点么。” 玛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一直在想,像你这样的人,要是爱上谁,一定会很变态。那个人也绝对倒霉。” 我愣了愣,点点头:“是……跟我在一起的人都很倒霉。” “问题是总有人愿意为你倒霉。”玛门伸个懒腰,拉住我的手就往堤岸走,“殿下,瞻仰未来是最重要的,要把过去抛在脑后。我们现在要做的呢,就是去罗德欧加。” “嗯。” 我跟他走过一段彩石铺的路,所罗河上点点水红色的荧光,萤火虫一般飘摇。 岸边的住宅里点着灯,荧绿色的光芒从一个个小窗口中透出,倒影静静躺在河面,若有船划过,就会随之摇曳。 河面没有雾,却似幻境。因为太过美丽而产生的,清晰的幻境。 飞英渐大,空华满天。 结晶六瓣的霰雪如玉沙,似白蝶,纷纷扬扬,变了满河的乱琼碎玉。 脚步声脆生生的,那是寒酥被踩碎的声音。 有雪粒落在玛门的脸上,睫毛上,血浸的玫瑰上。 我说:“你脸上那朵花是刺青吗?” 玛门摸了摸自己的颧骨:“你是说这个?这个我生来就有的。” 我说:“生来就有?” 玛门说:“我爸胸口有一朵玫瑰,比这个还大,还要像血,结果我妈一生我,我也有这个。按道理说没可能遗传,我也觉得奇怪。” 我说:“你父亲……胸口有这个?” 玛门指着自己的左胸下面些:“大概就是这个位置,离心脏不远。我问过他怎么来的,他不肯说。他告诉我,不让它消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些事。” 就像尝试到他当时的感受,胸口突然有些疼痛。 那一剑刺得很深,我知道。 他想做的事……应该就是杀了我。 玛门说:“不过,那个和我肯定有关,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差点死掉。” 我错愕地抬起头:“差点死掉?” 玛门说:“嗯。听阿撒兹勒他们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已经快没呼吸了,是我爸拼了命才把我救下来的。然后他昏迷了十来天,之后很多年才彻底恢复元气。” 我顿时恍然。 难怪当初向路西法下战书的时候,他没有杀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说:“还好你活下来了。” 玛门伸手扣住我的脖子,凑过来说:“如果我死掉,你就失去对我一见钟情的机会了,是不是?” 我拍掉他的手:“你怎么又来了。” 他的脸靠近时,我居然……有些紧张。 玛门无趣地耸肩,转身走掉。 我刚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天上劈落一道冰蓝色的光束,直落在我的手中。我松开手,一堆黑色的小条纹在我手中跳跃。玛门回头,立刻跑过来问:“这是?”我说:“传送魔法。”玛门说:“天使居然是用个传送消息。”我说:“你们呢。” 玛门用烟杆敲敲无名指上的骷髅戒指:“这个也是传送魔法。对它念咒,再说出对方的姓名,就可以对话讲。这和人界的电话很像,你该知道。” 我点点头,见条纹在我手中舞动一会,就被蓝光拱起,自动断裂,变成一个一个的字,漂在空中:米迦勒,神有事召见你,速回圣浮里亚。 玛门怔了怔,凝目着我:“你要走了?” 我说:“这个魔法是耶稣发的,没重要事件是不会找我的。” 玛门哦了一声。 我说:“虽然还没去罗德欧加,但我们之间的契约就算完成了。谢谢,我走了。” “等等。”玛门抓住我的手,指着那个银链说道,“我爸也有这个,怎么你们的一样?这是天界的东西?” “这是你父亲原来在做副君的时候,给我的赏赐。”我看看那条银链,禁不住笑了。 这是我们湮ㄒ坏钠揪荩彩俏椅ㄒ荒芄挥美疵寤车亩鳌? 玛门又哦了一声。 我拍拍他的肩:“很高兴认识你。再见。”玛门说:“等等。”我回头看着他。玛门说:“我送你到红海。”我摇摇头:“不必,我能记住路。” 玛门取下骷髅戒指,放到我手中:“收好这个。有传送魔法的时候,你合一下骷髅的下巴就可以听到。” 我点点头,将戒指戴在手上,朝他挥挥手。 玛门说:“米迦勒!” 我回头,无奈地笑:“怎么了?” 玛门说:“你不会再来了吧。” 我说:“应该不会了。” 玛门抬抬眉,没说话。我一转过头,他就扯住我的衣角,把我拽回去。 帽檐被拉下,红发霎时在风中翻舞。 玛门拦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勾过去。我垂头看看他的手,愕然抬头。刚想说话,嘴唇就被他封住。我一时间傻眼,眼前只有放大的,妖艳的血玫瑰。上下唇被柔软的东西分开,入口的,是混着香烟及兰花味道。 我当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谁知这小子用了十成的力,我愣是使了大力才挣脱。 他连跌两步,擦擦嘴角的银丝,面颊微红,还露出了大占便宜的笑容:“我就亲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哼,哼哼。”话一说完,拔腿就跑。 第19章 离开魔界,我脱掉披风,展开翅膀,开始往天界高飞。越往上飞,越充满光辉。 睿日下的圣浮里亚,撒拉弗三座宏伟的宫殿,只是看着,都会让人身心受到洗礼。光耀殿我一直没想过要改,依然是一个巨大古老的圆窗,四周围着圣光六翼。 越过眼底的万里帝都胜景,穿过柔蓝透明的水帘,走过苍茫斥莫的云海,顺着无边无尽得阶梯,走进圣殿。 大殿里传来轻抚平怒海狂涛的真爱旋律,一座座擎天大柱重重叠叠。 拉斐尔站在御座下,穿着华丽的绸缎服饰,缠绕至脚腕处的笼鞋,红发在渺渺水茫茫的烟云中恍若烟霞。 氤氲中的光华使人看不见神的脸,他的发丝落了满地,银粒的光焰万丈耀眼。 耶稣手捧圣经,坐在神的左侧,安详地闭着眼。 我慢慢走进圣殿,很快就听见神平和的声音:“米迦勒,你消失了很多天。” 拉斐尔的歌声停止。 我抿了抿唇,下意识看着御座前的梅丹佐:“对不起,父神。” 神说:“这件事就当过去了。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希望你能完成。” 我说:“请父神吩咐。” 神说:“耶稣,你去和他说。” 耶稣应声离开御座,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到我的面前。身后的拉斐尔继续唱赞歌。 耶稣带我走出正厅,在淡金地毯旁站定:“米迦勒,你知道访问魔界的事加百列也没完成。”我点点头。耶稣说:“现在由你去。”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那么求神让我去魔界,他没有答应过,现在居然主动叫我……? 耶稣说:“能做到么。” 我说:“能。” 耶稣说:“神交代过,你可以带上黄道十二宫,毁灭天使团或惩罚天使团,及一名副使。走前先进行浸礼。记住,你是神族的代表,是整个天界的代表,而非一个人,或是亚特拉家族。凡说话干犯人子的,还可得赦免。惟独亵渎圣灵的,不得赦免。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要切记这一点。记住我们的出发点,我们的目标。我们是以信来开始,而以眼见来完成。” 我说:“我知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 耶稣说:“好好干吧,勇敢的大天使长,愿神与你同在。以马内利。” 我微笑:“感谢主。” 黄道十二宫是神创造的第一批天使军团,数量最小,却最为强大。诸神的黄昏时有七战死,四名尾随路西法而去,只留下了炽天使巴那内,是现在黄道十二宫的统领者。重组后的黄道十二宫不及原来强大,但魔法力依旧是天界最强的;而毁灭天使团是第二强的军团,全由炽天使组成,还基本上都是战天使,破坏力惊人;惩罚天使团由智天使组成,代表着仲裁,同时也管辖着人界,这个天使团基本是在战场后方,数量不多,没什么战斗力,但辅助魔法一流,由加百列领导,不过加百列已经去过一次,肯定不能再叫上。 权衡下来,觉得外交还是带上惩罚天使团最好。 我命人去敲响了召唤天使的古钟,然后回到神圣祭坛进行浸礼。 祭坛四周围满了方柱,柱顶敞开,上置火盘,盘中冒出宝石蓝火焰。 守护祭坛的天使们静静站在池前,手捧玉壶,壶载圣水。 我赤身进入池中,羽毛一片片浸水,肌肤一寸寸湿润。 长发漂浮,炎云一般散开。水面上冒出荧荧的星光,如同磷光闪烁的夜光虫。 冰华空明澄澈,水天一色。 我用指尖拨了拨水面,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道:“父亲。” 我抖抖翅膀,回头。哈尼雅正蹲在池旁,抱着双腿:“父亲,您要去魔界了?”我点头:“越快动身越好。”哈尼雅说:“你有想好带什么副使去吗?”我慢慢朝他那边游走过去:“还没呢。” 我在哈尼雅身旁停下,他跪在地上,挽起我的头发,倒上圣水:“那带我去好不好?”我笑:“哈尼雅,你经验尚浅。”哈尼雅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有了父亲,我再没经验都没关系。”我说:“你想要去魔界?”哈尼雅说:“不想去我会来问你吗?”我说:“你天父会想你的。”哈尼雅说:“这是助我成长的事,他会理解的。” 我想了想说:“好吧,就带你。不过你不准调皮,知道么。” 哈尼雅兴奋地跳起来:“好!我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我说:“傻小子,又不是去旅游。” 哈尼雅说:“起码也要带衣服吧。我听说魔界的衣服都黑黢黢的,不好看呢。待会见。”结果刚跑了一段,他就又跑回来,跪下来亲了一下我的脸:“您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这回才真跑了。 我回头,忍不住摇头微笑。 浸礼完成后,我换了新衣,回到光耀殿,惩罚天使团已罗列在门前。我一过去,都微微欠身行礼。我命他们先在光耀殿居住,一切准备妥当后就出发。 刚一进大厅,就听到换下来的衣物里传来奇怪的筚拨声,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那枚骷髅戒指。整个骷髅头在散发着绿光,我犹疑片刻,按住它的下巴。 骷髅头里传来少年极不耐烦的声音:“米迦勒殿下,您知不知道我总共念了多少次咒?” “啊,很不好意思,我刚没听到。” “行,我不和你计较。到圣浮里亚了么。” “嗯。你呢,在哪。” “当然是在潘地曼尼南啊,快无聊死了,躺床上发呆呢。我爸好像心情不好,我怀疑他得更年期综合症了,一天脸都跟黑芝麻糊似的,见谁损谁。连我都被他拖过去训了一顿,理由是我乱找女人。跟阿撒兹勒比,我简直就是天使一个啊,真没劲儿……对了,我是因为无聊,才会想着找你的。” “嗯。以后无聊也可以找我,我愿意当你的听众。” “没问题,我知道你在这方面脸皮会薄的,想我又不好找我,只有我主动找你了不是?” “你这孩子说话真是……” “停,不准叫孩子,不然我跑过来掐掉你。” “好,不叫不叫。” “大天使长,你什么时候再来魔界啊。” 我笑了笑:“你说呢。” “算了你别来,来了我也不想见你。那就这样吧,晚些我再找你。” 我还没开口,骷髅的嘴巴就自动张开。 这孩子……真没礼貌。 第20章 消息令能天使传到魔界,那边很快就有了回答。三日后,魔界将解除防御,为我们敞开大门。接待我们的是每一狱的管辖撒旦,由沙利叶开始,到路西法结束。莉莉丝和玛门提前会到第六狱接我们渡河过龙怒之谷,入第七狱,帝都罗德欧加,与魔王会面。 临行前一日,我带着哈尼雅去梅丹佐那里。 去的时候梅丹佐还没回来,我们就在卧房等候。哈尼雅说:“父亲,万一魔族刁难我们怎么办?”我说:“在哪里都难免会遇到不喜欢你的人,并不只是魔界。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要想太多,神族是三界中最平和最高贵的种族,不可以自卑,更不能轻视别人。要给天界争光,知道么。”哈尼雅说:“嗯,我会为父亲,父神,还有天父争光。” 我笑:“乖孩子。父亲才去过魔界,你猜猜认识了谁?”哈尼雅说:“亚巴顿?”我摇摇头。哈尼雅说:“莫斯提马?”我说:“提醒你一下,在魔界中,他的力量仅次于路西法。” 哈尼雅惊道:“玛门?!” 我说:“嗯,是玛门。这孩子很可爱很单纯,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残忍。”哈尼雅点点头:“小时候您就告诉过我,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不不,你父亲是绝对的好人,你天父是绝对的坏人。” 这声音一响起,我立刻回头,果然是梅丹佐。看他戴个眼镜拿本书,就知道肯定是从圣殿回来。这家伙只有在见神的时候才会老实些。 我说:“我正巧有事要给你说。”梅丹佐过来坐在我身边,一手勾住我的肩膀,一边冲哈尼雅笑:“我是坏人,因为我总没法满足你父亲,害他总想往外面跑。”我推他一下:“说什么呢,别把你那些淫荡的思想灌输到孩子脑中。”哈尼雅急道:“我不小了。” 我说:“你不是小孩,但你该出去了。”哈尼雅哦了一声:“每次都要赶我走。”梅丹佐说:“当着你的面也行。”说完就开始扒我的衣服。衣领被他扯下来,露出肩膀,我忙给捉上去:“梅丹佐!”哈尼雅站起来:“好了好了,我走。父亲,我和天使团的人都在光耀殿等您。不要忙太晚,明天很重要。”我点点头。 哈尼雅刚出去,我就捧住梅丹佐的头,轻轻吻一下。他推开我:“小米迦勒,明天就要去魔界,今天你还想放纵一下?”我说:“我这次去可能时间会长些。”梅丹佐笑笑:“时间长点无所谓,你别在外面生了一堆小孩回来叫我养就行,我怕小孩就像哈尼雅怕你。”我说:“那你应该很喜欢小孩才是。”梅丹佐捏捏我的脸:“嘿,亲爱的,生哈尼雅的是我好吧。” 我微笑,躺在沙发上,把头发拢到扶手上:“我有点累,不想动。你来吧。” 梅丹佐说:“就在这里?”我摘掉他的眼镜,扔在一旁:“就在这里。”梅丹佐轻吐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身体覆在我的身上。 折腾了几个小时回光耀殿,哈尼雅已经睡下。我收好圣剑火焰,刚想把常用的厚笔记本收好,翻了翻,跑到桌边去,摊开写了两行字: 超越极限,超越自己。 赢得胜利,创造奇迹。 在底下签了日期,看着纸上漂亮的字体,我满意地笑笑,合上本子。 第二天早上,我换上只会在重要场合才会穿的衣服。白色的短靴,金色丝绸缠绕而上,至膝盖下方。里面穿着短袖短裤,外面挂着长长的披风。深红腰带,其余都是清一色白。海蓝色的布缎把手上的银链遮住,彩带从领口处垂下,用人鱼眼泪制成的琥珀扣住。再加上头链,项链,宽且贴身的银镯……全部搞定的时候,几乎快累到发飙。 哈尼雅进来立刻惊呼:“父亲!” “少说肉麻的话,走了。”我取下圣剑,别在腰间,大步朝门口走去。 哈尼雅哦了一声,跟着我悻悻出门。 一个人倒下,数千个人又站起来。哈尼雅不说,门外的惩罚天使团就开始狂拍马。本来我对自己蛮有自信,可给他们夸多后,我竟然开始质疑事情的真实性。对待外人又不能像哈尼雅那样,只能一个劲地说谢谢。 我从撒拉弗外沿飞出去,身后的天使队大江奔涌一样跟着冲来。 穿过云层,穿过城市,耳边擦过的是天使们欢呼的声音。 一个大天使带着一堆下属出境……这种盛况最近似乎是很少见了。 心情忽然莫名地雀跃,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总觉得一切都在苏醒。 奇迹总会发生。 神族将要重生,天界将要复活。 按照魔界给的地图,找到入口。我拔出圣剑,举起来,再用力插入地面。 轰隆声震耳欲聋。地壳龟裂,一条不规则的长缝拉开,碎石落入万丈深渊。我和天使们飞起来,停在空中,见一层层通往地底的阶梯往下展去,却不见终点。 哈尼雅轻声说:“父亲,您确定他们不会害我们?” 我把剑插回鞘,头也不回地飞下去。 道路极宽极长,仿佛无穷无尽,两旁是滚动的熔岩,上面冒出腾腾热气。身后的天使军团又纷纷跟上来。队伍整齐罗列,动作一致,在深红色的地面上呈现出规律的倒影。 我们耗了近半小时,才抵达终点。 一名堕落六翼天使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一列牛头人。他同样穿着短衫,不过是棕色,身后背着一把短弓,小腿骨上绑着一个箭囊。 我率领天使军团滑翔落在他面前几米处,带过一阵风,然后走近。 他抬起金瞳看着我们,微笑:“天界的使者们,我是撒旦沙利叶,在此恭候各位到来。请问米迦勒殿下在哪里?” 我觉得有些挫败。虽说天使数量不少,可我个子是最高的,头发和翅膀的颜色也够明显,还站在队伍正中间最前方,他居然看不到…… 我走过去,朝他伸出手:“沙利叶殿下,我是米迦勒。” 这下不止沙利叶,连他身后一群牛头人眼睛也圆了。 “你是……米迦勒?”沙利叶打量了我半晌,恍恍惚惚握了握我的手,“米迦勒殿下,请,呃,随我下去。” 沙利葉帶我們走了一段,旁邊的牛頭人連續掃射我N眼,還用自以為很小聲的聲音說:“看,那個就是大天使。”“這個是大天使。”“不,是大天使長。”“他為什麼有六支翅膀?”“路西法陛下不是也六支翅膀麼。”“可是陛下的是黑翅膀,他的是金的。”“金的多難看呀。”“就是就是,金色和白色是這個世界上最俗的顏色。”“而且他哪有我們陛下好看?”“就是就是,我們偉大的陛下最好看。” 沙利葉回頭看它們一眼。它們對望,吞口唾沫,不說話了。哈尼雅走上前一步,把我身上金白為主色調的衣服掃了一遍:“父親,他們說話真……”我笑,揮揮手:“沒事。” 沙利葉說:“米迦勒殿下,實在不好意思。”我瞧他那個表情怎麼看怎麼別扭,估計還沒適應過來,於是走過去往前面看了看:“這和我上次來的路線不大一樣。”我話音剛落,牛頭人就繼續說:“聽到沒有聽到沒有?他果然來過!”“看來報紙上的內容是真的!” 沙利葉忙道:“米迦勒殿下,呃,是這樣,陛下說因為諸位是貴客,不好從蠱惑之路那種陰森的地方走,所以專門命我們去開辟了這條新路。” 我看了看那幾個牛頭人,又對沙利葉笑道:“有勞你和路西法陛下費心。” 在轉接第二獄,第三獄,第四獄的時候,亞巴頓,莫斯提馬,別西蔔態度都很好,見我也不覺驚訝。只是亞巴頓帶著的羊魔人、莫斯提馬帶的邪惡法師態度都很神奇,前者的反應和牛頭人差不多,不過要收斂點;邪惡法師表情陰森,看得人直打冷噤。 到第五獄的時候,奇怪終於變成了激憤。迎接我們的人是阿撒茲勒和薩麥爾。 阿撒茲勒的頭上確實多了羊角,翅膀變為純黑,卻只有四翼。薩麥爾亦只剩四翼,改變讓我幾乎認不出來是他。主要是那一雙眼睛……蛇的眼睛。他們站在尤拉部落巨大樹洞前方,後方空中飛著密密麻麻的墮天使。 墮天使們看著我,每一個基本都有讓我覺得我會被分屍的感覺。這是阿撒茲勒的天使團,戰鬥能力僅次於路西法的直屬部隊,我與他們交手過很多次,所以,這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放在聖劍上。 薩麥爾看著我,虛了虛眼睛,用手肘推推阿撒茲勒。顯然阿撒茲勒眼力比沙利葉要好得多,基本一下幾認出我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歡迎正義的化身,慈悲的天使,神族首席戰士,天界軍團的最高指揮官,天國副君,神之王子,大天使長,天帝的右手,米迦勒?亞特拉殿下。” 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毫不嫌累地念完我所有的稱號,最後還頗諷刺地沖我欠了欠身。薩麥爾就沒他沈得住氣,一臉的不屑,一眼的輕蔑:“喲,米迦勒殿下終於來了,吾等已恭候多時。”他說話時,會吐出蛇信子,嚇得哈尼雅低聲抽氣。 我說:“謝謝兩位殿下與路西法陛下的款待。” 薩麥爾有些錯愕,阿撒茲勒滿眼的狐疑。 記得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估計我會甩人耳刮子。其實我並不是變溫和了。開始受到人指責的時候會不滿,會想辯解,而時間一長,覺得耳根子生了繭,最後麻木。 風絲從所羅河的一端輕拂而來,穿過叢林,吹蕩葉片,貓掌一般,擦皺了河中的流波。翹角的船只在河岸邊等候,船的頭尾栽滿孔雀羽毛,翠翎顫抖,密密絲絲。阿撒茲勒擊了擊掌,一墩墩石座從樹中緩緩降落,浮在空中,直通向樹根,古老彎曲的河岸。 哈尼雅原想飛下去,被我拉住了。我對他使了個眼色,搖搖頭,然後領頭走下去。天使們跟著走下來,一個個上了船。 風清雨香,雨水漸漸變成雪花,所羅河兩岸的風車沈重地旋轉,明藍色的薄霧自風車腳浮起,風車的後方,是一望無際的山野森林。 曼珠沙華轉瞬凋零,無花無葉,唯剩光禿禿的枝幹,悲涼的幹涸。 順流直下,我們抵達了第六獄,萊姆城堤岸旁。奴隸船就像寶石魚生了翅膀,在空中行駛,薄如蝶翼的翅膀帶著五彩的光芒,一舒一卷,靈動飄搖。 我們下了船,這才看清那些船下面都有十二對船槳,船頭是金色的獸首,蔓延著精美的花和豎琴紋。船尾是透明翹起的輕莎魚尾,兩側重重疊疊著巨大貝殼瓣,卷起的金屬螺絲殼車胎般大小,近貼在船身上。最令人驚奇的是,船上裝載的不是貨物不是人,而是尖尖的微型城堡群。 天使們目不轉睛看著一艘艘奴隸船,薩麥爾露出驕傲的笑。 “這是一批新的奴隸船,比以前的漂亮多了吧?”一聽到這個調侃的少年聲音,我有些驚喜地回頭去看他。 瑪門站在離我們不遠處,他個大惡魔身後跟了一堆一般惡魔。看來我真是仗打多了,一看到惡魔就下意識繃緊神經,隨時處於備戰狀態。 阿撒茲勒和薩麥爾向瑪門行過禮就離開了。 瑪門走來,尖尖的耳朵上戴了一堆耳釘,最下面那個是耳墜,金色的,一條條牽下來,嵌著長長的紅寶石。每走一步,耳環就會搖搖晃晃,發出灼亮的光,格外華麗精美。 哈尼雅低聲說:“他就是瑪門?” 我點點頭,拍拍他的肩:“不要害怕。” 瑪門走到我的面前,沖我壞壞地一笑。我這時特怕他突然冒出一句“上回女人扮夠了現在換男的爽嗎”。他要真說了我絕對當場把他廢了。 估計是怨念太強,他都能聽到我的心聲。他伸出手,額前的卷發黑鴉鴉的,光可鑒人:“歡迎高貴的大天使長,米迦勒殿下。”我松一口氣,這小子還有救。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他看了看哈尼雅,問:“這位是?”哈尼雅說:“我是他的兒子,哈尼雅。” 瑪門摸摸下巴,用指尖刮了刮:“哦哦,原來是別名神之美的魅力天使哈尼雅,長得真不賴。”哈尼雅笑了笑。結果瑪門指指我,下一句話就把我們全部打入地獄:“你是他的兒子,那就是我的兒子。兒子乖,叫爸爸~~~” 第26章 七个撒旦都在场,阿撒兹勒、萨麦尔和沙利叶三剑客又围在一起聊天。路西法一看到我们,立刻走下来说:“贵宾到了。” 玛门走到路西法身边,随着群众一起鼓掌。 我回头低声说:“大家一定要记住,魔族说话都很直接,入乡随俗,能忍的就忍。”天使们都纷纷点头。然后我带着他们朝前走去,朝路西法颔首示礼。路西法亦回礼。 莉莉丝微笑道:“不知米迦勒殿下对魔界怎么看?”我说:“别具一格,实在很漂亮。哈尼雅就很喜欢这里。”哈尼雅点点头,清秀的面庞带着路西法当年的纯净和圣洁。路西法说:“在所有魔族眼中,魔界是最美的地方。”哈尼雅说:“不过,嗯,这里缺少了些光明。”我给哈尼雅使了个眼色,他无动于衷。 路西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离开地狱就能看到光明?” 哈尼雅说:“当然,有神的地方就有光明。他是仁慈而万能的。”路西法说:“耶和华是仁慈而万能的?他仁慈,那就该让三界都充满光明。他万能,那他为什么不消灭了我这个魔鬼?” 哈尼雅还想说什么,我在下面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回头对路西法说:“陛下,神没有丝毫想要责罚你的意思,不然就不会派遣我们来这里。” “责罚?米迦勒殿下,这是多么过时的台词,你居然说得出来。”路西法轻笑,“没有人能责罚我,除了我自己。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上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他刚说完这句话,全场的人都开始欢呼,莉莉丝用特别崇拜他的目光看着他,还轻轻挽住他的手。哈尼雅说:“路西法陛下,你是被我父亲打下地狱的,这一点希望你不要忘记。”路西法转眼看向我,笑得更加轻狂:“我永远不会忘记。” 萨麦尔说:“米迦勒殿下,做什么这么急性子呢?战胜我们陛下的时候再谈镣铐吧。”沙利叶说:“先不论耶和华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现在外面的是他深爱每一个人。我们陛下不一样,他主张将仁慈给与应得其之人,而不是将爱浪费在忘恩负义的人身上。” 我说:“很抱歉陛下,我并没想和你在这方面发生争辩。”路西法微笑:“确实没有必要。耶和华这人没什么好说的,米迦勒可是个正义而善良的天使,绝对不会忘恩负义。这一点我们都深信不疑。” 我抬头看看他,抿着唇点点头:“谢谢陛下赏识。” 路西法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人端来两杯红酒。他取下一只酒杯,我取下另一只。 路西法说:“让不愉快统统过去,为了大天使长的到来而干杯!” 路西法举杯一饮而尽,周围的人也一起干杯。 我喝下一口。有些不适应魔界的烈酒,慢慢地喝下去。 路西法命人替我斟酒,自己也盛了一杯。他举杯,姿态高贵不凡:“为了天界与魔界的繁荣与友谊干杯!” 第二杯下去,喉咙间火辣辣,烫得厉害。 偏偏这些魔族倒红酒跟倒矿泉水似的,尝着味道起码也是放了上千年的,骨碌碌也不嫌浪费。路西法举第三杯说:“为了魅力天使哈尼雅的到来干杯!” 路西法喝酒和以前大不相同,不再是品酒,真是灌酒。一口一杯真像传言所说,喝酒像和白开水。我轻提一口气,慢慢慢慢喝下第三杯。 好,路西法的庆祝完毕,别人的庆祝又来了。这次算我失误,忘记魔界的酒不是一般彪悍。其实该带几个能喝的来,起码有人帮我分担一下。这么庆祝来庆祝去,我估计我也快完蛋。还好后面的人不像路西法这么无良,一人只敬一杯,但理由都实在没理由的变态。关于天界魔界的说完了,开始说老婆孩子,说完老婆孩子没说的了,开始说天气说地理,这些都说完,最后居然有人说“为了莉莉丝陛下美丽的乳房而干”,我好奇得不得了,路西法听了居然没抽他。再来人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还有人说“为了阿撒兹勒殿下越来越多的情人而干”。我非常严肃地思考过这个问题,阿撒兹勒情人多不多关我什么事? 被围剿过后,我的脑袋里绝对是装满芝麻糊,走哪晕哪。勉强睁大眼睛保持镇定,看到有人正准备灌我儿子。就说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良,连我的宝贝哈尼雅也想欺负。他哪能喝什么酒,就果汁都能醉了他。我快速走过去,一把抢了酒杯说我来喝。刚想仰头喝下,突然有人一把抓住我的手,酒杯被夺过去。 玛门一口气喝下酒,跟他老爸似的丝毫不脸红:“别闹了,你看你醉成那样。”我笑笑:“没醉,没的。”哈尼雅担心地看着我:“父亲……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玛门说:“没人欺负他,自己要逞强。喝不了就说,又不会有人逼他。” “今天心情很好,喝一点酒更开心。”我摇摇头,走到窗边靠着,天旋地转。 路西法站在人群中,基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一直那么出挑,无论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我轻打了个酒嗝,一口的酒气,身上热得像着火,将袖子挽起来。路西法无意识朝我这里瞥了一眼,目光掠过我的身上,又重新绕回来。 酒果然是壮胆的东西,喝了几杯就跟一黑熊似的豪放。我非但没有转移视线,还对他轻轻软软地微笑。我脸上的笑容还停着呢,他就放下酒杯朝我走过来。 第27章 “喝太多了?”路西法站在我的面前,我这才看清他的眼睛并不是纯黑色。最深处仿佛有浓浓的深红,就像燃了千万年的业火。 我还是摇头:“很久没有喝酒,所以有点头昏。” 路西法说:“你不是喜欢喝酒么。” 我说:“那是以前……我现在喜欢牛奶。”看他愣了,我忙解释:“这和你没关系,别想多了。” 路西法说:“哦。魔界你都看过了,你最喜欢哪一狱?” 我说:“我没有逛完。但是我很想去第二狱,听说雪月森林很漂亮。” 路西法说:“嗯,雪月森林是很不错。那里的鹿都是白色的,还有白色的骨翼……这个时节也最适合去。”他站在窗边,指了指天上:“看到那几颗连在一起的六颗星么,那里正对着雪月森林的位置。” 我点点头,双手撑在窗台上,轻声说:“陛下,罗德欧加明明是在六狱下面,为什么可以看得到星空?”路西法笑:“在这里当然看不到真正的星空。你所看到的都是靠巫术施展而出的,第一狱的天空幻象。”我说:“幻象?那又有什么意思……总该知道那是假的。”路西法说:“幻象总比没有好,不是么。” 我懵懂地点点头,那倒也是。就像那一场持续了两年,牵挂了千年的梦。 路西法看着星空,说话速度很慢:“我每天晚上都会在寝宫里眺望……然后告诉自己,我现在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虽然不完整,虽然有矛盾,总归是实现了。” 我说:“其实住第七天也不好。那里只有阳光……我为了看星星,总爱往下看。陛下,我真心为你高兴,你过得实在很幸福。” 路西法说:“你也一样,不是么。” 我点头,点了一下还不够,拼命点了好几次,跟啄木鸟似的:“除了对陛下很愧疚,其他没有什么不好的。” 路西法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笑:“干嘛?我是实话实说,当初真是我对不起你……啊啊,别说我性子急,我性子真急。多有得罪,勿见谅。” 路西法说:“这个不是你说对不起就完事的,在战场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我说:“嗯嗯嗯。” 路西法说:“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我睁大眼看着他:“嗯。” 路西法刚退一步,忽然捉住我的手举起来,似笑非笑地说:“但是,麻烦你先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 星砂的光芒下,月白的手链闪闪发亮。 我看着它出神,笑了笑,又笑了笑:“陛下不要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很愧疚才会带着它。我希望能够偿还你,你知道。”路西法说:“米迦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很自以为是?”我说:“知道。”路西法讥笑:“因为对一个人愧疚,就把他送你的定情信物带上几千年?” 我看着那个手链,怔怔的,许久说不出话。 确实讽刺呢。 我干笑着,两指轻轻掐住手链的扣子:“啊,是。这样会给您和莉莉丝陛下都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么深一层……如果陛下需要,我把它还给你。” 路西法只松开手,没有说话。 我仓促地抬头看他一眼:“我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喜欢了……希望你不要误会。” 路西法依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低下头去解链子,手指有些颤抖。 许久,我才听到他轻轻说:“我也一样。所以,不会误解的。” 我紧紧咬住牙关,没再搭话。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 手链锁得很紧,就像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根本无法解开。不知道是不是酒醉的原因,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模糊。我拼命拉扯链子,急得声音都在颤抖:“不,我打不开……我努力了,可是还是打不开……陛下,我打不开……” 真的不要再索取了…… 这是我最后的珍宝。 如果这个也丢了,关于他的,除了回忆我什么都不剩。 路西法拨开我的手:“打不开就不要取了,反正我拿来也没用。你喝多了,回去睡吧。” 我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走掉。 路西法说:“慢着。” 我停下脚步,回头。 他说:“这段时间刚好是堕天日,在罗德欧加竞技场,歌剧院都有活动,还有最后一日的大型晚会,相当于天界的创世日,非常热闹,你可以带着你的下属来参加。” 我微笑:“我非常期待。” “米迦勒,你这些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么。” “嗯。” 路西法垂着眼帘,笑了笑:“很好,比以前好看很多,像个天使长。” “谢谢。” 路西法蹙眉看着我,抬了抬手,放在我肩膀上空,又硬生生握成拳,收回去:“那你回去吧。你儿子和属下的事我会安排的。” “嗯,谢谢陛下。再见。” “再见。” 晃荡出正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抵达拜修殿门前。进入房间以后,我走到阳台上,看着眼下的帝都夜景。天微凉,还飘了些小雪粒。我抖了抖翅膀,将自己包住。 我握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摩挲着那条手链。 或许我变了,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像当年一样美丽,微笑和当年一样甜。他还是很喜欢做有情调的事,依然沉迷于追逐梦想的成就感中。 他不知道,每天俯瞰银河,就是想穿过那道鸿沟,看看他在做什么。而现在不用了,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每一天。 我抬头看着夜空,忍不住轻笑。 六颗连在一起的星星,正对着雪月森林。 第28章 次日早上,我带着哈尼雅去楼下的餐厅用餐。这里的食物全都是由高级厨师烹饪,听说很美味,也听说很浪费。等我去了才发现果真是这样,白布铺好的桌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放着大烹五鼎,人都给挡干净。一个正堂大得跟博物馆似的,还搞自助餐呢。结果就几个人稀稀拉拉坐在里面,还没装几根菜。 我和哈尼雅在靠落地窗的桌旁坐下,自己动手弄了点菜,也看到了几个天使在那里吃得开心。说真的天界很多人搞访问,实际就是一堆天使拿领导上的银子下来大手脚地花。 肉类加蛋类加蔬菜类外加一杯牛奶,弄好了放桌上,余光扫描到有人坐在我的旁边。我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影响空气指数的小孩。 玛门刚想点烟,我就说:“你看这里谁抽烟了,就算你是玛门也不能这样。”玛门右手夹着烟杆拨拨头发,手肘撑在桌上:“你起得蛮早的。”我说:“九点还早?”玛门说:“我都是凌晨四点睡下午五点起。”我刚一拿起叉子就放下:“我看你最大的能耐就是糟蹋自己身子。”玛门朝看他的哈尼雅抛个媚眼,把哈尼雅看无语了才回头说:“魔族大部分都是夜间活动型,阳光见多了反倒不好。你看我昨天早睡,皮肤都变差了。” 我盯着他那张水嫩嫩的脸看了半天:“没看出来。”玛门一副无奈相:“没法,人太好看了容易让人忽略瑕疵。”我笑着捏捏他的脸:“人小鬼大。” 皮肤是蛮好,就是太瘦,一层皮。 玛门居然没有反抗:“你就继续卖老吧。”我说:“怎么今天起这么早?”玛门说:“关你什么事?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起这么早的吗?太自作多情了吧?” 这孩子的逻辑果然不是常人能推测得出的。我长吐一口气,拿起刀叉开始切东西:“小玛门,你喜欢吃什么。”玛门说:“龙蛋。”我愣了,哈尼雅差点把叉子都抖掉:“你……” 玛门说:“我什么我?龙蛋鸡蛋不都是蛋么。不过那个太补,吃多会上火。要说普通的食物,鸡蛋吧。”哈尼雅看着盘中的鸡蛋,再看看他,咬着唇不吃了。 我说:“半熟的还是全熟的?”玛门说:“半熟。我喜欢半熟的蛋黄。”碰巧我的盘里有一个。我切了一小块,把柔软晶亮的蛋黄裹在里面,叉上,放到玛门嘴边:“啊。” 玛门微微一怔,看了我一眼,一口咬下鸡蛋,若无其事地往别处看,嚼一嚼的脸就红了。 我说:“很烫?”玛门摇摇头,嘴里还包着鸡蛋,双腮鼓鼓的。我说:“那你脸怎么这么红?不好吃?”我夹了一块放嘴里,吃半天没吃出哪里不对。 烟杆在玛门的手里打了几个转儿,他忽然站起来,包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出去抽会儿烟。”我说:“嗯,一会还来么。”玛门竟然特乖巧地点点头,飞速跑出去了。 玛门刚走,就又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我回头一看,有些错愕——是莉莉丝。 莉莉丝没有化妆,一张脸顿时青涩稚嫩许多,眉目清秀,看去就像十六七的花季少女。她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放在桌上,冲我们微笑:“米迦勒殿下,哈尼雅殿下,你们早。”我回她一笑:“陛下早。”哈尼雅说:“莉莉丝陛下早,叫我哈尼雅就可以了。” 莉莉丝说:“你们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叫人帮你们加餐。”我说:“不用了,这些足够。陛下吃过早饭了吗?”莉莉丝说:“刚和玛门一起吃过了。”语毕她喝了一口牛奶。 哈尼雅说:“陛下也喜欢喝牛奶吗?我父亲也喜欢呢。”莉莉丝说:“现在喜欢,以前只喜欢喝酒的。”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又继续吃东西。 莉莉丝说:“一会让玛门带你们在罗德欧加里逛逛吧,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和路西法。” 我说:“好的,谢谢陛下。” 莉莉丝说:“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哈尼雅说:“我最想去史米尔城,听说那里有很多天界没有的文献。”莉莉丝说:“真是个好学的好孩子,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叫人带你去。米迦勒殿下呢。”我说:“雪月森林。” 莉莉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我也很想去那里,我至今还没去过呢。” 我又是一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莉莉丝说:“昨天我还和路西法聊到这个,他说他要带我去那里玩。要不这样,下一次我们去的时候,米迦勒殿下也一起吧。人多比较有意思。”我立刻摇头:“不了不了,谢谢陛下的好意。” 哈尼雅笑笑:“两位陛下的关系真的很好,好到整个天界都知道。” 莉莉丝撑着下巴,忽然笑得很温柔:“嗯。路西法是一个很有主见又很浪漫的男人,我以前根本没敢相信他会爱上我。”哈尼雅说:“不会啊,莉莉丝陛下很漂亮,怎么会不敢相信?”莉莉丝说:“我以前常常患得患失,觉得对我这么无趣的女人,他肯定很快会觉得腻了。早就做好的分手准备,他却很细致地让我放下这种想法,安心和他在一起。” 患得患失…… 跟路西法在一起,谁不会患得患失? 曾经也觉得他会和我在一起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曾经一次次逼问他一些很弱智的问题,逼他为我许下承诺。 他何尝不是耐心地一次次重复,他爱我,他永远不会放弃我。 只是他在我身上没有实现的誓言,在莉莉丝身上完成了。 “昨天晚上我又任性胡闹,朝他乱发脾气。”莉莉丝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没像以前那样解释……倒是变得很热情,让我之后都觉得自己很没意思。” 哈尼雅说:“他对你真好呢,让人很羡慕……虽然他昨天把我弄得很没面子。” 莉莉丝说:“他有时是这样,固执得要命。你别介意啊。” 哈尼雅摆摆手:“不会的。” 我把最后一片肉塞到嘴里,麻木地嚼了半天,如同嚼蜡。  莉莉丝一走,哈尼雅就兴奋起来了:“父亲,你有没有觉得莉莉丝陛下跟刚见面的时候不同了?”我摇头,没心思想别的。哈尼雅说:“前两天都没觉得,这两天突然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啊。”我说:“嗯,我和她的脸是一样的。” 我猜哈尼雅肯定想问为什麽,还好他还没开口玛门就进来了。玛门刚掐了烟,烟口子还冒了寥寥青丝。他拍拍我的肩,一股烟味飘来:“走,逛街去。”我说:“儿子,你要去麽。”哈尼雅看看玛门又看看我,犹豫不决地点点头。 玛门拽著我就出去了,差点把我手拉脱臼。 离开潘地曼尼南就花了我们近半小时,街道上行人并不多,玛门说一到晚上这里就会热闹到震耳欲聋。几家小摊刚开铺,魔界的传统店铺风格经几千年还是没变。商人们把杂七杂八的货物往大红布上一堆,自己窝在後面睡觉,一睁眼布匹下面就会冒出闪闪精光,特像探照灯。 罗德欧加的东西不容易流传到天界去,所以路过店铺,我一个个都看得特仔细。我拿起一个圆圆的果子问:“这个是什麽?”玛门说:“珊瑚果。这个是从水中城直通的人鱼世界捞的。”他用烟杆敲敲果子,“这个是圆型的珊瑚。下面这个会发光的是叶片。”我说:“珊瑚也可以长叶子的?”玛门说:“你看到的是天界的东西,别和这里混为一谈。这东西磨成粉吃了绝对大补。这东西比较少见,所以卖两安拉。没必要买,你想要我去弄一个给你。”我点点头,又拿起一个莹绿色的鱼骨头:“这鱼怎麽还长脚了?”玛门说:“这个是才用魔法合成的新品种,化石带身上可以辅助巫术。二十欧里,不值这个价,也没必要买。” 我应了一声,对他来说什麽都没必要买,这个叩门儿。 玛门说:“要去图书馆玩玩不?我老爸老妈的龙还有那两条龙的儿子我的龙都在那里。”我说:“你说的是刚果和杨路还有它们孩子?”玛门说:“嗯。”我说:“你的龙叫什麽?”玛门说:“安拉。”我先是点点头,然後回头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玛门笑笑:“很有钱的名字吧?”我嗤笑著拍拍他的脸,拉著哈尼雅往前走。走了一段发现玛门不在了,回头看他正摸著自己的脸傻愣呢。一看到我,他立刻收了手,用指尖点了烟,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吐出几个圈圈。 我说:“嗯,地狱图书馆的藏书应该很齐全。我和哈尼雅都刚好想去那里转转。”玛门说:“你们想找什麽?”哈尼雅说:“历史,武器,学校,矿石,风俗……暂时想到的就这些。”玛门惊:“我的神之美!你知道把这些全部看完需要多久的时间吗?你难道来魔界就是准备泡图书馆的?”哈尼雅说:“天界封闭得太厉害,连魔界语的书都有很多漏洞,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看看。” 玛门说:“行,你泡书,我泡妞。米迦勒,跟我走。”我一掌拍掉他的爪子:“玛门,再乱说话我生气了。”玛门说:“好好,我不惹你,小气鬼。这样,哈尼雅,你就别去翻那些地方了,免得你爸也跟著你去。那些东西我都很了解,我给你说。尤其是矿石,嘿嘿,魔界三百八十四种矿石我都能背出名字跟特性,尤其尤其是黑珍珠。”哈尼雅点点头:“谢谢玛门殿下。” 玛门说:“要谢别谢我,谢你老爸。” 我说:“那些东西我也感兴趣,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黑魔法,现在又多了个奴隶船。” 玛门说:“奴隶船是从黑铁时代开始兴起的,那一段时间魔界崇尚使用魔法,大部分不会魔法的魔族就沦为奴隶。刚开始的时候奴隶们都没有任何自由和权利,没有独立的人格,作为奴隶主的私有财产和会说话的工具,可以被奴隶主任意买卖以至屠杀。现在完全是两个意义,除了工作量较大,薪水较低,奴隶们其他与一般人没区别。” 我说:“原来奴隶是指黑工,不是真奴隶。”玛门说:“解放都多少年了,谁也不该压迫谁啊。”我说:“那黑魔法的原理呢?”玛门说:“这我怎麽知道,我是出了名的魔法盲。”我说:“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玛门挑挑眉:“没关系,我们可以问别人。” 我说:“问谁?”玛门说:“整个魔界里谁的魔法最强就问谁喽。” 我愣了愣,忙道:“不用不用,我想知道的只是基本原理,这个我自己查吧。” 玛门说:“那样多浪费时间。不用担心,我说的话他绝对听。” 我和哈尼雅两个就被他这样拽过来拖过去,又从市场拖回了潘地曼尼南。 潘地曼尼南正北方的卡德殿,就是路西法和莉莉丝的寝宫。 门前是几个恶魔塑像,展翼举镰,栩栩如生。 寝宫内部主色调为黑色,连窗帘都是长长垂地的黑天鹅绒。 侍卫在外,侍女在内,整整齐齐,清清静静。 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曲调轻柔动听,流畅悦耳,每一个音都圆润饱满,高亢时不尖锐,低沈时不压抑,实属超脱凡俗的雅致。 玛门带著我们大大咧咧走进去,招呼也不打一个。 从正厅进去,觉得温度都要凉上几成,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明亮的光泽倒影出人的影子,连轻灵的钢琴声似乎都可以将之击碎。 正厅中央有一个小型喷水池,水是活动的,溅了满天的珠花,可是没一点声音。绕过喷水池,我们从右边的侧门进去,拐来拐去总算在一个适中大小的厅堂门前停下。 里面摆放著一个巨大的卧室三角钢琴,琴上摆了一个雪白精致的花瓶,插著一朵蔷薇。莉莉丝伏在琴上,漆亮的琴身上是她优美身形的倒影。她微笑看著弹琴的人,不时用指尖敲著鼓点。 从琴架间隐约看到那人的眼睛,半垂著的,温柔的。 原来他会弹琴……而且弹得还不赖。 琴声到一半忽然停止,琴架後传来清如琴声的声音说:“站门口做什麽?进来吧。” 30 玛门懒懒散散地磨蹭进去:“老爸,好容易逮个周末你就窝这里弹琴?出去走走也好啊。”说完在钢琴上叮叮咚咚拉响一串音。路西法的单手在琴键上敲着音符:“我们刚过来,你想出去?”玛门说:“没啊,美丽的大天使长想了解关于黑魔法的知识,我又不会,所以来问你了。” 空灵的单音忽然停止,路西法说:“米迦勒?”玛门说:“是了。”路西法顿了顿说:“你等等,我去图书馆找一下资料,整理好了给你。”莉莉丝说:“你不都记得滚瓜烂熟了?还要找资料?”路西法说:“那样准确一点,玛门你等一会。”他刚站起来,玛门就说:“哎哎哎,老爸,你急什么,他只是感兴趣,没有说要深入学习,你直接口头转述给他就好了。”的da4fb5c6e93e74 路西法半晌才轻声说:“我不大想见他。我写了你拿给他就好。”的069059b7ef840f “老爸~~你也不看看门口站了什么人。”玛门转过头说:“你别在意啊,我爸就这种人,拽得要命。连我的帐他都不怎么甩的。”的98dce83da57b0395e163467c9dae521b 琴声忽然拉得很长。的5ef698cd9fe650923ea331c15af3b160 停止的时候,路西法猛地站起来。的e70611883d2760c8bbafb4acb29e3446 哈尼雅轻轻捏了我一下。的e56954b4f6347e897f954495eab16a88 我轻吐一口气,浅笑道:“我一开始没麻烦陛下,是玛门硬要来……嗯,我可以去图书馆看。”我回过头,有些尴尬地对哈尼雅笑笑:“我都说了这样不好。”的f718499c1c8cef6730f9 路西法说:“慢着。”的22fb0cee7e1f3bde58293de743871417 我抬抬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1aa48fc4880bb0c9b8a3bf979d3b917e 玛门勾住路西法的手臂,一个劲往门外拖,还回头朝莉莉丝眨眼:“老妈,老爸借我用一下。”莉莉丝平和一笑,点点头:“去吧,早点回来。”的8c6744c9d42ec2cb9e8885b54ff744d0 玛门和路西法走到门口,还特小大人地撞了撞他:“老爸,帮人帮到底了。” 路西法看了我许久:“你想知道什么?”的9f53d83ec0691550f7d2507d57f4f5a2 我看看远处,看看近处,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哪都看过了就不敢去看他,蹦出几个字也怪别扭的:“黑魔法吧。只想了解一下,我自己查就可以,不劳烦陛下了。”的96b9bff013acedfb 玛门说:“米迦勒殿下,您真的不必紧张,他看去臭屁实际很温柔的。” 我摇摇头:“我没有紧张。”的2 路西法说:“这样,你们跟我来图书馆。”的66808e327dc79d135ba18e051673d906 玛门说:“老爸~~你真准备去翻书?那会累死人的,我不想看啦。”路西法说:“你不爱看可以回去。”玛门哼了一声,无趣地往前跑去。 然后路西法叫了马车,我们总算可以歇脚。图书馆离潘地曼尼南比较远,这一路走得那才叫坐腊,怎么都不是个头儿。哈尼雅又开始感慨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居然很少和我说话。还好玛门知道活跃气氛,一口一个老爸叫得特动听。眼神不受控制,一定会往他身上扎。路西法和玛门聊天,有时不经意瞥过我的脸,我一定会和他对视。弄得我想挖个洞跳了算。 在进入地狱图书馆大门时,我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古堡。乌云下的建筑呈巨大圆柱型,入口处还有高高的铁栏。刚果一家三口一人占了一个角,到处飞,丈夫和老婆放个电,老婆还和丈夫回个电,夹着安拉在里面哭笑不得。的ca8155f4d27f205953f9d3d7974bdd70 哈尼雅忽然说:“父亲,我觉得那三条龙真像你,天父还有我。”我笑:“你见哪个都像。”哈尼雅说:“不会啊,你们两个经常自己忙着做事就把我忽略了,我很惨的。” 看他正儿八经说这种话,我忍不住捏捏他的鼻子:“傻小子,谁叫你天天黏着我。”哈尼雅说:“我很爱父亲才会天天黏着。”的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7c0b 他刚说完这句话,玛门就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哆嗦:“我的天,我亲爱的的神之美,你说话能不这么恶心吗?”哈尼雅说:“我说错什么了?你就不爱你父亲了?”的3d8e28caf901313a55 玛门看看我:“米迦勒,你儿子真和你一个德行。”然后他用手肘碰碰路西法:“不过哈尼雅,你爸妈真是我爸妈的再版,他们经常忙着做爱就无视我。可我不像你,超级跟屁虫一个。” 哈尼雅不开心了,胀红了脸反驳。玛门做了个鬼脸,还逗他逗得直乐。 路西法只看着我不说话。我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到了。” 下车以后,我们一起进入图书馆,外观气势磅礴,里面的陈列不必多说。阅览室看起来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圆形中空,里面两层外面一圈,密密麻麻摆满书柜,书柜旁有古老华美的桌椅。上面是一个玻璃大巨大穹顶,每一个书柜前都有三层楼梯,要想拿一些罕见的书还需要爬上去。坐在里面的大部分都是黑巫师,年纪老得那叫蹉跎。   玛门往柜子上一靠,叹息:“哎,其实我不喜欢来这里,进来就觉得自己是一文盲。”路西法说:“所以我叫你多看点书。”玛门说:“我是战士啊,有空看书不如多练练臂力。”路西法轻笑:“你已经蛮力成这样了,没必要再练。倒是脑子里该装点东西了。”玛门说:“你这么赞扬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路西法说:“我当然是在赞扬你,你的脸皮也越来越厚。”玛门说:“老爸你太帅了谢谢老爸~~~”的@ 哈尼雅估计一是喜欢看书,二是给这父子俩的诡异对话震倒,打了个招呼冲就冲进书堆。  路西法说:“你们先去坐着,我去找书。”我说:“多个人要快些,我帮你吧。”路西法说:“用不了太久时间。”然后站在一个书柜下,轻轻举起手,对着某个书柜指了指。里面的两本书哗哗飞下来,稳妥落在他手里。 31 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路西法说:“这两本都是初级黑魔法的书。蓝壳的是理论概要,灰壳的是实践演习。你现在所学的是白魔法,可魔法就是把想像中的东西实体化的依凭,不论黑白都一样。白魔法性质纯正圣洁,以协助他人改变自我为前提。黑魔法以诅咒伤害或控制或崇拜恶魔为主。”我点点头,玛门趴在桌子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我恨魔法。”路西法说:“那你先到一边玩去。”玛门打了个呵欠,朝哈尼雅那边阴笑,奔过去。 路西法坐到我身边。 我看看他,正迎上他的目光,不自在地笑笑。 路西法说:“打个比方,假如你想要一千个金币,白魔法就像有一位欠你钱很久,久到你已经忘了他欠你钱的朋友在路上和你巧遇。这次巧遇让你朋友想起他还欠你五百个金币。不足你的需求,却是你无偿得来的。而黑魔法就像你出门逛街,走著走著,突然有一辆马车不小心撞到你。车夫为了陪罪及医药费,给了你两千个金币。你将获得更高多的报酬,可你也会有所损伤。” 我说:“难怪学黑魔法的人这麽容易上瘾。”路西法说:“是,而且魔法能力越强的人越容易操纵它,比白魔法要好用得多。介於黑白魔法之间的是灰魔法,它本身并没有好坏的分别。当你施行一个灰魔法时,它有可能带来一个良善的结果,成为白魔法;亦有可能带来一个负面的结果,成为黑魔法。但是当你施行它的时候,并无法得知它最後会带来的结果为何。” 我说:“可是听说使用灰魔法的人很少。”路西法说:“嗯,因为不大好掌控。”我说:“那陛下会麽。”路西法说:“会。你呢。”我下意识抓抓脑袋,笑道:“我就只会火系白魔法。之後一直都是跟玛门一样在战场上乱杀。”路西法说:“上战场也不错的,玛门在魔界口碑就非常不错。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玛门是大恶魔,力量大很正常,可你是天使还这麽瘦,怎麽力气这麽大?” 我说:“我哪知道,力气大也不是好事,一个劲挥刀舞剑,能自保没错,但自保的同时就是一肉盾。如果敌方人稍微多一点,怎麽都不可能避免受伤。还尽是重不至死但可以让你痛个几天几夜的伤,那才叫难受呢。” 路西法轻轻握住书的封壳:“你受过伤?”我笑:“陛下,人类是伤不了我的,我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给你手下砍的好吧?”路西法说:“谁伤的你?”我说:“那麽多人我怎麽记得?不管它,现在都结疤了。”路西法说:“留疤了?” “那是肯定的。”我拍拍自己的胸口,“这是英雄的证明,我以它为荣耀。” 路西法看看我的胸膛,忽然在桌下握住我的手。 我抽回手,立刻哗啦啦开始翻书:“陛下,嗯,黑魔法要通过媒介来实现麽?”路西法定了定神:“咒语和手势是最普遍的。另外三种是符咒,引物和魔法阵。借著符咒或引物所产生的变动来启动魔法,魔法会从施法者附近出现;以各种不同东西来组成一个魔法阵,魔法会从魔法阵上出现。在魔界,最常见的魔法阵图就是六芒星和撒旦之子的精神物质图。” 我说:“是不是魔法阵还能召唤恶魔?”路西法说:“嗯。召唤恶魔还可以用召唤书。我听玛门说了,你和他有过契约。”我笑:“真不好意思,那天晚上穿那麽奇怪……”路西法说:“不。很漂亮。”我眨眨眼,不知如何接口。路西法说:“玛门很喜欢你。尽管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可我很希望你能多指导他……当然,你可以拒绝。”我说:“哪的话,我也很喜欢他。” “那就好。我很开心看到你们在一起。”路西法微笑,“关於黑魔法,按易难程度分,大概有这几个:冲击系,火炎系,雷电系,光炙系,寒冰系,重力系,重力系又分时空系和心灵系。基本上冲击系咒文是魔法的基础,也是魔法中攻击效率最高的系。因此在复合咒文中,冲击系力量经常出现,你可以先看看这一类的书。如果你想学,我可以帮你。” 我说:“谢谢陛下,不过我在这里待的时间有限,估计学不了太多。”路西法说:“你什麽时候走?”我说:“可能堕天日之後十来二十天吧。”路西法看我一眼,想说什麽又卡了。我说:“嗯,也许有别的事,可以留得久一点。”路西法说:“如果你想参观别的地方,可以叫上我。”我说:“谢谢陛下。” 路西法掂了掂手中的书:“我再去找几本基础的书给你,你可以带回天界慢慢看。”我惊道:“真的?我还做好了抄书准备呢。”路西法浅浅一笑,眼神把我七魂都勾去了六个。 他起身,跟几个老头子打招呼,到书柜旁找书。 我看著他的背影,长长的披风,精致的黑靴,一时竟有些失神。於是匆匆忙忙站起来,跑到他身後。 书柜高大,重重叠叠,把原本就已黯淡的光线几乎都挡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 他刚接过一本书,回头一看我,有些错愕:“怎麽了?” 我也傻了。 怎麽了?我都想问自己是怎麽了。我跑过来做什麽? 我摇摇头,半天才编出一个借口:“那两本还要用吗?”路西法说:“你觉得呢。”我说:“我也不知道。”路西法说:“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就拿走吧,这里有很多本。” ……真是无聊又无意义的对白。 我耸耸肩,转身走掉。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我惊诧地回头。 路西法先是一怔,但很快就皱起眉头:“米迦勒,我警告你,以後不准再在我面前晃,不准再和我说话,不准再看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这一分锺我真呆了,只喃喃问:“刚才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就……” 路西法打断我说:“你早点回天界吧,换谁来都可以。我看到你就心烦,特别烦。” 我抿抿唇,喉间干涩得说不出话。 “好吧,我明天早上就回去。我会请求神换一个天使长来。” 手链硌得皮肤很疼。 我慢慢抽出自己的手,一丝一丝抽出。 “不要再换人了。你继续在这里待,但是不要再来见我。”就在我要完全抽出自己的手时,路西法反倒握得更紧了些。 我抬头直视他:“陛下,请放手。” 路西法的手微微松开,却在我还未来得及挣脱的时候又紧紧握住。我有些恼了,刚想使蛮力解决,就被重重推到书柜墙角。脑中尚处於空白状态,只是下意识地抬头。一瞬间,双唇就被吻住。 衣服上的宝石被拉扯落地,叮叮当当敲击作响。 然後是失礼到几近粗蛮的侵袭与占领,深深纠缠。 如果我真想反抗,不是做不到的。只是在使力推他又被他扳回来以後,我忽然意识到抱著自己的人是谁。然後,我开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清醒地让自己记住这一刻。 舌头被紧紧缠住,面前人的体重完全倾倒在我身上。 浅浅的光束在空气中缓缓旋转,心跳在不安中颤动。 我轻轻搂住他的背,他的动作滞了片刻。 书柜後面传来玛门的声音:“神之美殿下,你在这里做什麽?” 我的手从路西法的背脊滑到腰际,最後落在身体两侧。路西法离开我的唇,眯著眼看我一眼,踮脚起来取我头上的书。 然後我听到哈尼雅说:“嗯,嗯,找书。” 路西法侧身擦去我嘴角的银丝,定了定神,轻吐一口气。我脑子里嗡嗡乱响,握著拳头靠书柜上。他取下一本厚厚的书,随便翻翻,放到我手里:“你可以看看这一本。”我看著手中的《初级诅咒》,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把它放回原位,取下一本《黑魔法基础》,飞速翻书说:“我还是拿这本吧。我不学那个的。”路西法愣了愣,笑道:“啊,我忘了阁下是天使,失礼了。” 我看到他身後带著一脸坏笑的玛门,还有玛门身後慢慢走来的哈尼雅。哈尼雅正在翻一本书,垂著头,亮红色的留海挡住眼,本来高挑的身材显得矮了许多。 玛门伸个懒腰,又抽了骨似的靠书柜上:“老爸,大天使长,你们还在研究这个啊,无聊透了。” “父亲是很好学的人。”哈尼雅抬头笑笑,“就是因为这样,他和天父才有那麽多的共同语言。每次见他们聊天,我都会插不上话,但同时又很羡慕。”哈尼雅走过来,依然面带微笑:“父亲,告诉我,为什麽你和天父会这麽好?”我抿了抿唇,回之一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了,彼此比较了解,自然有共同语言。” 路西法在一旁看那本《初级诅咒》,认真地就像刚学魔法的小孩子。 哈尼雅真的很漂亮,眼神就像当年无可挑剔的路西法。路西法的脸型整一个儿瘦窄,若不是神情和身材,定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纤细精致的美少年。 哈尼雅在这一点不像路西法。他的下颚的幅度相当明显,有点像梅丹佐。因此他只要微微一扬头,就会觉得比正常角度看时更有男子气概。 “嗯,我一直知道你们的关系很好。”哈尼雅用袖口擦擦我的额头,又指了指身後的光束,“很热吗?刚才你一定在那束光下站了很久。”我嗯了一声,转眼看看玛门。玛门扔了个飞吻过来。 路西法把书放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了。” 玛门拨拨自己的尖耳:“重色轻子的老爸,才几分锺没见呢,就想成这样了?” 路西法说:“你哪只眼看到我和她天天待一块了?” 玛门说:“哦哟,老爸还懂得距离产生美了?” 路西法微微弯了眼:“儿子,下个月的黑珍珠商……” 玛门急道:“老爸!我错了!” 路西法点点头,食指在我的书页间戳了一下:“这才乖麽。回去了。” 我们回到潘地曼尼南,除了玛门没人讲话。 路西法淡淡打了声招呼,进入寝宫了。玛门走前还回头挑衅地看我一眼:“一月四日,竞技场见。我要和你单挑。不来的就是怕了。” 他们刚走,哈尼雅就说:“父亲,我们什麽时候回天界?”我说:“等堕天日结束吧。”哈尼雅说:“我很想天父,你想他吗?”我怔了怔:“想。当然想。” 我和梅丹佐的关系真的很奇怪。我喜欢他,很喜欢,也会常常想著他。所有夫妻该做的事我们都会做,我们甚至还有了孩子。但,如果梅丹佐哪天告诉我他要娶妻,我会由衷笑著祝福他。 对於路西法的圆满婚姻,我同样会笑著祝福。只是心口不一。 哈尼雅说:“我也很想他,我们早点回去吧。” 这孩子,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看到了多少? 如果哈尼雅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所做过的事,还会这样尊敬我,喜爱我吗?如果他知道我所做的事,还会像现在这麽天真吗? 梅丹佐说过孩子总会长大,叫我不要太惯他,可我不听。 如果他知道,他的父亲对魔王…… 我摇摇头,带他回了拜修殿。 魔界的天黑得很早,尤其是罗德欧加。我坐在床头看借来的书,但是半天没翻下一页。突然想到路西法在书里塞过东西,猛地一翻,一张纸条落下。 我捡起来一看,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伟大的米迦勒殿下,你那麽热,是因为图书馆的光束呢,还是因为图书馆的不忠? *** 汗,我下载的东西太多,昨天被宿舍停了网,刚才申请要回来,对不住昨天等文的大大了|||  罗德欧加的竞技场位於擎天柱南面,是迄今魔界建筑中最卓越的代表,也是魔界威严的象征。它建於路西法历2379年,历时一百三十余年才修筑完成。 无比强盛的竞技场能满足下至平民,上至王公贵族的娱乐需求。魔王曾说过,只要竞技场站立著,罗德欧加就站立著,竞技场倒塌,罗德欧加也就倒塌了。 每一年竞技场都要举办大型的竞技比赛,其中以堕天日期间为最。争夺赛初赛预赛一大堆,要连续比很多天,比运动会还麻烦。 在魔界有一点比较好,有高等功勋的人能直接参加决赛,而有贵族头衔的如果没有功勋,就算像玛门那麽高的地位都不能忽略预赛。但也是因为这个,魔族大部分比较残忍,为此他们可以忽略一切伦理道德。也就是说,如果玛门哪天强过了路西法,他完全可以把杀老爸娶老妈,扒路西法的皮喝路西法的血吃路西法的肉,没人会指责他。 当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路西法就一妖精,年纪一大把了进步速度还是惊人。而且玛门不可能超越路西法,就算超过也不会这麽变态。 竞赛的结果,一般要选出两个冠军,一个是大巫师,一个是黑暗骑士。路西法非常冠冕堂皇地说了,任何种族的人都可以参加比赛,实际上条件却极为局限。想要从魔法出胜当大巫师,如果没有某个限制条件,那随便拉个六翼天使都可以当。可这条件是:必须使用黑魔法。当黑暗骑士没有条件,只要你的臂力够猛就可以去参加。但是,魔族的力量是个人都知道有多变态,而且几千年来的黑暗骑士都是玛门,敢去动那个扭曲的小孩的人估计没几个。 无论在哪一次竞技大会,任何魔族只要当上大巫师或黑暗骑士,就可以挑战路西法。谁能打败他,谁就是下一任七撒旦之首,魔界之王。 可是几千年来,没有一个巫师或黑暗骑士挑战过路西法。这原理估计就跟当初在天界时看他眼睛超过十秒就是英雄一样。 每次一提到这个,我就会想起某些整蛊游戏里的变态BOSS,武器刀枪剑叉鞭杖弓使用灯一直处於ON状态,血99999,魔法9999,攻击999,防御999,魔攻999,魔防999,反正什麽都是一排9,外加一大堆极品奢侈装备,每回合自动回血9999,魔法999,给修改器改得面目全非似的,还是游戏组加的修改器,你一凡人就算修改了也没他彪悍。 由此见证了一句真理:游戏源於生活,变态随处可见。 哈尼雅说不想看预赛,可是我都去了。确实低级魔族间的打斗不及高手精彩,可是至少能看到很多没见过的武技和魔法。一半的时间泡图书馆,一半时间看竞技,没多久就混到了一月四日。 这一日的比赛都很强悍,我把加纳宫一堆已经快养成猪群的天使团带来了。这帮神族还晓得拽点面子,关键时刻都打扮得人模狗样,我们一堆在前往竞技场的过程中没少赚人眼球。 竞技场的外观象是一座庞大的碉堡,亦像一座露天圆形剧场,占地数万平方米,相当於一座二十层楼的高度,场内可容十万位单位的观众。在魔界中,它与潘地曼尼南并驾齐驱,是最美丽雄伟的建筑物。 进入竞技场以後,老远看到围了一圈的座位正北方偏西处有一大片空位,别西卜拿著几大袋食物,在那边对我们热情地挥手。我往左右看看,坐了满满的人,而且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还都盯著我们看。 我打了个手势,带著天使们直接从这一头飞到对面。 从起飞到落下,魔族们都发出了非常诡异的惊叹。 我和哈尼雅给天使们团团围在中央,估计从对面观众那里往这儿看景象一定颇壮观:万黑从中一块白,一块白中一点金。前面有个天使看了看身边的堕天使,往中间缩了缩,我掏出剑就拿壳子捅他。他回头看我一眼,立刻把脑袋垂下去。哈尼雅对那个堕天使笑了笑,点点头。那个堕天使还蛮大方,笑得更开心。 我往四周看了看,最後目光停在了左边也就是“主席台”处。 地狱七君坐的位置是按北斗七星的排布来的,路西法和莉莉丝坐在正中央。 莉莉丝轻挽著路西法的手,路西法剥葡萄剥得那叫一个开心,剥一个塞一个进她嘴里。玛门俩脚都搭在石桌上,指缝间夹著烟杆,烟雾绕著他转,因此看不清他的脸。 身边两个天使聊天聊得开心。 “看来传言不可信,我从没想过路西法陛下会长得这麽英俊,还这麽体贴。” “他和莉莉丝陛下确实很配,感情也好,让人羡慕。” “这有什麽,完美的强者我们也有,完美的家庭我们的强者也有。” 聊一聊的,目光就往我身上扫了。我回头看看他们:“行了,这有什麽好比的,看比赛去。” 底下的场子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魔法,一部分是肉搏。魔法那边的动静不大,两组四人巫师对站著,各自握著法杖。空中有巨大的扭曲骷髅头幻影浮动,互相吞噬,气氛阴森至极。 肉搏那一边就显而易见了。沙利叶和莫斯提马骑著黑马,对立著来回疾驰。莫斯提马握著铁索,索链在空中旋转;沙利叶拉著短弓,一弓上架六支箭。两人的架势简直跟要把对方吃了似的。 铁制马蹄踏起灰尘无数,沙利叶猛地拉开弓,六支黑羽箭在弦上重重一颤,直击莫斯提马面门。 莫斯提马扬起铁索,却猝不及防,被一支箭刺伤手臂,鲜血飞溅而出。 在莫斯提马还未从旧伤回过神的瞬间,沙利叶又射出六支箭,直刺向他的四肢及腰部。莫斯提马弯身,铁索缠住马颈,黑马仰头嘶鸣。 箭刺破他的腰际,他半个身子滑落下来。 沙利叶策马靠近追击。 不,太急了。莫斯提马还没倒下呢。 果然,铁索生了毒牙一般扑上来,缠住沙利叶的脖子。 沙利叶一时呼吸困难,脸胀得通红。 铁索强硬往下拖拽,沙利叶惊弓之鸟一般脱离马背,重重摔在地上。 莫斯提马的粉丝在欢呼,沙利叶的粉丝在悲叹。 不一会儿就见沙利叶伤痕累累地走上来。我从天使群中飞出去,停在他面前:“刚才打得很漂亮。”沙利叶先是一惊,然後惋惜道:“差一点,可惜了。” 我一边施法替他治疗伤口,一边说:“我瞧你射箭很厉害,教教我如何?”沙利叶笑了:“战斗天使米迦勒殿下居然不会射箭?”我说:“是啊,轻巧的东西我玩不来。” 沙利叶从小腿的箭囊中抽出箭,放在弓上:“谁说射箭轻巧了?没有强大的臂力是干不来这个的。”我说:“真的?不知道我的臂力够不够……不看上去好像是要用很大力。”沙利叶把弓箭放到我手中,把我摆成拉弓的姿势,然後抬高我的手腕:“殿下,就这样,精神集中。” 余光看到路西法那一堆在往这边看,我定了定神……不能丢人。 沙利叶说:“你试著射对面那个蓝旗,不远吧?对,用你最大的力气拉弓,然後快速松手。” 我慎重地点头,用力拉弓…… 沙利叶说:“是不是要用很大力?射箭不是你想得那麽简单的。” 吱吱嘎嘎的弦声在耳边直响。 这,确实需要很大力啊……好,再使力些。 一,二,三,放──砰! 砰? 砰?? 黑羽箭落在地上,弓还在手里。 我看看自己手中的弓,又看看地上的箭,再看看手中的弓。 呈弹簧状的弦在空中旋转,跳跃,连续做著振幅运动。 这是个什麽状况? 我弹了弹弦,捏住,拉直,架回原来系结的地方,缠一圈。但是弦明显要长很多,已经失去弹性。 神族们看著我,魔族们也在看著我。 我看著他们,他们看著我。 我看看弓,再看看他们,他们还是看著我。 我小心地看了沙利叶一眼,他也看著我。 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试探地说:“这个好像,断……断了?” 一股浓浓的烟味飘来,一支夹著烟杆的手接过我手中的弓。回头一看,玛门蹙眉看著那把弓,捏弦。阿撒兹勒和萨麦尔也跟著下来,阿撒兹勒似笑非笑地说:“米迦勒殿下,射箭的人我见过很多,但是目标物没刺中弦先拉断的人,你是第一个。”萨麦尔说:“啧啧,你瞧瞧,弦都变形了。大天使长就是大天使长,果然不同凡响。” 玛门终於忍不住爆发了:“人家是叫你射箭,不是叫你拉断弦!射箭!断弦!这是两个概念,你懂不懂?米迦勒,你老实回答我,猪都有脑子,为什麽你没有?为什麽?” 路西法把脑袋别到相反的方向,肩膀还不断地抖啊抖。 我摸了摸弓箭,对沙利叶说:“这,真不好意思……请问怎麽才能修好?”沙利叶心疼地看著他的宝贝弓箭:“我还在天界的时候就在用这个弓,是路西法陛下赏赐给我的……都说这个弓永远不会断的……” 路西法终於把头拧过来了,嘴角还有些微微抽动:“嗯,沙利叶,没有关系,晚些我送你一把更好的。这把……坏了,就……坏了吧。” 玛门很认真地看著我:“力气大不代表粗鲁,你懂不懂?我们战士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我摸摸玛门的脑袋:“孩子性子怎麽这麽爆呢。有话好好说,不要闹脾气啊,乖。” 35 眼看着玛门的红眼睛有越来越红的趋势,我立刻展翅飞回座位,冲他笑着挥挥手,跟中央领导访问民情似的。玛门刚想挤着一堆翅膀冲进来,阿撒兹勒就说:“玛门殿下,底下有人向你挑战。” 玛门回头。 莫斯提马策马在场子里转了一圈,一手高高举着手中的铁索,一手指着玛门。玛门抱着镰刀无奈地摇摇头,翻身上石栏上,滑翔而下,落在莫斯提马面前。 哈尼雅说:“父亲,你不觉得玛门真的很失礼吗?”我说:“他还是个孩子。”哈尼雅说:“可我觉得他不把自己当孩子,而且他也没打算把你当长辈。”我说:“玛门蛮喜欢我,只是性格别扭了点,没什么。”哈尼雅说:“你也知道他喜欢你?” 我理了理他的羽毛,笑道:“没有人会天天黏着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就像你,总爱和我还有你天父待一块,不是么。”哈尼雅说:“我才不是指这一种!你不觉得玛门在诱惑你?”我说:“这是魔界的习俗。在他们眼里,性爱并不是只有情侣才会做的事。”哈尼雅狐疑地看着我:“真的么。”我分外确定地点头。 哈尼雅耸肩,看看底下两个人:“为什么玛门不骑马?”我说:“据说他只有在战场上面对强敌的时候才会骑。”哈尼雅说:“这样对他的对手挺不尊敬的。”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吧,如果他有把握能胜,这样做未必不可。”哈尼雅看了我许久才慢慢说:“父亲,你怎么总帮着他说话?”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吃醋了?”哈尼雅憋屈了半天才说:“我才是你儿子。”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是啊,所以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外人超过自己儿子?” 哈尼雅笑笑,撑着下巴继续观战。   莫斯提马和玛门对峙已久,玛门一直抱着大镰,轻倚在上面。镰刀尖一半黑一半银,对比分外明显。 忽然莫斯提马一挥铁索,驾马往玛门冲去。 马蹄的踏地速度愈快,声音愈响。 玛门站在原地跟看不见人似的,还把镰刀杆原地转了一圈。 莫斯提马的黑披风在飞沙走石中扬起,如同飘荡翻涌的旗帜,惊涛骇浪的海面。 他就要冲到玛门的面前。 玛门扣住镰刀,快速扛在肩上。 骊马追风掣电,莫斯提马提着铁索,铁索在空中打旋,尖锐得就像雄鹰的利爪,猛虎的獠牙。 它变成一条白银长蛇,疾驰冲向玛门。 玛门忽然单手把镰刀朝天上举起。 当当当当数声惊响,铁索绕着镰刀柄旋转数圈,以潮鸣之速缠在上面。 莫斯提马一惊,匆忙把另一只手也握上去。 玛门只是举着镰刀,依然岿然不动。 莫斯提马双手扯住铁索,使力往后拉。他身形后仰,马儿像与他合而为一一般不断后退,铁蹄在石地上摩擦出叽叽嘎嘎的刺耳声。 玛门的镰刀就像魔界的擎天柱,笔直地指着高空。 莫斯提马的脸微微胀红,那场面让我想起了两个瘦子和一个巨肥壮汉拔河的场面,一边要死要活挥汗如雨,一边把绳子绑肚子上就OK,还站那吃香蕉。 拔河这个玩意跟做爱是一个原理,有高潮也有高潮后的懈怠。莫斯提马铆了最大的力往后一扯,镰刀终于往前倾斜了大概五度角。但是到这就是极限。 他稍微松懈的一瞬间,玛门忽然往后拉了一下。 莫斯提马连人带马往前冲一步,紧绷的铁索松了。 玛门又用镰刀把铁索缠了一圈。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 一步一步,一圈一圈,玛门旋转镰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莫斯提马竭力挣扎变成了马的疾驰。 记得曾经听几个大天使谈过战场经验,其中一条就是:永远不要让玛门近你的身。 此时,莫斯提马被玛门扯到了面前。 玛门单手斜挥大镰,弯弯的刀尖在空中划下残银一绺。 身边的哈尼雅身形一震。 黑马的两条腿被玛门硬生生砍下来。 猩红落满地,惊鸣散满天。 莫斯提马整个人沿着马蹄往前俯冲。 玛门手腕一转,以镰刀柄底对住他,飞速捅上他的胸膛。 镰刀上的血洒在空中,打着转落下。 莫斯提马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全场惊叹。 玛门重新把镰刀扛在肩膀上,倾斜着身子站立。 路西法坐得高高的,脸上带着一丝骄傲的笑。莉莉丝蹙眉看着莫斯提马,微微摇头。萨麦尔和沙利叶对看一眼,一起伸出大拇指。阿撒兹勒轻轻鼓掌。 哈尼雅说:“魔界的竞技真残忍。” 我说:“可惜了一匹好马。” 玛门朝四周看去,等待着别人的挑战。大巫师那边的竞争几乎已经被无视。很快又有人下去挑战,是个比较陌生的大恶魔。他刚一骑马冲去,玛门就双手举镰往地上砸去。 地面裂开,长长的蓝光顺着裂缝飞驰过去,大恶魔那一边立刻人仰马翻。 阿撒兹勒说:“地皮破坏小王子。” 沙利叶说:“希望今年路西法陛下不要又叫我去修路。” 一名女恶魔上场,长得蛮不错,身材一级棒。脸蛋有点像什么人,我记不大清楚。 在她动手前,玛门就先走过去给她行了个吻手礼。 萨麦尔抱头惊呼:“洁妮!不要被这花心小子骗了啊~~” 洁妮回头大声说:“爸你少废话!” 萨麦尔大惊,倚在沙利叶身上抽泣,沙利叶拍拍他的肩,无限同情。 洁妮挥舞着皮鞭,皮鞭上爬满锐刺,弯曲着朝玛门袭去。 玛门往下一蹲,弯着身子回勾镰刀。洁妮往上一跳,居然躲开了。玛门再一回击,洁妮的低胸衣立刻拉开一个小口,开始流血。玛门用镰刀顶击向她的小腹,这一击根本无法躲避,她立刻被击飞出去。玛门冲过去,伸出双手接住她。她勾住玛门的脖子,红指甲挑起他的下巴刮了刮,然后从他身上跳下来,拾起鞭子。他把外套脱下来盖住她有些破裂的衣服,她轻吻他一下,无限婀娜地退场。 萨麦尔抱着沙利叶痛苦地颤抖,阿撒兹勒面带淫笑地点点头。 哈尼雅傻眼了,我摁着脑袋叹气。 这孩子,这品行,简直就是他老爸的翻版。不过估计他的女人应该不止这一个,而他老爸就只有一个,真不知道是退步还是进步。 接下来又有十来个人挑战,地位都比较高,不过都输得比较惨烈。 地面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模样。玛门站在竞技场中央,衬着脸上的玫瑰,他妖媚地笑。眼见再无人下去,他忽然一手高高举起镰刀,另一手朝观众席指来。 所有人的目光刷拉一下会聚到我的身上。 原罪 第36章 我左顾右盼,发现确实不是我自作多情,这小子真在挑战我。整个竞技场里一片寂静。我下意识看看路西法,他只手支在下颚上,扬著下巴看我,有些挑衅。 哈尼雅说:“父亲,你要答应吗?”我说:“不答应就太失礼了。”说完展开六翼,飞到竞技场中间。 镰刀上还有半干的血迹。 玛门站在那里,似自血海中超脱而出。 玛门说:“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如果你输了,那怎麽办?”我说:“任我处置?我如果要你死呢?”玛门说:“先回答我的话。”我笑:“你的意思呢。” 玛门低声说:“陪我睡一晚上。”我说:“那不可能。”玛门说:“怕了?大天使长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也不觉得战败就丢人。”玛门说:“知道自己会输,退路都留好了。你就自圆其说吧。”我说:“你激我也没用。在天界,只有爱人和爱人之间才会发生关系,请尊重我们的文化。”玛门说:“你的意思是,梅丹佐是你的爱人了?”我愣了愣,给塞得说不出话。 玛门说:“这样吧,我给你一点考虑时间。我数三下,如果这段时间内你没有说话,就说明你答应了一二三。”我忙道:“啊。”玛门声音放得极轻极软:“高贵的米迦勒殿下,我等著今晚把你扒光了。”我说:“你就自己在那里瞎忙乎吧。” 这孩子不仅贪婪,还自负。他确实是魔界第一武将,也确实得到了路西法完美力量的遗传,可据我所知,这孩子只要一对上强敌就容易出事。因为他只懂进攻不懂防御。 我走到武器架旁。刀剑矛弓鞭索镰杖棍一排,都是上等货色。我随手抽了钢矛,长矛指著地面。玛门说:“米迦勒殿下,为什麽不用圣剑?”我说:“圣剑是魔法剑,还带了火属性,我要真用了它,估计中伤的人就不止你一个了。” 玛门横刀一笑:“如果你输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我笑:“非常感谢玛门小王子的提醒。” 玛门抿了抿唇,举镰斜挥而下,带过一道黑芒,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稀稀拉拉裂开,电光石火的瞬间冲到我的脚下。我立刻反手握住钢矛,一下将它插入地面。火焰绕著矛身旋转而下,埋入洞中,裂缝像开隧道撞山石一样停住。 卷发擦著红玫瑰飞舞,玛门单手持著镰刀朝我冲过来。 我抽出钢矛,尽自己最大努力不要带上任何魔法,可是依然有赤色火光绕著长矛转。 我握住钢杆,投掷一样朝玛门身上重重刺去。 玛门一惊,往旁边躲去。 趁著个空子,我展翅飞起,绕到他的身後停下,抡起钢矛,以矛身击向他的腰际。他再躲不过,被钢杆狠狠打中,往旁边一跌,却立刻掉头把镰刀扣下。 其实他的防御并不像我想得那麽弱。 我飞速举起钢矛。 当的一声,星火在空中闪烁,我以顶住他的攻击,慢慢加重力道,往上推移。钢矛与镰刀间发出金属刺耳的摩擦声。我能听到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玛门往下摁,尖尖的小牙齿咬著下唇。我拼命抵抗,握住钢矛的手指都有些疼痛。实话实说,玛门的力气真的大到让人无语。 上上下下一小阵子,最後我猛地将他撞开。 这一撞,在场所有人都在低叹。 玛门连退两步,丝毫未觉诧异,只紧紧抿著唇,又一次双手举镰,重重朝我砍下来。 我舞开六翼,往後上方滑翔一段,镰刀便深插入地面。 这样打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干脆动作快些,直接把他打下去算了。 镰刀的速度是所有武器中最慢的一种,敢用它的人绝对是身手够快的。玛门动作跟我差不多快,我用的虽也蛮钝,可跟他一比简直就像没使武器。 抢先下手再闪躲,我赢定了。 玛门抬头看著我,牙齿红红的。他拔刀的速度跟削菜似的轻松利索,我刚落地,他再一次的刺强击就迎面袭来。 我没再躲避,直接反握钢矛,以矛尖指著他,过去。 他举镰向我划来。 眼见矛尖离他的右肩窝越来越近,我忽然看清了他的牙齿。 他的牙齿越来越红……还有红色的液体顺著牙尖落下。 他受伤了…… 我的天,他受伤了! 我……我居然下手伤他! 我突然後悔得想杀了自己。矛尖就要刺中他,我猛地收手。 使出去的力气突然收回,我往後重跌一步。 玛门一愣,惊惶地睁大眼。 但来不及了。 镰刀深深插入我的骨髓。 手中的钢矛震飞出去,我惨叫一声,双手扣住玛门的肩,但身体依然在不断下坠。 我听到骨骼破碎的声音。那是尾椎裂开的声音。 玛门抱住我,惊得只知道摇头。 哈尼雅还很小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被梅丹佐的龙咬过。那时我看到梅丹佐横抱著他进房,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被捅成马蜂窝也无所谓,可是哈尼雅……哪怕他只受一点破皮小伤,也会让我疯掉。 这样难受的感觉,就和那时一模一样。 我擦掉玛门嘴角的血,指尖抖得几次错了位:“对不起。对不起,玛门……对不起……” 玛门紧紧蹙眉,刚张开口,血就顺著嘴角流下。 我抱紧他的脖子,远远听到路西法在大声说话,却听不清他说了什麽。 竞技场里变成一团乱。 我在昏迷之前,想到了一件关键的事:我居然输了!废了…… 38 玛门缩成一个球,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得开心,突然门口一堆黑压压的人影靠近。他立刻翻身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十足像个炸开的小野猫。我提着他的腋下,把他抱到我腿上坐着,摸摸头发。他弯着眼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还有两颗小尖牙,立刻扑到我怀里躲着。他让我想起了路西法在天界时的小屁头样。 不过,小屁头……不会把手伸到别人的裤子里去…… 啪! 小玛门仰天长啸,一下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干打雷不下雨。一边叫还一边回头往门外看。我也抬头,看到路西法和莉莉丝带着一帮随从,正朝我们走来。 路西法停在门口,莉莉丝先进来了。 她把玛门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儿子,跟妈出去,你爸有事要和米迦勒殿下说。”玛门眨眨眼:“我也要听。”莉莉丝说:“我要买点东西,你陪我去吧。”玛门嗯了一声又问:“你要买什么?”莉莉丝已经抱着他走了半晌,到了门口才说:“书。” 然后我看到玛门飞速转身想要翻下来,莉莉丝使力扯住他的脚丫子不让他动。他挥舞着双臂要跳下来,莉莉丝一手抓住他的手,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响声通彻大殿,一切平静。 最神奇的是,那些随从也跟着出去了。于是房间里只有我和路西法两个人。 路西法站在那里半天,才慢慢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他看着玛门的珠光宝气桌出神。等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说:“陛下,有事吗?” 路西法说:“醒了?”我点点头。 路西法说:“伤好没有?” 我说:“好得差不多了……嗯,至少不痛了。” 路西法说:“那明天晚上有空就去歌剧院吧,那里蛮不错的。”我说:“好。” 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对话。 路西法说:“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其他消息我都压下去了,就是你跟玛门的事,可能还会传一段时间。”我说:“我和玛门?”路西法说:“嗯,因为你突然收手,人家都以为你对他有什么想法。”我说:“我没有……” 路西法微笑:“我知道你没有。你关心他我很开心,就是有些人说话不大好听。” 我说:“说就说吧,反正我的名声从来没有好过。” 路西法说:“嗯,你吃过东西了吗?” 我摇摇头。 他朝门外的人做个手势,又回头说:“玛门年纪还是小了,不懂照顾人。”我笑:“这个我知道,他性格其实和我挺像啊。”路西法说:“虽然你已经有了哈尼雅,但是玛门对你的喜欢绝对不亚于他。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过了,可是他真的很崇拜你。” 我楞了楞,不由自主垂了头:“嗯。” 他不说,我还真的忘了。玛门是他和莉莉丝的儿子,想想都觉得讽刺。 路西法居然叫我喜欢他和莉莉丝的儿子。 路西法浅浅一笑:“谢谢。” “陛下客气了。”我看看外面,抿抿唇,“陛下不是说有事要找我么。” 这个时候,侍女送来一碗汤,热腾腾的冒着白雾。路西法脱掉右手手套,端过汤,拿着勺子在里面搅了搅:“我只是来看看你,没别的事。”想了想又补充道:“让天界最重要的使者受伤,是魔族无法弥补的失误。”我说:“那没关系,比武哪有不受伤的?只是我比较钝,给伤了尾椎,那叫一个抽痛,呼。”路西法的动作停了。他抬头看着我:“很痛?”我摆手:“不,就一点而已。比其他地方痛而已。” 哎,又是无意义的对话。 路西法继续搅他的汤:“这几天一直都是用魔法维持你的生命,突然吃的硬的东西会伤胃。喝黑葡萄汤比较好。”我说:“好香。”路西法笑了笑:“这是尤拉部落的特产,葡萄颗粒都很小,但是黑阗阗的,比一般葡萄美味很多。”说完舀了一勺放我嘴边。 我说:“不不,陛下,我自己来就好。” 路西法说:“没有关系,病人第一。”说完看看勺子,又收回去。想吹凉一些又没有动口,只是拿着晃了晃,又送到我嘴边。 我有些尴尬地吃下一口,热雾烫得人眼迷蒙。我低声说:“陛下,还是我自己来吧。”路西法说:“好吧。”然后递到我手中。 他的指尖微微冰凉,碰到我的手心。 我有些慌了,接过碗就胡噜葫芦喝了两口,结果立刻被烫得直冒眼泪。 路西法忙说:“快吐出来!” 我楞给它吞下去,嘴巴跟着火似的难受。我擦擦汗,笑道:“没关系,我皮厚。”烂了烂了,我的嘴巴绝对烂了。路西法接过碗,蹙眉道:“还是我来吧。” 他又开始了漫长的搅汤行动,一边搅一边说:“堕天日一结束你就要走了,是么。”我展眉微笑:“陛下希望我早点走,对吧。”路西法说:“当时我是说的气话,你不要介意。无论站在哪个立场,我都是希望你留下来的。”我继续干笑:“陛下能有几个立场?” 路西法喂了我一口汤:“作为魔界的领导者,我自然希望博学精明的天国副君留下来。” 博学?精明? 他确定他是在说我吗? 干笑变成了噗嗤笑,汤差点喷出来。 路西法又胃我一口汤:“作为大天使长的敌人兼朋友,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我说:“敌人兼朋友?”路西法说:“这并不矛盾。战场上我们是敌人,下面可以是朋友,对么。” 我说:“嗯……说得没错。” 路西法说:“作为米迦勒殿下以前的恋人,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 我楞了楞,飞速转眼看着他。 “我为以前自己所做的失礼的事道歉。”路西法苦笑,“那是因为一时承受不了喜欢人的背叛,也是因为放不下……那时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太过意气用事。” 我怔怔地看着他,全然无法思考。 路西法说:“希望你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 “嗯,我能理解。”我勾起嘴角,接过他手中的碗,“现在不烫了。” 路西法微微一笑,秀美艳丽一如当年:“现在我能把我们在一起时的发生的事当成美好回忆,我已经能以平常心对待。米迦勒,你是我的初恋,非常幸福青涩,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笑得快麻木了:“这是我的荣幸。” 我把脸埋到碗里,大口大口喝汤,喝了一会,忽然问:“陛下,你说你那时很喜欢我……是不是?” 路西法说:“嗯,很喜欢。” 我继续埋头喝汤,热气刺得眼睛发疼,泪水直冒。 路西法说,他把我们之间的事当作最美好的回忆,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说,他不恨我了。 他说,他以前很喜欢我。 还有什么话会比这样的话更值钱? 我想我和他一样,非常开心,从此我们都能释怀。 39 在玛门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叫人捎个信给他说我先走了。然後我回了拜修殿。哈尼雅一见了我,兴奋地眼睛都笑成了缝儿:“父亲居然走出来了,真开心。”我也觉得神奇。玛门那把镰刀的破坏力我是很清楚的,可我居然可以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恢复。 我在床上躺著,哈尼雅站窗边看星空。 我说:“想家了?” 哈尼雅摇摇头:“想人,但是不大想回去。这里很好玩。”我说:“想你天父了?”哈尼雅说:“嗯。还有神,加百列殿下,拉斐尔殿下,尚达奉殿下,然德基尔殿下,摩罗乃,爱尔麦蒂……太多了。啊,还有一个银色长发的哥哥。”我说:“银色长发的哥哥?”哈尼雅耸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哥哥,可能还是叔叔伯伯呢。他已经成年了。”我说:“你在哪见到他的?” 哈尼雅说:“第一次见他是在第六天替别人加翼的时候。”我说:“哦?我还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呢。”哈尼雅说:“那个哥哥没有翅膀,还不大爱笑,他一笑起来我就觉得怪可怕的。我觉得他比路西法陛下还适合当魔王。”我说:“天界有这号人物麽。我怎麽没见过?”哈尼雅说:“他长得真是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蹲在祭坛旁边,头发比祭坛的水还晶亮……只不过他的嘴唇和脸都没血色,看去不大好接近。” 心生好奇,却没心思去问别的。我说:“你小心点不要被别人骗了。” “不会的。”哈尼雅跑到我身边,靠在我身上,“父亲,我以後一定要多来魔界,我还要去海底,人界……把我所能到的地方全部走过,然後学会最好的东西带回去。我,你,还有天父,一家三口一定要振兴天界,把那群腐朽的小混帐给教训一通。” 我说:“傻小子,你还在怨玛门呢。”哈尼雅有些发窘:“是他太过分。”我说:“玛门在有些方面还是很懂事的,他怎麽说也比你大。”哈尼雅说:“父亲,你又偏他。” 我理了理他束起的红发,微笑道:“什麽时候变成小醋缸子了?我好好和你说呢,以後你出去打拼,我和你天父就窝在圣浮里亚养老,你去带了新东西,就弄来给我们两个老头子看,好吧?”哈尼雅说:“上帝啊!保佑我父亲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抱著被子把他裹住,勒得他直叫唤。 闹了一阵,他忽然翻身过来,双手伏在我的肩上:“你不会不要我和天父吧?”我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天父麽。” 哈尼雅心满意足地笑笑,靠在我身上浅浅入睡。 哈尼雅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还会有一些奇怪的强迫症,例如叫我承诺一些事。其实他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就像当年的我还总那个人对我作出承诺。 那些事过得太久了,久到我忘了他说话时的场所,语气,及神情。 他似乎说过,无论遇到什麽事,就算我要杀了他,他都不会放手。 他好像说过,他会让你把所有不愉快都忘掉,会把他能给的快乐统统给我。没人能分开我们,谁也不能。 他还说过,他会永远爱我。 我摸摸脑袋,确认自己没发烧。但是那一年我绝对烧坏了,这麽八点档的台词居然都相信,还感动得泪如瀑布,恨不得为他跳河以表我心永恒。 我把哈尼雅平放在床头,盖上被子。 我披著衣服走上阳台,外面很冷。 从窗口看著对面的卡德殿,里面灯火仍亮著,路西法应该在和莉莉丝亲热吧。想想我确实老活在过去,现在路西法和莉莉丝的生活那叫浪漫又情色,所有夫妻最向往的相处模式他们都来玩个遍。哪像那一年,我跟他两个嫩得要命,为个老婆老公的称呼都可以吵很久,在手心里悄悄写上他名字,用他喝过的牛奶杯泡咖啡,紧抱穿过的衣服不肯放下,在他刚离开的沙发上坐下,统统都是白痴的事但自己做著依然开心。 里面的灯忽然熄灭了,落地窗帘掀开,有人出现在宽阔的阳台上。 他端了一杯牛奶放在窗台上,却猛地抬头看到我。 我冲他笑了笑:“陛下,这麽晚还没睡呢。” 路西法点点头,有些恍然。 我说:“莉莉丝陛下睡了吗?” 路西法说:“刚睡。” 做爱前後都要洗澡,路西法有这种习惯。见他头发微湿,脖子上还搭了一条浴巾,我打趣道:“夜生活结束了?”路西法隔了半天才点头:“你不睡麽。” 我说:“陛下先睡吧。” “我现在不困。”路西法想了想说,“你的身体真好了?” 我说:“嗯。我听说陛下有替我使法恢复,非常感谢。” 路西法说:“不用。”然後又无话了。 我说:“对了,最近忙吗?” 路西法说:“还好……你回去以後应该比较忙吧?” 我终於发现,人家聊天都是越来越有深度,只有我跟他是越来越无聊。 “也还好了。”我扑扑翅膀,把自己包住,金黄的羽毛落了几片,飘入黑暗中,渐现渐隐。我往前靠了靠,微笑道:“陛下一个人喝牛奶,也不替我准备一杯?” 路西法喝到一半忽然停了,不禁笑道:“我只有一杯。” 我故意板著脸说:“那你太失礼了……啊,你怎麽……” 话未说完,他就飞过来,停在我的面前,翅膀在空中缓缓舞动。 一抹清月下,他的面庞犹如白莲,黑羽却比夜色还要深暗。 他把牛奶递到我的面前,指了指杯口:“我只喝了一口,你用这一边喝就可以了。” 我接过牛奶杯。他喝过的那一边还有奶汁顺著透明杯壁流下。我把杯子转了一圈,中邪一样含住他喝的那一处杯口,没有舔,也没有喝,就只是这麽轻轻含著。 路西法睁大眼看著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麽,立刻仰头喝了一口牛奶。 路西法说:“介意我上你的阳台吗?” 我往旁边退了一步:“当然不。” 路西法在我身旁停下,往屋里看看,倚在窗台上没说话。 彼此的距离不远,我却能清晰地看清他脸,他纤纤细腻的皮肤,精致如画的眉目。月光映在他的羽翼上,黑发上,妖异得令人心惊。 我晃晃脑袋,把牛奶杯放回他的手中:“陛下,我想我得睡了。” 然後飞速转身,逃也似的往房里跑去。 “伊撒尔。” 他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眼眶几乎是立刻模糊。 “伊撒尔。”他的声音被凉风吹得微微颤抖,“我们和好……好不好?” 原罪 第40章 更新时间: 12/03 2006 -------------------------------------------------------------------------------- 眼前的景象在晶莹迷糊中乱颤,我……我想我肯定是听错了。还是说这里也有一条蛊惑之路什麽的……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身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腰被人紧紧搂住。 路西法把脸埋在我的肩窝:“不要走。” 我深深吸气,鼻间被冰凉空气刺得发疼:“你忘了白天说的话麽。”路西法没有回话。我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不要再说任性的话。” 路西法看著我出神。 我说:“如果让玛门和莉莉丝陛下知道你说出这种话,他们会伤心的。” 路西法的神情倔强:“我才不在意他们怎麽想。” 我扁扁嘴,禁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你真的太任性了。”路西法说:“我就任性。”说完凑过来吻我。我挡住他的唇,他把我的手拨开。我别过头,他把我的脸掰回来,强硬吻住。 我使力推开他。 他後退两步,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浮在漆空,团团冒上。他站在原地,侧头看著远处,轻轻一笑:“当初你一脚蹬了我,我认为不会遇到比那个更糟糕的事。可是很快,你推我下地狱。我又想,再痛也就这样了。再来你和别人又好上,生了哈尼雅……我认为到这就是极限,真没法想还能发生什麽事。事实说明我真的小瞧你了,米迦勒殿下。” 我垂著头,看著小雪粒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溶化在地面。 路西法说:“我跟莉莉丝玛门过得有多幸福,你知不知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 路西法说:“那你来这里做什麽?为什麽要做那些事?” 我说:“我做什麽了?” 路西法说:“别再绕弯子了。对我儿子示好,大大小小的暗示,一天到晚盯著我看,到处打听我的消息……你要说你没有目的,谁信?” 一时尴尬得不知该说什麽是好。 他都发现了。 路西法说:“如果你是因为变漂亮了就跑来向我炫耀,想看看能不能挑起据说很专一的魔王的性欲,那我告诉你,你完全做到了。我跟你待一起,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麽才能把你弄上床。可接下来呢?你又怕你神族的光辉被我玷污,准备走人了?” 我急忙摇头:“我也有家庭,我怎麽可能做那种事!” 路西法叉著腰,一个劲点头:“哦,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米迦勒殿下高尚神圣得不得了,米迦勒殿下根本没想过要勾引我,米迦勒殿下天天想著家呢。” 脑中乱成一团,再难自制。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路西法讥笑:“米迦勒殿下现在也不是在勾引我,人家只是非常纯洁地在进行友人的拥抱。” 我捧住他的下颚,轻轻吻他一下,模模糊糊地说:“我不想影响你,可真的控制不了。”路西法身体有些僵硬:“离我远些,否则出事了别怪我。”我说:“我们在一起,不要再交出更多。” “性伴侣就性伴侣了,说这麽婉转做什麽。”路西法皮笑肉不笑,“你想一脚踏两船,想我委曲求全跟你偷情?你把我当什麽了?” “你也有莉莉丝……”说到这,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麽错误──我怎麽会提出这种要求!失控也要有个度! 我摇摇头:“当我没有说。我有点头晕,对不起。” 刚想走掉,手就被他抓住。他把我扯到窗台旁,轻笑道:“行,我同意。这样大家都轻松。” 两人不安的手在对方身上摸索,衣服丝丝滑滑从身上落下。 路西法坐上窗台,慢慢蹭到我身上,双腿缠住我的腰。 我抬头看看他,他轻抿著唇,把入口靠上我的身体。我握住自己的雄性,在他体外摩擦了一下,慢慢插进去。 抿唇变作咬唇,路西法抓住我的肩,努力承受我的进入。 在还差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他搂住我的腰,一口气坐到底。他半张口,仰头急促哼了一声,黑发豔丽地舞出一片星光。 我慢慢抽出来一些,又慢慢插进去。 路西法用舌舔舔我的唇:“这麽温柔做什麽,还怕伤著我了?” 我点点头,小心地抬起他的腰,开始在他体内缓缓律动。路西法双手按住我的肩:“你可以再进去一些。”说完拨开我胸前的头发,含住我的耳垂。 我飞速躲开:“你不要管我。” 他抱住我的脖子,轻轻咬住唇:“又不是第一次,紧张什麽。” 我集中精力,细致耐心地深入浅入:“这是我们分手後的第一次……”路西法打断我说:“别说了。”他勾住我的腰,深深按入自己体内。我沙哑地叹了一声,一次一次小心而使力地送入他的身体。 记得很久以前,我和他做爱,尽管总是他主导,可他总是会让著我,以我的享受为享受。重了怕弄痛我,轻了怕我不够舒服。每一次和他做,他都在克制自己,注意观察我的表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高潮。正是因为如此,和他在一起我却很容易纵欲,还容易上瘾。 梅丹佐是个享乐主义,他尽管对我好,可是在床上绝不让步,每次我在下面都会给他折腾得半死不活。我常常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想路西法,想他是否和以前一样隐忍,一样温柔。 深深感激命运让我能再触碰他。 这种幸福就像脆弱的水晶杯,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现在我只希望能常常看到他微笑,看他神采飞扬地谈论自己的梦想,未来,希望。 至於是不是我的,那不再重要。 路西法勾住我的脖子,额头顶在我的额头上,嘴唇时轻时重地与我相触。 身体与身体再无隔阂,在罗德欧加漆黑的夜中摇撼。 摇动了雪花,摇碎了灵魂,摇破了满天星斗。 星辰在夜中旋转颤抖,六瓣冰花於冷风中重叠飞舞。 高潮即将到来,路西法难耐地搂紧我,紧得几乎不能呼吸。我以同样的力道抱住他,在他体内最後重撞几下,路西法拼命压抑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极乐潮汐一般汹涌而来,将人淹没。 事後,路西法有些疲倦地喘气,眼中烟波散漫。但是他只是跳下窗台,飞快拖起衣服披上,飞回自己的寝宫,头也没有回。 路西法,我知道你现在很幸福。 我知道你和你的妻子,你的儿子都非常和睦。 你已经把魔界发展成了一个人人向往的理想国度,你的子民爱你胜过他们自己。 如此这般,少了我也不算什麽。 我早已能勇敢地面对失去你的生活,早已习惯在一个人的夜晚微笑著想你。 路西法,我只希望你能越来越幸福。 第二天晚上,玛门来接我们去歌剧院。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王子服,肩膀上还带著金片,要不是长得太妖,绝对是百分百的男人味。我把放了很多天的白手套拿出来戴上,银链套在外面,看著手笑了笑,在玛门面前晃晃:“好看吧。” 玛门怔怔地看我半晌,忽然手搭上我的额头,跟琼瑶剧对白似的认真:“你没事吧?”我拨开他的手,横他一眼,带著我儿子出去了。 一路乘著马车而去,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雪比前一日大了些,仰头看著皑皑白雪撒盐一样落下,染白了擎天柱,染白了古老的锺楼,染白了巨大的六芒星。街道是微湿的,走著走著会听到嚓嚓的碎雪声。两道立著银制的圆柱,柱顶蹲著地狱犬的塑像,口中叼著金星丝线,连接在半空,中间挂著繁复的金花,上面写著街道的名字。 歌剧院整体是银白带金色,门口种著一排排叶片会发光的树,树顶还漂浮著上下摆动的蜡烛。歌剧院门口有不少长椅,供行人休息。 我们直接在歌剧院门口停下,玛门先下车,站在院门前,负手而立。我跟哈尼雅及其他天使随後下来。玛门手腕弯曲,放在胸前,向我抬起手肘:“女士请。” 我笑笑:“玛门殿下真风趣。”玛门愣了愣,眯著眼凑过来说:“你在别人面前就给我装吧,看我一会不把你打回原形。”我横著眼龇牙咧嘴:“我就看你怎麽打,手下败将。”玛门说:“你再说我就强吻你。”我说:“你敢强吻我我就告诉你爸。”玛门用尖牙把嘴唇一咬,不说话了。 我们似乎来迟了些,已鲜少有人往里面走去。我摇摇头,伸手轻轻扣住玛门的手臂,手套和衣服一黑一白对比倒明显。玛门奸笑一下,回头冲哈尼雅挑挑下巴:“儿子你也跟紧了。”哈尼雅说:“你真失礼!” 玛门两耳通风,拖著我就往里面走。 刚到门口,一个女恶魔快速走过来。玛门自动往旁边站了站,伸出手,微笑道:“小姐请先。”女恶魔受宠若惊,牵著裙子行了个屈膝礼,面带桃花地进去了。 我说:“玛门优点挺多。”玛门说:“你说得像在努力发现我优点一样。”哈尼雅说:“这是他仅剩的优点。”玛门说:“哈尼雅殿下,我只对女人这样。所以我对你也可以这麽好。”哈尼雅说:“你……”玛门臭屁地哼了一声,把神族的邀请函掏出来给侍卫。侍卫说:“殿下请进。” 我和他一路进去,问:“怎麽我的邀请函在你那里?”玛门说:“帮你保管了,谁叫你是我老婆了?”我说:“唉,你说什麽?”玛门说:“我说今天晚上月亮很美。”我说:“今天晚上有月亮麽。”玛门说:“没有。”我说:“哦。这样。” 歌剧院分三部分:音乐厅,戏剧厅,餐厅。通往音乐厅的行廊上,处处站著英雄雕像。雕像手中捧银盘,盘中摆著稀稀拉拉的魔法小颗粒,发出劈啪的燃烧声,火焰跳跃。 我们进入音乐厅,停在门口,厅堂里一片漆黑。大红的幔布用丝绒缎子挽起,宽阔的舞台顶上垂下丝线,吊著暗红的灯,乐队站在舞台边缘,刚把音乐开了个头。舞台正对著的观众席密密麻麻坐满人,左右两边是贵宾席,离我们最近的左右座位上下各三层,再近一些是两层,每层的台子都雕满独运匠心的图纹。离舞台最近的是贵族席,只有两个华美的包间,有帘布不说,顶上还有金狮的雕像。 玛门带著我绕道往後走,上了三层,路过不少贵妇人和小姐时,这小子几乎快被青睐的目光淹没。说我装,实际谁最会装还要问天呢。 随从都在外层,地狱七君及其妻室坐在左边的贵族席,其他地位较高的人都坐在右边。玛门带著我去左边打招呼,所有人都转过来看著我们。 萨麦尔忽然站起来说:“玛门小王子,米迦勒殿下,哈尼雅殿下,难得你们也好迟到哪。”坐在旁边一层的宾客都往这里看来。玛门说:“还没开始,怕什麽。”亚巴顿说:“不,你迟到有两点不好。一,这是对路西法陛下和莉莉丝陛下的不尊重。二,会给在座的女士小姐们带来不便。”玛门哦了一声,没说话,倒回头看看哈尼雅。 哈尼雅最见不得别人玩金面,这会心里不爽就直接说了:“那依阁下的意思,打算怎麽做?”阿撒兹勒说:“按道理说,你应该离开这里。”哈尼雅有些发窘:“走就是了。”说完拉拉我的手臂。我刚想说话,阿撒兹勒就说:“不过,你都已经进来了,再出去,还会打扰年轻女士们,就请站这里,等歌剧结束吧。” 後面的人开始轻声发笑。 哈尼雅窘到进退两难。 路西法坐端著一杯酒,轻轻倚在沙发上,眼望舞台。莉莉丝坐在他身边,一手放在他的大腿上。 我算明白了。这一帮人早窜通好的。 我笑:“阿撒兹勒殿下,听说今天来的是最具传奇色彩的顶尖舞团。”阿撒兹勒说:“是的,你将看到魔界最优秀的芭蕾舞。”我说:“芭蕾舞很优雅,皇家的贵族们一定都很喜欢。”阿撒兹勒说:“是的。”我说:“魔族的绅士们风度不凡,女士们优雅迷人,以路西法陛下和莉莉丝陛下为代表,确实令人钦佩。”阿撒兹勒微微一笑:“殿下说得没错。” 路西法回头看我一眼。 我说:“那以优雅高贵的路西法陛下和美丽大方的莉莉丝陛下为代表的魔界贵族,一定不会做出刁难别族,欺负孩子这种变态卑鄙无耻低级的事,对吧?” 众人哑然。 这会儿连莉莉丝也在看我。 路西法轻吐一口气,摇摇头转过头去。 阿撒兹勒顿了顿说:“呃,是的。” “宝贝儿子,都说叫你不要这麽敏感,人家喜欢你得很。” 我在玛门的腰上狠狠,狠狠捏了一把,听到他倒抽气以後,满意地拉著哈尼雅往前走,“优雅高贵的路西法陛下和美丽大方的莉莉丝陛下肯定为你留位的,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 原罪 第42章 更新时间: 12/04 2006 -------------------------------------------------------------------------------- 双簧管以舒缓的节奏娓娓道来,如歌如泣,温柔略带几丝忧伤,一群纯洁婀娜的白天鹅赫然浮现在眼前。果然不出所料,大型芭蕾舞表演的一般都是《天鹅湖》,连魔界也不例外。 我对这个著名的剧本其实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大概就是某王子爱上某变成白天鹅的公主,还认把黑天鹅当作白天鹅。结局有两个,一个是传统白雪公主结局,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另一种是白天鹅被气跑後王子找到她就跳了湖,两人凄美的被淹死後再凄美地一起变成天鹅冲出水飞出去,这就是舞蹈版梁祝。反正都免不了俗字,就看水平到不到位。 序幕开始。背景和灯光都是用魔法制造而成,舞台上出现城堡与湖水的幻境,在静静的湖畔,善良美丽的公主奥杰塔正在采摘鲜花。突然,山岩上出现了狠毒的魔王罗特巴尔特,他披著黑带暗黄的斗篷,挥动黑色的翅膀,把奥杰塔变成了白天鹅。然後,奥杰塔身体不受控制似地摇摆,最後在湖边停下,悲伤地蜷缩成一团,光渐渐暗下,场景切换。 第一幕,第一场。为庆贺王子齐格弗里德的成年之日,人们正在花园里饮酒、舞蹈。这个舞团果然很强悍,舞者群庞大不说,女演员还都穿著尖鞋。脚背压得很平,与小腿呈一直线,芭蕾特有的形体美於此得以充分展现,这与人界大部分强调肢体表达有所不同。 这样确实很有芭蕾味儿,画面感也很强,可正是因为芭蕾舞鞋尖都垫了木块,她们一在舞台上跳起来会发出砰砰的声音,比较杀风景。而且,据说每个芭蕾舞者都得从小开始,刚穿尖鞋的时候,一般都会把脚尖磨得又肿又红又流血,常常一个星期走不了路。马儿上蹄都只是钉上去,伤口恢复就可以跑,她们是翻来覆去地破,直到脚尖跟木块一样耐踮才算OK。现在一想听到她们砰啊砰地跳,我就满脑子想著脚哗啦啦地流血,自己的脚都跟著抽了。 我看了看路西法,他撑著下巴看得起劲。莉莉丝缠上他的手臂,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我看她们跳,自己都有脚痛得感觉了。”路西法宠腻地摸摸她的脸:“她们都已经习惯的,不用担心。”莉莉丝把一张漂亮的小脸凑到路西法侧脸:“转过来。”路西法回头,她飞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靠在他的身上,那叫一个小鸟依人,柔情似水。 我汗,我以为只有我和路西法对话才会无聊,没想到莉莉丝和他的对白一样没营养。两个草包加混帐,我全当没看到! 舞台上,王後发现王子和村女们在一起寻欢作乐时,勃然大怒,执意要让王尽早成婚,欢乐的舞蹈被终止了。 这时,王子看见一群天鹅在空中掠过,王子就告别了朋友,向天鹅飞走的方向追去。 然後换到第二场。 夜,湖面上一群天鹅在默默的漂游。她们都是中了魔王的魔法被禁困的姑娘。 王子来到湖边,天鹅群掠过湖面的刹那间,双簧管色彩的发挥被提升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境界。大提琴缓缓响起,上岸的天鹅变成了天鹅姑娘,雪白的短裙,脚下缥缈的浮云,奥杰塔超凡脱俗的形象顿时令王子入迷。背景里竖琴的琶音和弦乐的震音,她轻抚著裙摆,踮足向他走去。她向他倾诉自己不幸的命运,告诉他只有忠实和炽烈的爱情才能救她摆脱魔王的统治。王子发誓永远爱她,并决心救她。 接下来响起了搞笑的音乐,四小天鹅舞曲。虽说是“小”天鹅,可台上的女子身材都好到要暴,魔界难找出个飞机场,也是一种罪孽啊。四个姑娘一样高,跳起来的高度也都完全一样。咚咚咚,咚咚咚,咚了半天咚下去,《天鹅湖》中最出名最优美的双人舞开始。 小天鹅们退下,齐格弗里德和奥杰塔翩翩起舞,互诉衷肠。几乎是小提琴独奏的一大段旋律,情意绵绵,余音缭绕。厄运即将临头,二人仍自顾自依依难舍,无限情深。 肢体柔软的幅度,悠然轻灵的音乐震撼在场的男男女女,周围只要是结了婚的,老公老婆都抱一块亲一块了,只有莉莉丝突然冒出一句:“他们跳得这麽费劲,地板不会破吗?” 这一话煞倒了所有人,只有路西法温柔地摇头。 我呕血,这俩实在太肉麻了。 其实……她的想法倒是和我差不多。只是我不会问而已。 然後魔王出现,强迫分开两人,奥杰塔悲伤地离去。 接下来是第二幕。 城堡里正举行著为王子挑新娘的舞会。但是,王子由於真诚地热爱奥杰塔,根本无意挑选。这时,魔王乔装成武士带著奸刁的女儿奥吉莉亚闯进了舞会。 莉莉丝回头看看萨麦尔,笑道:“你妻子上去了。”萨麦尔笑吟吟地看著台上的女子:“老婆终於肯回来了~~”沙利叶拍拍他的肩:“哎,替你郁闷一把,女儿为个男人跑了,老婆为了好玩跑了。”萨麦尔恶狠狠瞪他一眼,又恶狠狠瞪玛门一眼。玛门厚脸皮一笑,继续看舞。 原来黑天鹅奥吉莉亚的扮演者是萨麦尔的发妻。在这里看不大清楚她的容貌,只看清她个子比较高。兴许是因为她纯黑的舞裙和发饰,兴许是因为她笔直的背脊,她站在人群中竟比白天鹅还显眼。莉莉丝说:“嗯,这个奥吉莉亚很漂亮。” 阿撒兹勒不冷不热地说:“祝这凶女人的三十二转能成功。”萨麦尔说:“你还没老婆呢你。”莉莉丝拉了拉路西法的衣领:“什麽是三十二转?”路西法说:“饰演黑天鹅的舞者以独舞方式,用单脚的足尖旋转三十二次,这个是整个戏剧里最困难的特技。”莉莉丝说:“这麽说,黑天鹅比白天鹅还难演?”路西法说:“是这样。无论如何,饰演黑天鹅的舞者,必须是功力最高深的舞者。不过,你们都没发现黑白天鹅的问题麽?” 莉莉丝看看舞台上的黑天鹅,摇摇头。所有人都疑惑了。 路西法微笑:“等演完再说吧。” 原罪 第43章 更新时间: 12/04 2006 -------------------------------------------------------------------------------- 莉莉丝在路西法脸上轻轻拍一下,笑骂道:“你又卖关子,无聊。”路西法把她往怀里一揽,完事。我终於忍不住说:“莉莉丝陛下以前没看过芭蕾舞剧麽。”刚问完这一句话,三剑客都整齐地面面相觑。莉莉丝坐慢慢坐起来,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阿撒兹勒说:“莉莉丝陛下以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我说:“哦,原来是最近的爱好。”路西法全当没听到我说话,撑著下巴继续看表演。 莉莉丝的性格比路西法的性格还难以琢磨。我和她好歹也见过那麽多次了,她就没哪次表现出来的行为符合逻辑的,除了蜘蛛织网似的把路西法黏个滴水不漏。 三十二转,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一种芭蕾特技表演,成功了,可以获得如雷掌声,失败了,一定会被嘲笑得体无完肤。 黑天鹅站在舞台中央,那身板真的是绝对一直到底。她慢慢抬起一条腿,双手展开,指尖翻出极柔美的形状。周围的眼中露出了羡豔的神色,奥吉莉亚微微眯著眼,妖豔地将目光投到王子身上。王子痴迷地看著她,白色的足尖往前迈了一步。 奥吉莉亚踢了踢腿,黑色的舞鞋与霜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鞋尖与地板碰撞的砰砰声响起,惊人速度的旋转开始,黑天鹅在舞蹈中如同张扬的火凤,交叉的舞鞋缎带漆黑如夜,飘逸著,飞舞著,弹跳著,燃烧著深紫邪恶的火焰。 人美只是一小部分,那是心灵碰撞的舞蹈。 黑天鹅没有翅膀,可是她展臂时的一瞬,整个音乐厅就似被阴邪黑暗的双翼疾速笼罩。 震撼人心的三十二转倏然停下,久久不绝的掌声响起。在开始旋转的那一刹那,她的微笑充满自信,表演之後,她显得放松而陶醉──陶醉在自己的表演中,而不是掌声。 骄傲的黑天鹅清清冷冷地一笑,黑暗迅速淹没了一切。 舞台中空竟传出喑哑的女子声: “我是魔王的女儿,是世界的黑暗之魂。 “我命中注定要使人类恐惧,是难以捉摸的、不吉的、未知的存在,这就是我,夜之魔女! “我是在暗中吹灭灯火的嘴。 “我是雾,你是星。你不过是光明中的一点,而我却是黑夜中永久的黑暗。 “畏惧吧,臣服吧!” 颠覆了传统舞剧的《天鹅湖》。 齐格弗里王子失了心一般被震得後退一步,终於低下高贵的头,微微俯身,发誓永远忠於她。 这样,王子就背弃了原来对奥杰塔的誓言。 这时,雪白的身影痛苦的身影在窗外闪过,王子知道觉得受了欺骗,悔恨交加,他毅然冲出城堡,奔往湖岸。 第二幕在人们对黑天鹅惊豔的演出中结束。 第三幕开始。 没有奥杰塔的归来,没有奥杰塔向她的姑娘们叙述王子对誓言的背弃,那里只有被放逐的白天鹅。 王子追随到天鹅湖旁,周围蔓延著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人心的黑暗。他哀求奥杰塔的女友们宽恕,并询问奥杰塔在哪里。 这时奥杰塔从一颗巨树後走过来,依然是一副温软柔妍的模样。 她直直地看著他,伸出一只手臂,轻轻舞动。 而我终於发现路西法说的是什麽。 她以婉柔的舞姿询问他的心,他坚定地告诉她,他一直爱他没变过。 她问他,你是否有爱过奥吉莉亚。 他依然坚定地否认,他说他是错把奥吉莉亚当成她。 奥杰塔一步步走近他,白色的羽毛从身上一根根褪落,漆夜染黑了她的发,她的衣裳。 黑天鹅在黑暗中低低一笑,展开双翅飞离天鹅湖。 王子大惊,忙想追去,却猛地被从天而降的巨鸟拦住。 那是魔王的化身。 魔王猛挥翅膀,一个俯冲,将齐格弗里德王子推进了天鹅湖。 舞台的右上空顶,黑天鹅抛下自己雪白的纱衣,果断而坚决。 纱衣轻飘飘落下,一端漂起,另一端也慢慢落下,浮於水面,似真非真,似幻非幻,遮掩了因齐格弗里德的跌落而散开的涟漪。魔王抬头看著女儿。 黑天鹅露出妖娆邪魅的微笑。 谢幕。 全场哗然。哈尼雅轻轻攥著我的衣角。 隔了许久,雷动的掌声才突然响起,且越来越大,几乎要将音乐厅掀翻。路西法靠在沙发背上,优雅地鼓掌,嘴角含笑。 我跟著鼓掌,却禁不住去看他。 突然,他回头看看我,嘴角扬起,眼中毫无波澜。 我立刻转移视线,笑了笑说:“萨麦尔殿下的夫人挺厉害的,必须演出黑天鹅的妖冶与白天鹅的柔弱,对所有顶尖舞者而言,确实是一个令人又爱又恨的终极考验。” 萨麦尔说:“很多人都没看出来呢,我老婆就是厉害呀。路西法陛下更厉害呢。” 阿撒兹勒冷哼一声:“路西法陛下厉害,你老婆厉害,你也跟著厉害了。原来是这样。” 萨麦尔说:“哟,阿撒兹勒殿下今天是吃了龙蛋还是怎的,跟谁说话都跟要喷火似的。” 阿撒兹勒继续冷哼。 其实自第三幕刚开始,白天鹅从树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们的脸有刻意处理过,可以说截然不同,可身上的气质如何也抹杀不掉,似乎见过一次就再不会忘。尤其是她走路时的姿势。很少有女人可以走出她这种浑然自成的霸气。 这麽说可能不大适合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可是,她确实给人畏惧感。她很强大。 人群开始散去。莉莉丝挽著路西法,两人从我身边走过。路西法忽然回头,冲我浅浅一笑:“米迦勒殿下喜欢今天的表演麽。”我点点头:“颇有创意。光看开头是怎麽也想不到高贵的白天鹅居然是邪恶的奥吉莉亚。”路西法说:“是,奥杰塔,奥吉莉亚,只是同一个人两个不同的名字而已。可对齐格弗里德来说,就大大的不同了。”我说:“或许他觉得黑天鹅太邪恶。” 路西法倨傲地笑:“黑天鹅很邪恶,可同时她也很真诚,不是麽。” 我看看他,又看看莉莉丝,喉间有些干涸:“那是齐格弗里德没长眼睛,不懂珍惜她。” 路西法依旧微笑,勾住莉莉丝的腰走了。 带著玛门哈尼雅还有天使猪军团走出去,看到魔王夫妇和一堆人站在马车旁。我正准备上马车,玛门就跑过去问:“你们在做什麽?”阿撒兹勒说:“我们正劝陛下带我们逛逛第八狱呢。”沙利叶两只眼睛快迸发出精光:“陛下,我真的好想去~~~” 路西法说:“我说了,不行。”玛门说:“老爸,我就只在刚修的时候看了一眼,我也想去。”路西法说:“不行。”玛门说:“老爸~~~”路西法说:“黑珍珠。”玛门扁扁嘴:“小气。”路西法说:“随你怎麽说。”我朝他们笑笑:“陛下,第八狱里藏了什麽宝贝,都舍不得给我们看?” 萨麦尔立刻接嘴道:“嘿,藏了他对王後陛下爱的礼物。”路西法瞥他一眼。萨麦尔用手肘撞了撞沙利叶:“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莉莉丝陛下特别漂亮,路西法陛下格外英俊。”路西法说:“其实那里没装什麽。”我戏谑道:“陛下说得越神秘,我们就越好奇呢。沙贝镇什麽时候竣工?”路西法说:“大部分都已经修好了,除了空中花园。” 我看看莉莉丝,一副恍然状:“哦,原来是传说中爱的花园。” “认识米迦勒殿下这麽久,还没看出阁下的爱好是打趣人。”路西法放开莉莉丝,朝我走近了些,轻轻扣住马车门。手套在银星下漆黑微亮,显得他的手更加瘦长。 我怔了怔:“我随便说说的,陛下不要介意。既然离竣工还早,那我们肯定是没福分看到了。有空再说了。”路西法扬起嘴角,笑得分外邪魅:“你想去麽。”我说:“想。” 路西法的手指在马车门沿上轻轻敲著鼓点,弄得我有些局促。他轻声说:“美丽的大天使长都说要去了,我怎麽忍心拒绝?” 後面的人开始欢呼,就没听到玛门的声音。 路西法回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殿下也没猜错,那是我为我的爱人修的花园。”这才看到哈尼雅是被玛门拖到一边玩去了,我立刻飞速抬头,眯著眼说:“陛下,当著情人的面少提自己的老婆,这种道理陛下应该明白。” 路西法挑挑眉,换了个姿势倚在车门上:“我就是为我老婆修的,你能拿我怎麽著。” 气血淤积,绝对的气血淤积! 我咬牙切齿地看著他半天,最後长舒一口气,凑近了些:“陛下,昨天晚上我睡得不大好。”路西法说:“那真遗憾。”我说:“我满脑子都是陛下在阳台上风情万种的模样,真是……哎。”路西法猛地回头,显然也气结了:“你……” “陛下美丽的身体真是无限消魂,让人终生难忘。”我弯著眼,裂嘴笑。我的牙特白特别亮,也因为这个原因,梅丹佐总说我露出一排牙齿笑就会给人特别讨打的感觉。 路西法估计这时就被我的讨打相煞到了,半天才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我的眼睛大概已经笑没了:“不谢不谢。”路西法说:“啊,我忘了说,我睡得很好了。”我说:“那是好事。”路西法说:“不知道为什麽,我除了觉得累,就没一点想回味的。” 我提气一口气,想忍下去。但是我终於发现,我的情商没他高。我朝他走近了些,手伸进他的披风,狠狠在他的腰上来了一次横劈。路西法身体一直。 我咂咂嘴:“看来我的技术真的有待加强,看陛下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痛。” 说完又在他尾椎上按了一下。 路西法脸色唰的就变了。他在披风里抓住我的手,脸上还强笑:“技术不好没有关系,这种事情可以慢慢来。而且,我的技术很好,我可以教你。”我说:“是这样?我怎麽不知道?”路西法说:“这麽多年我都只和莉莉丝做,别人当然不知道。” 本来逗他正逗得开心,一听到这句,我彻底爆了。 我一拳打在他的腰上:“不要在我面前提莉莉丝!” 路西法轻抽一口气,良久,良久,终於缓和过来:“米迦勒殿下,不要这麽容易就生气,我会以为你在吃醋的。”我说:“我为什麽要吃莉莉丝陛下的醋?她能像我这样体贴你,宠爱你吗?”路西法说:“我怎麽能让技术不够好的殿下吃苦?明天晚上我就教你,怎麽宠爱别人,嗯?” 我…… 我…… 我…… 我看到他那张脸就想抽死他! 不行,再和他争下去我头上的青筋全都会断爆! 不行,死都要占了便宜再死! 我伸出食指,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然後又在他的脸上来回摸了两次:“看情况吧,美丽大方的莉莉丝殿下的专情丈夫,优雅高贵的路西法陛下。” 我转身,脚步极快动作极慢地走了,路西法刚跟出一步,就被迎面扑来的莉莉丝吊住。 抵达沙贝镇的时候,我累得几乎快要麻木。玛门和哈尼雅跳下车,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下车的同时,看到前面的马车上,路西法伸手牵莉莉丝下来。 第八狱,魔界的发,魔王送给爱妻的新世界,魔族们心照不宣。刚往周围看去,我就以为自己产生幻觉。水气溟蒙的山野环绕著沙贝镇,镇边缘坐落著一座座田园式小房,圆圆的房顶、墙壁上爬满了黄白相间的野花,烟囱里冒出的不是炊烟,而是水晶泡和心型浅蓝花瓣。所有建筑都是雪白色,被四处弥散的烟雾环绕,甚至模糊得看不清道路。 越往里,房子楼层就越多。往往底下是两个厚实的石头小房间,中间隔了个空,堆积木一样顶著上一层的木制三房楼层及顶上的三房楼阁。最下一层的俩石房中间的空隙可以乘凉,中间还可以开窗对望。 阿撒兹勒指著那些房子,回头对莉莉丝微笑:“感谢我们伟大的楼房设计师莉莉丝陛下。”旁人开始鼓掌,莉莉丝颇骄傲地左欠身右欠身。这房子很漂亮是没错,可是……建筑风格很眼熟。 我摇摇头,并不完全相同,这不能算剽窃。 哈尼雅则不然,立刻就说:“怎麽这里这麽像帕诺和希玛的综合版呢。” 萨麦尔立刻来劲了:“哟,神之王子的小王子不满了呢。”玛门说:“我妈在天界的时候只住过伊甸园,去过一次圣殿,别把好处都往神族身上揽。”莉莉丝说:“帕诺我根本没去过,希玛我曾经路过,但是没有进去,难道哈尼雅殿下看到白色就要说是希玛?”哈尼雅说:“可是真的太像了,没有理由。”我说:“好了儿子,不要再说了。” 路西法说:“哈尼雅殿下,这是我妻子费了很多心思才建立好的,话不能随便乱讲。否则,即便你是神族副使,我也不会客气。” 他面带微笑,可哈尼雅被威压一般,不敢再说话。 我咬咬牙,站到哈尼雅前面:“只是有些许相似而已,绝对是巧合。他口无遮拦,我代他道歉。”路西法微微眯眼,维持微笑:“殿下太客气了。没有关系。” 哈尼雅再有不满,也闭了口。 一行人顺著道路走,直到看见横卧在镇中央的塑像,我们才停下脚步。 那是一个美人鱼抱小恶魔的雕塑。雕塑是银制的,美人鱼留著长卷发,额发微乱,鱼尾轻翘,手中拿著一个瓢形大贝壳,耳朵上别著一个长长的小海螺。小恶魔头发短短碎碎,翅膀耷拉著,楚楚可怜地缩在她的怀中。两个人卧在暗礁上,一人的一只手被水草缠住,都闭著眼,表情十分恬淡。 玛门说:“有人说这是我和我妈的写照。行,我承认美人鱼很像我妈,可是这小恶魔哪里像我?”众人整齐一致地点头。哈尼雅说:“他不像恶魔,像天使。”玛门说:“是啊,我就是变成小孩也是很有霸气的好不好?”莉莉丝说:“你那叫霸道,不是霸气。有霸气的是你爸。”玛门说:“妈,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莉莉丝刚想反驳,路西法说:“好了,别再谈这个话题。” 都闭嘴了。 玛门对我说:“米迦勒殿下,你看那个小恶魔像我吗?” 我一时说不出话。 这一个雕塑,实在太……我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完全看错了。 美人鱼耳朵上的海螺就像羽毛笔,大贝壳就像厚厚的《天界史》,鱼尾就像因天冷而裹紧的被褥,暗礁就像雪白的小床。而她怀中的小恶魔确实一点也不像恶魔,那麽天真地舒展开细细的眉毛,还有安心缠在美人鱼腰部的小手……确实很像个小天使。 而那缕将他们的手缠住的水草…… 我把双手背在身後,左手在右手手腕处轻轻握了一下。 玛门说:“米迦勒殿下,你发呆呢?”我摇头:“不,不像。我倒觉得那个海螺很像一支笔。”汗,我在说什麽呢。想什麽就说什麽了。路西法看我一眼,很快又转移视线。 玛门说:“咦?真的有点呢。” 路西法带著人从我身边走过去。玛门也跟著去了。我回头看著他的手腕,可他的披风挡住了整条手臂。我刚想回头,他忽然举起右手,指了指远处某个地方,跟沙利叶讲话。 月色如洗,手链在黑手套上耀眼发亮。 我刚跟上去,沙利叶忽然倒回来,对哈尼雅和天使们说有事要找我,把我拉到一旁,塞了一个东西在我手里:“陛下送你的。” 我拿起来一看,一个个旋儿,皂白色,细细长长,顶尖尖的,竟然是一支小海螺。 沙利叶说:“这是陛下很多年前在雪月森林下买的。”我说:“可是价钱……”沙利叶说:“你该知道,那一块连接水中城,离人鱼世界很近,所以买来东西都不贵,放心收吧。” 我说:“那替我谢谢陛下了。”沙利叶说:“魔族都用黑羽毛笔,陛下也很少带笔出来。哪知道你刚说那个海螺像笔,他就发现自己带了海螺笔。”我拿起海螺端详:“这个是笔?”沙利叶说:“嗯,不过只能在魔界的纸和海草上写字。就当留作纪念吧。” 我握紧海螺笔,点点头:“嗯。” 沙利叶说:“有的事我不能多说,可是你心里应该有底。姑且不论你是否刺他一剑,那麽多年都过去了,你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想你该很清楚。” 我笑:“沙利叶殿下,我没打算做什麽,你想多了。” 沙利叶说:“这样吧,你老实告诉我,你还喜不喜欢他?” 我笑意更浓了,没回话。 沙利叶说:“不方便回答?”我说:“这种问题多幼稚,也没有意义。”沙利叶愣了愣,说:“好,我不问这个。其实陛下喜欢你很多年,已经远超过我们的想像。他找来莉莉丝陛下,也是因为莉莉丝陛下和你长得像,这你应该清楚。” 我点头:“刚开始只是寻找慰藉,可是时间长了,他不可能不对这样的女人动心。”沙利叶又愣了一下:“你都知道。”我说:“嗯,然後他现在重新见了我,觉得当初的感觉回来了些,又有些动心了,於是暂时忘了已经成为他生活一部分的莉莉丝。可是,我如果和他在一起,也只是短期的刺激而已。我们不能靠激情维持一切。时间一长,鉴於跟莉莉丝生活上的习惯,还有子民和贵族们的压力,他还是会回到莉莉丝身边。如果我因此堕落,那我就彻底完蛋。” 沙利叶这一次僵硬了很久才说:“米迦勒殿下,你真的……变了不少。我想说的全都给你说完了。”我说:“我觉得你太小瞧我了。路西法能有多理智,我就能有多理智。你放心,我不会在回到天界之前给你们添乱。”沙利叶笑:“我现在都有点想仰望你了。”我也笑:“尽管仰望。”沙利叶轻笑出声,然後离开。 这些道理谁不懂呢。我要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天界早就雄霸天下了。 而且如果能掌握他的情绪,对我,对天界,对神族都是好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看到路西法,一要冷静,冷静…… 我轻吁一口气,拿著那个海螺转了半天。 唉,那个美人鱼和小恶魔的雕塑,真是看得我严重内伤。 第46章 在沙贝镇里转了几圈,从后门走出去一段,看到远处半空中一片辉煌金光,因漆黑太虚显得混沌,金光下仍是白色的建筑,因浮花烟空显得空幻。就像堕入魔界的七天。玛门说:“老爸,那就是空中花园了?”路西法说:“嗯。那里还没修好,改天再去吧。”的a86c450b76fb8c371afe 的4f4adcbf8c6f6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啊啊啊啊啊,路叉……不,路西法陛下!”的aa942ab2bfa6ebda4840e7360ce6e7ef “啊,真是路叉,路西法陛下!”的63923f49e5241343aa7acb6a06a751e7 汗,这声音……的a64c94baaf368e1840a1324e839230de 刚一回头,就看到两个拿着钢叉的小恶魔冲过来,苍蝇似的围着路西法转。 这两只……还没死呢?的9cfdf10e8fc047a44b08ed031e1f0ed1 “陛下陛下,啊,伊撒尔陛下也来了。”的d96409bf894217686ba124d7356686c9 “伊撒尔陛下,伊撒尔陛下~~”的e165421110ba03099a1c0393373c5b43 两个小恶魔又围着莉莉丝转。的2a084e55c87b1ebcdaad1f62fdbbac8e 亚巴顿蹙眉:“伊撒尔?你们叫错名了,她是莉莉丝。”的26408ffa703a72e8ac0117 “西西卡,难道我记错了?”卡卡西说。的5ec91aac30eae62f4140325d09b9afd0 “咦?为什么我也记得她叫伊撒尔呢?路西法陛下不是告诉我们她叫伊撒尔吗?为什么要叫莉莉丝?莉莉丝不是王后的名字吗?”西西卡说。的57aeee35c98205091e18d1140e9f38cf “哎呀,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笨呢。连王后和路西法陛下的心上人的名字都会搞错。” “是啊是啊,莉莉丝和伊撒尔差这么多,他居然会记错。我们相信路叉,不,路西法陛下!” 在场的除了三剑客,所有人都一脸疑惑。的202cb962ac59075b964b07152d234b70 阿撒兹勒:“你们先退下。”的f57a2f557b098c43f11ab969efe1504b 卡卡西完全无视他“陛下,您要先回答我们啊,我们说的有错吗?”的44c4c17332ca 路西法说:“退下!”的f9a40a4780f5e1306c46f1c8daecee3b “卡卡西,陛下好凶~~~”的3b5dca501ee1e6d8cd7b905f4e1bf723 “真的好凶,五千四百八十三年前他明明抱着伊撒尔陛下在这里叫宝贝的,呜呜~~~” 这两只的记忆力超好的代价原来就是低智商。上帝是公平的,哈里路亚。 两个小恶魔抱在一块干打雷不下雨咆哮,搞得像给人欺负了一样,路西法也哑了。我终于知道IQ低也是有好处的,有点安慰。的854d6fae5ee42911677c739ee1734486 我走过去,微笑:“那是她当时的名字,她现在叫莉莉丝。”的f61d6947467ccd3aa5 卡卡西和西西卡立刻不哭了,都转眼看着我。卡卡西说:“可是,路西法陛下说伊撒尔是他的心上人。”我耐心解释:“她原来叫伊撒尔的时候,是路西法陛下的心上人。后来路西法陛下娶了她,并为她改名叫莉莉丝,这个明白了吗?”的58ae749f25eded36f486bc85feb3f0ab 西西卡眨眨眼:“这么说,伊撒尔现在已经不是路西法陛下的心上人了?” 原来,智商太低也不好……不多解释了。的6855456e2fe46a9d49d3d3af4f57443d 我说:“嗯,现在他喜欢莉莉丝。”的c7e1249ffc03eb9ded908c236bd1996d 三剑客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诡异。莉莉丝轻轻缠着路西法的胳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路西法拨了拨她的留海,自己的眼睛却被留海挡住。的f47d0ad31c4c49061b9e505593e3db98 卡卡西说:“那你叫什么名字?”的a7aeed74714116f3b292a982238f83d2 “米迦勒。”我笑笑,“米迦勒?亚特拉。”的c2aee86157b4a40b78132f1e71a 西西卡说:“米迦勒!”的ddb30680a691d157187ee1cf9e896d03 卡卡西说:“米迦勒?亚特拉!啊啊啊啊……你不要杀我!”的eccbc87e4b5ce 西西卡说:“我讨厌天使~~~”的47d1e990583c9c67424d369f3414728e 他俩转了半天,又停下来面面相觑片刻。卡卡西说:“但是,他很漂亮。”西西卡用力点头:“他的笑容是天使的传统笑容。虽然他的翅膀和颜色很难看。”卡卡西说:“还是路西法陛下漂亮。”西西卡说:“是的,路西法陛下无人能比。”的da0d1111d2dc5d489242e60ebcbaf988 ……什么叫天使的传统笑容?很虚伪嘛?的be3159ad04564bfb90db9e32851ebf9c 哈尼雅看了我一眼,无语了。的74db120f0a8e5646ef5a30154e9f6deb 路西法说:“走吧。”就像多说一句话就会要他命似的,毫不犹豫往回走。 卡卡西和西西卡还在那里闹,玛门忽然晃到我身旁,小声唤道:“伊撒尔。”我背上一僵,没有答理他。玛门说:“嗯,还是米迦勒好听。”然后他也走掉。的a516a87cfcaef229b342c4 的3295c76acbf4c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游逛就这么结束了,回拜修殿时已是午夜,我拉开窗帘去阳台上站着。透过对面下一层的窗子,我看到临窗最大的座席。那是宽得可以让四五个人在上面打坐的大桌子。上面除了魔王的金印,呼叫侍女的摇铃以及黑羽毛笔、墨水之外,全被堆得高高的文书埋没。的766ebcd59621e30517 我飞下去,停在半空中,刚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往上冲。冲到一半我听到开窗的声音,可没人说话。的06997f04a7db924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下意识回头,路西法正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我。的eeb69a3cb92300456b6a5f416209 我硬着头皮再飞回去,悬在半空中:“陛下,这么晚还在忙呢。”路西法说:“嗯,你不也在忙么。”我干笑:“我只是看到这里文书多,就好奇来看看。”路西法说:“睡不着么。”我点点头。路西法说:“那进来坐坐吧。”的e0cf1f47118daebc5b16269099ad7347 “哦,好。”我朝前飞了一段,他往旁边退一步。的1f0e3dad99908345f7439f8ffabd 我刚坐上窗台,他就伸出手,故作正经地说:“美丽的天使,请把手给我。”我笑着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再紧紧握住,跳下窗台。他伸手指了指门口,水晶石门自动关上。的85d8ce590a 他转身走回桌旁,拿出一个空杯:“喝点什么,咖啡?”的5dd9db5e033da9c6fb5ba8 我说:“牛奶吧,一会好睡觉。”的8fecb20817b3847419bb3de39a609afe 他莞尔一笑,把桌上的牛奶杯给我。我喝了一口,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也跟着坐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忽然停了。我说:“怎么了?”他说:“界外不能少了守卫。明天是堕天日,全魔族都休假。”我说:“以前怎么过今年就怎么过么。”路西法点点头,继续冥思苦想。我说:“我在你这里口碑不好,但我不会做太卑鄙的事。”路西法愣了愣:“不是你的事。”我说:“神也不会做这种事。”路西法说:“我比你了解他。”的093f65e080a295f8076b1c5722a46aa2 我说:“好,那这样,守卫轮流着来,一百二十人一大组,三十人一小组,每个兵种两小时换一次,堕天使多一些,加上赏赐,绝对没问题。”路西法想了想,微笑:“很好。”写了几行字,字还是一样漂亮。我继续喝牛奶,喝完一半他也写完了。他拉了拉我的椅座,把我连人带椅拖到他身边,摩着地面叽叽响。我抽了抽嘴角:“唉,好难听的。”的acf4b89d3d503d8252c9c4ba75dd 路西法抽出下一本文书,看了几行,忽然转过头说:“做一次吧。”的28267ab848bc 我手一抖,脑里轰的一声,液化气爆炸。连忙抓紧差点掉落的牛奶杯,我按捺住扑过去的欲望,尽量保持平静:“今天我累了,改天吧。”路西法说:“嗯。后天可以么。”我说:“没问题。在哪里见?”路西法说:“第二狱可以吗?”我说:“第二狱?”他说:“嗯,你不是想去雪月森林么,我们可以去那里。”我打了个哆嗦:“那么冷,你不会想在雪地里……”路西法笑:“去了你就知道了。”我说:“我不去。”路西法说:“为什么?”的8065d07da4a77621450aa84fee5656 我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的ff4d5fbbafdf976cfdc032e3bde78de5 路西法轻笑:“你对那里很神往,要跟着我去了,你怕完事以后会离不开我,是不是?”我猛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路西法也跟着站起来:“挣扎也没用,你已经出不来了。” 不行,要忍。要忍……的0ff8033cf9437c213ee13937b1c4c455 我撇撇嘴角:“你要这么想我也拿你没法,随你吧,我走了。”的6e0721b2c6977135 路西法轻轻搂住我的腰:“急什么?来个晚安吻吧。”的ae0eb3eed39d2bcef4622b24 我看着他的手:“路西法陛下,平时装得蛮绅士的,私底下原来就是这副德性?” 路西法眼睛那叫一个明亮:“然后呢?”的182be0c5cdcd5072bb1864cdee4d3d6e 我说:“虚伪。”的b3967a0e938dc2a6340e258630febd5a 路西法说:“嗯,然后呢?”的17e62166fc8586dfa4d1bc0e1742c08b 我说:“没有然后,请放手,我要回去了……放开,想打架是不是?”的4c56ff4ce4 路西法搂得更紧了些,含笑说:“宝贝,我不想打架,我只想吃掉你。” 我说:“你……不是说好后天么。”的3cec07e9ba5f5bb252d13f5f431e4bbb 路西法说:“现在。”的b73dfe25b4b8714c029b37a6ad3006fa 我说:“你不要耍赖。”的c51ce410c124a10e0db5e4b97fc2af39 路西法说:“那后天早上九点,雪月森林见。”的24681928425f5a9133504de568f5f6 我说:“好好,你放开我。”的a733fa9b25f33689e2adbe72199f0e62 他松手,我唰地一下飞出去。但是一出去我就反应过来一件事:我中计了,还是连环的! 一,雪月森林。的bd4c9ab730f5513206b999ec0d90d1fb 二,早上……九点?的3435c378bb76d4357324dd7e69f3cd18 的0e01938fc48a2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扑扑翅膀,又扑扑翅膀,再扑扑翅膀。的a01a0380ca3c61428c26a231f0e49a09 月黑风高,魔界的星星闪呀闪呀闪。 路西法历,7021年一月十四日,即是传说中盛大的堕天日主日,整个魔界从皇室至贵族,从贵族至平民,都彻底休息欢庆佳节。传说这一天有接二连三令魔族们雀跃的节目,传说这一天有一个令魔族们最最振奋的活动──伊罗斯盛宴。再有传说,伊罗斯盛宴几乎已经成为堕天日的代名词,是让所有魔族男女砰然心动的,刺激而又浪漫的,发生在午夜至凌晨的,最具魔界特色的,追逐撒旦主义的活动。 开始我听说这个宴会的发明者是阿撒兹勒,立刻汗如雨下。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性爱PARTY?莫非举国上下的魔族要一起搞NP? 後来我问清了一个仆人大概情况,才知道是自己太下流了。这是一个类似於交友的活动,在每一狱的主宫殿举办,地狱七君都聚集在潘地曼尼南。由於人数众多,还要分成很多部分。 活动的大概形式是,整个宫殿里都流动魔法黑雾,你可以选择当送礼者或收礼者。一人将礼物放在黑雾上,一人索取,两人对上号後上台像TV的综艺节目一样做一些小游戏。其中一人还要无条件回答台下人的任何问题,还不能撒谎。这是非常霸王的一个条款。 我开始参加潘地曼尼南的堕天日活动以後才知道,自己高估魔族的享受方式,完全忘记很大一部分魔族都是激化分子,变态到家的。 第一个活动是专门为巫师开设的。鬼王别西卜会弄出一个凌空巨大十字架幻术,底下将有人不断上来挑战,用自己的魔法将十字架给逆过来,最後还弄几滴血上去。 所有天使包括我都实在看不下去,去参加专为战士开设的活动。玛门高举著一个S型金架,即是象征著充满光的闪电,又象征撒旦的S。他再松开手,金架立刻长出一对黑色骨翼,蝙蝠一样飞走。战士们要做的就是争夺它,却不能伤害它。 这两个活动的前十位胜利者将获得进入伊罗斯盛宴最高殿堂的权利。 好容易等到这两个活动结束,整个潘地曼尼南都开始流动魔法黑雾,天也渐渐暗了。所有人重回正厅,每一狱的撒旦又带来了当地特产节目,依布的笛鼓,水中城的人鱼吟唱,克里亚的刀舞,米尔城的竖琴,尤拉的妖精之声,莱姆的熔岩火焰魔法。每一个节目都设计得超凡脱俗,引得观众呼声连连。 所有节目结束,黑雾已经散布在整个宫殿,总算轮到了伊罗斯盛宴。魔族们开始散去,寻找自己的殿堂。我正拿不定主意往哪儿走,别西卜过来说:“请问我们是否能邀请米迦勒殿下参加伊罗斯盛宴?”我微笑点头:“当然。我们是哪一间?”别西卜说:“米迦勒殿下的话,自然是贵族才有权去的最高殿堂。但是人数未作调整,可能陛下只能再带一个人。” 我回头对哈尼雅说:“儿子,跟我去吗?”哈尼雅摇摇头:“今天很累了,想回去休息。”我说:“那好吧,你带大家先回去,我晚些回来。”哈尼雅看看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带著天使们离开潘地曼尼南。 别西卜摊了摊手,指著黑雾凝聚的最高殿堂:“殿下请先。”我跟著他一路走去,路上有不少魔族少妇朝我们看来。走了一段,突然就有个女恶魔过来问:“米迦勒殿下要去最高殿堂?”我点点头。透过镜子般的黑水晶地面,我看到了她裙子下的风光……汗,破习惯,改不掉。 她拨了拨碎发,无限风情地冲我一笑:“真希望和殿下搭档。”然後冲我抛了个媚眼,又无限风情地走了。 别西卜笑道:“女恶魔很抢手,通常很少主动搭讪别人。恐怕你是除了路西法陛下以外最受欢迎的男人了。”我跟著笑:“谢谢。” 进入最高殿堂,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只蚂蚁。这殿堂那叫巨大,一眼望不到底,抬头望不到顶。一名堕天使拿著本子和笔走过来,放了一块金属小牌在我手上:“米迦勒殿下,您的号码是4948,如果您选了礼物,请把牌子放回放礼物的位置。如果您想放礼物,请把这个牌子和礼物都交给大厅尽头的红衣恶魔。” 我点点头,往前看去,发现殿堂最高处有一个宝石座,座位上有两个微微凹陷的窝。扶手不在座位上,倒在座位前面。上面漂浮著一团黑雾。再顺著满堂黑雾看去,发现黑雾无论怎麽游走,都会路过石桌不远处的凌空倒五芒星魔法阵。倒五角星里面有罪人山羊的头象,角之间空白的地方有撒旦的象征666。 我说:“那个是玩游戏的高台吗?”别西卜说:“是的,你可以选择三种方式进行游戏,一会儿会有详细介绍。” 48 我刚走前几步,很多魔族都回头看着我,然后把视线凝聚到我的牌子上,笑得特神秘。 黑雾从大殿正前方正中心的孔中冒出,蜘蛛网一般散播,泉水一般流动,已经有礼物顺着魔法传送而出,速度飞快,就像冲涌进疾驰的湍流。黑雾中的礼物各色各样,几乎都是金银珠宝,钻石玛瑙。 我第一眼就看中了第一个礼物,似乎是一个牛奶杯。 魔族们纷纷投掷黑雾魔法上去,勾下礼物,再换上号码牌。我说:“要用黑魔法?”别西卜说:“嗯。殿下有看中哪一个吗?”我指了指牛奶杯:“第一个。”别西卜愣了愣,接过我的号码牌,投黑雾团和牌子上去,缠绕牛奶杯下来,放在我手中,神色说不出的复杂:“这个,殿下为什么会取这个?”我笑笑:“这个,一言难尽,就当是为了喝牛奶吧。” 这个时候,一个嘲讽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米迦勒殿下,真看不出来啊,你也会来参加伊罗斯盛宴。”我回头,萨麦尔笑得比他声音还拽。他身旁站着沙利叶,沙利叶看着我,瞳孔放大,又看看我手上的牛奶杯,瞳孔放得更大了:“米,米迦勒殿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开放了,我,我都不知道……”我说:“我一直很开放好吧。”沙利叶吞了口唾沫,指着我手上的牛奶杯说:“这,这个,很多年都没人拿这个,你……”我懒得解释,干脆胡诌:“我随便拿的。” 沙利叶说:“殿下,你,你真的变强了。”我笑:“谢谢。”萨麦尔这时也看着我手中的杯子,惊道:“啊,啊啊啊……天啊。”沙利叶拍拍他的肩:“果然是有缘人。”萨麦尔说:“天啊。”沙利叶说:“唉。”萨麦尔说:“天啊。”沙利叶说:“唉。”萨麦尔说:“天啊。”沙利叶默了。 萨麦尔抱着脑袋摇了摇:“不不不,不不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了,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沙利叶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吞了口唾沫:“我也是。” 我眨眨眼:“这个,能解释一下吗?” 别西卜指了指正厅中央的圆形高台:“开始了。” 我刚一转过头,整个殿堂都黑了,只有礼物和倒五芒星发着微光。高台上一道银光打下,阿撒兹勒飞上去,停在倒五芒星旁,站得笔直:“女士们先生们,一年一度的伊罗斯盛宴开始了,最令人心跳的时刻开始了。” 阿撒兹勒双眼凝视着倒五芒星,笑得那叫淫亵: “撒旦主张放纵而非禁欲。 “撒旦主张现实生存而非精神上的空想。 “撒旦主张复仇而不是容忍。 “撒旦推崇那些能够给人们带来生理上、心理上和情感上满足的所谓的罪恶。” 我怎么越听越憋屈?这不会是杀人晚会吧? 阿撒兹勒伸出双手,弯曲中指无名指,用大拇指压住,以食指小指指向发着紫红光芒的倒五芒星,那是象征邪恶及撒旦的手势。五芒星缓缓转动半圈,直立起来。 他的脸被银红交错的光衬得十分诡秘:“是正?是异性?” 他稍微抬了抬手指,五芒星又转半圈,倒了回去:“是负?是同性?” 他收手,扫了一眼台下,微笑道:“今晚,谁将成为你命运中的伴侣?” 我愣了愣,真的不对劲。 “谁将带给你飞升云霄的极乐?” 莫非是……? 不不不,肯定是我想歪了,我太色。 “谁将带给你浪漫堕天日最激情的夜晚?” 我……能不想歪吗? 阿撒兹勒指了指身后的座位,非常平静地说出最彪悍的话:“你可以选择正常,骑乘,以及后背三种姿势,上面的小窝将可放置你的臀部,或是膝盖。”座位是灵活的,他将它旋转半周,指了指上面的扶手:“美丽的双腿将搭在这里,无限可能性地张开,进攻,或是享受,就决定于你是送礼或是选礼。女士们先生们,祝各位顺利度过一个纵欲而情色的夜晚!” 我在欢声中颤抖,深深感受到来自北极的暴风雪。 这,这是什么……? 阿撒兹勒拿起手中的号码牌,摇了摇:“哪位美丽的小姐收到了我的骷髅戒指?请大胆地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低胸衣的堕天使就慢慢摇上去,牵了牵裙子,微笑道:“阿撒兹勒殿下好,我是爱玛。”阿撒兹勒摊了摊手,还一幅颇有风度的女士优先样:“爱玛小姐,请坐。” 爱玛拢了拢头发,躺上椅子,双腿搭上扶手,裙子滑到大腿根,黑雾却把关键部位挡住。阿撒兹勒靠过去,在黑雾中弄了弄裤子。 所有人开始欢呼鼓掌,激动得热血沸腾。 我想想我的号码牌,4948。真是吉祥数。 他们的游戏是指这个? 他们疯了,他们绝对疯了! 上帝,我的上帝! 我颤声道:“不,不,我要走了,我不玩了。”刚想转身,手腕就被萨麦尔拉住:“米迦勒殿下,你不知道只要参加了就不能反悔么。牌上设置了黑魔法,你要一出去,可以立刻回天国。而且,你既然要求我们尊重你们的文化,不以身作则,不对哟。”我使力摇头:“不不不,我接受不了!”萨麦尔说:“那你等着死吧。” 我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刚好撞上人,忙回头道歉,呆掉。 路西法轻叹一声,拉着我走到一边。 他理了理微开的领口,六芒星项链在肌肤上闪闪发亮:“你真的……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口袋里装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伸手进去捞。” 我说:“陛下,我不想参加……” 路西法用戴着黑手套的食指按住我的嘴唇:“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拿出一个牌子在我面前晃了晃,4948。 我惊:“怎么我的牌子会在你这? 路西法说:“嗯,牛奶杯是我的。一会点到你名字的时候,人家会要求送礼者也上去。黑魔法是我控制的,只要我不出来讲话,人家查不出送礼者是谁,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大惊。 路西法说:“既然这样,提问我没办法保你,只能你自己回答。如果人家问很尖锐的话题,你应该知道怎么应付。”我用力点头。路西法吁了一口气,擦擦我的额头:“你还真保守,平时雷打不动的,现在居然急成这样。被吓着了吧。”我说:“有点……谢谢你。”路西法说:“谢什么,我还有条件呢。”我说:“嗯?” 路西法说:“今天晚上跟我睡。”我说:“好。”路西法说:“我是说,一晚上。”我说:“好。”路西法说:“明天的也不取消。”我笑:“好。”路西法蹙眉:“你怎么答应得这么……” 我朝他勾勾手指:“我告诉你。” 路西法狐疑地凑过来。 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路西法有些惊愕地看着我。 我勾过他的脖子,又吻了一下。 不行,要亲上瘾了。后退一步。 路西法眨眨眼,唇边荡漾开微笑:“大天使长,自制力越来越差了。” 我耸肩。差就差呗。 第49章 再回头看高台,阿撒兹勒已经和那位堕天使小姐行事完毕,上去的另一对我不认识。反正一看到那个女的抬起腿男的送进去,就是隔着黑雾我都觉得别扭。 我说:“当着这么多人,他们不觉得……不习惯吗?”路西法说:“会来这的人可能不习惯么。”我说:“那倒也是。陛下也习惯了吗?”路西法说:“问这个做什么。”我说:“陛下当着别人表演过吗?”路西法说:“有过。”我说:“说说感想。”路西法:“挺刺激的。” 身后有人说:“陛下当然觉得刺激,更刺激的是后来的几位年轻女士。”看着阿撒兹勒过来,我立刻往后退了退:“怎么会?”阿撒兹勒说:“以前陛下不放牛奶杯,放的是黑珍珠冠钻石项链什么的,明显到一眼就看得出是他放的。于是有很多女人冲上来抢。”我说:“然后呢?”阿撒兹勒看看路西法:“然后都是哭着被人扶下去的。” 这……我能理解。 我研究过路西法的男性部位,大概琢磨出他很温柔但还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原因。以他的尺寸,如果照阿撒兹勒说的“不温柔”了……不哭的绝对不是女人。不过是爽哭的还是痛哭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说:“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对床伴都挺体贴的么。” 路西法凑近些,嘴唇在我脸上碰了一下。我错愕地按住脸:“陛下喝醉了。”路西法说:“他知道我们的事。”然后又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乱亲。 阿撒兹勒说:“嗯,陛下是很体贴,不过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当初他是在等莉莉丝陛下取礼,但是莉莉丝陛下每次都不肯来,东西给别人抢了,他不满意,所以造成大量流血事件。但是尽管这样,还是有人愿意受这种罪,陛下干脆就换成牛奶杯了。” 路西法说:“阿撒兹勒,我想和他单独相处。” 阿撒兹勒说了一声抱歉就退了,离开时一直看着我,笑得特讽刺。 路西法把我拉到窗边,外面一片火烛银花,漆夜中漂浮着斑斓的旗帜,远处的所罗河上星星点点,黑马车灭景追风,飞龙展开骨骼突兀的黑翼穿梭在空中。华丽的巴洛克城堡一座座处理在黑暗中,帝都的花天锦地,车水马龙,富繁景气难以描摹。 沉默良久,路西法才回头说:“倒五芒星阵中有阿加斯密咒,所以你不能撒谎,如果你撒了谎,就会被要求把答案说到对为止。不过,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会被检测出。” 我说:“如果他们问天界的问题怎么办?” 其实有些怨气,想着想着还是忍住为好。我们时间并不多,吃醋这种浪费时间又幼稚的事做多了,以后绝对会后悔。 路西法说:“放心,政治问题不在问题范围内。” 我说:“那如果是感情问题呢?” 路西法说:“这个是最容易敷衍的,感情这个问题本来就很模糊。” 我说:“好吧,一会我要是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你可不要生气。” 路西法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我说:“你本来就很小肚鸡肠。” 路西法说:“好,那我今天晚上就小肚鸡肠给你看。” 我捧着他的脸,轻轻捏了两下:“你还敢说你不小气。” 路西法清了清嗓子:“大天使长,又开始动手动脚的了,自制,自制。” 黑茫茫荡漭的天空中,大雪飘扬,如鹅绒,如降雾,浩浩漫漫,六出纷飞。星光雪光映在路西法侧脸,形状秀美的轮廓就像一幅名家精心描绘的油画。 一时情难自己,我抓住他的衣领,吻了他一下:“在你面前,我没有自制力。” 路西法揽着我站到窗帘后,用帘子把两个人挡住:“那今晚我们尽情放纵,嗯?”我笑着点点头:“在我离开之前,我会尽量配合你。” 路西法锁眉:“我不要你配合。”我说:“好,那我随意。”路西法说:“我也不要你走。”我说:“怎么可能,现实一点好不好?”路西法说:“在这里待久一点,对你,对天界,绝对都有利无弊。”我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路西法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你要回去了,我只有通过政治手段夺回你。” 我微微一怔,说:“你在想什么呢,任性也要有个度。” 路西法说:“你要敢走,我就敢做。” 我说:“我在这里待得再久,都会回去。圣浮里亚才是我的家。”路西法说:“哈尼雅是你儿子,你可以一直对他好。但是如果排除他的因素,梅丹佐和我,你会选谁?” 我垂着头:“这个问题真的很为难。” 路西法说:“我只问你,你会选谁?” 我说:“路西法……你不像是会强人所难的人。” 路西法说:“你不肯回答是不是?那我代你回答——你会选我。” 我推开他的手:“你太自信了,路西法陛下。邪恶的魔王和圣洁的大天使,你说我会选哪一个?” “没错,我很邪恶,可是我很真诚。”路西法轻轻一笑,“我真诚地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拒绝我。我真诚地告诉你,即便你是高贵的大天使长,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堕落。” 他笑得很邪气,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不能示弱。 不能输。 我咬牙,抬头直视他:“你别忘了我们的关系,不可能有更进一步。” “梅丹佐属于你,而你属于我。”路西法轻轻抚摸我的脸,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温柔,“伊撒尔,离开我,你不会舍不得吗?” 我立刻就漏气了。 咬咬牙关,狠狠咬住牙关,说不会,催眠催眠催眠……说不会,说不会…… 我往前走一步,伸手,抱住他。 说不会,说不会…… “这事再说吧。” 自我鄙视,我这吃软不吃硬的破性格! 小软儿给人揪住,他就开始敲我竹杠。他弯着眼,侧着尖尖的下巴,在我唇上浅啄。我双手勾住他的肩,贴在他的身上。 薄薄的丝绢隔着两具蠢蠢欲动的身体,世界载满了辉煌的星华。 路西法伸手勾了勾,一个椅子飞速冲过来,在我们旁边打了个转儿,停下。路西法坐下,抱着我坐在他的两腿间。 长长的垂地窗帘微摆,我转过头去吻他。 路西法把我环在双臂间,手伸入我的裤子,往里面探索。我轻喘一声,也把手探进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路西法的六芒星项链簪星曳月,在一片渊黑中抖闪瞥瞥。 星银皎白,般落了两人一身。 我仰起头,靠在他的肩上,衣服不知何时滑在手肘间。 他在后面顶着我,不时隔着裤料,示威似的撞我一下。 “伊撒尔……” “嗯?” “我可以进来吗?” “嗯。” “来,坐我腿上。” “嗯。不要弄痛我,不然我会讨回来。” “知道……我会很温柔。” 他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就听到身后有人说:“米迦勒殿下在哪里?玛门殿下到处找他呢。” 这种情况,我们还能继续么? 做爱做到一半停下来的感觉……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 我理了理衣服,平定了气息出去。由暗殿走出灯火通明的长廊,有些适应不过来,眯著眼往周围看看,玛门正倚在比他粗上三四倍的巨柱上,左腿搭右腿上,手里夹著烟杆。见我来了,他反手将烟杆扣下,五指垂成极其清媚的形状。 他仰头笑笑:“没想到米迦勒殿下也是个性爱崇尚者,居然参加伊罗斯盛宴。” 我说:“不是这样。开始我不知道是这样进行的,所以误闯了。” 玛门说:“哦,殿下表演得怎麽样?” 我说:“我没去。” 玛门勾著嘴角,用烟杆刮刮我的下巴:“没去?没去怎麽跟刚做过似的?看到台上的现场演出,发情了?” 我退後一步:“你找我有什麽事?” 玛门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他神情恍惚地吸了一口,吐出来,飞速抖了抖烟灰。总觉得他这会儿抽烟不像以前那样懒洋洋的享受,瞧那架势就像想把烟杆吃进去一样。 烟雾弥漫,小白脸儿模模糊糊的,就那朵红玫瑰看去特别刺目。 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梅丹佐曾经的对话。 “米迦勒,炽天使生小孩其实没有那麽痛苦,那些害怕生小孩的都是心子大胆子小的,别听他们乱说,不然你头上会长毛的。” “我头上没毛麽?” “你那不叫毛,叫红毛。” “别跟我开玩笑了,你老实把过程交代清楚。” “炽天使不用子宫生,而是用心脏生,啊哈。” “你有完没完?再开玩笑我生气了。”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真的?” “要问几次,我亲爱的。它会从有生命那一刻起慢慢游上去,先在你的身体里直立,双脚踩小腹,羽翼近心脏,然後从你的心脏里钻出来。” “那这孩子能不能不要?” “能。顶级天使就这麽好,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你为什麽……” “小米迦勒,你忍心叫一个母亲杀了自己四个月的孩子麽?” “母……亲?你也太……” “嘿,不闹了。亲爱的乖,这对我来说不算什麽。你站在一边看著就好。等我们的哈尼雅生出来以後,你就不会後悔了。” “……” “不说话了?被我感动了?” “梅丹佐,我以後一定不会再消极下去,我会好好对你。对不起。” “诶,你别这麽说啊。我要孩子和你喜欢路西法并不冲突。我要你对哈尼雅负责,可不要你对我负责,那多没劲。你这样把我缠住,以後帝都的美少年美少女们怎麽活?” …… 心脏生出来的孩子…… 玛门在迷雾中瞥了我一眼,用指尖勾住我的衣领:“怎麽,一直盯著我不放。” 我说:“生你的人,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 玛门盯著我瞧了许久,忽然笑倒在靠背上。笑了看我一眼,继续笑,最後翻起来甩著烟杆玩:“那你告诉我你是你爸生的还是你妈生的啊?” 我愣住。看来我真是多想了。 烟雾熏得我屏住呼吸,飞烟中的玛门表情难以琢磨。 他反手抖抖烟杆:“不过听老爸说,我有一个哥哥。刚生下来,气都没喘上几口就死了。”他说那俩字“死了”得跟水泡豆腐渣似的轻松。 我蓦地抬头:“你有哥哥?” 玛门说:“嗯,本来他才叫玛门,但是因为我老爸的缘故,没保住。具体什麽原因我也不清楚。我能肯定的是,他不是我妈生的,和我老爸怀他的一定是个天使,不管是黑是白。” 我说:“为什麽?” 玛门说:“他的生下来就有黑四翼。我查过资料,一对天使夫妇生下来的孩子,翅膀数量一定小於等於他们平均翅膀数。这很简单了,那个人的翅膀起码有两支。可我妈没有翅膀。” 呼吸渐渐紊乱。 玛门有哥哥。一个刚降临到世上就失去生命的小天使……黑四翼的小天使。 我按住自己的额头,耳边只剩下清晰的呼吸声。 玛门说:“不过这事你可别和我老爸说,说一次他爆发一次。” 我说:“那你为什麽告诉我?” 玛门站直了身子,阴邪地笑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小天使死了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我也曾经觉得惋惜。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的死对我来说是喜讯。” 情绪一时难以控制,我提高嗓音说:“玛门,那是你的哥哥!” 玛门说:“是我哥哥又怎麽了?不是我妈生的对我来说什麽都不算。而且,我可不想因为有个哥哥而叫你爸!” 我惊诧得半晌无言。 玛门说:“你跟我老爸过去有多麽惊天动地有多少海誓山盟我都不管,那只是过去。他的妻子是我妈,是夜之魔女莉莉丝。你如果想要再和他在一起,不管你肯不肯承认,不管你有什麽高尚的理由来推托,你都是第三者,只是第三者!” 我按捺住火气,慢慢说:“玛门,这件事与你无关。” 玛门说:“与我无关?你想要离间我父母的关系,想要破坏我们家庭幸福,这样的事会与我无关?况且,米迦勒殿下,你对我爸的感情似乎也不是那麽单纯的爱吧?你敢说你不喜欢梅丹佐?你敢说你没有想利用我爸?你敢说你不想通过他来操纵魔界?”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玛门动怒的样子,和他父亲真的是一个模印出来的。 可是,没有反驳的余地。 是……他说的都没错。经过这麽长时间的分离,我和路西法永远没法回到过去。 “现在不要考虑我妈还有我的存在,你告诉我,如果能放弃哈尼雅和梅丹佐你就能和我爸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愿意,怎麽不愿意。 我看著他,张开嘴,却无法出声。 玛门讥笑道:“你看看,这麽简单的承诺你都做不到。伟大的米迦勒殿下,不要再打著爱的借口来达到你无法用正常手段达到的目的。” 和路西法在一起时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屏住呼吸,尽量使自己温和一些,平静一些:“路西法能从低谷中站起,把魔界统治得如日方中,需要多强的心理建设和准备,你应该比我清楚。爱情对他来说,永远不会有家庭和魔都重要。更何况,他的爱情并不是只给了我一个人。我对他来说是激情,是刺激,是不会长久的。玛门,你这麽怀疑你父亲,是对他的侮辱,知道不知道?” 玛门在白雾中轻轻皱眉,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你呢?你也是随便玩玩的?” 我说:“我不是。” 玛门怔了怔,又别过头去,焦躁地抖抖烟杆,抽了一口烟。我刚想说要离开了,他忽然抱住我,狠狠吻上来。 我一惊,使力推开他。 他擦擦嘴角,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你真的笨到离谱!算了,心情不好,我回去了。” 51 玛门刚一个转身,就被来人一耳光扇去,重重撞到石柱上。 我骤然回头,看到站在身後面无表情的路西法。 玛门倚在墙上,捂著脸,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路西法朝他走近一步,拉了拉手套边缘:“谁允许告诉别人这些事的?” 玛门捂著脸,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他现在是在破坏别人家庭。爸,他想利用你控制魔界……” 路西法打断他:“谁要你多管闲事?” 咄咄逼人的语气,震得玛门许久才回过神。他用手臂擦擦脸,脸上五道细长的指纹渐渐浮起来。他站直身子,吞声饮泣,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有些失真:“米迦勒接近你动机不纯,他,我是替整个魔界著想。” 路西法说:“谁用你替我管理魔界?” 玛门说:“爸,米迦勒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路西法说:“怎麽说出这种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玛门又摸了摸脸上红肿的地方,忽然嘴巴一抖,异常委屈地说:“爸,你从来没有打过我。” 路西法走近他,眯著眼睛说:“打你?你再接近他,下次我会杀了你。” 玛门惊恐地睁大双眼。 路西法指著框著夜色的殿门说:“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 万物流离失所。 玛门侧著头,斜视著地上:“爸,你总有一天会失去一切。”他倏然转身,飞速离开大殿。 黑水晶质地的地面,透过鞋底,浸入心窝。 我站在路西法身旁,没想著回头,他亦没有说话。 里面一阵阵欢呼声过去,路西法忽然自身後抱住我。我将手搭上他的手,展开,与他十指交错。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刚才的话,你都当没有听到吧,那些事早已过去。” 我也很想忘。 可是回忆已经变成了锁,在脑中挥之不去。 那一年在光耀殿,路西法微笑著问我,如果我们有了孩子,该叫什麽名字。 幼年模样的路西斐尔站在家门口,用小手捂著肚子,没有说完的话。 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的。 我亲手杀了我和路西法的孩子。 历尽九天堕落,雪白的小翅膀被染成黑色,无辜的孩子却要背负不属於他的罪孽。 小天使安静地蜷缩著睡去。 没有欢呼,没有祝福。 没有拥抱,没有温暖。 他一个人走上黄泉之路,是否会觉得寂寞? 那麽小,那麽孤单。 我回头,将头埋进路西法的肩窝。我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紧他,拼命忍住眼泪,忍到浑身发抖:“我有一个请求,希望陛下答应。”路西法说:“我答应你。”我说:“对玛门好一点,不要再让他伤心。”路西法顿了顿,说:“为什麽?” 我说:“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我希望你的孩子能代他幸福生活。”路西法拨开我的头发,微笑道:“孩子不重要,我们开心就好。”我说:“玛门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路西法说:“随便他怎麽说。我相信你。” 这时,里面传来阿撒兹勒的声音:“下一组,4948号,米迦勒殿下和他神秘的恋人!” 路西法拍拍我的肩,我扯了扯衣角,快步走进去。 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到我的身上,毫不掩饰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一步步踏上台阶,接近耀眼银光下的高台。 路西法在後方空旷处,对我微笑。 阿撒兹勒看我一眼,又看路西法一眼,大概猜出怎麽回事,硬巴巴地说:“好,现在请收到4948号牌子的先生或小姐上来。” 沙利叶绕到路西法面前,和他讲了两句话。路西法点点头,从旁边人送来的盘中取下一杯红酒。沙利叶回头看看我,又和路西法讲了两句。路西法笑了笑,摇摇头,轻抬高脚杯。 阿撒兹勒说:“4948号的牛奶杯先生或小姐,请上来。” 萨麦尔也跑去和路西法讲话,路西法还是一样的反应。 阿撒兹勒说:“不出现的话,就直接提问。原本只有十个问题,因为没有伴,换作二十个。” 二十?这也太霸王了点! 依然没人回答。 我说:“嗯,没人提问,我就下去了。” 阿撒兹勒指了指人群中的某一角:“急什麽呢,那不是有位女士举手吗?” 女恶魔被身边的男人抱起,比旁边的人多出半个身子:“请问米迦勒殿下,你初夜是跟谁?什麽时候?” 我说:“时间我记不是很清楚了,反正是在我还是能天使的时候,跟梅丹佐吧。” 女恶魔说:“啊,梅丹佐,那不是你现在的爱人吗?” 我说:“这个概念很模糊,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我已经回答了您三个问题。” 女恶魔一愣,众人哗然。 路西法笑得颇骄傲,还轻轻鼓掌。 “米迦勒殿下,请问你和梅丹佐殿下性交的频率是多少?最後一次是在什麽时候?你在上还是他在上?在什麽地方?”一个女堕天使问。 “基本很稳定的一周四次。”我蹙眉,这个问题实在太恶劣了,“最後一次是在我来访魔界之前,他在上,在他家沙发上。” 人群开始起哄。 路西法瞪我一眼,指尖摸摸下巴,又往下面指了指。 我无语。这个表面光鲜思想下流的人。 “殿下和玛门殿下是否有性关系?” “没有。” 没完没了,全都是和那个什麽有关的。 “在魔界,有没有人让你看了以後就热血沸腾想要立刻上床的?是谁?” “有,路西法。” 52 群众瞬间炸开了锅,起哄声越来越大,沙利叶和萨麦尔两人一个劲给路西法使眼色。路西法用手指关节顶了顶鼻尖,笑得很隐晦。阿撒兹勒说:“路西法陛下的魅力果然无限大,连纯洁的大天使长都会神往一番。”别西卜说:“陛下,既然米迦勒殿下没有配对的,您可以上去安抚安抚人家呀。” 我笑:“看到尤物就发生关系,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路西法以手背轻撑着下巴,眼含笑意地看着我:“谢谢米迦勒殿下的欣赏,这是我的荣幸。” 我说:“不客气。” 接下来就有人顺水放船:“米迦勒殿下,你和路西法陛下有没有做过?” 我看看路西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想了半天,我才说:“有过。以前我和他是恋人,但是分手了。” “那你们在魔界有没有旧情复燃?有没有背着莉莉丝陛下和梅丹佐殿下发生过什么?” 我尴尬地看着台下。 路西法轻轻击掌:“谁问的这个问题,给我站出来。” 所有人转头看向他。 一个男堕天使站出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陛下,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怀疑您的,只是随口说说。实在是对您的不敬。” 路西法说:“给我说什么?对谁失礼就给谁道歉。” 堕天使转过头,朝我曲了曲身子:“米迦勒殿下,对不起。” 我笑:“没有关系。” 唉,路西法这种威压的气质看来一辈子都别想甩了。 阿撒兹勒看看路西法,又回头看着我,单手在倒五芒星阵中划圈圈:“我有三个问题想要问殿下。”我说:“请讲。” 阿撒兹勒说:“第一个问题,你曾经说过为了梅丹佐,你愿意用圣剑砍断所有魔族的脖子,包括我们伟大的魔王,是真的吗?” 我愣了愣:“我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种话。” 阿撒兹勒说:“这句话当时可是传遍了整个魔界的,殿下居然说不记得?” 路西法神色清冷,轻轻拽了着自己的右手手套,把它往上面提了些。 阿撒兹勒说:“第二个问题,有传言说,你来魔界是和梅丹佐殿下商量过,想要利用路西法陛下对你的旧情来博取魔界机密,这又是真的吗?” 路西法倏然抬头看着我。 全场瞬间安静。 这个问题涉及政治,我可以不回答。本来想敷衍过去,却正对上了路西法的视线。一时情急,我提高音量说:“这是不可能的,请你不要再问这种有辱我人格的问题!” 阿撒兹勒嗤之以鼻,回头看看倒五芒星。 五芒星慢慢旋转,发出明红色的光,最后旋转为正立。 阿撒兹勒说:“五芒星是你们神族的象征。只要是有思维的生物都知道,神族最擅长的就是做表面功夫。所以,这里的正五芒星,代表心口不一……米迦勒殿下,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在伊罗斯盛宴上撒谎么?” 人群里又传来了唧唧喳喳的议论声。 我说:“我没有撒谎。” 阿撒兹勒说:“结界是路西法陛下亲手设的,出错率低于亿万分之一,难道米迦勒殿下这么不幸,中了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我说:“我真的没有撒谎,这种事卑鄙的事我做不出来!” 阿撒兹勒说:“殿下当初如果没有刺过路西法陛下,或许可信度更高。好吧,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回答了五芒星不会直立,我立刻给你道歉。”五芒星又慢慢旋转倒立,他耳朵上的羊角轻轻晃动,“米迦勒殿下,你爱梅丹佐吗?” 路西法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握着右手的手更紧了些。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回答了模糊的答案,他不会再相信我。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和他有孩子,我很喜欢他。但从来不曾爱过。” 五芒星明红的光闪了闪,又慢慢直立过来。 底下再无议论,所有人只看着我,神情各异。 阿撒兹勒挑挑眉:“殿下,怎么办?”我往后退一步,慢慢摇头:“那个五芒星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说我爱他不是很难的事,对我毫无损害,我没有必要骗人!” 阿撒兹勒说:“哦,米迦勒殿下不是为了给路西法陛下吃定心丸,让他相信你是真心对他的。原来我猜错了。殿下,既然你来参加了这个游戏,就要守规则,请殿下给我们准确的答案。” “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的答案到此位置。”我丢下这一句话,飞速走下台阶。 肯定有哪里出问题了,那个是路西法布的结界,不可能有人破解…… 我埋着头,心慌意乱地往前冲,却忽然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我猛地抬头。 路西法的面孔在银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第53章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向我们投来,我脑中一片混乱,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陛下,那个魔法阵有问题。”路西法伸手朝倒五芒星点了点,魔法阵慢慢横放,在空中旋转半周,飞速冲到我的身上。我未反应过来,身体已被束缚,顿时力气全消。 我睁大眼:“你……你做什么?” 路西法面无表情地抓住我的手腕,往台上拖。手骨几乎被折断,我猝不及防地跌了两步,最后还是没站稳,膝盖磕在锋利的阶梯边缘。关节处一阵麻痹,还未来得及站立,就又被他往上拖去。 连拖带拽走到台阶顶,我已无心再观察周围的人,匆忙解释:“陛下,请冷静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抓住领口,重重扔到那个座位上。 后脑勺撞上石制靠背,瞬间头昏眼花。 眼前白一阵黑一阵,只隐隐看到路西法把我的牌子扔出去,阿撒兹勒伸手接住,眼睛却不离我们身上。他说:“路西法陛下,你可以用别的……” 路西法说:“滚。” 阿撒兹勒一惊,逃也似的下了台。 我晃晃脑袋,惶恐地坐起来,刚想站直,路西法就又把我推下去:“米迦勒殿下,请张开您高贵神圣的双腿。”我开始推他的胸口,可是完全使不上力:“不要开玩笑,让我下去。” 路西法抓住我的脚踝,把我的双腿架上高台。 挣扎无用,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却抖得厉害:“路西法,你不会做这种事。” 路西法单腿磕在我双腿间,一把扯碎了我胸前的白色丝绢。 蓝宝石,猫眼石,玉珍珠,孔雀石……璀璨华贵的高等神族首饰像击破的浪花,碎了满天。又似晚春雷雨中的冰雹,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不,不会……”我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推他的手,他一手握住我的两个手腕,高高拉过头顶,另一只手又开始撕扯我剩下的衣服。 没有人说话。 布帛碎裂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我已经来不及说话,拼命地往外流泻力气,却都是徒劳。 力气几乎快要用尽,汗水大滴大滴顺着额头流下,进入凌乱的发中。 裤子被撕下来,路西法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我拼命合上双腿:“不要这样,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路西法双手往里扣住我的膝盖,再次把我的腿往外分开。 腰以下的骨头几乎要被拧断,肌肉因为挣扎过度而变形,骨头一根根弹出,就像要刺破皮肤而出。 双腿被拉开,一丝一丝,就像被撕碎的自尊。 直到最后,两条腿的已经被拉到最大限度。 我使力推他的胸口,却按不住他压下的身体。 硬物在外面摩擦了两下,勃然冲入体内。 我痛苦地闭紧双眼,猛地仰起头,头发凌乱地散在椅背。 座椅的经过特殊设计,变得十分适合做爱,无论怎样坐,都可以轻易让插入方进入承受者身体最深处。 极端的疼痛让我收紧双腿,却又一次被路西法掰开。他腰往下一沉,插得更深了些。 再也抑制不住火气,我大声吼道:“路西法!你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滚出去!不然等我恢复了,我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路西法说:“好,我出去。” 他抽身出去,被撑开的部位又慢慢合上。 但是下一刻,他又狠狠插进来。 这一次竟比上一次还疼,我低哼一声,浑身紧绷。 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滚!滚出去!听到没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继续下去……我……我会把你撕……不……不要碰那里……” 路西法扯下我的手,开始毫无节制的撞击。一瞬间我甚至连吼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拼命往后缩,不让他侵入最脆弱的地方。 路西法把我的腰往下一拉,紧紧固定在椅子上。 我奋力仰头,双手都在往他腰上推:“不要碰那里……痛,我受不了……” 路西法突然从我身体里抽离,白色的液体落了几滴在我腿上。 我还未来得作出任何反应,身体已被人倒转,跪伏在椅背上。 路西法扣住我的腰,又一次插进来。 酒红色的长发散乱在空中,随着身体快速有节奏地摇晃,身上残留的宝石一颗颗落在地上,就像垂落的泪珠。 我想反手去拉他,但是双手只要一离靠背,身子就会撞上去。 路西法这一回真的是彻底放纵,完全忽视我的反应,一味索取。 从开始的叫骂,到后来的低呼,到再来的轻声呻吟,到最后的无力开口,不知经历了多长的时间。 台下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每一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这里。 银光刺得人眼胀痛,我半垂着头,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低声说:“路西法……你彻底变了……” 路西法冷冷地说:“米迦勒殿下,身体真的很美味。” 我说:“你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路西法拉开衣襟,露出胸前血红的玫瑰。他轻轻一笑:“即便你是高贵的大天使长,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堕落。” 再一次的抽出,换作了新的姿势。 路西法坐在椅子上,把我抱上他的身。我屈膝站在椅子上,努力不往下沉,两条腿却脆弱得不堪一击。路西法双手搭上我的肩,把我重重往下按去。 硬物再贯穿身体的时候,我还是痛得哼出声。 路西法两手环住我的腰,一次次上提,一次次坐下。 每一次被他塞满,都会控制不住轻哼一声。 再无力气挪动身体,我吃力地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 路西法说:“QJ你。” 我说:“嗯……刚才阿撒兹勒说了,你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温柔……对不对?” 路西法说:“是。” 我说:“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路西法的动作忽然一停,然后又突然用力插入。 身体律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根神经都像随时会绷裂。 怒张的极乐超升了肉体,自魂魄中汹涌而来。最后一次重击后,路西法将我死死按在他的硬挺上,滚烫的涌流喷入我的体内。 我忘了高潮持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容不下满载的液体,黏稠湿润顺着大腿流下,落在路西法的衣服上。 宝石碎溅,银沙旋转。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再无支撑点能让自己依靠。我倒在他的身上,轻声说:“原谅我问的愚蠢问题……我以为即便是一时兴起,多少都会有点以前的感觉……我把最美好的回忆都破坏了,对不起。” 路西法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哭。 我咬紧牙关,声音完全走调:“什么都被我毁掉了。” 眼眶越来越热,就快要控制不住。 “我们的回忆,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全部都被我毁掉了。”我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颈项上吻了一下,被咬破的嘴唇流出了鲜血,“对不起。” “别再说我们的事。”路西法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已经完了。” 我吸了吸鼻子,视野里模糊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 有什么液体从脱离眼眶,垂直落下,浸入路西法的衣服。 路西法身体一僵,忽地推开我。 我真的拼命在忍了,可是忍不住。 路西法的眼睛睁得很大。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却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到:“我知道……我们已经完了。” 原罪 第54章 ============================================================ 本书由逸風整理,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TXT之梦 http://www.11dream.com/?u=222 TXT之梦电子书论坛 http://www.11dream.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我眯著双眼,看著由火魔法和星汉砂组成的吊灯,华丽繁复,在顶上旋转。我眨眨眼,抿著嘴笑笑。现在才知道当大天使有个好处,就是有六支翅膀。在圣殿的时候,神圣的朝拜仪式有一个动作就是用两支翅膀遮眼,两支翅膀遮腿,两支翅膀飞翔。而现在,我可以用它来遮羞。 翅膀很大,可以将整个人包裹住。羽毛很温暖,可以抵挡魔界深冬的寒冷。逃也似的飞回拜修殿,倒在床上,几乎立刻睡著。此时睁开眼,依然不想动。 衣服已经变成一条条碎布,我慢慢撑著身子坐起来,看著自己短小的两条腿,微微一怔,又伸出两只手。白白嫩嫩,就像初生婴孩的,莲藕般的小手,只是皮肤上有挣扎时抓伤的血痕。 我扑扑翅膀,从床上飞起来,速度显然慢了很多,半天才飞到落地镜前。 唉,变小了,暂时还不能使用魔法。 番红色的头发只及肩膀,滑滑亮亮,脸上仍有泪痕,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核桃,还是海洋般的深蓝,比成人模样大很多。身後的金色六翼变成一丁点儿大,羽毛软了许多,拍打速度也比平时快上许多。很容易想起那一年,依偎在我怀里的路西斐尔。只是,身上处处是伤痕,最不堪的就是两条腿之间,干涸的猩红与白浊,实在不符合这样的外貌。 我轻轻撇开双腿,剧痛刺得镜中的小孩彻底白了脸。 我理了理乱发,转过身,飞回床上站著,轻手轻脚地脱掉衣服,丢在一旁。脱裤子的时候,先飞起来再脱,可以避免碰到伤口。 我离开的时候,路西法一直没有讲话。只是看著我从他身体里抽出来,带出温热的血液和白液,发疯似地飞出去。 裹著厚厚的浴巾,穿过宽阔的行廊,进入浴室,里面的侍女看到我都有些惊讶。 我将她们遣散,自己放了些水替自己洗澡。 身体完全泡入水中的时候,眼泪都快痛出来。可是,依然用手指轻轻摩擦弄脏的地方,咬著牙,忍住比刮骨更甚的剧痛。 洗完以後,我累得满头大汗。 飞起来,在空中飞速扑了扑翅膀,水花四溅。小苍蝇一样拍打著翅膀,速度又慢又吃力地飞回房间。 侍应送来报纸,表情很奇怪。 我刚接到最新的罗德欧加报,立刻就看到头版上写的大字:路西法与米迦勒伊罗斯盛宴忘情寻欢! 促进神魔二族友谊的方式是交媾? 莉莉丝与玛门无所表示? 魔王与大天使长的私情是否属实? 天国副君米迦勒逃离盛宴的真正原因? 米迦勒来访魔界的目的? 路西法是否因米迦勒引诱而出卖魔族? …… 後面的报纸题目五花八门,但是主题都不离盛宴上的事。罗德欧加报上有三张图,居然是路西法和我发生关系时的三种姿势。魔族果然是强悍的种族,这种图都敢放上头版。图片还能动,一束银光下,两个人的身体都在有规律地晃动,身形挺美,尤其是我坐在他身上的那一张,黑白华衣依约纠缠,黑红发丝绻结交错,顶级文艺三级片都别想达到这种效果。今天魔族政府发大财了。 我只瞥了一眼就把报纸扔到一旁,扑回床里缩成一团。 不愿思考,不想面对。 现在完全没有一丝力气去应付任何事,只想静静待在屋里,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 门外传来一个魔族的声音:“米迦勒殿下,晚上八点的皇族聚餐您要去吗?” 我随口答道:“不去。” 门外的魔族说:“咦,怎麽会有小孩子?” 我愣了愣,把声音调整了一下:“晚上我再给你答复吧。” 隔了许久,门口的人才应声离开。 我靠在床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我不能这样下去。 如果我一直不见人,那麽那些报纸上的疑问都会变成肯定。这样,魔界之行倒起了反效果。而且这件事闹得太大,天界那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如果我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们就会自动默认我被强暴。 我和路西法现在连偷偷在一起的可能都没了……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消沈,再失去天界。 突然想起前一夜发生的事。炽天使能孕育孩子,与普通天使最大的区别就是体内有一个叫极键的部位,只要轻碰都会很痛,反复刺激那里会再在那里射精,怀孩子是百分百的事,而且第二天还会变小。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可以通过振翅的方法生出来,或是用魔法控制让它消失。 路西法就是扣死了在那里射……他是故意的。 如果想振翅生子,黄昏前必须完成。 我轻轻捂著肚子,看著窗外被积雪覆盖的帝都,慢慢合上眼睛。 强迫自己又睡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才醒来。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参加聚餐。勉强施展稍微恢复的魔法让自己变回成人的模样,我一路走出去,想要找哈尼雅和天使军团。 去了哈尼雅的房间,敲门,半天都没有反应。 我在门口等了一阵子,还是决定自己去。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仆人站我身後:“米迦勒殿下,哈尼雅殿下昨天一个人先返回天界。今天中午他又回来过一次,把三分之二的天使都带回去了。”我说:“怎麽可能?他没有告诉我。”仆人说:“他没有交代,我也只是从他们对话里听出来的。” 我有些火了。但是现在没时间处理这些事。 走路依然不便捷,我一人飞朝聚餐大厅飞去。 空静的大厅,一张极长的餐桌劈下,餐具悬浮,魔法的光柱旋转在半空,墙壁上是大幅大幅典雅光丽的油画。餐桌两旁坐满了贵族,莉莉丝坐在档头,她的身边位置是空的。 大厅里除了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再无别的声音。我刚一走进去,所有人都整齐回头看著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莉莉丝叉了一块肉,手上顿了顿,放在盘中。 离莉莉丝最近的位置,玛门猛地坐直了身,看向我。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诧异的。 我吞了口唾沫,微笑:“来迟了,非常抱歉。” 莉莉丝也笑了:“米迦勒殿下没给我们答复,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了。没有等你很不好意思,快请进来坐。” 玛门朝我招招手,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空中自动落下一个盘子,接著大大小小的刀叉顺势叮叮当当落下来,摆平在盘两旁。我一看著那一堆餐具就傻眼了,玛门清清喉咙,小声靠到我耳边说:“从外到内交换使用。” 我刚拿起刀叉,就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特别怪异。 这时,刚合上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路西法快步走进来,一身厚厚长长的风衣,带绒毛的黑手套,边走边把衣服脱下,交给仆人挂上。 他在莉莉丝身边坐下。 从这里隐约可以看到餐具倒映在他脸上的光斑,他微湿额发上的水珠。 他说:“今天有点事,所以来晚了。”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连道歉都没给一个。 所有人都很理解很宽容地点头微笑,路西法脱掉左手的手套,一块冰蓝色的东西掉在盘中。莉莉丝拾起来一看,有些吃惊地说:“七瓣的蓝雪花?你去雪月森林了?” 路西法随口说:“嗯……”突然顿了顿,扫了我这里一眼,又说:“没有,只是路过。”莉莉丝说:“下次出门不要一声不吭的,我都差点以为找不到你了。”路西法说:“嗯。” 两人讲话的声音很小,也就我们这一块能听到。 桌面上的餐具明净雪亮,最大的餐盘就像一块宝镜。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前人的倒影。路西法优雅地切鱼肉,熟练地剔骨头,放入嘴里,鼻梁漂亮得就像由钻石雕琢而成。前一夜发生的事瞬间涌入脑海,我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整个魔界都知道,而没有一个人会提。 既然没有人提,那我来。 沈默了许久,依然不知如何开口。盘中路西法的倒影侧过头,视线似乎是投到我这里了。 然後他的目光渐渐往下移,移到盘里。 我和他在里面对视了不到一秒,他就轻轻锁著眉别开了头。 玛门丢了几块肉在我盘子里,小声说:“你精神不大好,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一会我叫人给你送点蜂蜜牛奶,一定要喝,知道不知道?” 声音虽小,口气却蛮横得要命。 其实那件事,他也应该知道。 我回头笑笑:“嗯,谢谢。” “米迦勒殿下。”路西法的声音在耳後响起,“有点事想给你说。” 未料到他会开口,我有些措手不及地坐正了看著他:“什麽?……陛下请说。” 全餐厅的人都抬了头看著我们。 路西法看著盘中的食物很久,才转目正视我:“昨天我太失礼了。” 我再一次防不及防。根本没想到他会这麽直接。 大厅里依然宁静。 路西法仓促地握紧刀叉,声音空寂轻灵:“因为对殿下一直十分景仰,又受到殿下的赏识,加上喝了点酒……对不起。” 理由真是虚伪到不能再虚伪。 我笑:“陛下的酒量神魔皆知,何必谦虚。在神族眼中,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相爱的人之间,而在魔族眼中就不一样了。这只是文化差异的问题,我顶多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无法接受,现在已经能理解了。” 冠冕堂皇的台词谁都会说,我也能坚持下去。。 过去这麽多年,什麽苦没吃过,什麽伤没受过……以前被卡洛叫人轮著干都不怕,这点小事不算什麽,根本不算什麽。 路西法说:“不管怎麽说,对待客人这麽做实在很失敬,殿下海涵,真是令我万分感激。” 除了三剑客以外的魔族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可是,闷亏这种事我不会吃。 路西法先强要我,再甩了我,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五芒星魔法阵。他对我的信任,因为这麽微不足道的东西就坍塌得一塌糊涂,这样的人再爱下去只会是浪费时间。 是的……他浪费了我太久的时间。 第56章 我说:“路西法陛下,我曾经读过出自魔族之手的书,几乎本本都是精华,但是里面有一些小小的纰漏。” 就算传出再劲的流言也好,就算人家骂我卑鄙也罢,这个机会丢了我自己都会后悔。 路西法说:“请说。” 我用方帕擦擦手:“有一些关于天界错误的描述是他们做出的,上面说到神族欺负弱者,压制穷人,还有书提到神族压制劳动人民。这两种说法都是不真实的。这种措辞可能是过去时代遗留的产物,不过它确实误人子弟。神是慈爱的,他对于保护穷人或者弱者有着特殊的责任感,以拉斐尔殿下为代表的大天使们年年都会到底层天去祈祷,去救援那些无法自助的天使。” 路西法点点头:“这样的书确实存在,我也曾经看过,基本都是由堕天使所著。我想是因为天界之门并不为别族打开,天界给人的印象也仅停留在过去的阶段,才会有所误解。这样的事我会尽量阻止,也希望殿下能让我们看到神族最好的一面——当然,阁下的光彩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 我说:“我们毫无疑问有自己的问题和缺陷,但是天界成为一个希望的灯塔是有原因的,包括有很多魔族梦寐以求想要去天界一行也是有原因的。我们一直都在走向自己理想中的平等和正义,神是善良仁慈的象征,我相信他的每一个孩子所追求的和平,也是大部分魔族心中所渴望。如果我没有记错,魔界前几次攻打天界,给魔族们理由就是神族不够平等吧?” 路西法淡笑:“这个阁下不能否认。在魔界,不论背景家境如何,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且可以由力量来推选出首领。任何人都可以支持魔王及贵族的决策,同时也可以公开表示不同的观点。就连战争,也是经过百分之九十以上魔族同意才进行的。相信殿下在魔界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也该有所感悟。” 我说:“那我很想请问陛下,所谓形式阶级制度真的只是形式上的?在一个自由的国度,怎么会有奴隶船这种事物的产生?犯有同样罪的堕天使大恶魔和小恶魔牛头人,为什么前二者的惩罚要重于后二者三至四倍?为什么罗德欧加的居民几乎没有低等魔族?最后一点,连魔界最强战士、撒旦之子玛门殿下都带头吸食阿芙蓉膏,以残忍的方式砍杀神族,陛下却还打着‘平等自由’的旗号攻打天界,这又算什么?” 玛门拉了拉我的袖子:“喂喂喂,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路西法说:“那依殿下之意……” 我说:“希望路西法陛下能做出承诺,一千年内不再对天界发动战争。” 路西法没有说话。 别西卜说:“米迦勒殿下,让我来回答你你所提的问题……” “停。”路西法摆摆手,“我接受。” 所有魔族高官都开始低声唏嘘。 我拿出一张纸,一只白羽毛笔,放到路西法面前。他毫不犹豫写了停战书。 亚巴顿忽然站起来,怒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擅自决定,陛下如此骄傲,何必披着人道主义者的面皮搞**?”萨麦尔也站起来了:“亚巴顿,你最好给我把你那张臭嘴封了!”他指着我,声音越来越大:“要不是因为这个——” “够了!”路西法打断道,“今天到此为止。” 他站起来,扯下衣服,快步离开大厅。 在他伸出右手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黑手套与袖口间的手腕,白森森一片。 肯定是眼花了。 聚餐就这么不欢而散。在数名贵族的白眼下,我想再过几日,我就可以凯旋回归天界。 回到拜修殿,懒得唤别人,自己就开始收拾东西。可惜法力不够,变成小孩模样,手短脚短,做什么都不方便。收到一半,擦擦汗,在床上坐下,发现自己两条腿还蹬不着地面,郁闷地倒下去。 唉,变小怎么会这么麻烦呢。 我摸了摸肚子,想想小孩还真的麻烦,现在变小已经很烦了,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对了,孩子…… 它还没有名字呢。 突然想起了哈尼雅。哈尼雅的名字很好听。哈尼雅……白天我居然会生他的气,太冲动。其实是我做的不对。回去应该和他好好道歉,好好谈谈。 我扑扑翅膀,飞到阳台上。 对面的窗户难得把厚重的帘子挽上,露出大到看不到墙壁的房间,还有被紫黑光笼罩的卧室大床。床铺已经整理好,黑天鹅绒的被褥齐叠着,压在白生生的柔软床单上。 房门忽然被推开,莉莉丝扶着路西法进来,按在床上坐好。 路西法身子微微晃了晃,似乎喝醉了。 这……难道是我的错觉?他都有喝醉的时候?那魔界的酒不都得耗光了…… 莉莉丝脱掉外套,擦擦汗,开始替路西法脱衣服。 手刚一伸过去,路西法就一把扯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莉莉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给他死死抱住。他抱着她开始疯狂亲吻,然后反身把她压在床上。 莉莉丝又象征性地推了他一下,很快就屈服了。她把手伸到他裤子里动了几下,双腿缠上他的腰。 帝都的巴洛克楼房重重叠叠,一片黑寂中透露出星点灯火。 繁复的华衣重重叠叠,一片黑绒中透出白雪肌肤。 我看了看天上,银河星斗洒满夜空,光芒明似水。 明天就回去吧。 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笑了笑。 宝贝,原谅我没有给你取名字。 双亲如此尴尬的关系,只会让你的人生更加尴尬。 天使与恶魔的孩子,注定不会得到幸福。 我很爱你,但是事到如今,我与他之间,连回忆都成了负荷。 今天晚上,是我与你在一起的最后一夜。 宝贝,虽然你再不会看到,但是我仍想对你说,圣浮里亚的阳光很美,很美。 终于走出瓶颈,擦汗,擦大汗。 主 题 作 者 大小 发贴时间 天籁纸鸢 文集 lhanyu 13 03-17 20:55 《天神右翼之神谴》[上卷] lhanyu 136k 03-17 23:39 《花容天下》[中卷](上) lhanyu 100k 03-17 21:54 《天神右翼之神谴》[下卷] lhanyu 129k 03-17 23:48 《天神右翼之原罪》[上卷] lhanyu 238k 03-17 22:22 《神玉》(穿越时空)[下卷] (上) lhanyu 157k 03-17 22:53 《琼觞 第一部 》[上卷] lhanyu 198k 03-17 23:19 《琼觞 第一部 》[下卷] lhanyu 183k 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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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唰地坐起来:“十二点过?”玛门指了指窗外黑色锺塔:“自己看了。”我直僵僵看著外面,我还想七点起来呢……现在要走,跟路西法打个招呼,肯定少不了客套,依他的性格,肯定又要搞什麽欢送会……我现在变成小孩样,还要带上那一堆天使,根本来不及回去。 玛门石榴红的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後他慢慢靠近,捏了捏我的手臂。我抬头看看他,他继续毫无顾忌地捏我的胳膊。我再看看他,他又开始捏我的肩膀。 最後,他点点头,总结发言:“好小……” 我拨开他的手,坐起来整理衣服。他把手放在我的腋下,提起来,抱到他腿上坐著。我习惯平视人,这时却只能看到他颈子上挂著的银链,最下端垂著一个镶有黑珍珠的撒旦之子坠。我把脑袋仰了四十五度,才看到他的脸。玛门眼睛弯成了新月,很快樱瓣似的唇就印到我的额头上。 我说:“好了,放我下来。” 玛门捏捏我的脸,又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圆溜溜。” 我汗……这孩子是恋童癖吗? 玛门笑吟吟地把我抱起来,转了几圈,我就看到自己的小衣服跟著飞啊飞。最後他放我回床上:“你就一直这样吧。”我说:“为什麽?”玛门说:“这样我好欺负你。” 他轻轻理了理我的翅膀,捧在手里摸了几下,最後低下头,亲了一下。 这小子…… 我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结果上了脸都是很小声的,跟苍蝇叮牛尻子似的。唉,变小了真麻烦…… 玛门说:“行了,我们不在这里闹,我带你出去玩。” 我说:“去哪里?” 玛门说:“人骨教堂。” 我微微一怔,说:“为什麽?” 玛门没说话,捞了衣服就给我穿上,动作快得就像一打字机。 他弯曲著手臂,让我坐在上面,一路往潘地曼尼南的北边飞去。寒风刮得人脸有些疼,大雪把罗德欧加渲染成了童话里冰天雪地的世界。我抱著他的脖子,依偎在他胸前,半晌才发现自己忽然变得喜欢依赖人,很快隔他远了些。 玛门说:“身体不好逞什麽能,抱紧了,不然我扔你下去。” 我说:“你扔吧,反正我能飞。” 玛门恼得在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我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大声抽气,我很俗气地在他面前晃了晃V形手势。 嘿嘿,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 大教堂耸立在帝都正北方,塔顶就像一根尖而细的鱼骨头。这里有不少人看守,站在门前一排排真跟人骨似的不说话。玛门抱我走进去,穿过一道长长的,暗灰色的行廊,一股阴寒的肃杀之气迎面袭来。 再一抬头,我彻底惊住了。 放眼望去,全是骷髅头。 道路左右两边著上百块人骨做成的蜡台,正前方有一个七八层的人骨架,每一层中间摆著一个头颅。天花板,墙壁上铺的是四肢骨,花毯也用翼骨装饰,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麽多的天使骸骨,我下意识抱紧玛门的脖子。 难得平时嘻嘻哈哈的玛门也默默不语,径直走进教堂深处。 教堂的规模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就连吊灯都是由数百根小腿骨垂下,又由数百个手骨连接而上,每一个骷髅头都被摩得极薄直至透明,里面燃烧著淡青火焰。 最大的吊灯下,是一座神坛。不同大小的人骨堆砌的神坛,图案则由肋骨镶嵌。六芒星、王冠、垂带等装饰,均由骨头拼凑而成。神坛下方是一个椅子,椅背後是张开的六翼骨头,就像被撕碎的蜘蛛网。面前的高台上,摆放著一个小天使骷髅。 玛门带著我走到它面前,轻轻抚摸它的头骨:“这就是我的哥哥,原本该叫玛门的孩子。他死了以後,老爸就把他给弄到这里来了。” 那个骷髅真的很小,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身後的四支小翅膀微微展开,双腿弯曲,跪在高台上,十指交叉相扣,似乎正在做祈祷的动作。 空空的眼眶,空空的嘴,无血无肉……只是一个森白的骨架。 玛门说:“那天晚上我太激动了些,说了许多过分的话,其实我是很喜欢他的,尽管我只见过他这个模样。米迦勒,我向你道歉。” 我摇摇头,挣扎离开他的身,飞在半空,手指一丝丝抚过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僵冷的,坚硬的,但是觉得分外亲切。 我握住他合住的双手,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小声说:“儿子,你一定长得很漂亮。” 玛门说:“听说他是长得很好看的……起码比我好看吧。所以,他是我爸的心头伤。这教堂修建了几千年,我爸只来过一次,就是把他的骨头架在这上面。” 眼眶有些热了,指尖颤抖。我握住他的手,最後终於忍不住将整个小骷髅紧紧抱住。 如果你还活著就好了。 那样,我就可以跟你说话,看你笑,看你展翅飞翔。 儿子,如果你活著,那该有多好。 “你很痴情,痴情得让我这里看了都痛痛的。”玛门揉揉自己的胸口,说得还真像那麽一回事。我说:“这件事就不要提了。”玛门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一口:“这是报复。”我点点头:“好好,报复报复。少肉麻就是。”玛门说:“有优点,我给你指出来,你该虚心接受。” 这……是什麽逻辑? 我说:“是,谢谢玛门小王子。” 玛门说:“再叫这个名字我就强吻你。” 这小鬼……等我力量一恢复,我让你知道什麽叫Hello Kitty变猛虎。 玛门在我耳边喃喃道:“但是,你有两大致命缺点。第一,意志坚定但是不懂反抗。”我说:“你这话不是很矛盾吗?”玛门说:“不矛盾的。不要忘记,命运由你不由天。”我说:“那是因为你年纪还小。”玛门说:“不是我小,是你老。”我说:“好好,我老。” 玛门不高兴了:“你跟我讲话非得用那种跟小孩的口气说吗?” 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好,我不把你当小孩。你继续说,我的第二个缺点。我虚心听著。” 玛门笑了笑,露出两颗尖牙:“大天使长,你太脆弱了。” 这下我也定格了。 半天,我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问题吧?”玛门抓下我的手,耳朵那排银环闪亮闪亮:“明明不堪一击,还装得顶天立地,你潜意识里就是有大男人主义吧?”我抽出手,笑得特别扭:“别逗了。我还有事找你父亲,先进去了。” 玛门亲了亲自己的食指中指,又把那两根指头放我唇上,冲我抛个媚眼:“你要披个装甲舰的壳也行,我可以隔著你的壳温柔,温柔,用尽我全身心的温柔,抚摸你,抚摸到你替我打开,你的心灵,和身体。” 我……我终於受不了了! 管他会不会还手,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够了!你这小孩真的彻底变态了!” 玛门捂著脸,还露出一脸淫笑:“我不是变态的人,但我变态起来不是人。” 等我找到路西法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筋疲力尽。 而找他不难,尤其是在他弹琴的时候。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卧室钢琴旁摆了一个不大却极其精美的架子,里面装满古老或崭新的琴谱。 依然只能从琴架的缝隙中看到他半垂的眉眼。随著朗润轻圆的琴声传出,他的手臂微微摆动,却因我这里的角度看不到他的手指。 我轻手轻脚走到他旁边,他弹错了几个音,却没有抬头。 他光著左手,右手戴著手套,修长的十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轻轻敲击,舞成极美的形状。 “米迦勒殿下有什麽事麽。”他仍未抬头。 “只是想来跟陛下说一下,可能我暂时走不了。因为体质的问题,我们不能去人界。如果陛下这里不方便……” “我非常开心你能在这里住下去。” “谢谢陛下。”我顿了顿,“那我先走了。” 琴声忽然变得单调。我垂头看去,见他把双手垂在身旁。琴键上,他左边的黑手套仿佛有了生命,在钢琴上轻快跳跃。 我惊道:“真神奇。” 路西法抬头看看我,微笑道:“你带手套了吗?” 我点点头,从腰间取出自己的一对白手套。路西法拿过我的右手套,放在琴键上,用另一只手在上面点了一下。一道蓝光绕著它转了一圈,很快消失。 白手套也跟著动起来,音色又由单调变得丰富。 而两只手套一黑一白,依依难舍,就像密密麻麻的琴键。 路西法看著我,窗外飘零的雪瓣似自他身後落下。 “回不去,是不是因为有人开始反对你了?” “嗯。” “是……因为那件事?” “不。不论我怎麽做,都会有人不满意的。” 路西法往旁边挪了些:“过来坐吧,给我说说怎麽回事。” 我迟疑片刻,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一丁点儿郁闷,想想我简直就是一头吃苦耐劳的老黄牛。说说是非就算了,他们还把梅丹佐给关起来……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创造奇迹,不让任何一个人在矛盾与选择中徘徊,当然,是说说的。那是理想的高度。” 路西法笑:“有理想是好的,可是我伟大的米迦勒殿下,你也真是英雄主义过头了。这个世界不会允许英雄存在,谱写历史的人,都是杀掉英雄的人。” 我说:“其实我觉得英雄的地位并不是很重要,活得开心就好。” 路西法说:“谁会在意你英雄的地位呢?他们在意的是你优越的感觉。” 我愣了愣:“是吗?” 路西法说:“高者寂寞,耐住寂寞才能更高,越高越寂寞。不是人人都能达到你这样的高度,所以你永远不能被所有人理解。” 我笑:“那这世界上最寂寞的人岂不是陛下和神了?” 路西法说:“还没觉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说:“嗯,发展魔界,进攻天界,灭了我,灭了耶稣,灭了神,统一三界,把全天下的美人都揽入怀中……这些事都完成以後呢?” 路西法轻笑:“你说得我好像是个除了野心情色就什麽都不知道的大混帐。” 我说:“哦,原来是我误解。那陛下有什麽打算?” 路西法说:“现在我最心烦的事就是别西卜他们开始不满了,得想办法处理。” 我说:“这事我不会道歉,是你先对不起我。说点别的,最大的愿望呢。” 路西法说:“那个不可能实现,就不说了。” 我说:“哦。”然後隔了许久,我又问:“陛下酒量很好,昨天怎麽会喝醉?” 路西法忽然回头:“你看到了?” 我有些发窘:“嗯。” 路西法说:“这段时间力量比较弱,抵抗力都没以前好了。那我昨天晚上……真失礼。”我说:“没有关系,人之常情。原来陛下也有力量弱的时候。” 路西法点头。接著两人又无语。 钢琴上的两只手套优雅地舞动,很像两个人伸出手在合奏。 雪花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冰渣破碎的声音。 我轻声说:“陛下……如果你有了孩子,会给他取名叫什麽?” 钢琴上的手套也弹错了音。 路西法压著声音说:“这才是你想问的,是不是?” 我说:“不,不是。我随口问的。” 路西法飞快取下钢琴上的黑手套,戴在左手上,然後把白手套扔到我的手中:“这孩子不能要。” 我慌乱地抬头:“什麽?” 路西法说:“拿了他。” 我呆坐在原处,又重复了一遍:“路西法,你说什麽?”路西法说:“你想生下来?你疯了是不是?”我说:“你的意思是,拿了他还有理了?”路西法说:“你有家庭,我也有家庭。你要他来做什麽?” 我说:“好,既然你没打算要过他……为什麽要做那种事?” “为什麽要让我怀上他”这种话,哪个男人能说得出口? 我现在特别想揍死他。 路西法说:“那不关你的事。” “路西法,你怎麽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猛地站起来,“我想要他,但是不是为了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是梅丹佐的孩子!” 厅堂空荡荡的。 雪越下越大,如同银柳的花瓣,纷纷扰扰。 路西法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把手套边缘往上提了些。 他眯了眯眼睛,淡笑道:“这就不要脸了?你觉得委屈?还是觉得羞辱?还是觉得我玷污了你?那好,我告诉你,以後这种事我不知还会做多少次,只要你待在这里,我就会和你做爱,做到你下不了床,做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能拿我怎样,杀了我?你有那个本事麽?” 我竭力按捺住自己的火气,轻声说:“如果你这样做,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黑色的琴架上倒映出路西法清秀的侧脸。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没有说话。 我说:“我以为你堕落後,改变的只会是外貌,没想到连里面的东西也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现在……简直变态到了极点。” 路西法轻轻倚在钢琴上,黑发落在琴键上。 “可惜我就算变态了,你还是迷恋得无法自拔。” “我仔细想过了。路西法,我只是活在过去中,不断暗示自己,你还是当年的你。你也是在这麽暗示自己的,对不对?事实上,这麽多年,谁都变了。现在与过去早已截然不同。” 路西法轻轻敲击著琴键,叮叮咚咚就像心灵的撞击。 “米迦勒殿下,只有你改变了。谢谢。” 我说:“不,你也一样。你说的话,没有一句实现过。” 路西法说:“我记不住了。” 我说:“我也记不清了。那就这样算了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先放手的人是我,背叛者也是我,我没有资格怪你。而且你也说了,那时你很爱我,对不对?” 路西法说:“嗯。” 我说:“既然如此,你不算骗我,是我对不起你。而且我们的孩子死了。你那时有多难受,我能想像得到。” 路西法展开右手,又轻轻握上。 “嗯。” “现在,你当著那麽多的人报复了我……解气了吗?” “嗯。” “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忘记过去。路西法陛下,我们以後再不干涉彼此的事,好不好?” “……好。” “所以,这个孩子我会留下。”我轻轻吁了一口气,“我不要你养他,对他好,甚至连看他都不用。我完全有能力照顾他。而且,我不会告诉别人他是你的孩子。” 真的很讽刺。他在我身上留了种,现在还要我来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话。 如果是个柔弱点的女孩,估计可以伏在他身上大哭一场,一边哭一边说陛下你不能不负责,你要负责你要负责……不不,路西法根本不会对女人这样。 正因为我不是,所以,我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要说哭泣。 就连讲这样的话,都是尴尬的。 天开始暗去,灰蒙蒙的一片天,白茫茫的大片雪,连暖目的黄昏都没有。 房内的温度逐渐降低,逐渐冷到连血液都快冻结。 路西法抿了抿唇,形状姣好的唇瓣蒙上了一层霜白。 “不行。不能要。” 平静渐渐被火气替代,我耐著性子说:“陛下,不要太过分。” 路西法说:“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提高音量说:“凭什麽?她都可以有你的孩子,为什麽我不能有?” 厅堂里空荡荡的,余音回绕。 路西法愣住。 天……我说了什麽话? 我真想把自己杀了! 路西法走过来,黑漆漆的眸子正对著我:“伊撒尔,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还爱著我?” 我苦笑:“不要再问这种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问题。” 路西法轻声说:“你喜欢梅丹佐,也喜欢我,你不是为了他来利用我的,是不是?” 我怔怔地看著他。 碎琼乱玉漫天飞舞。 雪是莹白的,天是寂黑的。 “算了,我不问这麽多。”路西法握住我的手,“但是孩子不能生,你根本承受不了那种痛苦。” “我能。” “我不能。”路西法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就算受一点轻伤我都忍不了,更不要说这个……我现在已经失去炽天使的位格,失去了极键。不然我愿意代你生。” 我愣愣地看著他。 “有很多事我很想告诉你,有好的,也有坏的,已经很多年了。但是,每一件都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想得到你,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幸福。你能理解我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点头。 路西法的眼眶忽然红了。 “让我吻你一下,好不好?” 我依然机械地点头。 路西法微微一笑,轻轻捧住我的後脑勺,手指插入我的发中。 雪花玉蝶般翩翩飞舞,玻璃窗上依稀有著冰碎的声音。 他慢慢靠过来,双唇覆在我的唇上。 宁静的厅堂似乎又回响起动人心弦的琴声。 那是雪花与灵魂破碎的声音。 他停在我的唇上,安静的,没有入侵。就像要维持这个动作,直到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我走出厅堂的时候,行廊上已被点点灯火照明。门外瑶英漫天彻地,轻如蚕叶,重重叠叠,飞舞在整个夜空,就像与殿内是两个世界。 身後的琴房里悄然无声。 通过明净光亮的大柱,我看到钢琴静静地站在原地,琴盖已关上,英俊的男子伏在上面,睁著墨黑带深红的眼,却恬静得仿佛沈睡。 一脚跨出门外,风雪铺天盖地翻卷而来,天女散花一般覆盖了全部视野。 被切割成一块块的水池凝成冰,深蓝色的,里面还伸出无数只黑玫瑰和四处飘落的花瓣。玫瑰亦结了厚厚的冰,晶亮晶亮,就像用剔透的黑珍珠。 雪花被褥一样,一层层盖上玫瑰与冰,黑白相间,绚丽空幻。 满眼的雪白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玛门倚在雕塑旁,没完没了地抽烟,特杀风景。 我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怎麽还没走?”一边说著,一口吐出烟状白雾。 玛门说:“不用你管。”他的嘴唇变成淡紫色,说话的时候那叫整一个抽拉。 我叹一口气:“冷不冷?”玛门说:“冷?大恶魔都是冷血动物,会怕冷吗?去。”我说:“你从哪听来的大恶魔是冷血动物了?”玛门说:“我是大恶魔,我最清楚。” 我握住他的手:“唉,果然是连血都冷了。你不怕冷,我怕。我走了,你继续在这里待。” 我转身走掉,玛门立刻挡我面前:“米迦勒,我都等到天黑了,你不意思意思也得感谢一下好吧?”他的骨翼紧紧贴在身上,微微发抖。我说:“怎麽意思?”玛门说:“陪我睡喽。” 要不是看他那张可怜的紫色小嘴,我绝对一巴掌甩过去。我说:“你到底有什麽事?没事我真走了。”玛门说:“你搞清楚我是谁好不好?你找任何一个罗德欧加的居民打听打听,玛门什麽时候等过别人?”我说:“我很感激你等我,但是你总该说有什麽事吧?” 玛门两只大大的红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真是……太没情趣了,长得漂亮有什麽用!”我说:“谢谢,我走了。”刚走两步,玛门又挡我面前,凑过来拉拉我的衣领,一张妖媚的小脸靠近:“你现在想去哪里?”我说:“去找两件东西。”玛门说:“水晶球和关於雷诺的书?”我诧异:“你偷听我们说话!”玛门说:“我根本没动。可恶魔耳朵就这麽好,没法的。” 我看著他尖尖的耳朵,特别有暴打他的欲望。 玛门说:“你确定你要找回来?你不觉得拉斐尔和那个四根翅膀的说话有问题吗?”我说:“觉得了。拉斐尔不想让我找水晶球,犹菲勒不想让我找天界文献。” 玛门说:“而他们两个,你选择相信谁?”我说:“谁都不相信。我信我自己。”玛门轻轻倚在我身上,手臂搂住我的腰:“米迦勒殿下,爱死你了。” 混身的鸡皮疙瘩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我终於忍不住推开他:“够了!恶心的小鬼!” 砰! 玛门缩小了。 他在空中飞来飞去,摇来摇去:“不恶心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 我汗,我已经确定他找到了我的软肋。 摇了半天,他又趁机扑到我怀里,四肢缠在我的身上:“殿下,好冻冻,我要到你那里睡睡。”我说:“不行!”玛门在我身上蹭上蹭下,还使劲摇相对身子大很多的脑袋:“要去要去就要去,我要去~~米迦勒殿下,你怎麽忍心欺负一个可爱天真善良纯洁的小孩子~~~” 清脆的童声回荡,回荡,回荡…… 强烈地刺激著我的神经,神经,神经…… 在玛门最後嚷出“冻冻~~”的时候,我的理智终於断线:“好吧。” 玛门在我怀里笑得超级贱,我无奈地抱著他飞回拜修殿。 唉,七千来岁的小孩子。 回去以後,体力严重透支,我把玛门放到床上以後,自己也变小了。玛门那副无限娇羞的模样立刻变成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他冲我奸笑,还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獠牙。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扑到床上。他骑在我身上,抓住我的两只手,按在枕头上,两只眼睛弯起来,两片小嘴噘起来:“米米米……麽麽……” 我被他老色狼的表情强烈恶心到了,伸出超短的手臂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一个後仰,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我翻身跳下床,因为身子太短脚还扭著了。鸭子似的打著摆子走了两步,立刻就被人提住腋下,抱上床。 玛门总算变大了,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去给你弄点水洗脸,乖乖躺著。”我茫然点点头,看著他瘦瘦长长的身子消失在门口。 没一会玛门端著水走到门口,回头说:“你们明天早上准备点东西吃就好,不用麻烦了。”然後进来,拧了帕子,拨开我的留海替我擦脸,一边擦一边说:“如果想要一个健康的宝宝,就不要再去动你的武器,不要再去找刺激的事做。男人体质好,不代表就是金刚,懂了?” 我说:“你……知道?”玛门说:“炽天使是双性,发生过那种事,你体力不支又天天捂著肚子,平时绝对不和我爸主动讲话的都跑去说了,我要猜不出来我就跟你一样笨了。” 我点点头,垂下头。 玛门把我的头又掰起来,杯子靠在我的嘴边:“我爸怎麽说的?”我喝下一口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几下,吐到脸盆里:“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玛门说:“嗯,不要理他,生下来。” 我说:“玛门……你不介意?”玛门说:“介意。但是我知道你很珍惜。” 我擦擦嘴巴:“对不起。” 玛门拿掉我的手:“慢慢,别用袖子,唉,怎麽变小还更笨了……你刚说什麽?”我摇摇头。玛门收拾好东西:“我去隔壁的房间睡,明天早上我们去史米尔看看,天界的文献都在那里。” 我说:“你怎麽突然……” 他不是满脑子都是那玩意麽? 玛门说:“很奇怪吗?所有魔族一旦想稳定,都会很认真的。”我说:“稳定?”玛门说:“问这麽多做什麽?再问我睡你这了。”我哦了一声,缩到被窝里去。 玛门熄了灯,在黑暗中冲我暧昧一笑:“晚安。” 一觉睡到天亮,还在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我摇摇脑袋,翻身。没隔多久,那人又走到床的另一边,轻声说:“起来了……小懒虫。” 我把枕头扯下来,把整个脑袋都压在底下。然後,一双冰凉的手伸到被窝里,挠痒痒。我收了手,夹住他的手。他提著我的腋下,把我拎起来,抱到腿上。我打了个哆嗦,微微睁开眼睛,身子立刻被被子裹住。丝衣一件件加上,睡成雀巢的头发被冰似的梳子理顺,最後一双雪白的绒毛小手套戴上,一件狐裘小衣套在最外层,他拍拍我的脸:“真该起来了,这样出去会感冒。” 我抬头,玛门放大的脸和脸上的玫瑰赫然浮现在我面前。 “快起来,不然我要亲你了。”我刚应声起来,他就已经侧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羽毛擦过水面似的轻软。我快手快脚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扑扑翅膀飞到地上,衣服上的小绒球跟著飞起来,落下。我捏起来看看,回头说:“你给我买的什麽衣服?”玛门说:“童装。魔界很难买到白色的衣服,你不知道我找了多久。”我说:“为什麽非要买白色的?” 玛门双手撑上床头,仰头轻笑:“你穿白色很好看。” 短短的黑色卷发在空中微微一弹,绝对有打洗发水广告的本钱。 我笑了笑,用小手套指了指门口:“那我们走了?” 玛门点点头,蹲下来勾住我的膝盖弯,又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我说:“你让我飞著吧,速度不慢的。”玛门说:“天冷,冻著对孩子不好。” 我愣了愣,特想擦汗。 我都没在乎,他在乎个什麽劲…… 刚走出拜修殿,就看到从卡德殿走出来的路西法。飞雪中,他皮肤苍白得几乎和身上的雪花同色。身後跟著一群人,但是道路上的人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了。 玛门喊了一声:“老爸!” 路西法停了停,回头看著他。 玛门抱紧我,加快脚步跑过去,停在他面前,扬扬下巴:“要去哪里?” 路西法看看我,又看看玛门:“议会厅,最近魔矿资源不足,他们打算安排多点人手去克里亚城工作。”玛门说:“堕天日刚过,肯定会比较忙的。有没有我能帮忙的?”路西法说:“不必,这事我能处理。”玛门说:“每次问你你都是这个回答,操劳过度小心老得快。”路西法说:“那要不你去龙怒之谷帮我弄点魔晶石,紫色,大一点的比较好。” 我说:“龙怒之谷?那里很危险,会出事的。” 路西法拍拍玛门的手臂,颇骄傲地笑笑:“不会,我儿子很强。” 玛门睁一眼闭一眼,表情特淘气:“恐怕出事的是龙,我怕我一激动又杀错了。” 路西法说:“没有关系,到时再说。” 我说:“这样好吗?” 路西法说:“不让他出任何事情,就等於不让他做任何事情。” 我愣住。 是这样吗?那我教导哈尼雅的方式错了?玛门和他一样单纯,却比他担待懂事得多。不,哈尼雅学到的知识很多……我居然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自信起来,真是…… 路西法说:“你们现在要去哪里?”玛门说:“这个小大天使长要去上面找东西,要我带他去。” “哦,那回来以後给我打声招呼。”路西法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保护好米迦勒殿下,不要让他受伤了。”玛门说:“我知道。”路西法看著我:“要不你不要去了,想找什麽让玛门帮你找。” 我皱眉,坚决摇头:“不。” 路西法说:“玛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需要我陪吗?” 我使劲皱眉,非常坚决地摇头:“不!”然後转过身,扑到玛门身上,勒住他的脖子。玛门说:“老爸,你想多了,这家夥强得像头牛。” 路西法说:“我不放心。” 玛门说:“老爸,每次我自己出去,你都没有这样过……太过分了。” 我回头,恶狠狠地瞪著路西法:“不要你管!让我和玛门走!” 尖尖细细的童声回荡在高空,我差点被自己的声音震倒。 路西法怔了怔说:“那好吧。” 我拉了拉玛门的尖耳朵,指著远处:“走!” 玛门从路西法身边走过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了笑容:“老爸,你真不讨喜。”路西法什麽反应我没看到。再走一段,玛门放低声音说:“你怎麽突然变这麽多?” 我一愣,发现真是这麽回事。怎麽会像个小孩一样?而且,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改变。难道真像玛门说的那样,人变小了行为也会变得幼稚? 汗,难怪路西法变小了总会做出很多奇怪的动作,玛门就更别说了。 玛门唤来他那只名叫安拉的坐骑龙,抱著我坐上去。安拉展开黑翼,从地面倏地飞起,很快便与许许多多的奴隶船并排!翔。脚下的罗德欧加变成了一张精心绘制的横卧图,擎天柱拔地而起,直冲入高空。沿著所罗河岸飞行,路过巨大的沙利叶萨麦尔山座,迎面而来的风雪刺得人脸生疼,我将头埋进玛门的胸口。 一片片红云擦过,路过赤红的火山,被熔岩包围的莱姆城,莱姆城中四处逃窜的黑色蝙蝠,到达第五狱,魔界自然景观最漂亮的地方。流水,树城,风车,黑蝴蝶,曼珠沙华。 再往上走,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脚下哥特式的建筑看去分外熟悉。 枯萎的树梢上,阴森的房顶上,密密麻麻排满乌鸦。 雷城史米尔,堕天使的基地。 安拉在城门前停下,黑铁门栏成了装载城内景象的牢笼。玛门理顺我因风缠上他颈项的红发,拍拍安拉的身子,抱著我走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远处靠近一个东西,顶端是亮的,下面是黑的,一蹦一蹦,伴随著吱嘎吱嘎声,就像跳跃的竹马。 它在我们面前停下,朝我们鞠躬。 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路灯,灯柱为身,灯座为脚,蹦达的时候也特有意思。这个路灯同样是由黑铁制成,方型透明的灯壁里点著一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光并不很亮,却足以照明。在它鞠躬的时候,给人的错觉就是里面的蜡烛快掉出来。 玛门指了指远处深黑色的建筑。 它往前跳,我们跟著走。 一路走去,道旁尽是绿莹莹类似鬼火的东西,乌鸦呱呱叫得人心凉。玛门拍拍我的背:“天界没有这种地方吧?”我点点头。玛门说:“堕天使们要不待在房里不出来,要不就去阴森的地方,要不就在别的城。这里说是堕天使的大本营,实际上来连个影子都难碰到。” 我还是点头。 玛门说:“你不是怕了吧?” 我说:“不怕……只是没法想像,他们原来在天界生活,怎麽能习惯这麽黑暗的地方。” 玛门说:“不能习惯的早死了。” 这时,路灯停在那座最大建筑的铁门前,往上使力一跃,灯座勾上顶上的铁栏,卷了一圈,成了吊灯。灯光隐隐照亮後面的景物,荆棘绕建筑生满一圈,乌鸦又开始发出粗嘎的叫声。 玛门说:“这就是历史博物馆,里面或许有你要的东西。”  一觉睡到天亮,还在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我摇摇脑袋,翻身。没隔多久,那人又走到床的另一边,轻声说:“起来了……小懒虫。” 我把枕头扯下来,把整个脑袋都压在底下。然後,一双冰凉的手伸到被窝里,挠痒痒。我收了手,夹住他的手。他提著我的腋下,把我拎起来,抱到腿上。我打了个哆嗦,微微睁开眼睛,身子立刻被被子裹住。丝衣一件件加上,睡成雀巢的头发被冰似的梳子理顺,最後一双雪白的绒毛小手套戴上,一件狐裘小衣套在最外层,他拍拍我的脸:“真该起来了,这样出去会感冒。” 我抬头,玛门放大的脸和脸上的玫瑰赫然浮现在我面前。 “快起来,不然我要亲你了。”我刚应声起来,他就已经侧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羽毛擦过水面似的轻软。我快手快脚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扑扑翅膀飞到地上,衣服上的小绒球跟著飞起来,落下。我捏起来看看,回头说:“你给我买的什麽衣服?”玛门说:“童装。魔界很难买到白色的衣服,你不知道我找了多久。”我说:“为什麽非要买白色的?” 玛门双手撑上床头,仰头轻笑:“你穿白色很好看。” 短短的黑色卷发在空中微微一弹,绝对有打洗发水广告的本钱。 我笑了笑,用小手套指了指门口:“那我们走了?” 玛门点点头,蹲下来勾住我的膝盖弯,又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我说:“你让我飞著吧,速度不慢的。”玛门说:“天冷,冻著对孩子不好。” 我愣了愣,特想擦汗。 我都没在乎,他在乎个什麽劲…… 刚走出拜修殿,就看到从卡德殿走出来的路西法。飞雪中,他皮肤苍白得几乎和身上的雪花同色。身後跟著一群人,但是道路上的人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了。 玛门喊了一声:“老爸!” 路西法停了停,回头看著他。 玛门抱紧我,加快脚步跑过去,停在他面前,扬扬下巴:“要去哪里?” 路西法看看我,又看看玛门:“议会厅,最近魔矿资源不足,他们打算安排多点人手去克里亚城工作。”玛门说:“堕天日刚过,肯定会比较忙的。有没有我能帮忙的?”路西法说:“不必,这事我能处理。”玛门说:“每次问你你都是这个回答,操劳过度小心老得快。”路西法说:“那要不你去龙怒之谷帮我弄点魔晶石,紫色,大一点的比较好。” 我说:“龙怒之谷?那里很危险,会出事的。” 路西法拍拍玛门的手臂,颇骄傲地笑笑:“不会,我儿子很强。” 玛门睁一眼闭一眼,表情特淘气:“恐怕出事的是龙,我怕我一激动又杀错了。” 路西法说:“没有关系,到时再说。” 我说:“这样好吗?” 路西法说:“不让他出任何事情,就等於不让他做任何事情。” 我愣住。 是这样吗?那我教导哈尼雅的方式错了?玛门和他一样单纯,却比他担待懂事得多。不,哈尼雅学到的知识很多……我居然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自信起来,真是…… 路西法说:“你们现在要去哪里?”玛门说:“这个小大天使长要去上面找东西,要我带他去。” “哦,那回来以後给我打声招呼。”路西法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保护好米迦勒殿下,不要让他受伤了。”玛门说:“我知道。”路西法看著我:“要不你不要去了,想找什麽让玛门帮你找。” 我皱眉,坚决摇头:“不。” 路西法说:“玛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需要我陪吗?” 我使劲皱眉,非常坚决地摇头:“不!”然後转过身,扑到玛门身上,勒住他的脖子。玛门说:“老爸,你想多了,这家夥强得像头牛。” 路西法说:“我不放心。” 玛门说:“老爸,每次我自己出去,你都没有这样过……太过分了。” 我回头,恶狠狠地瞪著路西法:“不要你管!让我和玛门走!” 尖尖细细的童声回荡在高空,我差点被自己的声音震倒。 路西法怔了怔说:“那好吧。” 我拉了拉玛门的尖耳朵,指著远处:“走!” 玛门从路西法身边走过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了笑容:“老爸,你真不讨喜。”路西法什麽反应我没看到。再走一段,玛门放低声音说:“你怎麽突然变这麽多?” 我一愣,发现真是这麽回事。怎麽会像个小孩一样?而且,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改变。难道真像玛门说的那样,人变小了行为也会变得幼稚? 汗,难怪路西法变小了总会做出很多奇怪的动作,玛门就更别说了。 玛门唤来他那只名叫安拉的坐骑龙,抱著我坐上去。安拉展开黑翼,从地面倏地飞起,很快便与许许多多的奴隶船并排!翔。脚下的罗德欧加变成了一张精心绘制的横卧图,擎天柱拔地而起,直冲入高空。沿著所罗河岸飞行,路过巨大的沙利叶萨麦尔山座,迎面而来的风雪刺得人脸生疼,我将头埋进玛门的胸口。 一片片红云擦过,路过赤红的火山,被熔岩包围的莱姆城,莱姆城中四处逃窜的黑色蝙蝠,到达第五狱,魔界自然景观最漂亮的地方。流水,树城,风车,黑蝴蝶,曼珠沙华。 再往上走,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脚下哥特式的建筑看去分外熟悉。 枯萎的树梢上,阴森的房顶上,密密麻麻排满乌鸦。 雷城史米尔,堕天使的基地。 安拉在城门前停下,黑铁门栏成了装载城内景象的牢笼。玛门理顺我因风缠上他颈项的红发,拍拍安拉的身子,抱著我走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远处靠近一个东西,顶端是亮的,下面是黑的,一蹦一蹦,伴随著吱嘎吱嘎声,就像跳跃的竹马。 它在我们面前停下,朝我们鞠躬。 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路灯,灯柱为身,灯座为脚,蹦达的时候也特有意思。这个路灯同样是由黑铁制成,方型透明的灯壁里点著一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光并不很亮,却足以照明。在它鞠躬的时候,给人的错觉就是里面的蜡烛快掉出来。 玛门指了指远处深黑色的建筑。 它往前跳,我们跟著走。 一路走去,道旁尽是绿莹莹类似鬼火的东西,乌鸦呱呱叫得人心凉。玛门拍拍我的背:“天界没有这种地方吧?”我点点头。玛门说:“堕天使们要不待在房里不出来,要不就去阴森的地方,要不就在别的城。这里说是堕天使的大本营,实际上来连个影子都难碰到。” 我还是点头。 玛门说:“你不是怕了吧?” 我说:“不怕……只是没法想像,他们原来在天界生活,怎麽能习惯这麽黑暗的地方。” 玛门说:“不能习惯的早死了。” 这时,路灯停在那座最大建筑的铁门前,往上使力一跃,灯座勾上顶上的铁栏,卷了一圈,成了吊灯。灯光隐隐照亮後面的景物,荆棘绕建筑生满一圈,乌鸦又开始发出粗嘎的叫声。 玛门说:“这就是历史博物馆,里面或许有你要的东西。” 走入铁门,面前一座巨大的古堡坐落在我们面前。几点微弱的光芒从上方透下,其余地方都是灰暗森冷的。拱门上方,发亮的钢铁牵引著象征撒旦的羊头图纹,两旁有蛋糕层式的台阶,均半蹲著面容狰狞的恶魔,手中捧著一个小盘,翅膀却是黑色的羽翼。入口处有一个和门差不多高的石碑,碑後黑森森的一片,隐约看得到一些似静似动的东西,就像一个鬼洞。 玛门抱著我往前面走了几步,一路发出踩碎泥沙的声音。前脚踏上阶梯,掏了二十欧里的硬币放在右边的恶魔塑像手中。然後他又继续往上走。 忽然,数道长满刺的黑色荆条从门栏两旁飞出,交叉封锁了道路。 玛门回头看看那个恶魔,疑惑道:“怎麽回事?魔法失效了?” 入口的石碑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一行字此时变大,冒出荧荧金光:堕天使和大恶魔请在右边的盘中投三十欧里,非此二者请在左边的盘中投入十欧里。 其中,“三十”和“十”的字是血红色。 玛门一愣,蹙眉道:“有没有搞错?种族歧视啊。”我说:“怎麽,涨价了?”玛门抓狂了:“以前投的位置不一样,但是价格都是二十欧里。凭什麽?三倍!三倍!”我说:“既然叫你们投在不同的位置,很明显就是为了调整价格。大恶魔和堕天使都比较有钱,收高一点也没什麽吧。”玛门说:“解放都多少年了,怎麽还搞种族歧视啊?三倍!” 我说:“你走一步的时间恐怕金库都会有翻倍的利息给你吧?不就三十欧里吗?”玛门说:“三十欧里等於八个银币一个铜币!你们神族都这麽有钱?” 我汗,这家夥的代换能力不带这麽强的……果然是出了名的叩门。确实八个铁币对六翼以下的天使来说都相当贵了,但是玛门在魔界的有钱程度估计和梅丹佐在天界差不多。 玛门一副割肉似的表情,又扔了十欧里进恶魔手里,荆条退去。他把我抱严实了点,往里面走去:“哼,一看就知道是我爸干的好事,他天天吼著魔族人人平等,实际还是在搞这种事,哼。”我说:“玛门,平等这个概念,似乎对低级魔族还要重要些,你嚷嚷什麽?” 玛门说:“哼。” 我摇摇头。这家夥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不过路西法还真是强悍,剥削贵族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绕过石碑,後面的厅堂豁然开朗。里面静悄悄的,约莫能听到外面悲恻凄厉的风声,一阵阵刮来,一阵阵撞开古堡内的窗户,声音突兀到使人心脏乱跳。 黑暗中有东西在缓缓穿行,一丝丝牵动人的血液。 我说:“看样子这里很少有人来。”玛门说:“罗德欧加的图书馆里有很多古物,还都是魔界的。这里的东西都是天界过去的,所以那边修好以後,这里就很少有人来了。”我挑挑眉:“你们不是最不骄傲的种族麽,天界的东西不屑学了?”玛门说:“学,当然学。但是我们关心的是现在的天界。对於天界的文物,我们打算等那里成为我们的领土後再说。” 我笑:“那真遗憾,看来我们永远没有沟通的一日。”玛门说:“真正把耶和华当回事的神族有几个?我看连部分堕天使都比你们虔诚。”我说:“你根本没有去过天界,没资格这麽说。哪个站在顶峰的人不会被人反对?我就不信人人都崇拜路西法。” 玛门说:“这个话题没意义,你太固执。”我说:“没你固执。”玛门说:“大天使长,你怎麽这麽罗嗦?”我说:“没你罗嗦。”玛门说:“再说我强吻你。”我说:“你敢吻我就敢杀了你。”玛门说:“就你这样,能麽?”我说:“就凭你个魔法盲,能麽?”玛门咬咬唇,脸上的玫瑰格外殷红:“我真想把你扔在地上,让那些铠甲砍了你!” 我说:“铠甲?”玛门指著黑暗里移动的东西:“那些都是死灵铠甲,没有身没有头的,只有一个空铠甲。它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砍天使,见一个砍一个,撕得越碎它们越高兴。” 我听得鸡皮疙瘩直冒,以我现在的能力肯定没法和它们作战。回头看看玛门,又不想认输,只知道傻瞪著他。玛门翘起小嘴:“哼哼,怕了吧?”我说:“玛门,就你这个烂性格,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玛门说:“你再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和他对瞪许久,最後把脑袋别到一旁,白毛绒球跟著一起飞。 玛门拍拍我的脸:“唉,你能不能可爱一点?偶尔示弱一下又不会死。”我连屁都没哼一个,就傻眼看著里面的死灵铠甲真跟幽灵似的飘来飘去。 玛门说:“米迦勒。” 不理。 玛门说:“米迦勒。” 不理。 玛门说:“米迦勒。” 还是不理。 玛门说:“到底是谁的性格烂?真是……哪,不要生气了,乖,玛门哥哥给你买好吃的。”我扑到他身上,绒球扑通一下砸下来:“走!不然就回家!”玛门说:“是是是是。” 他继续抱著我往前走,我有变大的强烈冲动。 唉,怎麽变小以後,连情绪都这麽难控制呢? 第66章 “先不忙下定论。”我拉住玛门的衣领,把他扯到骷髅旁边,“你看看,这个像是阿撒兹勒被拧的吗?”玛门凑近了看看,说:“你真把我当神了,通过这个怎麽看得出来?不过阿撒兹勒拧别人脖子是用魔法,你看这个像是手弄的吗?”我说:“时代太久远了,看不出来。给我多讲讲杰利的事。” 玛门大致说了说,反复想想他确实有被杀的可能。以前杰利是魔界的领主之一,自路西法堕落以後他就一直不服气,想找机会扳倒这个新魔王。他曾不止一次说路西法虚伪又高傲,还说路西法有什麽不为人知的过去,当然这些事都是偷偷说的,俩人面皮子依然挂得十足地道。不过路西法对别人的非议一般都是持无视态度,应该不会怒到杀人,除非他真是碰了他的死穴。 还是说,阿撒兹勒有什麽事瞒了路西法? 想到这里,我突然直了背。 伊罗斯盛宴上的五芒星!当时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个旁边,或许他问的话有问,或许那个魔法阵根本就有问题! 阿撒兹勒不惜血本捣乱我和路西法的关系,是为了什麽? 越想越头疼。 玛门回头,在身後的柜子上四处打量,我随手抽出一本比较醒目的书,又随便翻开看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是空的,正觉得奇怪,再翻一页,忽然看到里面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血红的眼睛。 它正往下看。 而这时,它的目光飞速与我正对上。 这一刻,我连叫都来不及,狠狠把书扔出去。 它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刺眼的锯齿一根根立起,又在眨眼之间飞冲过来。 眼看那一双血眼离我越来越近,已经冲到我的面门,忽然一个东西横过来,送入兵刃般锋锐的锯齿间。 玛门闷哼一声。 他居然把自己的手臂送进去了。 书本在一丝丝合拢,玛门的黑衣中滴落鲜血。 他从怀里掏出烟杆,往缝隙里狠狠一戳,书本抖了一下,继续使力合并。玛门拔出烟杆,在里面狠戳了几次,肉体撕裂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圆润的黑色血珠大片大片飞溅出来,落在地上。 只是几秒的时间,魔书抖一抖的,忽然就不动了。 玛门随手扔了烟杆,重重靠在书柜上,大口大口喘气。 我毫不迟疑变回成人模样。虽然带有魔法的衣服会随著人变化而变化,但是这种款式的衣服实在…… 刚把手伸过去想要看伤情,他猛地收回去。看著他手上的血亚马孙河似的流,我声音都抖了:“很疼?”玛门朝额头处吹了一口气,不屑地说:“疼?哈,笑话!” “让我看看……”我再伸手过去。他飞速收手:“不要过来,我自己来!”我说:“伤著骨头了?”玛门说:“你不要过来!”我说:“啊,你後面有什麽?” 玛门刚把头转了一半,又突然回头:“不要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走开,我自己来!” 我说:“战天使也比你个魔法盲的恢复力好,不要动。”玛门愣了愣,慢慢伸出手:“轻点。” 我点点头,轻轻扣住魔书的边缘:“你怎麽不像刚才那样用书砸?居然塞自己的手进去。”玛门说:“一急就给忘了。”我轻叹一声:“谢谢你,要不我早死了。” 我慢慢提起锯齿,玛门的血流得更多了。我抬头看看他,他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张小白脸白得更彻底了。我说:“会很痛,忍著点,一会就好了。”玛门颇乖巧地点头,额上冒了细汗。 本来想玩彻底一点,狠狠把整本书都提出来,但是那样他肯定会痛死过去。於是只有慢慢往上提,提得我都开始冒汗。 玛门小声说:“米迦勒。” 我刚一抬头,他的两片唇就压了上来。 我惊诧,却不敢动弹。 他拨开我的手,抓住书壳,往外一扯,果决干脆。他低哼一声,用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脖子,深深探入我的嘴唇。我在心中默念咒文,捧了一团光靠近他的手臂,周围的景物迅速被点亮。 手上的伤在一点一点恢复,他纠缠得令人愈发难以自拔。 玛门侧过头,以便探得更深。 白玉般的鼻尖顶在我的脸颊,他良好的接吻技术居然可以使尖牙不弄伤别人。 鬼火被白魔法的星光掩盖,理智在激烈的吻中迅速缓缓磨散。 每一秒脑中都在嗡嗡作响,时间过得飞快。 恢复清醒是在玛门开始动手动脚後。他刚一伸手到我的衣服里,我立刻就往後退了一步。玛门粗重地喘气,双臂轻挂在我肩上。他扬著头,一整副发情的媚相:“我们继续吧。” 我晃晃头,有点怨怼自己的身子。 怒,怎麽这麽容易就硬了? 我推开他的脑袋:“找别人去,谢谢。”玛门挡在我的面前,又面条似的缠上来:“我就要你。”我深呼吸,摸摸他的头:“孩子,我能理解你。我在你这个年纪,连头河马都想上。” 玛门愣了愣,站直了身子,特不高兴地说:“算了算了,我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我说:“你的烟杆不要了?”玛门抽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烟杆:“我有备用的,好几百根了。” 我笑:“那好,我们现在去哪?” 玛门说:“雪月森林。” 我说:“不去。” 玛门勾勾我的下巴:“小气的天使,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都不可以?” 本帖已被Selina于2006年12月16日14时38分12秒编辑过 第67章 开始总是以为玛门对我那些表示是闹着玩的,充其量就是年少的冲动。后来回想当年的事,知道他动真格的了,似乎已经晚了。到最后走的走挂的挂,一锅汤哗啦啦打散。那一年,天界和魔界彻底撕破了脸,圣浮里亚和罗德欧加,依然是一个在天顶一个在地底,隔得比较远,加上九日九夜的距离,我看着逐日疯狂的路西法和渐渐沉默的玛门,总会想起这一年。 和玛门一去第二狱,水中城又名幻影城的后方,满满的白雪堆积了世界。街道很窄却很热闹,热闹却又不喧哗。苦恼河的河水从两边流过,白雾雪花撒网似的落下。 艾肯雪山脚下停着一排排鹿拉的雪橇,旁边站着车夫。鹿的毛发是白色,斑点和角是银色,背后还长着梅枝般的白色骨翼。 玛门抱着我跑过去,给车夫一安拉,坐在雪橇上:“直接到雪月森林吧。”车夫应了一声,摸摸鹿身,在它耳边嚷嚷几声,雪鹿拍拍翅膀,拉着我们往天上飞去。 我睁大眼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地面,还有正朝我们微笑挥手的车夫:“他不跟着上来?”玛门说:“不,一会儿雪鹿自己会下去。我们可以坐其他雪橇下来。”我说:“真像圣诞老人。”玛门不爽了:“别在魔族面前提圣诞。”我耸肩:“哦。” 飞得越高,雪花颜色就越接近海蓝,飘摇旋转,就像暗夜中的繁星从天而降,纵横交错,漫天蔽野。 苍莽的世界,大雪把回头路模糊。 越往上走,天际就越黑,不见明月,却见在夜空下散发出宝石蓝光的雪地。 雪花飘点点,飞满天。像纤细的绒毛,像舞蹈的精灵。柳絮一般绵软,蜜糖一般香甜。 树木孤单的躯壳,白雪的漂泊,绝艳倾城,隐忍冰冷,如同魔界君王的笑容。 雪月森林,冰蓝的世界。 七瓣的雪花,鹅羽一般翩翩落下,随着风飘飘洒洒。 森林是一片平野,琼枝玉叶在树上轻轻抖动,偶然抖落一片玉雪,几颗泪珠。 我和玛门从雪橇上走下,靴底踩碎了残雪。 流华千里,把脚下的世界染成银白。 现在是魔界至冷的时候,不会魔法的人来这里绝对是自己找罪受。玛门就是个例子。他抱紧我,指尖不断打颤。重点是,他死活不肯承认他冷。我实在无奈,只有一直用小火球将我们两个围住。 一轮明月出现在森林尽头,一个个玉一般的精致冰雕发出水晶的光。 月前有两个紧紧相拥的美丽身影。 男子展开黑色的六翼,将女子裹在怀中。她依偎在他胸前,安静幸福地躲风。 雪花在巨大的轮月前旋转,一片一片又一片。 他的身材高挑,跟她站在一起尤为明显。他跟她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低下头。 雪落在这银色的大地上,模糊了回去的道路。 玛门停下脚步。我下意识抓紧他的领口。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听到莉莉丝的声音轻软,在路西法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然后满足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路西法的视线在月下显得十分温柔:“你如果还想来,我随时有空。” 玛门小声哼道:“色狼老爸,平时我说什么他都没空。一遇到老妈就什么都忘了。” 莉莉丝说:“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的手握紧到生疼,玛门也愣住了。 路西法紧紧抱着她,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我以后会天天守着你,不让你操劳。你呢,只需要躺着休息就好。” 莉莉丝有些哽咽:“可是,你叫我拿掉他。” 路西法说:“那是我糊涂,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发誓。我们的宝宝会健康长大的。”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 路西法放开她,垂头吻她。 她露出修长的白手套,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他们吻得很缠绵,很漫长。 长到我忘了思考,长到我彻底松开了手。 “我想给你说一件事,不可以发火。”路西法轻轻捏着她的脸,直到她点头了才继续,“其实怀孩子的时候,前几个月是可以继续在下面的。”莉莉丝顿了顿,狠狠在他身上捶了一下:“你!”路西法微笑:“当时在天界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在上在下无所谓么。”莉莉丝说:“但是骗人就不对。你要想在上面就老实说,我又不是不让你……” 我这一回彻底被弄糊涂了。 怎么他们的对话越听越……诡异? 玛门抓抓我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冰雕:“怎么会……这样?” 定睛一看,一排一排,全是天界建筑的塑像。 光耀殿,光辉书塔,希玛的城门,希玛的住宅小区……然后它们的中间,摆着一个四翼天使和六翼天使的冰雕。四翼的是纤细活泼的少年,六翼的是美丽优雅的男子。 他们手牵着手,手腕上都戴着冰制的银链。 路西法拉着莉莉丝,走到另一个雕塑面前:“我准备把你的新雕塑换上去,你看这个怎么样?”莉莉丝抓紧他的手,喜悦溢于言表:“像……真的太像了。” 他搂着她的腰,慢慢走到树下,就像月下精灵的舞蹈,盛大繁丽的华尔兹。 他们身后的雪花漫漫落下,新的那一个雕塑依然站原处,庄严而高贵。 长发从肩落下,直垂到腰际,背后的翅膀变成了六支。腰间一把圣剑,额心一粒宝石。动作与耶路撒冷的塑像相差不大,却因冰晶的透明显得温柔许多。 像。真的太像了。 “开心吗?”路西法的声音大提琴一般缓慢,优雅,哀伤。 我看到她非常用力地点头。 “伊撒尔,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 “不生气不生气。” “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她弯着眼睛。 他把她推到树上,脸与脸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 后面说了什么,却听不大清楚。 “知道知道知道,你好罗嗦了。”她有些俏皮地拉了拉他的长发,假怒的表情很快散去。她仰起小脸,虽然在笑,可是分外认真:“路西法……我也爱你。 第68章 火球在清月中跳跃,照亮玛门的脸。玛门眼望莉莉丝,抱著我,轻手轻脚後退几步,直退到树後。卷卷的额发垂下,盖住澈亮的眼,颧骨上的玫瑰因蒙了银蓝而变为紫红。 风过,碎雪从树上震落。 我一下抱住玛门的头,小雪绒球晃荡就像雪花。我使力摇住牙关,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变回成人的模样。人变小了,居然会动不动就想哭。 玛门面无表情地大声说:“放开,放开,我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我当下松开手,知道他的目的,然後跟著说:“臭小子,走!” 玛门顿了顿,抱著我转身继续朝路西法那边走去。路西法和莉莉丝已经站回冰雕前,一起回头看著我们。玛门故作惊讶地说:“爸?妈?你们也在这里?”莉莉丝笑:“嗯,你们来这玩?” 路西法淡淡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 玛门说:“爸,我想和妈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路西法毫不介意,点点头。玛门看著莉莉丝,久久,才把手臂弯起,让莉莉丝搭上。他拉著莉莉丝离开,於是空寂的月华下,只剩我和路西法。 “陛下经常与莉莉丝陛下来这里玩?”我扑著翅膀在空中飞,这样才能与他平视。 “嗯。”路西法的表情如水澄净,仿佛刚才我们所看到的都只是幻境。 “最近不忙?” “再忙的人,也有时间陪一陪妻子吧。”路西法笑笑,“你和玛门去过龙怒之谷了?” “还没呢。我们先去了历史博物馆,可惜除了看到杰利殿下的尸体,一无所获。” “那真遗憾。杰利去世很多年,怕只剩骨头了。”他转身细细观察身後的六翼天使的冰雕,对冰雕的原形却视若无睹。我再不想抬头去看他的眼睛,甚至连雕像都不敢看。 “陛下,我先退去变回成人的模样好了,这样实在失礼。” “假装看不到这些东西,然後给我机会,让它们消失,是不是?”路西法伸出手,轻轻抚摸冰雕瘦削的脸,“米迦勒殿下,我都不害怕,你怕什麽?” 我愣了愣,有些发窘:“你什麽时候发现我们的?” 路西法说:“我们靠在树上的时候,玛门走路的声音不小。” “陛下,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手,“你不觉得做出这种事,很自欺欺人麽。” 有大而饱满的雪花压上睫毛,世界一片斑白。 我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忍耐,不去看他,不去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东西。就怕一个失神,又会因为冲动将他抱住。 路西法犹然而笑:“不觉得。” 我说:“莉莉丝她自己是否有意识?” 路西法说:“莉莉丝有意识,我的王後同样有意识。” 我蓦地抬头:“什麽意思?” 路西法说:“米迦勒殿下,你问的太多了。” 忽然腹部一阵刺痛。钢针刺穿身体一般的痛楚传到後脑勺,我的脸上顿时寒毛直立。我下意识捂著肚子,又飞速把手缩回去。 路西法瞥了我一眼,表情僵硬:“怎麽了?” 我轻闭嘴唇,摇摇头。 路西法皱著眉,慢慢朝我走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玛门和莉莉丝回来了。我们两回头看著他们。玛门放开莉莉丝,若无其事地说:“爸,妈在哪里?”路西法说:“你是问莉莉丝在哪里,还是问生你的人?” 玛门面露诧异之色。 路西法说:“如果是莉莉丝,那你恐怕找不到她。她现在应该在人界,具体在哪个位置,去问萨麦尔。”玛门说:“萨麦尔?”路西法说:“萨麦尔是她的丈夫,应该最了解她的去处。”玛门摇摇头:“爸……你到底在说什麽?”路西法说:“莉莉丝是萨麦尔的妻子,是洁妮的母亲,这句话很难理解麽。” 萨麦尔的妻子? 芭蕾舞剧《天鹅湖》里,同时饰演黑天鹅和白天鹅的那个女人? 玛门看看路西法,又看看身边的莉莉丝:“那她是谁?” 路西法浅笑:“你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 玛门身边的莉莉丝这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仿佛听不见别人说话。玛门说:“你的意思是,你跟这个傀儡……生了我?” 路西法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信……你骗人的……”玛门失控地摇头,抓著我的手就往回走,“米迦勒,我们回去。”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从鼻口中吐出的白雾速度却飞快。 路西法说:“玛门,放开他。” 玛门停了停,把我抱在怀中继续往前走。 “玛门。”路西法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说得十分清晰,“生你的人是我。” 玛门彻底滞住,连表情都没有。 我抓住玛门的领口。 路西法清冷的声音在後面响起:“你跟你哥哥是双胞胎,可惜你保住了性命,他没有。” 玛门转过身,讥笑:“爸,你想告诉我,你,原来的大天使长,米迦勒,原来的四翼天使,生出了一个两支骨翼的我?你还想告诉我,我哥哥是堕天使,而我是大恶魔?” 路西法说:“是,这也是你活下来的原因。当初我的昏迷就是因为强制使用了黑魔法,把你变异成大恶魔,可你哥哥没有。所以他受到了亚特拉家族的诅咒,去世了。” 玛门说:“你还想告诉我,我以前是天使?” 路西法说:“堕天使依然有一半神族的血液,只要身上流著神族的血,就会受到契约的束缚。救你性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彻底变为魔族。” 玛门说:“对不起,我不信。” 路西法说:“玛门,你看看魔界所有的大恶魔,哪一个不是长得丑陋又可怖?你以为你长出天使的脸,是因为巧合?” 玛门说:“我不信。” 路西法说:“你脸上的,我胸前的玫瑰,是圣剑火焰留下的痕迹。这个永远也消失不了。” 玛门说:“你到底想说什麽?” 路西法说:“米迦勒是你的父亲。” 第69章 玛门点点头,挑挑眉:“说完了?我可以走了?”路西法没有说话。玛门抱著我转身就走。我说:“玛门,等等。”玛门像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变回原来的模样,挡在他的面前。 玛门的身後是一片透明的冰雕,衬著乳色的月,更显莹白。路西法眼神淡漠地看著我们。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留海,很慢,很温柔。 指尖顺著他的额头抚摸到眼角,到脸上的玫瑰花,到漂亮的小下巴……从未发现,他脸上倔强的神情,与以前的我是那麽相似。 玛门的脸色渐渐变了。 我把他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你是我儿子……我连偶尔幻想一下都会害怕的事,居然会成真。” 玛门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相信我爸说的话?” 我闭著眼,把头埋进他的发:“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相信。” 玛门沈默。 路西法微微敛神,眼神空洞,就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玛门推开我,双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臂:“好,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麽做?叫你爸?” 我说:“我不会勉强你。” 玛门笑道:“爸,爸爸,开心不开心?嗯?” 我捂住他的嘴:“我根本没有照顾过你,你不愿意叫也没有关系,不必勉强。” 玛门狠狠拨开我的手:“米迦勒,今天的事我当没有听到!以後你也不能在我面前提,听到没有?” 我点头。 玛门搂住我的脖子,把我重重撞退一步,一口咬到我的唇上。 路西法快速往前走了一步。 血腥的味道在唇间蔓延。 玛门放开我,擦擦嘴唇,扬头妖媚地笑:“血缘对魔族来说什麽都不是,别想用这个来束缚我。跟我走。”他拉著我的手腕就往下拖。我一动不动:“你先回去吧。”玛门顿了顿,拉著我继续走。我说:“玛门,我有话想和你父亲说。”玛门回头,凑近了些,拉了拉我的衣领:“今天晚上我会再来找你,要像在博物馆时那麽热情,知道麽。” 我匆忙看看路西法。 玛门舔去我嘴角的血,转身。我把那件放大版的儿童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他一路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看著玛门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我随口问道:“没有想过隐瞒真相?” 路西法说:“掩盖真相往往要费更大力气,不是麽。” “那倒也是。”我笑笑,踢去了地上的雪渣,“莉莉丝是什麽时候走的?” 路西法说:“殿下,请给允许我拥有个人隐私,谢谢。” 寒风刮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冷噤:“这麽说你什麽都不愿告诉我。”路西法说:“冷吗?”我说:“还好,谢谢陛下关心。”路西法说:“我们回去说吧。” 然後我,他,还有那个一直在微笑的女人,一起坐上雪橇,离开雪月森林。往下飞行的时候,冷风愈发冰寒,路西法使了火魔法替我们取暖,效果比我这个打过折扣的要好得多。 回到罗德欧加,拜修殿,对著古老却华美的壁炉坐下。路西法叫人送了热牛奶,一人抱著一杯,坐在雍容的雪白狐裘中,体温总算上来了一些。可路西法右手依然戴著手套。 我指指他的手:“还冷麽?”路西法点头。 火炉里的星渣乱跳,一时两人又陷入沈默。 最後还是他先开口:“你有考虑过玛门麽。”我说:“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儿子,没想到真是。”路西法垂下头,又点点头,似乎在极力控制脸上的笑意:“哦,那真是遗憾。”我说:“路西法陛下,你掩饰的水平确实不大好。”路西法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不过玛门现在已经长大,不用你再负责任照顾他。”我说:“你一直觉得抚养子女是很痛苦的事麽。”路西法说:“对我来说不是,对你来说未必。” 我有些恼怒,提气一口气,半晌才缓和过来:“对你来说,比这个重要的事多了吧。”路西法说:“人到快要结束生命的时候,才会发现他最在意的是他所爱的人。我现在提前重视他们,为的是不让以後後悔。”我说:“那你最爱的人是谁?” 路西法喝一口牛奶,斜斜瞥我一眼:“你希望我说什麽?”我说:“什麽也没希望。”路西法说:“我已经放弃你了。”我笑:“我也一样。” 路西法说:“虽然我还经常想起你。”我咬住玻璃杯,眼睛直直地看著壁炉:“我也一样。” 路西法站起来,拿起外套:“最好不过,心里有个念的,总比无所追求来的好。就这样吧。” 我跟著站起来,送他走到窗前,忽然说:“路西法。” 他回头看著我,笑靥倾城。 我说:“我经常会想起你,然後想,我想你时候你会不会也在想我。”路西法笑:“你在说绕口令吗?”我说:“是这样吗?”路西法说:“很弱智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我耸肩,刚想和他道别,就看到窗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我拾起来看,是一颗黑珍珠。 “玛门来过。”我喃喃道,抬头看著路西法,“他来过……但是没有和我打招呼就走了。” 路西法说:“让他去。” 我摇摇头:“不行,我要去找他。”说完转身就去拿衣服。路西法抓住我的手:“没有你这麽对待儿子的。玛门已经很乱来了,你希望他变成一个任性爱撒娇的大姑娘?” “万一他出事了怎麽办?不行!”我使力扯开他的手,却不小心带落了他右手的黑手套。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手。 森白的手,没有肉的手。那是一只骷髅的手。 路西法抢回手套,戴回去,一语不发地想要飞出窗外。我挡在他的面前:“怎麽回事。”路西法冷冷地说:“让开。”我无法遏制地吼道:“告诉我是怎麽回事!!” 路西法不耐烦地把我往旁边拖。 我抱住他的腰,使了吃奶的劲不放手:“不准走,不准走!!” 路西法一咬牙,狠狠把我推到地上,头也不回地飞出去。 玛门消失了一个星期,路西法不见客一个星期。不知是否和心中所想有关,肚子总是会时不时痛一次,而且频率在慢慢增加。在闲暇的时间,把罗德欧加逛了逛,顺便把自己在魔界所见所闻纪录下来,准备回去交给领导上。 一个星期之後,玛门仍未回来,我再忍不住想去找他,可路西法冒头了。他依然戴著手套,除此之外,依然优游自如雍荣尔雅,端庄得跟埃及豔後似的。在再三追究他的事他无所回答之後,我终於发现自己是只孵小鸭的老母鸡。 他把我带到卡德殿的寝宫,叫我先到一旁坐下。我总算想:“路西法,为什麽你知道亚特拉家族的秘密?”路西法说:“你丢了三个水晶球,想不想把第三个球里的事都记起来?” 我一愣,说:“你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麽?球在你那里?”路西法说:“球在我这里,但你曾在球上加过封印,从我这无法看到你的记忆。” 我说:“为什麽到现在才给我?” 路西法拿出一个墨黑盒子:“让你活在记忆中,你会暂时忘了现在的事,这里的痛苦你也感觉不到,这样你可以不必忍受接下来几个月的痛苦。” 他轻轻掀开盖,幽幽蓝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其实我一直都很自私,我只容许我的光芒留在你的眼里。把它还给你,就意味著你将……”他说到这,忽然低下头,轻轻眨了眨眼,却没再抬头:“意味著你将离开我。” 我再不能看他的表情,转眼望向窗外。大雪已停,帝都难得一片清寂。 路西法说:“躺在床上吧,这段时间我会照……我会命人照顾你。”我在床上坐下:“你告诉我,你的手是怎麽回事。”路西法坐在我身边:“这不是什麽大事,等你想起来了就会知道。” 我抱住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他回抱我,声音断断续续:“你醒来的时候,就是你回天界的时候。可能是我们……”他顿了顿,“我们最後的见面。所以,我希望能送你离开。” 我点头,在开口之前,光芒溢满视野。 然後一切归於宁静。 黏的,湿的,滑的,软的……顺著脸流下来,我下意识揉揉脸,拨开旁边软绵绵的东西。但是很快,黏湿滑软的东西又靠过来,贴得我哼了一声。 “咕咕……咕咕……” 咕咕? 这啥?母鸡吗? 我慢慢睁开眼,猛然对上一双加倍大的蓝眼睛,还圆溜溜地。蓝眼睛的下面,是一个尖尖小小的鼻子,再下面,就是恶心的所在。 是个奶娃娃。 没错,缠在我身上的是一个奶娃娃,还是个小女孩。 为什麽说她是小女孩?你见过哪个男孩长得这麽水灵灵的麽? 一头软软的红发,圆眼大到让人觉得她的脸上就只剩眼睛。 我坐起来,擦掉脸上湿嗒嗒的口水,顺便把这小屁孩子从我身上推开。小女娃娃背上背著四支雪白的小翅膀,穿著开裆裤,双手撑在云烟中,左爬爬右爬爬,转呀转呀转,转得我头晕。 我突然留意到两件事:一,这个小女孩明明是个女孩,为什麽会有小XX? 二,这是……哪里? 娃娃从云烟中找出一个奶嘴,含在嘴里,嚼了几下:“咕咕。” 汗……咕咕? 底下有人唤道:“米迦勒殿下醒了!” 米迦勒。 我晃晃脑袋,僵直了身子。 我能想起多少? 米迦勒是我的名字。我是天界军团最高指挥官,大天使长,是亚特拉家族的荣耀之子。我的称号有很多,我曾经替天界除掉一个最大的祸患,进而提升为天国副君。 小女娃娃翅膀收紧,放开,收紧,放开……最後在空中抖了抖,就像小狗洗完澡甩毛。 还有,还有……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光耀殿,是撒拉弗的右殿。我有一个关系不明的朋友叫梅丹佐,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我和他生过一个儿子,名叫哈尼雅。 哈尼雅长得特别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吐……口水……? 我慢慢慢慢回头,慢慢慢慢看著身旁的小女孩,颤抖。 这……这是我儿子……? 我……就有儿子了?而且,还是个长得特别像小姑娘的儿子…… 可是,我怎麽总觉得不大对劲呢? 我再用袖子擦掉哈尼雅又扑过来舔的口水,拎著他的领子就对下面喊:“把他带到他天父那里去。”一个四翼天使飞到半空:“米迦勒殿下,现在仍是朝会时间,梅丹佐殿下应该不在家里。”我微微一怔:“朝会?天,我错过朝会了。”四翼天使说:“不用担心,梅丹佐殿下已经替您请过假。”我这才舒缓过来,把哈尼雅放到四翼天使手里:“小孩带走。” 四翼天使小心翼翼地捧走哈尼雅,另几名天使替我送来衣服。 我换上衣服,飞下云床,一边梳洗一边努力回想过去的事。 怎麽就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有其他大天使的名字,却记不住他们长什麽样了?包括梅丹佐…… 打理完毕,飞到金凤镶边的巨镜面前看看,瞧那美丽的红发,瞧那海一般的蓝眼,瞧那雪峰似的鼻梁……唉,不愧是天界最帅的人哪。Perfect! 朝窗边走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扶著高大的窗栏往外看去。满目金色哥特式建筑,天界帝都圣浮里亚繁景尽收眼底。但一看到远处金混深红的建筑,我有些不自在地後退一步。 没看到没看到,全是幻听全是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说:“米迦勒殿下,犹菲勒请求晋见。”我应了一声,回头等著犹菲勒进来。 不过多时,蓝色的四翼天使进来,恭敬地欠了欠身:“米迦勒殿下的事梅丹佐殿下已经听说了,他说既然你愿意放弃过去,他就大方地给你一次机会。”我说:“放弃过去?给我机会?”犹菲勒有些愕然:“殿下不会连丢掉水晶球这样的事都跟著一起丢了吧?” 我说:“水晶球?” 犹菲勒扶了扶额头,轻声说:“果然在梅丹佐殿下意料之中……” 我说:“啊?” 犹菲勒说:“没没。是这样的,殿下曾经有一段不愿想起的过去,自从跟梅丹佐殿下在一起有了哈尼雅殿下以後就觉得人生应该重新开始,然後殿下选择性放弃了部分记忆……殿下能明白吗?” 不好意思,完全没弄明白。但是为了面子,我点头! 犹菲勒说:“啊,对了,梅丹佐殿下叫我交给您一封信。” 我说:“信?不会是情书吧?” 犹菲勒暧昧地笑了笑:“可能是哦。” 我摊开手。他放上来。我打开一看,反复读了两遍,是情书,还是短小精干型的。 亲爱的小米迦勒: 你我好比乌鸦鸟呀,比翅双飞闹天界,闹天界! 梅丹佐 我把“情书”放回犹菲勒手里:“替我谢谢他了,你还有事吗?”犹菲勒说:“怎麽了?殿下不喜欢吗?”我说:“喜欢喜欢。”犹菲勒说:“其实殿下已经做了这样的事,就该和梅丹佐殿下好好相处啊……” 我点头。无奈了。 这真是太强人所难了点。我不知道自己曾经遇到过什麽“惨痛”过去,可以惨痛到让我把记忆都放弃,但我真没一点想跟他发展的欲望。 梅丹佐在天界混得好,人缘尤其是女人缘用三字形容就是倍儿棒,other,好到爆。确实他在天界威望已经登峰造极,地位再高的天使也都对他顶礼膜拜,最好的旅店把免费招待他视为至高荣誉。如果他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溜达,那地方的最高级天使则要到城门很远以外去恭候。因此,这人生活相当奢侈,经常搞那种甩金币的活动,烧钱的PARTY。我隐约有点印象,他们这帮奢侈分子喜欢把天界的城镇当礼物送来送去,腐败到极点。 还有,他花心是出了名的,还冠冕堂皇地说什麽他并不是滥交,不会与许多女人上床。其实他是一个忠贞的人,不过是对一群女伴。 这样的人居然会说出“大方地给你一次机会”这种话,他那没有根据的自信究竟是从哪来的? 在光耀殿里徘徊了一阵,还是决定要去给他表明我的观点。 走出门口,飞了长长的一段路,到了圣殿的阶梯下面。身後白花花的水帘飞流直下,潺潺水声几乎盖住所有声音。我垂头看看手,因为万顷雾光,肤色显得更白了。 没隔几分锺,火气就生来了,怎麽朝会还没完? 可是在我快要放弃离开的时候,楼梯上走下来天使群,一看到我,都纷纷过来打招呼,一个叫得比一个好听。事实上,在天界的和平年代,战天使是非常受鄙视的,尤其像我这种只能治疗小伤的全攻型天使。对神族来说用武器去和敌人杀来杀去是非常粗鲁地,他们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例如站在云间跟太上老君似的挥挥手,一道闷雷劈糊一群人,他们愣觉得爽。 不过我确实是例外,因为我是天国副君。 前面的座天使展开柔软巨大的翅膀,一路飞翔至罗马柱,後面出来的才是人物。 自从上一次大变革,七大天使作了调整。现在变为我,梅丹佐,拉斐尔,加百列,乌列,然德基尔,亚纳尔。其中,加百列和乌列还入了黄道十二宫,分别掌管水瓶和天平。 此时六名天使一起下来,气势都压倒一片人。 中间的那几张老友脸都整齐甩过来,正中间那位神采飞扬的大天使的视线与我相交。 我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很快他就对我抛个媚眼,让我想一剑捅了他。 唉,什麽叫成功人士?成功人士买东西都只买贵的不选对的。一看到梅丹佐那副新眼镜,我就又一次为国库默默流泪。 加百列笑:“米迦勒殿下!” 拉斐尔微笑:“米迦勒殿下。” 乌列一张棺材脸:“米迦勒殿下。” 然德基尔双手交叠在胸前:“米迦勒殿下。” 亚纳尔小声说:“米迦勒殿下。” 梅丹佐又一个媚眼:“小米迦勒。” 我……我无视最後一个,按捺住自己脑袋上不要蹦出青筋,对他们微笑。他们走到我身边,身後的天使群目光刷拉聚集到这里。乌列敛声正色:“最近麻烦事很多,希望殿下还是多参加朝会。”我说:“我只欠过这一次朝会,谢谢。” 拉斐尔说:“乌列也是心急,殿下别在意。”我说:“怎麽了?”拉斐尔说:“殿下还记得所罗门吗?”我说:“你是说万魔殿门前那个?”拉斐尔说:“是的。最近有消息传出,说路西法在那里建立了七十二根魔神柱,他用魔法戒指在恶魔脖颈上打印,驱使它们为自己服务。据说这些恶魔将是除了地狱七君外,最为有力的是七十二名王公贵族。”我说:“现在七十二柱魔神已经填满了?”拉斐尔说:“现在填了六十三柱,上面的名字随著每一年的堕天日竞技结果而变化。上个星期路西法才在上面添了玛门的名字。” 我说:“不可能,玛门顶多比哈尼雅高两个头。”加百列说:“可是他的力量已经能跟萨麦尔相媲美了。”我说:“萨麦尔?怎麽会!”加百列说:“我们都在怀疑这小孩被他爸弄了什麽奇怪的药吃,那麽丁点大就能举起毁灭之镰,长大以後不知道该怎麽办。” 亚纳尔说:“唉,大恶魔……我恨大恶魔。” 一直没说话的梅丹佐忽然笑道:“别担心这麽多,反正说什麽战争都不能避免,要真打起来了,我们七个一起上,我就不信我们会输。”我说:“你尽胡扯,我们七个一起上了谁守御座?” 乌列说:“这个是老规矩确实不能动。但是魔界的发展令人担心,这才过了多少年呢,路西法就已经把罗德欧加弄得差不多了。”亚纳尔说:“现在他们政治越来越完善,加上路西法在魔界深得人心……唉,难办。”乌列说:“靠脸博的人气,有什麽好骄傲的。” 加百列横他一眼:“长得漂亮就是靠脸了?你长得也不差,你去试试啊。” 乌列说:“你……” 梅丹佐说:“话不能这麽说的,路西法的实力不能否认。但是我们也不要担心太多了,新生事物发展总是快,越高越慢,懂我意思了?亲爱的大天使们。” 我说:“确实没什麽好担心的,想超越神之一族,哪是这麽容易的事?我们有的不仅是强大的力量,还有神赐的法力,根本不用担心。但是我想问个问题……路西法是怎麽堕天的?” 他们整齐回头看著我,半晌。最後面面相觑,摇摇头,整齐地说:“哎…………” 第72章 梅丹佐反应最快,打头一个说:“小米迦勒,不见你这么玩的,连不该丢的都丢了。”我说:“你跟我说这些废话不如直接跟我说怎么弄的。”梅丹佐说:“果然是强大的新任火之大天使,说话都带这么大火气,糊了没?过来,我闻闻。” 他作势要抱我,我重重拍落他的手:“放肆!”  汗,火气真收不住…… 问题是,真的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 梅丹佐也不在意,对大家笑笑:“这就是小米迦勒追我的态度了,真特别,不过我喜欢。”他拨拨下巴,笑得特淫荡。我说:“梅丹佐,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说明一件事,以后我过我的,你过你的,我和你没关系。哈尼雅最好你养,你不想养拿给我养,就这样。” 梅丹佐挡在我面前,与我凑得很近:“不不,哈尼雅是我生的,该你养。”我说:“好,我养,不过我们没有关系。”梅丹佐说:“小米迦勒,你是长期禁欲才会导致火中的。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找个女人吧。” 我说:“是,每个不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两个。每个失败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堆。” 另几名大天使看着梅丹佐,都微微低了头,嘴角扬起。加百列直接笑出声了。 梅丹佐倒是不以为然:“没办法,我的魅力是导致我失败的最大原因。” 加百列说:“梅丹佐殿下,您能再恶心一点吗?” 梅丹佐说:“雌性动物都不能抵挡我的魅力。幸运之神也是女人,所以我备受眷顾。” 拉斐尔笑道:“好了。你该看看米迦勒殿下的表情。” 梅丹佐扶扶眼镜,清清喉咙,对着我正儿八经地说:“好了,不开玩笑,米迦勒殿下除了想要撇清和我的关系,还有事要交代吗?” 我摇头。 梅丹佐看着我,他们都看着我。 梅丹佐耸肩:“然后呢。” 我说:“没有然后。” 又是一阵沉默。 梅丹佐指了指我身后的光耀殿:“殿下意思是需要一个护花使者吗?请先。” 我差点一耳光拍过去,还好忍住:“不了,我自己走。” 回光耀殿转了几圈,替哈尼雅换了套衣服,抱着捏了几下,倒提着抖了抖,旁边的天使一个劲地说我和儿子关系真好。玩够了孩子,看时间还不晚,飞到希玛的光辉书塔翻书,结果发现大部分珍贵资料都变成空的。我还以为是发生灵异事件了,匆忙跑去问了别人,才知道是路西法堕天时把它们都带走了。七天学院里的学生也少很多,走在学校里都空荡荡的。 没别的办法,只有去到耶路撒冷买书。 别的地方可以不繁华,圣浮里亚一定繁华。别的地方可以不热闹,耶路撒冷一定热闹。这里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随便挑家书店也有一群人站那里看霸王书。 我去了一家最大的书店,刚上楼想找关于魔界的文献,一看到站在里面那个身材很好但是人特烦的六翼天使,转身就走。 “米迦勒殿下,又见面了嘿。”梅丹佐如是说。身边还跟了个犹菲勒。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周围的人目光都凝聚在我们身上。 梅丹佐对着我笑,眼睛跟北极星似的亮晶晶:“殿下也来找魔界的东西?”我很没力气地点头。梅丹佐说:“现在只要弄到任一撒旦发下的证书就可以进魔界,我想改天去那里看看。”我随便拿了一本书:“魔界的地形都不大好,想在那里发展应该不容易。” 梅丹佐说:“不。”他把书夹在腋下,两手比了一个正锥形:“魔界是这样的形状,越到底下地域越广。”他用手点点手心:“刚好最底层是帝都,到上面又面临海域,对任一方面的发展都十分有利。”他接着又比了葫芦状的手势:“天界是这样的形状,帝都同样是最大的,参差不齐的路线对用腿走路的生物来说不容易,但是对我们来说不存在,只是飞的时候要绕道。不过我们的第五天和第一天几乎都是荒废的,而路西法把魔界每一层都拓展得很好。原本他们最大的弊病也克服了。所以这样发展下去,我们的情况并不乐观。” 我说:“最大的弊病?你是指魔族的种类问题吗?”梅丹佐一击掌说:“啊哈,这个我都忘了。是这样,魔族太杂,又爱乱交配,所以越来越多的种类生出,很容易产生内部矛盾。”我说:“不是说我他们很讲究人权么。”梅丹佐说:“人权岂是说讲就讲的?只要有君王,平等一说就永远不能成立。而且,魔界这才发展多久,要真能人人平等了,我自己砍了翅膀。” 我说:“可是我觉得这样也比天界好,他们还懂得追求人权。我们是完全门人权。”梅丹佐说:“小米迦勒,你太天真了。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地位,这你懂么。”我说:“那是你的想法,别强加在我身上。” “以后你会懂的。”梅丹佐扬着嘴角笑笑,靠过来在我额上吻了一下:“都说家花不及野花香,可我还是爱家花。看来看去,还是你最漂亮。” 我终于打了他闷响一拳。他痛得直捂着肚子抓着柜子。 我说:“知道痛了不?” 梅丹佐说:“知。” 我说:“那就行。” 梅丹佐说:“痛……并快乐着。” 73 路西法的堕天是何其重大的制事。一个高级官员被官方老大踢出来,壮观的事,自然会闹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每人的说法都头头是道,当然不乏那些说得让旁者听了都如坐针毡的尴尬言论,也不知道那位高傲的魔王听了会不会崩溃。自他堕落後,天界各处的书都是关於他的,扭曲的中肯的都有,反正是流行趋势。没有顶著舆论活的胆,也干不出点事。 买了一本名叫《魔界之哉》的书,讲的是关於路西法堕天和成为魔王的事。作者又是尚达奉。虽然这家夥总爱写八卦,像梅丹佐的风流往事就给他翻得干净,不过他正经写的东西还是不错。 想看看路西法堕天的理由,在付银子的时候随便翻了翻书,结果被内容震倒。我匆匆交了钱,边飞边看,直到飞回光耀殿,整个人都还处於晕眩状态。 坐在月白色的长桌旁,古铜色的书壳往上一撂,埋头苦读,喝完一杯茶,总算把路西法堕天的全过程都看完。没错,这本书是尚达奉难得写出的历史类,文字都很官方化,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可是平铺直叙的故事也让我深刻发现一件事:我TM就是一人渣! 首先,我在认回自己亚特拉後代身份前,名字叫伊撒尔,和梅丹佐曾是性伴侣。後来我晋升为蓝四翼天使,遭贬,再爬,再贬,再爬,再贬……最後还是贬。在这个时机,我和路西法搞上了,书上对我们感情的描写是“可以连续同宿数日不离殿门”,那不就是做了又睡睡了又做……汗。再来,我又晋升了。最後,路西法叛变时,我捅了他,达到最後一次大飞升。 难怪那些大天使一听到我问这个问题,都王顾左右而言他。 难怪我以前要丢掉记忆。做过这样的缺德事,睡觉都会不安稳吧? 尚达奉写这麽客观我都受不了,真不知道别人该说成什麽样。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搬了板凳坐到我身边。我随口说:“我不饿。”身旁的人说:“我饿了。”我说:“关我什麽事。”他说:“所以,让我吃了吧。”我顿了顿,抬头。 梅丹佐手肘撑在下巴上,坐得还特随意。 我说:“你真耿直。”梅丹佐说:“得到米迦勒殿下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我继续看书,随口问:“你来有什麽事?”梅丹佐说:“来问你要不要我侍寝喽。”我听到自己额头上青筋爆炸的声音:“不要,你给我出去。”梅丹佐说:“你在看什麽书?” 我说:“关於魔界的,路西法的。”梅丹佐坐说:“你对魔王陛下怎麽看的?” 我说:“他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 “嗯。” 书面上写著路西法说的话:不要为自己的独特想法而感到恐慌,因为我们见的所有常识都曾是独特的看法。我说:“他喜欢革新。” “嗯。” “工作狂。” “这一点准到家了,路西法有时奋斗到自虐。” 这也算天界的损失,少了这麽个吃苦耐劳的老黄牛。我说:“他的缺点应该是自信过头,所以他叛变失败。”梅丹佐说:“路西法的叛变实际不像书上说那麽简单,他那时不叛变就是死。”我说:“为什麽?”梅丹佐说:“神不需要革新者。”我愣了愣:“那天界就一直这样下去?”梅丹佐说:“神深爱每一个他的子女,但暗锁加明锁,是为避免一些事。” 我点点头,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想玩新花样没问题,GO OUT,自回自家,自找自妈。 我说:“哦,这麽说,天界就一直这样,等著别人超?”梅丹佐说:“神族永远不会被任一种族超过,因为我们有神,他是万物之主。”我说:“我父亲生了我,他未必就有我强。”梅丹佐笑:“嗯,这麽说也有理。” 看去还真像被我说服了那麽回事。这家夥心里肯定想著我幼稚呢,哼哼。 我随便扫了扫书页,在上面看到一句话:不要为自己持独特看法而感到害怕,因为我们现在所接受的常识都曾是独特看法。路西法。 我说:“梅丹佐,你觉得我是追逐名利的人麽。”梅丹佐说:“不是。”我说:“那我为什麽会出手伤路西法?”梅丹佐说:“逐他出境和杀了他,你肯定只能选前者。”我说:“很冠冕啊,当初我和他是恋人不是?为什麽不随他而去?”梅丹佐说:“因为亚特拉家族的後代都流著忠诚之血,如果背叛神,你的下场会很惨。”我说:“会有什麽下场?”梅丹佐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天谴是分男女的,你是炽天使,所以如果被惩罚了,二者齐中。” 我说:“那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可能背叛神。” 梅丹佐说:“嗯,小米迦勒,不要去学路西法做那些疯狂的事,他的上进心不小。记住,名利与权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杀人武器。平凡才是幸福。” 我听了差点笑出声:“上进心不小?这是什麽说法?野心就野心吧,他的野心确实不小。你野心也不小,不过都拿去狩猎女人了。”梅丹佐笑得很无耻:“是女人狩猎我。”我说:“行了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吧,我觉得你们都太偏激,我站中间。” 梅丹佐说:“我找人弄了通行证,或许过两天我会去魔界看看情况。”我说:“帮我弄一份,我也要去。”梅丹佐说:“不去不行麽。”我说:“不行。” 梅丹佐说:“好,我最後说一个事。” 我说:“你问。” 梅丹佐说:“我好久没有碰你了。” 我说:“你可以退下了。” 两天後我在神圣祭坛附近又遇到梅丹佐,他和一个穿著短水红衫的大天使站在一块儿。我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回过头的是然德基尔:“米迦勒殿下,最近情况不大好了。”我说:“怎麽说?”然德基尔说:“有人说你是魔王留的奸细。”我说:“哦,那就是吧。” 然德基尔看看梅丹佐,又看看我:“这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很多人都这麽怀疑了,再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反对殿下。”我说:“会带头反对的人只可能是经常出入圣殿的天使,要别人不怀疑,除非我和路西法没有那一段过去。” 梅丹佐轻咳一声:“小米迦勒,自己清楚就行,不用考虑这麽多。” 然德基尔说:“唉,怎麽会这麽麻烦,现在弄得人心惶惶的,主要是您又处在这个地位……”我笑:“如果不在这个地位,就没人怀疑。” 梅丹佐说:“哈尼雅在哪里?我想他想得肺都疼了。”然德基尔说:“也是,主要是殿下晋升太快,别人会不服。”我说:“服不服我都升了,不服找神降去。”然德基尔说:“殿下有没有觉得这些人在嫉妒你?”我看他一眼,咂咂嘴,微笑。 梅丹佐说:“小米迦勒,不带无视人的。”我说:“你儿子在哪我怎麽知道。”梅丹佐说:“你连肺都没有。”我扯了扯嘴角:“尊贵的梅丹佐殿下,不要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梅丹佐说:“这两天忙什麽呢?”我说:“看书。” 然德基尔说:“米迦勒殿下,梅丹佐殿下,你们先聊著,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然德基尔走了以後,梅丹佐长吁一口气:“小米迦勒,我不可能天天待你身边的,只求你少出来闲逛。”我说:“然德基尔不就是来探我口风的麽。”梅丹佐说:“知道你还说这麽多?”我说:“不说回去做什麽?憋著?我是副君他是副君?”梅丹佐说:“在这种骨节眼上,你只有忍耐。以你现在的能力,压不住他们。你必须博得更多的追随者,才能和他们抗衡。” 我说:“没办法,就受不得欺负。以前路西法怎麽做的?”梅丹佐说:“路西法刚当副君的时候一样有人反,他是忍过去的。後来渐渐稳定了,他都是底下……”他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我说:“这麽拽?神不管的?”梅丹佐说:“路西法以前受宠,神都睁一眼闭一眼。” 我说:“你又怎麽做的?”梅丹佐笑:“我?我魅力无极限,没人整我。” 我说:“一是你地位不是最高的,有人替你当挡箭牌。二是你‘表面’看去无所事事,别人觉得你不是威胁。三是你两袖清风明哲保身谁也不得罪。我说的没错吧?” 梅丹佐说:“冤枉,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我说:“没错吧?” 梅丹佐摸摸我的脸:“好了好了,米迦勒殿下,不要太尖锐。即便你是我们老大,很多话也不能乱说的。” 我说:“我在你面前说这些话,意味著什麽,你懂?” 梅丹佐微微一怔,靠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 “我知道你压力大,以前一身轻松的忽然背上这麽多担子,可是你不再是伊撒尔。” 我说:“压力?我没压力。” 梅丹佐说:“好好,没压力。爱逞强的小鬼,你不要随便打我就行了。你每次动手打我,我都会在天上飞两个小时才下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梅丹佐殿下,调节气氛不一定要通过讲笑话的方式,你知道麽。” 梅丹佐说:“再给你讲一个笑话吧:一条小草鱼如不长成大鲨鱼,就会给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我回头看看祭坛下方层楼叠榭的金色建筑,象征性地笑了两声。 忙过一段时间後,我和梅丹佐一起去了魔界。魔界很多地方也在搞修筑,所以能进来绝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知道梅丹佐怎麽把通行证弄到手的。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他们愤恨之极的红发大天使长,我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我们直接抵达第五狱尤拉部落,停下的位置是一棵古树脚。 树的根基像一只雄鹰的巨爪,深深盘绕伸入地面,扣住风化千年的石土。所罗河上飘著雁行的小舟,并不华丽,但混著清澈的河水,倒像极一幅疏密有致的画卷。 会飞的魔族们将木制擎天的阶梯一个个运来,架在枝桠上,然後由牛头羊魔们爬上去搬运材料。几个堕天使在旁边使用新学的黑魔法改造屋脊和装饰,看著腐朽变神奇,真跟看魔术表演一样。 仰头往上看,露珠彩虹交错,枝繁叶茂,稀稀碎碎的晨曦从缝隙中落下,整个部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和梅丹佐都穿著黑斗篷,脑袋都盖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估计就俩变态阴森的传教士。有人跑过来跟我们搭话,估计都把我们当堕天使了,那态度真叫一个诚恳热情,使我立刻想起了七天的那些可爱的孩子。 但是,七天? 七天? 有那麽一点印象又想不起来的感觉真是够恶心的。 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 “为什麽不要?你嫌弃我不成?” “不要!” “大姐,这个!我特地从幻影城买来的!这个!是路西法陛下才制的新品种!我说你架子也摆得太大了点!你说说你到底要什麽?” 这声音……真耳熟。 我和梅丹佐一起转过头,都被惊了。 站在那里的人,居然是魔化过的萨麦尔。还有……一个蒙了面纱的女人? 萨麦尔手里拿著一束花,黑玫瑰和冰玫瑰混在一起,上面漂浮著金色的星砂。确实很漂亮。只是那个面纱女人似乎完全不给他面子,转身就朝我们这里走过来。 “莉……莉莉!不要就不要吧,不要就不要!我扔了还不成?” 那个被叫做莉莉的女人刚走到我们面前,又停下来,回头说:“我再说一次,你送什麽礼物不重要。像你这种大男子主义,一辈子都别想碰我一根寒毛!” 汗,这女的胆子也太大了,萨麦尔怎麽说也是地狱七君之一。 萨麦尔站原地,愣了。 周围的人唰唰把目光投在他们身上。 她仰起头,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掉。 第75章 莉莉一跑,萨麦尔也跟着跑,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从我旁边走过去居然都没发现这里站的什么人。他们一跑,我兴致也来了,拉拉梅丹佐跟着他们去。 因为尤拉部落建立在树上,树下就被忽略了。这里的路面很不平,走两步就会踩到树根,莉莉在前面昂首挺胸走得那叫风雨无阻,萨麦尔跟了两步快跌了,总算忍不住,飞起来,挡在莉莉面前,张开双臂,玫瑰花瓣飞落在河面上。莉莉更拽,扬手一个漏风锅贴拍去,萨麦尔一个后仰又错过了她。 梅丹佐笑:“明显这萨麦尔不懂女人心,选了浪漫的东西态度该强硬时不强硬,不该强硬的时候又太强硬,能追到手那真是世界奇迹。”我说:“哦,那该怎么追女人?”梅丹佐说:“有的人是不用追的,等女人倒贴呢。例如你,例如拉斐尔。” 我说:“有人倒贴我?我不记得了。”梅丹佐说:“你反应太迟钝。力量强大的男人总能让她们觉得自己很娇弱。”我说:“我强壮么。”梅丹佐上下打量我一下:“我觉得你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说:“那我这辈子岂不是不能找女人了?”梅丹佐说:“她们喜欢强壮的男人,主要是因为强壮同时伴随着力量。只要力气够了,在床上能有所表现……啊哈。” 最后他那个啊哈,让我打了个十足的冷噤。 他拉了拉我的手,防止我踢到面前的树根,顺边扫一眼前方的两人:“一般女人喜欢有宏图远志的男人,他不一定要有所成就,但是一定要自信,要对梦想有蓝图。当然,有了成就更完美。”我点点头:“嗯,继续说。”梅丹佐说:“还有,该随意的时候随意,该收敛的时候收敛,彬彬有礼,会玩浪漫……” 我想起了《魔界之哉》里提到夜之魔女莉莉丝过生日的时候,路西法给她弄的魔法礼花,又想起那些照片,禁不住说:“照你这么说,全天下的女人都该为路西法死了。”梅丹佐说:“是,天界的女人本来就不多,现在更少。” 我说:“不过我想追他的人应该不多。”梅丹佐说:“连加百列和他讲话都会紧张,你说呢。人还是不要站太高了,有亲和力一点比较好。”我说:“你是说拉斐尔。”梅丹佐点点头:“拉斐尔呢,就是那种让你时时感受到阳光的人。他在黑暗里一笑,感觉比灯泡还亮。” 我晕,这什么破比喻。 就在这时,道路豁然开朗。前方变成一片草地,草叶都修得很整齐。右侧是所罗河,左侧是花开正盛的曼珠沙华。草地非常宽广,上面坐落着古老的风车,在木头的翻滚中发出闷重的声响,与清亮的水糅合在一处。 风车下铺了一块黑纱,上头坐着一男一女,女穿黑蕾丝男穿黑罗缎,女的依偎在男的身上,似乎正在熟睡。男的抱住她的肩,黑发落在草地上。他看着河面出神。 我扫过他的脸,看向花,再扫回去,巨惊。 我的爷! 虽然发色瞳色衣着都变了,可那张脸,前些日子才在书上看到。 我抓了抓梅丹佐的手:“魔王和魔后在那里,我们走。”梅丹佐把我拉到一个风车后面:“不急,听听他们说什么。” 莉莉在路西法面前跪下,神态没变但是语气缓和很多:“陛下,萨麦尔殿下实在很让我困扰。” “萨麦尔,你又怎么了?”路西法探头去看看萨麦尔,说话速度偏慢,每一个音都发得特别清晰。 萨麦尔累得气喘吁吁,撑着双腿说:“我这是第一回追女人,居然会累成这样!她给我两个理由,一是我太大男子主义,二是你把她的肉身占了。” 路西法回头看看莉莉,淡淡一笑:“莉莉丝,你和我有契约在先,这就忘了?” 莉莉丝? 怎么会?莉莉丝不是路西法的女人吗?如果这是莉莉丝,那他怀里的是谁?如果这是莉莉丝,他怎么会允许别人追自己老婆? 我回头看看梅丹佐,梅丹佐也是一脸不解。 莉莉丝说:“不,我没想毁约。我只是觉得陛下有必要告诉我,为什么会占了我的肉身却不让我待在里面?” 路西法说:“我会和你的身体做爱,如果让你停留在里面,你愿意么。” 莉莉丝想了想说:“愿意。” 萨麦尔咆哮:“莉莉丝你……!” 莉莉丝说:“我怎么了?我很佩服陛下,我倾心于他,这都有错了?”这话说的,那表情拉的,真是绝对耿直,一点都不扭捏。 萨麦尔暴走。 路西法微笑:“谢谢你的欣赏,不过我有爱人了。他有和你一样的脸。”莉莉丝说:“哦,那陛下现在在我肉身里装的是他的灵魂?”路西法看看怀中的人,笑着摇摇头:“他的灵魂在天国。” 萨麦尔说:“陛下,换个人吧。木偶做得跟本人再像也没用,她根本没有思维。” 路西法搂紧怀中的女人:“不。” 萨麦尔说:“而且为了那种人不值得。现在他坐着你的位置还跟梅丹佐好得不得了,我敢打赌,就算没有亚特拉家族的束缚,他同样不会陪你堕天。” 路西法说:“他肯定有苦衷。” 萨麦尔说:“有苦衷地生下孩子?” 路西法说:“行了。我不想听。” 萨麦尔说:“他对自己儿子好得很!玛门殿下吃过这么多苦,他根本管都不管!” 路西法说:“他不知道玛门是他儿子。” 萨麦尔说:“你在说要杀了他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你有苦衷?就知道抱怨,愤恨,自暴自弃,哭!” 路西法猛地抬头:“萨麦尔,你以为我堕天了,就会舍不得除了你么。” 萨麦尔大惊失色,看看莉莉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恼怒:“陛下,我现在真的在怀疑,跟你是不是正确选择。” 路西法淡然道:“那你可以选择离开。” 萨麦尔握紧双拳,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转身匆匆离开。刚跑到我们前方,一个声音忽然在风车前面响起:“萨麦尔,你那个臭德性哪天才能改?别在他面前提米迦勒的名字。他什么都能改,就这个改不掉。” 咦?这个声音是…… 萨麦尔说:“我是为他好!” “为他好?他天天跟个傀儡待在一起总好过遇到第二个伊撒尔。你是怕时间拖得越长,莉莉丝拿回自己身体的可能性就越小吧?这个我劝你还是放弃,全魔界都知道莉莉丝是魔王之妻,就算夺回来,就算你追到莉莉丝,你们也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再说,莉莉丝自己也喜欢他。” 阿撒兹勒。绝对是阿撒兹勒! “你给我闭嘴!” “我闭不闭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说的话都被人听到了。” 第76章 在被阿撒兹勒和萨麦尔拎出去前,我已经抓着梅丹佐开始飞。结果人TM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自己穿着这粽子服,一展翅膀不但飞不起来,往上跳了一下还差点跌地上。然后匆匆忙忙脱外套,带子还没系上梅丹佐就被阿撒兹勒抓住胳膊。 你我本是同林鸦,大难来头各自飞。更何况路西法对我怨念这么深,被这个怨妇抓了,我想活也不成。 梅丹佐,别说当老大的不照顾你! 再见了!我会记得你的好的! 我再一次跳起来,准备铆上全身的力飞起来,却被人拉住衣角。然后,稳当地来了一次狗啃屎。我飞速弹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往上跳,结果帽子被拉下来,我那一头帅气的卷卷短发迎风飞舞。 我的天,今天我挂了,我挂了,我绝对挂了! 哈尼雅是我儿子就算了,我和梅丹佐没啥感情,照顾孩子就当领养。而且梅丹佐不是很在意这个,我还可以在青春的海洋中遨游。 但是,路西法不一样,绝对不一样。他是个怨妇,道路指目。 他的儿子是玛门,标准的大恶魔。 我,我恨大恶魔! 而听他们的对话来看,玛门……是,我,儿,子! 天……啊…… 玛门是我儿子! 我简直想杀了以前的自己,怎么跟禽兽一样见人就上?现在上出俩孩子,我的一生就这样葬送了! 不,一切都是幻听。我意志坚定地抽出腰间的火焰剑,带着剑柄捅向萨麦尔的腰。萨麦尔侧身闪躲,但是还是被擦边击中,捂着肚子歪了身子。我反手直击阿撒兹勒的手腕,阿撒兹勒有了防备,拖着梅丹佐后退一步。我用剑锋往地上一插,他脚下轰然冲起明红火焰。 阿撒兹勒总算松开梅丹佐的手,我破釜沉舟扯了两人的外套,展开翅膀就往天上飞。 飞,使劲飞! 咦?天怎么黑了? 一个脸盆大小的银色骷髅幻象出现在半空,我下意识推开梅丹佐,他被狠狠震出去。 电光石火的刹那,骷髅拓展了六七倍,将我罩在里面。 暗夜中潜伏的身影,冥月下哭泣的精灵。 幻象在空中颤抖,我的羽毛几乎要被震脱出血肉。 无尽的恐惧和黑暗降临,变为天罗地网,黑暗牢笼。 梅丹佐慌忙施展守护魔法,但是我的身体承受能力已近至极限。依稀听到莉莉丝在下面说:“陛下,天使承受黑魔法的能力很弱,这样会死人的!” 这个时候,骷髅突然消失。 我直直往下坠落,梅丹佐急速冲过来把我抱住。我们整齐落在地上。我双手扶上他的肩,重重按下。觉得胸口顿时有千斤石压下,几乎要将心脏挤裂。 黑色的蝴蝶自参天古木处飞来,带过晶莹的水珠。 所罗河水声淙淙,遥远的飞鹰瀑布断续鸣乐。旋转的风车后,高挑的黑影总算挪出了第一步。 我紧合着双唇,眯着眼看着他朝我走来。 黑蝴蝶在风车上寻得栖息之处。 风车下的女子伏在草坪上,恬静地入睡。黑色的蕾丝就像蝴蝶的薄翼,脆弱地在空中飞舞。 身着黑衣的魔王停在我们面前,手中仍捧着银色骷髅的幻想。 黏热的液体从胸腔冲入口中,我咬牙,按住梅丹佐的肩,站起来,克制许久才没有跌步。 上任大天使后,第一次败得这么彻底。 路西法的手失力地垂在身侧,手套上的银边精美如云流。 阿撒兹勒和萨麦尔都吃惊地看着我,莉莉丝亦不例外。 郁闷,看来轻易把人看扁是一件错事。这家伙不是怨妇,是黑魔法强到暴的怨妇。 梅丹佐站起来扣住我的腰,我才不至于再一次跌倒。他忙打圆场:“路西法陛下,我只是和米迦勒殿下来这里逛逛,没想到打扰你们,很抱歉。” 路西法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到了我的六翼上,最后挪到梅丹佐的手上。 他没有说话,眼神平淡。 我特别,特别,特别反感他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伟大的魔王总算开口,还笑得特轻蔑:“哦,这样。没有什么的,魔界原本就是给所有人开放,只是最近比较忙才半封了它。我们自然随时欢迎神族光临,就怕米迦勒殿下会对上次的对决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个鸟!这人真恶心! 梅丹佐说:“不会不会,小米迦勒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小气。” 我使劲瞪他一眼。 路西法说:“那倒是,米迦勒殿下剑术越来越精湛了。” 我简直被他逼到想杀人,他什么意思?夸奖我这个手下败将顺便夸一夸自己? 我更讨厌他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真失礼。 梅丹佐说:“哈,他是大天使里最刻苦的一个。” 路西法说:“刚才我误伤了米迦勒殿下,可惜现在我不能再使用光治愈魔法,黑魔法对天使只腐蚀而无正面效果,所以……” 我终于禁不住吼:“我才没有被伤……”说到这里,一口鲜血吐出来,溅红了草地。 路西法一脸惊愕之色,身子晃了晃。 梅丹佐两只手都搭上来,难得皱紧了眉:“怎么会这样?” 我使力忍着不再丢人,可血还是大口大口地往外涌。 路西法的权杖在手中旋转了数次,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米迦勒殿下,这么容易就垮了?” “你胡扯!”我指着他吼道,“你乘人之危!重新比过!” 路西法还是嘴笑眼不笑:“我只接受和我能力差不多的人的挑战。我还有事,不奉陪了。”他仍下这句话,掉头就走,似乎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 我那一刻的感觉除了丢人还是丢人,想着梅丹佐要再说一句话我就打死他。 可是梅丹佐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我面前,扬扬头,半蹲下来:“伤成这样没法玩了。回去吧,我背你。” 我毫不客气地扑到他背上。 梅丹佐长叹:“小米迦勒,你不要整儿个倒我身上啊,翅膀都给你压断了,我怎么飞?” 我清清喉咙,直起身子。 原本这事我想忍忍就算了。可是,回去后几日,魔界那边就发起了小规模的战争,入侵第一天。刚好当时离第一天最近的天使长是梅丹佐,他急速赶去抢救,结果重伤。 第77章 梅丹佐被送到耶路撒冷的别院,我和拉斐尔带了一帮天使过去替他看伤。他躺在床上,包得跟个粽子似的。见我来了,粽子想坐起来,我又把他按在床上。拉斐尔坐在他身边,咂了咂嘴,神情特别严肃:“怎么会伤成这样?”梅丹佐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从绷带里面露出来,还冲我们飞速地眨了眨:“我又不是亚兹拉尔,怎么看得到自己脑袋后面是什么?” 拉斐尔的脸拉得更难看了:“殿下,我觉得你有必要先交代清楚哪儿受了伤,我好替您治疗。”我说:“他伤成这样,治疗以后肯定要休眠。先说是谁伤了你?”梅丹佐故作恐慌地说:“我的上帝,我忘记了。” 我一屁股坐在床脚,他那头就跟跷跷板似的弹起来,再自由落体。他惨叫声未完,拉斐尔就开始跟他玩美声二重奏。我无视拉斐尔白纸似的小脸,抓住梅丹佐的下巴说:“谁伤了你,说!不然我把你下颌骨捏碎!”梅丹佐说:“米迦勒殿下不愧是火之天使,发起火来都……唉唉唉,轻点,我不是不说,是真不好说。”我说:“是路西法?你认为我在正常状态下就打不过他?” “米迦勒殿下,如果你被一个小孩打伤了,还伤成这样,你也会不想说。”身后有人说话,刚一回头就听到梅丹佐说:“乌列,你好样的。”乌列站在房门前,蓝发被廊灯映成淡紫色:“我一直以为梅丹佐殿下无论在处理政事还是在战争都是所向披靡的呢,看来我想像力不是有点好,是好到惊人。殿下,那孩子只有您一半高。” 从我这明显可以看出梅丹佐头上蹦出青筋,但是他嘴角弯得那叫一个自然:“可是他的镰刀有我的1.5倍高,更何况他是大恶魔。”我蓦地回头看着梅丹佐:“玛门?” 梅丹佐说:“是,诅咒那个可恶的小鬼,他利用身高优势骑在他那把该死的镰刀上……”乌列接道:“飞到你身后,一刀劈在你的脑袋上,而你凑巧转头,劈歪了,就正中你的肩膀?”梅丹佐说:“那不是凑巧,我从前面的战天使盾上看到镰刀的投影。”乌列耸肩:“是,而你躲过这一次,之后他砍三次你起码会中一次。”梅丹佐说:“我真没想到一个小孩会有这么大力气。”乌列说:“是啊,力气大得把自诩无敌的梅丹佐殿下都打成个大雪球。” 拉斐尔笑:“玛门是撒旦之子,又是纯种大恶魔,性格又残忍做事不择手段,会发生这样的事,并不奇怪。”乌列说:“哦,原来路西法堕落以后,不仅毛变黑了,魔法变黑了,连力量都呈倍提升了。”拉斐尔说:“路西法在天界的时候就练得一手好剑术,这你不能否认。”乌列说:“技巧和力量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拉斐尔殿下。如果玛门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宁可相信他是米迦勒殿下是儿子。” 梅丹佐说:“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输给玛门?”乌列说:“我可不敢这么想。我更愿意相信你想把他们统统杀光。” 这话后头有意思。 我眼望梅丹佐,没有说话。 梅丹佐说:“我觉得有些热了。”乌列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如果去那里的人是米迦勒殿下,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梅丹佐说:“拉斐尔殿下,你有没有觉得很热?”拉斐尔点头。 我说:“乌列,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 乌列拉个马脸:“殿下和魔王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哼?”我强调:“是以前。” 其实心里真的不爽。以前我肯定患了羊癫疯,和梅丹佐好就算了,还让路西法蹦了一个恶魔小孩出来。这消息说什么也不能传出去,否则我就别想在天界混了。 乌列说:“好,以前。可是大家也都知道,在创世日路西法还当着所有神族的面对您做过山盟海誓。”我说:“那是他,不是我。谢谢。”乌列说:“可是殿下如果做不出一点实际性的行动,我们就会认为殿下和魔王是同一条船上的。”我说:“实际行动?要我怎么做?单枪匹马带着剑冲到罗德欧加捅了他?”乌列说:“夜之魔女的脸和殿下以前一模一样,很显然伟大的魔王对您旧情未了……”我说:“乌列,不要给神族丢人,光明正大一些,行么。 乌列一下笑得特猥琐:“行。殿下可以不在意别人认为您是一个靠脱裤子爬上御座的大天使长,但总要想想以后怎么保住这个位置,免的后路都没留就给打下去,那……” 我猛地站起来,一耳光甩到他脸上。 乌列立即撞到门栏上,声音刺耳。他的脸高高肿起,像个大红色的发糕。 我说:“你再说一次,我就让你去给你的宝贝卡洛做伴。” 乌列捂着脸,一脸屈辱地看着我。但是很快,他的表情慢慢变了:“卡洛?你还记得卡洛?” 我一下就说不出话了。 卡洛?我只隐约记得他曾是我朋友,后来背叛过我,被人用魔法弄成终生冻结。 但是,他为什么背叛我?怎么背叛我?被谁冻结? 我又一次坐回床上,按着脑袋,脑中清晰记得有一个雨夜,有落了整片草坪的白玫瑰,有希玛天空中美丽的天梯……却记不住发生了什么事。 乌列说:“哈,米迦勒,你说你忘了有关路西法的事,要一心侍奉神……这回说漏嘴了吧?你等着,你等着……”他转身,匆匆跑出去。 第78章 后来人走光了,我依然坐在梅丹佐身边没有动。梅丹佐轻轻吁一口气,又不敢用力,说话都是吊着来的:“你啊你,又惹麻烦上身了。”我说:“我能记住卡洛,但是关于路西法的,我一点都记不住。”梅丹佐说:“我知道你记不住。你要记住了,看到他时不会那么平静。”我说:“我还平静呢?那天我快急疯了。”梅丹佐说:“是为了自保吧。” 我笑笑,点头。 梅丹佐说:“其实这一次他发动战争实非明知之举。还好神忽视了,不然路西法辛苦建立起来的魔界又完了。”我说:“那他打仗做什么?而且只打到第一天就退了。”梅丹佐说:“他是想杀我。”我说:“他想把大天使一个个除了,再一举攻破?” 梅丹佐摇摇头,没说话。 我说:“唉,反正我很不喜欢他。看到他我就觉得特别烦躁。”梅丹佐说:“你如果想用他对你的感情达到政治目的,成功率九成九。”我说:“连你也想叫我去?”梅丹佐眼睛弯成一条缝:“当然不。就是告诉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我说:“算你有点良心。” 梅丹佐说:“路西法刚堕天的时候,你很难受,过的日子浑浑噩噩,整一个行尸走肉。现在看到你变回来,我就跟见孩子长大的妈似的。”我说:“有那么厉害?” 梅丹佐说:“有一次你喝醉了,跟我说,你放下个性,放下固执,放下尊严,只是因为放不下那个人。”我哦了一声。梅丹佐说:“你说你努力过,但还是没法忘记他。我说你不是不能忘,而是不想忘。”我捉起床单,捏了捏,松开,捏捏,松开,最后抬头看着他:“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梅丹佐说:“其实我觉得你说得蛮对的,小米迦勒。” 我又哦了一声。 梅丹佐说:“真正的忘记,不需要努力。” 我说:“你可以考虑去当哲学家或思想家。” 梅丹佐轻笑,伤口又被拉痛,脸上抽了一下:“以后不要再投入这么多了,无论是对什么人。”我说:“你暗恋我呢?”梅丹佐说:“我在向你求婚呢,答应还是不答应?”我说:“求婚有躺着求的?跪下!”梅丹佐说:“这是新式求婚方式,你不觉得受伤的男人别有魅力么。” 我说:“现在你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粽子的魅力。” 梅丹佐说:“那也是魅力的一种。” 梅丹佐这一休息就是半个月,半个月里我被圣殿的反米迦勒分子给弹劾得体无完肤。所以等梅丹佐回来以后我还真跟见了亲妈似的激动。渐渐地开始接受和他来往,有时他到我这或我到他那去看哈尼雅。日子跟冲白开水似的平淡,可是梅丹佐是个多彩的人,无论他说什么无聊的东西,都是绘声绘色神采飞扬。跟他待一起,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嘲笑他的冷笑话。他还经常骄傲地说冷笑话也是艺术的一种,就像同性恋也是爱的一种一样。 三个多月后的某一日,我做了一件很缺德的事,就是偷听别人说话。 地点是在伊甸园外,我去伊甸园给犹菲勒交代任务。生命之树浓翠蔽日,枝叶轻柔,依依摇动,犹菲勒和梅丹佐就刚好背对着我站那里。我刚想过去喊他们,却听到他们在说我的名字。然后就扑扑翅膀飞到树冠上,往下看去。 地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光斑,天使的翅膀从我这个角度看是说不出的奇怪。 犹菲勒说:“你不急我都急了。”梅丹佐说:“小米迦勒不是女人,用吃蜂蜜说好话的方法搞不定的。”犹菲勒说:“谁说?当初路西法殿下追他,几天就成了,不是哄出来的是怎的?”梅丹佐说:“那是因为路西法利用他恋童这种变态癖好。” 我脑袋冲血,顿时就想抓个果子砸死他。 犹菲勒说:“你也可以这样啊。”梅丹佐说:“要我缩成一小团扑到他怀里撒娇,不如让我死了。况且小米迦勒现在长大了,要慢慢来。”犹菲勒说:“再慢慢来,魔界攻上来,小心路西法殿下把他拐走。”梅丹佐说:“不可能,路西法再爱他,也不会为他变成一个骷髅架。”犹菲勒说:“骷髅架?” 梅丹佐说:“忠诚之血对男对女不一样的。如果是亚特拉家族的男人背叛神,结果就是被所有人抛弃,失去自己的功绩与事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如果是女的背叛神,她最爱的人和最爱她的人身体都会腐烂。从四肢开始,慢慢散播到心脏,脸上,到最后完全变成骷髅。米迦勒是炽天使,一旦背叛神,男女的诅咒都会加到他身上。天界的文献上对女子天谴的记载虽然只写了最爱她的人,但路西法肯定看到了。最重要的是,这个天谴会变成他的原罪,他的后代的原罪,永远不得更改。” 犹菲勒说:“天,那米迦勒殿下岂不是很危险?” 梅丹佐说:“我不会让他面临危险。” 犹菲勒说:“可是你跟拉斐尔殿下都还暧昧不清,能顾上米迦勒殿下吗?” 梅丹佐顿了顿说:“不提拉斐尔。” 犹菲勒小声讲了一句话,我没听清楚,往下靠了靠。树枝被拉得哗哗作响,梅丹佐和犹菲勒都一起抬头往上看,光斑洒了他们一脸,明明暗暗。我忙后退一步,他们看了一会就继续讲话。我按住胸口,大松一口气,往后面的枝桠上靠,靠了个空,轰隆一声,突破重重树枝进行垂直降落,砸在他们后面。 第79章 我仰起头,眼睛不由自主眯起来。顶着灼目的阳光,高挑的男人垂头看着我,身后的金羽几乎要与阳光融到一块儿。他身后的犹菲勒瞪圆了眼。我忙撑着草地站起来,拍拍手:“犹菲勒,这一周你来带队守护生命之树。” 犹菲勒茫然点点头,梅丹佐倚在树上笑得特欢畅。 我看一眼梅丹佐,抖抖衣角,昂头挺胸走掉。梅丹佐忽然绕到我面前,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没有点表示么,米迦勒殿下。”我说:“我能有什么表示?” 梅丹佐往树上轻轻一靠,眼带笑意。 犹菲勒个背信忘义的开小差儿了。 我正色说:“殿下,调情的话我不是没有听过,很多人都喜欢拿这个开玩笑。但是这不代表我能天天听着这类话而麻木面对。” 梅丹佐轻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微微拉了一下:“所以说,你在意了。” 我说:“以后我只会和你谈论与天界魔界有关的话题。如果你想聊别的,相信有空的人很多。” 梅丹佐朝我走近一步,嘴角不受控制扬起:“我和拉斐尔以前是……” 我说:“我很抱歉打断你。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谢谢。” “是么,那说说别的。”梅丹佐试探地又朝我走前一步,“说说以后我不会乱跑,除了去圣殿就是照顾哈尼雅……” 我垂下头,闭了眼睛。 他扣住我的脖子,然后靠近,嘴唇几乎就要碰到我的:“说说以后我只会在自己的床和你的床上睡,好吧?” 空静的伊甸园里,微风沙沙吹散枝桠。 我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了两步。 “米迦勒,我没有开玩笑。” 我回头,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铺天盖地入侵我的视野。 来自帝都的光辉从天而降,金粉般染了他的六翼。 看到他那难得严肃的样子,我匆忙回头掩住笑容,说出与自己表情全然不符的话:“你能放弃你那些淫荡又情色的生活?神之颜之君主殿下,考虑清楚再说话。” 梅丹佐立刻变回常态:“当然舍不得,但是为了一棵大树,我宁可放弃一片小森林。” 我说:“你说话还真够现实。” 梅丹佐说:“如果我说因为你我就不喜欢和不同的人上床,那我是在骗你。” 我说:“那你总有一天还会变回去。” 梅丹佐说:“从来没发现米迦勒殿下不仅慈悲,还很自卑。” 我说:“哦?你看我像么。” 梅丹佐说:“你是整个天界最美丽的天使,没理由自卑。” 我说:“你不是说不用对付女人那套对付我么。” 梅丹佐说:“小米迦勒,我是在说实话。” 我说:“好吧,那接下来呢?可以让我走了?” 梅丹佐说:“不不,你应该转过头,对我露个笑脸,然后说一点让我舒心的话,例如‘虽然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可是以后总有机会’……嗯,就是这样。” 我把头埋得很低,笑了很久。 耶路撒冷中央,米迦勒的大雕塑确实是在微笑。 我看着城中那些尖尖的塔顶,轻吐一口气,回头板着脸看他。 梅丹佐噘起了嘴:“意料之中,Mr. iceberg。” 我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把唇贴到他的唇上。 空气中弥漫着鲜花青草的芬芳,五色的叶子自树梢落下。 我们吻了很久。 尖尖的哥特式建筑群遮住了一半的红日。 伊甸园里有一个传说。关于一个天使恶魔混血男孩,还有一个纯血统的创造天使。他们曾经一同看守生命之树,在这片美丽的树园中一起长大。他们觉得圣浮里亚繁华却冰冷,他们管那里叫“不夜城”。 混血小天使说他喜欢伊甸园,喜欢伊甸园的红日,和生命之树。他喜欢把花朵抛在半空,在斜晖中展开,再落下。他们互相给对方编织花环,再给对方戴上。 光暗战争爆发后,纯种天使被调遣回圣浮里亚。可他依然记得要来伊甸园看混血天使。 他们长成少年后,纯种天使的初恋献给了一个女孩。 后来,女孩死了。 再后来,生命之树被砍了。 天边挂着的依然是那半片红日。伊甸园里,夕阳下,孩子已经长大,他守着光秃秃的树桩。 他的朋友在不夜城,不会再回来。 这个时候,我看到离生命之树不远处的坟地旁,有一个六翼天使安静地坐着,及肩的红发就像玫瑰花枝染成的丝绸,丝丝晶亮。 他将手中的花束往天上抛,被红光笼罩后,再落下。 接下来的几日,梅丹佐都一直待在光耀殿,消息在整个天界传得沸沸扬扬。又隔了几日,我收到了魔界的信函。那时我刚从被窝里钻出来,怀里还抱个梅丹佐的头。我睁一眼闭一眼睡眼惺忪,他处于完全死猪状态。 我揉揉眼睛,看到信函封面写着米迦勒收。翻开看了看,黑色的信纸淡金色的字,曼珠沙华特有的香味自上面蔓延开。字体很漂亮,优美得就像天鹅颈项的曲线: 我相信有了信任,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愣没弄懂怎么回事,别的地方也没写字,连署名都没有一个。我举起信纸,对下面的四翼天使说:“这封信怎么没发信人地址的?能把它退回去吗?” “这是匿名信,找不到发信人的。” 这个时候,梅丹佐眯眼瞥我一下,在我胸前轻轻一吻:“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没,有人寄错信了。”我把信函丢回四翼天使手里,缩进丝绒被褥中。 心里似乎在奋力挣扎,身体却无动于衷。 我被剧痛刺得猛坐起来,肚子里像有千万把钢刀在飞搅,连带出猩红的血肉。 可是,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那封信,甚至没看清周围的环境。 捂着肚子跳下床,却跌滚在地上。 一道阳光透入窗棂,流动过后,剩下的是巴洛克华丽建筑,暗黑色的连成一片,繁华却妖娆。 我慢慢睁大眼睛,之后发生的事像跑马灯一样唰唰流过。 我的天,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事…… 第80章 我收到那封信以后没多久,就用高等白魔法试探纸张,结果引起强烈排斥,信纸上还会迸发出黑色火光。这么判定寄信的人魔法操控能力在我之上。而在魔界,魔法比我强的人只可能是魔王。 想想那封信的内容,再想想路西法和我以前的事,当时的我很容易就猜出他这封信的目的。然后我非常简单地回了他一封信,大概交代了我和梅丹佐的关系,还很婉转地拒绝了他。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魔界那边再没消息。说那个一点,天赐的神力都在我们身上,我们根本不用在意魔族有多少进步。 再听到路西法的消息,是从魔界建设转向开始。开始魔界发展方向一直都是偏向经济和建设,可突然加强军事黑魔法还有兵器魔法弹等,让不少人有些惶惶。当时我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界君主撒旦老大会这么小肚鸡肠,还是扔到一边就撒手了。 千年后,我和梅丹佐之间感情已经处于平稳的老夫妻状态,可是依然有很多麻烦。例如我的扇子群在增加,可是依然和那帮反我的人矛盾激化,而梅丹佐死活不肯让我对天界进行大改革。我说我知道时机未到,以后总成。可他说如果我还想在天界活下去,就不要干这种事,革命者都是牺牲者,没有例外。然后我跟他N次沟通失败,终于放弃。 有一次听下属报告,罗德欧加报里对天界的评价就是“那就是一个没落贵族,头衔还在,里头空的”,我被气到吐血,可是又不知道跟谁吐苦水,只有眼巴巴地站在光耀殿窗台前往下看。有时候想想自己不也是一个没落贵族么,地位还在,实力是没的。 往下面看一看的,看到银河穿越长空漫天流散,看到光暗交错飞舞旋转,突然眼泪唰唰唰地就掉下来了。不觉得心酸不觉得难受,就是跟开了水龙头似的哭。 又听别人说魔界现在完全开放,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参观。我突发奇想冲到魔界去玩,然后变成少年的模样飞下去。 刚到尤拉部落发现那里跟上一次见的完全成了两个样,所有东西都是加过魔法的,船只建筑也变得漂亮十倍。又听有人说第八狱刚打通,然后就跑到那里逛了一圈。 到了第八狱的金戈苍原,我发现那里还真是荒原,小鸟满天叫,杂草处处飞。结果刚迈出没几步,就有两个小恶魔冲过来和我说话,没说上几句,就有人抱住我疯了似的吻。我当时给吓懵了,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人刚亲完,就说了一通会出现在情侣间的对话,不下流却情色到了极点。他声音很清亮很柔软,我中了魔似的看着他。等到看仔细了,看清楚了,才发现眼前那张极品完美脸蛋儿是魔王陛下的。 从他口中大概探听出点消息。进来的人都是干体力活的,而尊贵的路西法陛下居然亲自指导他们。原来他想把第八狱给修筑成天界的模样,就是想送给他的妻子。 路西法说了一句话,我当时没听懂,可是印象很深刻:今天你让我觉得特别真实。 开始我以为他把我当成了莉莉丝,可是他叫我伊撒尔。 原来他依然旧情未了。当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有点虚荣?或是骄傲?反正看着他这样,我前所未有的兴奋。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一直往魔界跑,只要去了金戈苍原,八成会撞到路西法。给自己的借口是很多的,但是绝对与他无关。发现他根本察觉不出我是谁以后,我开始放心和他聊天。从天魔两界的政事到路边摊卖的小吃,基本都扯过了,却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亲过我,之后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而我对他的看法,从开始的敌视到心平气和,到后来的崇拜,再到迷恋,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第八狱的修筑速度越来越慢,路西法管理它们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在有一天晚上,我们聊到了爱情。我说你肯定很爱你的妻子吧,他没回话。当时我仍是少年模样,要抬头才能看得到他的脸,天又黑黢黢的,可他的皮肤那叫比玉龙雪山还要白,眼睛那叫比北斗七星还要亮。他很轻松地就把我抱了个满怀,然后低下头,开始亲我,温柔得跟飘雪花似的。 然后他用披风把我罩着,在苍原里脱衣服,衣服脱干净了前戏做好了亲也亲爽了,就在要进去那一刹那他刹车了。 当时我特想一巴掌甩过去,但还好忍住,默默穿好衣服走了。 等回了天界,见了梅丹佐,梅丹佐特像检查外出丈夫的闺中怨妇,在我身上哈巴狗似的闻。原本是一脸戏谑,最后脸都变了。他就扔了我一句话,你和路西法爱怎么着怎么着,就不能做爱,一做你完他完指不定我也完。 后来静下心来一想,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当时特想找个墙撞死了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当时我还是死鸭子一只,死活不承认自己动心。也是因为这个,我惹来了大麻烦。本来情绪极不稳定,乌列等人开始挑衅我,说我还喜欢路西法。我说不可能,我喜欢的是梅丹佐。为了梅丹佐,我愿意用圣剑砍断所有魔族的脖子,包括路西法。 然后这句话被这群好战分子传到魔界去,很快我就收到路西法的信。这回信回得特决绝很不要脸,然后断掉联系。 没过多久,真正的战争爆发。那时魔界的军事已经有了严格的规划,部队也训练得铁板儿似的牛。在我没上阵前,天界只是占优势。后来神族方决定速战速决,我就带队上去,秒杀魔军。 但是那一战,玛门和路西法都没有冒头。 在第一天外交战结束,我听到几个女魔族的对话。具体什么内容我忘了,大概就是说我和路西法两个人势均力敌,一个魔王一个大天使长,一个强势一个慈悲,一个力量强大一个擅长魔法,而且长得都很好看,一个红发金六翼一个黑发黑六翼,怎么看怎么绝配。 不夸张的说,当时我真的笑到合不拢嘴,兴奋了很久。 兴奋过后,第一身体反应就是血液骨碌碌倒流,冲到脑子里无法思考。第一心理反应就是:我栽了。 第81章 之后接连几十年,天界和魔界都在交战。前面几次与后面几次相比,真是迷你巫见金刚巫。每次魔界攻过来,我最先想到的一定是除草机,轰隆隆往前一冲,所过之处都变牛山濯濯。实际上这两种等级的战争差别只由一点决定:玛门是否上阵。 我听人家说那个小孩长大了,跟路西法简直就是双伴儿。而且他的力气和身形绝对不成比例,站在一堆身形健美的大恶魔中间,玛门就是一巴西甘蔗。 大恶魔军队的进攻指令就是举镰。动作有史以来,这个动作都是由带头的双手完成,因为镰刀的重量也只有最卓越的大恶魔能承受,可玛门是用单手。单手举起不说,还可以让镰刀在空中挑衅地转几圈。很多战天使看多了伸在大恶魔群中不见主人的“转转镰”,都转成了法天使。 自路西法堕落带走大批战天使后,法天使和战天使的比例就严重失调,现在战天使已经快绝种。所以在那几十年,战天使格外受人尊重。 或许是因为心底的怯懦,只要玛门上阵,我一定不会迎战。 到底我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有一个魔族儿子,那是对神以及神之一族的侮辱。 不过玛门真是快让我爆血管,叫号的方法层出不穷。最残忍的一次就是把一个天使挂在天界之门上,叫嚣一次就切下他一块肉,最后那个天使被拉斐尔救了,可是被挖去的地方不能再生,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最恶心的一次就是他叫了一帮地狱犬在第一天撒尿,最后弄得那一块臭气熏天,他们拍拍屁股跑了。最变态的一次,就是他站在军队最高处,嘴里含着哈尼雅的照片上下摇晃,摇一次就说一句“米迦勒我要强JIAN你儿子”,最后弄得哈尼雅都差点冲出去。最幼稚的一次,就是叫一堆牛头人排排站在天界之门外,一个叠一个,最后叠成一座小山,身上画着很丑的图形,眼睛被处理成问号的我败倒在Q版加可爱版的玛门脚下。这还不够,那群牛头人绝对是职业大嗓门。玛门令他们像一千只公鸭那样大声歌唱,最后加百列一个水神怒吼把他们全部冲去漂流。 虽说如此,那首歌的歌词至今还是一场噩梦: 虐你,摸你,米迦勒。奸你,杀你,米迦勒。奸奸奸,杀杀杀,人生就是虐奸杀! 现在我仍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很强,在这样的挑衅下,我居然都没有出去。或许诸多原因的后面,还是有路西法的成分存在。 说到底,玛门虽然恐怖,却让人摸得到底。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的大魔王,才是让人担心的。 后来终于有一次和阿撒兹勒在魔界外相遇。他对我说了一番话,让我再站不起来。 “曾经陛下对你冷酷,是因为害怕对你太好,你会想要随他堕天。不过似乎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你别说思念他,甚至连自责都吝啬给出。当初听说你求神给机会见陛下的时候我就在鄙视你,为什么不想点方法解除那个垃圾诅咒,反倒去求耶和华那个败类。现在呢,米迦勒殿下,我连鄙视你的力气都给省了。” 之后的日子,一直待在圣浮里亚,再没离开过。我没有给梅丹佐口头保证什么,但真是开始安分守己,一想到路西法,立刻就会做点别的事来给自己分神。 下面爆发了几次战争我都不理睬,交战天界胜利的次数渐渐由很多变成大部分,变成一般,变成少,变成平手,到最后开始占下风。 外面已经打成一团乱,里头还有人想推我下台。我当时高呼“嚷外必先安内”,但该闹的还是在闹。就这样,看着人界和魔界在以飞镖的速度飞,天界还在缓慢进步甚至原地踏步,那叫鸵鸟境界。 想要让天界变成一个真正的理想国度,想要哈尼雅健健康康长大,堂堂正正做人,最好还有点成就什么的。抱着这些信念过日子,很快就过了几千年。 曾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个人说,感情就像钱,人就像信用卡,把一大笔钱存在一张卡里,那样卡丢了你就一无所有。如果把钱分开来存,存在很多信用卡里,就算丢一个,你还剩很多。 梅丹佐或许就是这样的人,把一份感情分成很多份,送给很多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那刚好是天界魔界一次大战后的晚上。那一天,拉斐尔受了重伤,被送到梅丹佐的别院里。那天晚上,耶路撒冷下了很大的雨,雷电劈裂高空,几乎要刺穿城堡塔顶。伊甸园旁边的别院里,空旷的房间内,漆黑一团,但还能看到人影。 梅丹佐和拉斐尔做爱做得正欢畅。 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把握得很好,至少不会有占有欲。我自以为遇到这种情况,唯一该做的就是默默离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当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还是开口了。 我说,打扰一下,拉斐尔殿下的身体没好,恐怕不适合做剧烈运动。 那两人当时坐起来,脸唰地就变了。然后梅丹佐开始慌张地穿衣服。拉斐尔因为身受重伤,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我们,那表情绝对比梅丹佐尴尬十倍。 我的感觉是什么,真的很难描摹。 嫉妒?愤怒?郁结?悲伤? 都不是。 我刚走没几步梅丹佐就抓住我,似乎是想挽留吧。我说没必要,拉斐尔是为了你受伤,你一时怜悯就动摇了,一动摇了就把他宠到床上去,我完全能理解。 梅丹佐说,我是动摇了没错,我不可能不动摇。你天天和我在一起但脑子里装的别人,你要我怎么不去找一个只想着我的人? 我说,别给自己找借口,几千年前的事你也可以拿出来扯。 梅丹佐说,几万年几万伯度都一样,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不会停止想着路西法。 就这一句话把我吼到了人界,顺带还把这几千年的记忆也塞球里去。 第82章 我站在窗前,看着罗德欧加的擎天柱,上空穿过蝙蝠和奴隶船,瑰丽奇幻的色彩在苍穹中跳跃。 现实反倒像在梦中。 想起了伊罗斯盛宴,令人目眩神迷的灯火酒色,光雾相映。 想起了阿撒兹勒问的三个问题。 想起了路西法站在红光下黑雾中,人群喧哗中,安静得几乎失去呼吸。他当时唯一的动作,就是拉扯自己的手套,然后将整个右手握紧。 他不是不相信我,不是盲目地相信五芒星的指示,不是对自己黑魔法过于自信,而是我给出的答案是骗人的。阿撒兹勒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除了最后一个,路西法都知道。 直到阿撒兹勒问,你是否爱梅丹佐。 而我的回答,使我就像一个分明露馅还要拼命掩饰的骗子。 想起了我们在阳台上的欢好。他一直知道我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创伤与毁灭,所以,他扬头时极美的神情就像夜间绽放的优钵昙,美丽芬芳。 昙花一现,绝艳一时。 路西法一直有些自恋,他爱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他的手很漂亮,他弹钢琴的时候,手指美丽得就像流出的旋律。 人生中最令人绝望的事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从那一日过后,他会发现自己的手坏掉,腐烂,最后露出白骨。由指甲一直坏到指根,然后是手背,手心…… 而这种时候,我所给予的,只有偷情、奸夫、情欲。 我连承诺都不曾给过。 一再的隐忍,一再的退让,却换来了盛宴上的谎言。 当时他会是什么心情? 他一定觉得很可笑。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欺骗,到最后还是欺骗。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让这个人死。 七千年的暮暮朝朝,七千年的沧海桑田,自以为辛苦等待守候的七千年,居然变成笑话一场。 腹部撕裂肉体的痛已经让我无法站直。我跌跌撞撞地从窗旁跑到床前,路过镜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黑衣。 我恍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是的,黑衣。魔后的黑裙改成了男式。包括额前的珍珠,都是清一色的明黑。 红发黑衣,妖异不可方物,与以往大不相同。 而自黑衣中露出的白颈上,分分明明的瑰色斑纹,就像欢爱后的痕迹。 我晃晃脑袋,赤脚往门外跑去。 脚底踏上地面,冰凉浸骨,劈劈啪啪传出清亮的回声。 除此之外,殿内清静无声。 圆而粗的廊柱撑着整个大殿,地面如同明镜一片,显现出清晰的倒影。 走了很久,才看到别西卜带着一帮邪恶法师站在殿外。 我展翅飞去,抓住他的肩膀问:“路西法在哪里?”别西卜愣住。我摇了摇他的肩膀:“快说啊,路西法在哪?”别西卜说:“陛下说让您直接回天界,他有事,就不送你了。”我说:“不,他说他要见我的,让他出来!”别西卜说:“别去了,他真不想见您。” 突然想起那一夜,月下惨白的骷髅手指。我看看外面宏伟壮丽的潘地曼尼南宫殿群,我使力甩开他的手,开始一间间寻找。 罗德欧加里依然喧嚣热闹,但是王宫里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每寻过一间殿堂,心就要下沉一分。 六翼没有规律地乱舞,黑衣伴着红发在空中轻扬。 疼痛在一点点往上延伸,如果没有料错,孩子开始长翅膀了。尖锐的翼骨将会刺破内脏,却不致死。 魂魄几乎要脱离身体而去,可依然没有。哪一间都没有。 直到最后,我被人拦路截下。他扬起一张妖媚的瓜子小脸,笑得有些僵硬:“在找我爸是不是?”我盯紧他,一字一句说:“玛……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玛门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爸。” 他掉头就走,我尾随其后。 走出潘地曼尼南的北门,玛门径直往前走。他没有飞行,走路速度却很快。穿过大街小巷,街上的魔族们无一不回头看我们,神情各异。两旁高大的或矮小的建筑与我们擦肩而过,我看着前方大大小小的岔路,目迷五色的招牌,及招牌上龙飞凤舞的魔族文字,尽量不让自己把视线集中在最远处耸立于群楼之间的大教堂。 玛门突然停下来,转身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飞起来。 一个小店的招牌上,倒挂的蝙蝠被惊起,扑腾大片飞起,尖锐的叫声刺破苍穹。 我往后退缩了几次。玛门带着我,以一种奋不顾身的姿态冲向尽头的大教堂。 最后我们停在教堂门前,我猛地甩开他的手:“他不会在这里面!” 玛门继续拉着我往里面走,一路几乎将脚下的骷髅头踏碎。踩在人头上走路的感觉,简直可以与踩沼泽媲美。 穿过阴暗的走廊,看到淡青的大吊灯和最底的神坛。 神坛上的小天使依然是当初的跪姿,一直祈祷着,讽刺着上帝。 小天使身后的王座靠背上,六翼骨架向空中展开,支离破碎。 而王座上坐着一个骷髅,穿着贵族的衣服,下颚微扬,姿态端庄。 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我一下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玛门站在骷髅旁,对我轻笑:“这个人看去眼熟么。”我摇头:“不认识。不认识。”玛门摸了摸骷髅的头盖骨,再没说话。 我坐在地上,阴森的光芒照在骷髅的头顶。 一切都完了。 说什么天界,说什么神族,说什么哈尼雅,说什么家。 现在,什么都没必要再谈。 一切都完了。 路西法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恢复意识。 玛门似乎在旁边喃喃些什么。 自从醒了,想起了发生的事,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知道该抓紧时间想办法让自己挣脱神的枷锁,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再离开他……我应该找到他,抱紧他,吻他,告诉他我爱他。 是这样,没错。 我站起来,傀儡一般往前走,一直走到高台上,听玛门在旁边吼了一声:“不要到处乱跑了行不?” 我抱住骷髅的头,领子却给玛门拽住:“杰利都死这么久了,你让人家安生点好不好?” 我愣了愣:“这个不是路西法?” 玛门说:“你觉得像就继续抱着吧。” 第83章 原来玛门刚才是在和路西法玩对讲。他告诉我路西法在尤拉部落,叫我去那里看他。出了教堂,玛门用魔哨唤来安拉,庞大的黑龙停在我们面前,数次惊起蝙蝠群飞。 黑龙口中隐有暗焰燃烧。我们一起骑上它的背,抓紧它身上的银扣。 安拉扑翅往空中腾飞,奋身前冲,身上的鳞片在疾风中泛出晶波。厚重坚实的城墙,高大雄伟的楼塔,半圆形拱穹巍峨雄跨,黑暗之城在脚下天旋地转。 环绕而上,直达魔界之脸的上空,已是夕阳时分,尤拉部落的明绿被绘染上一层橘色。我们飞下来,玛门带我进入了魔界之眼右侧的树洞。地面由洁白的石头铺成,树洞是半透明的,缝隙中漏出的斜晖飞洒而下,瓦解的,破碎的,稀疏照亮前方的路。 第五狱的美景被装在圆形的框架中。 玛门说:“自己进去,我走了。”我说:“你去哪里?”玛门嘴角含笑:“不用你管。”我说:“你还在生我的气。”玛门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我说:“如果有像我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也会恨不得他死。我很……” “停,停!”玛门不耐烦地打断我,“米迦勒,就算你出现了,我的生活还是照着以前的过,该开心就开心,该逍遥就逍遥,你没那么大影响力,懂了?” 我说:“可是……” “没有可是。”玛门又一次打断道,“你希望我怎么做?规规矩矩当你的儿子?像哈尼雅那只哈巴狗一样,服从温顺地说‘我会听您的话’?”他突然微笑:“爸。老爸。”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出反应。 “爸,你开不开心我这么叫?爸。爸。爸。爸。爸……”玛门依然满脸笑容。 微暗空间中的玫瑰娇嫩殷红,却妖艳得几乎要长出锐刺。 我说:“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如果我的态度让你觉得为难……我真心道歉。” 玛门说:“只是全魔界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你,而你不过是当着群众和我老爸做了,还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倾心于他。你没让我为难,米迦勒殿下,你只让我有一点点丢脸而已。” 我说:“你和路西法的感情不一样,怎么能扯到一块去?” 玛门说:“是,不一样。我没有机会和你有一段惊天动地的过去,没有机会让你欠我,没有机会替你生孩子,没有机会受到你们家族的诅咒……” 我说:“玛门,你最好弄清自己的立场。” “我的立场?”玛门笑笑,“我想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我想和你上床,你脑子里还只允许装着我。你的过去我不过问,我的过去你也不过问。你不准再找别人,我也不会。然后我们住在一起,不是一夜情。一起工作一起聊天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爱,一起老,一起死。” 耐心地听完他说的每一句话,我扼制不住牙关颤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玛门倒是一脸轻松:“我们认识后没多久。确切说,是从你在竞技场放我水之后。” 我说:“当时我不是故意放水……” 玛门说:“你想说是因为父爱天性对吧?我知道。可我不这么想,爸。”他食指勾起我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了几个转儿,最后轻轻含在口中:“那时我觉得你是在勾引我,爸。你让我对你产生性欲了,爸。你让我爱上你了,爸。” 我抱住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对不起。” 玛门回抱住我,尖尖的下巴枕在我的肩上。隔了很久,他才推开我。他看了我许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是笑容越来越不自然,眼中开始有水光闪烁。 他转身飞速走掉。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由树枝吊在半空的圆台,枝条上缠着明亮鲜嫩的绿叶。 圆台上有个沙发样式的藤椅,椅上坐着个人,倾晖照上夜幕般的长发。 每走一步,视野就要拓展一些。 如果那个诅咒实现,那他已经…… 我握紧双拳,一鼓作气走到他的身后,鞋底踩上藤条铺叙的圆台,分外不踏实。我作好一切心理准备,轻轻唤了一声:“路西法。” 黑蝴蝶簌簌飞过,露珠碧碧卜卜落在所罗河面。 路西法回头看我一眼,站起来。 我一直盯着他的脸没动。 “怎么,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路西法淡淡一笑,密密稠稠的睫毛几乎把眼睛全部盖住。 我恍恍惚惚地拉起他的右手,捏了一下,又小心地脱掉它,露出五根漂亮的手指。我抓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又轻轻握住:“怎么会这样?” “你开始把杰利当成我了,是吧。”路西法抽出手,将手套重新戴上。 第84章 右下方的所罗河蜿蜒着,盘绕着,华美的船只流淌其上,穿过一座座森林中的小桥,就似要游向天际。 风车依然在旋转,曼珠沙华开得正绚烂。 一只黑蝴蝶扑翅停在路西法的肩上,乍一眼看去就像是肩上的蝴蝶结。 我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路西法微笑:“嗯。” 我说:“这算是惊喜吗?” “算是解脱。”路西法晃晃右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你身上依然流着忠诚之血。这说明了什么,你知道么。” 我说:“不知道。但刚才我真的被吓坏了。” 黑蝴蝶抖了抖翅膀,倒像极了他垂目时的睫毛。 路西法说:“你现在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应该知道我们在一起只有两年,而你和梅丹佐在一起数千年。我之前做得比较自私,有水晶球但是不肯还给你,就是害怕你想起这些。” 我说:“然后呢。” 路西法说:“现在我没事了,你也没事了,事情完满结束。” 他身后的夕阳渐渐隐没在风车群后。 我说:“你什么意思?” 路西法往身后看了看,蝴蝶微微一颤,却仍旧固执地停在他的肩上。他回头说:“米迦勒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如果没有,我先走了。”他作势要离开。 我说:“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路西法说:“不是我叫你来,是你自己来的。” 我说:“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你决定吧。”路西法走进树洞。 “贝利尔。”我唤道,“这个名字可以吗?” 路西法说:“殿下,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说:“我说什么了?我不就问问你该给它取什么名字,我还没做更过分的事呢。” 路西法轻叹一口气,别过头去看着别处。 “嘿嘿,高贵优雅美丽的路西法陛下,现在我要做过分的事了。”我一下扑到他的身上,他被我撞退一步。我抱住他的头,在他唇上使劲亲了一下。 黑蝴蝶扑扑翅膀飞了。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 路西法推开我,快步走进树洞,神色有些慌乱:“不可能……你已经想起所有的事了。” 夜冥降落,星斗满天。 夜风将枝条吹得哗哗响,路西法黑色的衣发与夜色融作一处,面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我苦笑道:“就是因为想起了,所以更加确定要和你在一起。但是……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好。” 路西法说:“你又骗我。” 我说:“你是说梅丹佐的事。我是曾经爱过他,但是在忘记你的情况下。” 路西法一直没回话。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他的脸:“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还懂这么多东西……反正优点一大堆。有了你,我还会喜欢别人吗?” 马屁先拍够了,再想办法把他骗上床。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嘿,嘿嘿…… 路西法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我尽可能温柔地抱住他,还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今天我在教堂看到骷髅的时候那种感觉真是让我接近死了一次。下次不要吓我了,好吧?” 路西法没有动。 我说:“好,现在离回天界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一,保护好贝利尔,等它出生。二,哄哄玛门,那孩子现在想杀了我。三,我们好久没亲热了。” 路西法轻轻点点头。 我说:“还有,以后大事都不准瞒我,我可没有闲心再等它几千年。以后我们要天天在一块,你对我要像对莉莉丝那样好。我呢,少不了要疼你的,嘿嘿。” 路西法顿了顿,说:“你再考虑考虑吧。” 我说:“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不想再换对象了,累。” 路西法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从这里可以看到罗德欧加的边境,万家星火,点点烁烁。 泛着银光的枝条在黑夜显得更加明亮,成为了星空的一面镜子。 路西法推开我,默默走到星光下,背对着我说:“你说得对,我不该骗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正对着我。 头像被重重砸了一下,一片空白。我往后连跌两步,摇摇晃晃半天才站定。 这个是……路西法? 比杰利的骷髅还要可怖。他的右半脸已经变成了白骨,而左半脸完好无损。因为失去了眼皮,他的右眼珠在眼眶中旋转,却不能闭合。 他的右脸因为无肉完全没有表情,左脸在苦涩地微笑:“如果我变成了这样,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第85章 夜天光清冷色正,一道黑云游过,盖过大半的星点。面前的人脸庞时明时暗,黑暗笼罩时,伤口奇迹般愈合。就在我以为是自己眼花时,银光露出,他的血肉又一次飞速腐烂,化作白骨。 我往前走一步,紧紧闭上眼,屏息了很久,很久。 我听见风声,水声,自己有些不稳定的呼吸声。 再次睁开眼,那个露出一半骸骨的人还是站在我的面前。圆亮的眼球定定地,和另一只形状极美的眸子整齐地看向我。 他离我这么近,清楚得可以看到眼球上分布的血丝。 “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我几乎跌倒在地。 这是一场魇梦。 我使力拍打自己的头,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希望下一秒就会从梦中惊醒。 可是没有。 路西法的左边的表情渐渐变得麻木。右半脸依然没有表情,只是裂到耳边的下颌骨稍微合了一下。他伸出右手,取下空荡荡的手套,露出五根惨白的指骨和小块掌骨。他动了动指头,比有肉时明显长了很多的指骨上下舞动,劈劈啪啪的,脆生生的。 “伊撒尔,我变成这样。” 他拉开自己的右手袖子,细长的桡骨和尺骨并排列在一块。然后他稍微拉了拉袖口,作势要往上挽:“上面也是一样的。你还想看么。” 他朝我走了一步,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又走了一步,我立即退了一步。 他突然停下脚步,勾着嘴角笑笑,把袖子放下,半腐的脸慢慢凑近,连左脸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狰狞:“如何?这样你还肯要么,米迦勒殿下,面和心不和的事做着多痛苦。” 我看着他的脸,顺下看着半边颈椎,鼻根开始发酸。 路西法收回了刻意扭曲的表情,站直了身子,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再瞒你,没有别的意思。回天界吧,你要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没人会责怪你。” 魔王的身后是辉煌的魔界繁景。 所罗河贯穿整个魔界,整个部落的边缘。一到夜晚,水声潺潺,就像灵魂呐喊的声音。 他说话的时候,平淡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除了外表的变化,一切还是优雅如同以往。 我蓦地冲上前去,抱住他。 隔着衣料,左右手臂的触感完全不同。一边下面是结实的肌肤,一边是僵冷坚硬的白骨。 路西法用左手抱住我,声音在我耳边温柔的回荡:“我会想你的。” “闭嘴!”我紧紧抱住他,他颈椎右侧的小骨硌得我手臂生疼,“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强JIAN你!” 路西法轻笑:“不要自责。如果是你变成这样,我也会放弃。” 我开始解他系得十分整齐衣领,衬衫扣。他抓住我的手:“你真的不用……唔……”我狠劲吻他,反手拉住他,抱着他坐在藤椅上。路西法愣了许久,忽然开始推我。 我一手扣住他的脖子,一手脱他的裤子:“听好,你可以反抗,打倒我我就放弃。但是,不可以用魔法,不可以逃跑,不可以叫——叫床除外。” 路西法双手撑在我的胸前,苦笑道:“那根本没法逃。” 两人的裤子处理完毕,我抱住他的腰,抬头看着他:“坐下来。” 路西法用左手扶着我的肩,身体悬在半空,迟疑着未动。我拉住他的右手,搭在我的右肩上,把他往下按去。 路西法微微扬起头,左半脸仍绽出昙花盛开的绝艳。 一丝丝进入他身体温暖的部位,我抱住他的腰,爽适地吻上他裸露的下颌骨。 路西法把头埋在我的肩上:“不要勉强,我看不下去。” “专心点好不好?你不是最懂调情的么。”我不耐烦地抱怨,扶着他的腰往上提,再按下。他轻轻哼了一声,抱紧我的脖子。 曼珠沙华在晚风中摇晃,扭动着竹枝般的身躯。 不是激情的碰撞,不是令人窒息的急冲,我特意把节奏放得缓慢。 就像在一张水彩画上铺陈上色彩,就像阿佛洛狄忒裸露的身躯。每一次进入都是充足的,饱涨的。 无穷无尽的欲望满满的涌现,迸溢。 两人胸前的衣襟在结合中解开,路西法自右手指到手臂,到上胸骨、右肋骨都已腐烂。我在他的锁骨上舔了一下,慢慢往下舐弄,最后含住他胸前的红点。 手骨被星光洗得银白,五根指骨不安地扣住我的颈项。 松开他的乳尖,我抬头看着他。 这一瞬,他损坏的部位看去尤为清楚。 这并不令我感到恐惧。 只有无助。 他变成这样,我却无能为力。 突然想起他以前在天界时,还是大天使长的模样。想起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想起他对傀儡莉莉丝说的每一句话。想起他每每站在人群中看我的眼神,还有每一个强挤出的微笑……泪水突然毫无防备地冲出眼眶。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挫折,每一次都能坚强走过来,唯独在面对他的时候会不知所措。而如今,我却要面对这样的事实。 我猛地搂住他的脖子,躲在他肩膀后面哭得特狼狈。 不是痛苦,不是悲伤,只是懊恼。 越是深爱,就越是痛切地憎恨自己。 竭尽自己所能想要保护他,想要他幸福平安,却连让他健康活下去都做不到。 所罗河的浪花拍打着堤岸,传来一阵阵清响,一波推了一波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像我与他灵肉间的韵律。 路西法的双腿缠到了我的腰上,短靴摩擦出清晰的声音。 下方有无数人经过,却无一人抬头往上看,欲望因此而流溢得更满更激烈。 在渐渐迷失的意识中,他彻底放松警惕,放弃防备,深深吻着我,忘情地将呻吟声传入我的口间。 短暂的缓冲后,狂浪袭来。 思维空白,呼吸停止,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 最后,他在我怀中颤抖,依偎,喘息,花了同样长的时间来休息。 我替他把衣服扣好,比给小奶娃娃洗澡还认真细致。路西法似乎还是不大愿意用他的脸面对我,我也不想用自己的核桃眼面对他,干脆谁也不看谁。到最后还是我先开口:“还好你没变成全骷髅,不然我都不知道从哪进了。” 路西法轻笑一声,微乱的留海挡住了那一整颗眼珠:“那倒也是,我们可以白天做,或在黑暗里做,这样我可以用魔法盖掉这个模样。”我说:“我伟大的魔王陛下,你就没想过想办法来解决?”路西法说:“如果有办法,我会等自己烂成这样么。”我说:“总有办法的。你等我几天吧。”路西法说:“你要去哪里?” 我说:“回天界,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无论找没找到我都会回来,不能光明正大就偷偷摸摸。至于消息,如果能从天使口中打听出来那是最好,如果不行就直接找神。” 路西法说:“不要找耶和华。” 我说:“你这时候还想着面子问题?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路西法说:“没这么简单。他不会答应你。” 我说:“你先告诉我,接下来你身体会怎么样?” 路西法说:“我变成骨头的地方还能活动,估计到最后会变成一整个活的白骨。” 我把脸皱起来:“那好难看了,我要天天抱着骷髅睡。” 路西法说:“伊撒尔。” 我说:“嗯?” 他那两只大小不一致的眼睛又齐齐看着我:“要后悔还来得及。” 我与他相拥:“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陪你太少。” 肉麻的话我真不爱说,可他总逼我说。唉,这人真是没救了。 第86章 后来我和他回到罗德欧加,折腾了一个晚上,总算明白他所谓的有孩子后几个月不能在下的真正含义。敢情是因为被进入多少都会有些疼痛,为防引起身体剧痛,只有在上。也因为这个,路西法格外淫荡,两腿儿敞得跟压腿似的。 总的说来,这世界上比两个互相相爱的人做爱更幸福的性爱只有一个,就是相爱分开后再和好的性爱。本来就有点基础,再加上努力配合,那感觉,我都用一句相当肉麻的话概括出来了:这是我人生中最完美的一个晚上。说完这句话,路西法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一句“宝贝,赶快把我们的贝利尔生下来吧”。 我呆了大概半分钟,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差点就谋杀亲夫。 我说,他堂堂一魔王,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这么小家子气? 一直重复着“做——聊天——摸亲舔弄——做”这样的循环动作,直到天亮,我们抱一团睡着。 原本路西法是个早睡早起的新好男魔,都愣一觉睡到了中午。太阳一照进来,我站在床旁穿衣服,再看到躺在床上的人,那张恢复正常的脸蛋,那细腻柔韧的皮肤,感觉真是食骨在喉。 想叫人准备些东西吃,前脚刚一迈出去,迎面走来一女人,气势排山倒海八面威风的,性感妖艳的黑色长裙给她穿得像件女王服。即便看到那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我都花了很长时间去反应:“莉莉丝……陛下?” 莉莉丝说:“你昨天睡这的?” 我想了想说:“是。” 看这态度,莫非是正牌? 莉莉丝哦了一声,看看里面,又看看后面:“托你的福,陛下终于把我的肉身还给我了。”我说:“那你一直借用的肉身怎么来的?”莉莉丝说:“老公给做的。” 我还未回话,就看到殿外一道紫色光团从天而降,透过窗口直射到我的面前。我伸手接住光团,轻轻捏了一下,一把黑色的字母在空中乱舞,最后拼成一封短信: 请立即回来。 天界发的信果然简明扼要,这种传到魔界底部的魔法就跟打长途电话似的浪费,不过是浪费法力,往往只有高等天使才做得到。看来真得回去一次了。 跟莉莉丝打过招呼,召唤了天使团,刚一回头,就看到路西法坐起来。我飞快扑过去,抱着他连亲好几次。他衣服还穿到一半,就忙停下来,双手捧着我的脸,回应得倒细致。 吻完了,我给他交代了要走的事。 我说:“这一次回去,我会把所有该处理的事都处理了。”路西法穿好衣服,下床:“不用着急,慢慢来。实在解决不了,回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送你出去。” 他搂住我的腰往外走,像扶学步的婴儿走路一样。 我立刻拍掉他的手:“没那个必要,我能走的。” 他未勉强,和我一同走到门口。 黑玫瑰开得正好,外面是罗德欧加稀有的晴空万里。 我们在卡德殿门口站定。路西法慢慢抚摸我落在额前的红发:“伊撒尔,如果别人因批评你而得到满足感,那只说明你很成功,且引人注目。不要太在意,知道吗?” 我看了他很久:“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路西法拍拍我的脸颊,一脸溺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听。” “我知道的。这一回回去肯定免不了被骂,这我不关心。”我抓住他的手,晃了几下,自以为脸皮已经很厚,没想到说接下来几句话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习惯,“我最关心的是,我们以后能不能顺利地在一起。”路西法微微一笑:“会的。” 已看到天使团朝这边飞来。 我回头说:“把精神养好一点。”才经受得住我进攻。 “好。” “我会很想你。”和你的身体。 “你也一样。等你回来,我们再连续做几天。”原来他还是比我直接。 “路西法。”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特别认真严肃,就像在进行事业学习。顺带附赠香吻一个。 肉麻的戏份结束,带着天使飞上去。我头一次发现控制自己不要把翅膀舞太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此时此刻,我不仅是想快走,还想跳翅膀舞。 前一分钟还在为和路西法的复合而兴奋,后一分钟飞出罗德欧加,我就开始郁闷。回到圣浮里亚,和梅丹佐应该可以好聚好散,但是,怎么才能让哈尼雅接受他老爸搞外遇搞到离婚的事实? 赶回天界时,一天也差不多OVER了。天界之门处,环境寂静得就像太平间。把准备交给领导上的工作报告拿出来,又带着天使们飞啊飞。 刚飞上第三天,路过了禁闭之地,看到拉斐尔的玫瑰镶边的风镜,想看看一百年后自己的样子,于是顺便过去扫了一眼。 里面的景象匪夷所思的。 我后面的天使都跟过来了,队伍排得倍儿整齐,可镜子正面里面没有我的倒影。 我让他们往旁边站去,自己又跑到风镜的正面去看看,里面六翼炽天使发如红钻瞳如碧海,一身丝绢衣衫白胜雪,腰间圣剑熠熠生光。 然后我再跑到我反面去看。 里面有万里白雾,有缥缈云烟,有微灰的草坪和古堡,有镜边上血红的玫瑰,有一切镜子能照到的东西。 偏偏没有我。 我觉得万分奇怪,莫非是镜子坏了? 未多想,带着天使们飞回圣浮里亚。把兵权交还,四处寻找梅丹佐,却意外地发现他不在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又听说我在魔界待的这一段时间,哈尼雅临时顶替了我的位置,所以暂时没人催我回来。总算知道,工作就像轮奸,你不行了别人就上。 刚想进入圣殿,想起犹菲勒劝我不要回来的话,把哈尼雅提前离开、反米迦勒小组组员们的沉默、梅丹佐的消失、天界久久没有消息联系起来想想……这,我怎么预感不大好呢? 退几步,再退几步。 那个镜子……应该不是坏了吧? 镜子里没有人。 没有,代表什么? 汗,我怎么越想越阴寒呢?87 其实我并非像传言中那样拙笨。最起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意识到事情还是有一点点严重。不知哈尼雅和梅丹佐去了哪里,但是圣殿是不能去的。那群反米的同志恨不得把我打成个蜂窝煤,我要真进了,估计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还是先打道回府找路西法谈谈。 偷偷摸摸蹑手蹑翅飞到希玛。 迷雾中的希玛似真似幻,云朵清水般浮在建筑周围,带著些淡紫色。 到第一天的时候,天已经由黑转白,黎明时分,尚未见晨曦。 天界之门雄居一方,云丝缠绕门柱而上,柱上的天使祥和闭目,展翅欲飞。 我还未走到门前,就看到有人站在两柱之间,声音因门型巨大而显得空旷,回声起响:“米迦勒殿下,您准备去哪呢。” 那人探出个头,身後跟著无数看不清脸的人。 我说:“原来是你。你呢。” “巡逻。”确是然德基尔的脸没错,不过他的态度变了丁点儿,习惯也变了。 以前这孩子胆子再大,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一脚蹬上天界之门,扯著身後天使的翅膀替自己擦鞋。实际天界几乎没有灰尘,他的靴子也是干净到发亮,不过这动作真够强悍。而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巡逻要带这麽多人,我根本看不到队伍的屁股。 “原来如此,我也一样。”我笑得那叫春花灿烂,影帝都甭想和我比。 然德基尔抬头看看我,也跟著乐:“纸是包不住火的,殿下何必再说不够诚实的话?” “米迦勒!你真是给天界丢尽了脸!”一听到这个愤怒指数高达好几百万的声音,我就知道想弹劾我的同志来了。 然後一转头,如愿以偿地看到一支更大的队伍。事实上我不知道哪个大,只是这一边的叫嚣声比较响亮,头儿比较多,姑且就这麽猜。 毛泽东主席曾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来这群纸天使真想玩窝里反。 路西法这人吧,挺公私分明的。我跟他好上了,不代表光明和黑暗可以融合。魔界和天界不知道哪年还会再打起来,他们居然清闲到捣鼓这些废事,折腾自己人。 起义就跟乱x似的,搞不清到底谁该搞谁。我呢,干脆不鸟。 …… “我早就猜过他和路西法那一腿没断过,看吧,果然如此。” 这就是墙头草的威力。 “不仅是路西法,他跟玛门关系都不正常。” 谣言的威力。 “路西法把他x强x暴x了,他居然还有脸活下去,是我,丢脸自尊丢到这份上,早就自尽了!” “哈,他有自尊吗?” 薄脸皮自尊爆发的威力。 我早就说麽,反腐就跟早泄似的,事儿还没成呢就萎缩了。扫了一眼开口的,都是弄了六根翅膀飞还在学校念书娇少爷,日子过舒坦了,一听到在闹革命就跟著杀出来涨涨乌列党们的气势。他们要大吼著旗号“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打倒自由恋爱分子”,手里拿本《耶和华语录》,手臂上再绑个红缎子,就完美了。 不过看看他们的翅膀,八成是数干数方或来点别的弄出来的,难怪对自尊渴望得如此强烈。 我特做作地叹了一口气,特做作地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脱离父母的怀抱就知道了,没点成就,也就没个人会在意你的自尊。” 小孩子们傻眼了,其中一个特争气的站出来了:“米迦勒,你不就凭著点蛮力和机遇打了几次胜仗,而且魔王有没有给你放水都不清楚,你好意思说吗?再说你念了多少书自己最清楚,你觉得你的能力会有我们的强吗?” 无语半天。 “你别管对方放没放水,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敌人,不是选拔英雄。我灭了敌人,我就是赢家。”我笑笑,往前走了一步,“而且我真的很诧异,一个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的小屁孩子,居然有脸在我面前夸夸其谈自己能力很强。” 特争气的小孩也傻眼了。 这群眼高手低的孩子最让人头疼,人人都在研究哪一种白魔法爆发力最惊人最华丽,一往战场上送,听了杀喊声,哭吼声,看了哗啦啦飞溅的血花儿,都傻不拉机的连眼睛都忘了眨。旁边要飞来个小恶魔,都可以拿叉子把他们秒了。说到底还是父母太把孩子当回事,他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魔族小孩就比较好处理,魔族老爸老妈们都坚持贯彻“革命不用管,让他自由去发展”的原则实行教育方针。想人家小玛门,王子的身份,杂草的成长,还只有我一半高的时候就飞到战场上去玩了。 小孩子们闭了嘴,我也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很久,最後终於忍不住说:“好了,各位能告诉我今天在此集体巡逻的目的麽。” 乌列的回答绝对是冲击系的:“杀了你。” 原来梅丹佐叫我不要回来,是因为这个。 我惊了千分之一秒,立刻笑开了:“乌列殿下其实可以再考虑一下,你们要集体灭我,我肯定难逃一死。但是,前几秒起码我是不会出事的。那几秒锺……我可以选我讨厌的人杀。” 乌列狠狠一仰头:“威胁也没有用!今天你死定了!” 看不出来,这凶神居然是个男人。 88 然後,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你真的已经把灵魂卖给了撒旦?” 红发少年将头发松松系了个结,自云雾中走来。 我禁不住莞尔:“哈尼雅,你从哪听来的?” 哈尼雅说:“你不再追随神,转投了魔界。” “你看我这样,能是魔族麽。”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和翅膀,轻轻一笑,“我赞同路西法的一些观点,仅此而已。” 哈尼雅说:“什麽观点?” 我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果然,这句有违“天条”的台词震惊了所有人。反正横竖都是死,那我要死得放肆些。 哈尼雅说:“原来米迦勒殿下早就想背叛神了。” “那是当然。”我愣了半天,突然惊道,“你叫我什麽?” 哈尼雅坚定地看著我:“米迦勒殿下。” 这一回我居然再不敢问。 哈尼雅一直乖巧体贴,从来不因生气而说出这种不留余地的话。 “米迦勒。”哈尼雅嘴唇一抖,脸往旁边侧过去,“从此以後,你不再是我父亲。” 惊讶很快转为愤怒。 XXX的这个X小孩,居然为了个XX神对我说这种话! 慢著……这麽说…… “哈尼雅,你带军团回来,就是在策划这个?”我试探性地问。 “是。”哈尼雅看著我,一字一句说道,“米迦勒殿下,你让神为你懊恼,让神族替你蒙羞,让我曾经身为你的儿子而感到无地自容……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参与策划,看怎麽杀了你。” 他一边说我一边朝他走,在听到最後一句的时候,全身毛孔紧缩,肌肉紧绷。我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虎目圆瞪一脸嫉恨说要杀了我的少年……是我儿子。 他靠在我的肩上,指著魔界的夜景问这问那,还仿佛是昨天的事。 表面上的一些东西快要盖不住,我只知道朝他走去。而走到一半,我抬手的动作就僵在半空。 哈尼雅漂亮的蓝眼睛猛地睁大。 我慢慢回头,看见插入我背心的匕首。 然德基尔双手握住匕首柄,一下将它拔出来。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连带著随匕首飞溅。拔出的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笑。也是同一瞬,我的惨叫声几乎把自己都震聋。 受过不少伤,这一次其实不是最严重的,却痛到眼球发热,无以复加。 不过多久,温暖的液体开始源源不断外涌。 哈尼雅惊恐地摇摇头,提高音量吼:“骗人!骗人!你骗人!!”他朝然德基尔扑过去,然德基尔使力推了他一把,就被人捂住嘴,拖住後退。 骨头像酥了般,膝盖磕在透明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身後的人开始朝我们跑来。 头像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眼前的人都在左右摇晃,世界也在摇晃。我往腰际摸了许久才摸到圣剑,拔出来的时候,背上又被人刺了一剑。 似乎有千万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胸中穿刺,我狂吼一声,提著剑就开始乱舞。 晨曦微露,圣剑金色的火焰火凤出浴一般乱舞。 剑影跟不上剑速,总在湿润的空气中留下残影。 而一条条一团团火焰,就像横劈飞出的红色手掌,展开更加刺眼鲜豔的指甲,冲向他们。 前面一片人几乎都的是在被击中後立即倒下。 胸口有东西正在翻腾。我往身上按了几次,声音因过度紧张而颤抖:“儿子乖,不要动,不要动……” 可是越来越疼。 身体越来越无力。 汗水顺著脸颊大颗大颗流下,落入衣间。 後方的天使们不敢再上前,我用剑尖顶著地,弓腰驼背地喘气。 受不了……再受不了了! 剑锋指向乌列,却很快因失力落在地上。 两把兵器还插在我的背上,染红羽毛。顺著衣服,染红手链。 哈尼雅似乎还在旁边吼著什麽,但我已经听不清楚。就因为我最後一个松懈的动作,天使们再次提了胆子,队伍浩浩荡荡朝我冲来。 战天使们将我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却未出手攻击。我提著剑,眯著眼看向四方,头顶却倏然传来轰然声响。 举剑抵挡的一瞬间,後面有人在巨响中念诵:“风戒之锁,薄纱之练,终年吹佛大地的不息之风啊,化为禁锢的枷锁吧,将胎动的罪恶束缚!” 呼啸的风柔中带刚,将我整个人裹住。那人念出咒来只是为了加强功效,可这并不是什麽高级魔法,并难不了我。 只是那人的声音听去分外熟悉。 我将剑举起,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带过一道火源。 红莲的妖精吐呐炎之气息,雀跃的火精灵聚集到我的身边,强大的力量开始释放,燃烧,阻挡敌人的视线,焚毁风魔法的躯体。 就在这时,除了燃烧的火焰和即将熄灭的风,一切突然宁静。 “从清晨树梢上的轻响,到深夜幻月下的悲鸣。 “从温柔轻拂的微风,到狂暴肆掠的龙卷。 “跨越梦幻的界线,打开真实的门扉。” 呼吸停滞在寂然的空气中。我慢慢转过头,看见苍苍云海中的人影。 大魔法在释放过後,有一段间歇期。我很放心地用了大魔法,是因为一般魔法伤不了我。想到乌列才放过一个大魔法,後面那个用风捆的人肯定不会究极风魔法。 他低低的声音在呼唤。 “画出悲伤的开始,直到最後的终结。 “虚幻的末日主宰,请借与我无上之力──崩碎希望的混沌!” 究极风魔法只有一个,温柔的悲伤。全天界只有两个人会。 完結章 其实风系魔法主要是使血液重生,使生命复苏,杀伤力比起火系来说,差得太远。如果我没有受伤,完全不会出事。 可是时机大错。 冰承载著风,以大气为弓,以光辉为箭,划破远天的虚空,幻化成守护的龙,风聚为形,激冲成刃,在十字光芒闪耀的一刻,十字刃迎面朝我冲来。 那人的面容渐渐清晰。 风暴以惊人之速卷来,卷上我的背脊,阴冷夹杂著冰块。伤口被冰渣子冲满,突袭的瞬间,猛然震裂开。 呼喊声如同垂死鸟儿的悲鸣,回荡在黑寂的天际。 可是我没有倒。 乌列冲到我的面前,抽出雷剑,徒然袭向我的胸口。 我伸出左手,抓住剑锋,看它转瞬往前冲,划开我的手心。 鲜血如红樱,顺著剑光落下。 我急道:“不要刺这里。” 乌列看我一眼,毫不犹豫地推了一下剑柄。 我抛下手中的圣剑,另一手也抓上去:“不要刺这里,求你。”因为身上的剧痛,手上的痛楚已可以忽视。 乌列微微一愣,又往前面刺了些。 我的声音已经带著哭腔:“求你……不要伤了孩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孩子?”乌列看著我的胸腹,一字一句道,“你有了孩子?谁的?梅丹佐的?还是说……路西法的?” 哈尼雅睁大眼看著我,已经忘了挣脱抓住他的天使们。 星空下,每一张不同的脸都带著不同的表情。 我扑到地上,拾起圣剑,一剑刺向乌列的眼睛。 一声哀号过後,我抽出剑,血液毫无防备地飙出。乌列捂著眼睛撕破了嗓子惨叫,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众人一嗡而上,将乌列团团围住,数次几欲将我撞倒。 红色的血滴顺著剑光流下,我扔下怀中的文书,拖著剑就开始往天界之门外飞去。 “米迦勒跑了!米迦勒跑了!!”有人在後面大吼。 然後有人轻轻说道:“不用杀他,他已经活不久了。” 我飞逃出了天界,最後在人界中的魔界结界处停下。 那是魔界的入口,为所有神族和知道魔界的人类敞开。但鲜少有魔族会从那里出来。 魔界之门就在眼前,而我再不能挪步。胸口撕裂的疼痛,身体里流出来血红的液体,蜿蜒著淌向魔界的入口,进入高大宏伟的魔界之门。 呼吸越来越困难。我能握紧圣剑,却再不能用手按住胸口。 我要找到他,我不能死。 我要找到他。 主能救我,神能救我,路西法能救我。 星光在空中闪烁不定,混沌的脉路,却刺得人眼发疼。 我微微眯著眼睛,视线被额上流下的血模糊,世界变成一片樱瓣的殷红。体内的孩子已经渐渐停下了挣扎,渐渐停下了动作。 路西法,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我们都有太多的事没有做。 你的子民,我的信仰。 我们的贝利尔还没有出世,它还好好的。 我不能死,我也要好好活著。 不管以後会遇到什麽样的事,不管我们还剩多少的时间。 路西法,你曾告诉我,人到快要结束生命的时候,才会发现他最在意的是他所爱的人。 扪心自问,我呢。 此时最希望发生什麽事? 我轻轻眨了眨眼,血珠顺著眼皮流下,落在脸旁,自此被黏合得再也睁不开。 想见见他们,最後和他们说几句话。 加百列,犹菲勒,尚达奉,沙利叶,萨麦尔,别西卜,甚至阿撒兹勒,莉莉丝……那些曾经是我朋友,或是我把他们当成朋友的人。 想见见最喜欢的人,梅丹佐。 想见见最宠爱的儿子,哈尼雅。 想见见最心疼的儿子,玛门。 想见你。 你在天地间叱吒风云,你掌控命运主宰结局,你在风起云涌中骄傲地站立。 你在世界的彼端,时空的尽头。 而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却与它们都没有关系。 想起了数千年前的希玛的阳台外,你对我微笑。 想起半年前罗德欧加的阳台外,你对我微笑。 超过了时间,越过了空间。 所有的感伤,总会留下一丝快乐的线索。 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 或许有过绵长刻骨的痛苦,或许曾经无数次想要放弃,可现在终於明白,你带给我的快乐,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快乐。 路西法,现在说重新开始,会太迟了吗? 耶路撒冷的城中央,曾经放著两尊天神右翼的雕像。一个随意优雅,倾身而立。一个威严端庄,手持圣剑。 而此时,我笔直地站著,竟与雕像是同样的姿势。 在魔界之上,天界之下。 隐隐约约,迷迷糊糊,我仿佛看到了一片花海。 妖豔的曼珠沙华中,路西法朝我走来,依然是当年我们重逢时模样,惊世的风华点亮魔都的星空。 他指著天宇,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他说,伊撒尔,看得到吗?那七颗明星的正下方,就是雪月森林。想去那里看看吗? 我用力点头。 他把手伸出来,冲我微微一笑。他说,来,把手给我。 黑白手套交叠在一起,我敞开心胸地笑,拉住他的手,飞奔出去。身後魔族与神族站在一块,欢呼著,雀跃著,笑声回荡在罗德欧加的星空下,圣浮里亚的烟云中,就像婚礼时的祝福,伴随著世纪敲响的,幸福的锺声。 ………… 人有两种罪,原罪与本罪。 本罪,是各人今生所犯的罪。 原罪,是指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 人一生下来,在上帝面前就是一个罪人。 即便是刚出世即死去的婴儿,虽未犯何罪,但因其有与生俱来的原罪,仍是罪人。 神说,你只是大天使长,却妄图改变天界,这是你的本罪。 神说,你身为我的骄子,却再三爱上魔王,这是你的原罪。 神说,爱是我们去世时惟一能够带走的东西,它使得死亡变得如此从容。  《天神右翼 第三部 圣迹》 第1章 天神右翼,即是坐在上帝右边的人,是天国的副君,是神族至高无上的称号。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往往也是大天使团的长官天使。神族的地位变动很大,但神之右翼这个位置,只有两个人坐过。 一是别名“光耀晨星”,天界历史上唯一拥有圣光六翼、六分之五神之力量的、掌握天界究极光魔法的拂晓明星,因叛变而遭受神谴、魔剑沧渊的主人,象征原罪“骄傲”的魔界之王,路西法。 一是号称“神之王子”,替上帝剿灭路西法叛军,出生时天狼星变为红色的正义天使,神族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后因背叛神族与路西法私通遭受神罚,圣剑火焰的主人,天界最强的战士,光之君主,米迦勒。 一个被驱逐出境,一个被众天使围击至死。 其实严格说来,天使没有死亡一说,只有消失。但是米迦勒最后待着的地方不是天界,所以肉身并未化散。也是因为这个,天神右翼的位置一直都颇受争议。天使们在自己期待成为副君的同时,还会告诉他们的伙伴,这个位置实在不祥,谁上去了谁倒霉。 事实上,路西法不仅不倒霉,还顺利地在新天地一展身手,把魔界弄得人模狗样。 倒霉的人只有米迦勒。当时参与讨伐米迦勒军团的天使数目着实不小,所以知道米迦勒死法的天使数也不小。任你随便拉其中一人去问,他们给你的答案估计都会一样:乌列、然德基尔及一群炽天使,还有他的亲生儿子哈尼雅带兵冲上,把米迦勒捅成了多孔宝带桥。最后米迦勒死在红海某一处,魔界的结界前。路西法在他身上留了个种,可惜最后那种还是胎死腹中。 米迦勒在魔界做的贡献还是有的,例如替天界打了无数次胜仗,例如例如在临死前还不忘了把交给上级的报告留下。以大部分神族的话来说,那就是“用身体换来的文书”,然后他们倍儿爽地收下文书,认真地看了,照着打整了天界,继续唾骂米迦勒。 米迦勒还曾经做过一件很了不得的事,那就是替天界与魔界谈判,愣是逼得不可一世的魔王签了字,下了停战协议,时限还是一千年。不过,前面有曾经二字。因为米迦勒把停战协议揣衣兜里,丢文书的时候又忘了把这个也丢出来。天使们再去找他的时候,连根红毛都没找到。 甲方米迦勒不出来作证,合同就失效。 米迦勒死后第二年,魔族军队弓上弦,刀出鞘,一鼓作气开打天界。 战火燃起的那一瞬,就象征着和平时代的结束,战争年岁的到来。尽管不论是神族还是魔族都渴望和平,可是上头说了算,大家能做的就是嚷嚷一下然后替老大办事。 无论由事实还是由历史都可以明显看出,两位前副君都有明显的优点。米迦勒领导军队能力强,战斗能力强,忠诚,勇敢,慈悲,亲切,正义,胸襟宽广。路西法颇有创新精神,用才和政事都很杰出,精通黑白魔法,尊贵,精明,理智,博学,随性,极具王风。 可是这两人的缺点也很明显。米迦勒在政治斗争方面烂得一塌糊涂,还有智商过低的传闻。路西法性格高傲其实不算缺点,因为他有资本。如果这一点算上,那他的缺点似乎除了高傲,就是米迦勒。一遇到这位大天使的事,路西法的理智绝对可以打一折。 所以有些眼明的天使说,杀了米迦勒绝非明智之举。魔界的地位是沙尘暴都卷不跑的,丢了米迦勒,路西法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圣战一直持续了近一百五十年。副君的位置也空了一百多年。 神族心里不安之余,还要担心魔族随时会攻上来。 地狱七君力的巴力毗珥在圣战中丧命,可是擎天柱旁的七恶之花依然开得绚烂。 魔界优异的预言师尼拜士曾做过一个奇异的梦。他说梦中所看到的景象,才是真正的地狱。梦里是一片无边的血海炎狱,披着黑斗篷的黑巫师从中走出。帽檐渐渐上抬,露出来的骷髅与满目血红形成强烈反差。 尼拜士说,那是暗的支配者,是继玛门过后最强的破坏神,他降临的日子,真实将会显现,天地将会翻覆。他将代替地狱七君之一,成为新的撒旦。 米迦勒离去那一日,擎天柱旁的银色花儿悄然多出一支。 当然,目前看来,这件事与我们所要讲的故事并无多少关联。 其实不然。七天九狱,这就是圣战可能涉及到的地方,上至耶和华路西法下至普通天使地狱犬,都与这个故事有关。 啊,对了,地狱第八狱已经差不多搞定,目前路西法正在往下开拓,不过第九狱藏了什么,更没人知道。魔族们都称它为“魔界之魂”,名字嘛,也是瞎编的。 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一点,再近一点。前面旋转的天空就是红海,再旋转往下冲一点,就是广袤无边的依布海村,冰晶构筑的幻影城,风暴笼罩的克里亚城,雷电闪烁的史米尔城,清新神秘的尤拉部落,烈焰燃烧的莱姆城,黑暗雄伟的罗…… 慢慢慢,回来回来,不要再下去了,再往上些,上些。 没错,就是这里,莱姆城。 看到那个堕落天使少年了吗?那里,站在河岸边,戴着露手指黑手套的少年。咦?什么?魔族里戴半截手套的都是低等职业? 胡扯,路西法同志颁布的新宪法可是再次强调*的。 什么?*和等级制度是两回事? 什么?问这孩子是做什么的? 这……啊,你看,他的手多漂亮啊,他正在拉……拉绳子,即便拉着绳子,手都那么漂亮。 慢慢,别跑,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他的身份? 这个,你看看他漂亮的黑发,漂亮的红眼,比他鼻子上的……玻璃……铁……鼻钉还漂亮。不不,别看鼻钉了,看看他美丽的黑色羽毛……什么?他翅膀只有一支? 搞啥,你歧视残疾人啊? 看看,他傲慢的神情,那是多么像魔界伟大的路西法陛下!看他邪气的神情,那是多么像伟大的玛门殿下!这说明,他是支潜力股! 汗,你还在问他的身份? 其实每一个故事的主角,不一定就非得是身份高的人对不对?毛主席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不定哪天他会变强…… 汗汗汗,别走别走!你想知道他的什么? 职业? 好吧,职业…… 奴……奴隶船长……手下的……奴隶。 还,还刚给人抛弃了…… 汗,你说了你不走的,回来啊—— 真是郁结死了,这年头不是万能强大彪悍的主角还真难混……贝利尔,别太难受啊,谁人不是嫌贫爱富的?谁人不是鄙视底层人民的,放心,我喜欢你! 咦,回来了? 哈,有兴趣了? 什么?你问我是谁? 我是……我是…… You ask me,I ask who? *** 开第三部了,这一部基本都是轻喜剧,大家应该比较喜欢吧。^^ 另,文中的“我”是谁,谁猜得到,送贝贝破铁鼻钉一个 圣迹 第二章 魔族等级横向从官职分:王族,高官,大臣,大使,司法,侍从部,游乐部。纵向从种族分,已经很模糊,除了大恶魔和堕天使还保留得比较好,别的可不像天界血统纯正,他们是越交越杂,于是魔界变成整一个杂种大荟萃。不过这样促进各族交流,加强国家建设……总之在魔族眼里,这样很好就是了。倒是随着魔族越来越民主的发展来看,鄙视高官似乎变成了一种潮流。你不高兴了,拿他们来踩一踩,我不高兴了,也拿他们来踢一踢,反正心情不好的时候,指着高官骂就对。越高的官被骂得越厉害,其中两人除外,那就是路西法和玛门。 原因很简单。人呢,都是以貌取人的。女人不会骂他们,男人骂他们会被说女人说成是嫉妒,参照内容如下:“哎呀呀,瞧你那颗丑陋自卑的心!长得没人家帅能力不如人家强,嫉妒了吧?嫉妒了吧?”“天,你竟然骂一个小孩子,他还是个孩子!你这欺软怕硬的混帐!” 唉,近一万岁的小孩子。 也是没法子的事。优秀英俊的男人永远吃香,优秀英俊又单身的男人更加吃香。路西法公布了莉莉丝的身份,非但未遭到人攻击,还博得了万千群众的同情。 米迦勒的死给他的粉丝带来了无限悲哀,同时也让魔界的女人和同性恋带着欢喜的心情悲哀。 再强大的种族也会受不了战争。所以,自圣战过后,全魔族都处于激愤中,王族统统被涨潮的口水波涛溺死。贝利尔的嘴巴一直比刀子还快,骂人从来不嫌舌酸,但有一个人他特别喜欢,就是常去人界欧洲某一国游逛的大使,所罗门七十二魔神之一,历代继承黑暗骑士头衔的骑士团最高长官,魔界小王子,玛门。 没错,贝利尔最喜欢玛门。原因很简单。贝利尔是在奴隶船部门工作,还是终生打工制,没有时薪只有月薪,工资是一个月五十安拉。以他们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有时还要加班的情况来看,这样的待遇真的太掉价。 毛泽东同志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贝利尔曾经反抗,但是结果给琼斯船长一句话塞回来,从此满于现状,一心等待每月月初发工资的时候。琼斯的烂癖好就是压迫穷人,实际上他是一个有钱人。每次拿钱都拿得特大方,唰唰一抽,五十安拉的钞票就甩出来了。 每次贝利尔看到钞票上的玛门头像,多少都会欣慰一下。久而久之,对玛门也有了感情,觉得他就跟自己亲哥哥似的。 说回来,琼斯当时给他说的一句话很简单,那就是:不满意辞职就是。 贝利尔确实没有权利反抗。在魔界,能力=魔力OR力量。他活了一百来岁还没读过书,哪来魔力?力量的话……叹息,柔弱二字用在他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魔界,力气和天使一样大就算超柔弱。咱们贝利尔可是比天使力气还小上很多。 贝利尔自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扔在依布海村外,没哭没闹,一小团就趴那里睡觉。后来被一时同情心泛滥不计后果的琼斯船长给带回奴隶船,就这样变成一只标准米虫。 没错,贝利尔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懒。现在他长大了抽条了,漂亮的五官出来了。而且有越来越漂亮的趋势。想当年他小时候,那简直就是一肉团子。 也不能怪琼斯压榨他,他从小到大白吃船里多少银子估计要琼斯报出来,准会因为过度激动而灭了他。每当人家提到过去,都是一副神往的模样,还会吟唱几句“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琼斯一提到过去,绝对是哭丧着脸说“记得当时他还小,他爱暴食我爱闹,不觉翻滚甲板上,肉球多重谁知道?” 人家每每说他是个球时候,小贝利尔总是喜欢缩一缩单支翅膀,脖子也跟着缩一缩,更像一个球,还露出一副你打呀你打呀打不死我呀的模样:“球状也是身材。” 奴隶们实际并不像我们所想得那么惨,他们的生活也有喜怒哀乐,而非一天哭丧着脸感叹命运悲惨。例如低等奴隶就住在甲板上,弄个舒舒服服的吊床往上头一躺,夏日的晚风还会吹得人小心肝乱颤,大感生命太美好。 儿时的贝利尔就睡在甲板上,有一次他翻了个身,从上面滚下来。那天晚上风又挂得大,船摇晃得也厉害。左晃一下,贝利尔就化作肉球从右滚到左。右晃一下,他又从左滚到右,撞坏了一堆酒瓶子,简直一变相保龄球。 第二天奴隶老大胡迪对他说:“你该减肥了。” 贝利尔说:“我的体重是我自己的事。” 好在贝利尔后来真瘦了些,可以工作,不过力气不大。琼斯就当作了亏本生意,勉强捞了他使。可是贝利尔的体重一减,就减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瘦成了一根竹竿,力气也变作最小化。小脸是变得漂亮了,人也变得更懒了,天天混日子也不怕被人炒了。 贝利尔这样的货色居然可以混到奴隶船上去,连琼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毕竟这孩子是从小就待这的,琼斯所能做的就是严厉些,要说赶他走,还真下不了手。 这一日,又是发工资的好日子,贝利尔把五十安拉放兜里,跳下甲板,挽起被河水弄湿的裤腿儿,径直跑到河岸边的小摊旁吃饭。他掏出三欧里拿给老板,往椅子上一坐:“麻烦给我一个蝙蝠肉蛋三明治不要蛋,油炸芝士面包不要芝士,羊奶要大杯的,盛了八分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了不够我喝多了会漏出来,面包上最好放几片蝙蝠肉,三明治上层夹最好夹火腿,下层最好夹蝙蝠,就这样。” 老板拿纸抱了食物,猛地扔到贝利尔手上:“拿去!”贝利尔接住,说:“谢谢。”刚吃了一口三明治,他就抬头笑道:“这个三明治味道不错,不过没有上个月二十一号的第七个好。” 老板干脆不鸟他。身边一直沉默很久的同伙奴隶总算忍不住说:“你简直是个疯子。”贝利尔说:“事实历史的真相是,傻子跟着疯子走。我们的魔王是疯子,追随他们的魔族们都是傻子。多谢你的夸奖,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当王的潜质。” 3 其实贝利尔说的话不无道理。曾经有黑巫师做过实验,在一个大圈子里养一群一样的鱼,用魔法鱼把其中一条的大脑内部破坏,这条鱼就会变成鱼群的老大。 这明显说明了脑子少根筋的就能当首领。所以,说历史的真相是傻子跟著疯子走,其实没错。E.G.发动两次世界大战的William二世和Hitler,挑战世界和US的萨达姆,哪个不是疯的?那些傻X兮兮说要精忠报国的都蛮傻。 由以上论据,我们可以推断出,魔族们眼中伟大的路西法陛下,也可能是个疯子。 如果我把这话拿到罗德欧加蝙蝠和黑云环绕的美丽广场吼去,保证会有一堆女人冲出来和我对吼:“你胡说,胡说,我们陛下那麽英明理智,你分明就是~~嫉妒!” 唉,证据?证据我有,只是暂时不想拿出来。我们的目光得集中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孩子身上。 甭以为只有政治斗争经济斗争才会出现竞争,其实竞争随处可见,在穷人群里一样会互相攀比,互相歧视。在这个年代,大恶魔和堕天使和其他种族的矛盾、恶魔天使本身的矛盾、力量与魔法之间的矛盾被战争冲刷去很多,但在不涉及战场的魔族身上依然明显。 不懂明哲保身的人永远都会拖点麻烦,例如说贝利尔。 贝利尔嘴皮子硬,宁可死也不肯在口头上吃亏,所以他有诸多缺点就会被讨厌他的拿出来反复强调:单翼,力气小,瘦弱,出生,没有地位的堕天使,没有实力…… 堕天使的力量虽然不及大恶魔,可是大部分堕天使都是黑巫师,既可肉搏又可施魔法,魔法的破坏力还不及肉搏破坏力。按道理说,贝利尔的力量应该比船上这些牛头人羊魔人还有小恶魔都来得强。 贝利尔自己也觉得纳闷,不过也不大在意。他现在在船上是水手,工作就是做担任操舵、带缆、保养船体,以及消防、堵漏、维修装卸用具等杂活,并不用搬运货物。力量对他来说,就相当於一个准备去会计事物所应聘的大学生的历史系毕业文凭。 再说他的出生,确实是不明不白的。琼斯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就挂著名牌,贝利尔。明显他是个弃婴。本来大家一直很同情他,但是他嘴巴太贱,现世报。 “话说今天是该死的神族们的创世日,你说如果我们路西法陛下带兵一举冲上去,会不会把那群白翅膀的全部干掉?”贝利尔刚坐下来没多久,那一群男恶魔就坐在他後面。 “现在天界哪还有时间庆祝创世日,他们已经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了,哈哈哈。” 算算时间没错,这一日是路西法历,七一六七年一月一日。z “啊,真是的,你不说我还忘了。好像天界到现在还没有选出下一任副君吧?他们都老糊涂了吧?” “路西法陛下那麽强,米迦勒那走背运的也不弱,他们从哪再去找像他们这样的人?总不能让别人说天国副君一代一比代差吧?多没面子?” “说到底米迦勒死了还是可惜……当然,有些人是希望他死的。” “女人就不说了,有部分男人也……”几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贝利尔身上。 果然又是来活饥荒的。贝利尔还有一点很容易被人拿来嘲笑,就是同性恋。 其实同性恋在魔界早已可以结婚,魔族们也早已用平常心看待之。 可贝利尔是个零号,绝绝对对纯纯正正的零号。 是人都知道,在同志圈里,如果哪个人心理性别和生理性别相反,那他或她就不会有另一方受欢迎。也就是说,在男同志圈里,小零们是不吃香的。男人又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要找个孔插就得了,更何况是男人中的男人,在上面的那一方。所以一号通常都是双性恋,实在找不到零号,找个姑娘搞一搞也没什麽问题。 可小零们不同。女人没零件,他们只能找男人。其实纯零淮笫芑队膊淮砘岜煌倨?BR>贝利尔被人群踩的原因说到底还是自找的。就是他喜欢上的是个高官。 平民瞧不起他,王族说他不自量力。 有句话说得好,美是一种力量,微笑是它的剑。 後面的人唧唧喳喳闹了半天,贝利尔转身,微笑:“会喜欢一个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人是愚昧的,认为别人会这样做的人是更愚昧的。我是个纯零号,找不到男人很正常,毕竟整个魔界里同性恋的比例不到十分之一。但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到几百岁了还是处男,那才是最稀奇的。” 那几人都哑然了。 隔了许久,其中一个男恶魔冲出来吼:“在魔界会有处男?别笑人了!” 贝利尔说:“这麽说,你不是了?你很骄傲了?” 男恶魔说:“我当然不是,很抱歉,我一个月起码换一个女人。” 贝利尔说:“什麽时候一个男人的价值已经开始由换女人的数目来衡量了?” 男恶魔说:“换女人越多,就表示这个男人越有魅力。而你知道,没有女人会倾心於不强大的男人。” 贝利尔说:“哦,原来整个魔界最强大的男人是阿撒兹勒殿下,最弱小的男人是路西法陛下。” 男恶魔也傻眼了。 贝利尔说:“得不到女人就得不到力量。动物都懂得追求的性需求比高等动物才有的爱还重要。忠贞要被鄙视,滥交才是王道。原来在异性恋的世界价值观竟已到了如此惊骇世俗的境界,我想我的性取向一辈子都不会扭转了。” 男恶魔的目光爆发出精光,几乎要将他灭掉。 贝利尔笑道:“瞧你那脸,跟水母似的。” 第4章 又赢了一次胜仗,贝利尔凯旋回归奴隶船。所罗河水几乎要结成冰块,船在河中晃荡一下,就会听到嚓嚓的薄冰破碎声。贝利尔加了一件棉袄,在甲板上的小桌旁坐下。他把钱袋里的钱抖在桌面,正算计着是否该花钱买个室内床位,来度过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 魔族体质好,不容易生病,但是不代表他们就不怕冷。 但是,一个床位要六百九十九安拉。他如果花钱买了,那自己的储蓄又会少很多。那他的目标,估计又要延迟了。 他趴在桌上,却因过度冰凉而蚂蚱似的弹起来。 然后很快有人在他身边坐下:“看你一天愁心事蛮多的。” 贝利尔抬头,看到一张肤色深紫的恶魔。这人叫做穆林,是他的好朋友,拥有八分之一的大恶魔血统,家境不错,无奈本人贪玩不学习,成年后老爸老妈给了点银子后把他赶出来。他把那点钱挥霍干净以后,突然大感悔悟,不愿再回父母身边赖吃赖喝,开始寻找工作。 又猛然发现自己从小什么都没学,有蛮力但在竞技场又无法出类拔萃,又不咋会为人,只有跑到奴隶船上工作。 穆林和贝利尔一样,也属于标准的FULL TIME员工,他是唯一一个遇到贝利尔没有和他吵起来的人。原因贝利尔很臭屁地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够不上格。 其实贝利尔不算撒谎,穆林的智商可能比米迦勒还低。 知道有多低了吧?贝利尔看他一眼,突然无比决绝地一咬牙:“我有一个打算,你一定要帮我。”穆林把两大杯冒白泡的啤酒往桌上一撂:“好,你说。”贝利尔说:“我想练魔法。” 穆林刚喝一口啤酒,立刻就喷了贝利尔一脸:“咳咳,咳咳,你没搞错吧?”贝利尔茫然地擦了擦脸,茫然地说:“难道你就甘愿当一辈子奴隶?”穆林说:“但是魔法?你不会吧?就算你的魔法比路西法还强,学来也没用啊。” 这个也是实话。会使魔法的人只有两种,黑巫师和白魔法师,前者多为堕天使,后者基本就是法天使。不是这两个种族的想要有点成就,比让贝利尔飞还难。 再烂的神族法力都比魔族强,所以虽然堕天使大部分都是战天使,但他们的魔法在魔界依然是最强的。也正是因为魔界缺少这类人才,天资不好,干脆大家集体转行崇尚武力。 虽说如此,堕天使的战斗能力依然不能忽略。因为他们的战斗持续力和抗打击能力都比天使强上很多,就算有一堆天使围着一只堕天使打,他或她都能坚持一段时间,能在挂掉之前脱离队伍,唯一的缺点,就是爆发力不够强。 而白魔法师自然要厉害得多,但是他们实在不抗打,如果没战天使掩护他们,或许他还在念咒,就被一堆魔族围上来挂掉。最可悲的是,少了米迦勒这个超级厚盾,天界的战天使几乎绝种。所以一上了战场,法天使们的处境相当尴尬。使了吃奶的力气飞一段,放个小魔法,再跑一段,再放一次……如果一不小心撞上了大恶魔,一镰刀劈下来,就回去见耶和华爷爷和耶稣叔叔吧。 贝利尔如此柔弱,肯定不能像黑巫师那样顶着别人的刀剑硬放魔法,加上他跑步速度堪比冰山运动,翅膀又只有一只,不但没法像法天使那样跑一段打一段,更没有法天使天生的神力。跑去学魔法,绝对是天方夜谭加官样文章。 贝利尔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只要努力,一定会出人头地。大不了我专修魔法,别的都不管。” 穆林说:“我听说神族一上战场,第一件事就是降雷劈光所有的法力高强的堕天使。法力越高死得越快。就你这样,我看初级魔法都能把你干掉。” 贝利尔说:“自蚀领域。” 穆林眨眨眼:“麻烦你说魔语行吗?” 这时,一只戴满戒指的手搭到桌面上。 “贝利尔,不得了啊,什么时候连禁咒都打听来了?” 两人匆忙抬头,看着俯瞰他们的人。 那人体型比较彪悍,头上大戴了一顶巨大的船长帽,帽檐上还插了一根极粗极长的黑羽毛。络腮胡,双下巴,从上眼皮到下眼皮还有一道刀疤,因此看去眼神有点凶狠。 贝利尔暗红色的眼中隐约露出一丝不安:“船长。” 琼斯在他身边坐下,理了理黑领:“说说,你是从哪里知道自蚀领域的?” 贝利尔说:“对不起,我不想说。” 琼斯说:“嘿嘿,小子翅膀还没长硬就跟我板脸了。你大概了解不够多吧。自蚀领域是一个终极变态的暗黑禁咒,它不借助元素精灵和神魔的力量,直接利用存在于地狱最深处的泰坦,超出一切神灵和秩序的力量,将有意识的力量体转化成红莲之火,吞噬自身血肉,激发极限,让任何魔法爆发都没有间歇时间,本身受伤程度和魔法强弱度是成正比的。 这一魔法只有骷髅兵和邪恶法师能用,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血肉。可惜骷髅兵的法力几乎为零,邪恶法师不会大魔法,所以他们会的所有魔法都不用间歇,倒底还是要有献身精神的堕天使才适合。一旦用了,你就会烂掉。” 穆林睁大眼:“这么邪门儿?” 贝利尔毫不惊讶:“我知道。” 琼斯清清嗓子,大声说:“哦,这么看来,你真下定决心要练魔法了?”此言一出,整个甲板上的魔族都停止行动,刷拉拉整齐回头看着他们。 贝利尔怔怔地看着琼斯,不过多时,脸上露出愠色,竟开始微微泛红:“船长,你不能这样……” 琼斯拨了拨手上的戒指,重重一拍贝利尔的右肩,也看不出是鼓励还是讽刺:“你要真想学魔法,就该在堕天日去竞技场看看优秀黑巫师的表现。我的孩子,好好加油,我等着看你的结果,看你成为魔界第一黑巫师。” 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非常失礼地大笑出声。 贝利尔咬紧牙关,握紧双拳。 穆林深表同情地拍拍他的左肩,叹息一声,也跑去干活了。 第5章 顾名思义,奴隶船。除了贩卖货物,还会贩卖奴隶。 除了终生奴隶,其他都可以卖出去。不过贩卖的时候,奴隶本身要同意并与对方签合同,才能把交易进行下去。当然,这是魔族共和国政府部门提出的方案。不过也有奴隶船长钻空子,例如在船上使劲刁难奴隶,严重体罚,逼得他们不得不想自己被卖出去,以获取高利润。 宫廷内部再次收到消息后,终于决定严打奴隶制,连奴隶本身同意的交易都在限制。打压得实在太厉害,奴隶船长的生意不好做,琼斯的亚娜号是卖奴隶卖得最厉害的,所以他最近基本停止了主动的贩卖奴隶交易。 一般买得起奴隶的魔族都住在罗德欧加,而交易一停止,不常运送货物到罗德欧加的亚娜号自然也几乎不往下头走了。然后这一回,宫廷要招低等侍从,奴隶船长们竞相顺流而下,直奔帝都。 冬季干旱,不下雨还好,一下绝对冷到暴。 云影如同巨鸦的翅膀,遮天蔽日。莱姆城的火山在阴冷的空气中,依旧猩红得像个大火球。 河岸边,河浪轰炸机似的爆开,四处喷涌,奴隶们把货物从船上丢下来,引得船身轻微摇晃。 陶瓷杯盘放在甲板木桌上,贝联珠贯的杯子装满了水,又接连不断漏出来,落在盘子中,叮叮当当的,混着岸边酒鬼的歌声,伴随着亚娜号起飞。 贝利尔扶着船沿看河水从眼下冲刷过去,不一会精致的船桨就整齐地摇动起来。然后船就朝第七狱驶去。 等船到了罗德欧加,停在所罗河的下游,穆林又开始感慨,魔都真的是一天一个样。贝利尔裹紧身上的棉袄,跳到岸边,朝手心吐了一口气。 桥梁高高收拢折叠,下方的河水磅礴,却也覆盖不住城内的喧嚣。偌大的城门上方是妖异闪光的六芒星,碧蓝而旷远。透过城门,更可看见里面飞扬的五彩旗帜,还有最明显的建筑,潘地曼尼南。 穆林走到贝利尔身边,缩成一团,打哆嗦:“这就是上流社会住的地方啊,我爷爷就曾经住过这里。” 贝利尔说:“总有一天,我们也可以住进潘地曼尼南。” 穆林说:“绝望并不可怕,我最怕明明已经绝望了还报希望。” 贝利尔说:“你才多大点年纪就开始嚷嚷着绝望?无痛呻吟。” 穆林无语。 然后两人随着奴隶队伍一起进入城门,视野哗的一下就被巴洛克建筑填满。 华丽而黑暗之中,会有魔法幻化成的莹白光点,仿佛林间跳跃的萤火虫。 街上行走的魔族还是高等的占多数,千百年不变的皇家炮兵就像古老的时钟,规律而缓慢地在街上巡逻。 站在宽阔的道路间,任谁都会觉得自己被楼房包围。超越人群,超越楼房,可以看到高耸宏大的古钟,人骨教堂,竞技场,擎天柱。 空中处处飞翔着蝙蝠,为数不多的贵族穿着黑披风,骑着龙,自最华贵的建筑飞出。 为防交通阻塞,琼斯命大家一起到潘地曼尼南的门口集合。贝利尔和穆林两人一起行动,结果路过一家新开的大店,那家店的名字比较令人呕血:Lucifer。 真是比天界那家路西法之吻还要变态,人家还只是借用路西法的名字来打打广告,这个完全就是路西法的个人崇拜馆。发起者自然是一些年轻的姑娘或离婚的少妇。 外面因上头要求一定要黑色,就黑色了,除了多了些红玫瑰装饰,似乎也与别的建筑没什么不同。可是贝利尔往里面一看,差点给喷死——墙,桌,椅,门,门框, 画架,窗栏……全由粉红和大红组成。 果然……是女人的世界…… 唉,所以我就说,女人就是麻烦么。眼睛都刺痛了。 呃,虽然我没感觉,心理作用也不好受啊。 这家店,真是太恐怖了。路西法的画像,路西法的画,路西法的签名,藏有路西法魔法的水晶球,路西法用过的蜡烛,路西法的某件衬衫,路西法的这个,路西法的那个,汗……瞧瞧,别说穆林,连贝利尔都看傻啦。 真是丢人到家的店。y 最丢人的是,生意还挺好。 贝利尔看着墙上的路西法巨大油画。 画中的魔王坐在王座上,身体微向右倾,左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右手肘支着扶手,手指关节顶着下巴。 贝利尔似乎看得有些出神。 嗯……既然主角都这么看了,我们不看也不行吧。 话说魔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眼睛有几分媚气,眉毛却分外英气,中和;鼻尖略窄有些媚气,鼻梁高挺显得英气,中和;脸窄下巴尖显得媚气,轮廓却相当分明十分英气,中和。 总而言之,长得确实很漂亮,加上地位神仙放屁非同凡响,让这么多人绝倒也是正常的。 再看看那张画,漆黑暗红的眼,似乎在看着我呢? 汗,错觉,错觉。 路西法戴着黑色的手套,两只手都盖得严严实实的,但依然可以看到手腕上的数圈银色链条,华美而不繁复,只轻巧地垂着。 唉,怎么觉得这么不舒服?看看贝利尔好了。 咦?怎么还在盯着看? 他不是喜欢……怎么就……莫非……他…… 贝利尔长叹一声:“当魔王,床一定很大很宽,很好睡吧。” 我吐血~~~这懒猪~~~ 这时,穆林吼道:“贝利尔,快来快来,你看这个人好像你!” 贝利尔猛地回头,冲到那幅话面前,盯着看了好久。 老板娘把指甲油刷放进瓶子里,甩了甩还未干透的红指甲:“别摸那幅画啊,那可是限量版的。” 咦咦?怎么我也在发呆了。 镜头,镜头,拉进一点—— 不就是传统的黑暗光明画么。一天使一恶魔来的。 慢着,上面那个天使和贝利尔真的很像,不过是红发,看去比贝利尔大些,人类男人二十三四的模样。他伏在天界之门前,六支黄金羽翼微微展开,长发落入云间,水蓝色的眼睛遥望着下方。 然后下面是路西法。 他站在黑云中,蝙蝠环绕。他戴着黑手套的双手轻握,长长的披风垂在荆棘中。 他抬头凝视上面的人,侧面看去睫毛那叫一个长啊。 两人间隔着浮尘红海,千山万水。 贝利尔怔怔地看了半晌:“真的很像。”穆林说:“话说这个红头发是谁啊,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天使呢。”贝利尔说:“你见过天使么?”穆林说:“没。” 贝利尔说:“那就是了。我估计这个人应该就是米迦勒。天使里能和我们魔王陛下放一块的也就只有他了。不过……这幅画怎么看去两人这么暧昧呢。” 老板娘狠狠一拍桌:“我的天,身为魔族,你居然不知道米迦勒和我们陛下的爱情故事?你~~你要气死我~~” 贝利尔看着穆林:“你知道么。” 穆林看着贝利尔:“不知道。” 贝利尔看着穆林:“原来路西法是同性恋。” 穆林看着贝利尔:“那你有机会了。” 贝利尔看着穆林:“在你眼中,只要是同性恋的,遇到同性恋都会爱上,是么。” 他们俩在那里闹腾,老板娘差点休克。 算了,把镜头打在门口,等贝利尔出来后再继续。 一个人走过去了。 两个人走过去了。 一辆马车走过去了。 一条龙飞过去了。 …… 唉,这画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屁啊,看得我真不舒服。 第6章 事实说明了,贝利尔不仅嘴巴婆妈,连做事也婆妈。等他出来,我都快睡着了。 不对,似乎我不用睡? 我到底在哪里?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我可以想看哪就看哪?就是鬼魂也该有个灵异体,起码自己能看到吧? 而且,那家店不小,但我一想出来,几乎是立刻就蹿到了门口,没有等待时间。 莫非,我会瞬间移动? 视线一直跟着贝利尔跑,居然都没想着要换地方。如果我想去天界看看……不知可不可以的? 唰。 眼前景色花都没花,就切换到了天界之门。 这……我晕。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远看到一排人排在天界之门前,双腿隐没于云层中。泰瑞尔站在旁边,替人修翅膀。这些天使受伤惨重得不得了,有的居然两只翅膀都没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天界。难道是从那条路走上来的?真乃强人啊。 然后我听到有人在队伍中说话。 “诅咒魔族,诅咒撒旦,诅咒所罗门的七十一柱魔神!哎哟,痛死了……哎哟……” 咦?所罗门的七十二个魔神柱已经快填满了?只差一个? “神会时刻保佑我们。” “唉,真心祈祷神能替我们驱逐那些恶魔。每次在战场,就总觉得自己小命下一刻会丢。” “也不知魔族们都在想什么,他们根本不怕死啊。我才升的四翼,就给大恶魔砍了,呜……又要忙几百年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这种感觉估计就跟打网络游戏到一定级别又被冻结账号一样。唉。 再看看天界里面,叹啊。有一半占了魔族兵,第一天显然成了殖民地。 慢着。我在做什么?我应该继续看着贝利尔啊。 唰。 场景切换,竟转眼就到了潘地曼尼南前的广场。啊,是了,贝利尔在那个金雕旁。 他旁边站的堕天使,不是安士白么。这家伙当初根本没同路西法一起堕落,是因为怂恿阿撒兹勒和桑杨沙等,下到人间和人类女子交合,才被神放逐。 桑杨沙个倒霉蛋虽然崇拜路西法,又有反叛者的绰号,但依然割舍不了炽天使的位格。后来天界插手管理人界之事,希伯来人逃离埃及时,桑杨沙主张追击希伯来人,和当时已有罪的原始混沌之海支配者拉哈伯勾搭上,而被神降罪。拉哈伯堕落后,桑杨沙又继续去人间找女人,最后神忍无可忍,把他打到地狱,顺带着安士白。 去找路西法的时候,这俩孩子绝对是哭得眼泪鼻涕横飙,说悔不当初,该一直效忠路西法。其实估计他们也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去,等着被路西法踢出大门,结果路西法先用相当苛刻的话把他们砸晕,又用和蔼的言语将他们收服。 然后萨麦尔等人又开始不满,说路西法太心软。而魔王陛下一如既往,不作答。 其实路西法才没时间去心软。世上没什么事是完美的,大弊小利和大利小弊他只能选一个。 有人说用人就跟猫捉耗子似的,时紧时松,最后来个猛扑,它插翅难飞。他们背弃他,他非但不教训他们,还给他们好果子吃,保准他们短期内不会起二心。之后的事,则是他最拿手的。 或许可以说成是臭味相投,这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拉哈伯也变成地狱不多女官中的一位。他们对路西法是绝对的忠诚,但是从天界带来的一些毛病也改不掉。 当然,知道这些历史,都要托贝利尔的福。这孩子看去吊儿郎当,实际还是会偷偷读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了,查字典查得比谁都勤快。 安士白说:“芺罗塞碧那啊……很性感了,身材是这种形状的。”他用双手画了个葫芦:“长得很漂亮,洁妮看了她准得自卑。” 贝利尔说:“安士白殿下,你拿两个女人作对比,是会引起她们战争的。” 安士白说:“既然这样,那我拿你当参照物好了。她比你漂亮得多。” 我晕,安士白你去死吧! 贝利尔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芺罗塞碧那是个女性大恶魔,还是恶灵女王,光听这种族,光看这称号,就知道长什么德性了。居然拿来和我们美丽的贝利尔比! 要比,也得拿玛门那种级别的啊。郁闷! 贝利尔说:“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漂亮。拿一个女人和男人比,你也是想引发战争么。” 安士白笑:“不不,你不一样。尤其是经过十多年前那一晚,女人有的男人有的你都有了。” 贝利尔脸色苍白,只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唉,我可怜的小贝利尔。做爱时在下面对男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而且初夜还给了个绝不可能属于自己的男人。真想过去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走过去了,还是堕天使。 贱人桑杨沙。 “啊,贝利尔,好久没见了。” 贝利尔回头看着他,强挤了个笑容:“桑杨沙殿下。” 桑杨沙的鼻梁高到有些不正常,侧面看还不错,正面就显得两只眼睛距离太小。他人中处留了点淡轻的胡茬,一头短发还显得特有弹性。天使脸蛋好,恶魔身材好,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整体说来,桑杨沙的脸在魔族里算很好的。 桑杨沙一击掌,拉了拉贝利尔的袖子。 贝利尔有些慌乱地抬头看他。 桑杨沙说:“你跟着亚娜号的奴隶一起来了?来,跟我进去。” 贝利尔说:“进去做什么?” 桑杨沙说:“我带芺罗塞碧那给你看看。” 贝利尔淡笑:“不必了。” 桑杨沙拖着他,一路往里面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这个就是她。照片上远没有本人漂亮。她的眼睛很大的,很大很漂亮。” 贝利尔看着照片上的红发女恶魔,继续强笑:“是蛮漂亮,倒也说说,就你这蛤蟆脸,怎么勾搭上这么漂亮的女孩的?” 桑杨沙说:“她只允许我追求她,这事还没成呢。” 贝利尔说:“你们挺衬。好好加油啊。” 桑杨沙说:“人人都说她是美女,你看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完美了。” 我晕,桑杨沙同志,没看到贝利尔笑得有多难看吗? 贱人,我要灭了你。 第7章 面前的画面飞速旋转,桑杨沙真跟赶着去投胎似的兴奋。两人一边跑着,贝利尔一边说:“最近殿下有去参战吗?” 桑杨沙说:“当然。” 贝利尔笑:“那你还蛮有情趣的,这时候都不忘了要把妞儿。” 桑杨沙说:“二者我会分清楚的。” 贝利尔说:“现在战况怎么样?” 桑杨沙说:“魔界之门已经不为神族敞开,他们看了我们就跟老鼠见了猫,哈哈。” 贝利尔说:“神族也封,魔族也封,那不是和那边彻底不见面了?” “会见。”桑杨沙轻笑:“见了就杀。” 贝利尔僵了片刻,抬头看着他。 穿过草坪和黑玫瑰,拐角进入一个宫殿门。 花瓣落下,蝙蝠张扬。 窗外繁华的宫殿交错。 历史眨眼的一瞬,世事纷纷扰扰,翻天覆地成败巨变。 影子是黑的,月光是银的。 厅堂里站满了奴隶,衣衫朴素却不褴褛。 几个侯爵站在一旁,戴着黑色宽帽,宽宽的,如同乌鸦张开的翅膀。他们在里面来回走动,挑选奴隶就像欧巴桑挑大萝卜,捏捏这里拍拍那里,手指瘦得就像鸟爪子。 贝利尔站后面和桑杨沙站一起,虽然穿着奴隶服,却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 突然桑杨沙眼中一亮,激动地拉了拉贝利尔的袖子:“快看,她来了。” 贝利尔回头,看到走进殿门的女恶魔,哦了一声。 看那女人,穿得跟SM女王一个样。 芺罗塞碧那也很配合地跑到桑杨沙面前,拨了拨高束在一侧的卷发:“你来这里做什么?” 桑杨沙说:“当然是来看你了。” 唉,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芺罗塞碧那用下巴指指贝利尔:“那这个是谁?” 贝利尔说:“我叫贝利尔,芺罗尔殿下好。” 芺罗塞碧那点点头,忽然蹙眉,转眼看向桑杨沙:“贝利尔?就是那个和你好过的奴隶?” 桑杨沙连摆手:“哪有,哪有。前段时间风流成性,喜欢在外面鬼混。” 芺罗塞碧那用鼻子哼了一声:“你搞男的就算了,怎么连奴隶也搞?小心得病。” 贝利尔几乎立刻接话:“原来贵族里真有在魔族间搞种族歧视的败类。” 芺罗塞碧那脸有愠色,却很快平静:“魔族间的种族歧视?我不记得魔族里有单只黑翼的种族存在。” 贝利尔说:“那我也不记得恶魔里有长得这么畸形的种族存在。” 芺罗塞碧那气得胸部上下抖动,但还是蛮漂亮。不过她反应确实不错,脸变得也快,立刻就用宝石般的红眼睛看着桑杨沙。 好,桑杨沙男人的自尊被激发,要消灭异己了,立刻板着脸对贝利尔说:“给她道歉。” 贝利尔扬扬头,鼻尖上的小鼻钉也跟着闪了闪。 几个侯爵还在挑大白菜。 桑杨沙也没回话,只一直盯着贝利尔。 很快贝利尔发现情况不对,抬头看看桑杨沙,桑杨沙还是盯着他不放。 贝利尔再看看芺罗塞碧那,抿了抿唇:“我……” 我晕,这傻小子不会真打算道歉吧? 就在这个时候,安士白跑来说:“路西法殿下在睡觉,可能不能亲自来挑选。玛门殿下说一会他来看。” 好在这句话一过,前面的僵局就打破了。 但是一听到路西法这个名字,我就有点按捺不住。 干脆……去看看吧? 刚一这么想,场景又切换了。 潘地曼尼南的卡德殿,魔王的寝宫中。角落里立着一架漆黑反光的钢琴。一只黑猫耳上别着蝶翼,透明带白的两片,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舞。 它踩上黑白琴键,流星划过脚边。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不规则的,清脆的,冰泉一般,令人心悸。 路西法不在,大床上躺的人是一个天使。 天使侧身睡下,两条腿交叠置放,赤足,身上的珠宝却都是奢侈品。 他一身雪白丝绢,软软地铺着,红色长发就像精美的丝织品,柔顺地散落在床上。 他的背上,六支海绵一般的翅膀随意地搭着,淡金色,仿佛还在发光。 他的侧脸因漂亮的鼻梁显得完美,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缝隙,就像半迷糊的孩子。整个人的姿势就像母亲子宫中的婴儿,微微蜷缩着,似乎怀抱着什么东西。 竟是……大天使长。 大天使长,天使军团最高指挥官,米迦勒。 他怎么会在这里?b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这个是尸首? 如果是这样……那路西法岂不是成了恋尸癖? 其实在很久以前,曾经看到过一幕,无语了。从那以后,再不敢再看潘地曼尼南的一草一木。 有人发现了米迦勒站在魔界之门外,已经挂了,姿势还相当COOL。然后有些傻兮兮的地狱犬和骷髅兵不懂,还当是美味天使来了,冲过去就开始分食。 手臂上的肉才咬下来一块,魔王陛下就被人带上来了。 其实是个人都该以为路西法会发狂地大叫,或者使力摇晃尸体说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没有。他只是朝米迦勒走去,定定地看着那双紧闭的,被血黏糊的眼睛。 周围的小兵自然反应过来,开逃,被路西法身后跟来的阿撒兹勒等人灭掉。 路西法一直没什么表情,给人打傻了似的,脱下披风,包住米迦勒。手中的圣剑一被取掉,米迦勒立刻就失去重心,倒在他的怀里。 他抱着米迦勒回了潘地曼尼南,接下来的事我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哭啊哭,哭啊哭,死了爱人,再是魔王,哭也是正常的。但是连续哭好多天哭到虚脱就不对了。 而且,人家死人都有点台词,例如“你怎么就先离我而去了”“你要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我要随你而去”云云。哪知道路西法居然已经退化到连话都不会说了,发的鸟语谁都听不懂。 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爱哭的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不过,那几天他真是邋遢到不行。优什么雅高什么贵,人一颓废都一个样,胡茬满脸蓬头垢面。眼睛肿得像俩核桃,往米迦勒身边蜷缩着,睡了又哭哭了又睡,水饭钱都给省了。开始是嚎啕大哭,后来嗓子哑了哭不动了,就开始默默流泪。有的时候实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就坐着发呆,呆了几小时,再看看床上千疮百孔的米迦勒,眼泪又跟开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冲。 其实他哭到什么时候停的我不知道。因为我的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三四天后就跑了。 唉,世界坍塌也就这样了。 不是说他,是说我。 仔细盯着他周围看,更加确信人家说路西法英明理智是大错特错。 床的周围有淡淡的蓝光,应该是路西法弄的。如果温度不是低到暴,应该不会有颜色。而且米迦勒去世已有百年,温度不低到一定境界,尸体定会腐烂。显然这层魔法就是冷藏用的。 看看那皮肤,好得跟活人似的,保养花了不少时间和魔法吧? 有哪个神经正常的人会把个死人放身边一百多年?还做全套护理? 而这时,米迦勒搭在身前的翅膀忽然动了动。 咦? 咦?? 米迦勒不是已经死了吗? 下一刻,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出来,连带着黑色花边的小袖子。 然后,一个小脑袋钻出来。 原来是一个小孩,皮肤白白的,留着短短碎碎的黑发,不过眼缝很长,睫毛很长,五官底子真是好到不行了。 但是他的嘴唇是紫色的。 是……冻的吧? 在这样的温度下,居然还能睡着。 汗,莫非他练过玉女心经? 小孩在身上挠挠痒痒,下意识往四周摸索,扯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后依偎在米迦勒的颈项旁。 我傻眼了。 虽然是小孩,但是印在最大面值钞票上的头,谁会不认识? 微型路西法抓住天使完全无力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腰杆上,然后抱紧他的脖子,打了个哆嗦,缩缩缩,缩到他身上贴着,动动嘴巴,继续睡 第8章 床上的天使一大一小,一光明一黑暗,抱在一块,睡得很沉,旁若无人。 知道现在我心里有多不爽吗?就像小提琴弦拉擦破臭皮鞋。 我想我是不能再看下去了。 不过,我的心在哪里? 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全世界的东西我都能看到,偏偏看不到自己。 我究竟是以什么形态存在的? 莫非,我是传说中用黑魔法制作成的“肢解魂”? 肢解魂么,顾名思义,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有了单独的魂体,有了自己的思想。一只手、一条腿、一颗心、一张嘴,都可以成为肢解魂。 那我是啥? 会飞的眼睛? 琴架上的猫忽然跳起来,咚咚两声,落在地上,蝴蝶结轻飘飞起,又轻飘落下。猫儿轻飘飘地走出宫门,从上往下看去,和那水晶门框一比,简直就是蚂蚁一只。 刚好,跟着它出去。 睡在床上的小屁孩子把被子踢翻了,两条光溜溜的小腿儿不断往上缩,还微微发抖。 突然很想过去替他盖好被子。 可是……我只能看着而已。 镜头转呀转,一下就转到卡德殿走廊上。黑猫步履轻盈,就像芭蕾舞者足尖踏下的月光。 猫儿动作缓慢,眼神却特别犀利,随意一瞥,就像一颗祖母绿。 它停下来,伸个懒腰,仿佛整个城市都在午睡。 一味盯着猫看,拍特写,半天才想起贝利尔,该去看看它。 猫的懒腰伸到一半,就有一双手提着它的前足,将它抱起。猫儿轻叫一声,又尖又细,刺激着脆弱的神经。只是还未看清那里站的是什么人,面前场景就已切换回装了奴隶的大堂。 只记得那双手呈现病态的苍白,和黑猫的毛发形成鲜明对比。 大堂里,奴隶已划了界限。 前面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是已被筛选的,后面很多很多的一大群,是愁眉苦脸的。 贝利尔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身边的桑杨沙滔滔不绝:“你不知道,追求她的男人特别多,可她都不想要。” 芺罗塞碧那轻佻地笑:“是,所以你也没有机会。” 桑杨沙抱着她的腰,粘腻地说:“不要这样对我,我最爱的芺罗尔。” 贝利尔侧过头去看着别处。 芺罗塞碧那说:“对了,一会玛门殿下会来是么。自他成年之后我都没有看到过他,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比以前好看很多了,不过还是赶不上路西法陛下。这样一来,他不是少年,第一美少年也不能算,第一美男子也不能算……人长大了,果然还是会吃亏的。” 桑杨沙看去神经粗,实际还是蛮敏锐的。 不过他说的话我不爱听。 芺罗塞碧那说:“他们并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你知道。” 桑杨沙说:“不是同一种类型,总也能分出点高下。” 芺罗塞碧那说:“嗯,路西法陛下毕竟是所有魔族的王,确实无人能及。” 桑杨沙想了想说:“而且,圣战刚爆发那几年,他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似乎随意过了头。” 桑杨沙,你再说一句,我就捅了你。我没开玩笑。 贝利尔说:“那是因为米迦勒的死。而且,我认为君王的容貌并不重要。” 桑杨沙说:“我并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为了一个天使郁郁寡欢,颓废自弃,实在不像一个君主会做的事。” 贝利尔说:“他的私生活似乎不用你来过问,桑杨沙殿下。” 桑杨沙轻轻一笑,声音放得极低:“由一个人的私生活可以看到他的品质,他的品质完全会影响对魔界的统治。” 贝利尔说:“我并没发现有不妥之处。” 桑杨沙说:“贝利尔,你是个奴隶,宫廷里的事当然不会知道。你要真知道陛下的过去,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贝利尔说:“魔界很强大。他的身份就是王,做到了这一点,他就是成功。” 芺罗塞碧那说:“听你口气,好象蛮崇拜他。” 贝利尔说:“很崇拜。” 很崇拜? 汗,这一点,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我只听贝利尔对桑杨沙说很崇拜他,还对他说他是自己见过最优秀的人。 桑杨沙说话这种调调,估计就是给贝利尔捧坏了。 不过,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桑杨沙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却还挤出笑容:“贝利尔果然还是那么容易就崇拜人。魔族里只有女人和男同性恋才会像你这样迷恋他,真不愧是玻璃。” 芺罗塞碧那噗嗤一笑,没说话。 贝利尔说:“男的也不少。只是桑杨沙殿下一双眼睛都看美女去了。” 桑杨沙立刻有了台阶下,眼神挑逗地看着芺罗塞碧那点头。 贝利尔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瞥了他们一眼,干笑。 这孩子平时说话的锐气都少了很多,真是在给他留脸。 唉,是谁谁谁说的,爱情是很卑微,很卑微的。尤其是当对方不爱你的时候。 闹了没多久,突然间,房檐上倒挂的蝙蝠惊散,扑腾着翅膀飞满天。 门口站的人一身近黑的深蓝衣,雪白的裤子和手套。翻起的高领间露出白色衬衫,颧骨上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衬得短卷发黝黑发亮。 他的个子高得出奇。踏着阶梯走下,尾随身后的是一条黑色妖猫。 人们整齐地呼喊:“参见玛门殿下。” 贝利尔转过头看着他,神情略有些诧异。 确实玛门变了很多。不仅是更加出挑的个子,更加分明的轮廓,更加成熟的脸庞,更加丰满尖锐的翼。还有眼神。 在路过贝利尔的时候,我猛地发现贝利尔只到他的耳朵下面。 恶魔总是显高的,而且玛门的骨架不大,看去更加清瘦。 估计这孩子现在和米迦勒一样高,但是看去比他高。 盯着玛门看看。嗯,没错,他成年后,鼻子下巴跟路西法更像了,都是非常漂亮的形状。 只是穿得衣服再正式,变得再多,都改变不了他那股骨子里带来的妖气。 贝利尔抬头看着他,难得露出了一丝比较好奇的眼神,看清了以后,又打了个呵欠。 黑猫蹭到玛门的脚下,玛门蹲下,抱它起来放在手臂上,轻轻摸了摸黑色的毛发,不经意瞥了贝利尔一眼。 贝利尔的呵欠打到一半,停了。玛门也停了。 贝利尔友善地笑:“殿下,怎么了?” 玛门却看着贝利尔,很久,才轻轻皱着眉,摇摇头走掉:“认错人了。” 9 玛门走到人群前头,看着公爵们挑选的奴隶,每一个都是又高又壮,精神奕奕。 “就这些吗?”风琴一般低沉的声音,透进最暗的幻想角落。 戴着黑帽的鸟爪公爵说:“殿下如果觉得不够,自然可以再选。” 玛门走近大片奴隶群,恶魔特有的红眼扫过每一个人。 正是因为年长了,酥骨的妖媚才会从一举一动中透露出来。 最后他路过贝利尔,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把贝利尔这一排的人都看完,才又倒回去,指了指贝利尔:“这一个。” 贝利尔忙说:“为什么,殿下。” 玛门说:“进了潘地曼尼南,自然有你要做的事。” 贝利尔说:“对不起殿下,我不想去。” 我知道贝利尔在想什么。他想进潘地曼尼南,但是不想以这种方式。他要博取功力,成为高官贵族,住进去。孩子永远不懂什么是忍辱负重。先在里面当仆人,出人头地的几率绝对比自己奋斗来得高。 玛门说:“不想去?那你进来做什么?” 贝利尔说:“我是送奴隶们进来的,殿下。” 玛门说:“你是琼斯船长手下的人?” 他要说什么我几乎可以猜到。玛门那牛脾气,人家越不愿意,他就越要逼迫。在这方面,他差他老爹远了去。像米迦勒几次奔回天界,是玛门的话,不会像他老爹那样放手,绝对死捆住他让人二十四小时监守。 贝利尔说:“是的,殿下。” 玛门说:“他说过,他手下的人我们都包了的。” 琼斯隔得老远就说:“玛门殿下,你可以自由带走每一个人!” 真是堂而皇之地进行人口交易。 玛门冲贝利尔挑挑眉。 贝利尔说:“可是我真的不想去,我热爱奴隶船上的工作,殿下。” 事实就是,潘地曼尼南的薪水比奴隶船上高一倍,但是每天固定四五小时,还不让加班,以他的水平又没法在别的地方工作。他赚不了黑钱。 琼斯说:“贝利尔,别给我瞎嚷嚷,跟玛门殿下走了!” 贝利尔没理他,对玛门说:“魔界法典第十七章第二百八十三条规定,所有魔族不得在未经本人许可时贩卖奴隶。这个是您父亲以及议会颁布的,所有魔族一视同仁,殿下。” 玛门的神情略显诧异。大概没想到奴隶都会看法典。 事实就是,贝利尔只背得这一条及上下几条。 玛门说:“你想拿我父亲出来压我?” 贝利尔说:“我只是在强调法典的权威性而已,殿下。” 玛门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殿下殿下殿下的?” 贝利尔抬头,正对上面前年轻的脸:“我这是对您的尊重,殿下。” 玛门与他对视片刻,微微勾了勾嘴角。 琼斯说:“贝利尔,你回去后我要给你好看!” 贝利尔说:“魔界法典第二百八十四条规定,不得对奴隶施加体罚,船长。” 脚底的黑猫在轻蹭着玛门的靴子。虽然外貌打扮变了,可玛门的气质仍介于稚气与成熟间。以贝利尔的话说,就是:老女人和少女都喜欢的类型。 But,what about Lucifer? 这个还要问? 玛门说:“好吧,既然你不想去,我不勉强你。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贝利尔说:“殿下请尽管问。” 玛门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你说你崇拜我爸,原因呢。” 贝利尔笑:“那是因为我坐梦都想抓住他的头,在钱上。” 贝利尔的表情渐渐变得奇怪,玛门禁不住轻笑。 “殿下怎么听到我们讲话的?” 玛门摆摆手:“这你没必要知道。堕天日的竞技一结束,我们会在罗德欧加的鬼魂酒吧聚会,你也可以去。” 鬼魂酒吧的名字取得真是地道。因为是鬼魂开的店,而且里面从厨师到调酒师到服务生都是鬼魂,所以叫鬼魂酒吧。鬼魂的阶位并不高,按道理说应该是在第一狱到第二狱间生活。可鬼魂酒吧是魔王特地掏钱弄成连锁店,第一狱到第八狱都有,而且鬼魂店长还特敬业地让鬼魂散布在每一家店,除了第七狱,调酒师里混了两个孪生小恶魔,名字还很搞笑。 贝利尔说:“殿下请客吗?” 玛门一只眉毛挑起来:“入场费只要两安拉,你都付不起?” 瞧瞧,这就是这俩父子间的最大差距。如果是路西法,绝对是一脸微笑外加绅士地点点头“如果你肯去,那当然”。 贝利尔说:“我一天的薪水都没有两安拉,殿下。” 玛门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穷人。到时候来吧,我付就是了。” 这话说的真XX伤人,小贝利尔,别哭。 贝利尔说:“多谢殿下,再见。”然后走了。 刚走到大门等奴隶大队浩浩荡荡回船,穆林第一个出来把贝利尔打了个满头包:“你怎么这么愚蠢!玛门殿下亲自挑中你,你居然不肯去!” “穆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琼斯走过来,开始的盛怒变成淫笑,“贝利尔,今天我帮你演戏,你以后得了好处,别忘和我分一点。” 贝利尔第一回听别人说话听得这么茫然,穆林也跟着茫然。 “嗯,玛门殿下是要比臭屁桑杨沙好得多。”琼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颊上的黑胡子,“英俊,年轻,身份高贵,重点是多金,更重要的是单身。但是,据说他不是同性恋。” 穆林这下也反应过来,脸拧成一团:“船长,你在想什么啊?” 琼斯说:“对了,玛门殿下不是约你去灵魂酒吧么。据说路西法陛下去那里的频率更高……哈哈,路西法陛下可是死了爱人的,爱人还是个男的。” 穆林灵机一动,推了贝利尔一把,几乎把他推到地上:“那倒是真的,你和米迦勒长得这么像……亲爱的,去勾搭魔王吧。” “船长,你们的消息也太落伍了。”一个男恶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没听说很多魔族都专门在那里等么。可每次路西法陛下去,都是坐马车直接停在酒吧门口,穿着斗篷盖着脸,勾着另一个穿斗篷的人进去,然后包下酒吧,直到离开。” 男恶魔叫胡迪,奴隶中薪水最高最得琼斯信赖的一个,还管辖所有奴隶。 穆林刚想接话,贝利尔就狂奔而去。l 几人一起回头,看着他冲过去的方向——桑杨沙。 昨天刚交论文,明天就要考试,俺的速度实在很丢人。。唉,俺决定一死以报大家。 10 桑杨沙简直就是在竞走。贝利尔跟到他身边,立刻就开始摸不着北地找话题:“前段时间我们运送货物到克里亚城,狼烟沼泽附近特别臭。雾变成黑的,连对面的岸都变成了黑色。我们当时觉得特奇怪,你知道后面看到什么了吗?” 桑杨沙没有说话,还是一直往前走。 贝利尔说:“水里面居然有天使的脸!而且都被水藻弄成了绿色。当时穆林吓得几乎摔进去,还是我拉住他了。我们去问胡迪,才知道那些都是在上一次战争中死掉的天使,把他们埋在深不见底的沼泽中,可以避免他们的灵魂进入生命之树,这样天使就会越来越少。” 贝利尔个子不高,体力也不咋地,跟着桑杨沙小跑,很快就开始大喘气。 桑杨沙依然没说话,一路穿过黑玫瑰园,走出潘地曼尼南的正门。 正门由大理石砌成,门壁上挂着金制马头,还伸出两支金翼,黄腾腾的,颇显贵气。 “贝利尔,你去哪里!”穆林在身后叫唤。 贝利尔回头喊:“马上就好!马上!” 桑杨沙顿了顿,举步迈入熙熙攘攘的大街。 贝利尔忙追过去说:“你不休息吗?” 桑杨沙说:“不想。” 贝利尔说:“啊,对了,你听过依布海村的婚礼吗?现在似乎有很多贵族都会去那里举行婚礼,他们会穿黑色的礼服,骑在白马上,特别漂亮……” 桑杨沙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贝利尔愣了愣,笑道:“跟你聊天呢。” 桑杨沙说:“那麻烦你挑一点有意思的话题,别跟我说你们低等魔族的生活。” 贝利尔说:“我是堕天使。” 桑杨沙讥笑:“只有一只翅膀,不会魔法没有力量,甚至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堕天使?” 贝利尔说:“这些我也不想要,可是生来如此,我能怎么做?” 桑杨沙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玛门是你见过的第一个纯种大恶魔吧?” 贝利尔说:“不,是芺罗塞碧那。” 桑杨沙说:“真正的纯种大恶魔很少。芺罗尔的父亲是普通恶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只有堕天使才不愿意和魔族交配,觉得这是对他们高贵的血统的玷污。大恶魔不在意这个,喜欢谁就和谁做了,如果真的如意,蹦个小孩似乎也不诧异。 贝利尔说:“地位有这么重要?” 桑杨沙说:“说不在意的人,是因为他没有地位。” 贝利尔说:“我没有说我不在意。我已经存了很多钱,要去魔法学校。我还年轻,我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桑杨沙说:“你给我说又有什么用?” 贝利尔抬头看着他:“没有用吗?” 桑杨沙说:“噢宝贝,你不会认为我们俩之间有什么吧?我早给你说过,上床可以,别的事免谈,你也答应过。现在反悔了?” 贝利尔咬咬牙,冲过去抱住他:“我现在真没敢那么想,可是以后呢?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很优秀的黑巫师,你会不会有所改变?” 桑杨沙看看埋在怀里的少年,轻轻抚摸他的头:“贝利尔,你现在还小,我不能要求你理解什么。但你站在我的角度上看看,如果你在王宫里工作,会不会跟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贝利尔还未说话,就已经被推开。 桑杨沙上了马车,留他在原地。 车门刚关上,贝利尔就反应过来,跟着追去。 路上的魔族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黑暗飞马舞动着骨翼,越跑越卡,最后前后蹄先后离地,拖着马车朝空中飞起。 贝利尔一边喘气一边跑,一边叫唤他的名字,还拼命舞动自己的单翼,试图飞翔。 可是他永远不能。 他踢到路边的铁栏,跌倒了。 很久以前似乎有人说过一段话。 只要是神的儿女,无论他在哪里出生,哪里成长,都有与生俱来的本能,那就是舞动双翅,向天飞翔。 虽然堕天使已经失去了神的宠爱,却仍保留着这样的本能。他们属于魔族,却不能像恶魔那样嗜血好暗。他们在黑暗中成长,却永远希望走向光明的地方。 地狱是一个越走越深暗的地方,无论它有多强大,多繁华,都无法取代天堂。 那个人说,对天使来说,最残忍的事不是盲眼失聪,断手废足,而是砍去他的翅膀。 即便他们堕落了,叛离了,依然喜欢用翅膀飞去想去的地方。 贝利尔从未见过神族,从未见过天堂,从小就生长在贫苦阴暗的地方。可是在情急的时候,他那只被自己无视很久的翅膀总是会跟着动一下。 忽然有点了解路西法的心情。 他会这么喜欢米迦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爱情,或许还有梦想。 米迦勒拥有神族的一切特征,深蓝的眼睛,金色的翅膀,还有永远不离身的雪白衣裳。 听到米迦勒谈及天界的点点滴滴,他是否会想起自己原来的家? 想要玷污美好的东西,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吧。 贝利尔一边拼命擦汗,一边咳嗽,一边匆匆忙忙赶回潘地曼尼南的门口,最后看着空空的大门,大叹一声被放鸽子了,再气喘吁吁的往河岸边跑去。 突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要的,他娘怀孕时肯定没吃好,要不就是个早产儿,不然怎么生出这么个发育不全的小孩?身体差成这样,唉。 11 之後的一段小日子过得格外迅猛,贝利尔回到奴隶船上,该偷吃偷吃该偷懒偷懒,和别人大大小小吵过几次,最後都被琼斯阻止,然後罚了饿了两天,磨磨蹭蹭等到了魔界的最大庆典,堕天日。因人数有限,堕天日的前几段高档节目都是给膏梁子弟用的,我本来想看看,但想想大部分典礼路西法都会出面,没有缘由的不想看到他,於是无视。 因为堕天日全魔界休假,除了部分看守人员。亚娜号就像一只不知归宿的大鹏,悬在半空,舞著翅膀,却寸步不移。琼斯及大部分水手都回家看老婆孩子去了,无家可归的奴隶就围成一团,躺在湿润的甲板上喝酒赌博,贝利尔和穆林一直坐在厚重的帆杆上,背对著背,一人手里拿一只青苹果,啃得倍儿香。杆上挂著一条白蛇,是琼斯前段时间从第三狱的第一环弄来的,缠绕著杆子转来转去,黏黏糊糊的,就像完全变态的鼻涕虫。 贝利尔一手拿著苹果,一手拿著一个镀金心型铁盒,略有些破旧,却看得出质地颇好。一指微微挑开,就可以看到里面薄薄的玻璃层,及层下精致的零件。贝利尔拧了几下开关,叮咚声响起,银制齿轮旋转,组成清晰却古老的音乐。 那是一个小小的音乐盒,是伴随著这个孤儿成长的东西。琼斯捡到他时,他手里拿著音乐盒,空灵缥缈的音乐一直响,繈褓中的婴儿仍在沈睡,挂在他胸前的名牌就是里面的齿轮。齿轮上写了漂亮的字:贝利尔。 一看就知道是先用笔写好,再用魔法在上面刻下字迹。 贝利尔看著音乐盒,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开始多愁善感了?”穆林头也没回就问。 贝利尔说:“嗯,不知道该把这音乐盒丢了还是卖了。” 穆林气得直哆嗦:“不要这麽现实好不好?好歹你可以通过它查出你的身世!” 贝利尔说:“我怀疑我爸妈早在圣战爆发的时候就死了,他们要没死,那我当他们死了。丢个音乐盒给我就把我打发了。我不会承认也不接受,我也打发他们。” 穆林说:“起码也是你父母,不能这麽说的。” 贝利尔说:“我觉得船长还像父亲一点。” 穆林说:“我估计船长听了这话会哭。” 贝利尔说:“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父母是什麽样的东西。如果是供我吃喝拉撒的话,那我就是自己的父母。” “才不是那样。”穆林说道,“给你说个故事吧。很久以前……” 贝利尔说:“行了行了,又是这种开头,你能不能换个新点的?” “听完再说!很久以前……”说到一半,穆林拍了一下贝利尔的脑袋,“有一个小男孩,每天会在一棵苹果树旁玩耍。他爬到树顶,吃苹果,在树荫里打盹…… “他爱这棵树,树也爱和他一起玩。 “随著时间流逝,小男孩长大。他不再到树旁玩耍了。 “一天,男孩回到树旁,看起来很悲伤。 “树说,来和我玩吧! “男孩说,我不再是小孩了,我不会再到树下玩耍。我想要玩具,我需要钱来买。 “树说,我没有钱,但是你可以摘掉我的所有苹果拿去卖。然後,男孩摘掉树上所有的苹果,然後高兴地离开。 “从那以後,男孩没有回来。树很伤心。 “许多年以後,男孩回来了,树非常兴奋。 “树说,来和我玩吧。 “男孩说,我没有时间玩。我得为我的家庭工作。我们需要一个房子来遮风挡雨,你能帮我吗? “树说,我没有房子,但是,你可以砍下我的树枝来建房。 “於是,男孩砍下所有的树枝,高高兴兴地离开。 “看到他高兴,树也很高兴。但是,自从那时起男孩没再出现。 “突然,在一个夏日,男孩回到树旁,树很高兴,说,来和我玩吧! “男孩说,我很伤心,我开始老了。我想去航海放松自己。你能不能给我一条船? “树说,用我的树干去造一条船,你就能航海了,你会高兴的。 “於是,男孩砍倒树干去造船。他航海去了。 “许多年後男孩终於回来。 “树含著眼泪说,很遗憾,我的孩子,我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没有苹果给你,没有树干供你爬,我真的想把一切都给你……我唯一剩下的东西是快要死去的树墩。 “男孩说,经过了这些年我太累了。我不需要什麽东西,只需要一个地方来休息。 “树说,太好了!老树墩就是倚著休息的最好地方。过来,和我一起坐下休息吧。 “然後男孩坐下了,树很高兴,含泪而笑。” 唉,这故事怎麽听得我特郁闷呢。 贝利尔说:“千刀万剐那个男孩都不足为过。” 穆林说:“这个男孩就是我,这棵树就是我的父母。” 贝利尔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说:“怎麽会这样?” 穆林说:“其实我的父母来船上找过我,叫我回去,但我在听了船长说的故事以後,就再没脸回去。想著以前,我就是踩著老爸老妈用血汗换来的钱往上爬,这样都还嫌累……唉,这个样子,跟神族那群草包天使有什麽区别?” 贝利尔顿了许久,随意靠在栏杆上:“那与我无关。我已经长了这麽大,不需要依靠的人。” 穆林说:“永远不要责备父母。他们只要有机会,一定会陪著你。即便他们离世了,也会在天上守护著你。” 这话听完,我又觉得天崩地裂。 但是似乎这样的话引不起贝利尔的共鸣。他伸个懒腰,往底下看去。 隔著火山重重,火云朵朵,他依稀可以看到耸立在第七狱的帝都,以及万家灯火中,极其耀眼的撒旦宫殿。 “穆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目标。而你追求的东西跟我不一样。”这可能是贝利尔上奴隶船以来第一次正经,“你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家,为了父母,为了这个为了那个……而那些东西我没有。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某个人活,可是他似乎……不怎麽在意。所以,只有我一个人。” 穆林一时无言。 玛门和贝利尔都是财迷,而且玛门是生性如此。 贝利尔,或许是因为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小小的鼻钉在黑暗中闪耀,仿佛价值连城的瑰宝。贝利尔指了指云雾下方,痴笑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住进那里,魔界最有钱、最繁华、最高贵、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他指尖所向,是虚幻云烟下的宫殿群,帝都的极盛处,潘地曼尼 12  总算捱到竞技日的最后一日,人多得就像春节时的火车站,就跟魔界子民都住罗德欧加似的。魔族们站在竞技场外的钟楼下,就像密密麻麻的小蚂蚁围着颗大古树,倒计时等钟声敲响。后来钟响了,我是一点都没听到,光听见魔族们在吼着。唉,这么粗鲁,还第一文明大都呢。 勇士们先行进入竞技场,魔王陛下带领贵族在最高最显眼的地方坐下。他们那叫一个风度翩翩姿态端庄,贝利尔就像一只小苍蝇,随着庞大的苍蝇队伍,飞进了这高贵的地盘。 自从看到路西法抱着米迦勒的尸体睡觉后,我就把他当一精神病患者,可这会儿瞅着他挺正常,坐那应答着周围几个看了就觉得不爽的人说话,不但没什么不适,还跟一女神似的优雅,五官和笑容那叫一个精致,简直就是维纳斯再世。 呃,或许他是隐性精神病,只有相关人士才知道。 倒是玛门,和传说中的嚣张跋扈有那么丁点儿差别,坐在路西法的身侧偏下抽着烟,跟撒旦及所罗门七十一位魔神坐在一起,烟罩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也没讲什么话。 贝利尔基本不参观竞技。以前来过一次,也只是为了一睹魔王之芳容,可惜隔太远,只能看到一团黑点,从那以后就不再观看这和他毫无关系的比赛。 可现在不同了,他决心要学魔法,就特认真地观摩。刚一坐下来,就跟着一同前来的穆林对着场内唧唧喳喳。 “我发现一个问题,所罗门的七十一位魔神都是大恶魔。”穆林一脸成就感。 “那是恶魔的殊荣,当然不可能是别的。你努把力,说不定哪天能上去呢。”贝利尔看着场内的竞技者,漫不经心答了一句。 “不不不,我的血统不纯正,没法去的。” 贝利尔没说话。 其实魔族还是有很多缺陷。例如羊魔人身上的味道都是非常刺激人神经的;近距离看牛头人的脸,会让你有晕厥的欲望;部分邪恶法师喜欢用冰凉的手骨抚摸别人,以寻求温暖……贝利尔早已习惯,所以任左边的邪恶法师乱摸,闻到一股浓浓的臊腥味儿也不说话。 半晌,他拍拍坐在前排的琼斯:“船长,学好魔法要多久时间?” 琼斯说:“要看你的天赋和种族。如果是骷髅兵,一辈子都别想。牛头人羊魔人速度一般。鬼魂和恶魔的话,稍快些,但是鬼魂有限制。大恶魔和我们法师要更快,也有限制。速度最快限制最少的,大概是堕天使吧,毕竟是耶和华那老头弄出来的产物。” 穆林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在说什么?” 贝利尔点点头:“天赋……这东西再说吧。说说堕天使上限到哪。” 琼斯说:“同样翅膀数的,法力上限大概是神族的三分之二,光明魔法绝对不能掌握,风、水两种属性的魔法不适合用,黑暗魔法效果是大恶魔的两倍。当然,这都只是针对普通堕天使。如果你是魔界王子,那就另当别论。” 贝利尔说:“玛门不是一点魔法都不会么。” 琼斯说:“不会魔法和没天赋是两回事,或许是玛门殿下不喜欢魔法呢。我想他的魔法天赋应该不会比哈尼雅差到哪去。” 贝利尔说:“哈尼雅?就是那个杀了老爸一路奉承得到耶和华宠爱的白痴天使?”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哈尼雅的名字,心里就不大舒服。 琼斯说:“是了。这人我也蛮鄙视的。不过我们没法否认,他很刻苦。他以学风系法术出生,却走的是光与风混合魔法路线。同时掌握两种属性魔法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战场上耐打,不会因为遇到相克属性一命呜呼。天使不经打这是谁都知道的,他这么做对战争确实很有帮助,但对他自身却毫无用处。因为这个,他没有顺利从神法毕业,也无法代替拉斐尔成为风系天使之首。也就是说,除了耶和华的偏袒,他在天界的地位已经完蛋了。” 穆林说:“先生们,麻烦你们用魔语说话好吗?” 贝利尔完全无视他:“没想到自私自利的天界里居然会出一个为国捐躯的神族。” 琼斯说:“哈尼雅现在是最厉害的白法师,他在战场上地位就跟我们玛门殿下一样。虽然战争不会很快结束,但一定会在他死去前结束。一旦结束,他将无法在纯属性的天使群中立足。” 贝利尔说:“这倒不用担心。圣战魔界赢定了。” 琼斯说:“你说得到轻巧。御前的大天使很少出战,耶和华的脸我们都不知长什么样,他们保留了实力。” 贝利尔说:“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路西法陛下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琼斯长吁一口气:“还好米迦勒死了,不然估计圣战打着会很吃力了。”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忽然在贝利尔耳边响起:“想要打赢圣战,有两条捷径,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就是把握意识体。” 三人一起转过头去问什么是意识体。 一直抚摸贝利尔大腿的邪恶法师终于开口:“我们生活在三维世界,这是运动着的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时间的特点是不可逆性,空间是三维性。时空同物质运动不可分离,一旦离了这个原则,它就存在于三维外的空间,就是所谓的意识体。这是黑魔法的专用术语,神族将它翻译成‘无形的存在’……” 说到这,琼斯和贝利尔都不约而同说:“请使用魔语,谢谢。” 邪恶法师说:“我的侄子在潘地曼尼南工作,这些都是听路西法陛下在议会时说的。低等意识体是,它可以感受我们的世界,而我们不能感受它,你有记忆与思维而它没有。它只能简单地看着一切发展,没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你们二者都不能互相影响,没有交集,例如灵魂。中等意识体只能影响一定范围的空间,那就是炽天使的原始状态。它们只能在圣殿里与耶和华沟通,但不能以这种形态出战。至于至高等的意识体和另一条捷径,陛下说不便公布。” 咦?这个邪恶法师说的意识体……似乎有点耳熟啊。 莫非这个意识体,就是指我这种? 13. 自从圣战开打,魔族们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魔法不足,这些年来黑巫师的数量大增,所以竞技场里魔法一方也打得火热。只是黑魔法大部分都不怎么好看。例如现在一个巫师正在和桑杨沙施展腐蚀术,即是用一群食腐蝇啃咬劲敌。估计要对方是女天使,苍蝇还没碰到人,人就跑光了。桑杨沙施展了美杜莎之眼,就是一道紫光劈过去,敌人变石雕。 于是这一轮的竞技结果就是,一方变成石雕,一方被苍蝇包围,算是桑杨沙赢。 贝利尔看得两只手都握紧了,浑然忘了身边正聊得开心的琼斯与邪恶法师。 也是同一时间,穆林身边的空处突然坐下个披着斗篷的人。穆林随便扫他一眼就回了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猛然掐了贝利尔一爪。贝利尔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看到穆林正冲着他挤眉弄眼,大么指放在大腿上一个劲往身后比动作。 贝利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声说:“不就是一个邪恶法师么,大惊小怪。” 穆林使力摇头,用口型告诉他:“看他脸,看他脸。” 贝利尔故意打个呵欠,身子往前倾,却在看到那人脸时石化。 那人半垂着眼帘,睫毛盖住眼睛,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想是个魔族看到这样的脸,都会中美杜莎之眼的。 一缕红发从斗篷间漏出,那人把它挽起,塞入帽中,继续低垂着头,不知看着哪里。 他的唇色很浅,烟影一般的眉目,淡如春山。 苍穹发出钻石的闪光,空气像一层银色的面纱,笼罩在牛奶白的皮肤上。 贝利尔喃喃道:“这也算是……邪恶法师?” 穆林缓缓摇头。 就在两个人都在茫然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眼眸直对上贝利尔。 仿佛雪月森林七瓣的冰花,仿佛碎星沈落在海洋中央,悠扬的歌曲在心中飞扬。 真让人有看到天使的错觉。 “你身上有羊魔人血统?”贝利尔随口问。 他楞了楞,看了一眼已经傻掉的穆林,匆忙地点头:“嗯。你是从我瞳色辨认出来的吧。” 动听却忧伤的声音,很像苏格兰风笛。 部分羊魔人的眼睛确实是蓝色没错,可是这也太令人无法信服。 “这样的美男子,竟会有羊魔人的近亲,真是难以置信。”贝利尔继续打个呵欠,一手勾着穆林的肩,“不过你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唉,直来直去的魔族小孩。 那人似乎并不生气,只微微笑了一下,坐直了没说话。 穆林回头看了他好几次,最后微微蹙眉,小声对贝利尔说:“我还没见过这么像神族的魔族,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我越发这么觉得。” 贝利尔说:“我还没见过天使。不同同样是长得漂亮的男子,玛门殿下比他看去顺眼多了。” 说得没错啊,五官是天使的,气质是邪恶的,玛门确实是魔族中的极品。 不过我更喜欢路西法。 啊,只是喜欢长相,没有别的意思。 说曹操,曹操到。玛门终于上了竞技场。那个蓝眼也在盯着他。 玛门骑着黑马,手持巨镰,刚一冲到中央,刚一听到别人喊“决斗开始”,就毫不迟疑地做完了以下动作:横,挥,斩。 秒杀。 成人后,玛门力量到达顶峰,舞镰刀就跟小孩玩木剑似的轻松。大恶魔生来嗜血,他也不例外。只要他不想收手,就一定血流成河。这会儿满场飙血,跟下雨似的哗哗哗,看得那个蓝眼直握紧双拳。 贝利尔身后的魔族已经开始讨论。 “玛门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真奇怪。” “是啊,以前他总是盛气凌人地站在场子中间等人挑,不但不骑马,还故意让对方打几下卖弄卖弄,不过即便如此,他不会伤人……这样下去,谁还敢上台跟他挑啊。” “不,我觉得这样才算好。让大家看清楚黑暗骑士的实力,绝对是好事。” 没过几分钟,黑暗骑士的头衔就由路西法宣告,再次赠送到玛门脑袋上。大巫师一直很不稳定,这一次居然是桑杨沙。 玛门走上台阶领取父王赐予的魔法胸章,长长的黑披风垂在靴沿,尖尖的耳朵上,七只耳环闪闪发亮。 桑杨沙是第一次拿下大巫师的称号,喜悦之色自然溢于言表。走到路西法面前的时候,居然红了眼眶。 穆林说:“真没想到,你的桑杨沙殿下居然成了大巫师。” 贝利尔看着他很久,控制不住,嘴角边荡开笑容。 穆林说:“不过,玛门殿下真的很厉害。从我出生起,他就一直是黑暗骑士,没下过一次台。” 贝利尔看着桑杨沙,心不在焉地说:“这就是我见过最强的人,不知道天界是否能出现更强的。” 过了一小会儿,身边的蓝眼说:“能。” 贝利尔回过神来,看着他:“你见过天使?” 蓝眼说:“见过。米迦勒和梅丹佐,他们是真正的强者。” 贝利尔说:“米迦勒不是死了吗?” 沉默很久,他才轻声说:“米迦勒是死了,但是他永远活着。” 贝利尔楞了,穆林也楞了。 蓝眼没再看他们,起身离开。 贝利尔和穆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视一眼,贝利尔说:“汉奸。” 穆林说:“精神失常。” 散会以后,贝利尔说自己有点事,就让穆林先走。 他在竞技场外的钟楼下走过,却看到站在人群中没动的蓝眼。 蓝眼的身材很好,比普通天使结实,比大恶魔纤瘦,往人群中一站,一下就可以看到。贝利尔走到他面前,随口问道:“第一次来首都?” 蓝眼点点头,笑容醉人如秋月。 贝利尔楞了楞,神情放松了些:“难怪会迷路。想去哪里,我指给你。” 蓝眼说:“我只是来这里随便逛逛,也不知道去哪里。” 贝利尔说:“我一会要去鬼魂酒吧,你要有兴趣,可以一起来。不过我先说好两点,一,我不会给你付钱。二,你进去自己玩自己的,不要总和我待一块。” “好。”蓝眼看了他很久,忽然苦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什么人?” 贝利尔懒洋洋展眉:“有啊,有人说我像米迦勒。不过这气不着我,我并不讨厌米迦勒。” 蓝眼说:“你很讨厌天使?” 贝利尔说:“在魔界,谁不讨厌天使?自以为自己很强大很美丽,事实早已没落的一群可怜虫罢了。” 蓝眼诧异地看了他许久,转过头说:“我们走吧。” 14 鬼魂酒吧果然名下无虚,时间还早着,客人就已在门前排成了长龙。贝利尔带着那个清清瘦瘦的蓝眼跟在后面,一步步往里面挪。刚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就有人跑来朝贝利尔挥手,他们直接被放进去。 显然这个酒吧的规模扩大了。吧台周围一圈坐满人,背影那绝对是千奇百变。正中央摆着一个斜放的大提琴,一个鬼魂用透明的尾缠住琴弦拉动,深沉而浑厚,就像老者的倾诉。 一支圆型骷髅钟吊在空中,随着低沉的大提琴声旋转。 每一个客座上都摆着手骨掌烛台,就像从地底伸出的亡灵之手,手心向上,手指微曲,捧着肥胖的红蜡烛。滴落的蜡液顺着手心流下,染红了森白的手掌。 贝利尔刚进去的时候,很多人不经意回头,目光却很快逗留,但都是停留在他身后人的身上。 蓝眼有些不自在地压低帽檐,略显羞涩。 贝利尔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蓝眼说:“哈尼,嗯,哈里。你呢?” 贝利尔说:“贝利尔。哦,哈里,你有没有看到大家都在瞪你?” 哈里没说话,只跟着他往前面走。 那些人确实是在瞪他。不能怪别人,哈里给人的感觉实在不是他们喜欢的。 一个单翼堕天使,和一个长着天使脸的邪恶法师,这种搭配绝对是史无前例。 两人绕着路,还差点踢翻好几个人的杯子,终于绕到吧台面前。吧顶吊着各式各样的高脚杯,杯口朝下,橘黄色的灯光射过来,杯身缓缓转动,就像少妇眼里的一泓醉意。 调酒师就是传说中的孪生恶魔,两人戴着白手套,整齐地从吧顶取下高脚杯,倒入汁液,加了香槟至八分满。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前来的贝利尔和哈里,对望一眼,阴笑一下。 “卡卡西,你看前面那两个人好像。” “啊,真的,真的好像。” 汗,到底是谁和谁长得像? 贝利尔走过去,颇大方地说:“你们看清楚,他长得很像天使,而我不像。” “哎呀,你这小孩子真是没有礼貌。” “是啊,当着人家面都说得出这样的话。” 贝利尔耸肩:“我只是在说实话。” 哈里说:“像天使不好么。” “当然当然不好了!天使的喜好很奇怪啊,白色、金色、天蓝色,这几乎就是他们衣服头发眼睛的主色调,他们一个个还长得都跟小绵羊似的,不好看不好看。” “是啊,所有天使里,只有米迦勒看去有男人味一点。” “其他的都是人妖!” “人妖!” 哈里微侧着头,柔顺的发直落下来,就像高脚杯中酒的残痕,缕缕红丝真实存在,却难以捕捉。 “二位停停,给我一杯酒。”贝利尔身子往前微倾,“先用蓝色橙味利口酒沾湿杯口,再用糖沾满粉杯口,杯内放冰块四个,再把十五毫升青柠果汁、三十五毫升橙味利口酒、二十八毫升金酒滤入杯里。最后放入四支薄荷叶、一匙黑玫瑰枝、一勺依布香精,用少许苏打水将糖粉化开,加入薄荷叶捣烂,再加入香精,搅动,旁边几的装饰一支薄荷叶、一支软骨吸管。” 两个小恶魔怔怔地看着他,良久。 “先生,您确定要这些么,味道会很奇怪的。”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复杂的配方!” 贝利尔含笑着点头:“请客的人是玛门殿下,叫他买单就可以了。” 哈里猛地回头:“你说什么?谁请的客?” 贝利尔说:“玛门殿下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 哈里说:“玛门在这里?” “谁知道呢。就算没来,过一会也该到了吧。”贝利尔特坦然地在吧台旁坐下,“过来坐吧,要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 “嗯,这位小少爷有钱得很,尽管点,他都包了。” 贝利尔毫不迟疑地转过头,裂嘴一笑:“玛门殿下,不可以出尔反尔的。” “我只说要给你付入场费。”红蜡烛旁,水晶杯下,一张印着玫瑰的脸离他就只有寸许远。 坐在玛门身边的女恶魔一腿搭在栏杆上,一腿搭在他小腿上。她只小腿部分微微张开,却无比娇艳挑逗。 贝利尔看了看那个女人,挑挑眉:“依殿下之意,是叫我现在离开?” 玛门说:“我只叫你自己付钱。” 贝利尔说:“那我只有走了。” “你不会走的。”玛门搂了女恶魔的腰,她娇娇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简直就一遥控猫。 贝利尔说:“这么笃定?” “受到王子的邀请,会不告诉你周围的人么。” 贝利尔脸上毫无表情,但他同时也没说话。 这就是这孩子尴尬的表现。像他这年龄的孩子,遇到一点事都藏不住,所以他和桑杨沙的事才会传得如此遥远。所以说,更别说是这件事。 贝利尔说:“这么说,王子殿下当真是一欧里都不愿意付了?”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处罚。”玛门轻佻一笑,转过头去哄怀中的娇人儿。黑暗隐没了他大半脸,光线刚好照在他尖尖的耳朵上。 白雪皮肤,七支银环,温柔中溶化了妖媚。 贝利尔抖抖衣服,站起来,双手缠上了玛门的手臂。 玛门飞速回头,耳上的银光也跟着闪了闪。 贝利尔眼中忽然噙满泪光。 玛门愣了半晌:“你做什么?” “殿下~~~你真的不能这么做~~~”贝利尔酝酿了片刻,呜咽着咆哮,“姐姐说她真的不能打掉它!她说既然你在她肚里留了孩子,她就一定要生下它!殿下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当初不肯戴套?难道就是因为不舒服这样荒谬的理由么?你不是告诉姐姐如果有了孩子你会要它吗?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戴套啊~~~” 玛门的吊梢眼慢慢睁大,他怀中的女恶魔也呆掉。 所有人都呆掉。 贝利尔抓住玛门的肩,使劲晃了几晃:“殿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告诉姐姐你只有她!你为什么又背着姐姐说要带我私奔!你为什么不告诉姐姐你是同性恋!为什么!重点是,你为什么~~~不肯戴套~~~~~” 15 此时,众人都跟电影卡格似的停了动作,集体抬头看着玛门和贝利尔。那些个脸,马列维奇和蒙德里安联合绘画都没法描摹。 在此,我需要作一点解说:在魔族与魔族的性爱中,是不需要避孕套这类东西的。想要避免怀孕,方法有N种。有钱人还找固定的巫师帮忙施展魔法避孕,有一月份到一百年份的,按年代久远分价格。穷人则是吃药。此外还有一次性的魔法与药,绝对比泡面还方便。“戴套”这词儿是很多年前从人界引来的,意为“作避孕措施”。 魔族崇尚自由与激情,男子的体内更是流着浪荡不羁的血液。所以,他们把避孕看得比女子重。让女人怀孕这种事对他们的打击比女人还大,但是这种事的发生率基本是千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 而玛门已经彻底惊怔。 玛门怀里的女人立刻坐起来,娇柔无骨立刻变成凶悍泼辣:“这么说,你跟我做也是直接上的?” 玛门忙抬头:“爱玛,他是骗……” 爱玛说:“你先回答我,你和洁妮两个最近还有没有上过床!” 玛门说:“有是有,但……” “Fuck you!” PIA! 玛门挨了一个惊天大锅贴! 爱玛怒吼后狂奔。 这样惊人的场面,在魔界同样是相当少见的。眼看着爱玛拖着短裙边儿,伸出修长的大腿,一路冲出大门,一路踢飞了所有的餐具。那脚劲儿,马拉多纳看了都得含恨而死。 “哎呀,你听到没有,原来玛门殿下做爱不戴套的。” “哎呀哎呀,难道他没人要,所以要偷偷让女人怀孕生小孩?” “你说他为什么没人要?” “肯定是因为他性功能障碍。” “讨厌,原来玛门殿下是性功能障碍。” “你说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的呢?” …… 卡卡西和西西卡的无厘头对白。 玛门多了一个外号叫“不戴套小王子”,源于鬼魂酒吧与小贝利尔所谓的浪漫会面。其实贝利尔做这件事其实算是抱着铁耙子打啵儿,因为同性恋之间做爱也是需要防护措施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 这一刻,玛门小王子顺利地迎来了所有男人羡慕和鄙视的目光。 不用怀疑,是鄙视,还有羡慕。 鄙视不用说。但羡慕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这儿女人都很自立,所以因为爱情被女人甩耳光,是所有男人都求之不得的事。 所以我一直觉得魔界的文化习俗非常奇怪。 但是好面子的玛门殿下就不这么认为了。估计他想像他老爸一样,让所有女人仰望他。而破坏这个计划的人,正是超级残疾儿童贝利尔。 可是他刚一回头就发现贝利尔,以及跟着贝利尔跑的邪恶法师都不在了。 玛门的脸上明显堆积了怨气,却被一声猫叫给打散。低头一看,一只黑猫从地上跳到椅上,又跳回他的身上。黑猫抖了抖脑袋,脖子上的两片白翼轻轻舞了几下。 玛门捏住白翼,略显惊讶:“欧里,谁把你的白翼放到这里的?” 酒吧里,绿色透明的鬼魂四处穿梭,黑色的小蝙蝠对为顾客们上茶点、佐料。 黑猫抬头看他一眼,喵喵叫了两声。 玛门有些手足无措:“不可能,他不可能发现。” 这时才发现气氛不对劲。玛门抬头,看到所有的魔族都停下动作,酒吧寂静到诡异。 有人走过来。 一个男子的身影。 高傲却孤单,如同星空下的黑天鹅,在黑夜中深思,在黑夜中叹息。 那个人的脸渐渐被昏暗的烛光点亮,那么清晰的美丽。 玛门下意识抱紧黑猫,倏地站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魔界之王。 路西法。 从来没有人能让玛门惊慌,从来没有人能从出现到他说话,还令所有狂欢中的魔族不敢开口。 就连黑猫都缩紧了身躯。 第一次用这么近的视角看他,却感到发自心底的慌乱。 有一种感觉在滋生,就像杂草在春季肆虐疯狂地成长。 他一如既往地微笑,却是罪孽。 “看好你的猫,不要让它再进我们的房。” “你跟它来的这里?”玛门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表情,随意地问。 “我只是来看看我儿子,有错么。”路西法比玛门更加轻松,背靠在吧台上,一手搭在吧面上,回头对两个小恶魔说,“给我一杯红酒,谢谢。” 卡卡西和西西卡根本来不及说话,直接冲过去调酒。 直到这一刻,人群才开始沸腾,不少人冲出来和路西法行礼。路西法一一回应,动作依然高雅得趋近完美。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她是一名堕天使,不但有天使的漂亮脸蛋,恶魔的窈窕身段,更可贵的是,即便她穿着吉普塞女舞者的红裙,却带着兰色烟雾般的沉寂。 魔族强悍的女人很多,其中以以前的假魔后为代表。这样的女人并不多见。 “拉哈伯,喝点什么?”路西法对她笑了笑。 原来她就是拉哈伯。和桑杨沙风格不大像啊。 拉哈伯说:“不了,谢谢陛下。” 路西法点点头,遣散了所有拜见他的人。他坐在吧台旁,接过孪生恶魔递来的红酒,轻啜一口,转头看着玛门:“儿子,有没有想过定下来?” 他的侧面很好看,眼睛空灵得就像天空。 “没遇上适合的。”玛门玩着黑猫。 “这样,给你看个东西。”路西法从怀中拿出一支细细长长的东西,玛门接下。 不过是一支海螺做的笔。 路西法说:“我在拜修殿里找到的,这支笔放在枕头下。” 玛门一脸茫然。 路西法摆摆手,接过笔便没再说话,只是脸上一直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玛门说:“怎么今天只有你和拉哈伯来?” 路西法一时竟笑得有些俏皮:“我高兴自个儿出来喝点酒,他管不着。” 玛门一脸麻木状:“老爸,我真受不了你。” 路西法又只微笑,举起红酒,轻轻摇晃。 透过高脚杯看着魔王的容颜,双眼倏然间如同哭过的红。 16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就光听到酒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一件事,路西法说的那个“他”是谁? 如果那个人如我所料,是米迦勒,那路西法是个精神病,没错了。 唉,你说一个男人,一天倒晚留恋过去,跟具尸体待在一块,还把他当活的看,说得过去么。 最重要的是,他非但不觉得丢人,还把这事当荣耀,我真是彻彻底底无~~语~~啊。 但是,在我无语的同时,我又相当憎恶自己。怎么咱的摄像机镜头跟卡壳了似的,一直对准路西法,动也不动? 路西法眨眼,路西法喝酒,路西法垂头,路西法蹙眉,路西法出神,路西法笑。 唉,看够没看够没?无聊不无聊?我都觉得自己无聊。 等我想起自己跟丢了什么以后,是在路西法提起以后。 “玛门,刚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和孩子呢。”路西法这话说的真是绝了。 “老爸,你说话能不这样么。” 路西法笑:“不逗你了,你继续跟他们玩吧,我要回去了。” “等等老爸。”玛门又捏起猫颈上的白翼,问道,“这个原来是系在猫耳上的,是你把它放在脖子上的?” 路西法点头。 “猫科动物的习性跟狗不一样,它们生性桀骜不驯,不爱受人束缚。”玛门拉了拉白翼下的丝绸,“你要硬套个项圈给它,它会死。” 路西法说:“如果你不绑住它,它会被野兽咬死。让他死在你的怀里,或是死在外面,由你决定。” 玛门咬紧牙关,一直看着黑猫:“爸,对不起。” 路西法说:“你没做错任何事。” 玛门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再挽回,是不是?” “谁说了?现在我把他绑得牢牢的,我们不是很开心么。”路西法把玩着手中的海螺笔。 “你接受现实好吗?米迦勒已经……已经去世了。”底气不足的玛门。 烛光下的海螺笔染上了点血红。 “爸……你是不是神智有点不清楚了?” 我汗,玛门这小子真是得到米迦勒的真传,超级笨啊。问一个神经病你是不是神经病,不就等于问一个喝醉的人你喝醉没有吗? 果然,路西法说:“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敢打你屁股。” 当然是笑着说的。真的,要不提到米迦勒的事,谁敢说他是疯子谁是白痴。 “我没有不接受现实,我知道他已经死了。”路西法说这话简直跟说要上WC一样简单,但也相当出人意料。他轻轻晃动着高脚杯,却滴酒未进:“米迦勒以前叫伊撒尔的时候,性格不是这样的。可以说,他小时候和他少年时,性格差了很多。少年到成年,同样差了很多。” 玛门说:“小时候?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路西法说:“嗯。好久以前的事了。” 玛门说:“他小时候长什么样的?” “你不是见过么,他变小过。”路西法的手在胸口划了一下,“头发是红色,就到这个位置。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声音还特别尖,有点像女孩。但是,他是我见过所有小孩里面最蛮横的一个。要不是因为他父亲,我绝对不会和他说半句话。” 玛门说:“然后呢?” 路西法说:“他从小就暗恋我,向我明示暗示过很多次,都被我含糊带过去了。” 玛门脸一拉:“为什么?” 路西法说:“因为那时他真的太讨厌了。我真的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讨厌的小孩。”我晕,第二次强调。 路西法绝对是个受虐狂,居然找了个自己这么讨厌的人当老婆。 玛门说:“然后呢。” “等他长大一点后,初吻给了我。”路西法说,“当时他把衣服脱了,站我面前,叫我抱他。然后我吻他,他紧张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可爱得不得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证明他不是小孩。”路西法忍不住轻轻一笑,“脱了衣服就不是小孩了?小笨蛋。” “然后你们做了?” 路西法看他一眼:“这是我和他的秘密。” 魔王陛下啊,您老是越活越回去了。我也想知道啊。 玛门呆住。 瞧路西法那张脸。明明很英俊,但是满脸骄傲让人看了就特想抽。 自己老公居然把这种事掏出来讲,还是讲给儿子听。米迦勒泉下有知,死不安宁啊。 玛门想了半天,下了最终结论:“我真不敢相信,你说的人是那个木头米迦勒?” 路西法说:“嗯。他每一次变化,都令人措手不及,令人难以控制自己。就连他想利用我达到某种目的我都能接受,死亡又怎么不能接受?” 玛门呆的次数还真多,这会儿又呆了。 “他活着,或是死了,那又如何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到我身边了。”路西法的笑容就像初恋的少年,“所以一切都不迟,只要我不松手,下半辈子,我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 玛门紧锁着眉,看着路西法没说话。 路西法看看钟,站起身:“太晚了,我得回去陪他。” 玛门说:“我送你到门口。” 然后两个人在错综复杂的视线中离开,一起走到门口。 帝都仍在最热闹的时段,华丽的黑马车在门口停驻,马车后拖着几个大箱子。玛门指着那些箱子说:“你叫拉哈伯,就是去做那些玩意了?” 路西法说:“嗯,我不是很懂服装,叫她帮忙看看。伊撒尔那件都穿了一个星期。” 玛门说:“他身上温度低,又不出门,一个月换都不会脏。” 路西法说:“他爱美。来魔界一趟,带了几十件衣服。” 玛门又一次给他弄到无语,正准备道歉,却看到路西法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有神族在这附近。”路西法接过拉哈伯为他挂上的披风,对着酒吧侧门伸出戴着黑手套的食指,点了点。 扭曲的骷髅头在空中浮现,不足两秒,一个瘦瘦的身影就从小巷中扑出来,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不是这个。”路西法朝前走两步,在那个少年面前站定,“你是谁?” 跪在地上的少年使力捶胸,眼睛胀得通红:“贝……贝利尔……” 17 路西法的老毛病又犯了,站那不说话。直到贝利尔慢慢抬头,看到他惊讶地唤道:“陛下!” “贝利尔?你叫贝利尔?” 一向沈如水静如云的魔王陛下,居然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 贝利尔点点头,想站起来又站不起,还几次克制自己的手不要去按胸口。 原来不单是路西法失常,连一向厚脸皮的贝利尔都紧张得不敢说话。 玛门把他们俩看了几个来回,一脸茫然。 路西法朝贝利尔迈近一步,蹲在他的面前,盯著他的脸许久:“你在哪里读书?想学魔法还是战术?” 贝利尔笑得有些尴尬:“陛下,我没有读过书。” 路西法说:“那你有工作吗?” 贝利尔看看玛门,半天才说:“我在奴隶船上工作。” 明显路西法皱眉的样伤了贝利尔的自尊。贝利尔憋了一口气说:“陛下,我也希望能像别的魔族孩子一样读书,但没有经济来源,没有家人支持,我没有办法。像玛门殿下那样出身的魔族,毕竟整个魔界只有一个。” 路西法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那里工作很辛苦,你一定很累。” 贝利尔说:“不累。我现在正在努力攒钱,准备再隔几年就暂时辞掉工作,先学习魔法。” “你想学魔法?” “嗯。我想成为很厉害的黑巫师。”贝利尔随口答了,又补充,“啊,当然,这个只是梦想,我没那个能耐。” 唉,小小年纪就知道梦想与现实的差距,看了真是让人有呕血的冲动。 路西法说:“不,你很棒。你是我看过最健康积极的孩子。” 贝利尔眉头一拧,转过身抖抖单支翅膀:“健康?就像这样?” 路西法愣了片刻,轻拍贝利尔的肩:“孩子,要懂得看到自己的优点,知道麽。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麽?” 贝利尔说:“读书,然後赚钱买一颗黑珍珠鼻钉。” 玛门先是一呆,扑哧笑出声。 路西法说:“在哪读书?” 贝利尔说:“布拉士学院……” 玛门说:“你没弄错吧,教授全是鬼魂,连邪恶法师都很少见的那个?这个学院是布拉士开著玩的,他的魔法水平跟我差不多,一点都不专业好吧。” 贝利尔说:“的二级学院。” 玛门无语了。 路西法说:“为什麽想读那个学校?” 贝利尔说:“因为便宜。” 我晕,真是够简单的理由。不过魔界的学费高得惊人,不同阶级价格还都不同。等级越高收费越高,像堕天使在布拉士读书,一年就要四千安拉,还是最便宜的。就因为这个,贝利尔特有把自己另一支翅膀也砍掉的欲望。 路西法说:“罗德欧加学院,帝都巫师学院,皇家骑士学院,这三个是最好的学校,你喜欢哪一个?” 贝利尔傻眼。 嗯,这三个学校到底有多强?咱们可以用贝利尔和他朋友们的造句来表示。 场景一,一堆奴隶船的水手们聊天。 “我叔叔以前的同学的侄子在皇家骑士学院读书。” “嘶──”抽气声。 “和玛门殿下是校友?” “是的。” “天呀!” “嘶──” 场景二,某个刚脱离奴隶船上学的奴隶和穆林聊天。 “嘿,XX,你在哪读书?” “罗德欧加学院!” “啊啊啊──” “附近的布拉士学院……” “切──” 场景三,穆林和贝利尔的聊天。 “贝利尔,你倒是想好要读哪个学校啊。” “帝都巫师。”吃饭时随口答的。 “哦,什麽时候入学。”也吃一口。 “明天。” “哦,我已经收到皇家骑士的通知书。真是讨厌,怎麽这麽容易就进去了,学费也好便宜哟,一年才三万安拉。唉,虽然学校不怎麽样,不过我们可以共勉啊。” “好。”又吃一口。 “穆林,贝利尔!少给我做梦!你,赶快吃了把岸边的麻袋给扛了!你,赶快吃了把绳子给收了!” 喀嚓,倒带完毕。 贝利尔还没反应过来。 路西法说:“罗德欧加学院综合实力是最强的,但魔法分院不及帝都巫师强。如果你想学魔法,去帝都巫师最好。” “谢谢陛下的好意,不过我交不起学费。” 还好面前的人是路西法,如果是穆林或是其他人,贝利尔一定会摸摸脑袋装作无比惆怅的模样:“这学校不怎样呀,太便宜而且教学质量也不好,有没有更贵更好的?” 路西法说:“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交。可是,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碰魔法,当骑士比较好。” “骑士?像我这样的骑士?”贝利尔把自己从胸到脚看了一遍。 路西法说:“这样吧,你明天来潘地曼尼南正殿找我,我们好好谈谈。” 贝利尔说:“啊,好。” 路西法刚想上马车,贝利尔就又说:“陛下,是因为我和米迦勒殿下长得像,对吗?” 路西法笑:“聪明的孩子。看到你,我像看到自己的儿子。” 黑马车刚离开,贝利尔的肩就给人拍了两下。 他慢慢回头,对身後的人笑笑,拔腿就跑。 单支翅膀被人抓住,拖回去,手又被抓住,人被拖进酒吧。贝利尔还未来得及呼喊救命,就被玛门推到长长的吧台上,差点撞翻一个骨制盆景。 玛门双手压在他的身侧,脸慢慢贴近。 “贝利尔,你刚才说我是同性恋,嗯?” “殿下听错了,我没这麽说。” 唉,紧张得汗都跟下豆豆似的,还死鸭子嘴硬,这孩子怎麽得了哇。 玛门说:“你说我做爱不戴套,嗯?” “殿下,戴套有很多种,我说的那一种,是穷人用的,殿下当然不用戴了。” 唉,声音都在发抖了,话还说得挺溜儿。 玛门站直身子,一条腿磕上贝利尔的膝盖,把他两条腿挣开。贝利尔大概已感不妙,开始推他的胸口。玛门微屈膝,用自己男性部位与他贴合,还侧过脑袋咬住他的耳垂。 玛门和贝利尔身高差距不小,这样看去,真有一种贝利尔快被吃掉的错觉。 实在讨厌那个桑杨沙。所以,玛门,不要跟我客气,手伸进去,摸他屁股,揉他XX,尽管摸尽管上!你老子在这里给你加油! 咦? 我怎麽会突然钻出这种话? 18 可是,玛门没有,只一直在贝利尔耳边小声说话。不过似乎这样似乎比身体接触还要有效果,厚脸皮贝利尔居然也会脸红。 拉琴的鬼魂身影湮没在黑暗中,大提琴的声音听去就似铺满灰尘,让人陶醉。 冰块掉入红酒中,水滴凝结成细小的珍珠。 酒吧里的烛光灯光突然变得迷幻,就连玛门的指尖都充满色彩,尖尖的,雪白的,比男人的纤细,比女人的修长。 他的手挪动的速度很慢,从贝利尔的腰际缓慢抚摸,不是往关键部位,却是朝著上面。顺著背脊一直游移到贝利尔的颈项,发间,轻轻扣住他的头,由逼近换作柔情。 贝利尔抬头看著他,眼中布满水雾,就像两颗晶莹的红钻。只是眼神越来越混乱,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贝利尔,来,乖乖的,闭上眼。” OH,玛门这孩子,这声音!w 我现在只想说一句话,天啊,小玛门,你这妖精! 贝利尔半闭著眼,倔强与服从在激烈对抗中。 拥有相当美貌的两个人,显然是整个酒吧里最出众的。魔族们都不由自主看著这里,连议论都忘记。 玛门与他顶著额头,两人的距离近到令人心跳。 “幻想你在一片沙漠中,你前进了很久,滴水未进,你很累,很渴。”两只手臂都圈住贝利尔的身上,玛门妖豔的嗓音在一丝丝入侵人的思维。 迷离的长夜中,有红火将漆黑擦破,弥漫不羁。 “我身体是你向往的绿洲……”拥抱的力道在一丝一丝加紧,热源在寂静中燃烧,一刹那,一触即发。 “我能灌溉你,用甜蜜的甘露把你喂饱,贝利尔,我会把你喂得饱饱的……” 这句话一说完,玛门就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目光却一直不离他。 反反覆覆,虚虚实实。 两人对视片刻,贝利尔刚缓和过一些,有被玛门抱住,上半身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他摸干净。而仅是如此,贝利尔的手指已经有些僵硬,估计有些快控制不住。 “你的身体很美,让我想要一寸一寸亲吻,占有。”玛门还在继续进行他的语言强奸,“贝利尔,我要上你,我要一整个晚上都和你做爱。” 啊,玛门!Shame on you! 唉,贝利尔这种新手怎麽可能玩得过他? 可怜的孩子,就要被吃干净了,掬一把同情泪。 结果,贝利尔的反应令人惊奇。 他推开玛门,呼吸不均匀,气息不稳定:“殿,殿下,谢谢殿下,可是我只想和恋人做。” 玛门微微一愣:“你真的是魔族麽。” 贝利尔说:“如果殿下是我的恋人,我会十分愿意,可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很抱歉。” 玛门往吧台上靠去,两手往胸前一抱,笑得有些不屑:“那随你吧。” 贝利尔欠了欠身,转身跑了。 汗,这是个什麽情景? 倒是哈里呢?怎麽没和贝利尔在一起? 贝利尔也没心情再玩,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外跑去。跑著跑著,却突然停下来,看著某个位置上的人。 红烛香气四散。 几个男性堕天使坐在一块儿,见贝利尔来了,都抬头戏谑地看著他。 一抹红晕後,清晰地倒映著桑杨沙的脸。 桑杨沙把脚往桌子上一搭,双手搭在沙发上,指甲在高档蝙蝠皮上摩出吱嘎声。 另外两名堕天使在旁边调侃得舒畅。 “看看是谁来了?被玛门殿下宠幸的小天使贝利尔!” “哦,贝利尔,原来你们做爱都不戴套的。” “他才不管套不套的,只要是阶级高的,哪怕直接射进去,恐怕他都愿意。” “是啊,想当年他跟桑杨沙殿下不也是这样麽,贱得要命。” “没有这回事,我和玛门殿下只见过两次面。”回答这个倒是平静,一看到在旁边默默不语的桑杨沙,贝利尔就坐不住了,“桑杨沙,我和他什麽都没有。” 桑杨沙轻吐一口气,站起来,抖抖衣服,撑开四肢和翅膀,伸个懒腰,一路懒洋洋地走出去。 贝利尔跟在他後面:“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不能就这样乱给我定罪。这不公平。” 桑杨沙没有说话,只顾自己走。 贝利尔猛地冲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桑杨沙,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桑杨沙使力推开他。 贝利尔身子骨弱,很轻易就後退几步,重重撞上旁边的桌角,摔倒在地。 黑瓷花瓶倒在铺布桌面,骨碌碌滚到桌边,掉在地上,砸碎。 众人诧异地看著他们。 吧台旁,玛门很快把到了新妞儿,正亲得火热,也被他们打断,抬头看著这里。 19 贝利尔手掌刚一撑地,却压到了花瓶的碎片。他低哼一声,举起手来看。碎片深深扎入手心,血在短暂的时间内浸红皮肤,顺著伤口飞速流出来。 玛门坐直了,往这里探看。 桑杨沙紧蹙眉,赶快蹲下来,扒开了他身边的碎片。 贝利尔紧紧咬著牙关,抓住碎片的一头,狠狠将它拔出来。 一瞬间我仿佛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红色的液体无穷无尽地往外涌,贝利尔疼得浑身发抖,还不忘从桌上扯下餐巾包住手掌。 玛门身边的女堕天使扯了扯他的衣角,受伤的小鹿一般藏在他怀中。玛门没反应。 桑杨沙扯住贝利尔的手腕,把他连拖带拽拉起来:“这样会感染,你有神经病是不是?!” 贝利尔原本一脸强悍,这会儿深吸几口气,就像快要窒息一样,震得满脸通红:“我要和你在一起。” 桑杨沙只瞪圆了眼看著他。 贝利尔说:“你不能甩掉我,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不可能。”桑杨沙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贝利尔冲过去,强行把他翻转过来,踮脚吻上他的唇。 桑杨沙又一次将他推开。 唉,这引人注目的孩子啊,明天要上花边新闻头版了。 这一回力气不那麽大,只是挣脱。贝利尔跌了两步,站在原地却不敢再迈近。 “我不要你现在回应我,只等我几年好吗?”贝利尔揉揉眼睛,嘴巴扁著抖啊抖,“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成为最强的巫师……桑杨沙,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坐在老远的玛门看得越发出神,连他身边的女人也都开始注意这里。 桑杨沙没有说话,只默默从他身边走过去。 两人肩相擦的一瞬,贝利尔哭得那绝对是像几岁小孩一样,脸拧得特难特夸张特扭曲,只是没有声音。 突然觉得能理解贝利尔。 如此狼狈,不想让喜欢的人看到,是正常的吧。 一定要躲著哭……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也突然觉得能理解桑杨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别的理由。不管努力再多次,就算告白再多,为他付出再多,他没有那点意思,也不能怪任何人。 只是心底依然希望贝利尔能幸福,毕竟这孩子受过的苦不少,不希望连得到爱的权利也剥夺。 贝利尔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却连伸手擦眼泪都不敢。 背对著桑杨沙,正对著玛门。玛门在那里看得可HIGH了。同情是肯定有的,不过别人能给他的也只有这麽多。 可惜桑杨沙太容易动摇。贝利尔刚哭得起劲,他就转身把贝利尔扯了。看到那张漂亮得小脸儿哭成大花猫,心疼是必然。 然後,失去理智,众目睽睽之下,抱著就开始野兽啃嘴。 贝利尔哭得更厉害了,直到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嗒嗒嗒嗒冲到二楼的包房,才惊慌地问怎麽了。 之後玛门继续在对女人的诱惑攻势,但是一直不怎麽投入。 底下的人聊得也够津津乐道。 在魔界,这麽痴情的主儿估计已经差不多绝种了。 鬼魂酒吧的包房是相当香豔的,不但有够两个人躺的沙发,还有够两个人躺的床。被褥质量也很好,全深紫色,皮肤白白的小贝利尔往上一扔,那绝对是说不出的煽情。 其实他们的初夜,桑杨沙绝对是那种超级柔情派的,到这个时候,居然也开始转行学玛门。衣服裤子就是用来撕的,双腿就是用来撇的,其实他要温柔点贝利尔绝对会顺顺从从,可是不然。 记得很久以前听别人说过,玛门语录:撕衣裤,那叫有情调。 衣服刮干净以後,两手握住贝利尔的大腿根部,拉开,毫不怜惜,一冲到底。贝利尔很长时间没有和别人发生性关系,这一冲估计半条命儿也去了,手伤也忘掉,只用力扣住他的背,害怕而又期待,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身体。 我敢保证桑杨沙绝对是被贝利尔虐到了,这一会儿反虐虐得特开心,不把贝利尔捅叫起来他不甘心。 其实关於他们俩,我还知道一点小秘密。那就是贝利尔和他做过这麽多次,高潮却一次都没有。贝利尔一直在下,不知道在上面做的真相,还当是他自己的性冷感。其实不是上面那个不能忍,而是不想忍。上面的一号如果不懂享受前戏的过程,做爱过程的乐趣,从头到尾就想著射,那只能说一他没情调二他不够爱这个小零。 非常遗憾的,这一回他俩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氛围,却在桑杨沙过度激动中消失怠尽。贝利尔刚尝到点儿甜头,对方就已经轰轰烈烈地高潮了。 所幸贝利尔不是很看重性爱,不然他会因放弃玛门的邀请後悔一百遍啊一百遍。 20 桑杨沙喝了点酒,半醉不醉,睡不著外加精神亢奋,只有一直和贝利尔做爱。其实这种事就是整一变速活塞运动,我实在没那心思去吹破一池春水。 唰的一切,场景跳跃,竟是潘地曼尼南内部。 刚一看到路西法,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闪人,不打算看恋尸。可是转眼发现路西法并未跟米迦勒之尸待在一起,反倒是跟一堆撒旦堕天使喝酒喝得正爽。 像这种聚会,强人三剑客不可能不到,阿撒兹勒个管家婆居然会纵容他们老大喝酒,真是匪夷所思。 庭院不大,一塑雕像,几朵夜花。长桌上铺著一块白净的布,中间挖了个方型的坑,坑里填满星砂,还会发光。一朵黑色郁金香无根悬空,装在水晶罩里,打著转儿,不时飘下花瓣一片,银点数颗。桌上摆著路西法最爱的红酒,光瞅那瓶子就知道是旧货。 路西法两只手指扣高脚杯,轻巧得像在用手指夹。他素来如此,做事看去慢条斯理实际比火箭还迅猛,几杯酒下肚还不自知。 都说罪恶的酒会把一个值得尊敬的男人变成无赖,堂堂魔王,不以身作则,还大半夜的带头犯事儿。瞧他最近都比以前瘦了,离无赖也不远了。 在魔界,男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只有那麽几个,战争,国事,酒,性,女人。例如这个时候。 “其实我觉得现在我们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兵种,鼓励民众学习魔法而不要轻视它,这一点很重要。”沙利叶一本正经,滴酒不沾。 “空头白话。”阿撒兹勒用鼻子讥讽。 萨麦尔说:“老狗难改常吠声,咬啊咬地就咬习惯了,是吧陛下。” 亚巴顿一拍桌:“萨麦尔你什麽意思?你在天界也不过是莽夫一名,有什麽资格批判魔族?” 萨麦尔说:“你怎麽比女人还敏感?我有针对你吗?有吗?” 阿撒兹勒抬头轻笑:“亚巴顿殿下,排外是不好的。” “你们都蛮安闲自在的。” 路西法一句话下,众默。 “我们在魔力上有缺陷,想要弥补,只有一条路,两个条件。一,堕天使,二,自蚀领域。但这是朝夕之策,不可取,所以放弃。其实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修习精纯度。” 沙利叶说:“问题是大部分魔族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要做到放弃锻炼肉搏能力,恐怕很难。” 路西法说:“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军队,但是可以有完美的配合。目前我们看似优势较大,各狱平和未被打乱,只是天界越到里面防御越强,後面的路不好走。” 别西卜说:“陛下其实可以考虑让玛门殿下去学习魔法,他个人也有这样的意思。” 路西法断然道:“不,坚决不行。” 一时沈默。 阿撒兹勒说:“混合学习会限制原本拥有的优势,未到情急之处,我们何必冒上失去一位优秀黑暗骑士的风险?” 萨麦尔说:“是啊,我们手上可是有必胜的宝贝。” 沙利叶说:“你是说圣剑和魔剑?” 阿撒兹勒说:“你想死不成?” 路西法说:“火焰极光,沧渊极暗,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同时舞动这两把剑。就算我和耶和华,动用它们力量的成功率都只有百分之五十,不得勉而为之。” 萨麦尔说:“如果强用後失败呢?” 路西法说:“天地破碎,万物湮灭,宇宙融合,重回混沌。” 几个人都同时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 路西法说:“所以一切优势都是表面上的,毕竟天界有最强的意识体存在。” 最强的意识体?能解释详细一点吗? 显然路西法没有听到我的心里话,几人又开始用专业术语聊天。 通常男人聊天,都是开始聊著正经的,最後归结到性和女人上。例如过了一会。 “我老婆特爱在上面,虽然这样很轻松,但是我总觉得这样永远都给她压著,翻不了身啊,呜。”命运悲壮的萨麦尔又开始吐苦水。 阿撒兹勒笑得特讨打:“你老婆这样跟你搞,那你没机遇享受冰火九重天了。” 萨麦尔说:“还冰火九重天呢,她从和我在一起到现在,口交一次都没有,她说那样恶心。” 莫斯提马说:“还是单身好。” 沙利叶异常纯洁地眨眼:“什麽是冰火九重天呀?” 亚巴顿说:“别给魔族丢人了。这都不知道。” 沙利叶无辜地看看阿撒兹勒和萨麦尔,那两个一个阴笑一个忙著惆怅,都不理他。最後他把目光投到路西法身上:“陛下~~~” 连路西法都笑得神秘兮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沙利叶说:“陛下~~~告诉我吧~~~” “不。” “陛下~~~” “不。” “陛下~~~~” 唉,这孩子没救了。 不过,我也很好奇冰火九重天是啥。 路西法直接无视他:“不过说到上一次玩这个,已经是快上万年的事。” 萨麦尔说:“哦?详细一点吧!” 阿撒兹勒耸肩:“这家夥又在妄想。” 路西法说:“是在堕天前,跟魔族。现在不提这个,我是已婚老男人。” 噗~~~ 别西卜说:“其实我挺喜欢天使女人,看到她们装清高,就特别想把她们衣服扒下来。尤其是加百列那种金发蓝眼的悍妇。” 阿撒兹勒说:“我还是喜欢恶魔,天使都不会玩。你不觉得黑发红眼更性感些? ” 萨麦尔说:“虽然我老婆很凶,我还是比较喜欢她,呜~~~” 别西卜说:“陛下呢?” “我?”路西法想了想,笑道,“像我的宝贝那样就好。” 阿撒兹勒面无表情:“有老婆的人都疯狂,我们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21 聊至深夜,各人回房歇息。摄像头自然是跟著路西法跑,看他和几位撒旦干掉几瓶酒,匆匆赶回卡德殿,冰冻米迦勒身边。 路西法脱去外套,令人收了,坐在床边,轻轻柔柔地抚摸米迦勒的头:“宝贝,我回来了。” 米迦勒纹丝不动地躺著。 路西法淡淡一笑,勾起他的背脊,轻轻抱在怀中。米迦勒的头毫无生气地垂下,他又托著他的耳侧,用怀抱婴儿的姿势将他搂紧:“今天心情比较好,回来得比较晚,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米迦勒倒在他的胸前,睫毛在眼下投落一道黑影,鼻梁如同幻影城的雪峰。 显然超级低温已经让路西法开始发冷。他搓搓手,刮刮米迦勒的下巴:“我知道你不会生气的……对了,我有两个消息告诉你,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一个?” 没有回答。 琉璃锺,琥珀珠。 黑暗华帐下,米迦勒的头发是酝酿了千年的珍珠红。 “你肯定想先听坏的,对不对?”路西法顺著他的红发一丝丝抚摸,“坏消息是今天有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和我们二儿子吵起来,还让他形象大打折扣,估计玛门有一段时间要郁闷。” 依然没有回答。 “好消息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叫贝利尔。”路西法低头看著他,眼睛眨也不眨,“宝贝,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慢。 路西法刚才说了什麽? 贝利尔……是他跟米迦勒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很聪明,很懂事。他的眼睛最像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但是我没有认他,以後也不会。我失去了当父亲的资格。 “他的脸和你那麽相似,他的性格就跟你以前一模一样。伊撒尔,我想对他好,补偿他。但是不想见到他,你能理解我麽。” 房间空荡荡的。 尽管床很大,但依然很空。 灯很亮,这种衬托更加突兀。 路西法的手指好看如兰花的枝叶,芬芳环绕著他的脸庞,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描摹,一寸一寸地爱抚。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相互依偎。 像是怕丢失至宝,路西法将他的头抱得很紧,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 从额头,到眉心,到鼻梁,到人中,到嘴唇,亲吻。 轻柔的,缓慢的,就像清风带过的雨露。 “伊撒尔,我不奢望你活过来。”路西法一脸平静,拥抱却紧到让人颤抖,“这样就很好了,不要再离开我。” 米迦勒的发直直散在床上,异常的柔顺,光滑。 他的手半垂著,稍微带动一个关节,整根指头就会毫无反抗地跟著动。路西法把他的双手叠在胸前,握住,而得不到任何回应。 唉,个尸体都能抱得这麽HIGH,我想叫他爷。 如果要有哪个人偷偷溜到卡德殿,把米迦勒的尸首给弄没了,不知道路西法会变成什麽样。 再扫一眼路西法,小样儿真的比以前瘦了。 最起码,比两百安拉上的样子要瘦。就连米迦勒之尸都比他要有肉。不知道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不该,王宫的食物都是上上品。 那是因为什麽?工作太辛苦? 天天为战争的事操心? 唉,魔王陛下,天天抱著个尸体感怀春秋,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早点变心吧,早换人早解脱。 再扫一眼路西法,他已经不说话了,情绪比刚才平定很多,只是盯著怀中的人出神,手还轻轻拍打著米迦勒的背,就像在哄小孩子入睡。 郁闷,我现在特想对著路西法吼一句:你TM倒是给我多吃点饭啊!皮包骨! 虽说如此,这一夜却再不想离开。尽管一个小时过後,路西法睡著。 我无处可看,只有将我的老破摄像头安他房里,越看越窝火,越看越憎恨。 不是憎恨他,而是躺在他怀里的懦夫。 直到天微亮,移动摄像机才飞奔回贝利尔身边。一瞅环境不对,才发现黎明时分,这孩子居然已经回了奴隶船。大冬天的,天亮很晚,寒风呼啦吹,贝利尔睡在吊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小团,拧得特委屈。眼睛又红又肿,双手因为过度寒冷而夹在膝盖间,甚至连翅膀都没地方撂,羽毛还被风吹得野草般乱颤。 前一夜桑杨沙喝多了,抱他肯定也是一时冲动。他会躺在这里,十有八九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请出来了。 唉,现在特想摸摸他的脑袋,看他发烧没。 22 突然想起那个蓝眼的哈里。从他和贝利尔一起离开鬼魂酒吧以後,他就再没出现。神族居然可以混到魔界来,真是匪夷所思。 想著想著,竟立即切换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霎时间,光芒强烈到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视线似乎在往下移,我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建筑,以及无数扇银色的窗。 建筑的左边出现了一个宫殿的顶端,上面立著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右边的宫殿中间有一个圆形大窗,窗周围长了六支翅膀,窗中央斜立著一把庞大的剑,剑身上缠绕著云雾似的火焰。 再往下挪动,终於到了底部,十三扇门,中间一扇比其他的要大上三四倍。 这是…… 圣殿? 就像是快进录像带,面前的场景飞速前进,从最大的门一直往里面冲,越过拉丁十字地毯,满目的黄金,笨重鸿庞的廊柱,古老的壁画雕塑,七彩的琉璃窗…… 在抵达正堂的门口前,嘎然而止。k 门口站了密密麻麻的天使,然而其中一个却最最明显。 眼是雪月七瓣的空华,发是耶路撒冷的晚霞,尽管周围的天使都是金色的六翼,他的白翼却比别人都要大上很多,也因此显得与众不同。 其实并不惊讶。早就有这种预感,哈里是神族。 “哈尼雅,今天就不要去找你天父了吧,拉斐尔殿下已经去了。” 哈尼雅? 这个漂亮的小天使是哈尼雅? 最强白魔法的掌控者,神之美哈尼雅? 弄死自己老爸的哈尼雅? 哈尼雅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抬眼看著眼前的天使:“我去请求见他,他见不见我是他的事。” 一个蓝发天使走出来,一脸严肃:“你要真想见他,朝会的时候就该与他说话了。既然已经做过了那样的事,就该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见好就收的道理你该知道,何必这样装腔作势?” 原来是乌列。 早听过他的外号“翡翠眼”,就是因为他的一只眼睛被米迦勒捅瞎了,装了个翡翠上去。尽管颜色与他的眼色相近,也用黑玉镶进了翡翠作为瞳孔,可看去还是说不出的古怪。 “你没资格再见你天父,哈尼雅。他有多爱你的父亲,现在就有多恨你。”七大天使中唯一女性外貌的天使,加百列。 汗,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我是听谁说的,哈尼雅小时候,最喜欢照顾他的人就有加百列的份。 哈尼雅转眼看向加百列,抿了抿唇:“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你重复了不下一百遍,不用强调。”加百列略显愠怒,“不管你是为了地位,还是为了你的父亲,都没有用。你杀了他,他不会再活过来,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哈尼雅一愣,睁大眼不说话。 “你一定以为自己能像你父亲当年那样平步登天吧?杀了副君你就是副君?当时米迦勒殿下杀掉路西法能获神赐之位,是因为路西法的叛变!撞倒南墙的事也就你做得出来!” 哈尼雅忙道:“当时是因为父亲他和路西法……” “哈尼雅!你居然还能把责任推托到他身上!”加百列提高音量道,“你父亲已经死了!” 哈尼雅睁大眼,半晌,突然像漏气的皮球一样叹一口气:“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似乎还有人想继续说,加百列拦住他们:“罢了,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哈尼雅深吸一口气,展翅飞离了圣殿。 乌列轻声道:“米迦勒当年是有错,但是我怎麽也想不到,申请带头杀他的人竟是他的儿子。当时是我和然德基尔糊涂……哎。” 然後其他人一起安慰乌列。 加百列看了乌列一眼,相当犀利,转身就走。 不知道为什麽,我突然有把乌列另一只眼也捅穿的冲动。 没过多久,哈尼雅就停在梅丹佐的住宅门口。 守卫全当眼前的人是空气。 我怀疑哈尼雅已经练出了“站功”,一直立在那里不动。没过多久,我都受不了了,直接往里面看看。 结果刚跳到三楼,我就被里面的场面SHOCK了。 我晕!自己儿子在门外站著等,梅丹佐在里面嘿休嘿休得爽呢! 厚重的窗帘垂在地上,一片暗红。墙壁上挂著女天使的裸体画,肌理还都变成了暗红色。 床头上放了一个眼镜,大床吱嘎吱嘎摇得厉害。 “哈尼雅来了。”柔情似水的声音。 “不用管他。”冷酷无情的声音。 玫瑰色的发垂在床沿,於半空晃荡,拉斐尔酥骨的风骚迷得人离不开眼。抱住梅丹佐的脖子,他扬著头,轻蹙眉:“再用力一点,再深一点……” “这样?” 床已都成了特快火车,轰隆轰隆,呜呜呜呜。 “嗯,嗯,我喜欢你进入我……好舒服……” 汗…… 大汗…… 瀑布汗…… 成吉思汗…… 为什麽,为什麽我跟他就从来没有过这麽情色的对话? “嗯,嗯,我喜欢进入你,好舒服”。干脆下一次试试这麽说,看看他是什麽反应。 ……算了,他肯定要说我犯神经病的。 慢,我在说什麽呢? “他”是谁啊? 第23章 哈尼雅能进门,是托了一个信使的福。当守卫给信使开门的时候,估计哈尼雅脑子一热,就跟着冲进去。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捉,他就已经蹿房越脊,冲到二楼。 梅丹佐已经在厅堂里坐着,衣衫半敞,手里端着一杯浓咖啡,一幅大老爷们的模样。 茶几上摆了一张泛黄的图纸,他看那图纸看得正专注,余光扫到有人进来,随口说:“说吧。” 哈尼雅说:“天父,我特地去魔界查过,父亲的尸体在潘地曼尼南的卡德殿。” 梅丹佐猛地抬头,看到眼前的人,砰的一声把杯往桌上一砸,咖啡溅得满图都是:“出去!” 哈尼雅那脑子比一休转得还快,几乎没有思考时间,直接就扑腾往地上一跪,头一低,跟拜神似的虔诚:“天父,我错了。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父亲所有的追随者,对不起……” 梅丹佐面无表情地重复:“出去。” “求你。” 哈尼雅眼睛红了。 唉,我最受不了三种人哭,一是叛逆期的少年,一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是雄霸天下的王者。 就在这个时候,信使进来,看到哈尼雅竟也当没看到,直接报告:“梅丹佐殿下。” 梅丹佐环抱着双手,继续面无表情:“说。” “魔族军队已经攻破第二天边境。” 梅丹佐的身板一下就直了:“你说什么?” “魔族军队已经攻破第二天边境。就在一小时前。” 梅丹佐惊道:“不可能!这几天是魔界的堕天日,他们没时间进攻!” “他们也料到我们会在这几天放松防备,所以就趁机攻上来。” “具体说一下军队状况。” “主将是默菲斯托菲里斯,副将是茵陈,邪恶法师五十,奴役者四百,牛头人五百,鬼魂两千,骷髅兵两千,地狱犬两千五,都是估量数据。” “只有这么点?” “是的。然德基尔殿下叫我来通知您,一会儿所有大天使在锺楼附近会面。” 梅丹佐咬紧牙,站起来:“邪恶法师才五十,路西法真会放烟雾弹。如果有必要,我会考虑出战。” “不行的,你不能去。”幽幽的声音在楼梯口处响起。 拉斐尔一身素衣站在那里,脸颊微带潮红,皮肤上竟有睡皱的痕迹。 梅丹佐有些愤怒:“难道要把第二天也拿给魔族当游乐场耍?” 拉斐尔慢慢走过来,指尖转了转,茶几上小篮子里的咖啡豆像给风卷了,飞一颗出来,在图纸上打转儿。 “他们只能攻到这个位置。” 咖啡豆停留的位置,是第二天和第三天半空的三分之二处。 “这里布了初级结界,骷髅兵和地狱犬不能再上去,鬼魂和牛头人战斗力会明显下降,奴役者没了鬼魂和骷髅兵,也就等于没用,那剩下的只有邪恶法师。失去肉搏战士的保护,它们根本没法进攻。”拉斐尔说得慢条斯理。 梅丹佐笑:“那神族是乌龟,缩到壳里,等别人破壳。” 拉斐尔也在微笑:“神说,不到关键时刻,大天使不可以出战。” 哈尼雅说:“我不是大天使,我可以去!” 梅丹佐根本就当他是二氧化碳,一人在那里踱步。拉斐尔的脑袋就跟着梅丹佐的步子转,左晃晃,右晃晃,最后终于晃出了个东西让哈尼雅看到。 软丝制的衣领一滑,颈项处的小瓣桃红露出来。 哈尼雅瞪大了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拉斐尔身边,拉开他的领口。拉斐尔猝不及防,给他轻轻一带就露了点,还是满身的星星点点。 哈尼雅的脸剎那间就白了:“你们……” 梅丹佐回头,抓住拉斐尔的手就往自己身后拖。 “天父……你……你跟他……”哈尼雅指着拉斐尔,半晌不能言语,“你们,你们……你们两个……” 梅丹佐和拉斐尔都没说话。 “天父,你喜欢他……你喜欢他?” 梅丹佐说:“爱是爱,做爱是做爱。” 拉斐尔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撑不住。 哈尼雅提高音量:“你这么想,和那些可恶的魔族又有什么区别?!” 拉斐尔轻轻说:“哈尼雅,你父亲爱的可是魔族。” “路西法不是魔族!他们相爱是在堕天前!”显然哈尼雅这孩子的EQ不咋地,这么容易就兴奋。 “米迦勒爱路西法?他要真的只爱路西法,为什么会因我和拉斐尔上床愤怒?” 此话一出,都默。 哈尼雅的声音发抖:“你……你才是最先背叛父亲的人!!” 汗,显然梅丹佐的EQ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不小心,漏嘴了吧。 第24章 “有人说真正爱父亲的人只有路西法,我当时还和他吵了一架,天父,你真的……”哈尼雅按住额心,再说不下去。 这孩子这些年成长不少,却始终没明白,没有人有责任一直爱另一个人,没有义务该对另一个人好。梅丹佐会把上拉斐尔,只能怪米迦勒没魅力。 米迦勒太锋芒毕露,爆发出钻石的精光,把周围的人眼睛统统刺瞎。相对来说,温柔而又有情调,在任何方面都收放自如的拉斐尔可能更适合当恋人。让我选,我也选拉斐尔。 没有人回答哈尼雅,他的处境蛮难堪。 我之所以不喜欢看少年哭,就是因为他们脆弱敏感又好强,很容易就被伤了心,但又不想在别人面前掉泪,然后就拼命忍啊忍,又忍得不好,除了没流眼泪,表情就是在哭……就像哈尼雅现在这样。 “我从来没有哪天这么后悔过,后悔没祝福父亲和路西法!” 扔下这句话,哈尼雅就百里狂奔了。 我说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到哪都是看到小孩哭?真是看得我特没劲。 到了光耀殿,哈尼雅一边揉眼睛一边往里面飞。 他停在偌大的寝宫,听到自己翅膀扑动的回声,看见贴了满墙的素描画。因为主人的离去,画像失去了魔法的保护,一百多年远远超过了几千年的破损程度。 画上,被褥枕头的花纹已经看不见,只能看到同一个少年,不同的睡脸。 寝宫的缥缈浮云依然,窗外的千里金光依然,光明的帝都神圣依然。 甚至,连透到地面的光影都与最初时一模一样。 一片光,几道影,迷迷荡荡,恍如隔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个地方就觉得特别不爽。 哈尼雅在寂静的寝宫中走动,脚步声回响了数次,哭红的眼却一直没有焦点。 片刻过后,他忽然飞起来,想要去拆浮雕上的素描,动作却在半空停了。然后他慢慢回头,看着地面,空无一人的地方,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什么呢? 他慢慢飞下来,停在寝宫中央:“为什么不能拿?” 还是没人。 “我不打算投靠他。只是想告诉他,我父亲一直爱他。”哈尼雅的神色憔悴。 “现在没人站在我这一边,我无所谓别人怎么想。” 哈尼雅愕然:“我只是把这些东西拿给路西法,他们就会杀我?” “好吧。”哈尼雅抬头看着某处,似乎在比他高出一到半个头的地方,“但是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为什么你的头发会是银色?为什么你没有翅膀?为什么你能随意在天界走动?” “对,对不起。”哈尼雅忙道,“我不再问。” “不知道,不是乌列他们吗?” “什么,是拉斐尔?拉斐尔杀了我父亲?!” “等等,你不要走,我还有话要问,请等等,哎──” 到此结束。哈尼雅四处看了看,垂下头。 汗,我已经搞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了……他在和谁讲话?难道因为过度伤心出现幻觉了? 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又切了。 魔界正在开庆功会。据说八狱都在狂欢,尤其是罗德欧加,欢呼声比原子弹爆炸还要猛烈。默菲斯托菲里斯和茵陈赚了大笔战功,魔族们高喊翻身的日子到了。与此同时,乱七八糟的消息也跟着传出来。 例如说,玛门做爱不戴套。 例如说,路西法瞧上了一个很像米迦勒的小孩,送他去学校,并且给他付全额学费。 那个小孩现在正走在第七狱,帝都附近黑暗的山谷中。 身后是罗德欧加密密麻麻的城楼,前方是山中漆黑的堡垒。一架拱桥横跨山间,下方是古老的所罗河。瀑布从山崖间直泻而下,在拱桥旁撒开繁复的水花。 巫师们披着黑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一个个提着银色灯盏,从桥上走过。 远远看去,就像点点珠星玉沙,排成弯弯的形状,在夜幕中煌荧。 桥的一端立着指路牌,上面刻着奇形怪状的魔语,以及特殊的符号──飞鹰爪勾魔杖,在六芒星中奋翅。 贝利尔提着灯,不时看看左右的人,轻吐一口气。随着队伍,他看到远处宏盛的城堡,在黑森森的夜中拔地而起。窗口有无数个,每个的边缘都有红烛飞煽,倒映在所罗河面,万顷琉璃。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队伍进入城堡,我终于看懂牌上挂的字。 帝都巫师学院原来是这副德性,鬼火狐鸣的比史米尔还闹心,果然是培养“黑”巫师的好地方。 到了学院里最大的城堡前,最前头的导师一人发一个木牌,一个挂了两把钥匙的铁圈,说:“这是学院的主楼,是高级导师的办公处和大魔法的学习场所,这栋楼后面有一个地下室,你们可以到里面去买一切用具。卖东西的最近换了个才堕落的天使,天界口音很浓,估计不是很好交流,如果听不懂可以找我。你们主修暗系魔法,可以带上风火水雷任意一种副属性,不同魔法在不同的楼层学习。先回自己的房间,想好要走的方向,填好床头上的表,交给罗弗寇殿下,三天后就可以正式开学。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 第25章 队伍风流云散,贝利尔匆匆赶到主城堡后面。荆棘旁的空地上,突兀地多了一块大木板。贝利尔走过去,费了很大力才将它揭开。一道暗黄色的光透出来,里面是蜿蜒而下的楼梯。 贝利尔跳进去,慢慢顺着楼梯走下去。 刚走到一半,就被长长的队伍卡得走不下去。从前排人的头顶看去,可以看到里面的大致景象:房顶倒挂着各式各样的骨头,四面墙上挂着头像浮雕。浮雕都是睁大眼的秃头恶魔,都伸出手,不过一个遮眼,一个遮口,一个遮鼻,一个遮耳。 屋子不大,东西倒装得很满,到处都是希奇古怪的魔法用具:手杖,手套,戒指,金环,药剂,各式各样的毒虫,长矛,钉枪,符咒,黑猫,甚至还有长了骨翼的黑鼠。每个道具下都贴有标签和价格,也是老远的,我就能看到后面的零蛮多的。 一有人进去,其中一个恶魔就会张开嘴巴,发出沙哑的怪叫声,吐出黑水,落在墙脚的水池中。而大部分人进去,都是遮耳的恶魔张嘴。 一个将人包得死死的柜台里,老板掏出一张破抹布擦拭手杖,然后笑容满面地把手杖递到顾客手里,除了“谢谢惠顾”一句有魔族特色,他说别的话时,确实都带着一股明显的天界腔。 隔了很久才到贝利尔。他进去的时候,那个遮眼的恶魔吐了黑水。 然后,很多人都诧异地看向他。 贝利尔居然没看到,自己选手杖选得特开心,但都在看到价钱的时候垮脸。最便宜的一个手杖都要一千九百九十九安拉,再来就要四千五。他数数钱,三千七是他的全部积蓄。 他现在肯定超后悔以前吃这么多东西。 记得有一次他跟穆林去买大出血,掏到过一个手杖才十安拉,结果那个手杖被穆林抢了。 他现在肯定超后悔以前没有杀人越货。 他取下那个两千的魔杖,杖头弯曲,就像古树藤。咖啡色的纹路,雕刻得还很好看。传说要买魔杖就该到帝都巫师,在这里卖最便宜,在外面可能就算最好的了。 他浑然没发现身后的人在唧唧喳喳。 忽然那个老板从他身边走过去,捏了捏恶魔塑像的嘴巴,蹙眉说:“啧,这个坏了吗?” 老板拍拍他的肩:“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贝利尔。” 老板说:“不该啊。” “怎么了?” 老板说:“这四个恶魔塑像是测试地位的道具,它对魔族贵族的敏感度很高。你父母不是什么王族高官吧?” 贝利尔说:“我不知道。” 老板说:“那可能它真坏了。” 一个半堕天使半恶魔的小妞儿忽然笑道:“他父母不是高官,可他和路西法陛下有什么,当然就飞升啦。” 老板回头看看贝利尔,顿了顿道:“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路西法陛下的新欢?” 贝利尔忙道:“不是。陛下只是觉得我像他的爱人,对我比较照顾而已。” 老板用手肘撞了撞他:“哦,原来是像米迦勒殿下啊,那意思已经够明显啦~~” “噢,原来是像爱人啊~~~”后面几个小孩齐声起哄。 贝利尔给弄得有些窘迫,摇摇头说:“老板,我要这个手杖。” 老板掀开板子继续拱进他的猪圈,翻出个大盒子,拿了个一样的手杖给他:“那个是样品,这个是新的。” 贝利尔递钱,小心翼翼地接来,回头,看到最上方挂的两个标签:六芒星魔杖,撒旦之魂。 两根魔杖大概都有贝利尔的三分之二长,六芒星魔杖的杖头是六芒星图纹,还带着暗紫色的光。死神之杖没有杖头,只有一团浮动的灰色骷髅头。整个杖身周围都环绕着亡灵之气,光看着它,仿佛都会被它刺伤。 不过,价钱分别是99999999,599999999。 我被那几个数字炸晕了。 贝利尔叹道:“怎么会这么贵……” 老板说:“前面那一个是路西法陛下刚练黑魔法时用的,法力不及撒旦之魂的三分之一,但是因为有纪念价值,所以卖得很贵。至于撒旦之魂,那是整个魔界最贵的手杖了,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必须是五星巫师,拿它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五星巫师?” “巫师的星级是几年前才划出的,每升一星,右眼下就会多出一颗钻石,法力高的人可以隐藏它。最高级是七星,但是六星一个都没有,五星巫师的数量比大恶魔还少。很多人啊,就是为了这个魔杖才去学黑魔法的。因为那个是七撒旦携手锻造的,有多强你该知道。”老板一口超不标准的魔语说的周围的人暗笑。 贝利尔接过他找的零钱,笑道:“没想到你才来没多久,居然了解这么多。” 老板说:“是啊,好好学习小伙子,到时候当了五星巫师,叫路西法陛下直接把这个送你了。” 于是,贝利尔在一片起哄声中,匆匆忙忙走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板虽然和蔼可亲,可我还是特别想赐他一个螺旋飞腿。 26 帝都巫師學院的公寓是按住宿人星級分配的。從無星級到七星級,堆成一團,大小如下:普通,大,巨大,很大,小,很小,超級小,偏大。 貝利爾進入的是無星公寓。勤學好問的乖寶寶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問接待員,為什麼六星的宿舍這麼小。 接待員是個中年惡魔婦女,前個人叫她瑪格麗特。瑪格麗特皮膚微黑,眼睛特亮,還是個孕婦。她推推眼鏡,抖抖報紙,不正眼瞧人:“五星的考試非多翼墮天使根本不用想。連阿撒茲勒殿下都只是五星的,所以想拿六星,估計整個魔界就瑪門殿下有可能能過,但是瑪門殿下不學魔法,那個樓就是當擺設的,給人點想頭。” 貝利爾說:“那七星為什麼這麼大?” “那個是路西法陛下的別院。”瑪格麗特啜口唾沫,翻頁,手指上沾了油墨的黑,忽然眼睛一亮,“實際上最高級就是六星。” “說有七星,實際就是路西法陛下的專稱吧?就像當年陛下在天界時的聖光六翼?” “胡扯,聖光六翼時的路西斐爾,哪能跟現在的魔王比。”她一直盯著一個地方沒動。 “是指哪方面?” “任何方面。智慧,魔法,權勢,力量,金錢……還有外貌。”這個歐巴桑把報紙一攤,路西法的大頭赫然出現,“瞧瞧,這張臉,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她把報紙放在桌上,雙手撐著下巴,無限向往地往上看:“成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這也變得太快了點。 貝利爾的嘴角一抽,我也跟著抽。 再看看那張照片,去,本人還要好看點,好不好? “其實,成功的女人也很有魅力。”貝利爾老毛病又犯了,“而且我覺得瑪門殿下還要好看點,路西法陛下太老了。” “那是你太幼齒了!你這小毛孩!”誰說孕婦柔弱了?隨手一抓,一把飛叉。 在飛叉呈螺旋狀朝貝利爾砸去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助紂為虐。 貝利爾懶歸懶,反應倒不慢,抓著鑰匙飛奔進入樓梯。 階梯在他踩中的時候突然閃爍,分成三段,左半截變成黃金,右半截變成銀白,中間不變。 這,出什麼事了? 貝利爾盯著樓梯看了很久,最後看看鑰匙圈,順著中間那條道走上去,踩在最後一個黃金階梯上,階梯變為紅色。然後走下樓,踩在第三個銀白樓梯上,階梯也變為紅色。 然後他走到這層階梯頂端,一塊環繞星點的圓形石板上。 兩塊紅階梯唰的一閃,變回原來的樣,貝利爾飛到十二樓三號房前。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瞬移,跟我差不多牛了。 走廊上有很多凹陷的橢圓型坑,裏面點著黃色的蠟燭,燭坐長著金色小翅膀。紅黑花紋的地毯長長蔓延到走廊勁頭,在上面走路沒一點兒聲音。 貝利爾用那圈鑰匙打開房門,一個以暗色調為主的廳堂浮現在眼前。 剛一進去,他就退出來,看看鑰匙圈上的號,1203,再重新看了看門牌號,1203。 傻孩子沒見過這麼華貴的地方,這會居然要先作深呼吸再進去,窮得真可愛。 不過,什麼是最好的黑魔法學校,我終於知道。貝利爾只是個新生,居然就住在這種總統套房。 黑色的地毯,白色的床,紅色的書櫃,金色的窗,視覺效果百分百完美。 地毯上的絨毛特別長,所以走在上面就跟踩草地似的。我看以後,貝利爾第一個要學的魔法應該是風系清理魔法。 寬大的寫字台上,一個燭台。杆子撐倒挂蝙蝠的架,翅膀展開,上面是一根白色的蠟燭。 再看看書櫃。什麼是最好的學校,我又一次領悟到。 所有初級魔法這裏面都有,根本不需要去圖書館。 貝利爾房間還沒檢查完,就開始看新生向導書。 看了一小時,書分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能力,第二部分是屬性。在上面掃了掃,大致內容如下:魔族的潛力是無限的,但是可挖掘的潛力與時間是有限的。巫師通過不斷的魔法練習提高自身的戰鬥力,但是一旦偏向其中一種能力,另幾種就會受限,另幾種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精准型。二,肉盾型。三,綜合型。四,犧牲型。 這四種裏面,最易上手的是肉盾型和綜合型,魔界的巫師幾乎都是這兩種,其次是精准型。犧牲型幾乎沒有,有了也很快升天。 犧牲型其實就是純巫師,一點自身保護能力都無,但是破壞力絕對震撼,非常極端。他們幾乎可以掌握所有黑魔法,非但需要背誦大量咒文,時時刻刻提防自己挂掉,還必須學會自蝕領域。最重要的是,這一型巫師連入門都很難,在學會自蝕領域之前,他們要一直被敵人啃啊啃,啃到學會為止,突破極限,發炮彈一樣將無窮的法力打出去,在對方近身前瞬間滅敵。 至於屬性方面,分了六種,即是風火水雷,黑暗。按風克雷,雷克水,水克火,火克風的原理,按自身需要選擇屬性。因為魔族自身就是黑暗的象征,與神族相克,而天使又擅長魔法,所以魔族選擇休息副加屬性魔法,來防止受到光的傷害。極端黑暗不適合普通魔族,但是往黑暗方面發展對神族殺傷力也是極端的大。 貝利爾抿了抿唇,用筆在“純巫師”和“黑暗”上劃了圈。 汗,這孩子在想什麼? 嫌自己身體不夠弱,死得不夠快? 27 表单搞定,贝利尔抽了一本魔法书,开始预习。一看那封皮,我真呕血:纯巫师入门。 第一页:魔族本身由五大元素假合而成,也就是魔族本身包含五大元素,只是所占的比例不同,综合修行的话,无法到达极限,但是可以平衡身体里元素的比例。而你所要走的,就是与旁人不同的路线,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能够掌控暗黑大魔法的巫师。 巫师,原指经由祭祀或象征的仪式去改变他人命运的人,而它本身的意思是遭遇或命运,最常见的施法形式是下咒语。巫师在一个社会中有很多的功用:他们可以用魔法保护他人,以免受到自然灾害、外来者和敌人的伤害。他们也负责改正错误,衡量对错,操控大自然和解释恐怖的现象等。 纯种巫师天生就是黑暗的化身,天生就充满了愤怒和妒忌。纯巫师表现自己能力最简单的形式,是控制大自然力量和意念移物的魔法。魔法,简单点来说,是一种把想象中的东西实体化的东西。修行魔法的魔族被称作巫师,修行魔法的神族被称作法师。魔界历史上,著名的巫师有路西法,杰利,阿撒兹勒,默菲斯托菲里斯,等。天界历史上,著名的法师有路西斐尔,拉斐尔,米迦勒,梅丹佐,亚莫,加百列,乌列,提娜丝等。 我突然想起来,贝利尔这么做,似乎是正确的。 他天生有很多缺陷。体质不好,不能和别的肉盾比;只有一个翅膀,不能跑着杀敌;他如果不自我牺牲,根本没法在战场上待,甚至连毕业可能都难。 最重要的是,他是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儿子。或许他这么选只是一时冲动,但是走这样的路,或许,他能变得很强。 唉,看看风华正茂的玛门,再看看缩在床头,瘦瘦小小的贝利尔……都是同一对爹妈生的,怎么就相差这么多? 贝利尔继续看书,屁事没有,似乎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秋风扫落叶无痛呻吟。 “辅助的特殊能力,我们称为魔法能。”贝利尔轻轻念出声,“魔法基本可以分为以下四大类:咒语,符咒,引物,手势,魔法阵……” 咦,怎么越听越耳熟? 对,黑魔法,按易难程度分,该有冲击系,火炎系,雷电系,光炙系,寒冰系,重力系。重力系又分时空系和心灵系。基本上冲击系咒文是魔法的基础,也是魔法中攻击效率最高的系。 “黑魔法分冲击系,火炎系,雷电系……” 贝利尔的声音再听不到。 眼前的景象碎乱昏花,就像雾中的清晨,遥远的回忆。 似乎有一道微刺眼的光从斜上空照下。 满世界都是书柜,桌面上摊开着一本书,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身影正在远去。 脚步声与所看到的景象并不一致,一切混沌得像发生在上个世纪。 世界在摇晃,我在追逐。一直到他的身后。他回头,眼是满天星斗。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珠花在清空中碎断,落在地面,啪嗒啪嗒响了许久。 回音一直在持续,他离我很近很近。 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就像一束花,绽放着,微笑着,含着泪慢慢长大。 阳光与细雪,悲伤和甜蜜。 遥远神秘的一方,钢琴在轻轻唱,满目古老破旧的城墙。 在黑暗无尽的方向,穿过斑剥的裂缝,透露着曙光。 紧闭着的干裂嘴唇,温存颤抖的吻。 满是伤的肩膀,千万年的坚强。 黑白的琴键,黑白的手套,黑白的衣服,黑白的世界。 黑色的天,白色的雪。 钢琴声渐渐变得单调,变得轻巧,咚咚声就像天使竖琴在歌唱。 贝利尔躺在床头,手里捧着破旧的八音盒,甜甜睡着了。 这,刚才产生幻觉了?居然可以看到这么神奇的场景,简直就是看电影。 贝利尔握紧右手,书页顶上写着:入门魔法,冥息。 这个我知道,这个是所有玩魔法的人都会学的。不学也可以,但少了就跟做爱没前戏似的痛苦。 贝利尔没睡过这么好的床,估计对他来说,这已经舒服到躺上去就能睡着。 子曾经曰过,失恋乃恋爱之母,孩子,失恋一次不算什么的,甭太在意啊。 正式开学的那天,贝利尔被罗弗寇叫去。罗弗寇算是帝都学院的负责人,支配人间所有钞票,有着巴力、阿加雷斯等的部下。无毛的头顶上三只折曲的角,眼睛暴大,下面有五颗星。还有山羊的下半身长尾。我一看到他,特想叫这爷把脸上的分辨率调低一点。 显然贝利尔对野兽派已经习惯,老老实实听他训话。罗弗寇一是责备他不该不经过路西法的允许,私自从皇家骑士跳槽,换到帝都巫师;二是训他填的表太乱来,劝他改掉。 贝利尔那表情,简直就一金刚葫芦娃,说什么也不肯换,理由是他想继续在帝都巫师待下去。 话都摆在这了,罗弗寇也没法,把他随便分到个班里去,给导师说了这孩子要练黑暗的纯巫师。 贝利尔的导师是个奇特的恶魔女人,她的头发不是头发,而是一条条黑蛇。她在圆型教室里接贝利尔的时候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蛇牙。不过她长得并不可怕,还相当的……漂亮? 教室里乱哄哄的,贝利尔刚一坐下来,就听到身后有同学在说:“我们赚死了,这个导师是萨麦尔殿下和莉莉丝殿下的小女儿!她资质好得不得了,以前是战士,才几年就又当上了四星巫师。” 另一个男同学说:“啊,天使跟恶魔的混血?极品啊。” 经他们一说,我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红色高跟鞋,红指甲,黑色小皮裙,鱼网袜。小美女的脸像老爸身材像老妈。她的头微微一扬,眼下四颗星星就闪呀闪。 女生那一边就不一样了。 “你们听说没,前几日的伊罗斯盛宴,她和玛门殿下又搞上了。” “真的?好讨厌~~~人家也喜欢玛门殿下~~~” 咚! 红色的高跟鞋往椅子脚一踢,那个女堕天使就这样弹起来,又坐下去,屁股撞上板凳!的一响。洁妮一手叉着腰,一边无限婀娜地微笑:“那天玛门殿下不是一整个晚上都在疯狂么,我和他是旧识,习惯性地做爱,没什么,懂了?” 洁妮踢着小高跟鞋啪嗒啪嗒到前面去,贝利尔一脸麻木地看着前方,估计是发现了,自己要能融入集体,蛤蟆都得长毛。 28 乙太风暴+末日之判决+虚无之蚀=七星巫师=终极梦想 亡灵六道杀+死神降临=六星巫师=大梦想 寒冰冻结波+爆雷天降咒=五星巫师=目标 冻结术+天雷=一星巫师=近期的目标 天天来上洁妮的课=接近目标的捷径 把问题全部告诉洁妮=捷径中的捷径 洁妮用雷电术在空中写出以上的内容,同学们一个个安静地读,看到最後一行,都忍不住笑了。 “最上面那一行是你们最後要做的事。魔界最伟大的巫师,会从我们班上诞生。”洁妮让那几行字继续在空中劈里啪啦,自己绕著人群走,红皮高跟鞋光滑得发亮,“再看最後一条。有问题一定要问我。如果你不懂,不要害怕,不要害羞,就在课堂上问出来。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你们猜猜,如果你们不问问题,会怎样?” 洁妮笑得特妖孽,学生们面面相觑。 “你们要是谁敢不问,我就抽死谁!”她面目狰狞地把每个人的脸都扫一遍,包括脑袋上的小黑蛇也跟著转啊转,弄得众人都不禁抖了一抖,然後她忽然笑得特别谄媚,“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每问九十九个问题,我就给你们最终成绩上多加一分。” “洁妮。”立刻就有男恶魔举手,“你要是当我女朋友,我就不要分,一天问一千个问题!”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默。 洁妮说:“如果你能当上五星巫师,那我就当你女朋友,不要你问问题。” 哄堂大笑。 那个男恶魔丝毫不害羞,撑著下巴装天真:“我会考下来的,你真的很性感。” “谢谢,你也不差。”刚说完这一句,洁妮就从包里拿出一本色情杂志,挥了挥,“大家可以不听我的课,不过,这种东西不允许,因为会影响别人。” 班上的男生又开始淫笑。 汗,这个女人实在太强了。 贝利尔倒跟著大家笑得开心。 “好,现在我来给大家作一个大体介绍。现在在这个班里的魔族,都是想学冰雷系魔法的。冰加雷是整个魔法界里最强的组合,基本你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轻松地干掉和你们法力差不多的敌人。它的局限性就在於只能对付法力不算特别高的敌人,也就是神族。如果出现大天使,那是绝对不可能先冻了它再慢慢吟诵劈了它,所以,进我的班,你可以最先让眼下长出三颗星。但是一旦你们拿到三星,就要单一往冰或雷方向发展,这个能明白吗?” 帝都巫师就是不同凡响,说拿三星简单得就跟出恭似的。 所有人一起点头。 其实走这条路线的巫师是最不精纯的,也算是最简单的,但是三星级对不上战场的魔族来说已经足够。 贝利尔举手。 洁妮走过来,小声说:“我知道,你是贝利尔。罗弗寇殿下专门给我说过。因为没人学你所选的组合方式,所以帝都巫师还没这种班,他叫我专门辅导你。平时你学魔法理论就行,其他的我底下教你,可以吗?” 没想到一下来性格如此温柔,别说贝利尔,连我都傻眼。 贝利尔点点头:“谢谢。” 洁妮笑笑,退後几步,把手摊开:“魔族的法力集中点与神族相反,是从指尖到手心。施展魔法的时候,努力让力量控制在手心,这样才能连带周围的能量一起聚集。现在我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咒语,只是普通的暗系,你们都可以试一试。” 叽里呱啦一堆,古老的魔语,我完全听不懂。 灰色的光从指尖凝聚到手心,每个人的手心都冒出一团旋转的六芒星,飞速旋转两圈,渐渐消失。 贝利尔也试了,还试了很多次。不过效果似乎不大理想,因为只有灰光凝聚,就这样了。 洁妮一个个检查,都满意地点头,在检查贝利尔的时候,终於哑然了。 “怎麽会这样?慢著,我听说过,有人就是放不出这个魔法,理由是……”洁妮顿了顿,歪著头想了想,“到底是谁呢……” 贝利尔没有回话,只捏了捏自己五根指头的指尖,弹了几下。 “一时半会儿记不住了,等我去查一查,再想办法给你解决吧。”洁妮拍拍贝利尔,继而对大家大声说,“先休息二十分,一会再继续。”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洁妮拎著小皮包出去了。 贝利尔还坐在原位,紧紧握住拳头,脸色有点发白。 洁妮刚一走到门口,立刻就高声欢呼道:“我的天,你居然来了,我真的很开心!” 全班又瞬间安静。 洁妮回头抱歉地笑笑:“对不起。” 门口的人声音带著点磁性,听得全班都回不过神:“你的耳环掉我家了。”然後一双特别手伸出来,勾著一对大圈耳环。 洁妮双手接过耳环,狂扑过去,抱住他,一边亲嘴一边说:“谢谢,你太好了……唔……爱死你了……唔唔……” 汗,真是直率又热情的女子。 不过从贝利尔这里看去,只看得到洁妮踮著脚,还有一双特别秀气的手搂著她的腰,知道是个个子高的。 有几个人偷偷跑口,看了一眼,都狂抽气,跑回来拍著胸脯对其他人说。 “什麽!玛门殿下?!”女人尖叫的声音。 29 此音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贝利尔先是一愣,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趴上桌子,要死不活地半睁著眼。洁妮在那里和玛门窃窃私语,整个教室的人都在偷听。直到洁妮进来,坐在贝利尔身边:“贝利尔,起来了,玛门殿下说要见你。” “但是我不想见他。”贝利尔随口答。 “为什么?”洁妮问。 “因为我不喜欢他。”隔了很久才有答案。 “为什么不喜欢?”玛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贝利尔趴著。 贝利尔还是趴著。 贝利尔一直趴著。 贝利尔换了个姿势趴。 玛门说:“因为那天我说的话,是么。” 贝利尔不痛不痒:“随便,臭屁,自以为是,滥交,以上特点有一项我都不喜欢,更别说都有。” 玛门笑:“是因为我看到不该看的事了吧。” 显然贝利尔被戳中痛处,猛地弹起来,正对上面前一张邪笑的脸:“玛门殿下,你到底有什么事?” 玛门说:“你把刚才洁妮教你的魔法再使一遍。” 贝利尔乖乖照作,灰光依然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 玛门惊愕地看著他,再看看洁妮。 洁妮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玛门小声说:“贝利尔,你跟我出来一下。” “有事在这说,我不想动,殿下。”贝利尔继续趴在桌上。 “是不是想我抬你出去?” “是的,殿下。”估计玛门刚才的话把贝利尔搞尴尬了,弄得贝利尔自暴自弃。不过玛门确实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玛门真的开始动手抱贝利尔,弄得他慌忙跳下来,脸色特难看。 然后贝利尔终于乖乖出去。 走到城堡的天台上,刚好可以看到微露晨曦的罗德欧加。 “贝利尔,你老实回答我,你的父母是谁?”玛门侧过脸看他。朝雾中,窄而挺的鼻梁显得特别漂亮。 贝利尔说:“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玛门说:“你知不知道还有谁会在施展那个魔法时,出现你这种情况?” 贝利尔伸个懒腰,摇摇头。 “我老爸。” 贝利尔的懒腰伸到一半:“原来路西法陛下的初级魔法也不行啊,看来不是我的问题了。” 玛门说:“不是不行。这个魔法是测试你的法力的。六芒星在你手上旋转得越快,就表示法力越大。现在知道为什么闪一下就消失了?” 贝利尔喃喃道:“因为……速度太快?” “是,完全没有法力的人,根本不会出现闪光,法力太低的,六芒星旋转的速度就是最慢的。闪一下就消失,那只能说明是六芒星转太快,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 贝利尔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居然说话都有点发抖:“不,不会吧?” 玛门点点头:“你怎么了?” 贝利尔脸上渐渐露出盖不住的笑:“也就是说,我和路西法陛下的速度一样快……我,我有很高的法力?” 玛门看了他半天,忍不住笑道:“这个还不能确定,你先在这里学一段时间,我会再来看你。如果到时真如现在预测的这样,你应该很快就能拿下五星甚至六星。” 贝利尔握紧双拳:“太好了!” 玛门歪著头看他:“你就算拿了七星,我还是不会当你情人,你就别想了。” 贝利尔嘴角再次抽搐,我也跟著抽。他深呼吸,又呼吸,再呼吸,最后一副无限凄凉的模样:“可是我真的很想当玛门殿下的情人,玛门殿下不要不给我希望啊。” 玛门斜飞的眼朝他一瞥:“这样,你要是跟我睡一个晚上,我会考虑给你希望。” 贝利尔两只小爪子在空中挥了挥:“不要不要嘛,一个晚上好少少,我要多多的晚上。” 玛门一幅大老爷们调戏花姑娘的模样,甚至还捏住贝利尔的小下巴,晃了晃:“没想到你的内心和你纯洁的外表截然相反,让人忍不住想占有啊。” 汗,这两个在做什么?比谁更让人想吐吗? 贝利尔一爪捞过玛门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讨厌讨厌讨厌,你好坏好坏好坏呀,坏死啦。” 玛门终于受不住,飞速把手抽回来,一脸僵硬:“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贝利尔也面无表情:“对付恶心的人,只有用更恶心的办法。”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玛门抓住他的翅膀:“喂,你说谁恶心?” 贝利尔大惊,像被烫伤一样,抽回自己的翅膀,转过身,正对著他倒退几步,然后飞速跑掉。 玛门愣住。我无语。 唉,贝利尔想起初夜了吧。 可能对他来说是美好的回忆,但是要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连回想都不愿意。 说到底,是桑杨沙先追求贝利尔,追求的过程中,一直在说贝利尔的单翼很有个性。追到手,两人做爱,那天也是桑杨沙唯一一次认真对待他们的性爱。虽然前戏做得很完美,但是贝利尔因为太过紧张而无丝毫快感。也因为是第一次,难免会有感到羞涩的时候,无法像老手那样很性感地摆POSE。桑杨沙的变心,大概就是从贝利尔的不自信开始。桑杨沙那天说了一句话,不经意的,但是贝利尔因此难过了很久。 他说,贝利尔,你的翅膀其实也不像开始看来这么好看,乍眼看去,倒有点像一块多出的赘物。要不,我帮你找人弄掉它算了。 忙了一整天,贝利尔的收获似乎不错,尤其是洁妮教的测试魔法,他反复用了几十次,每次都专心地盯着手心看,但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整天下来,他一直都捏着自己的右手手指,脸还抽搐了好几次。莫非这孩子对魔法过敏? 直到放学以后,帝都巫师的第一轮大炮炸来——房租。 他专门跑到楼下去问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依然架着副圆眼镜,特别不耐烦地扫他一眼:“住宿不交钱?真好奇你过去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原来路西法只负责学费。 “我需要交多少?” “下个月前,交齐两万安拉,一次性。” 天崩地裂。 把贝利尔拿去卖了都没这么多钱。 这都是当时的疏忽,入学时合同已经签好,他并未花太多时间阅读。想要反悔,得交百分之二十五的违约金,依然不够。但是他私自换了学校,他不会再去找路西法。 贝利尔惆怅了。 他在房内踱步,拉开窗帘,可以看到美丽的月光洒在罗德欧加。 毕竟这只是个头儿,我想他有些退却。 不过下一刻,他连退却的时间都无。 因为他回头的时候,看到自己右手手指,然后他张皇地坐在地上。 斑白的月,斑白的骨节。 他右手五根指头尖儿,都变成了骨头。指甲坏了一半,迁次地贴在骨头上,没有血,只有无数根细细的血管爬出来,参差不齐,深红带点黑,毛毛虫一样扭动,非常的丑陋。 贝利尔靠在床沿,甚至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急促地呼吸,剧烈得像是要把肺都撑满,震裂。 想换了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从这一刻起,贝利尔开始戴手套。帝都巫师的东西贵到惊人。买了手套,他再没有钱,于是次日赶去罗德欧加,找人搭了便船,赶到史米尔城,找到他从小长大就一直住的亚娜号,还有他那老爸似的琼斯船长,并给琼斯大致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你很幸运,可惜你如果想回船上工作,再卖力我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给你那么大笔钱。”这是琼斯的回答。 像贝利尔这样的人,想找高薪工作,只有去夜间工作的地方。在一个名为死神酒吧里打黑工,绝对是超高薪收入。只是那里不包吃包住,还必须从晚上十点工作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虽然这是大部分魔族的作息时间都很混乱,但学生绝对是早起早睡型。不过,到底贝利尔还是强硬,每天工作完不睡觉直接上课的工作,他接了。 懒猪赶走一头算一头,有人欢喜有人忧,奴隶船上有人拉炮数朵。 走之前穆林特地跑来说:“别去酒吧,那里同性恋的性变态很多,万一被人骚扰,哭都来不及。” “等我出人头地了,一定第一个来接你。”贝利尔的山盟海誓。 这孩子就这么义无返顾地去了死神酒吧,很容易就过了免试。老板看去不像是坏人,衣冠楚楚的倒比琼斯和善得多。 贝利尔当天就开始工作。 那里说是酒吧,其实就是个色情交易场所。包房一间间,浪叫一片片,他全都当没听见。气定神闲地绕过跳钢杆舞,板凳舞,脱衣舞的女人或男人,给人端茶送水。要真有同性恋往他身上摸来摸去,他就回头一笑,还顺便拿点小费。 第一天工作下来,贝利尔就赚了近一百拉。 他这辈子从来没在一天内赚过这么多钱,兴奋是在所难免,回去在床上蹦达了好久。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连我都替他心焦。这样下去,一个月后,十分之一都不成。 日子在过,魔法在学,工在打,手在不断往下烂。 贝利尔每次脱下手套,都会很快转移视线,重新将它戴上。他深知是魔法的问题,却不敢告诉任何人,更别说路西法。疼痛让他不断颤抖,一点一点被腐蚀的身体让人骇惧。有好几次,他甚至想挥刀把手砍掉。又有好几次,他害怕得痛哭出来。 开始,我急得想掐死他。这种事他居然不想办法解决,还一个人藏着。 可是后来总算能明白那种心理。 自己开始变成骷髅,万一别人没见过这种状况,把他摆出去当展览品,或是建议切掉手,就像桑杨沙那样,不知道他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过上正常生活的孩子,总希望能获得平凡的幸福。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贝利尔的魔法进步实在是突飞猛进。洁妮大叹自己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强的学生。贝利尔并不想因为手的事停止学习魔法,他想要飞黄腾达的欲望超过任何人。 在酒吧老板的建议下,钱的问题终于有了希望的出口。 灯红酒绿的环境,当老板看到贝利尔在当晚,给人骚扰第N次以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贝利尔,要不要考虑当公关?” 我的天。他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贝利尔把盘子放在台子上,随口道:“我不想卖屁股。” 老板笑:“性行业不一定就要卖屁股啊,用手和嘴巴都可以的。受欢迎的话,一个月可以拿下六七万安拉。” 我的天,要我的宝贝贝利尔给人做headjob?你为什么还不死啊!! 贝利尔握紧双拳,鼻钉在迷醉的光下闪烁:“我再强调一次,我不给人上。”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你答应我这条,我就答应你。” 天,这个老板是贱人。 别拦我,我要阉了他! 没几个票子,没人会去死神酒吧消费。那里的人收小票绝对不像餐馆那样,刻意留个小盘子给你,让你不得不给。他们还要绝一点。女的通常是大乳戴小Bra,用傲挺的胸部对着你,让你塞钱进去。硬币装不下,还只能放有弹性的大钞票。男的是大cock穿小三角,蹲下来,让你塞钱进他那脆弱得摇摇欲坠的内裤带里。 你不能不承认,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只要是魔族,走路都会让人闻到那股名叫性的味道。 每次一看到那些男人穿个小裤裤慢慢走,SHOW身材,SHOW肌肉,我都会忍不住联想路西法跟他们一样时的景象,然后我可以想像自己的鼻血满世界的飙。 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去看美男美女SHOW? 因为贝利尔在搞特训。 特训什么? 贝利尔当公关的第一天就迟到了。原因是他在酒吧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酒吧老板专门给他挑了个能看的男恶魔,让他去服务。 贝利尔给他们房间很昏暗,为的是照顾新人的颜面。 贝利尔站在墙脚,看着那个恶魔,一张小脸特别凝重。 所幸不是在天界,就算是男公关,*也很重要。那个男恶魔皮肤是淡紫色,态度蛮和蔼,冲他笑了笑,招招手:“这只是工作,不必想太多。” 贝利尔慢慢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脱掉他的裤子,刚想替他手X,他就说:“直接练口交吧,手的人人都会,而且一般客人都不会想要这个。” 贝利尔哦了一声,拉开裤链,看着他的私处,迟迟不动。 男恶魔笑道:“我无病,来之前有洗澡。我们接客之前都要检查身体的,你不用担心。准备好了就开始,不用急。” 贝利尔用戴手套的手握住男恶魔的分身,一动不动盯着那里看。 气氛诡异,我几乎快看不下去。 男恶魔轻轻抚摸他的背,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不要害怕。” 贝利尔闭上眼,终是埋下头,含住。 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死了。 我死了。 我飞我飞我飞,我去杀了路西法!你儿子在外面给人搞HEADJOB,你在做什么!让他读这么贵的学校不交房租,还不如就让他在奴隶船啊啊啊啊……………… 罪恶的夜晚,处处都是色情。 包括魔王陛下的寝宫。 烛芯晃悠,照着路西法洁白无暇的肌理。他正伏在桌旁看文书,一只手指扣住,撑在下巴上,不时抬头看看米迦勒。 有人轻扣房门。 “进来。”路西法轻轻翻页,生怕吵醒了床上的大天使长。 拉哈伯依然一身红裙,身材相当丰腴。鹅蛋脸上两弯细细的眉,芭比似的长发垂在胸前。蕾丝的黑边绕着衣领,弯弯地在乳沟正中央,缠着一朵软花儿。灯光下看去,圆润的胸形相当诱人。 她手腕上搭着一件衣服,米迦勒的。 听见那半晌没人说话,路西法抬头:“我替他换吧。辛苦你了。替我把衣服放在床上可以么。” 拉哈伯点头。 路西法继续看文书。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他站起来,将外套挂在椅背上,白衬衫勾勒出的身材让我又一次喷了。 他走到床旁,见拉哈伯还在那里,拾起衣服:“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拉哈伯的妆化得那叫无懈可击,眼影是紫色,嘴唇就像丰满的樱果,整个人就像熟透的水蜜桃,待男人采摘。就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看,恐怕任一个男人都坚持不过十秒。 而她此时正盯着路西法。 这个死女人,又不是参加宴会,打扮得跟棵圣诞树似的做什么?想勾引路西法? NO DOOR! 路西法浑然不知,抖了抖衣服,开始替米迦勒脱衣服。 脱到一半,忽然觉得情况不对,回头看着拉哈伯。 瞧那领口,瞧那领口~~~ 路西法的领口~~~ 你这个淫荡的恶男,衬衫领口开这么大做什么?那个女人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怒!! “今天心情不好么,一直不说话。”路西法身为charming男人的敏感嗅觉估计被激活,避免跟她直视,把米迦勒的衣服整理整理好,打算远离床这个敏感的地方。 但是他刚站起来,就惊得睁大了眼。 拉哈伯脱了自己的衣服。 没错,脱了。 在他面前脱了。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就是黄色网站上经常出现的内容。不过这位大美女比那些AV里的要美丽得多。 所以,身为男人的路西法,估计也快爆发了。 路西法站直身子,看着她的脸。 “今天是我的生日。”拉哈伯幽幽地说道,“我在你身边待了几千年,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陛下能送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路西法哑然,估计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陛下,我一直喜欢你。”拉哈伯靠近,双唇贴上路西法的唇,“疼我一夜,好不好?” 路西法被拉哈伯推到床上,被褥间一阵动荡。 米迦勒的红发,以及丝绢衣角飘起来,又软软地落下去。 传说路西法床上功夫了得,倒一直无缘过目,今此是个好机会。 不过,怎么觉得有点不爽呢。 “把我想成米迦勒殿下也好,我真的很想得到你的宠爱。”美女泪光莹莹,楚楚可怜,已经开始解路西法的衬衫扣。 路西法按住她的手。 我不爽了,想打她。 “陛下,和我睡一夜,没什么损失的。我可以尽自己最大努力服侍你。”美女不安地在路西法身上蹭来蹭去,明显饥渴了。 路西法,踹了她,踹了她!把她踹下去!怒! 路西法到底是个普通男人,老婆死了这么久,没给憋死已是洪福。 他肯定会答应她的。 郁闷,太郁闷了。 路西法扶住她的双肩,令她坐起来:“我知道你的心情,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唉,小肚鸡肠老男人对待非老婆的女人就是很温柔,老戏码又来了。 拉哈伯眼眶湿了。 “拉哈伯,你长得很漂亮,何必找一个有家的?”路西法把她那件低胸裙往上提了提,笑道,“不要哭。来,把衣服穿好。” 我受不了了。 拉哈伯靠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路西法拍拍她的背,刚想再开口,拉哈伯就推开他,逃命似的冲出去。 路西法脱下唯一的衬衫,塞在床头,上床靠在米迦勒身边,裸着上半身,抱住米迦勒的头:“宝贝,吃醋了吧?” 不是吃醋,是要砍死你。给我把你抱过女人的脏手拿开! 这个,是我代米迦勒回答的。 看到路西法在那里跟米迦勒亲亲我我半天,我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为灭了他。 但是,我能灭麽我? 晃晃荡荡几个小时,居然不知道该往哪去。贝利尔那里我实在看不下去,这孩子怎麽就不知道想点别的办法吗?如果让路西法知道,他肯定会自责到死。 ※※※z※※y※※z※※z※※※ 几天过後,玛门到学校里去看贝利尔。 帝都巫师绝对是一个培养人阴暗性格的地方。 整个学校常年处於黑暗中,连练习魔法的地方都是黑黔黔的。据说是接近黑暗越多,巫师就越容易制造出强大的黑魔法。贝利尔现在还只是普通的魔法师,但是打扮与气质已经与巫师无异。 下午两点,短暂到可怜的白日已经结束。 无星的夜空上,一轮清晰可见斑纹的月。 草坪是黑色,修得很整齐。 花朵儿是紫色,还会发光。 两旁是树林,左边里面是放学出来约会的情侣,右边里面是练习魔法的乖宝宝。 草坪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雕塑,四不像的怪物。放怪物的台子边缘坐了一圈人,各自用手或者手杖玩著小魔法。台子四周上是浮雕,一个圆脸的骷髅头,相当滑稽。 空中有漂浮的小圆灯,紫红色,照得整个丛林都呈紫红。 贝利尔正在学初级腐蚀术,召唤苍蝇的数量只有几只,奔来的速度还特别慢,所幸攻击强度跟法力成正比,所以当玛门看到贝利尔使腐蚀术的时候,相当惊讶。 因为路西法底子好,自堕天起,直接练高等黑魔法,他身边那几个强悍的六翼天使也都跟他一样,没学过初级魔法。但用几只苍蝇杀出几千只苍蝇的效果,史无前例。 地上偶尔会有跳动的蘑菇,玛门走过来时还得提防不能猜著它们。 “果然我没看错。”玛门在贝利尔身後小声说,尽管低调,还是引来眼球一堆堆。 贝利尔看他一眼:“玛门殿下。” “你们很快就要开始实战,对你来说,可能会比较困难。” 贝利尔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念咒。 “害怕了?”玛门往前一靠,勾著头看他,“想办法申请奖学金,别依赖别人,知道吧。” “我自己能赚钱,欠别人的,我会还。” “在奴隶船上赚来的钱?别逗人开心了。辞了那个工作,当上星级巫师,岂不比那个更好?” “没有资本,如何赌博。” 贝利尔赶走所有的苍蝇,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小锦衣玉食的殿下永远不会明白。” 玛门在他身边坐下,轻笑一下,抢了他的法杖,仔细端详:“连这个也买便宜货?” “殿下的便宜与我的便宜差异很大。” “要不这样,你如果能一次性拿下一颗星,我就送你个十万安拉的。” 铁公鸡下蛋了。 “不必。手杖还我。”贝利尔最近心情不好,言简意赅。 “我可不是为了你,”玛门把手杖放在身後,“我是为了魔界的军队。你资质这麽好,不上战场,是皇家的损失。” “那等我能力提到那一步,你再来找我。把手杖还我。”贝利尔伸手去抢。 玛门坏坏一笑,把杖子换到左手上。 贝利尔又伸手去抓。 玛门再换到右手。 贝利尔按住他的左手,去抓他的右手。 玛门反手把他两只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前,右手还是举得老高:“和骑士动粗,你觉得合适吗?” 贝利尔无视他,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抢。 玛门一个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推翻,慌忙站起来。 贝利尔跟著站起来,还是拼老命的抢,帽檐落在肩上,露出一头漂亮的黑发。 玛门还玩上瘾了,把手杖举得高高的,笑道:“拿不到,拿不到,就是拿不到。” 唉,玛门,你都多大了,还欺负小孩。 贝利尔个子不够,慌了手脚,单支翅膀又开始乱扑。但是飞不起来。 玛门微微一愣,手慢慢放下来,握住他的手腕:“你才刚开始练魔法,就开始戴手套了?” 贝利尔触电似的一抽手,飞速抢过手杖,塞到衣服里,转身就走。 玛门挡到他面前:“贝利尔,我有点事想问你。” “你问。” 即便是在紫红光下,贝利尔的脸色依然森白。若不是因为雪润般的皮肤,瞧那颜色,我准会当他是个邪恶法师。 贝利尔真的很像米迦勒,但又不像。 米迦勒的像见过不少,没有哪一张不是傲然站立,顶天立地的。 贝利尔全然不同。 玛门灵动的眼睛一弯:“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贝利尔的惊愕之色毫不保留地绽露在眼中。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堕天使。”玛门黑亮的卷发下,一张小瓜子脸儿笑得像个孩子,“有没有人这麽说?有没有?” 贝利尔恍然地摇头。 “没有?”玛门眉头一蹙,“难道是我欣赏水平有问题?还是因为你太小了?是了,肯定是因为你太幼齿了。乳臭未干的小毛团。”说完伸出一只手,使力揉贝利尔的脑袋。 贝利尔小狮子一样吼了一声,刨开他的手。 “你有没有性经验?”玛门不以为然,穷追到底。 贝利尔没说话。 “果然没有,这麽大了还没性经验……”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的性经验是我自己的事。” “很明显你没有很好的性生活。”玛门遗憾地说。 “有!我有!我有很好的性生活!”青春期的叛逆心理终於被激发,贝利尔无法忍耐,在众目睽睽之下吼出这一句话。 圣迹 第33章  贝利尔和某些人很像,走哪都容易成为焦点。这一叫,非但八卦满天飞,还引来了玛门的女人之一,他的导师。 鲜红蔻丹玉手一挑,刮在玛门尖尖的下巴上,指甲在上面刮了几下,涂了同色口红的唇就靠近他的耳朵,消魂蚀骨:“混蛋,消失了好久。” “最近比较忙。”他也开始言简意赅。 “忙著跟女人在一起?” 葵花籽型的指甲尖尖长长,在他脸上描绘,分明是想撕碎了这张精致的脸。 只是妒火压不下,爱火灭不掉。 魔王一家子都是妖孽。 一个被人争来夺去最後翘掉,一个让人看得到吃不到,一个沾花惹草偏偏你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玛门变聪明了,强吻上去,堵住她的话。 对付吃醋的别扭生物,刺激而又浪漫的方法最好。 不屈在缠绵中化解,她软在他怀里。 小鸟依人的女人和英俊高挑的男人拥吻,到哪都是视觉冲击。 但是贝利尔的性取向决定了兴趣。他觉得无聊。 他刚离去一步,手腕就被玛门抓住。 接吻不认真的男人,绝对不是好男人。这是某个怨妇所说。 贝利尔的眼神中明显写著几字“我瞧不起你”。 待玛门和洁妮搞定,贝利尔已一脸疲惫加不耐烦。 洁妮少有表现得害羞,轻轻用粉拳敲打玛门的胸:“小孩子的好奇心拦不住。最近我的学生居然想组成小队去探索第九狱。” “那他们必定空手而归。” “何止空手而归?不是说了第九狱有个位置很危险麽,所罗河游到那里就断裂了,有的船在那里莫名失踪。这群孩子要真去,万一遇上什麽事……” “那你要好好劝导他们。”简洁了当,不感兴趣的预示。 贝利尔再次觉得无聊,拉了个死人脸看玛门拽著他的手。 “对了,我爸叫我来找贝利尔,有点事要交代,我先走了。”玛门总算想起他。 “我最近在学做饭,我爸和我妈都说好吃,有空来尝尝。”一点垂死挣扎的挽留。 “嗯,那改天去你家做客。拜。”临走前不忘香吻一个。 玛门拉著贝利尔转身,长长吁了一口气。 贝利尔的脸已经由石膏变成钢筋,继续发射著“我鄙视你”的炮弹。 “你宿舍在哪里?” “学校里。” “具体一点,我送你回去。” “殿下,请认准我的性别。” “嘿嘿,你不弯?” “弯。但你不弯。” “直的也可以弯,弯的就不容易直。” “这与你与我没有关系。” “当然有。” “殿下时间真多,但我很忙,可否放手,让我回去?” “你不高兴我和她在一起?” “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和她什麽都没有的,不要那样看著我嘛。”无赖的把戏又开始了。 “绅士从来不伤害爱他的女人。” “要怪就要怪阿撒兹勒,他前次在晚宴上说我该结婚了,然後我爸也说我该定下来,两人很无聊地商讨给我找老婆的事。然後原本从不干涉我个人生活的女人都疯了。我爸从来不那麽闲的,看来是到了更年期。” “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也是不负责的事。” “洁妮刚开始并不爱我。” “可是你令她爱上你了。” “我只会找那种叫我不要和她们有多进展的女人。” “那是她们欲擒故纵。” “我真聪明,连哪个女人欲擒故纵都看得出来。” “你完全可以在看出来以後快刀斩乱麻。” “我现在就在斩。”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宿舍门口。贝利尔回头最後敲下一记:“你可以走了。” 一楼的玛格丽特探出头来看他们。 月落,寒夜,乌鸦在城堡上空盘绕,流离失所。 玛门靠近贝利尔,贝利尔故作平静地站定。 尖尖的耳上,七颗星妖娆地闪烁,他的笑容豔如海棠,让人想起千年的九尾。 贝利尔有些动摇。 玛门把他轻推到墙壁上,动作很慢,毫不强势,却有吞人下肚的架势。 狐狸精勾引人了。 手指又一次扣住贝利尔的後颈,指尖是冰晶。 “知道为什麽她们开始都能把握得住自己,到最後都开始著急了麽。” 这两人的距离能再近一点麽?我倒。 “我没兴趣知道。”贝利尔维持一贯的强硬作风。 “‘我没兴趣’是很多女人开始最爱说的话。”玛门轻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们只要一见到我,就会想起我们缠绵时的美好。” “靠身体绑女人,你真可悲。” “我本来就希望她们只爱我的身体,可她们总把性和爱弄混。贝利尔,你是男孩子,能分清这二者的区别吧?” “能。” “那和我试试?” “我没体力。” “你不需要付出体力,享受就好。” “没时间享受。” 玛门有些郁闷,但他不放弃。 “原来你是怕跟她们一样。” “是的。所以请你不要挡我的道。”贝利尔极聪明,激将法不会中第二次。 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回去再温书以後,他只有三四个小时可以睡。他推开玛门,径直往里面走。 玛门是个知道变通的人,情急之下,扑的一声,爆炸,Q版小玛门闪亮登场。 然後他飞扑过去,两只小短手和两只小短腿儿缠在贝利尔身上,小花瓣似的骨翼贴上去。 “贝利尔,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嫩嫩细细的声音听得我神经颤抖。 一边上蹭下蹭,一边露出和他目前造型极不配的淫笑。 小玛门眼角微微挑起,眼睛却圆溜溜的,脸肉嘟嘟的,皮肤粉嫩嫩的。 我真有扑过去蹂躏他的冲动…… 贝利尔终於破功,玛门踩中他的死穴。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看著那张可爱的小脸,贝利尔的脸徒然变色。他拎著小玛门的领子,提起来,在手中旋转两圈。 扔了出去。 “我最讨厌小孩!!!”贝利尔激动过头,面目狰狞地狂吼。 还好玛门是骑士,反应敏捷,在空中飞旋几圈,就展开翅膀,小身子在空中晃荡晃荡,终於稳住。 贝利尔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罪孽,推开门冲进宿舍。 小玛门在夜色中孤单地扑扑翅膀,眼睛眨了几下。 魔界小王子的魅力被否认了。 贝利尔在楼上复习了几个小时。 小玛门一直抱著小腿蹲在门口,郁闷了几个小时。 从那天起,贝利尔身边就多了一只黑猫,耳朵上还有一只白色蝶翼。 圣迹 第34章 更新时间: 02/07 2007 -------------------------------------------------------------------------------- 洁妮弄来了一只岩浆怪。那东西生长在第六狱的火山下,以吞食细菌为生,喜欢攻击任何接近它的生物。 岩浆怪的长相相当恶心,彻底一滩红色的烂泥堆在一处。 尽管地上铺了厚厚的防腐布,尽管它被锁在笼子里,熔岩还是从底部流出来,冒著浓烟。 就这一只往教室里一摆,气温飞飙起码十度。 而洁妮告诉大家,你们要灭了它。 所有人都禁不住抽气,但有很多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次的实践,难免会有些兴奋。 黑猫在高高的穹顶边沿上迈步,优雅得像个贵族千金。 “大家准备好了吗?”洁妮问。 非常壮观的点头特景。 洁妮用手指了指笼子。 岩浆怪爬出来了。 众人一起倒退,全班都挤在墙边,你推我我推你,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 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念咒,有几道冰箭劈在它身上。 这点法力还只是搔痒。 聪明的人想起了洁妮的公式,使用冻结术,然後几乎是同时,几道蓝光在地面上掠过,冲向岩浆怪,冰块喀嚓一声,在岩浆怪身上爆开。 没冻结成,倒成功激怒了它。 它加快速度朝群众冲去。 洁妮往前迈一步,随时准备秒了它。 黑猫伸个懒腰,蛰伏著,懒洋洋地居高临下。 就在这时,两道蓝光冲去。一前一後,千钧一发,前面那个搞定。 岩浆怪变成蓝色大冰块,标准一浮雕。结果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还没来得及用雷劈了它,後面那道光就再次前奔,将原有的冰块炸开。 冰块一爆,硝烟直冒,教室内的温度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岩浆怪受到这麽多次魔法袭击,早已命在旦夕。也正因如此,它才像恶鬼獝狂一样乱撞,口中喷出火焰。 火焰一蹿三尺高,怪物也会魔法。不过杀伤力不及让它摸你一下。 众人都开始冒汗,然後又有人使用冻结术。 而贝利尔从来不会为人。 魔族生性嗜杀,在性命攸关下战胜才是他们想要。 深沈的黑暗降临,化作破灭箭矢,在窒息中冲向怪物。 魔法越实体化,能力就越高。 黑箭贯穿了岩浆怪的身体。 这是贝利尔刚学会的魔法,漆黑之箭。 什麽叫秒杀? 这就叫秒杀。 贝利尔那彪悍的孩子,进步真的太惊人。 众人目光如炬。 黑猫一阶一阶跳下来,在无人看到的情况下,轻巧溜达出门。 贝利尔高举法杖,神态闲适得就像太白金星。 惊心动魄的课在贝利尔几根箭下寿终正寝。 学生们觉得无趣了,纷纷要求下课。 显然事情发展与洁妮所想相悖,她在茫然中仓促放大家离开。 贝利尔性格孤僻,不爱拍老师马屁,带著没有用上的课本,悠闲地走洁妮身边走过。 “贝利尔,你令我惊讶。” 洁妮抓住他的胳膊,带到她前面,我才发现贝利尔比她要高上很多。这孩子平时看去太弱,常常让我忘了他是魔王和天国副君的孩子,理应高挑俊美。 贝利尔笑著说声谢谢,明显的敷衍。 “隔一段时间,我们就真的要去火山下练习了。击败岩浆怪只不过是最初的东西,地狱里最恐怖的东西在第四狱和第九狱。那些古堡里的生物,都是被撒旦们强制压制下去的。而你的目标,是击败大天使。” 这确实是贝利尔的目标,他一直想混入潘地曼尼南,参军是条捷径。只不过年少气盛,逆反心态严重,直接飙出一句:“凭什麽我就要这样?” 显然洁妮只是看去强悍。 “因为你很有天赋,玛门殿下对你的期望很高。”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透露出水一般的柔情,洁妮一瞬间化作女神阿佛洛狄忒。 “到时候再说吧。” 贝利尔前脚一迈出门,立即退了一步。 月光洒满的行廊上,黑猫在一个大恶魔身上轻蹭,恶魔妩媚地靠在廊柱上,手中夹著烟杆。 从这里看去,玛门就像隔了贝利尔几十米远。 退只是条件反射,前进才是真理。 贝利尔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若无其事地走掉。 “我的贝利尔,你会成功的。” “谢谢殿下赞誉,我也这麽想。” 玛门的脸被月照成银白。他身後是帝都的夜景。潘地曼尼南、竞技场、图书馆、歌剧院……最突兀的几个建筑盈盈在目。 “人出名之後是没有隐私的,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可能都会受人谴责,知道麽。”玛门吸一口烟。 “知道。” “包括你的过去。” “哦。” 贝利尔不安已写在脸上,不知他是在担心未来,还是玛门。 “你在哪儿工作?” 烟雾从唇中寥寥流出,缓缓上升。 贝利尔蹙眉。 “贝利尔,你在哪儿工作?” “死神酒吧。” “职业呢。” “我的工作是我的事。” “没错,这是你的事,我管不著。在死神酒吧出现的人都有几个票子,但一定不会最富有。这样的人是最静不下来的。除非你打算一辈子在那里当鸭,不然你在那所做的一切,一定会上报。” “哦。” “辞掉那个工作。” 我一直以为玛门知道他的工作以後,肯定会说你在我面前装什麽清高。 他的反应让我惊讶。 “殿下,我还是那句话。像你这样衣食无忧的贵公子,永远不懂底层人民的尴尬。几万安拉对你来说,也就是瞬间挥霍的事,但对我的诱惑力太大。” 贝利尔不卑不亢的样子,看了让人特郁闷。 “辞掉它。我给你六百万。” “不可能。” 贝利尔明显动怒,玛门同样。 “如果你实在想卖,那我给你钱,你卖给我。” 踩到地雷了,绝对。 果然,下一刻,玛门迎来一个惊天动地的耳光。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贝利尔是那种占了小便宜就跑的人。 贝利尔力气不大,但玛门还是呆住。也就是趁著这个空子,贝利尔跑了,头也不回。 等玛门反应过来该愤怒的时候,贝利尔已经没了影儿。於是玛门就把这种愤怒带回家,见了他爸。 路西法刚好从议会厅出来,後面跟的庞大贵族队伍巍巍乎,何其壮观。 “爸,贝利尔是谁?” 劈头就是这一句,路西法反应倒也快:“一个贫穷的孩子。”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没有别的?” “没有。” “爸,贝利尔的法力很厉害。” “玛门,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开始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但是後来我考察过,是我多虑。” 不是个鸟。 贱人路,撒谎不眨眼。 玛门眼中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儿子,你不懦弱。” 魔王陛下说话越来越有一种趋势。只说半句,後半句让你自己去猜,看似高深莫测,实际就是摆明了鄙视你。我是直肠子,和他肯定相处不来。 “既然如此,那他的事与我无关。” “贝利尔年纪不小。” “我知道。” 高深莫测的老爸走了,留下一道美丽的身影。其实不进路西法宫殿的人,真会觉得他是个很高深的人。 我并不想看他太多,只是潜意识里的行为,莫名其妙。 其实路西法不难看透。行为让人难受。 搜索贝利尔,这孩子又跑去打工。这段时间他工作得特别勤。其实学生工作时间是有上限的,即便是当公关,也得受到政府部门保护,贝利尔多余的工作是没有薪水的。多去那里晃,为的就是那点小费。 黑猫懒洋洋地在房檐上走著。 白衬衫,黑夹克,无需点缀,贝利尔鹤立鸡群。 其实他早已出名。很多人都知道,死神酒吧有一个坚决不卖身的公关,只有一支翅膀,绝对绝色。 贝利尔一天心神恍惚,兴许是在考虑玛门的话。 来来回回走,小费就收了几十安拉,直到老板来,告诉他,今天有贵客,要注意。 贝利尔心不在焉地答应,没隔多久就看到酒吧四道门都打开,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 蛊惑仔的架势,野兽派的脸。 贝利尔一惊,差点撞翻了桌。 长得突破人类想像是一回事,认识那个人又是另一回事。 来人是罗弗寇。 贝利尔刚想拔腿狂奔,就被老板叫住,硬拖到罗弗寇面前。 罗弗寇看他一眼,点点头,晃晃头再回来看一眼,眼由铜铃变水盆。 包房打开,黑猫在老板的谄笑声中无声落地,进入了房门。 贝利尔硬著头皮走进去,和罗弗寇面对面坐下。 昏暗的灯光顶上,一漆黑,一双绿眼。 “没想到我们学校的学生比比皆是,连死神酒吧都不例外。”罗弗寇坐姿慵懒,牛尾搭在沙发上。 贝利尔尴尬地低下头,不语。 “据闻有个单翼天使容貌惊豔,特别来看,居然是你,贝利尔。” 还是沈默。 我汗,我都想替他尴尬。从事这个行业被长辈发现,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听说你不卖身。” “是。” “那你用手吧。” 贝利尔惊讶地抬头,我也惊。但是他的德性已经练出来,百折不挠,定了定神,就过去脱罗弗寇的裤子。 唉,我不想看啊,往对面看。 对面的墙上有个大圆镜子,镜中清晰地倒映出两个SIZE相差过大的身影。 唉,往上看。 黑猫在房梁上不安地走动,绿眼荧荧发亮。 手指与液体摩擦,喘息,沙发微晃……这些声音难以入耳。偶尔瞥贝利尔一眼,他浓眉大眼,特别好看,甚至有些妖冶。只是面无表情。 话说罗弗寇的那里不是一般的粗,但是颜色和形状就跟他脸一样。 贝利尔一直机械运动,我看得抽搐。 终於野兽派爆发兽性,抓住贝利尔的手:“把裤子给我脱了。” 黑猫动也不动,看著下面。 “我不卖下面,殿下。” 话音刚落,人就被罗弗寇推到沙发上,庞大粗壮的身躯压下来,我第一反应是:这就是所谓的人兽。 “殿下,我再说一次,我不卖屁股。” “都已经出来卖了,还装什麽清高?给我脱了,老子给你钱,婊子!”罗弗寇失去理智,扯著他的裤子就开始脱。 贝利尔自尊心受挫,非但不听,还狠狠推开他。 罗弗寇一个不防,被他推到墙上,重撞出声。 贝利尔站起来就往外面奔。 “你给我回来!” 无用,还往外面奔。 “婊子,操,回来!” 贝利尔拉开门。 “你今天要迈出这个门,我就让你迈出帝都巫师的门!” 这话杀伤力够强,贝利尔动作只停了一下,就重新关上门,退回来。 黑猫来回踱步,焦躁到了极点。 贝利尔刚一坐在沙发上,立即挨了个漏风巴掌。那声音,绝对比他打玛门响十倍。 脸被重重打偏过去,几乎立刻红肿。 他晃晃脑袋,坐直身子,还未来得及说话,又一巴掌甩来。 这一次力道更凶猛。 贝利尔的小身板儿本来就不经打,整个身子撞到茶几上,掀翻高脚杯和酒瓶。 白衬衫染上红色,很狼狈。 不行了,我要杀了罗弗寇。 门外有人问道:“出什麽事了?” 贝利尔在茶几上伏了片刻,轻声道:“没事。” “贝利尔,摔坏东西的钱是算在你头上的,知道麽。” “知道。” 领子被拎起来,贝利尔又连续挨了十几个耳光。这一回再避不开,每一下都打得又快又准,特扎实。 贝利尔始终不动声色,除了微微蹙眉,再无任何反应。 罗弗寇打爽了,把贝利尔往沙发上一扔,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牛尾满天摇。 贝利尔的皮肤像他爸,好得不像男人,这麽一踩,就跟热豆腐被踩破一样,看得人特闹心。 脸上有血丝,但血迟迟不滴下来,就像饱含在眼眶中的泪。 “自己把裤子脱了,给我张开腿!” 罗弗寇在他脸上用力旋了几圈,拍拍屁股坐在一旁,以为自己散发著雄厚的王者之风。 贝利尔站起来,嘴角一块淤青。 “贵族都是这样的麽。” “什麽?” “当我没说。” 一杯葡萄酒泼到他的脸上,贝利尔猛地闭上眼。 “轻视权势?那是因为你得不到!给我滚过来!” 酒水顺著头发落下,贝利尔尝试睁开眼,似乎又被辣得无法动眼皮。袖子成了蜡染布,用来擦了擦眼,还站在原地不动。 手腕被拽住,罗弗寇将贝利尔摔到沙发上,扯下他的衣裤。 贝利尔的头被按在沙发中,无法呼吸。 房门在颤抖,墙壁在颤抖。 罗弗寇也在激动地颤抖,粗蛮地拉开他的腿。 墙壁在裂缝,整间房都在颤动。 又是这种事! 玛门,你早被我看穿,那黑猫就是一监视器。你要现在不来,事後就不要来了,不要跟路西法那种伪君子一样,总是放马後炮! 这时,山崩一般,地面摇晃,楼房坍塌。 灰尘四起,酒瓶花瓶骨碌碌滚在地上,摔得粉碎。 四周似乎有石头迸裂,震耳欲聋。 惊人的大镰在混乱中挥下,罗弗寇的惨叫声像极了杀猪。 天花板直直垂落,铺天盖地向贝利尔压去。 黑猫在混乱中跳起来,不知去了哪里。 贝利尔猛地仰头,头顶一片漆黑。 这一瞬,世界静止。 贝利尔眨眨眼,恍然地看著上空。 那片漆黑,是一片翼。 骨翼。 这片骨翼的型号绝对是恐龙型,整个天花板就这样被它轻轻抬住,就像小孩玩泥巴。 一只巨爪勾住贝利尔的腹部,将他小心地托起来,往上一扔。 贝利尔就这麽像球一样的被扔出去,单翼在空中无助地舞了几下,徒劳,直直落下去。 然後,他扑到一个人的怀中。 动作是相当难看的,像章鱼。 贝利尔抬头,对上了玛门的视线。 玛门是个好孩子,欣慰啊,摸摸胸脯。别学你老爸,事儿都完了他才来,说话再好听也弥补不了别人心中的痛啊……呃,我在说什麽? 环顾四周,竟像是在一个平楼的顶层,看得到酒吧附近的街道。 “要是没有我,今天你怎麽办?” 玫瑰花瓣绯红似血点。 玛门难得严肃,看去却有些古怪。 怪在哪里,我说不出来。 贝利尔反应更怪。 没有嘴硬,没有感谢,只是抽离抱住玛门腰肢的手,飞速提起裤子。 “我不愿卖身,只是因为那样很累。一次两次无所谓。”一边说著,一边往四周看去,忽然惊道,“这是你的龙?” 黑龙老实地伏在地面,缓缓摆动著翅膀,等待主人的命令。 “你不在意?” “如果一遇到挫折就逃跑,那以後我还要不要过日子?工作中难免会有不顺。” “真的一点都不?” 玛门硬掰起他的脸,拨开他额前的湿发。 黑龙扑翅,身体疾速往上升。 贝利尔一脸污渍血丝,嘴角还有些开裂,实在不怎麽好看。 “不在意。”红红的眼睛更红了,小屁孩子又开始拼命忍耐,不掉泪。 “我在意。”玛门眼望著贝利尔,手拍拍龙背。 汗,我知道哪里古怪了。 玛门的眼神,玛门的眼神~~~ 黑龙飞向魔界的星空,天地万物在巨翼下旋转。 华丽的巴洛克建筑化作金点。 玛门脱下长披风,披在贝利尔身上,把他紧紧裹在里面,再戴上帽子。贝利尔估计这会儿得受宠若惊了。 两人的靴子轻轻搭在龙鳞上。 “贝利尔。” 我知道哪里古怪了。 玛门的声音,这声音~~~ “贝利尔,抬头,看著我。” 黑龙扑翅的声音掩去了心跳声。 迎面而来的风灌满黑色长袍。 贝利尔抬头。 玛门闭上眼,就这麽吻下去了。 贝利尔惊恐地一颤,胸部剧烈起伏。我听到他不小的抽气声。 “殿,殿下,我……”唇间模糊不清的声音,贝利尔的双手困在他的胸前,轻轻推了几下,就滑落下来。 黑龙回头看了看他们,看回正前方,再猛的一回头。抽搐。 下方是金星,上方是银星,一粒一粒,一团一团,一片一片,如同桃源外飘落的大雪,洒满天地两岸。 风声如同乱石间的水流,琴儿一般,发出喁喁细言。 银汉的碎片,虚空的彼端。 浮浮沈沈,星光在歆叹。 两人紧密贴合的唇,就像一朵昔日的桃花,於岚雾中吐绽。 黑龙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指示,流离失所地在黑暗之城上空打转,飞翔。 我终於知道哪里古怪了。 玛门。 他。 他。 他。 他是你的弟弟啊啊啊啊啊────── 天神右翼 37 後来玛门总算给下指示,让安拉飞向贝利尔的学校。黑夜游走著迷惑,凄风擦肩而过。贝利尔恍惚地看著前方,这才发现安拉的爪子也不闲著,紧握著玛门的毁灭之镰。 “殿下很喜欢养动物吗?我看到很多动物。” “我只养了一条龙。” “猫呢,那只黑猫。” 玛门笑笑,没回话。 贝利尔瞥一眼安拉,赫然发现它的耳朵上挂著一小瓣白蝴蝶结。 “黑猫就是黑龙?” 聪明的孩子,观察力真好。 但是,一个平时不爱主动说话的人突然说了那麽多的话,还一直问问题急求答案,是心虚还是尴尬? 玛门一直笑著,大概也察觉了。只是他不说。 平时伶牙俐齿的小讨厌鬼突然变这麽天真,他自己没发现的时候是最好玩的。要是我,肯定也不说。 “对,对了,罗弗寇怎麽样了?” “割掉了。” 贝利尔愣了一下。突然抓住他的衣服。 “天,你这样做是犯法!” “他如果去告我,他会被罚得更狠。” 这时,安拉已经抵达贝利尔宿舍十三楼窗外,玛门从它身上飞下,抱著贝利尔过去,直接从窗口进去。 “你居然真的没锁窗门,小心被偷。” “不会的。”贝利尔匆忙拉开窗口,跳进去,“殿下晚安。”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玛门只是开玩笑,而贝利尔竟失常到飞速拉开窗子,“啊,抱歉,我忘了,请进。” 既然主人都这麽说,玛门自然湿手抓把面粉。 玛门朝安拉打了个响指,安拉身上亮过一道银蓝光,瞬间化作小黑猫,跳进房间。 玛门毫不客气,往椅子上一坐。黑猫也轻踏脚步,依偎在玛门腿下。 “殿下要喝点什麽吗?” 贝利尔越发局促。我想他或许不是在为吻懊恼,而是因为那一吻中他的反应……非常的,纯洁。 “你这有什麽?” “呃,只有水和茶。” “我都不喜欢。” “很抱歉。” “那怎麽办呢?”玛门逮紧机会欺负他。破毛病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我……” “我能抽烟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玛门的指尖冒出紫焰,轻轻燃了竹枝形的烟杆。烟杆颜色奇异,原是黑色,在微暗的灯火下竟冒著蓝光。 贝利尔在房内踱步。 桌上一个骷髅头型的烟灰缸,玛门食指尖在杆上敲了敲,烟灰簌簌落下。 “你过来一下。” 贝利尔哦了一声,溜达过去。 “你一个人住?” “啊,是。” “房租贵吗?” “贵得要命。” “有没有想和别人合住,然後各摊一半?” “在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谁稀奇节约这点钱。”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 “当然想。” “那我搬过来好了。” “真的?太好了。”贝利尔先喜後惊,“什麽?你?你过来?” “好,你答应了。欧里,回放一次。” 黑猫耳朵动了动,两人的对话又重复一次:“那我搬过来好了。”“真的?太好了。” 贝利尔急道:“你这叫断章取义!” “嗯,今天不早了。” 玛门轻轻一笑,手指夹著烟杆,轻轻捧住贝利尔的脸,“不留我下来住一晚麽。” 贝利尔哑口无言。 “贝利尔,你今晚真的很可爱,要是天天都这样就好了。” 贝利尔醍醐灌顶,後退一步,变脸快到天赋异廪。 “我和殿下尚不熟稔,这事以後再说吧。我很困了,也请殿下早些回去休息。” 玛门大概也料到他会这样反应,令黑猫到窗外等候,自己也随即跟去。 安拉刚展开翅膀,贝利尔就把玛门送到窗前,不留後路。 玛门拍拍黑龙的背,又回头看著贝利尔,戏谑道:“你啊,总有一天会把天下的人都得罪光,小心被人围剿……”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 星光是跳跃的精灵,沈醉绵长的温柔。 玛门失神了。一直看著贝利尔的脸。 贝利尔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看向了别处。 玛门一语不发,翻身上了安拉的背,飞离了帝都巫师学院。 这孩子怎麽了?突然抽筋。 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心,跟著玛门跑。 他直奔潘地曼尼南,卡德殿。 地面浮现出万物倒影,真真切切。玛门在寂静的回廊中奔跑,阶梯宽阔,扶手之间距离极大,因此显得极为空旷。 烛火在楼道间莹亮。 有人出来拦截他,却被他重重推开。 眼前的人是王子,这样的情况不知该不该阻挠。守卫们都不知所措。所以玛门很快冲进路西法的寝宫。 十来尺宽的大理石桌上摆著天界地图,上面铺了几个长著骨翼的黑棋,和满满长著羽翼的白棋。路西法夹著黑棋,满图晃悠。 玛门进来,路西法倏然抬头。 “这麽晚,怎麽进来了?” 玛门没说话,只一直看著床上的人。 路西法反应迅速,立刻就放下手中的黑旗,往前走了两步。 “有事明天说,我要睡了。” “我要带他走。”玛门冲到床边,把冰凉凉的尸体抱起来。 “放开他!”路西法叱道。 玛门声音竟异常平静。“我要带他走。” “我叫你放开他!” 路西法难得动怒,竟做得比说得还快,一道闪雷劈过,还好魔法度把握得不错,只让玛门麻了手。 米迦勒垂直落下,疾风将他托在半空,然後慢慢躺回床面。 路西法快步走过去,把米迦勒的衣衫理好。 “爸,你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玛门蹙眉,“他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你每次都食言。你保护不好他,他一直为你心力交瘁,你却什麽都不能给他。” 路西法的眼神分外空洞。 “那又如何?他只爱我。” “对。所以他死得这麽难看。” “玛门,你不要逼我动手打你。”路西法把米迦勒横抱起来。 米迦勒的颈项无力,头部无力垂下。 红发在空中飘摇,就像吟唱的落叶,找不到停息的天空。 他坐回桌旁,让米迦勒靠在自己的颈间,在他冰冷的唇上吻了一下,继续研究他的图纸,若无其事。 玛门使力往上看,连眨眼都不敢。 烛火在闪烁。 黑白棋安静地躺在图纸上。 总记得有那麽一个人,他脾气很好,话很少。但是无论他说什麽,即便再温柔,听了都像在接圣旨。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他。 实际他永远不会和我闹脾气。 如果他实在憋了气,会在睡觉的时候把一只手压在我身上,我为了反击,就会把整条腿都搭在他身上,最後你压我我压你,我沈不住气先吼出来,他还表现得特无辜。吃了闷亏,不知如何对付,骑在他身上用头去撞他,他抱住我的头,两个人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肩上残留的断发,他会替我捡下。 即便在人很多的场合,我也会和他眉来眼去,人家看了都直吼恶心。 他的心很细,会在我摔跤的时候挽住我的手,将我抱紧。 他会变成小孩子来讨好我,为我做饭弄得满手是伤。 他会在我生气时递小纸条来找我和好。 他喜欢与我紧扣著十指,额头相触。 总是记得有那麽一个人,他在伤心哭泣的时候,我会难受到连看都不敢再看下去。 我记得他的笑,却不记得他的脸。 现在突然很想问问他,是否和以前一样幸福。 曾听人说,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很想告诉他,千万千万不要像路西法那样,不然我会难受。 圣迹 第38章 贝利尔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的整一只手已经烂掉。 一到晚上,面对光芒,他就会看到粗细不均颜色不一的两条手。他的感受我并不知道,但光看他的表情,我就会不忍再看下去。他每天晚上都要学变形魔法,以便在将来的晚上,伪装成完好无损的样子。但是那个魔法根本不实用。伪装一分钟,就会连续大量消耗一分钟的法力。如果他想掩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他绝对已经变成人干。 与此同时,洁妮拉课就像飚车,顾不得后面的如何,直接拖着头儿狂冲,转眼间一群孩子就被弄到莱姆火山下进行实战演习。又要练习洁妮教的魔法,又要自学变形魔法,还要找一份新工作,他基本上不用睡觉。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还不是因为某个蠢小子搬到他的屋! 蠢小子对他一直戴着手套很好奇,但不多问。 他在练魔法的时候,玛门就躺在他的床上,穿一条极长的裤子,翘着雪白的脚丫子,晃啊晃啊晃,晃得我都头疼。 贝利尔的忍耐力极好,只是揉揉太阳穴,背对着他继续忙自己的。 “亲爱的,你已经忙了一个晚上。”玛门撑着后脑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看你平时懒懒散散,没想到这么爱钻牛角尖。” 贝利尔不理他,同样的魔法连放了N个。 “亲爱的,别总练一个,要交换着来,不然大脑一疲劳,什么都别想成。” 床头有个烛台,把玛门的莲花腮照得格外光亮。 贝利尔回头,一团黑弹朝玛门弹来。 玛门惊呼,抽出枕头挡着头。 “你怎么忍心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盲!”玛门特委屈,从枕头后面阴森森地伸出半张脸。 贝利尔不理他,他心情特别不好。 因为玛门把所有房租都交了,他说自己要交一半,但是玛门根本无视。他说一定要交,玛门说那你当借高利贷,以后还我两倍。贝利尔当时自尊心爆发,随口就答应。结果下来仔细一想,这样不等于免费让玛门搬了? 重点是,玛门搬了个类似弹簧床的小床来,摆在床旁当装饰品。他要不赶玛门下去,那厚脸皮就一定赖在他舒服的大床上。 每天晚上他都这么痛苦。学校里的进展更让他痛苦。 在实践中,大家的进步简直就像火箭,就他一人少慢差费。他每一上实践课,几乎都可以感受到同学们微妙的眼神。 至于原因,还是他自己的错,他非要去当什么纯巫师。逆流的结果早该预料到。 靠奖学金过日子? 唉。说什么呢。 实践的比例越来越多。又是一个实战日。 洁妮挑的地点每次都不同,一次比一次靠近火山,一次比一次险峻艰辛。 因为据说这一次要一直练到天黑,而火山附近很热,单衣加手套又是一种很奇怪的组合,贝利尔为掩人耳目,只好一身斗篷。 所有学生都是短打上阵。一看到贝利尔,闲言闲语自然少不了。 贝利尔只关注地形。 一个大坑,贴在火山壁上,像半大盆。盆边缘很窄,走上去就像踩钢丝。中央都是岩浆,里面走满岩浆怪。 全班惊呼。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些小怪物,挠天使的痒痒都嫌力小,我们是力量最强的魔族,还怕它们不成?”洁妮抱手飞在空中,“你们会飞,还怕打不着它们?只要当心不要被它们喷的火伤了就行。” 贝利尔默然。 他的魔法射程是最长的,但坑极深,不下去绝对打不着它们。 “贝利尔,一会我和别人搀着你一起下去,不用担心。” “不了。我自己来。” 显然洁妮的话刺伤了他。这孩子生来就很敏感,生来就不肯承认自己是残疾。 这样的态度,洁妮自然只有叹口气,飞到大盆外面。 刚一落地,就看到玛门。惊喜地跑过去抱住他,他微笑着响应了,作了一个“嘘”的动作,指指贝利尔。 洁妮点头。 “你真像他老爸。含嘴里怕化了,吐出来怕给熔岩淹了。” “老爸?我就这么老?是哥哥。” “好好,那这孩子知不知道有个哥哥在关心他?” “当然不知道。他知道会发脾气。” “我懂,他性格真倔。” “叛逆期的孩子都这样。” “你以前也很叛逆啊。”洁妮替他理了理衣领,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那,英俊的哥哥,明天有时间没,我家里没人。” 贝利尔用袖子擦把汗,在上面走来走去。 玛门心不在焉地点头。 贝利尔举起魔杖,空中凝了一团雪花型的蓝光。 他将魔杖往下一指,蓝光飞速朝底下疾驰,包裹住一个岩浆怪。 他再将魔杖往上一提,岩浆怪就被拖上来。 刚一着地,它就开始奔向贝利尔。 野生岩浆怪绝不像洁妮带来的那样像蜗牛。那奔跑速度也就比贝利尔慢一点点。 贝利尔跑两步,停下来,念漆黑之箭的咒文。 念咒时间其实很短,但是还没放出魔法,岩浆怪就冲到他面前。 贝利尔大惊,连忙又跑了一短,这一回要长一些。 他再一次使用魔法。 还是失败。 然后又跑很长一段…… 他和怪物一直绕了一圈,才总算在它停滞的时候将它秒杀。 圣迹 第39章 强制收回魔法的结果是,比放出来还要消耗法力。尽管贝利尔的杀伤力很强,但底子不足,这样打了一次,便已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满头大汗。 看看底下的同学。 冻结术,雷劈,冻结术,雷劈,魔法相克原理加上他们会飞,简单得就像在打RPG。 晶莹的冰雪,刺目的雷光,交错闪烁在火山脚。 偶尔有人会被岩浆怪喷的火焰伤了,却可以自己用魔法修复伤口。 底下的综合型巫师们越来越骄傲,连眼睛都会说话。 我们进步就是快,我们就是抗打,我们不拘泥于理论,我们实战特别强! 他们的起跑点不一致,他的速度还特别慢。他根本没法与别人相提并论。 贝利尔茫然地看着他们,收住单翼,抱住双腿,眼神分外空洞。 不一会儿,他甩甩脑袋,又站起来,继续拖拽怪物练习魔法。 底下有人停下来大声说话。 “打累了,来休息一下,给大家猜个迷题──什么东西付出特别大,收获特别小,想打敌人还要狼狈逃跑?” “法~天~使~~”特别整齐的回答声。 “法天使里平时最拽但一上战场又最狼狈的是谁?” “哈~尼~雅~~”又一次整齐回答。 “我们班最像哈尼雅的人是谁?” 没人回答。 面面相觑。 贝利尔一时分神,本来赶上时间的魔法没放出来,还险些被岩浆怪的火焰喷中,仓皇跑掉。 众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贝利尔辛苦干掉一个,又要坐下来休息很久。 洁妮在底下叹气。 “他现在心情一定不好受。” “嗯。” 玛门抬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你不上去给他点鼓励吗?” “他不是小孩了。自己知道怎么站起来。” “其实这孩子的脾气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只学单一的黑暗魔法,很可能还没出师就在实习中完蛋。尝试练纯黑暗魔法的人太多,成功的又有几个呢。就算成功,他不会辅助和防御,上了战场,还没来得及摆弄他的极品魔法,可能就已经夭折。” “上战场的又不只是他一个。” “但是到那种关头,谁愿意牺牲自己的安全护他?” “我喽。” 洁妮楞了楞。 “你不是说不想让他依赖别人么。” “这是团队精神,不叫依赖。” “……” “综合型巫师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强,确实不容易被近战杀死。但是,神族就没有法师了?摆那看的么。” “但是一个有纯巫师的队很危险。只要他一倒下,整个队也就完了。” “如果他不倒,必胜。” “你一直都这么喜欢冒险。” “谢谢。” “我不是在夸你。” “对我来说是的。” 洁妮看他许久,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玛门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贝利尔是同性恋。” “听过。” “那你还对他这么好?” “我和他要打好关系,不然以后没法合作。” “你不怕他对你有什么想法?” “有想法才好,那样合作会更顺利。” 洁妮看着他没说话。 玛门坏坏地笑。 “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残忍。” “多谢夸奖。” “我仍没有在夸你。” “对我来说,仍是。” 晚上贝利尔回家,一脸唳气。 天很冷,星星被风擦得雪亮。 贝利尔从火山离开,回来再经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嘴里正念念有词,背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风。 贝利尔回头。 玛门替他把披风系得紧了些,在他的帽子上又扣上一个帽子。 “下次把披风脱下,出去再穿,傻孩子。” 贝利尔很惊讶,只知道点头。 安拉自空中降落,在他们面前伏下。两人一起上去,它再度扑翅飞起。 “还冷吗?” “不,谢谢殿下。” “嘿,我们都住一起了,还叫殿下?” “那怎么叫?” “就直接叫名字吧。” 贝利尔摇头。“你比我年长。要不我叫你叔叔?” “我,有这么老吗?”玛门特沮丧,“我才成年好不好?” “那还是叫殿下吧。” “哥哥吧。”玛门眼睛一弯,两颗小獠牙露出来。 贝利尔轻轻皱眉。我也想皱眉。 这像哥哥的样子吗?汗,不过他们确实是兄弟没错。不知道玛门是不是因为还在怀疑才接近他? “哥哥太亲昵,换个吧。” “那亲爱的好了。” “哥,我们现在是回家吗?” 玛门点头,从背后轻抱住他的腰,将他搂得很紧。 “这样不冷吧。” “嗯。” 贝利尔有些慌乱。大概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 “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明天我要上课。” “放学后。” “再说吧。” “我就当你答应了。你一定要跟我出去。” “随你。” 一定?二月十四日,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吗?不是玛门生日吧? 汗,二月十四? 圣迹 第40章 贝利尔的“随你”,其实就是免谈。第二天他一大早起床,出去找工作。玛门一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蜷缩在那种小床上睡,自然睡得不好,很快听到动静,翻起来。 贝利尔刚洗漱完毕,用毛巾擦脸,发上还沾着点水珠子。一抬头,看到镜中的玛门,稍微楞了一下。 玛门裸着上半身,对着镜子麻木地刷牙。刷完以后,把头埋到水管下对着冲,扬头,甩甩,又在房里到处溜达,还泡了自备咖啡,坐下。 这时才发现,他根本是只穿著条小短裤。 “你平时睡觉都穿这个?” “没有啊。” “那怎么到这就变这样?” “平时我睡觉都不穿的。” 贝利尔默。半晌,把玛门的衬衣扔到他的头上:“穿好。” 玛门特别听话,把杯子一放,穿衣服。“你要出门?” “是。” “你答应要和我出去的。” “不去。” “你答应的。” “我反悔了,行不行?”贝利尔把外套往身上一搭,直接往门外走。 门刚拉开一个缝儿,玛门就挡在他面前,只穿了一衬衫,只扣了一颗扣子,还扣错了。 “真的是娇生惯养呢。”贝利尔解开他的扣子,重新扣好,理了理领口,却对上玛门暧昧不明的笑。 贝利尔电打似的收手,拨开他。 玛门又一次将他拦住。“想不想去历史博物馆?那里有很多黑魔法书。” “可是我今天打算去学校练习……” “还有我爸在天界时总结的魔法心得。限量版,有勋章的人才能借。我有。” 两个小时后,两人抵达了历史博物馆。 一看到入口石碑上两个鲜红的数字,玛门就僵硬了。 十,五十。 堕天使和大恶魔请在右边的盘中投五十欧里,非此二者请在左边的盘中投入十欧里。 贵族的痛苦就在于此。 玛门这回表现得相当不错,强忍了半天,才紧咬着唇,掏出一安拉放在右盘中。再一回头,贝利尔两指掂着五十欧里在他面前晃,塞他手里。 “我请你来的,我付钱。” “请尊重我。” 贝利尔头也不回往里面走。 玛门忙跟过去。“里面有死灵铠甲和飞行魔书。” “死灵铠甲不攻击魔族,只要不看飞行魔书的眼睛,就不会被他伤。” 玛门微微愕然。 两人非常顺利地抵达藏书室,非常熟练地从“黄金时代”下找到一本书。那是整个书柜里最干净的,也是唯一干净的。他拿出一个金色勋章,插入书下的缝隙,隔板亮了一下。他抽出书,拋给贝利尔。 路西法的《魔法札记》。 贝利尔禁不住笑了。 “每个柜子最上方都有那个时代各种版本的《神典》,也都是我爸写的。这本书很出名了,是天界书的命根子。不过局限的地方也很多,当扩充知识看就好。” 贝利尔用力点头。 一向板着死鱼眼的贝利尔露出这种表情。 “我说……”玛门若有若无地看他一眼,“你真的很崇拜我爸啊。” “是。” “有那种意思?” “一点也没。” 玛门笑得颇不屑。“口是心非的小孩。” “几乎所有魔族对路西法陛下都有崇拜之情,难道他们都对他有那种意思了?” “你见过他,和他说过话。” “噢,和他说过话的正常男性魔族都爱上他了。” “你可不是正常男性魔族。” 贝利尔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我看到优秀男人就会爱上。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我只是说你爱上他的可能性比别人……” “你在嘲笑我的性取向吗?至少我看去比你正常。至少我不会对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小男孩纠缠不休……” “小男孩?贝利尔,你认为你自己还小吗?” “跟你比起来,我确实是小男孩。玛门殿下,一个比你老几千岁的家伙逼你叫他哥哥的感受,你能想象吗?” “亲爱的,几千岁很大吗?我爸和米迦勒的年龄都够谱写几千次魔界史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贝利尔特臭屁地转头,跑到其它柜子里翻书。 玛门脸上的笑容跟地震似的坍塌。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贝利尔的背影,在胸脯上平抚数次。气才刚消一点儿,贝利尔就又回头补充一句话:“‘哥哥’,如果你是想通过吃醋来表示你对我的爱,那我不得不说,真失败!” 这一回,玛门的火彻底消了,笑得那叫一个无奈。 吵架找贝利尔,纯粹就是让了香瓜寻苦瓜。 圣迹 第41章 过了一会,贝利尔在两排书柜的尽头处找到玛门。玛门靠在一个长桌上,盯着地面发呆。 贝利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似乎有一块地面灰尘比其它地方都薄,奇异的图形。 走近一些,看到地面上有一个钥匙孔。 “这是一个暗盒?”贝利尔问。 “嗯。” “这里似乎摆过什么东西。” “一个大恶魔的骸骨。后来移到了人骨教堂。” 贝利尔蹲下去,盯着那个孔看。“看来这个骸骨以前坐在暗盒上。” “嗯。” “可惜上了锁,不然可以打开看看。” “我有钥匙。”玛门拎起一串钥匙,蹲下去,把锁打开。 里面放了一页纸。 镜头拉近点,看看内容: 最爱的人就会受到诅咒,由手心开始往外腐烂,慢慢腐坏整只手,乃至手臂,胸膛,全身。白天他尚可用魔法遮掩自己的外貌,一到晚上,见光,原形毕露无疑。他们的爱情将会受到最大限制的阻碍,不得厮守…… 贝利尔看呆了。 玛门蹙眉。“我不懂。” “怎么……回事?”贝利尔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指。 “这是忠诚之血的诅咒。”玛门从旁边拿出一本书,摆在桌上,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最下面那一段: 占卜师的预言无疑是对副君的威胁,雷诺为表对神与副君的忠心,在祭坛做了仪式,发誓自己将终生效忠神,并且在身体中注入忠诚之血。自此,只要是神族,只要身上流着亚特拉家族的血液,就必须生生世世为神做事,否则将会受到天谴。对于亚特拉家族的男子来说,如果做了背叛神族的事,将会失去力量,千夫所指,攒锋聚镝。对于亚特拉家族的女子来说,她的…… 下一页的字母全被打乱。玛门将那一页纸接上去,刚好接在一起。 “米迦勒的双性,所以两种诅咒在他身上都应验了。这也是我爸的身体曾经坏过的原因。” 贝利尔又往上面看了一眼。 没错,上面说的是手心,而他是从手指开始坏。 可是,总该会有联系的。平白无故坏成一个骷髅,与这个绝对有关。 路西法曾不顾身份阻挠他,让他不要学习魔法。 我想,或许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孩子?这也是玛门不能学魔法的原因? “的确有问题。”贝利尔看着那一页纸,“既然这一页的字已经被打乱,那这个施法的人就有办法让它复原。为什么还要弄一页纸锁在地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玛门喃喃道,“这个骸骨在我和米迦勒来这里检查过后一个月,就被搬到教堂。难道说……是转移视线?” “你的意思是真正该被发现的东西,应该在那个骸骨身上?” “普通人在发现这个钥匙孔,看到里面的纸条,差不多就该感到满足了。但是钥匙找得那么轻松,还有这么多疑点,会上当的人,智商恐怕有问题吧。” “你在哪找到的钥匙?” “就是这间屋。” “那后来你知道这张纸上的内容了吗?” “知道。” “你知道,而这个搬骷髅的人却依然没有把它搬回来。”贝利尔蹲下去,看着那个暗盒,“或许藏东西的人,正是想要别人产生‘真正的秘密在骸骨身上’这种想法。” 玛门笑:“你倒真是逆向思维。” 贝利尔伸手在坑的周围摸索。 “也只是或许罢了。一般人想东西不像我这么钻牛角尖。这下面的砖头是什么样的?” 玛门摇摇头,抽出烟杆,在不远处的砖块上敲了几下,砖头裂开。搬了碎块,往里面看,和这暗盒下是一样的,一块一块,中间有缝隙。贝利尔去看了一眼,继续盯着暗盒看。 砖块与砖块间的缝隙里,一片漆黑。 “烟杆给我。” 接过烟杆,他沿着缝隙戳下去,硬的。 “给我一颗你的扣子。” 玛门又扯下一颗扣子给他。 他的扣子是水晶做的,背面有突起,但明亮得像块镜子。贝利尔把扣子正面贴在暗盒边缘,用魔法光照在扣子上,用背面反射出盒子侧面上方的景象。 依然模糊不清,却有多出的黑影。 “里面有东西。”贝利尔将扣子扔给玛门。 玛门接过扣子,伸手进去掏。但是那个缝隙太小,只能伸进指头。除非用筷子,不然一定拿不出来。 两人默了一阵子。 “你把头转过去,我有办法。” 玛门乖乖地转身。 “不准回头。” “知道知道。” 身后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隔了很久贝利尔都没说话。 玛门有些无聊,拋着扣子玩。 扣子反射出身后的景象。 贝利尔将两只手指骨乃至整个手骨伸进去,累得满头大汗。 玛门楞住,再次确定后,把扣子藏好,神情依然恍惚。 然后他点火抽烟。 贝利尔终于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一次强调他不能回头。玛门应了,他慢条斯理地把手套戴上,把那个东西扔到玛门的面前。 只是一个本子。深红色的皮子,被石块压得有点褶皱,里面还有两条红色的带子,作书签。 玛门将它打开,随便翻了几翻。 “是天语,还是很古老那种。我只能看得懂部分。” “例如呢?” “‘儿子又去了光明的……大堂’……‘今天一起聊天……我和……’”随便逮了一段念,一头雾水。 ……儿子又去了光耀殿。 今天我和所有於光暗一战的炽天使一起聊天,是关於天界未来的问题。有人说强极必衰,梅丹佐说即便有波折,也只是暂时。 记得有一本书曾说过,天界是一座山,博大伟岸,宽广凝重,神是支撑生灵的巨柱,风雨无阻,顶天立地。我们在不断挑战艰辛,演绎神话。 是的,天界永无倒塌之时。 在神的怀抱下成长,我们每天沐浴著光明与希望。 这,我居然能看懂? 正想继续看下去,玛门把书关了。 “据说以前天语和魔语只有俚语相差很大,现在只有个别的音相似。”贝利尔凑过去看, 摇摇头。 “在魔界,懂天语的人只有老一辈的堕天使。如果我去找他们,万一这里有什麽秘密……干脆我去拿字典查吧。” “不过看这格式,似乎是日记。” “是日记。藏得这麽隐蔽,却不用魔法将它封印,应该是因为纸张的问题。” “纸张?” 玛门揭起一张纸,摩擦两下。“这是天界的巴斯牛皮纸,一般只用来转帐,很昂贵。用黑魔法只会毁掉它,无法封印。” “也就是说,藏本子的人知道里面的内容,却不想毁了它,因为它还有用。” “或者说,有什麽收藏价值。” “那你应该把它带走,复制一份,再放回来。” “这个回去想办法,我们现在先离开。在这里不大安全。” “你是黑暗骑士,还怕几本书不成?” “我是怕你给它们咬了。” “我没这麽笨,谢谢。” 贝利尔又一次掉头走掉。玛门轻吐一口气,跟著他出去。 这一日,整个魔界的气氛都相当暧昧,仿佛笼罩著粉红色的泡泡。 玛门带著贝利尔回第五狱,在树上的小屋前蹿,顺著藤条阶梯往下走。贝利尔一脸莫名,走了很长一段路,忍不住开口问: “为什麽不直接回罗德欧加?” “今天安拉身体不舒服,我们走回去吧。” 安拉一直变作黑猫状态,在树梢上怒瞪玛门。 脚下是翠绿森林。 不远处,是薄雾笼罩的风车群。 青草地与暗灰砖相映,似乎酝酿著沈睡几世纪的灵魂。 风车之翼饱经风霜,孤单而又凄惶。 贝利尔和玛门绕著树干一圈一圈旋转,最後在底层停下,沿著河岸走。垮过树根,绕过草坪,路过一座座低声吟唱的风车,远离热闹的部落。 人还在山林间,就已听到喧哗的水鸣,感受到潮湿的水汽。 “我们是要去瀑布吗?”贝利尔踮脚往前看。 “跟著来就是。” 黄昏。 道路被所罗河截断。 河水疾驰奔流,从断崖顶端疾驰飞下,水石相击,发出震天巨响,在下方的深潭中腾起一片烟雾,幻影绰绰。 魔界最大的瀑布,飞鹰。 撼天动地的磅礴气势,翻江倒海。 离飞鹰瀑布很远的潭水处,有很多相互依偎的情侣,赤脚坐在岸边。 玛门拉著贝利尔站在瀑布上空,对他说了几句。 贝利尔一个字都听不到。 瀑布似锦,无须梭织,浑然天成。 河水河花,瀑布激起的雪沫烟雾,漫天浮游。 斜阳将落,空照山头。 瀑布顶上绯红一片。 迷离的幻化。 贝利尔慢慢走到边缘,俯瞰。飞流直下的瀑布,惊心动魄的高度,贝利尔按住胸口,仿佛难以呼吸。 睫毛上沾满了水光,如同串串珍珠。 玛门走到他身後,大声说话。 “不行!我今天没空!有事改天再……这样,哦,哦,那你们现在过来,我在飞鹰瀑布顶上!” 即便是这样,依然只能听个大概。贝利尔回头看看他。 “你今天有事?” “没。我属下替我把黑珍珠耳钉做好了,明天他们有事,所以非要今天送来。” “哦。” 贝利尔心不在焉,继续往下面看。 玛门抓住他的手,往前面拽了拽。“我们一起飞下去。” “不,会死人。” “不怕,我抱著你飞。” 玛门轻轻推他一下,贝利尔身形一晃,立刻紧张地抓住他。“殿下,这种玩笑开不得。” “那你重新叫我。” “哥。” “真乖。”玛门嬉笑著,露出两颗小獠牙,“贝利尔,喜不喜欢哥哥?” “……” 又轻轻一推。 “喜欢!喜欢!” “那答应哥哥,如果你要是不叫哥哥,哥哥就会把拉到人最多的地方,把你的裤子脱下来,打屁股。” “好好好,哥哥,快回去。” “答应哥哥,一个月之内增肥十斤。” “我吃不肥,不要强人所难。” “那就每顿饭加上以往的一半。” “好好。” “每天早睡觉,魔法早上练。” “好好。” “以後不准对哥哥冷漠,哥哥说的每一句话你也都得听。” …… 喂喂,小玛门,太霸道了吧。虽然你笑得像朵花。 “哦。” 玛门捏住贝利尔的脸,使力拽了几下。 “说了不准冷漠!” “好好好,哥哥,不要再站在这里,快回去。” 玛门想了想,确定没有能再威胁的,才让出一条道。 贝利尔飞扑到地上,怨毒地看著草坪,恨不得把那些孤零零的小草看出个洞。 圣迹 第43章 更新时间: 02/20 2007 -------------------------------------------------------------------------------- 天渐黑。 瀑布纵横飞。 新月一抹,星点万颗。 送东西的下属甲及下属乙来了,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型银盒。贝利尔抱著腿坐一边,心情大概很烂。玛门接过银盒,打开,里面摆了一排由大变小的黑珍珠耳钉。珍珠明豔亮丽,在星空下更是圆润光滑,一看就知道是奢侈品。 没多久,玛门的脸就垮下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玛门数了第三次,“我的耳洞只有七个。这我之前就交代过。” “这,我们也发现了,可发现的时候,已经做完了。” “真浪费。”玛门轻声说。 “殿下,对不起。” “算了,下次别这样就好。珍珠做得很漂亮。” “谢谢殿下。” “是我谢你们。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好,殿下再见,情人节快乐。” 两人走了。 贝利尔忽然抬头:“情人节?” “这种黑珍珠的母贝是黑蝶贝,黑色基调还有其他色彩。你看,这颗是孔雀绿,这颗是浓紫,这颗是海蓝……而且你看,这麽一转,金属光泽还会跟著变换,绝对不是其它改色珍珠可媲美的。”玛门一边炫耀珍珠,一边详细解说。 贝利尔早就被这几颗闪闪发亮的黑珍珠吸引得离不开眼。 “唉,这些人真浪费。这种黑珍珠年产量不过两千颗,百分之四十拿到一年一度的魔都拍卖会上出售,非常稀有。我只有几十颗,他们就这麽给我浪费掉了一颗。” 玛门无奈地叹气,将自己的七个耳环取下,把最大的一颗戴到最下面,然後由大到小一颗颗往上戴。 贝利尔的眼中已经爆发出无比羡慕的光芒。 戴到最後一颗的时候,玛门把卡紧耳钉的小锥儿拿起来,准备扣上,却一个不小心扔出去。 “啊。” “啊啊。” 几乎是同时的叫唤。 “怎办,我把那个弄掉到瀑布下面去了。”玛门忙跑过去看,又跑回来,灵机一动,把最小珍珠的锥子取下来,戴上,“我本来说再去打一个耳洞,看来没必要,锥子都没了。” “你可以叫他们再做一个锥子。” “算了,太麻烦。这个小的拿来也没用,加工过的卖也卖不掉几个钱,扔了算。”作势就要将它往悬崖外扔。 “啊,不要!” “这是无价之宝,我不想卖给不珍惜它的人,不如扔了。” “把它收好,当备用的吧。” “这麽小一个,如果不天天戴著,会弄丢的。” “我帮你放,一定不会丢。” “咦?是个好主意。” 玛门在贝利尔面前坐下来,细细端详他的脸,忽然把他鼻子上的玻璃鼻钉取下来,换上黑珍珠。 “就放这吧。等我想要的时候再找你。” 贝利尔愣愣地看著他,点点头。 “黑珍珠则代表著智慧,有超凡智慧的人才配得上它。像你这样。” “我没什麽智慧。” “没智慧的人学不好魔法。魔法与智慧是成正比的。贝利尔,你是天才。” 瀑布千寻,冷烟潭满。 风车在极远处旋转,轻轻吟唱。 贝利尔轻轻摸了一下鼻尖。 “可是,我要保管到什麽时候?” “到我想要它,或者我们再不联系的时候。” “哦。” 贝利尔站起来,走到悬崖边,露出笑意。少年的倔强心思我知道。心里开心,又害怕别人看出自己开心,所以逃避。 但是刚站没多久,身子就被人重重一推,往下掉落。 他直直往距离自己几百米的深潭砸去。 他惶恐地舞动单翼,却阻止不了下落。 天地颠覆。 瀑布的水花溅落在他身上。 “救────” 声音还未拖完,身子已被人接住。 玛门抱著他,提上来。 贝利尔惊魂未定,大口喘气。 玛门抱著贝利尔在空中转了几圈,还特别亲昵地亲吻几次他的脸颊。 贝利尔气得脸色铁青,直到坐回悬崖边。 “还冷不冷?”玛门摸摸他的头。 “就没冷过。” “那你刚才一直发抖,是内急吗?” 贝利尔一愣,脸垮了。 玛门勾手就将他抱住。 “还冷不冷?” 贝利尔再忍不住笑出来,往玛门的怀中缩了缩,显然很温暖。 “不冷了?”玛门的声音也很温暖。 “就没冷过。” “有没有回家的感觉?”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觉。”贝利尔有些尴尬。 “我想想啊,怎麽描述……嗯,大概就是觉得很幸福,不像爱情那样……痛并快乐,”说到这,玛门笑得特淫荡,“但它却是你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自大狂。你真想当我哥?” “是啊。不好吗?” 贝利尔眼睛一弯,将玛门抱得特别紧。“那好,哥哥,替我把桑杨沙给干掉。” “在你心中,哥哥就等於打手?” “开玩笑而已。” 玛门面无表情。“那还真好笑。” 贝利尔还是在笑。 “其实我很想提醒你一件事。” “嗯。” “今天是情人节。你没约人吗?” “没有。”玛门随口答,忽然一惊,“啊……洁妮。” 贝利尔也愣了一下,坐直身子。“真有?” “我忘了今天是情人节,要和她过,她肯定会乱想。可我已经答应她。”玛门站起来,来回踱步,“不管怎麽说,先回罗德欧加。” 本来气氛蛮好,就这麽被打断。两人赶回帝都,玛门把日记本拿给贝利尔保管,就急冲冲跑去赴约。 贝利尔翻了翻日记,又是扫了一眼就关掉。我也只看到上面写了一句话: 伊撒尔刚换门牙的时候,笑起来一片雪白里多出两个小缺口,配上那头红发,看去特别可爱。跟我们待在一起久了,他神态多少会与我们相似,尤其是那张笑脸,真是爱丽丝的翻版。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幻觉……他就是我们的儿子。 与此同时,玛门的两位属下正在酒吧痛饮。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真痛苦啊!” “你说殿下到底在想什麽?为了送一颗珍珠,多做出七个陪衬,他浪费还是我们浪费啊?” “玛门殿下可能浪费麽?另外七颗是假的。” 44 贝利尔回去以後,果然立刻找了字典,开始读那本日记。既然用了字典,速度可想而知。我反复读一页几十遍,他都未必会翻页,耐心完全磨光。 第一页的内容: 亲爱的主啊! 你是我们的磐石、诗歌、力量, 你是我们的生命、喜乐、盼望! 但愿颂赞、尊贵、荣耀、权势 都归给坐宝座的和羔羊, 直到永永远远,阿门! 贝利尔耐心颇好,这一页完全翻译了,才看下一页: 突然想要写点什麽。这样的事让我难以接受。我必须通过笔,将无法告诉别人的事记下来,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制止那样的悲剧发生。 昨天是九月二十九日,如妻子寓言的一般,天狼星变成了红色。 她说,那是福音,也是噩耗。 米迦勒长得漂亮极了。微卷的红发,雪白的皮肤,眼睛是蓝色,小手因为缺乏安全感而一直握住我的指头。 他一低头,圆圆的小下巴就会堆出一团嫩肉。 他长了四支翼,羽毛却不是很多。 据我所知,刚生下来的孩子不可能这麽漂亮。可米迦勒不同,神不允许他不好看。 米迦勒的出生请了很多人,就连路西斐尔殿下都来了──对於他自称“路西法”,我一直不敢苟同。这是神赐的称号,是莫大的殊荣,而他不喜欢。但是,连他都亲自光临,米迦勒将来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加百列平时喜欢臭著张脸,还不爱笑,实际心肠软,实际她想对每个人好,让人容易看透。而路西斐尔殿下似乎和她相反。他会对你笑,但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尤其是从他当上副君以後,这种现象更加明显。其实有很多人在他背後偷偷叫他“目中无人的副君”。 不过,路西斐尔殿下对小孩例外。年龄越小,越容易得到他的宠爱与亲近。为此,无数和他有性关系的女人就经常讨论,或许一个“不小心”怀上他的孩子,就可以把他绑住。结果不知道为什麽,没一个人怀得上。路西斐尔殿下现在还未完全成长,就已如此冷静,即便是在男人神智最脆弱的床上。难怪神会如此宠爱他。 路西斐尔的魅力已经延伸到小孩身上。 小米迦勒对他特别依恋,一直盯著他,一离了他的怀抱就会大哭。 可是,他对米迦勒的态度让我感到诧异。 不管米迦勒再怎麽哭,他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我想,他讨厌米迦勒,应该是因为米迦勒的出身。 唉,如果爱丽丝没算错,那这孩子後来的日子还真的不好过。 不过,知道秘密的我们,又能活到什麽时候呢? 之後的时间就一直在等待贝利尔翻页。我看了半天,问题一串串飞,但没一个想清楚的。 一,t这本日记的主人是谁?看这口吻,应该是传说中的米迦勒老爸雷诺。但是…… 二,t米迦勒不是雷诺和爱丽丝的孩子? 三,t路西法这麽讨厌米迦勒,之後为什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因爱生恨? 四,t他的出身? 五,t秘密是什麽? 六,t贝利尔,你什麽时候才肯翻页? 看到贝利尔还在查第二行的字,我险些呕血,还是出去逛一逛再回来看。 去哪里呢? 嗯…… 画面以光速切换,我看到眼前的画面,第一反应就是大吼:不不不,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下意识想到你,所以就飞来,我现在就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这,走什麽走呀。谁能看到我? 就连我自己都看不到自己。 不过,我真是惊了。 路西法居然在和米迦勒做爱。 他和米迦勒的关系人人都知道,做爱不是问题。 可是,米迦勒是死的。 他和死人做爱。 路西法变态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已经变态到这种程度。 宫殿在舞会狂欢过後,霎时陷入沈默。 雄伟的潘地曼尼南沈浸在夜中。 卡德殿的大门敞著,里面有幽兰的火光。 堕天使的雕像垂著翅膀,抱著瓶钵。 水花落下,如同振翅飞过的云雀,洒下一泻光辉的细雨,落在池水中,溅到两人身上。 帝都大雪常见,最稀有是雨景。 而此时,蒙蒙细雨,翩翩冉冉,轻烟一般张开了巨网,模糊了视域。 路西法将米迦勒抱在岸边,身子浸在水下。 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连,随著水波晃荡。 米迦勒的手臂失去力气,轻轻落在水中,击起一团水花。路西法慌忙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活人的手握得很紧,尸体的手却因扣动关节,自然往上翘。 两人都只身著薄纱。 路西法的侧脸湿润,发尖湿润,水珠停在睫毛上,更显绝世的美豔。 池水泛著光点。 红发与黑发纠缠,如同桑蚕的缕丝,在水中飘漾。 清冷的雨夜。 罗德欧加从未有过如此萧索的景象。 天神右翼之《圣迹》  45 身体丝丝密密相贴,却换不来半点回应。不知是羞恼还是怨怼,路西法突然狠狠进入他。 没有痛觉的人,只是身体震动一下。 路西法愤恨地强力挺入数次,忽然动作一滞,扣住米迦勒的颈项,狂噬他的唇。 贪婪的羞耻,无益的张扬。 米迦勒的身体依然是僵硬的。 路西法的动作停下来,将米迦勒放在池旁,大口喘气。 雨是轻纱帐帘,将夜景变得蒙胧,蒙胧著幽兰的火光。 尸体在不经意时,慢慢滑入池里。 苍白的脸浸入水中,变成深蓝,红发因著深蓝,变作暗紫,水草一样摇摆。 路西法并未阻拦,只片刻,便随著他潜下去。 只有薄衣,轻轻浮在水面。 大天使长的尸体像秋日一叶,落在泥土上,随时都会腐化。 魔王紧紧追寻,即便无法呼吸,也要将他抱紧。 水波荡漾,天上地下,满是银光。 一场绝望的痴缠,在雨夜笼罩了一切。 罩住罩住过往的岁月,万年的时光。 罩住无法实现的心愿,罩住最初最终的眷恋。 蜡烛熄灭了。 梦想熄灭了。 路西法抱起米迦勒,慢慢走上岸,衣服是透明的,水滴落了满地。 他把披风搭在米迦勒身上。 他将恋人背起。 路西法的眼睛已被雨水冲得睁不开,但是面容沈静。 米迦勒秀发已乱,头垂在他的肩上,四肢脱力地散开。 殿堂里,一路留下水的残痕,是梦中流泻的芬芳。 路西法背著米迦勒,慢慢走回寝宫。 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看去竟是如此温馨。 路西法将两人的身体擦拭干净,抱著米迦勒坐在床上。屋内没有一丝光线,月色亦被大雨盖去。 路西法握住米迦勒的手,闭上眼,亲吻著一根根手指。 除了哭泣的雨,只剩空寂。 "今天开不开心?如果你开心,就不要回答我,不开心就告诉我,明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狡猾的路狐狸。 "宝贝,你是不是高兴我天天在上?如果高兴,就不要回答。" 狡猾的路狐狸啊。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今天一个晚上都会和你做哦。"路西法难得笑得像个孩子。 真看不出来,这家夥有恋尸癖。我真想代替米迦勒睁眼说一句不要欺负死人,保证他给吓到没命。 "好,我不逗你了。来聊聊天吧。"路西法狎昵地拍拍他的脸,抱著他侧躺在床上,与他面对面,"今天晚上,最痛苦的人是谁猜得到吗?" 等了一会。 "笨笨,你果然不知道。是阿撒兹勒。他不能陪任何一个女伴,这样人家就会说他偏心。本来我们二儿子也该是这样,但听洁妮说,他似乎打算去她那里过。看来玛门真想稳定了。 "对了,他和贝利尔似乎相处得也不错,你不用多担心。 "宝贝,那你呢,什麽时候才愿意和我说话?" "伊撒尔,伊撒尔,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时刻板著个脸,哪像以前,天天黏在我身边。" 说到此处,他忽然轻笑一下。 "不过,还是爱你。"他微笑著,抚摸米迦勒的脸,"不管如何,我都爱你。越来越爱你。" 唉,真是让人呕血的情人节。 XX的,你对个死人说话,他能听到个鸟。我真想一头撞过去,把他砸晕算了,免得自己在这里看得胃疼。 "说句话好不好?"路西法拍拍他的脸,"一句就好,好不好?" "我已经这麽多年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 "就算笑一下也好,一下就好。 "乖,听话,笑一下,嗯?" 雨滴打在窗上,越下越大,在迷雾中吞没了帝都。 "伊撒尔......"路西法抱住他的头,身体微微蜷缩,"我现在很後悔......为什麽那时候我没有拦住你?为什麽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 夜风空雨在痛哭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声音近乎哭泣。"伊撒尔,你说的,只要努力了,什麽事都能做到。我只想你和我说一句话,答应我......好不好?" 米迦勒没有醒来。 路西法不再说话,眼睛充血,鼻尖发红。 心里有些不爽。他可是魔王。 堂堂大男人,竟为儿女私情伤心成这样,实在有些不妥。但是在心下抱怨的同时,看到他的模样,自己却难受得想掉泪。 这个时候,什麽事都可能发生。唯独眼前发生的事,我不愿意相信。 一双手抚上路西法的脸。 路西法没有动。 那双手一直顺著他的额头,一直摸到下巴尖。直到他抬眼,正对上深蓝的眸。 "不要哭,我看了很难受。" 路西法已经惊到毫无反应。 漂亮的蓝眼眨了眨,弯起来,眼中却有水光。 "路西法。" 眼前的人在叫他的名字。 我没看走眼。我确定自己没看走眼。 米迦勒醒了。 第46章 柔软的唇慢慢送过去,盖住路西法的唇。手指刚伸入衣中,刚抚上路西法的臀部,就被路西法抓住。 "一直过着能听能感受,却不能做出响应的日子,真的很痛苦。"米迦勒几乎快要哭出来,"路西法,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到,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 后面的话全都被封住。 路西法根本已经失去理智,连交流的空隙都不给,直接将他的手搬在枕上,疯了一般吻他。 米迦勒失措地抱住他,手在触到路西法背部的时候,路西法身体骤然僵直。 没有回应的日子过得太久,没有流出的眼泪倏然冲出眼眶,落在米迦勒的发鬓。 米迦勒给吓着了。 "不要哭,我......我......对不起。"一边替路西法把黑发挽起,搭在背后。 路西法难以自制,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他,全然忘了如何调节气氛,如何技巧性地接吻。 探入过后,就再不能离开。 一边接吻,一边分开米迦勒的腿。 米迦勒在他嘴里哼了几声,他却反常地没有离开,一味索取。 路西法灌入他的身体。 红发随着身体上挺,轻轻扬起。 米迦勒无助地抱住路西法的背,依然无法说话。漫长的吻没有结束。 路西法的耻骨在他的男性部位摩擦,他忘情地揉捏路西法的臀部,声音从唇缝中漏出来,煽情而脆弱。 两人都激动难抑。 而我却相当冷静。 不知道为什么,讨厌米迦勒。 只是,发自内心的讨厌他。 雷雨交加,闪电劈裂天空。 他的声音动听,叫床声自然更加悦耳,听得我都不禁心头浪荡。 路西法终于肯离开他的唇,在他的颈间,乳尖咬着,吻着,舔着。何其情色。 他的四肢紧紧缠在路西法身上,一次一次说着令人路西法兴奋的话。"路西法,用力,再用力一点......用力插......插我......" 我想笑。 从来不知道,米迦勒如此放得开。 路西法哪里受得了这种挑逗,抱紧他的腰,做得更加热情。 路西法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有多变态,米迦勒会不知道?自找死路。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路西法不但可以把女人搞哭,男人也可以。 路西法所给的巨大痛与乐,米迦勒身心都再无法承受,夹紧路西法,一边欲仙欲死地呻吟,一边痛哭流涕。 即便他哭了,我还是感到厌恶。 我喜欢路西法对他的痴情,但是他对路西法的回应,令我感到厌恶。 他凭什么占有路西法? 他凭什么得到路西法? 他如果真死掉就好了。 他死了,路西法就不属于任何人。 大雨是浪峰之顶,随即碎成白沫水花。 米迦勒擦拭着泪水,将路西法推在床头,抚摸着对方的身体,发丝随着上下颠簸而晃动。 他们已被桃色的浪潮吞没。 他们在浩瀚的大海中,凶猛的风暴中,回旋,飞扬,颤抖,张扬。 这样的夜晚,这样缠绵的激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忘了是什么时候。 我只知道,米迦勒如果真死了,那该多好。 米迦勒十指修长,在路西法的胸膛来回抚摸,按揉。 朵朵春云拥抱着他们。 路西法握住米迦勒的男性部位,一次次套弄,两人有力的手臂纠缠在一处。 "不必这样。"米迦勒眼中媚光流转,长发在背后轻轻一颤,抖出极美的红光,像极了风中摇曳的雪莲花。 以前只觉得他好看,并未发现他如此妖艳。 视线与视线交汇,身体与身体交媾。 悲伤深印在心底。 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而尘世间的悲歌已被忘却,两个灵魂赤裸裸的,飞翔在广袤空域。 雨渐停。 水滴顺着窗玻璃滑落,激晃潮湿的花。 两人几乎做完了所有的姿势,一疲惫就睡觉,一睡起又继续做,一个晚上来来回回六七次,无止境的欲望似乎不会停止。 瞬间变得越来越短暂,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浓云在天顶凝聚。 一向冷清的宫殿里,空气竟变得滞重而灼热。 路西法这晚绝对意气风发,不过多久那里又抬头,将米迦勒压在床上。 米迦勒用手盖住下面,轻轻咬住唇。 "我没力气了。" 还未等路西法说话,米迦勒就把他推到床上,跪他的双腿间,拨开发丝,垂头,轻轻舔了一下。 "不用这样。" 难得路西法都有受宠若惊的时候,刚想抱他,他却不买账,握住路西法的雄性,又舔了一次。 "老公......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两股在他的那里摩擦几下,再度跪下去,含住。 话说,米迦勒嘴巴不大,居然含得住......? 原来他不但力气大,而且床上功夫了得,还是一个情话高手。 路西法一直心疼怜惜的表情却唰的没了。 "你真是米迦勒?" 米迦勒不高兴了,甩手放了路西法,趴在路西法身上,软软地在他肌肤上蹭。 "真过分。" 诅咒似乎起了反效果。 被杀的人不是米迦勒,而是路西法。 路西法还未回话,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米迦勒的手上。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匕光闪耀,在短短的片刻,猛然刺向路西法的胸膛。 47 混混沌沌的,一夜就这麽结束。我从来不用睡觉,可是疲倦得几乎虚脱。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这个情人节,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魔王下了指令,全力出击,限定时间要在半月内攻下第三重天。 所有魔族都在惶惶不安。大家都在猜测,路西法这一回真的被激怒。居然未按计划行事,目标是拿下帕诺城。 纸包不住火,有炽天使冒充米迦勒和路西法上床的事,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绝大部分人都在骂神族卑鄙无耻,却有一部分人开始传三过四。 有人说路西法一直聪颖敏锐,怎可能发现不了那是天使,但是因为长期未沾情色,控制不住,便假装不知。 有人说其实路西法早换了情人,对象还是天使,只是生怕别人说他是非,於是令那个天使假扮成米迦勒的样子,两人偷情,但因为相处不融洽,翻了脸,才在情人节之夜发生这种丑事。 还有人说他是借此机会攻打天界,扩帕焱粒ㄋ匠稹?BR>更荒谬者,连他早泄,阳缩,甚至太监的说法都传出来。 路西法原本美名在外。 不知何时,魔界的道德底线被放得这麽高。 势必如此。强极必衰。 魔界已不再是一个新生的,美好的,善良的国度。路西法若能拿下天界,想必能再进行一次改革。 新闻报刊已不是封掉一个两个就完事的。 无论支持或反对,所有子民都赞同一个观点:米迦勒是罪魁祸首,让路西法扔了他。 於是便有人开始游行抗议,罢课罢工,举著牌子闹潘地曼尼南。 公众人物在面对舆论和负面消息时,往往需要常人所没有的忍耐和宽容。 路西法有那样的气量,对此不闻不问。可是民众又如何能够忽略。 魔界近万年的历史,第一次发生如此规模的暴动。 恶意挑起事端的人必定别有用心,毕竟魔王这个位置让路西法坐了太久。 很快暴动越来越厉害,潘地曼尼南的门前拥挤了近千人,把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此时路西法捂著腰部的伤口,坐在潘地曼尼南正殿极位处,向王族高官们交代进攻计划。 "这一回进攻第三天,只许胜,不许败。"因身体虚弱,他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字字清晰,语句缓慢,"突袭给神族造成多大损害,那并不重要。重点是通过突袭,让神族知道我们完好无损。与此同时,要搜集关键的情报和资料。" "陛下,兵种和数量如何安排?" "大恶魔一千,堕天使一千,邪恶法师五千,恶魔五千,牛头人一万,羊魔人一万。" 众人面面相觑。 这次的规模,似乎比上次大了十倍不止。 "这,陛下,自从巴力眦尔殿下去世以後,我们就再没叫过大恶魔及堕天使上阵,是否还要考虑一下。" "我很清楚自己做的事。" "遵命。那,副将排几人?" "三人。别西卜,默菲斯托菲里斯,沙利叶。" 沙利叶作为路西法贴身三剑客之一,自然少不得惊讶。我也比较无言,以为不到生死关头,沙利叶不会上场呢。 "遵命。那主将呢?" "玛门。" 全场哑然。 光拿人类举例来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和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男子,力量差距都令人骇然。更别说是大恶魔。 玛门是力量顶尖的大恶魔,少年时期就已经一个顶N个。成年以後,路西法就再没上派他上战场。 因此,无论在魔界还是天界,是个人都知道,玛门是魔界的终极杀手!。 谁都不会想到,成年玛门的首次出战,竟是为了拿下商业小区帕诺。 "可是,陛下,玛门殿下现在不在。" "我知道他在哪,不必叫他回来。" 玛门在第五狱的火山上空。 路西法的负面消息已经传到了帝都巫师学院,学生们津津乐道地谈论著路西法的八卦。 "真是没有想到,路西法陛下居然会变成这样啊。" "平时的高傲都是装的?说地狱比天堂好也是装的?实际他还是想回去?" "那我们怎麽办?" "你?你不就是个普通恶魔。人家连大恶魔都看不起。他一直喜欢的都是炽天使好不好?从以前的米迦勒,到现在这个不知名的......" 这些孩子大概不知道,路西法的宝贝儿子就在不远处,闲暇的抽烟。 路西法的小儿子还是站在山壁上,不耐烦地弄死一个岩浆怪。他的魔法有了很大进步,但是由於射程不够,依然需要召唤边缘连续放两次魔法。 "某些神族再世似乎坐不住了呢。" 贝利尔不予理睬,坐在一旁休息。召唤术耗法力极大,所以他总是休息。他没有学习任何辅助恢复的魔法。因为一旦变成终极巫师,他的法力就会像直升机一样飞飙。 不过,他离终极强大的巫师似乎还早。 "真希望他不要一急就摔到那堆怪物里去了,哈哈。" 贝利尔抱著腿坐在上面,双眼望著滚滚熔岩。 "整个魔界,只有路西法陛下才敢不学辅助魔法,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班也有人如此强大。" 又是一阵哄笑。 圣迹 第48章 更新时间: 02/27 2007 贝利尔还是没有反应,站起来,召唤了一只岩浆怪上来。他还在念咒,底下那些将冻结术练得炉火纯青的学生们就开始嘲笑他,其中一个飞速将贝利尔弄上来的岩浆怪给冻住。 贝利尔慌了,赶忙念漆黑之箭的咒文。但是对方的雷电已经劈下来,冰花炸裂开,冰粒子溅了贝利尔一身,念咒被打断。 冰冻加雷电把岩浆怪惹恼。 贝利尔一个不防,往后跌了一步,一屁股坐在窄小的山壁边缘。 岩浆怪直冲向贝利尔。 底下的学生似乎也知道闹过火了,全场肃静。 已经没有时间念咒。 岩浆怪的火星子落在贝利尔身上,他闷哼一声,慌张爬起来,往后跑。但是因为过度紧张,他又一次跌倒。 贝利尔一步步往前爬,红着眼眶,极其狼狈。 火红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贝利尔连大哭都没时间。 岩壁上一片黑影投落。 扑哧的声音响起,火光再未移动。 贝利尔还是不停往前爬,爬了很长一段,才敢飞速回头看一眼。 一把大镰将岩浆怪从头到底贯穿,金属杆还在空中颤动。岩壁上裂了一个长长的缝。 所有人往天上看去。 一只黑龙悬在空中,翼呈长条型,缓慢地舞动。 骑在黑龙背上的大恶魔看着下方,右手还夹着一支雕花漆黑烟杆。 众人怔忪。 贝利尔却立即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几个抢杀怪物的人。 炎炎红火慢慢褪去。 黑云出现在众人的上空。 黑暗一丝一丝侵盖山沿。 一切的活物都变得毫无生气。 "恶梦之王的碎片,解放世界的戒令......" 贝利尔只动了口型。 但是,洁妮将这个咒文看了无数次,一眼就看出他在念什么。 "贝利尔!" "冰冻的黑色虚无之刃,与我的力量、我的身体结合......" 黑暗之中,幽怨的哭声,灰色的鬼魂。 "贝利尔!" "贝利尔!停下来!!" "一起迈向毁灭之程,连众神的魂魄都被击溃......" 底下的学生被黑暗包围,无法动弹。 "贝利尔!你法力不够,强制使用大魔法不但杀不死他们,还会杀了你自己!" 实际洁妮这句话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样的氛围,会弄不死人? 所有的怨魂都在飞速跳跃。 一个黑影在它们上空举起手。 它们在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合为一体,毁灭一切。 "黑暗中的死神啊,听我的召唤,我命令汝等成为我的奴仆。醒来吧!沉睡中的......唔。" 沉睡中的唔? 玛门伸出一只手,捂住贝利尔的嘴巴。然后拎着他的领子,提到龙背上。 贝利尔刚离开岩壁,岩石便失去平衡,刚才裂开的缝多米诺骨牌似的震开,石块劈里啪啦落下来,岩浆洪水般冲出。 成百上千的岩浆怪逃出来了。 "大家快离地!"洁妮带领学生飞起来,慌乱地用魔法灭它们。 她唤了一声玛门,玛门回头,一个飞吻过去,带着贝利尔撤退。 "陛下,恕我直言,如果成功,会给我们的士兵们造成一种错误印象──即便没有准备防御措施,直接袭击天界是可行的。"亚巴顿道。 阿撒兹勒笑得特假:"如果你派遣去的都是非正统的、未上过战场的年轻人,确实会这样。" 根本不用路西法说话,支持他的人自然会出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陛下的计划确实冷静又不乏想象力。" "可是,这样就派上玛门殿下,只为私仇?" "带上这么多军队,甚至不用玛门出场。这样可以给神族造成心理压力,并不是为私仇。"路西法不在意地笑笑,"情人节看到爱人活过来,难免高兴过头。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很抱歉。" 一个臭屁惯了的人突然道歉。 我想,要不是有所图谋,就是过度脆弱。 路西法不是不理智的人。前者吧。 "一会把军令转告玛门,不用叫他来见我了。"在大家沉默的时候,路西法接道,"就这样,散会吧。" 果然。抽刀断丝。 风声猎猎,罗德欧加黑寂的天空。 "为了这点小事杀人,你的宏图志向哪去了?"玛门有些不悦,话语严厉,声音却颇柔和。 "我放弃了。" "就因为这个?" "不。想学魔法,是为了让生活舒服些,想出人头地,除了满足虚荣心外,就只是为了一个愚蠢的目的。帝都巫师的环境是很舒服,但生活并不舒服。虚荣和自尊我想我会选择后者,至于其它目的,罢了吧。" "这不叫虚荣,叫成就。难道你就安心待在奴隶船上一辈子?" "在奴隶船上很好。" "即使你遵循正确的原则,也未必能万事如意。你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缩到壳里,你不是懦弱的人。" "我没有退缩,只是无法忍受。" "贝利尔......" "就是不学!你说什么都没用!" 玛门摇摇头,轻吐一口气。 嘿嘿。这孩子现在知道教育小屁孩的苦了?这会儿的贝利尔,让我想起说要学钢琴但是腻了要放弃,父母责备还怨恨他们,到处说自己楚楚可怜被爹妈逼迫的小屁孩。 想当年我啊...... 呃? 安拉绕著擎天柱盘旋下落,缓缓降落在普拉广场上空。 玛门抱著贝利尔从它身上飞下,在广场一角落脚。尽管如此,还是引来不少人注目。 森光包围著擎天柱,仰首便见它被漆夜吞没。 黑色的大理石路面极干净,擎天柱左右两侧有两个喷水池,都是加大号的,周围坐满了人。竞技场屹立在广场南方,一间间方型门透出嫣红火光。 玛门带著贝利尔到了一家魔法用品店。 城中心的商店都有一个特点,东西成本低价钱高店主还特别宰人,但门面装修得一定好。 虽然东西没有帝都巫师的好,但这家店的一楼就顶别人三四楼高。一进去可以看到满房的幻影魔法,简而言之,视频广告。 广告有公益的,也有商业的。 最低处一圈都是商业广告。有名的巫师秀著这家店的魔法道具,爆发出一团团强大华丽的魔法。 贝利尔掉头就走。 玛门拉住他,指了指最上面。公益广告。 真是......在哪都会看到这张脸。 路西法的幻影坐在长椅上,戴著黑手套,翘著腿。他没有用魔法隐藏星级,眼下七颗银星亮得有些刺目,相当妖异。 他用手指了指远处。 一道黑光顺势闪去。 贝利尔的头跟著黑光转动。 极远处的角落,黑箭从四面八方飞出,铺天盖地,朝著一颗篮球大的黑石冲击。 没有爆炸,石头消失。 那颗石头是抗魔石,带在身上可以吸收部分敌人的魔法,颜色越深越耐用。但是带著上战场,它会渐渐磨损,所以,体积越大寿命越长。一般巫师用的都只有弹珠大小。 "那是初级漆黑之箭。"玛门还不忘补充一句。 贝利尔自然傻眼。 在店里的人却觉得那再自然不过。因为那是魔王。但是,还是有人一直盯著那个幻影,看得痴呆。 我居然为路西法感到骄傲,仿佛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儿子什麽的。 真神奇。 "你只是比他少几根翅膀。但是,他这样还需要翅膀吗?" "我活不了那麽久。"贝利尔再看一眼路西法,离开商店。 玛门跟出去。 "你又在找借口逃避。" 贝利尔终於怒了。 "问题是你要我怎麽办?别说像陛下那样,现在连我们班那帮白痴都能杀我钓的怪物!他们进步的速度是我的三倍!他们隔段时间就要转移到其他地方练习,我一点进步都没有!没那个天赋......" 听他唧唧喳喳把气发泄完,玛门摸摸他的头。 "洁妮用的是所有属性相克中最厉害的连锁魔法。岩浆怪本身就是一团火,一盆水泼它身上它都支撑不住,更别说冻结术。让它变成冰块後,再用雷再炸开,它没有死那绝对是丢人至极的事,我也不知道你那些同学哪还有脸沾沾自喜。你也知道,魔界里的任何生物都是暗系的,你学的魔法没一个不是暗系。加上光暗两极的魔法念咒速度是出了名的慢,如果让他们来走你的路,早就给烧死了。他们肯定懂这个道理,所以口头上嘲笑你,讽刺你,说瞧不起你,想逼你放弃。你这麽聪明,这一点都想不到?" "哼。"别扭的小孩扁扁嘴,特别委屈。 "你很厉害,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好吧?" "哼。"别扭的小孩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玛门刮刮他的嘴。 "还不高兴呢?" "哼。"别扭的小孩转过头去,兔子眼一双,小丑鼻一个。 "贝利尔,看那里。"玛门指著天际,地平线处,"我老爸给我说过,人的理想就像地平线,你走一步,它就退一步,所以我们才有一直奔跑的动力。这麽容易就成功,会不会太乏味了?" 贝利尔勉强地点头。 玛门展开双臂。f "好了,给哥哥抱抱。" 贝利尔吸吸鼻子,扑到玛门怀里。 唉,多麽美丽的夕阳兄弟拥抱图!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个广场的创意是阿撒兹勒提出来的。" 贝利尔抬头看了看,还蹭玛门身上。 "嗯?" "看到两个喷泉了吗?" "嗯。" "看到中间的擎天柱了吗?" "嗯。" "懂了吗?" "嗯?" "喷泉是圆的。" "嗯。" "柱子是长直的。" "嗯。" "一个长直的柱子,旁边两个圆的。" "......" "我觉得他这辈子就这件事做得对。把我们的象征用艺术的手法表现出来。" "............" 魔界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潘地曼尼南的会议已经结束,王族高官鱼贯雁行。 "为什麽路西法陛下说什麽,我们就非得听?" "那是因为我们一直一帆风顺,大家都以为他是万能的。" "这回他总不万能了。" "这种失误,确实不像他犯的。但是,我想没人能抵御这种诱惑。所幸米迦勒的尸体找到了,不然不知道陛下会怎样。" "那个炽天使到底是谁?" "那要问他自己了。" 那个炽天使正跪在圣殿,自言自语。 "您之前告诉过我,以我的能力,无法杀他,只要伤了他就行了啊。" "没有,我只臣服於您,怎麽可能......" "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耽搁。"片刻过後,他慌忙抬头:"我没有被他影响!" "没有,这种事过了就算结束了。我真没有!" 他明显一愣,站起来。 "那我退下了。" 我听见自己头脑爆炸的声音。 这个X人,到底要让我,不,米迦勒戴几次绿帽子!? 玛门一收到军令,立刻热血沸腾,带兵打仗去,临走前,且不忘告诉贝利尔自己绝对胜利。 而此时的贝利尔,正爬在桌前,心神不定地看那本日记。 他没有用字典,就盯著本上龙飞凤舞的字句发呆。 儿子满月那一天,路西斐尔殿下没有来。但是,殿下事先答应要为他取小名,便派人来转达我们,是伊撒尔。 伊撒尔在天语中的意思是太阳的光辉。爱丽丝一听这名字,立刻就惊喜地说,与米迦勒关联最大的就是第四天。阳光下的繁华城市,耶路撒冷。 虽然伊撒尔这个名字并不少见,但,只有米迦勒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字。 说到底,就连爱丽丝都不知道他父母是金瞳与银丝。 可是他一点也不像他们。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明天我会祭坛,将忠诚之血注入他的身体。 真心希望,爱丽丝那个预言是羽毛出了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值得担心的,就是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神会保佑我们。 话说回爱,伊撒尔。这个名字真的不错呢。 才留意到日期都写在最后,似乎是天界的习俗,不过看到后面一大串数字,我就呆了。 29/10/49484948/6263。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串神奇的数字代表什么?QQ号码么? 唉,为什么每次看这本日记就跟破案似的麻烦? 金瞳是谁?银丝又是谁? 慢著,金瞳? 现在天界没有金瞳。而在路西法堕落之前,只有一个。但是,这也太不可信。那个单纯的沙利叶,会是米迦勒的老爸或老妈? 银丝我就彻底不知道了。 贝利尔显然从头到尾就没看进去过。这会儿把日记本一合,出门。 他要去的地方,大概是传说中的罪孽之渊。 这孩子其实脑子很好用,就是一著急就缺乏理智。 上课的时候学生们又在八卦,神秘兮兮地讨论第九狱的东西。还在研究魔界之魂究竟象征了什么。有人说那里放了一瓶长生不老药,有人说那里有地狱里最可怕的怪物,有人说那里是路西法为拯救米迦勒而造的祭坛,有人说那里是无边无际的深渊......这些他都没兴趣。却被一个最不显眼的答案吸引:去过那里,就可以多长出一对翅膀。 顺著所罗河坐船往下就可以抵达第九狱边缘。船只不可以在那里停留太久,不然就会在水中莫名折断,吞入浪涛。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进去了,一定会消失。除了路西法。 贝利尔一到岸边,说要去魔界之魂,都被人无情拒绝。贝利尔开了高价,才有人勉强同意。 顺流直下,路过第八狱,看见空中花园。那是天界希玛风格的建筑,中央是一座照著光耀殿修建的宫殿,里面飘满的浮云,挂满米迦勒少年时的画像。 河流开始往下俯冲,简直就是冲浪。 天越来越阴森,星光淹没在黑暗中。 船至岸。船夫把贝利尔打下去。贝利尔还未来得留他,他已逃之夭夭。 河水因光线变作黑色,两岸连颗草都没,只有裂缝的巨石路面。天上有乌鸦飞过,远处是一座高塔。 贝利尔居然胆大到惧怕都无,顺著河水往前走。 走了很长时间,他才走了一半。 至此,已可以听到巨大的水声,还不安地阵阵回荡。飞鹰瀑布的水声跟这个一比,简直成了蚊声。 他走到高塔前,剎车。 路到此截断,在塔两侧泻作瀑布。 只是,这个瀑布看不到底。雪色水花滚入万丈深渊。 高架的两塔间,两塔间是石做的桥梁,下面是万丈深渊。 深渊对面也是同样的高塔,中间用灰石桥连接。但是对面似乎里这有几百米远。 桥无边无际地蔓延到另一片灰暗的土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著我。对面的东西绝对不寻常。 可是,贝利尔不能再往前走。这个桥看去太危险。 这孩子青春期仍未过,愣要跟我反著干。他吞了口唾沫,特别兴奋地穿过高塔,迈上石桥。石桥破旧不堪,就像古老的穷街陋巷。两旁甚至连扶手都没有,走上去就像在踩钢丝。 贝利尔仰著头,竭力不往上看,从容地往前走。 他快走到一半。 不小心踢到一颗小石头,小石头卡进裂缝中,又篳篳拨拨滚下去,无声。 贝利尔停了停,手指湿透,继续前进。 三分之二。 四分之三。 五分之四。 ...... 眼见就要抵达对面的高塔,脚下忽然颤了一下。 贝利尔打滑,险些跌落。 他狂拍自己的心脏,提起脚,慢慢放在地上。很平稳。他松一口气,再提另一只脚。 但脚未落地,已天地撼动。 无数石块从桥上落下,又从空中跌落。脚下石桥摇晃,贝利尔又一趔趄,跪在地上,紧紧抱著桥。 这一抱,就离深渊又近一步。 石桥疯狂摇晃。 贝利尔几乎要被甩出去,四肢散了又紧散了又紧,反反复复,惊波连连。 对面高塔的后方,极远处,红光混著阴黑冲天而出。 石桥猛地一震,贝利尔立刻飞出去。 他六魂已失,舞动毫无作用的翅膀,抓住对面山壁上的石头缝。 一只手,两只手。 两只手捞捞地扣住缝隙,单支翅膀还拼命震颤。 手指开始流血,他满头是汗。力气太小,山壁并无太多崎嶇之处,根本无法爬上去。 天,怎么办?r 很快他支撑不住,一只手落下,却带得整个人下滑,四五米深。 贝利尔呜咽一声。 又一次扣住石头,手指已血肉模糊。 怎么办,怎么办!? 告诉路西法,路西法在哪里?我怎么说?贝利尔就要掉下去了! 贝利尔双脚无助地往上蹭,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坚持了很久。 但终体力不支,指甲碎裂。 深渊就像一个黑洞,一个吸盘,僭越极限的强大吸引力将他拽下去。贝利尔在惨叫中坠落。 不,不,救他!救他回岸!! 神奇的事发生了。 贝利尔已被吓晕,身体浮在空中。像被人拎起来一样,飞回第九狱入口。 怎么回事? 这里有鬼怪? 可是......看著他的样,实在不忍。唉,让他回宿舍,不要再乱跑了。 贝利尔消失在罪孽之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贝利尔去了哪里? 那高塔对面又是什么? 镜头往前激冲,比红外线还迅猛。 画面一下就跳转到了爆发出光芒的地方。这里的景象令我惊异,亦令我颇感不适。 银色的巨核。 赤红缠绕著暗影,暗影鉤牵著赤红。暗红绸繆,就像龙的爪,紧紧扣著另一支。 巨核中央,两把剑插在一个琥珀座上,一光一暗。 火焰。沧渊。 宇宙进行著呼吸,黑夜脉搏在跳动。 我仿佛也成了有血肉的生物,脉搏像藤条,自脚心长到脑中,一根根颤抖,一根根乱跳。 乌云紧叠,就像野外的帐篷,静悄悄的。 只剩漆黑。 我一直觉得我是意识体。可是,意识体会有触感,会晕过去?十分费解。 视域转移回天界。我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X男男。 梅丹佐的家。 主人躺在床上,拉斐尔在旁边小媳妇儿似的沏茶。 "帕诺,我会帮你弄回来。"拉斐尔语气平淡,"这是在意料之外。玛门成年后竟然这么强。" 帕诺竟已被魔界拿下?那谁能告诉我,我昏了几天? 姑且听他们说说。 "不必。惹恼路西法,对谁都不利。" 深红的垂帘垂下,两人的表情模糊不清。 "啊,是,还好米迦勒的尸体没丢,不然后面的事就不知如何处理了。"拉斐尔丝毫不觉心虚,"不过,他们在我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进攻,四天拿下第三重天是很正常的。但,夺回来并不困难。" 四天? 路西法说的是半个月。玛门四天拿下第四重天? 不管帕诺防守如何薄弱,可地域这么大,光是带兵跑遍第三天,估计都要花上两天。难道天界连援兵都不派? 梅丹佐纹丝不动:"夺回来?何必呢。故意让他们占了第三天,不就是为了助魔界之兴么。" 拉斐尔端茶,微滞一下。"别乱猜。没人希望魔界胜利。" "我很好奇神真正信赖的人是谁。" "下一任副君将是哈尼雅。" "不过是个傀儡,何足挂齿。" "今天你说话与以往不同。" "真正辅佐神的人不是耶稣,也不是米迦勒吧。" 拉斐尔静静等他说完。 "神不会再一次将信赖之人放到自己身边。那样的错失一次便够了。" "神信赖谁是他的事,我们需要对他尽心尽力。" "当然,你尤为尽力。" "你在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梅丹佐伸个懒腰,懒洋洋地打呵欠,"是肯定。" "而你毫不在意。" "我该在意什么?" 拉斐尔欲言又止,站起来,把茶盏狠狠砸在桌上。茶杯几乎破裂,水珠在枕头染了几个圈。 他欲离去,梅丹佐看也不看他。 走了几步,他又回来,难得盛怒。"梅丹佐,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永远都看不到!" "我该看到什么?" "前两天神召见我的时候你看到了。你知道去魔界的人是我,而你根本没有阻止。现在你连问也不问,你完全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在那里玩得多开心。" "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你说我玩得开心?!" 真是第一次看到拉斐尔恼成这样。果然再温柔的人,也有脾气。 "如果是神叫你去刺杀路西法,应该不会叫你停留到天亮吧。" 拉斐尔哑然。 "流连忘返,何必弄得如此惊心动魄。" "路西法在床上很迷人,我不可能不留。" "那便是了。" 显然梅丹佐的态度彻底激怒他。极怒之时,他连发泄也无法做到。 "你做事其实挺有先见之明,之前除去米迦勒,是否为了这一日?" 梅丹佐淡然。拉斐尔大惊。我也无言。 这是一个什么屁的事实啊!拉斐尔参加了围剿米迦勒的军队?而没人知道? "怎么不说话了?我不会对你怎样,哈。"梅丹佐嗤笑一声,缩到被子里,"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我在表现出对米迦勒留恋那一刻起,就做好这种准备。" 拉斐尔的神情,真是连我看了都觉得尴尬。唉。 "其实我没有别的要求,拉斐尔。" "谁告诉你的?" "拉斐尔,听好,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答应我。" "谁告诉你的?" "滚出我的视线,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永远。" 我现在觉得分外晕眩,最大的疑问其实并不是这个,而是罪孽之渊里的东西。 路西法竟然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把火焰和沧渊放在一起,他在酝酿什么不用多说,可我从来不知道,他想战胜天界的欲望已到这种程度。 战争胜负,原本就是对半分的几率,这样做其实无错。 只是,这不像路西法的作风。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喜欢亲手掌握命运的人。 魔界此时正在欢庆。 贝利尔确实如我所想,回去了,我觉得这样的事实在不可思议。那么千钧一发,他竟活下来。 玛门凯旋而归,那叫昂首阔步踔厉风发,在宫廷里闹得极晚,被一群人围著称赞了数小时。路西法却心事重重,象征性地说过几句话后,便沉默寡言,不久就退场。 玛门并不知道贝利尔去第九狱冒险,回去以后特亲昵地和他挤在一起睡,背靠着背。 半夜。 尤拉部落,所罗河边。 一轮月。 香味像女人的身体,花心似甜蜜的酒窝,曼珠沙华在夜风中摇曳。 我总算找到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一个人时,没有米迦勒陪伴。 他的发端连绵,缀在水乡的草坪上。 呼,大男人坐在花边看月光,真是让人受不了。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脸,镜头三百六十度旋转着看他洁白的肌理。 突然想用手去戳一下,捏一捏。 汗,我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还好,如果是男的,我绝对是变态。 河岸对面,有年轻人赤足跑过,朝路西法挥手。路西法对他回礼,动作特像罗马皇后。 胜利的日子,儿子出人头地,事事顺心,明明没什么好感伤的,可他看去十分疲惫。 有人说,人的眼睛就是人的一生。越年轻,眼睛就睁得越开。老了,就逐渐闭合。 印象中,路西法似乎没有完全睁大眼睛的时候。时时半睁半合。起初觉得这是妖冶,妩媚,迷人。 恍然发现,那是苍老。 不知道路西法现在在想着什么。很想和他说一下话,拍拍他的脸,让他振作起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用月光在草坪上写几个字,让他看见。 不过,该写什么? 高贵的魔王陛下,您现在看去衰极了。 呃,我真无礼。 正在想着别的事,月光骤然减少。草坪变得漆黑,除了几个字的地方还在发亮: 高贵的魔王陛下,您现在看去衰极了。 啊? 啊啊啊啊啊? 发生什么事了? 52 我完全沈浸在惊讶中,反应慢了半拍,还未定下一步,就看到路西法愣住。 "是谁?"许久,他才问。 我汗,我汗,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个意识体吗?为什麽我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好吧,再试试。 回答一个我不知道看看? 月光在地上洒下一行字: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路西法往四周看了看,"你是在恶作剧麽。" 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您是神通广大的,你必定知道。 "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 "我是问,你在哪里?" "不知道。" "你在哪里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想我是意识体,因为我可以出现在任何想去的地方。" "魔界没有这麽高等的意识体。你是神族?" "我不知道。" 路西法默了一阵。"罢了,我不再多问。你发现我多久了?" "这个,要我说实话?" "嗯。" "第一次是米迦勒死掉,你哭。最後一次是情人节晚上。" 路西法这回沈默得比较久。 "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我只看看,放心。" "以後不要再跟著我。" "为什麽?" "不为什麽。" "你不告诉我为什麽我就继续跟。" "换在你身上,你愿意这样麽。" "有什麽不愿意的。" "那是你的事,你不能再跟著我,否则我找到你,会杀了你。" "你杀呀。我活腻了。" "最後说一次,不要跟著我。" "就要。" 路西法僵硬片刻。"随你的便。" "陛下,心情好些没有?" "我没有心情不好。" "你刚才都快哭了,这样心情都好?" 他不理我。我继续无聊地端著镜头,往前拉往後拉,在他身上扫啊扫。"陛下,你很瘦啊,为什麽在一做那种事,力气就这麽大?" "这样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你真的很瘦,比你老婆还瘦,工作很辛苦吧?" "我没有比他瘦。" "陛下,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尽管你不喜欢别人了解你,但我还是很想了解你。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你讲话,今天终於成功了。" 大概是修炼成功,羽化登仙。 "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你总是喜欢这麽回答人吗?实际你很想抽打我对不对?因为我看到你挖鼻孔抠脚丫抓头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恶习。" "为什麽不否认?在试探我吗?" 路西法不语。 "虽然没看那些奇怪的事,不过我看到了你的裸体,发育很好啊,陛下。" "你说话像流氓。" "你喜欢看自己的手,因为你的手漂亮,还是因为你是同性恋?" "二者皆有。" "我喜欢你的枕头,看去很温暖。" "你说话一定要用这麽跳跃的方式?" "我跳跃著生活,思维方式自然也跳跃。" "或许你是魔界新的意识体,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你查清身份。" "前两天你儿子一个人跑到罪孽之渊,落下悬崖,我似乎想什麽就实现什麽,然後他得救,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像耶和华?" "嗯。" 真怪异。 记得路西法和下属们开会的时候,还说天界有意识体是魔界最大的威胁,可现在路西法对我的存在丝毫不感惊喜或是诧异。难道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和我在第九狱看到的有关? "陛下发动战争的原因是什麽?" "为了魔界。" 好虚伪的说法。 "不是为了你的男人?" "你一定要用这种言辞说话?" 欺负他的感觉真是很不错,口头上占点小便宜。有点想笑,心情也变得极好。之後就没再回话。 "怎麽不说话了?" 我窃喜。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边,吓他一跳,再跑掉。 路西法没再问,再坐了片刻,神情也不像开始那麽落寞。不过多时,回潘地曼尼南。 米迦勒躺在床上。 路西法将他抱起来,一颗颗解开他的纽扣。 我心下一动,折腾折腾他。让床头的焰火燃烧出这样的字:"陛下要做爱了吗?" 路西法脸色一黯,动作滞了。 "你一直没离开?" "我随心所欲,何来离开一说。陛下要做爱了?" 被人发现自己在奸尸,只要他不是恋尸癖,多少都该尴尬。路西法却脸不红心不跳,嗯了一声。"你看我无所谓,不要看他。" "对啊,我还没看过他的裸体。赶快脱了吧。" 路西法脸色难看,把米迦勒的扣子扣上,抱著他进入被子,灭了火焰。 他竟这样待我。 我令月光在黑暗中写下一行字:"再对我无礼,我就天天缠著你。" 路西法扫了那行字一眼,不理我,裹著米迦勒睡了。 我被排斥,被羞辱。全是他的错。路西法不像我想的那麽好,小孩子脾气,还特别抠门。我赌气,搬著摄像头瞬间移动。 可怕的事发生了。贝利尔半夜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坏到了胸口。 碧华千里,被窗栏框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白条,刻在地上。毁灭之镰斜倚在窗旁,白金骷髅在夜中狞笑。 贝利尔从来不怕鬼,不怕骷髅。但是此时,他立刻用衣服裹紧胸口,缩到被窝里,撞到玛门身上。 贝利尔伤心了,嘴巴一扁,踢了玛门一脚。"不要睡我床上!" 玛门睡得特别死,动动嘴巴,一条腿搭上他脆弱的小腰杆。贝利尔无法呼吸,狠推他下去。玛门翻了个身,又翻回来,手脚并用,砸扁他。 "哥,睡自己床好不好?太挤了。"贝利尔终於软下来。 玛门没说话,闭著眼,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手枕著他的颈子,把他搂到臂弯里,特别特别紧。 贝利尔眼睛红红亮亮,竟不再拒绝,靠著玛门的胸口,睡得特别安心。 几日後,天界发生巨大变动,便是拉斐尔所说的事。 副君一职总算有人担当,那人就是最不可能成为的一个,哈尼雅。 这种时刻,不争取夺回第三重天,反倒弄个傀儡上去,莫非耶和华也是跳跃性思维? 53 白衫,金披风,额心一粒紫水晶,手中一把金色权杖。哈尼雅的美丽堪比前人,光芒万丈,受到所有神族表面景仰。 加冕仪式已过,光辉后便是残骸。 原本只是谣言的事,变作了事实。 看啊,他果然是为了副君地位才杀了自己的父亲。云云。 明知下一刻会坠入深坑,却无法阻止推你的手。 天使们的毒舌句句刺破他的要害,他却不得还口。再是反抗,也只会换来与以往同样的结果。 娇纵恣意也算过去式,哈尼雅很平静,但并不冷静。他站在圣殿门前,脸色不好看。 天界大到无边,就像整个世界。 我想他应该没想过当副君,即便想,也不会愿意杀了父亲。 拉斐尔做的事最可恶,他看上去却不开心。 人活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不知自己为什么活着。 天使美丽,却个个空心。 e 所以,尽管魔族丑陋,我却愿长居魔界。 哈尼雅突然回头,有些惊讶,却难脱恍惚。"有事吗?" 他身后依然空无一人,我想他是在与那位我看不到的银发男子对话。 等。银发。 米迦勒的双亲必然非等闲之辈,既然我看不到这位银发男子,他绝对有点来头。既然他是银发,那雷诺的日记上提到的人,指不定就是他。 "嗯,开心。"哈尼雅的脸上写着不开心。 "我现在已被说成这样,如果真加了翼......那还不知别人要如何将我千刀万剐。" "不,谢谢。真的不用。" 哈尼雅走向台阶,但在踩出脚步的一刻,消失了。 没错,是消失。 瞬间他又出现,人已经转过来,握着自己的手。 "什么......"话还未说完,他又一次消失。 圣殿门侧,有东西碰撞的声响。 几秒过去,哈尼雅又一次出现,已经靠在声源处,显得极其渺小。 他捂着嘴,脸胀得通红。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点都不喜欢和你做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话!"他义愤填膺冲下台阶,扑翅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那人一碰了哈尼雅,哈尼雅也会跟着消失? 是我看不到,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这个空间? 莫非,是传说中的异次元? 唉,越无知越无虑,这些事我少管。接下来,我要去看我尊贵的魔王陛下。 只是没料到,这一看,就看上了两个多月。既然可以和别人沟通,自然活得轻松。而且我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只要我一摄路西法,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他不是没有研究过我的迹象,但一无所获。结论是,我是个不明物。 再来,询问过贝利尔的事。路西法对他变成骷髅的事只说了一句:"若不练魔法,他不会出事,但他长大了,他的事由不得父母管。" 完全没有隐私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路西法被我缠到不行,居然在两个月之后才爆发,忍功堪称一流。 他想把我赶出潘地曼尼南,他失败。 他决定不理我,我也不想理他。但,我要死皮赖脸地盯着他,让他知道我的存在,让他和米迦勒无法做爱。 邪恶?是的。我很邪恶,可是我很真诚,啊哈哈。 某一夜晚上,路西法身为男人的身体需求,已经压抑到再无法压抑的程度。他灭了所有的灯,在床上抱着米迦勒,来回抚摸那漂亮但无生命的身体。 许久许久。 他的火烧得更大,开始接吻,衣服半褪,却始终不敢进行下一步。 其实里面黑黢黢的,我看不大清楚。但路西法不知道,他以为我的眼睛是光源,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咀嚼嘴唇的声音过去,路西法发情的声音传出。 "你还在么。" "在。"我用月光写字。 "不看了好不好?" "不。" "我会想办法把你的现象弄明白。先出去,好不好?"难得魔王也有求人的时候,果然欲望是最无敌最有效最磨人的东西。 "你答应我要弄明白很久了,我不信你的话。" "这不是我不愿,是我也没办法。你没有自身的记忆,又不能化作实体,还生活在别的空间,就不是炽天使。但你能记住别人的事,还能对我们所在的空间作出影响,那你就不是普通的意识体。除非你是最高意识体,但你没那么大力量。" "最高意识体是什么?" "神。" "神是最高意识体?!" "是。他的意识影响力已经大到可以创造实体,天地万物就是在他意识的臆想中创造出来的。实际你是他的同类,炽天使们也算他的半个同类。尽管他可以在无数空间中乱蹿,但他也不过是个意识体的首领。天界偏偏要把他说得神秘完美,甚至无所不能。" "既然这样......不管他是什么,自然无所不能。" "不,他也有不能做的事。例如他可以创造事物,却无法掌握事物的发展。他可以使天界的时空倒流,但如果真这么做了,将会发生的危险,连他自己也都无法预料。" "时空倒流?如果能回到过去,那......" "他不会这么做。"路西法在黑暗中抚摸米迦勒的脸,离他更近了些,"而且,他有致命弱点。我有威胁他的筹码,他却已经毁掉了威胁我的筹码。" 夜幕盖住米迦勒清秀的眉目。 这个传说头脑极其简单的六翼天使,到底是使了什么魔法,让这么变态的魔王变成个情种? "陛下,我想问个问题......" "嗯。" "罪孽之渊中的两把剑,是你放上去的吗?" "嗯。" "那样很冒险。" "不冒险的。" 一个发情中的男人居然可以冷静说出这么多话,我开始佩服他。其实便宜了米迦勒是一回事,不能憋坏了他。 "那我出去了。" 反复想想路西法说的话,我猛然想起一件事。 看不见的银发男子。 神之王子。 米迦勒......是神的儿子? 54 路西法历,七一六七年八月十二日。魔界收到个消息:拉斐尔和加百列,以及数名智天使带上五万天使,一夜间灭掉第三重天所有驻守军团。 这件事在魔界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举动绝对在所有人预料之外,包括路西法。 直接派大天使出场,神族挑明了意图,魔界怎能不迎战? 天界驻守魔军下来了消息,神族法师团正在以惊人之速往下铲除魔兵,现在正在第二重天清场,请求援军。 会议开得相当紧急,路西法下了军令,命沙利叶和玛门分别率领堕天使和大恶魔兵团,再由利未安森,芺罗塞碧那,布鲁顿,巴贝雷特等作副将,带兵七万上去援助。倘若领地被攻下,便再次将它夺回来。 路西法令人通报援军数十万。 匆匆忙忙,人心惶惶。 路西法亲自站在至高处,对着眼下的大军进行激励。 士兵们吼声震天,铁骑嘶鸣四方。 随叫随到,就算你在和女人做爱也得在接到军令后拔出来,当武将最不好的就是这一点。 玛门在帝都巫师的草坪里,跟贝利尔一起喝下午茶。贝利尔正懒懒地躺在地上,缩成一个乌龟壳,听哥哥讲天界史,玛门就这么给人拖着跑掉。 暗黑铠甲,白金手套,护肩闪闪发亮。 玛门骑上黑龙,龙翼舞动时,骑士披风迎风飞扬。 骨翼黑羽杂乱地挤在一起,却挥得整齐。密密麻麻的雄军,绵延万里。 魔兵士气高昂,在玛门和沙利叶同时挥手的剎那,浩浩荡荡冲向战场。 与此同时,圣浮里亚,祭坛。 哈尼雅坐在池边,双腿赤裸,浸入水中。 池旁,一双色彩单调却精美的白靴迭在一起,金带长长的,蜿蜒着,贴在地上。 "路西法是个不服输的人。如果魔界的援军来了,非但会夺回第三天,还会连带第四天也拿下。就不光是别人会胡说......耶路撒冷是父亲的城......" "还是说,神就是希望我这样?我一直敬重他,服从他,为什么只有我这样?" "神如果真的深爱每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杀人?只防守不就好了?"哈尼雅回头看着某一处,瞳孔仿佛潮湿,"耶路撒冷是父亲的。他失去的太多,我不想连这个也被人夺走。" "你可以替我加翼?"他神色惊愕,"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能,我当然愿意。不过那不可能,因为你根本没有翼......"话未说完,他消失了一剎那。 再出现时,人已站起,衣服被扯落了一半。 他身形又隐了一秒,扑通一声掉入水中。 接下来,他的身影一闪一闪的,每闪一下,衣服就会消失一件,丢到岸上。 他的长发落入水中,脸上沾满了水珠。 他先是惊讶,再是慌张,再是挣扎,最后彻底不见人影。唯有水花在空中飞舞,溅落,涟漪前后不定地移向岸边。岸边的圣杯凌空而起,往空中洒去,绕了一个弯,划成人型,落入水中。 之后再无异样,除了涟漪不断扩散,水花不停摇晃。 穿过天界之门,第一重天广袤无边的雾气中,神族和魔族已在交战。 上空魔法乱飞,下方处处都是武器碰撞的精光。 从上方看去,简直就在看围棋。如同鹰挚狼食,黑棋斗风一般吞没白棋。 战场上喊杀声一片,不断有士兵从天上坠落,或由站着直直倒下,尸骨埋进白雾中。 神族明显处于劣势,加百列和拉斐尔虽然面无表情,也开始不镇定。眼见天使队伍一支一支倒下,上头的援军却仍未来到。 两边的将领倒也颇有特色。黄金六翼站在队伍后方,往前方狂炸魔法,风载着水,一冲翻了无数魔兵。 沙利叶同样属于后方将领,指挥的同时,还要同时拉魔法弓,一弦十二支,几乎百发百中,百中百要害。 利未安森等人是属于纯粹肉搏王,骑着黑翼马蹿来蹿去,马蹄子都能踹飞好几人。 这几位尚懂收敛。 但是如果你上了圣战战场,玛门也在,你不可能看不到他。 玛门早将指挥的任务交沙利叶身上,自己杀得爽。 他骑在黑龙上,镰刀的大头长长伸出龙背,闪电一般一劈到底,哗啦啦的血花满天开,骨碌碌的头颅满天飞。 然后安拉一个回转,闪电再劈回去。血花还没飞到最高点,又一片头颅飞上来。 如果有魔法攻击,黑龙就会像火箭一样冲上天,在空中绕几个圈,再雷电般砸回来。 玛门瞳孔最红的时候,是在战场上。 55 战争持续了数日。 神族早已开始交战,身体渐渐不支。 魔族体力旺盛,砍人从不觉得累。而且一旦他们近身,神族的魔法就放不出来,非常衰。 加之双方人数悬殊较大,天使军士气低落,抵抗也渐渐显得无力。 大天使一个骑紫晶龙,一个骑狮鹫兽,缓缓徘徊在空中,相当冷静地使用大魔法,大片大片地杀人。 实在碍眼。 玛门蹙眉,对著沙利叶偷偷说了一句话,沙利叶犹豫许久才点头。 玛门坏笑一下,伏在安拉身上,向前冲刺。 他是在袭击......拉斐尔? 电光石火。e 玛门非常不厚道地未遵守战场定律,直取主将,刀尖指向拉斐尔的紫晶龙。 拉斐尔察觉时已晚。 镰刀扎入以厚皮闻名的龙身体,似乎在用棍子掏棉花。 刺入,拔出。 再刺入,再拔出。 鲜血溅了安拉一身。 "我爸插你的频率是不是也是这样啊,拉斐尔殿下?"玛门笑如樱花,邪恶而纯洁的美。 紫晶龙身受重伤,直往下坠。 拉斐尔脸色苍白,展翅欲逃。 刚飞离几米,镰刀挡住他,细而尖锐的刀锋上,几粒血珠滚下。 拉斐尔立刻收翅,但还是未控制住往前冲一了段,镰刀横切入他的胸口。 拉斐尔闷哼一声,忍耐力极好。 所幸他是神族,换作是人类,早挂掉。 "不要急著跑,拉斐尔殿下,不然你会变成两半的。"玛门像拿棒棒糖一样把他举起来。 拉斐尔的表情让人看了生不如死。 玛门回头炫耀似的对自己军队晃了晃棒棒糖,笑得天真无邪。 唉,血腥得要命,不看了。 所有人都留意到这里。 蜂王被挂著,马蜂窝不用捅了。 神族悲痛欲绝。 魔族开始欢呼。 玛门拖著拉斐尔归队,对沙利叶说:"不是叫你去把加百列绑了吗?怕了?" 沙利叶摇摇头。 "罢了罢了,去跟她谈判,条件讲高一点。我讨厌天使身上那股味道。"他看看拉斐尔,捏住鼻子。 加百列愤懑,又有些沮丧。 沙利叶将弓箭收好,飞到她面前。 加百列看著他,有些震惊。 黑翼舞得特别谨慎,特别收敛,就像怕被人察觉,就像快要消失。淡金色的眼一弯,沙利叶笑了笑。 "加百列殿下,你们输了。" "他们都说你堕落以後,变得很难看。"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白。 "我不是很明白,殿下,你们输了。" "我觉得你没有变。"加百列顿了顿,趁他还未开口,又飞速补充,"好吧,我们输了。然後呢?" "从第一天到第四天,全都是我们的。" "只能前三天。" "杀了拉斐尔?"沙利叶微笑。 加百列提起一口气,咬住嘴唇。 两人脚下踩著遍野尸骨。 他身後是万人大军,她身後是败将残兵。 "前四天,包括耶路撒冷。"他再一次无邪地笑。 加百列把牙咬得紧紧的,强挤出一句话:"可以,不过你们要现在放了他。" 沙利叶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合约和笔,拿给她。 她垂下头签字。长长的睫毛,金色的卷发,特别像芭比娃娃。 我不是很理解发生了什麽事。但这两人关系非同寻常是肯定。 但,如果她这一刻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她一定能理解他。想来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的死......大概就不会那麽令人难过。 他收回合约,打趣道:"加百列姐姐,你的字还是那麽漂亮,你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真美好啊。"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想回忆。"她螃蟹走路习惯了,这一回照样,说完就走。 这一刻,魔族胜利了。 但,凡事都有个转折点。 下一刻,胜者是天界。 白袍的法师出现。 银发亮到几乎会发光,蓝瞳颜色比以往淡了些,哈尼雅的神情淡漠。但仅仅是这样,已惊豔全场。 天界之门在不远处。虽然经过年深岁久的洗练,却屹立依然。 加百列抬眼看到哈尼雅的时候,愣了。 芺罗塞碧那和布鲁顿交换了一个眼神。 拉斐尔淡笑。 玛门拍拍安拉的背,随时准备新一轮的恶斗。 全民皆兵。 哈尼雅脸上的神经都坏死了一般,麻木到毫无起伏。只有嘴角勾了一下,似乎也是脱离了他的面孔,成为单独的一部分,非常突兀。 然後,他抬了抬手。 只是这麽一个动作,很简单。但大局已定,回天无力。 乾坤逆转。 世界只剩银光。 ============================================================ 本书由逸風整理,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TXT之梦 http://www.11dream.com/?u=222 TXT之梦电子书论坛 http://www.11dream.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路西法知道魔界败北的时候,是在九个小时以後。他先是惊讶,然後质问为何消息传达这麽慢。信使说,因为大部分人要不是残了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身受重伤失去意识,消息传不出来。 "怎麽会这样?"路西法喝一口咖啡,揉揉太阳穴,"那对方情况如何?" "原本拉斐尔被玛门殿下当人质捉住,但玛门殿下也受了重伤......所以,在哈尼雅出现之後,对方未折损一兵一卒。" "哈尼雅不可能强到这种程度。" "可出现的人确实是他。" "他的特征呢?" "据说......头发变成了银色。" 路西法紧握住咖啡杯。"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顿了顿又说,"有多少人活下来?" "二十......九个。" "果然。"路西法扶住额头,手中的咖啡杯碰得杯座当当响,"没有关系。既然他没忍住......那不能算我们输。把主将副将都照顾好了,其他的明天我再交代。" "陛......陛下,还有一个消息未报。" "说。" "沙利叶殿下......战殁了。" 杯子直直摔碎在地上,咖啡溅满路西法的裤腿。 56 沙利叶的死因很简单:一,他是堕天使,生命力不及其他几名大恶魔旺盛。二,他站在加百列面前,距离哈尼雅最近。他的头颅与身体分了家,脸上的表情看去很悲伤。 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除去路西法,就是三剑客外的另两个。 阿撒兹勒摔碎了整个楼的瓷具,萨麦尔哭到红了脖子根,提着武器就说要去报仇, 路西法稍微冷静,一个人在房里闷了三十来个小时没睡觉,等大家平定下来后厚葬了他,加官晋爵。 玛门身受重伤,仍在昏迷不醒。贝利尔去医院看他,花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钞票,买了一堆补品,看着眼前关节处绑着绷带的哥哥发呆。 整个魔界的气氛一夜将降温几百度,安静得呼吸都听得清楚。 洁妮难得回家看老爸,结果萨麦尔不见人。她焦虑地在房里来回走动,莉莉丝把她拉回来坐着。 "沙利叶叔叔的死是令人遗憾,但爸也不能这样啊。" "最难过的人还不是你爸。" "那是谁?" "你爸的老大。" "怎么会?沙利叶叔叔不是和爸的关系还好一些吗?" "没有,据说沙利叶和路西法陛下是最早认识的了。据说那时陛下在天界的处境,就跟现在的哈尼雅一样。沙利叶那时还特别小,就跟陛下说自己很崇拜他,要当他的部下。" "然后呢?" "沙利叶有了喜欢的人,偷偷写了很多匿名封情书去吓她,还专门跑来说给陛下听。但自从陛下有兵变意向的以后,他就主动和那女孩断了联系。后来,陛下堕天,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创世山,还因为不适应魔界生了几场大病。他们以前特别喜欢来这里玩,找女人,还给恶魔女人们说魔界其实很漂亮。其实当时这里里什么都没有,真要住在这里,谁受得了?陛下喜欢把事藏心里,没给任何人说过自己不舒服,沙利叶却一直说魔界很好很好。他帮陛下出策略,发展改造魔界。那时,其他魔族对堕天使一直都很排斥,他为了让别的撒旦认为陛下很公平,就偷偷告诉陛下他要管理第一狱......现在那里好了,以前的第一狱,跟荒原没什么区别啊。沙利叶唯一一次和陛下闹矛盾,是因为米迦勒。当时米迦勒殿下不是访问魔界么?沙利叶劝他不要和陛下在一起,被陛下训了一顿。他觉得委屈,就问陛下,为什么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爱情,你却这么自私。陛下在气头上,居然说,你可以选择离开。" "陛下怎么老喜欢用这句话伤人?我爸也给他这么说过,真是。" "就你阿撒兹勒叔叔比较聪明,不踩陛下的死穴。" "是啊,如果你妈我是沙利叶,早就气个半死了。谁知他不但不记仇,在米迦勒殿下死了以后,去给陛下道歉。我们说这件事错的人是陛下,他偏说,路西法等于完美,做错的一定是他。" 洁妮眼睛眯着。"如果我是陛下,肯定已自责而疯。" 路西法的承受能力自然不会这么弱。 他坐在长桌旁,沙发上,仰着头翘着腿,看去像睡着了,实际睁着眼。 "陛下。" 其实并不想打扰他。但是还是忍不住。 他没有理我。 写了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陛下寿命无限,身边的人迟早会离去。" 还想再说点什么,路西法已轻笑。"是么。" 写了几个字,都被擦掉。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伊撒尔死以后,我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不算什么。" 路西法的喉结动了动,目无焦点,"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天界,灭了神族。" "自暴自弃了么。" 路西法还只是笑。 "再死几个也无所谓了。" "魔王陛下,沙利叶的死并不怪你。但如果你要是这么武断,之后阿撒兹勒,萨麦尔,别西卜,利未安森,莫斯提马......甚至玛门,贝利尔,都会死,这是你想看到的?" 路西法看着我写的字,默然。 "米迦勒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却从来不留心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你依然怀念他,你可以拒绝别人的追求,但抱着个尸体过日子,把一切都给个尸体,你觉得值得?现实一点好不好?不要再让更多人为你牺牲。" 隔了很久,路西法才坐直身子。 "以前他还活着的时候,无论是否跟我在一起,我都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没有他都无所谓,魔界最重要。但是,后来他死了。"他捂住脸,小声说,"似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每一天我都会觉得后悔,后悔以前怎么没对他好一些。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从小到大的模样......不过,我至少得到了他的身子,这样也很好。可是现在,连沙利叶也死了。" "陛下,这不是你的错,是敌人太强。" "不,你不知道他跟了我多久。"路西法头埋得很低,朝我挥挥手,"让我自己静一静。" "哦,那我先走了。" "嗯。" "路西法,你是个天才。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千万不要放弃,好不好?" "嗯。" 57  从那天开始,我再没有去缠过路西法。原本以为他会抓紧时间训练军队,再次打响战火,可是这件事就这麽简单地被压下去了,连报纸上对战争的失败都是轻描淡写,似乎失误只是魔界的不小心,与对方没有关系。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我很想把路西法的脑子挖开看看。 我再去看贝利尔的时候,非常走运地,又看到美好的兄弟拥抱图。 花瓶里一束绑好的黑玫瑰,地上一束散开的黑玫瑰。 玛门靠在床头,还是浑身僵硬著不能动。贝利尔很久没有笑得这麽开心,扑在玛门的腿上像个小屁孩。 "你终於醒了,我还说你就这麽去了。" 玛门先是特有成就感地笑,听到最後一句,脸拉下来:"有这麽跟哥哥说话的?" 贝利尔愣了愣,坐直身子,笑得蛮不自然:"身上还痛吗?" "痛死了。"玛门一脸愤然,"居然会输给哈尼雅,这绝对是我人生中的污点。" "那个真的是哈尼雅?" "怎麽会不是?" "哈尼雅再强大,也不会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进步这麽多吧。" 玛门默了一阵。"那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我觉得,天界能弹指灭掉七万大军的神族,除了神没别人。" "没错,上帝是三位一体的。现在哈尼雅副君,完全可能与神合体。只是,耶和华那个臭屁的不一直不肯委身於人麽。" 我晕,委身於人? "我没想到这麽多。确实如此,如果不是神,沙利叶殿下也不会死了。" 贝利尔说著,玛门愣著。 "沙利叶死了?" "没人告诉你?" "沙利叶死了?" 贝利尔顿了顿。"你身体还没好,这些事放到以後说。" "他们杀了沙利叶?!"玛门一脚踢在床头,未复原的伤口立刻裂开,鲜血涌出。他痛得牙关打战,红著眼失声吼道:"总有一天,魔族会灭了天界!!" "洁妮说,陛下这几天彻底崩溃......你千万要把持住,不调养好身子没法打仗的。" "我知道......"玛门手脚都无法活动,垂著头忍泪的样子看去分外狼狈,"我知道。" 贝利尔抱住玛门的头,像哄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背。 胜利的一方局势亦不稳定。 哈尼雅守住耶路撒冷,夺回失地,一人拯救千万大军,算是立了功,副君之位也坐牢了。只是,突然爆发出这麽惊人的力量,里头的猫腻大家虽不明白,但都默认不是他的功劳。 人已走光。 圣殿里一片死寂。 哈尼雅跪在御座下方,发与瞳已变回原来的颜色,只是,神情依然没有起伏。 御座上空无一人。 哈尼雅一直不说话,只点头。 良久。他抬头,看著御座上的某一处,轻声说:"如果您真心是在赐予我力量,就不会在与我结合时还让我保留意识。" "是,力量与残酷对等。从那一刻起我就想,怎样都无所谓了。我连七万人都杀,嗜父这种历史,又算什麽。" "从父亲死以後,我一直将您当作我的信仰,我活下去的动力。" "我不知道为什麽您现在不以无形的存在掌管世界,但我起码知道,您在利用拉斐尔,利用我,最後连手指都不动一下让我们互相残杀。不过您尽管放心,虽然我知道,但我会去做。您的计划对平凡的我们来说深不可测,我只需要照著您的话去做。我会尽可能带领神族,盲目听从您的话。因为您是造物主,您是神,您是一切。" "我只希望您想想,倘若您没有创造世界的力量,倘若您没有这麽美丽的脸,倘若您不是神,会发生什麽样的事?" "没错,这些都不成立。所以您一直是我的信仰,我敬爱的父神。" 又过了一段时间,玛门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这段时间,他就回自己家里调养。贝利尔继续上课,转眼间十月过去,再一段时间便又是新的一年。 唉,这岁月真TM蹉跎。 玛门十月中的时候身体基本康复得差不多,然後又搬回贝利尔那里去住。 但是,刚用钥匙开了门,他差点死掉。 他认识贝利尔这麽久,从来不知道这孩子是一头猪。 桶里的垃圾满到地上。 满屋的臭袜子。 一双不同色的靴子搭在一起,寻觅许久,才找到另两只靴子,一只倒扣在地上,另一只放在窗台上,里面还有一只染了果汁的袜子。 水壶下面垫的是书本。 桌子上堆满花花绿绿的糖纸。 一排小短裤挂在书柜上面。 杯子在地上左右摇摆。振幅运动。 水池里泡了一条短裤。 板凳上挂著浴巾。 衣柜是空的,床是满的。 地面上摆了一个碗,碗里的汤干了,一支汤匙头朝天倒在里面。 至於被子,永远不叠。 而贝利尔,光著身子,趴在那堆铺满衣服且永远不叠的被子里,吃香蕉,看书。 一排蝙蝠挂在窗口处,顺著窗沿围成一圈,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真是恶心透了。 玛门冲过去,抓过贝利尔的香蕉。贝利尔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嘴里喂,结果吃了个空。 贝利尔抬头看看玛门,笑了。"哥。" 玛门也笑了。"亲爱的,为什麽不搬到干净一点的地方去呢?例如说,猪圈?" "如果哥早几天回来,这里的条件就会比猪圈好了。" "贝利尔,我问你,你几天没洗澡了?" "我才洗的啊。" "告诉我具体时间。" "星期二。" 玛门终於抓狂。"贝利尔,你这懒猪!你三天没洗澡?!" "不是三天。"贝利尔想了想,"是上个星期二。" 玛门再无法忍耐,提著行李回娘家。 贝利尔忙跳下床,挡在玛门面前:"哥,你别走。我没洗澡,可是我有洗脸洗头刷牙洗脚。而且我都只穿短裤睡觉,身上没汗。"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裤衩,"短裤我是要洗的。" "立刻给我洗澡去。"玛门想扔了他的香蕉,但是看到满出来的垃圾桶,憋著一口气,塞到他手里,"吃完就去!" "哦。"贝利尔咬一口香蕉含在嘴里,右脸上鼓出个泡泡,泡泡转啊转,转啊转,转得人特想抽他。 玛门扔了东西开始收拾房间。先倒垃圾。 几分锺後上来,贝利尔拿著香蕉皮,巴巴地看著他。 玛门扯过香蕉皮,扔进垃圾桶。 再擦桌子。三下五除二。 贝利尔笑。"果然是这样啊。" "什麽?" "我以前认识一个阿姨,她说男人干家务活不行。擦桌子都是这样。"贝利尔在杯底周围擦了一圈,"从来都不擦杯子下面。" "你到底想表达什麽?" "男人都很懒。越懒的男人越男人,打扫卫生的男人都是娘娘腔。" 娘娘腔的脸色很难看:"那,请问一下,男人中的男人,你的浴巾什麽时候洗的?" "上个月。" 娘娘腔把衬衣脱下来,扔在贝利尔头上,还拉飞一颗扣子。"浴巾拿给我洗,你给我用这个擦!" 贝利尔拿著衬衫闻闻,又撑到玛门身上闻来闻去。"哥,你好香。" "蟑螂也很香。只要你拿自己当参照物。"玛门拧了他的头,把他踢进浴室。 半分锺过後,一条浴巾扔出来。 玛门捡垃圾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卡了半晌,再继续。 一个小时後,天黑。贝利尔洗完澡出来,唱片机下压著金色的大盘,缓缓转动,柔情的钢琴乐在屋内回荡。 床头的蜡烛摇晃。 玛门已经在做最後一道工序,叠被子,头也没回就说:"去找两盘节奏快点的唱片来。我听这个想睡觉。" 贝利尔看看高高的柜子顶:"快一点的?可我都没听过。" "随便拿一盘试试。" 玛门叠好被子,往椅子上一坐,轻轻喘一口气。但一看到贝利尔,又无奈了。 贝利尔正在痛苦挣扎中。 柜子太高。 玛门刚想去帮他,却呆住。 贝利尔用他的衬衫擦了身子後直接穿上,衬衫因湿润半透明,还只扣了两个钮。最要人老命的是,到玛门腰的衬衫刚好盖住他的臀部。 贝利尔踮脚去拿,拿不到,刚想回头叫玛门,却看到玛门在他後面。 一看玛门过去,就知道他的目的不是帮贝利尔拿东西。 打横抱起贝利尔,扔到床上去。 才整理好的被子又乱掉。 第58章 玛门解开他的一颗衣扣,又像怕吃得太快就没了一样,停了停,翻身上床。 贝利尔抿住嘴唇,手指都在发抖,但是没有反抗。 玛门轻轻抬起他的腿,手指滑到他的腰间。他主动挺起腰臀,方便哥哥脱掉自己的内裤。裤子慢慢被剥落,他已经紧张到闭上眼。 蜷缩了双腿,内裤瞬间滑落在脚踝。 玛门解开他最后一颗扣,把他抱起来。 衣服也滑到手腕处。 贝利尔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搭上玛门的肩,胸贴上玛门的胸。 玛门把他搂住,手伸到衬衫下,往上游走。 微烫的东西靠着贝利尔。他眨眨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尽管努力放松,还是红了脸颊。 谁,谁能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 玛门捧起贝利尔的脸,对他暧昧一笑。然后轻松地垂头,含住他的唇,浅浅试探过后,便热情深入。 贝利尔写明了就是迎接。脖子微微后仰,身子往前倾,明红烛光这么一照,衬衫半透明着,映出蒙胧的身段。 男孩子不及女孩娇,但绝对可以比女孩妖。 贝利尔这小鬼才这点年纪这点经验就这样,长大后,开发完全后,怎么得了~~~ 腰被搂住,人被提起,玛门勾下身,含住一颗贝利尔红色的小珍珠。 贝利尔身体震了一下,手指插入玛门的黑发,含糊不清地哼哼:"为......为什么会这样?" 玛门无暇回话。 "不是这样的......"贝利尔抱着玛门的手都跟着哆嗦。 越来越可怜这孩子,搞了这么多次,连最基本的前戏享受都没有过。才这点程度,就兴奋得身体一颤一颤的,不知道真要进去了,他是不是会死过去一次? 不过多时,贝利尔的血飞速冲到脸上,整个小脸儿顿时红得不像样。也不知玛门是在咬还是在舔还是在嚼。 "哥......"贝利尔全身紧缩,抖出这么个字。 玛门停了动作。 贝利尔还在迷糊中,玛门已抬头看着他,眨也不眨。 贝利尔如坠云雾中。 顿时怀中的少年像有百钧重,玛门松了手,替他扣好衣服,慢慢将他放回床上。 贝利尔更加茫然。 但是,这种状况是很尴尬的吧,只能不言。 "对不起,贝利尔,我有点头晕。"玛门捂着耳朵,静止片刻,"你知道,我的私生活不大检点,这么久没有做,会动不动就发情的。" 玛门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问贝利尔为什么不阻止他。 贝利尔哦了一声,所有表情一扫而空,麻木的脸又回来了。 "我想你弄错了,我也没你想像的纯洁。我一样是出于需求才不拒绝,只要是个性功能完善而又对同性恋不排斥的男人都可以。别想多了。"贝利尔抓了内裤穿上,一边穿一边伸出瘦长的腿,伸个懒腰,往被窝里钻去。 不够成熟又非要装成熟的小孩。 "嗯,你知道,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就会有很多麻烦。不过,你比同龄人要有魅力得多。我家小猪的经验这么丰富,怎么会纯洁呢?"说完自觉有误,立刻闭嘴。 果然贝利尔的脸色不好看。 玛门个烂嘴巴,就知道画蛇添足。这句话说给任何人都没问题,但贝利尔曾经当过公关,意思全变了。 贝利尔嘴巴翘得老高,转身缩在被窝里。 "小猪,我是在赞扬你,你不说声谢谢?"难以自圆其说的笨玛门。 贝利尔根本不打算出壳。 玛门拉拉被子。 比裹小脚还裹得紧。 "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虽然我不喜欢你当公关,但你也不能歧视公关啊。乖乖乖乖,把头露出来,让哥哥看一看。" 玛门的头刚靠过去,就被一颗炮弹打中。他一个后仰,见一道黑影飞天而过,反应灵敏如他,一手抓住,黑珍珠。 "你不要哥哥的珍珠,哥哥就变成小孩了!"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摊开。 "你如果不让哥哥替你戴,哥哥还是要变成小孩!" 贝利尔没动。被窝倒松了。 玛门欢欢喜喜地拉开,看到贝利尔布满血丝的眼。一惊,伸手探探他的眼角,大松一口气,替他细心地戴上。贝利尔小嘴皮子抖啊抖,抖得特不争气。 "要真那么不开心,那哥哥和你做。"玛门一副要被人强X的鸟样,开始解裤子。 汗,这也太羞辱人了。 果然贝利尔中计。 "我才不稀罕!"跳下床,一头钻进厕所。 贝利尔一走,玛门就面朝床单倒下。这臭小子哄人有一套,不过,他怎么好意思拿骗女人的套路去对付自己的弟弟呢? 要我是他爸,早踹死他! "我在做什么......"贝利尔在厕所,靠在门板上摇头摇了半天。又走到盥洗池旁看着镜中春色荡漾的脸,恼怒,一头砸进水龙头下,冲了个彻底。 "我到底在做什么!"后悔的小孩低声咆哮,生怕让外面的人听到。 小猪,让我来回答你:你在向你哥撒娇。 圣迹 第59章 两个星期后,玛门搬走了。理由是将及年末,货币流量变大,政府事务繁多,他要回去忙正事。加之新年的堕天日即将到来,战乱出英雄,难免会有孤峰崛地而起,他怕自己的黑暗骑士地位不保,要回去练习武技。 对此,我特想问他一句:那些是"正事",那你住贝利尔这一出算是什么事? 难以自圆其说的家伙。 贝利尔懂事归懂事,阅历少了些,细微之处难以察觉。 他又开始看雷诺的日记。 晚上,艾丽斯用神圣苍乌羽替儿子占卜爱情,这是天界最近最流行的占卜游戏,我们只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去算,但是结果实在令人担心。 苍乌的羽毛有很多种颜色,羽毛尖指的方向表明不同的性别,大小的差距表明年龄差距,不同的颜色组表明不同的关系。 两片羽毛往上指,其中一个巨大,一个微小。 羽毛的颜色,大的是蓝色,小的是银色。 怎么会这样? 不,不,这种游戏就算是艾丽斯,出错率是百分之三十。说不定是她算错。 不论哪一个代表米迦勒,这样的预言都让人害怕。 我们不能忘记,米迦勒是天界未来的光辉。 嗯,我再一次确定,雷诺写的日记,比那些天界保守派名作家还要婉约含蓄隐晦,不愧是写给自己看的。 唉,他就不能用天语写字么? 之后又偷偷跟着路西法,他精神恢复了些许,但我不敢和他说话。之后的日子他都只是爱抚米迦勒,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其它时候都他要不是在宫廷里处理事务,就是泡在办公桌旁,折腾那些山包文件。一忙就到半夜,还可以在有人相伴的时候一直不说话。拉哈伯来看他几次,他都不大答理,有人拜访,要么不见,要么两三句打发。 不过,随你信不信,路西法就是可以让你一直看着都不嫌浪费时间。 别说是只有我这么想。 我可是男人,非同性恋,只从美学角度考虑。一个可以让男人都一直看的男人,该有多大魅力? 直到堕天日竞技场一宏伟事件发生,我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贝利尔。 前几日路西法参加的节目并不多,无非就是表演,魔法展示云云。死了个撒旦,加上魔王带头沉默寡言,最热闹的地狱一族无论如何都高不起来。 中途的竞技彻底带动了新年的氛围。 七大撒旦坐在高台中央,沙利叶和魔后的位置空着。 天阴得像随时都会降骤雨,砸冰雹。 魔族们陆续走上台阶坐下,还有姑娘带了伞。 前几日连续的竞技都和以往一样。肉搏还有点看头,魔法像小孩玩火炮。 桑杨沙前一次拿了大巫师的称号,这一回自然就想将自己的魔法精神发扬广大。早早就出来清场。一般人只会在有堕天使的时候出来看。桑杨沙作为堕天使里的佼佼者,别人看的时候也会格外注意他。 一仗打下来,桑杨沙坐在场子边缘休息。 一看到这张让我想抽的脸,我立刻想到了贝利尔,也不知他是否有参加? 有几个人前来鼓励,包括芺罗塞碧那。桑杨沙往椅背上一靠,特意不掩藏眼下的五星,昂头挺胸,得意洋洋。 芺罗塞碧那说:"殿下,你还记得以前和你好过那个小男孩吗?" 答案呼之欲出,桑杨沙一皱眉,故作疑虑。"记不大清楚了。" 有姑娘调笑:"哎呀,殿下真是太风流了,居然连名字都记不住。" 令无比他满意的答案。他笑着,神秘兮兮。 芺罗塞碧那说:"我都记得名字,他叫贝利尔。我刚才看到他进来了,可能也想参加比赛。" "他?他参加比赛?"桑杨沙捶桌大笑,"他连条船都拉不动的,怎可能......哈哈哈......" 姑娘们跟着笑。 "那不重要。"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转头。披着黑斗篷的贝利尔走过来,脸色白得跟纸片儿一样。"我比魔法。" 桑杨沙仰头看着他。即便在雾天,脸上的五颗钻石也闪闪发亮。 他扑哧一声,暴笑。 旁边有几个姑娘也开始笑。 "小弟弟,巫师也要有体力的,像你这样的身子骨,很容易丧命的。" 芺罗塞碧那抱着手臂,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真希望参赛者条例规定特别关照奴隶残疾人同性恋。" 她这么一说,桑杨沙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贝利尔皮笑肉不笑。"真难得,像芺罗塞碧那殿下这样的人也会有阶级思想,还会歧视残疾人和同性恋。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路西法陛下的地位是用‘特别关照'得来的。" 芺罗塞碧那怔了半晌,一脸厌弃:"米迦勒殿下是炽天使,是双性。贝利尔,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他们,你居然好意思拿自己和路西法米迦勒相提并论,真令人诧异。" 她的恋人向来喜怒形于色。 令一个女人丑陋的原因,只会是嫉妒。 不知该不该为贝利尔感到高兴。 桑杨沙语重心长:"贝利尔,想当巫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在这群英荟萃的竞技场?学魔法,并不是只要努力就够的,天赋也很重要。" 一群女人和一个男人,站得挺高,所以尽管个子不高,看人还是习惯用鼻孔。 "小奴隶,长得蛮俊的,可别丢了性命啊。" 芺罗塞碧那笑:"他怎可能丢了性命,看到他鼻子上的黑珍珠了么。" "那是......?"目光焦距在贝利尔的鼻尖。 "玛门殿下特地叫我哥去做的。他有王子撑腰,谁敢杀他?" "什么?"桑杨沙猛地抬头。 芺罗塞碧那看着他许久,一脸狐疑,像是想数清他脸上的毛孔。"你......消息也太落伍了些,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玛门殿下把最好的黑珍珠做成鼻钉送人,还搬去和他住。" "不是这样。这颗是多余的。" 贝利尔对任何事原本都不屑解释。这时,心猿意马竟都露在脸上。 "你希望我说出你已经知道的真相,让大家好羡艳一番?" 芺罗塞碧那眼尖嘴快,不过看错了贝利尔的意思。 贝利尔好端端地被骂成造作,心情烦乱,扔下一句话便走:"我没时间废话,场上见。" 桑杨沙在他身后大声道:"淫货就是淫货,果然是不挑对象。陪别人做爱就行了,当什么巫师,小心你的玛门殿下心疼!" 贝利尔气得握紧双拳。 芺罗塞碧那看他一眼,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没过多久,贝利尔就上场,笔直地站在场地正中央。桑杨沙等人坐看他的笑话。 贝利尔运气不算好,刚出来就对上比较厉害的邪恶法师。 认识贝利尔的人不多,但人人都开始摇头叹气。 宣告名字的时候,路西法听到贝利尔,立刻就坐直了。玛门不知什麽时候跑到路西法身後,拍拍他的肩,笑道:"老爸,我们贝利尔上场了。" "嗯,这孩子很有潜力。"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路西法却平静到无趣。玛门耸耸肩,坐回自己位置,把手中的扑克放回桌上。"我弟弟上去了,我要去看。" "你弟弟?" "我认的。因为我觉得他很像。" 玛门下去,路西法还是没有反应。 有时候,人太老了也不是好事。多想看看路西法有点反应的模样。 他做什麽事都很认真,那档事不例外。他上米迦勒的时候,喜欢闭著眼睛,很沈醉,但表情并不会很浪。 如果把他压倒,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点反应。 会不会像别人那样星眸半张红唇微启颊若烟霞? 会不会叫床? 会不会用腿勾住对方的腰? 嗯......如果有机会调教这样的人,听他呻吟著说"我是你的",应该会很有成就感吧。 咳。 後来我才知道,这种意淫是不正确的。因为意淫的原理和做梦一样。 而路西法最令人讨厌的地方,我们可以举例说明:桌上只摆了两杯饮料,一杯牛奶,一杯果汁。他一定会对你说,喝果汁吧,牛奶喝多了会长胖,果汁才健康。然後在你喝果汁的时候,他会将牛奶一饮而尽,然後告诉你,宝贝,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 "我可以说话吗?" 我在路西法桌面上写字。 路西法一看那字,惊了,小声说话。没听清楚,凑过去,又问一遍。他答:"再下面一些,找个只有我才能看到的角度。" 嗯,下面一些。 他说话真小声。其实他离其他撒旦挺远,该不怕人家听到。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问:"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到处瞎逛啊。" 实际还是在他身边,我才不说。我要让他知道,我完完全全,不在意他。 "哦。" "你想我?" "没有。" "你想了吧。" "没有。" "你几次偷偷观察周围的东西,想看看我是否有说话,但是没找著,你很失望。你在想我。" "那是习惯。你别多想。" 咦?我只是瞎编。 "路西法,你这个混帐。喜新厌旧。" "你如果出来只是想说这样的话,不如不来。" "我跟你开玩笑而已,你真没幽默感。" "开玩笑该有个度。" "小肚鸡肠的老男人,你真没劲。" 路西法没回话,看著那几行字就呆住。 这家夥似乎一直很严肃,我还是不要和他闹太厉害。擦擦那行字,又说:"我还是开玩笑。我很崇拜你,别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你究竟是什麽人?"路西法急於寻求答案。 "这问题你打算问几次?" "算了。" "我也很想知道,但我不知道。但是你别希望我是米迦勒的灵魂,因为我可能是任何人的,但绝不会是他。" "为什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知道我不会是他。" "你连你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会知道自己不是什麽?" "拜托,我不喜欢米迦勒。你若再有这种想法,我一定顺从你意,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路西法也明显不悦,往椅背上一靠,没有说话。 我说我讨厌米迦勒。他非但没赶我走,还选择忍气吞声。是这样吗? 存在感与成就感并进。 "陛下,玛门都已经发现贝利尔是他的弟弟,你还坚持个什麽?" "贝利尔不能知道他是我儿子。" "为什麽?" "如果你一直很穷,你没有成就,却突然知道自己父亲是魔王,可以给你一切,你会怎麽做?" "你确实很会教小孩。所以养出一个和你一样风流的色狼。" "那是以前的事。" "咦?这麽说还真的有了?" 路西法默。他肯定很不爽,已经被我套出几次话。 "放心,我没兴趣知道,不用弄一张鬼脸气人。"我想了想,又说,"这麽说,你以後会公布贝利尔的身份?" "不。不一定。" "为什麽?" "贝利尔长得太像米迦勒。" "哦,你怕乱伦。" "不。" "哦?如果米迦勒是你儿子,你还会和他做爱?" "会。" "啊,陛下,我真是爱死你的变态。不过,既然你不怕出事,干嘛不认贝利尔?" "怕背叛。" "背叛谁?米迦勒?你又不是同性恋。" "和他相似的任何东西我都想要接近,更别说是儿子。" "情种,你平时连多说一句话都嫌嘴疼,为什麽和我说这麽多?" "没有理由。" "因为我的存在对你没有威胁,对吧?" "你想多了。" 心情舒缓很多。 但是,我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尖锐,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总想逼他说一些话,达不到目标誓不罢休,简直像变态神经质的老处女。 心情不好,离了他,看贝利尔。 第61章 贝利尔和那个邪恶法师已经对峙。 可惜,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令人赞叹,过程让人失望。 因为只有五秒。z 邪恶巫师张开结界,施展魔法。周遭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地狱深处的亡灵被唤醒。 灰光将他包围,魔法阵矩围绕著他旋转。 其实这一刻,很多人都在替贝利尔感到不幸。头一个遇到的人,就想秒杀他。 但,结果是相反的。 贝利尔举魔杖,一秒。 红光在他身上跳了一下,一秒。 他低下头,再次举手。一秒。 对面的法师的脚下冒起一团黑烟,一秒。 法师倒下,一秒。 发生了什麽事? 能否倒带? 原来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什麽事。有的人甚至还没开始看,就已经结束。 但是结束以後,人们才发现,贝利尔早已立於火海之中。 地狱深处的业火,将他团团包围。 法师脚底的黑烟一直往上冲,蓬,蓬,蓬,蓬,几乎没有间隙,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快。 全场的人茫然。贝利尔施展的魔法根本没人见过。 直到茫然的考官站起来宣告贝利尔胜利,那边才停了手。 他一停手,从倒下的法师开始往上,黑雾才像慢了一拍一般,开成一朵朵黑莲,冲到半空。 花瓣就像女人的舌,尖尖的,柔软的,妖豔的,蠕动著展开,吐出豔红的蕊。 少年身披黑色斗篷,身後是血海炎狱。 他终於慢慢抬头。 这一回是全场惊愕。 那是一颗头颅。 白森森的。骷髅头。 黑暗。血红。森白。妖异诡秘恐怖的画面。 仿佛被夺去了呼吸。 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玛门并不惊讶,却蹙著眉,别过头。 贝利尔站在魔法制造的红火中,黑莲旁,静静地用那一双空洞的眼眶对著前方。不知是在预测下一步的动作,还是不知所措。 他眼前的法师早已昏迷。 他已成功修成了禁咒,自蚀领域。 而这个恐怖的模样,终是被公布於世。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总觉得他在看著路西法这一团。 贝利尔刚想退下,整个场子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叫的什麽,听不清楚了,但,绝对是赞扬。 贝利尔从未受到过这麽大的呼声,眼上两个黑黑的巨洞就像要坠出泪珠。可是他是骷髅,他没有表情。他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怎麽了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我忙问路西法。 路西法也有些回不过神。"他......刚才使用了自蚀领域。所有魔法在施展过一次以後,都有间歇期,一般是三十秒到十分锺,间歇时间与魔法强度成正比。自蚀领域的作用是可以让所有魔法都不要间歇期。但是使用了这个,本身会比以前弱上数倍,所以在战场上使用自蚀领域,几个回合内一定会有人死。贝利尔不想杀人,只让人失去意识的黑莲枷锁,他大概以为短期内无法打败那个巫师,所以使用了自蚀领域。实际上一次就够。" 欢呼声中,路西法的声音放大了些,但听得格外困难。 "可是,我根本没看到他使用自蚀领域。" "刚才你有看到他身上的红光吗?" "有。" "原本这个魔法的全过程是他脚下出现银色六芒星,条形红焰从里面燃起,将他缠绕,包围,勒紧,再抽出他的血肉,展开,化作身後的火焰,但是他速度太快,肉眼看不到全过程。" 突然想起他刚入学时,施展测试魔法时的速度。有些汗颜,有些骄傲。 没想到几个月未见,贝利尔居然已经变成这样。 场地里的呼声无限,人群甚至一排排站起,举手高喊他的名字,起伏连绵。 或许他在笑,可没人看得到。 他的眼眶空空的。就像两个无底洞。 他为了魔法放弃些什麽,遭遇些什麽,我比谁都清楚。但我依然无法想像,当他初次变成这样,会是怎样的心情。 忽然替这孩子觉得不值。都是路西法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变成这样。"脾气全发在他身上,讨厌的老头子。 "这与我有何关系?" "如果不是你不管他,他可能会去练魔法吗?" "我曾劝过他不要练魔法,魔法是他自己练的。" "你根本没告诉他理由。" "他尊重我。若不是真的很想练,他不会不听我的话。" "他说要练你就让他练了?" "他的人生,我有什麽资格插手?" "我管不了那麽多。你做事没原则,你的错。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多加一个感叹号以示怨怼。 路西法看了贝利尔一眼,忽然神情一动。到底是自己儿子,多少会心疼。 只是难免恼羞成怒。 "我的孩子,你有什麽资格管教?" "我有。" "说服我。" "我就是有。" "说服我。" "你真令人讨厌。" "讨厌就别来缠我。" "我就缠。" "那你就别不服气。" "你再说一句我就在空中写出‘路西法是恋尸癖'。" "人人都知道我是恋尸癖。" "我会把你在床上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详细描绘出来,让众人知道。" "求之不得。"y "我把魔界所有内幕都告诉天界。" "你不会的。" "你看我会不会!" "你舍不得。" "我没有固定居所,天涯即是我家。仅是一个魔界而已,你认为我会留恋不成?" "你当然不会留恋魔界。"路西法抬头,不偏不倚,碰上镜头,也就是我的眼睛,"你留恋的是我。" 一道轰雷劈下,命中要害。我糊成锅巴。 我命犯克星,这个小贱人。他安静高雅。他大方得体。他尊贵骄傲。怎麽可以说出这麽人品的话? "厚颜无耻!" "没有人会对一个自己不留恋的人纠缠数月。你应该是个姑娘。" "少瞎掰。我是男人。" "那你的象征是彩虹。" "是,而且我有侵犯你的欲望。"既然他这麽说,我就要羞辱他。他再是魔王如何?他奈何不了我。 "你有欲望麽?" 他坏笑著。 他竟敢挑衅我。 "当然有。" "那,试试看。"路西法仰起头,露出颈项透明的肌肤,美丽的锁骨。 "你以为我不敢?" "试试看。" "陛下,您这算劈腿麽?" 路西法笑容逐渐淡去。"对象是没有实体的物体?" 这人说话一直都这样一针见血?我见鬼。 "你真小气。" "随你怎麽说。"路西法又拉回了冰山脸,再没看我写字的地方,"你离我远些。" 太令人气愤。 "从这一刻起,我决定讨厌你。"我越说越激动,如果我能发声,一定是在咆哮,"路西法,你後悔也来不及了。无论以後你再怎麽想我,我也不会出现!" 刚想离开,又回去补充了一句才走: "幼稚的人我最鄙视!" 第61章 贝利尔和那个邪恶法师已经对峙。 可惜,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令人赞叹,过程让人失望。 因为只有五秒。 邪恶巫师张开结界,施展魔法。周遭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地狱深处的亡灵被唤醒。 灰光将他包围,魔法阵矩围绕着他旋转。 其实这一刻,很多人都在替贝利尔感到不幸。头一个遇到的人,就想秒杀他。 但,结果是相反的。 贝利尔举魔杖,一秒。 红光在他身上跳了一下,一秒。 他低下头,再次举手。一秒。 对面的法师的脚下冒起一团黑烟,一秒。 法师倒下,一秒。 发生了什么事? 能否倒带? 原来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有的人甚至还没开始看,就已经结束。 但是结束以后,人们才发现,贝利尔早已立于火海之中。 地狱深处的业火,将他团团包围。 法师脚底的黑烟一直往上冲,蓬,蓬,蓬,蓬,几乎没有间隙,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快。 全场的人茫然。贝利尔施展的魔法根本没人见过。 直到茫然的考官站起来宣告贝利尔胜利,那边才停了手。 他一停手,从倒下的法师开始往上,黑雾才像慢了一拍一般,开成一朵朵黑莲,冲到半空。 花瓣就像女人的舌,尖尖的,柔软的,妖艳的,蠕动着展开,吐出艳红的蕊。 少年身披黑色斗篷,身后是血海炎狱。 他终于慢慢抬头。 这一回是全场惊愕。 那是一颗头颅。 白森森的。骷髅头。 黑暗。血红。森白。妖异诡秘恐怖的画面。 仿佛被夺去了呼吸。 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玛门并不惊讶,却蹙着眉,别过头。 贝利尔站在魔法制造的红火中,黑莲旁,静静地用那一双空洞的眼眶对着前方。不知是在预测下一步的动作,还是不知所措。 他眼前的法师早已昏迷。 他已成功修成了禁咒,自蚀领域。 而这个恐怖的模样,终是被公布于世。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总觉得他在看着路西法这一团。 贝利尔刚想退下,整个场子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叫的什么,听不清楚了,但,绝对是赞扬。 贝利尔从未受到过这么大的呼声,眼上两个黑黑的巨洞就像要坠出泪珠。可是他是骷髅,他没有表情。他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忙问路西法。 路西法也有些回不过神。"他......刚才使用了自蚀领域。所有魔法在施展过一次以后,都有间歇期,一般是三十秒到十分钟,间歇时间与魔法强度成正比。自蚀领域的作用是可以让所有魔法都不要间歇期。但是使用了这个,本身会比以前弱上数倍,所以在战场上使用自蚀领域,几个回合内一定会有人死。贝利尔不想杀人,只让人失去意识的黑莲枷锁,他大概以为短期内无法打败那个巫师,所以使用了自蚀领域。实际上一次就够。" 欢呼声中,路西法的声音放大了些,但听得格外困难。 "可是,我根本没看到他使用自蚀领域。" "刚才你有看到他身上的红光吗?" "有。" "原本这个魔法的全过程是他脚下出现银色六芒星,条形红焰从里面燃起,将他缠绕,包围,勒紧,再抽出他的血肉,展开,化作身后的火焰,但是他速度太快,肉眼看不到全过程。" 突然想起他刚入学时,施展测试魔法时的速度。有些汗颜,有些骄傲。 没想到几个月未见,贝利尔居然已经变成这样。 场地里的呼声无限,人群甚至一排排站起,举手高喊他的名字,起伏连绵。 或许他在笑,可没人看得到。b 他的眼眶空空的。就像两个无底洞。 他为了魔法放弃些什么,遭遇些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但我依然无法想象,当他初次变成这样,会是怎样的心情。 忽然替这孩子觉得不值。都是路西法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变成这样。"脾气全发在他身上,讨厌的老头子。 "这与我有何关系?" "如果不是你不管他,他可能会去练魔法吗?" "我曾劝过他不要练魔法,魔法是他自己练的。" "你根本没告诉他理由。" "他尊重我。若不是真的很想练,他不会不听我的话。" "他说要练你就让他练了?" "他的人生,我有什么资格插手?"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做事没原则,你的错。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多加一个感叹号以示怨怼。 路西法看了贝利尔一眼,忽然神情一动。到底是自己儿子,多少会心疼。 只是难免恼羞成怒。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管教?" "我有。" "说服我。" "我就是有。" "说服我。" "你真令人讨厌。" "讨厌就别来缠我。" "我就缠。" "那你就别不服气。" "你再说一句我就在空中写出‘路西法是恋尸癖'。" "人人都知道我是恋尸癖。" "我会把你在床上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详细描绘出来,让众人知道。" "求之不得。" "我把魔界所有内幕都告诉天界。" "你不会的。" "你看我会不会!" "你舍不得。" "我没有固定居所,天涯即是我家。仅是一个魔界而已,你认为我会留恋不成?" "你当然不会留恋魔界。"路西法抬头,不偏不倚,碰上镜头,也就是我的眼睛,"你留恋的是我。" 一道轰雷劈下,命中要害。我糊成锅巴。 我命犯克星,这个小贱人。他安静高雅。他大方得体。他尊贵骄傲。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人品的话? "厚颜无耻!" "没有人会对一个自己不留恋的人纠缠数月。你应该是个姑娘。" "少瞎掰。我是男人。" "那你的象征是彩虹。" "是,而且我有侵犯你的欲望。"既然他这么说,我就要羞辱他。他再是魔王如何?他奈何不了我。 "你有欲望么?" 他坏笑着。 他竟敢挑衅我。 "当然有。" "那,试试看。"路西法仰起头,露出颈项透明的肌肤,美丽的锁骨。 "你以为我不敢?" "试试看。" "陛下,您这算劈腿么?" 路西法笑容逐渐淡去。"对象是没有实体的物体?" 这人说话一直都这样一针见血?我见鬼。 "你真小气。" "随你怎么说。"路西法又拉回了冰山脸,再没看我写字的地方,"你离我远些。" 太令人气愤。 "从这一刻起,我决定讨厌你。"我越说越激动,如果我能发声,一定是在咆哮,"路西法,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无论以后你再怎么想我,我也不会出现!" 刚想离开,又回去补充了一句才走: "幼稚的人我最鄙视!" 第62章 场地上的欢呼声过去,贝利尔转身,举起法杖,伸出手,指向某一角。 桑杨沙坐在那一角,有些僵硬。 贝利尔的手指一直指向他。 桑杨沙大声说:"你不能挑战我。大部分堕天使都不会自蚀领域!这不公平!" 贝利尔一动不动,指着他。手指骨极长,另四根微微蜷缩,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桑杨沙殿下,贝利尔的种族和您一样,他愿意牺牲,他就该享受到别人无法享受的成就。请上场。"判官在旁边补充。 在竞技场,真正是人人平等。 "不,他会杀了我!在竞技场上杀人不犯法!" "桑杨沙殿下,如果您不是五星巫师,我想您有资格拒绝。" "我拒绝!我拒绝接受!" "这么说,您是认输了?" "如果他保证不使手段杀人,我就愿意接受!" "这样是不行的,如果你接受他的挑战,就一定要做好......" 骷髅突然横了一只手过去,点头。 贝利尔已经无法说话。 桑杨沙狐疑地走过去。 贝利尔径自后退一步。 判官宣告竞技开始。 气氛大转。 无数只乌鸦从场外中冲起。 黑色帽檐下,死人头骨慢慢抬起,牙关裂到耳根,两排白齿露出来,脸上只有洞。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难以形容的可怖。 桑杨沙不敢怠慢,举起魔杖欲施法。 但是,来不及。 贝利尔只微抬手,便似唤醒了沈睡的卧龙。 飓风从脚下冲起,鼓涨他的黑色斗篷。 一身的白骨在他衣下若隐若现。 九幽地渊之底复现,以鲜血为誓,承幽暗之力,黑暗的灵魂在桑杨沙脚下复苏。 一道道黑影像飞舞的柳丝,绕着彼此飞蹿。 黑影都变成无下身枯骨,虚幻的镰刀化作真实。 火焰在贝利尔身后爆发。 贝利尔轻抖魔杖。 银光电疾。无数把镰刀骤然落下。 桑杨沙忙举杖,深蓝框儿将他包围。镰刀砰砰敲打在上面。 贝利尔将魔杖抬高一些。 鲜血从地面浸出。 死神未消,大地深处的亡灵自四面八方降落,扭曲、翻转、冲刺。 咚咚咚咚咚! 连续五声。 桑杨沙的护壁摇摇欲坠。 最后,瞬间,所有亡灵冲到护壁上空,凝聚在一点,集体砸落。 护壁破裂,亡灵即将消散。 显然贝利尔情绪有些激动。将魔杖举过头顶,衣料顺势滑落,露出两截手臂骨。 仿佛是鬼魂的嘶吼。 来自远古的魔神,以吾之名义召唤你的出现! 浓云覆盖了魔界,团绕成骷髅的脸。就像厚重的铅,一层一层往下覆盖,压得人几乎脑浆崩裂,血管爆炸。 整个世界似乎达到末日。 唯独贝利尔身后的火红燃烧。 桑杨沙已经不敢看天,抱住头。 天空落下火雨。大海变为血池。 贝利尔的下颌骨大大张开,魔杖在高空中疾速转了一圈。 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众神将为之恐惧。 万物将化为虚无。 就在这时,静止了。 一切静止。 贝利尔的动作无法继续,空中的乌云散去。桑杨沙慢慢直起身,看着周遭。 我想,所有人都有地球被拯救的感觉。 "贝利尔,你答应不杀他,反悔也就算了。还想杀了所有观众么。"魔王的声音通过魔法传遍整个竞技场。 贝利尔忙回头。他十分失措。 "你用了自蚀领域,不能说话。我问你,你会不会以太风暴和虚无之蚀?点头或摇头。" 贝利尔摇头。 "那好,你学会了亡灵六道杀和死神降临,尽管尚未熟练,但恭喜你,你已是六星巫师。"路西法面带微笑。想必在为儿子骄傲。 小骷髅呆呆的。 "现在,还有人要挑战贝利尔么。" 没有人回答。 "既然没有,今年的大巫师......" "我要去。"阿撒兹勒站起来,"照他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要抹杀他。" "坐回去坐回去,闹够没有!"萨麦尔推他回去,"别给撒旦丢人现眼。" 路西法笑得更加骄傲。 "既然如此,今年的大巫师就是贝利尔了。" 贝利尔一下变成魔界的名人。全场爆发出欢呼声。 "贝利尔!贝利尔!贝利尔!贝利尔!贝利尔......" 在全魔界雀跃的呼喊声中,路西法召他上高台,亲自为他在眼角缀了六颗钻石。 欢呼声小了些后,路西法继续说: "另外,我将把他的雕像列在所罗门前,进入七十二柱魔神的名单。" 呼声再一次炸开。 贝利尔没有血肉,牙关咬得很紧。 "我想最多再过一两个小时,你就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不要担心。"路西法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不要后悔。相信自己选的路,你的付出有了回报。你没有错。" 贝利尔咬着牙,用力点头。 路西法看着眼前的小骷髅,忽然眼眶一红。 "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棒的孩子。要坚持下去,知道么。"路西法将小骷髅抱在怀中。贝利尔显得特别瘦小,"贝利尔,我为你的父母感到骄傲。" 枯骨手掌刚想回抱路西法,又怯生生地收回去。 小骷髅没有血肉,没有表情。只是点头,一直点头。 贝利尔格外受到路西法照顾,还被允许安置在他身边。坐在路西法那一块看比武,风景独好。贝利尔刚坐下没多久,玛门就找上门。刚说了一声喂,就有人要挑他。 玛门最不爱给人打断,开始在地下没头苍蝇似的乱砍人。 贝利尔刚恢复原状,玛门就又一次麻木不堪地拿下黑暗骑士称号。 贝利尔小心翼翼地和路西法说话,看到偶像的心情我很想和他握手。路西法非常温和地和他谈天,儿子果然还是比较重要。哪像对我,凶巴巴的,简直就一河东狮吼。 没过一会,玛门上来,绕在贝利尔身後,探了一颗脑袋。"老爸,把小猪的柱子放我的旁边好吧?" "小猪?" 玛门推了推贝利尔的脑袋:"就是这只小懒猪。" 路西法微笑。"问我做什麽?" "小猪,这麽快就入七十二柱魔神了,好厉害。所罗门的柱子跟我摆一起好不好?" "嗯,好。" "我给你带礼物了,你想不想要?" "是什麽?"贝利尔仰头。 玛门伸出一只手,在他脸皮上拉了拉,又拉了拉。"叫哥~~哥!" 贝利尔看了路西法一眼,眼神告状。 "玛门,不要闹。"路西法接状,维护小儿子。 玛门不乐意了,往贝利尔板凳沿上一坐,直接把东西塞贝利尔手上。"哼。" 贝利尔不可置信。我同样。 我宁可相信路西法跳草裙舞,都不相信玛门会买这个。 一那是一根杖。 没有杖头,只有悬浮的灰色骷髅。 撒旦之魂。 价钱我到现在还记得。五,後面八个九,安拉。 贝利尔呆了很久,轻手轻脚地在上面摸了摸,又摸了摸,再摸了摸,放回玛门手里。 玛门耸肩翻白眼。"老爸,他不肯要。" "这个不行!我收不起!" "贝利尔,如果你当不了七星巫师,就把它还给我。" "可是......" "拿了它。" 还是魔王陛下的话有效。两句搞定。原来贝利尔天生畏父。 "老爸,你要参加今年的伊罗斯盛宴吗?我都没东西可送了,今年还是放银梳子吧。"玛门搬了板凳,坐在贝利尔身旁,点烟。 一个王子,放银梳子,丢人不丢人。抠门不抠门。 "那天我们要去看沙利叶,你们自己玩吧。" "哦。那我也去。"g "你别去。带贝利尔去盛宴上看看。" "他??"玛门晃晃烟杆,烟雾跟著乱飘,"不行,他太小了。" "你像他这麽大的时候,女朋友都交了好几个了。" "那是我。贝利尔幼稚。" "我不幼稚。"幼稚的小孩开始反驳。 "贝利尔不小了。你要担心,不让他上台就行。"路西法看看贝利尔,笑道,"他也不小了,交个女友也没什麽。" 贝利尔的脸色一变。 玛门的脸一皱。 "老爸,他性取向和你一样的好吧?" "盛宴上也有品行端正的公子。蛮适合他。" 反正路西法认定贝利尔该去。没有这麽当老爸的。 ※※※z※※y※※z※※z※※※ 半个小时後,贝利尔和玛门一起离开竞技场,在大门前遇到桑杨沙。 贝利尔眼前一亮,拉著玛门,三两步朝桑杨沙走去,仰起脸上的六颗钻石:"桑杨沙殿下,呼。" 桑杨沙脸色很难看。 "殿下啊,学魔法,并不是只要努力就够的。"贝利尔笑得特轻佻,"天赋也很重要。" "贝利尔,你心态有问题!你这麽刁难他,无非是因为他甩了你!"芺罗塞碧那气得发抖。 "他拒绝我的理由是我太弱,配不上他。"贝利尔那副拽样,简直快能和他老爸媲美,"但是,现在呢?" 桑杨沙脸色更加难看。 贝利尔冲过去拉住玛门的手:"我哥比你厉害几百倍,谁稀奇你。" 玛门微笑,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 桑杨沙看了玛门一眼,小声说:"贝利尔,放过我。" 贝利尔迷惑。 "我现在已经有了芺罗塞碧那。我早说过,我有她,就不想再和别人纠缠。我也和她坦白过,我在追她的时候和你上过床。她原谅了我。你如果一直拿这个当把柄......我会困扰。" 玛门的笑意慢慢褪去。 贝利尔惊了。 "你胡说什麽?我什麽时候......" "我承认我在一些方面不够温柔,你总会很痛很难受。但如果你不一直这麽顺从我,我......我想我也不会得寸进尺。" 这一句说到点子上,贝利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再说下去,我会杀了你。"难得这孩子也会生气成这样。他看看玛门,更慌。 "我知道你一直在认真与我交心,但我没那个意思,对不起。" 目的总算明确。这个贱人。 贝利尔根本没来得及说话。 玛门甩掉贝利尔的手,转身就走。 桑杨沙被幽灵缠了一个晚上。 贝利尔找不到玛门,直到伊罗斯盛宴。 路西法体贴入微,竟连玛门不会带贝利尔的事都已料到,早把贝利尔的名字放进邀请人名单。所以贝利尔直接进去,还得到最高级享受。 贝利尔取了2348号牌,走进去。 一杯香槟,一件白衬衫,一双巫师手套。 贝利尔稍微穿好一点,便卓越出群。 大堂的地板砖黑白相间,神秘华丽。 人来人往,男女都穿得性感妖豔,露的地方刚好让你看後联想无限。 空中飘满黑雾。黑雾上飘满礼物。 台上正有一对男女搞得开心,贝利尔看了一眼,便失了兴致,转移目标找人去。 不知道为什麽,至高处的椅子被光照得银亮。光是看看,都是一阵哆嗦。 第64章 贝利尔总算在人群中找到哥哥。 玛门被一群女人包围,手中握着一个小香瓶,抛上抛下。洁妮和爱玛也在其中。这两人只要一对上视线,一定会狠狠翻对方白眼。 玛门正在被她们汹涌澎湃地灌酒,眼神迷离,仰着头一口口喝下。 每喝一杯,他身边就会传来女人的欢呼声。接着他会装醉,靠在墙上,歪着脑袋看她们,分外妖媚。 受不了这个淫乱的孩子。 贝利尔原本不想去烦他。但他已被人家看得浑身不自在。但一接近玛门,他又不敢过去,只一个劲在他身旁转。终于在有几个女人去倒酒的时候,他走过去。 留在玛门身边的是洁妮和爱玛。两人还在对峙。 玛门拨拨留海,在抬头时看见贝利尔。 玫瑰在灯光下变成淡紫。玛门眼睛半睁着,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以后,飞速转移。 "哥。"贝利尔小声道。 玛门不理他。把玩着手中的香瓶。 洁妮和爱玛转过头。 "贝利尔?你怎么来了?"洁妮惊。 "是路西法陛下叫我来玩的。"贝利尔还是不擅长巴结老师,小心看着玛门,"你今天晚上忙吗?" "忙。" "这样......" 没回答。 "对不起。" 还是没回答。 "对不起。那天是我得意过头乱说话,不要生气。" 玛门勾着嘴角看他。 "哥,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多么有诚意的道歉,真让人想捏一把。 洁妮和爱玛默。原本要过来的女孩们也站在老远观望。 灯光幽蓝。 帘布无限蔓延到大殿尽头,覆住地上的黑白相错。 "桑杨沙说的话是真的么。"玛门总算憋出一句话。 "不全是。大部分都是他想诬蔑我。" "他最后说的话是真是假?" "啊?" 玛门握紧香瓶,站直身子,长长吁一口气。"算了,你回去吧。有时间再联系。我今天晚上忙。"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有空再说吧。" "什么时候有空?" "这位小朋友,人家自己的事管太多了不好吧。"玛门的亲卫队上场。 "我问我哥,没问你。" "你确实管太多了。我最近一直没空。"玛门做事超不留情面,真想踩扁他。 "那以后呢?" "以后也没空。" 几个姑娘开始嗤笑。 贝利尔找不到台阶下。 这孩子,怎么走到哪都要被围攻? "下一组,1942号,玛门殿下和他的神秘情人!"台上主持人换成别西卜,真是杀破尴尬的宣告。 玛门脱掉外套,交给其中一位姑娘,露出一身黑色紧身衣。那身材就不多说,腰际还开了两个长条缝,委实若隐若现的性感。 波斯猫似的尤物。 玛门拿着香瓶,慢慢走上高台。 贝利尔脸立刻就垮了。 几个女子春色荡漾。我听到一句话,愣是给呆了会:"我光想想他都会湿的。现在该怎么办?" 其他人五十步笑百步。 唉,淫乱的小玛门啊。 "1942号的香瓶先生或小姐,请上来!"别西卜高声宣布后,一位穿着粉色猫女服的妞儿上去了。 她激动得满脸通红,但性感依旧。伸出染了红指甲的手,在玛门脸上摸了一圈。"没想到是您,真是令我太意外了。" 接着,她往椅子上一跪,翘起臀部,卷起长长雪尾巴,黑雾马赛克处理。 玛门在黑雾松动裤子,皮带垂落在一旁。 底下的人开始瞎起哄。 他的几名女伴聊得开心,偶尔朝那个猫女瞥过去恶毒的一眼。 贝利尔的脸那叫一个白。白得像死人。 玛门进入那个猫女。开始晃动。 猫女还真像只猫,细细碎碎的呻吟,两只爪往椅子上一抓,差点就抓出印儿。 贝利尔往墙上一靠,身体竟开始微微发抖。 玛门俯下身,一手撑在猫女身边,一手伸入她绒毛吊带背心,握住她圆润的乳房,打着旋儿揉。 王子殿下都这么主动,她怎好被动? 身躯弯成S形,尾巴在空中扇动。她反手在玛门大腿内侧抚摸,叫得格外娇柔。 玛门出场,必属极A。c 群众忘了起哄,口水直流。 贝利尔的脸色真的真的真的很难看。他不是有过经验了么,怎么还这么纯情? 上面还没搞完,他已经发疯似的跑开,绕着黑雾走,急急地,想要寻找什么。 撞到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欢呼低语,上面是否结束,他都不曾留意。他沿着黑雾走,看着上面摆放的小礼盒。 指节金环,冰玫瑰,心型耳环,巫毒娃娃,指甲油,白金碗,修西斯手镯,荧光鱼...... 欢呼声一阵阵过去,贝利尔走到脚步趔趄。 不知过了几十分钟,或是几个小时。贝利尔不敢再看别的地方,只知道盲目寻找,看着成百上千的礼物从自己眼前流过。 玛门早换了几次号码,挑了几次礼物,来来回回做了几次。忽然,他看到贝利尔在黑雾旁乱跑。 直到最后,贝利尔发现了它。 针针密密的,半圆形的,镶嵌着蓝宝石的银梳。 65 生怕慢一秒就有人会抢走似的,贝利尔一把抓住那把梳子,握得紧紧的,往大殿一角跑去。但是,刚走两步,有人拦在他面前。 贝利尔撞上他,梳子掉在地上。 抬头。玛门正挑眉看著他。 贝利尔蹲下去捡。 玛门靴子一勾,梳子飞到半空,伸手接住。"你还想玩游戏不成?给我回家。" "不。" 贝利尔开始抢梳子。 玛门把梳子举高。"回去。别在这里闹,等你成年了再来。" "不回!梳子还我!"贝利尔踮脚使劲捞。 "还你?"坏笑在玛门脸上荡漾开,"你知道这个梳子是谁的麽。" 贝利尔的脸一下胀得通红。 "还我!还我!" "好,给你就是。"玛门手一松,梳子落下。贝利尔接住。玛门在他耳边缓缓说:"小猪,这是哥哥的礼物。" 贝利尔非但没有惊得乱扔梳子,反倒握紧它,防备地退了两步。 吃惊的反倒是玛门。 "贝利尔......那个梳子是我的。" "我知道。"贝利尔的脸越来越红,一脸怒容。 他只知道退後。 "把礼物放回去。" "不放。" "听话,放回去。" "不放!" 玛门揉揉太阳穴,声音都在发抖:"你过来。我给你解释伊罗斯盛宴的游戏规则。" "我知道,不用你解释。" "你拿了它要和我做什麽事,知道麽?" 贝利尔情绪颇激动:"你不要再问了!" 玛门终於恼了,走过来,抢他手中的梳子。贝利尔硬和他拉扯起来,两只手死死拽著梳子不放,玛门轻而易举把夺回来。贝利尔委屈得两眼发红,玛门简直像个抢小孩棒棒糖的恶霸。 "还给我!!"小孩子开始闹脾气。 玛门揪住他的衣领,眯著眼道:"你就这麽想和我做?" 贝利尔搂住他的脖子,突然吻过去。 银梳咚地掉在地上。 手也松开。 贝利尔放开他,立刻把梳子捡回来,拍拍灰,藏好。 玛门完全没了反应。 贝利尔一咬牙,手绕过玛门的腰,揉揉他的臀部,自己下半身与玛门相贴。"哥,答应我......你一定会上去。" 玛门呆。 贝利尔吞口唾沫,双手按住玛门胸口,几乎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踮脚,星眸半张,黏著他,舔他的耳垂。 红晕瞬间冲上玛门的脸。 贝利尔跑了。 很久,玛门才晃了晃脑袋。又晃了晃。 "贝利尔,谁教你这些的?给我回来!" 2348组一到,贝利尔匆匆忙忙上台,紧张得浑身僵硬。 但是,一直没有人上来。 贝利尔被问了几个很无趣的问题,便快速离开。我想他定是十分郁闷的。下台四处找不到玛门,贝利尔自讨没趣,离开盛宴。 潘地曼尼南整儿个就是个小城镇,贝利尔光是绕著卡德殿走了半圈,都已经累得直喘气。 卡德殿西南方便是玛门的阿滋雷尔殿。 门口站著的牛头人护卫看去不好惹。贝利尔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坐下。 真不知道这孩子这会儿是哪里抽了?竟变得如此风情万种。 贝利尔不是那种纵欲狂。他想找人做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为什麽非要这麽执著? 难道...... 不,我不当乌鸦嘴。 只是,他尚不知玛门是自己哥哥。倘或哪天知道了,他会不会尴尬到无地自容? 玛门回来得很晚,醉醺醺的,搂著个女人摇摇晃晃。 贝利尔在黑暗中迈出一步,又退回去。 玛门勾著那女人的腰,手直伸入衣服里,不知在往哪掏。两人互摸起了瘾儿,仿佛这里根本没人。 玛门的视线很快扫过贝利尔,看向别处,然後把女人推到殿门旁,顺势就开始解裤带。 "殿下......在这里?"雀跃的声音。 玛门只顾忙自己的。 还好这天比较黑,看不大清楚,不然真是教坏小孩。 空旷一片。喘息声,布料摩擦声。 贝利尔一动不动,几乎被黑夜吞没,唯有单翼在月下分明。 傻孩子啊,小心长针眼。打断别人搞这档事,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前车之鉴在此,还不速速退下。 "哥。" 年轻人气血旺盛,贝利尔的胆子真的很大。 玛门停下,衣领还是翻开的。他背对著贝利尔,不耐烦地说:"有事明天再说,没看哥忙著麽。" 一句话就把人彻底堵了。 贝利尔又没了反应,只是瞬间抽了力一般,就连背上的单翼也变成了白骨,森森的一片,甚是诡异。 只是,上面的玛门忙於亲热,没看到他的模样。 倒是那个正在享受虚荣的女人,给贝利尔著实吓了一跳。 不过一会,贝利尔走上台阶,站著没动。玛门当什麽事也没发生,将女人的外套垮下,半露出丰盈的双乳。 突然,贝利尔抓住玛门的衣角。 "哥,我跟她,你要谁?" 女人呆了,随即翻著白眼叹口气:"幼稚。" 玛门给他闹得没兴致,擦擦嘴回头,双手抱在胸前。"为什麽要做这麽无聊的事?" 那女人绝对是玛门肚里的蛔虫,劈里啪啦接著讲了一大堆:"连路西法陛下都不能逼殿下做出这种选择,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没人能独占他。" "我没想独占他,我只是叫他做出选择。" "贝利尔,你认为自己和别人不同麽。"玛门已经彻底不耐烦,正眼都不给他一个,"你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让我觉得像弟弟。既然是兄弟,彼此的性生活就不能互相干涉,懂麽。" "但是你为什麽要生我的气?" "生气?我有麽。"c "你以为我还喜欢桑杨沙,你生气了。" "还?"玛门说出这句以後,立刻闭了嘴。 贝利尔拽紧他的衣服,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你一定累了。我家里没有人。" 被他震倒的不止玛门,还有我。 "哥,今天晚上去我那里睡......我告诉你我现在喜欢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无语凝咽。 贝利尔,你不会真的...... 但是玛门转身就走。 "我对你喜欢谁没兴趣,找别人吧。" 贝利尔冲过去,从背後抱住他的腰。 玛门身子那叫一个僵。 "从我离开奴隶船以後,就再没有朋友。哥,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贝利尔声音越说越小,我都几乎听不到,"可是......我从来都不想当你弟弟。" 玛门轻轻推他一下,那孩子抱得比泰山还稳固。 玛门个倒霉蛋,怎麽就惹上了这个难缠的小鬼呢? "我知道我的出生不好,工作不好,历史还很不干净......但是我已经打算忘记它们,能不能不要那麽......介意?" "我没有介意!"玛门特别激动,一下甩掉贝利尔的手。 "我还是残疾,还会变成那麽吓人的模样。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是什麽样的。" 贝利尔平淡在嘴里。玛门痛在心里写在脸上。 "别乱想!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从来就没有介意过。我只是......" 到这,玛门说不下去,只看著贝利尔。 贝利尔伸手,轻轻捧住玛门的脸。"我以前当公关的时候,从来不肯卖身。这样的愉悦,我不想拿给别人当乐子耍。" 贝利尔顺著他的脸庞摸下去,拉了拉半开的衣领。 "但是,哥,我想给你。" 贝利尔个死小孩,他要哪天性向正常了我反而会觉得不正常,正常男人的弱点都给他踩中,怎麽就这麽像他那个风骚的魔王老爸呢? 他完全无视那个女人的存在,双手环绕过玛门的背,伸入衣间,在里面摩挲,身体完全贴在玛门身上,细细浅浅地喘息。 玛门把他搂住,没过多久,就又飞速把他推开。 "要做找别人去,我没空。" "好,我会找别人的。"贝利尔仰头,眼睛眯成细长的缝,"可是,你先尝尝味道,不行吗?" 玛门用手背贴住脸,别过头。 贝利尔又黏过去,在他身上蹭。"哥,你真的不想......进来看看?" 玛门大概是想教训人,但一回头,和贝利尔一对视,失控了。 垂头吻了他。 女人气跑了。贝利尔被扣押下来。 已经没时间回贝利尔的家,两人直接留在阿滋雷尔殿。像在赶投胎。 漫漫长廊,重重殿柱。尽头处是玛门的寝宫。 侍女们还在卸窗帘,黑色床纱就已盖落。两道身影缠绕在一起,衣服一件件从黑纱中抛出。 大门锁上。门房极厚,像牢房。 桌上一个细颈瓶。瓶中一朵黑玫瑰。 玛门熄了蜡烛,玫瑰的泪珠在夜中闪亮。 吻如急风暴雨,一次次在贝利尔唇上落下。 黑暗中,床褥在软软的翻动。唇与肌肤交接,发出湿濡的声音,不过多时,便有贝利尔气若游丝的哼声。 人影在纱帘後若隐若现。玛门的耳朵尖尖,两条长腿黑影被他抬起来。 玛门的腰往前一挺,身下少年秀美的侧脸仰起。 贝利尔的声音被截断,身体徒然一僵,手指勾住被褥,骨节几乎拉扯变形。 他在玛门的推入中慢慢软化,但这样的平和很快结束。 玛门俯身,像要将他摧毁一般,疯狂摇晃。 细长的五指黑影从被褥上挣脱,慌乱地推玛门的腰。 "哥,哥......不要这样,好难受......" "你喜欢谁?" 贝利尔倔强地一言不发,一手推著玛门,一手按住胸口,微张著唇。 因为过度压抑,每撞一次,就会有沈重的喘息声。 玛门把他压在身下抽动,逼问。"说,你喜欢谁?" "喜欢......喜欢哥。" 在漆黑中,都能看到他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 玛门抓住他的手,按在头两侧,背弓著,在黑暗中凝视他。"喜不喜欢这样?" 贝利尔抽泣著应声。 "那把腿再张开一点。" 双腿的黑影颤抖著打开,张到最开。 从来不知道玛门有霸道的潜质。 贝利尔刚想擦眼泪,就被玛门抱起来,搂在怀中摇晃。舌尖轻轻一卷,泪水被舔去,玛门抬头,额前的留海微微一颤,轻触鼻梁。又一个吻。 贝利尔搂著玛门的脖子。 玛门勾著贝利尔的腰背。 两人曲线撩人,身影重叠,肌肤重叠,完全融合。 只有黑影。 剧烈晃动的身影,牵扯著黑纱摇晃。 床头的黑玫瑰在摇晃中再不安分,不甘寂寞地落下数片花瓣。 贝利尔的头发一次次上扬。原本蹬在床头的双腿猛然收住,缠住玛门,将他紧紧裹住。 尽管两人已至最亲密的状态,却依然不够。贝利尔呜咽著,用力往下坐。 "救......救我,哥......救我......" 不安在暗涌,惊涛骇浪冲击而来,一波接一波,不断攀向巅峰。 床头柜狠狠一震,细颈花瓶翻倒在桌,骨碌滚下地,摔得粉碎。如同灵魂已破碎,出壳。 心跳与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往後仰,颤栗著,撼动著,就像有电流击过全身。 贝利尔的前端痉挛数下。液体溅到玛门腹部。 玫瑰瓣与瓶碎片混杂,落了满地。 玛门往後倒下,贝利尔随即扑倒在他身上。 两人的四肢依然重叠在一起。一只手抬起来,晃了晃。玛门说:"起来,你这样压著我,我拔不出来。" 贝利尔哼哼两声,没反应了。 "喂,你不会准备一个晚上都这麽著吧?" 还是哼哼。 "懒小猪,连动都不愿动一下。"玛门硬撑著已经搞过N次的身体,抱著贝利尔坐起来。贝利尔倒在他的胸前,蹭了几下,滑下去。 玛门把他按倒在床上,固定住他的腰,轻轻拔出来。 "哎呀,流出来了。"玛门忙从地上扯衣服来擦,"小猪,你给我起来,擦干净再睡。脏死了!" 贝利尔把他手里衣服一抓,扔出去,扑通一下,把玛门压倒在床上。啾啾亲了几口,哼哼两声,再次陷入无声状态。玛门的手垂死在空中挣扎片刻,终於宣告投降,搂贝利尔入怀,拿被子把两人裹好,抱著缩成一团,入睡。 我能说什麽好呢? 贝利尔不知道,玛门,你是知道的。 玛门,你搞的人,是你的...... ......弟弟..................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於两个原本没可能做爱的人干了那档事。 先醒的人是贝利尔。他眼皮抖了数次,还是维持闭合状态。 光芒只能半穿透黑纱帐,唯有一缕细光从缝隙中彻底挤入,照在懒小孩的脸上。 贝利尔倏然睁开眼,暗红的瞳孔闪过一丝水光。慢慢移动双手,又发现它们紧紧贴在一个赤裸的胸口,双臂被一人的臂弯裹著,无法活动。 而抬头,是玛门。 往被窝里看看,一坨黑。再稍微一抽腿,贝利尔成了石头。 贝利尔呆鸟一只,睁大眼看著玛门的脸。 玛门脸上一朵惊豔的红玫瑰,衬著这样旖旎的环境,绝对是极品色情视觉享受。 很久,不合格的兄长才迟迟醒来。 "小猪。"玛门闭上眼,轻轻前移颈项,早安吻送上,"醒了为什麽不叫我?" 贝利尔连眼睛都没闭,依然呆著,看著他。 玛门笑笑,松开手。"後悔?" 贝利尔摇摇头。 "紧张?" 贝利尔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奇怪。" "怎麽了?" "我......"贝利尔相当不自在,"我总是会想起昨晚的事。" 玛门愣了愣,在贝利尔的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以後我再不会乱来。我发誓。" 贝利尔又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一直会回想过程。" 这孩子说话开始走婉约路线。玛门半天才弄明白,忽然坏笑一下:"哦,不要太在意,会想这样的事很平常。" 笑成这样,还堂而皇之地说平常。 "以前每次做爱,我都会想越快结束越好。" 玛门的笑容已经快变成了淫亵。"小~~猪~~~" "啊?" "‘我有!我有很好的性生活!'这话是谁说的来著?我一下给忘了。" 贝利尔的脸上色彩斑斓。 被窝动了动。"有没有人摸过你这里?" 贝利尔轻轻抽气,摇头。 "这里?" 胀红了脸,摇头。 "这里呢?" 贝利尔已经开始轻哼。 "那,这样呢?"被褥微微晃动。 贝利尔憋了半晌,扑去搂住玛门的脖子。"不,不要停。" 玛门忍不住笑,干脆两只手都藏在被子里摆动。贝利尔不由自主往他身上靠,声音细细:"哥......" 哎哟我的妈,这一声叫得我骨子都酥了。 酥的人显然不止是我。 玛门开始吻他的颈项。 贝利尔把玛门的头抱紧在胸口,贴著他肌肤的嘴便开始乱舔乱咬。贝利尔神情飘忽,隔著被窝都可以看得出他把腿搭上玛门的腰。 "哥......哥......" "我在。" 竟听不懂那柔软话语和诱人姿势下的意思。玛门何时变得如此纯真? "哥......"贝利尔轻轻蹭他。 "嗯?" 纯真得有点假了。 "哥......想要。" "想要什麽?" "想要哥。" "哥在呢。"恍然瞥见玛门嘴角一抹淡笑。 "哥!"贝利尔恼了。 "怎麽了?"玛门眨眨眼,手上仍不停止。 贝利尔粗喘著气,不知是恼的还是憋的。"我说我想要你,你说呢?" "我知道,然後呢?" "我说我想要你,这是我的意思,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我在这。" "是,我说我想要,然後,你准备怎麽回答我?" "我回答你了啊,我在这。" 绕来绕去绕来绕去,贝利尔终於给他逼急了,大声吼道:"哥!!"然後声音一下放很小:"我......我想做。" 原本以为折磨已到极限,玛门居然停下动作,还补充一句:"怎麽做?" 贝利尔贴过去,瞳中水雾淼茫。 "像昨天那样。" "昨天我做了什麽我记得,你做什麽,我不记得了。" "怎麽会不记得,我们......说了很多话。" "咦?有吗?你说了什麽?" 玛门真是越来越坏,越来越不像样。 "哥......"贝利尔翻身把玛门压在枕头上,身子软软趴下,贴在他身上。 "你说了什麽?"玛门丝毫不为所动。 贝利尔一手微微拉扯玛门耳垂上的耳钉,一边垂头,嘴唇轻点著玛门的唇。 "我说,我喜欢你。" 玛门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尖牙。扶著贝利尔的腰,对准了硬起的位置,让他坐下。 贝利尔惊道:"不,我没试过......呜......"两条腿连带著单翼微微颤抖。 几片黑羽落下。 "小猪,做爱你都要懒,那我真要打屁股了。"玛门满足地仰起下巴,轻声说,"怎麽舒服怎麽动。" 如果我有一个鼻子,那我现在在流鼻血。如果我流鼻血,那鼻血一定经过时间的洗练,冲成红果树大瀑布。 之後几日,他们说有多饥渴就有多饥渴。玛门开始尚能控制得住,但贝利尔实在不得了,只要一有空,那句软绵绵的"哥"就上场。 谁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我发现玛门有个恶癖,就是每次做爱前,都要故意不满足贝利尔,折磨那自控力差到不行的小孩。就连高潮的时候都要逼他给自己告白,真是变态到极点。贝利尔根本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要有爱做,就什麽都顺从著玛门。 这两人堕落得要命,虽与我无关。但有时我真忍不住特沧桑地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玛门和贝利尔,只要有人找,他们一定是在床上。 俗话说,福过祸生。 祸事就是在床上听到的。玛门当时刚好把贝利尔翻在床上,臀瓣分开,把烟杆插进贝利尔身体。 烟杆进进出出,烟嘴上的凸起磨得贝利尔连连哆嗦,抓紧被褥。 关键词是"报纸"。 玛门的脸唰拉一下白了。 贝利尔没听到,慢慢撑起小腰肢,睡眼惺忪。 玛门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出门,贝利尔再一次不解,只慢悠悠披著外套跟出去。 没错,就是报纸。报纸乱叠在一处,密密麻麻一片,猩红刺眼。 "千年来最强六星巫师不为人知的过去!"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最後一位竟是公关出身?!" "贝利尔卖肉历史大暴光!" ...... 如此醒目的大字,怎能被无视? 玛门随便翻了翻报纸,就把它们揉成一团,欲扔入壁炉。 但贝利尔只手拦住。 "给我看。" "都是无聊的消息,你回去睡。" "给我,知道是写的我。" 玛门握紧报纸,拨下贝利尔的手。"不要看了,看了心情不好。这些事我会想办法帮你处理。" "我不要你处理,我要看!" 玛门拗不过他,递了他。 贝利尔拿起来,竟一字一字细读。尽管没有表情,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玛门几次想要把报纸抢回来,都给他夺过去。 他把整篇报道都读了个遍。 玛门想说点什麽。 贝利尔握紧报纸,脸色骇然,浑身不断发抖,身上披的衣服几乎都要抖落。他吞了一口唾沫,接著翻下一张报纸,继续一字一字细读。 读了一段,又倒回去再读。 分明脑中空白,无法思考。 玛门抢过报纸,毫不犹豫扔到火炉中。 报纸在跳跃,贝利尔的照片在火星中翻卷,燃烧。 桌上一只烟灰缸,黑寡妇为模型的盖,细足紧紧扣在缸壁上,像被抓破的心脏。 贝利尔头重脚轻,手撑上桌面。那只黑蜘蛛不停摇晃,黑眼漆亮,似乎随时都会活过来,爬下来。 玛门抱住他。 他却推开玛门。 "我没事。"贝利尔神情痛苦至极,却一个劲摇手,"一会就好了。" 玛门态度强硬,把他搂入怀中。 "在我面前没必要装。" "只有一点不舒服而已,过了就好,我真的真的没事。"贝利尔脸色发白,还拼命强笑,看得人心肝乱颤,"我真的没事。" 玛门勾下头,指尖扣住他的後颈,极其缠绵地吻他。 贝利尔小心翼翼地张口,回应玛门。 送报纸的小恶魔小声说:"玛门殿下,陛下叫我来通知您去见他......嗯,带上他,他......"他用手指指贝利尔,相当尴尬地寻不到称呼。 玛门挥挥手,继续投入地接吻。 小恶魔退下很久,他们才停止。 玛门恋恋不舍离开他的唇,又来回在他嘴角,鼻尖,眼角,额头上亲吻。"掉泪也没有关系,哥不会笑你。哥会一直陪著你。" 玛门男人的时候特男人,声音还颇具磁性,我要是个女人我听了都得哭。 贝利尔硬要憋,笑也笑不出来,所以表情很别扭。 玛门心疼写在脸上,搂著贝利尔说:"贝利尔,人的一生不可能毫无污点。类似的事很多人都遇到过,但没人比你父亲做得好。你将来会比他有成就,一定会更成熟。" 贝利尔表情停滞。 玛门自觉漏口。 "我爸说要找我们,去看看吧。" "我父亲是谁?" "这个改天再说,先去找我爸。" "我父亲是谁?" 躲了雷公,遭了霹雳,再也逃不脱。 侍女替贝利尔穿衣服,贝利尔抢过来,自己穿。 "米迦勒。" 玛门坚决而利落。 贝利尔刚披上衣服,动作停止。"米迦勒?" "是,米迦勒。" "种族?" "神族。" "神族有几个米迦勒?" "我知道的米迦勒只有一个,就是你父亲。" 贝利尔继续扣衣服,显然再理不清思路,胡乱套了裤子,说话也变得混沌不清:"天界的副君,大天使长,得到一大串头衔最後却变成叛徒的米迦勒?" "他不是那样的人。"玛门急道,"他是最完美的天使。" "你要我相信,我父亲是个神族,还是神族中的神族?"贝利尔情绪越来越激动,"我最讨厌神族。" "不要多说了,现在去见我爸。" "那我母亲呢?" "不知道。" "那你为什麽知道米迦勒是我父亲?" 衣服穿好,玛门没回答他,带著他去卡德殿。 一路走著,贝利尔也一直沈默。 两人都心事重重。 终於在卡德殿门口,贝利尔忽然道:"你......你是陛下和谁的儿子?" 再没时间回话,玛门快步走进去。 贝利尔越来越著急,跟著他跑,连连追问。 直到进了路西法的公务室。 路西法翘著腿,坐在椅子上。见他们来了,朝门口的侍卫挥挥手。 他们将门关上,留玛门和贝利尔在里面。 路西法站起来,绕到堆积如山的文书前,开门见山: "你们不可以再发生性关系。" 玛门先是微愕後是沈默。贝利尔先是惊愕後是难堪。 "为什麽?"问这话的自然不会是玛门。 路西法从桌上抽出一张报纸,抖了抖。"贝利尔,你知道这上面说了什麽吗?我希望你能进入皇家军团,成为战争主力。如果你干得好,沙利叶的撒旦之位就是你的。" "这与他有什麽关系?" "因为你们都是我儿子。" 玛门反应不大,但神色恍惚。 这句话带给贝利尔的震撼力有多大,自然不必多说。 半晌,他才断然道:"骗人。" "贝利尔,神族和魔族的混血是很难存活的,活下来便一定不能用魔法,那样会破坏混合血液的平衡。情绪和血液有了波动,如果不控制好,身体就会开始腐坏,寿命缩短。" 路西法的语气平淡,我从未觉得他如此残酷。 "这麽说,贝利尔的身体,不是因为忠诚之血?" "不是。现在有很多骷髅兵都是堕天使的後代。" "为什麽......"贝利尔想问什麽,已经很明显。 "贝利尔,我很抱歉,但是从来不曾後悔。你是我扔的。" 贝利尔已成了木雕泥塑。 玛门惊道:"爸,你......扔了他?" 路西法还是一脸淡然。"米迦勒原本不会死,是为保护他。" 玛门怔忪。 "玛门,我要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你出去,我有事要和他谈。" 玛门情绪也不稳定,很容易就被打发走。 房间极大,只剩下两个人。 贝利尔和路西法中间仿佛隔了几千米远。 第69章 “这么说,是我害死了他?”贝利尔轻声道。 “是你害死了他。” 路西法,你这个小贱人,竟迁怒于孩子!杀了你! “所以,你是我的父亲,而你不要我?” “是。” “音乐盒。” 路西法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音乐盒,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吧。” 路西法没说话。 “那首曲子我从小一直听到大。”贝利尔小声说,“尽管没有亲人肯要我,但那首曲子一直都在鼓励我,让我知道,我也曾被家人爱过。” 路西法侧过头,依然沉默。 “我一直梦到过自己的父亲,和您的样子相差很多。您是魔王,那么高高在上,怎可能是父亲?”他笑笑,“但是,就算是陛下,也无权管我和哥的事。法典是您颁布的,上面明确写了五十岁以上的魔族可以自由恋爱,不论身份地位。” 贝利尔有够放肆。 路西法大概这一辈子都没被人家这么顶撞过。还好他有够老,脸皮够厚,竟也保持冷静。 “我不会管你们的事。你们可以自由恋爱,只要你不怕社会舆论,不怕玛门心里有别人。” “他只喜欢我。” “如果他不是特别爱盯着你的脸看,那他确实只喜欢你。” 贝利尔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你长得像谁,有人说过么。” 贝利尔脸色铁青,哑了。 “玛门在外面怎么厮混我从来不管,他伤了多少女人的心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因为是你,贝利尔,我才提醒。”路西法顿了顿,“他还是少年时就一直爱慕米迦勒。” “你想让我相信,哥会爱上自己的父亲?” “你连他爱上你都相信,为什么不相信他爱上他父亲?” “不可能。” “我只说这么多,信不信是你的事。” 记得曾听人说过,玛门可以轻易地吸引一个女子甚至男子,他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魅力。他可以随随便便与别人调情,和别人谈速食恋爱。他是大众的宠儿,能轻易得到全世界的爱。 但有一个人,他不敢接近。 那个人在他心中早已站成了一片天。就连简单触碰,都会觉得是对神圣的亵渎。 所以,不论经历多少个年岁,玛门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那个人……是米迦勒? 贝利尔那一瞬间的表情,真可用世界坍塌来形容。他抱住自己的头,连连往后退:“我们不是兄弟!他喜欢我……他喜欢我!” 路西法长叹一口气。 贝利尔胀红了脸,忍了很久,却还是没忍住失声痛哭。 他跑出卡德殿。 路西法坐在重重叠叠的文书后,麻木不堪。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情景……竟会觉得似曾相识。 觉得很难受,却不只是为了贝利尔。 玛门正靠在巨柱上,不安地抽烟。 贝利尔匆匆跑到他的面前,泪水已擦干。 玛门忙站直身子。“我爸说了什么?” 贝利尔摇摇头。 “你哭了?” 贝利尔猛地抱住玛门,紧到浑身发颤。“你早就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对不对?” 玛门迟疑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玛门沉默。 贝利尔抬头,勾住玛门的脖子,哽咽道:“哥……我爱你。” 玛门还是沉默。 贝利尔狠狠吻了玛门一下。“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的,我们以后还是天天在一起,好吗?” 他摇摇玛门的手臂。 “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哥……你说话,好不好?” “哥,不要不理我。” “哥,哥……你开口说说话,好不好……” 世界在那一刻变作了回廊。空荡荡的,似乎玛门早已不在,只剩下贝利尔一个人哭泣的声音。 从小就受人嘲笑。 自卑,却总是喜欢伪装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明知道自己渺小,却总是告诉自己,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付出总得不到回报。 一次一次放下自尊,乞讨来的,却不是爱情。 他很温柔,却不肯将心给你。 假装自己过得很开心,只是不想他自责,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因为不讨喜,所以总是做一些过分的事,只是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因此,更加惹人讨厌,实在幼稚又任性。 那样的话说不出口。 很孤单,非常的孤单。 一直一个人走,总算在深暗的洞穴中找到一丝光亮。 那一丝光亮,却不曾属于自己。 到头来,他很平淡地告诉你,我从来不曾爱过你。 贝利尔的经历,真的好像在哪儿看过呢。 殿内一片漆黑,外面是通彻天地的光,迎面照入大殿,像是绝地的希望。 而回廊空旷。 贝利尔蜷缩地蹲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努力抱着自己的身躯,就像怕被人看到。就像希望自己赶快消失。 那支翼,黑黑的,缺了一半,一点也不好看。它无助贴在他的身上,向他哭诉。就像在问他: 为什么我是多余的? 贝利尔已哭不出声,双目无神地看着远方。 繁华的罗德欧加,高贵的潘地曼尼南,他一直向往的地方。 路西法靠在椅子上,看去很疲惫。 我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字:“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儿子?” “我很累。”一句话把我打发。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明明是爱米迦勒的,为什么却不爱你跟他的儿子?” 路西法不回答。 路西法,演戏演去了大部分天界史,还如此逼真,骗过了所有神族,所有魔族,这世界上再没人能比得过你。 天界,魔界。 神族,魔族。 如此恢弘的两界,竟只是一个棋盘。光暗分明的生命,竟只是小小两盒棋子。 路西法,你和耶和华两人,下棋下得还开心否? 曾经无数次觉得,耶和华比路西法像魔王,因为他残忍。 耶和华像魔王。 这世界上,却真没人能比路西法更适合当魔王。 圣战没有打完,耶和华却早已输了。 路西法只是和耶和华在玩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就玩出这么多条性命,这么多次浩劫。 其实世界都输了。赢家只有路西法。 贝利尔消失了。留下一张小纸片,放在玛门的床头: 哥,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我早已习惯。 只有想起你的时候,才觉得寂寞。 越是想你,就越觉得寂寞。 但是,不要觉得内疚,是我幼稚。我会学着长大。 路西法一夜没睡,凌晨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长发丝丝缕缕,垂落在地上,衬着漂亮的脸。 我用可以操纵世界的力量,将他房里的被褥移来,盖在他身上。 路西法,我现在看着你。 即便是现在,我仍觉得,你爱着我。 *** wo wu yu niao, ju shuo you da da ba yu ren jie de wan xiao dang cheng zhen de wan jie zhang zhuan chu qu, qing gai zheng, bu yao rang an bei ren pai fei!! you fa xian de tong xue, ji de zhuan gao yi xia. wo xian zai zai yong tong xue de ba ba de dian nao, bu neng da zhong wen, xin ku da jia le! 第70、71章 大千世界翻覆颠倒,时间空间交织错乱。因承载不住过多的东西而沉睡,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天界的黄金时代。 父亲说,帝都极少下雨,是因为神的眷顾。我们住的耶路撒冷,像一颗女人的心,缜密敏感,催则泪下。 耶路撒冷的气候倒像红海。水晶般的宫殿,在蒙蒙松松烟雨酥云中,也变得糊里糊涂。 雨既然下大,客人也回不去。本来个好好的家,变成了避难所。 地面擦得晶亮,上面有一个小孩的影子。小孩头上的红毛稀亮,眼睛像蓝玻璃珠。几绺软趴趴落在额头上,我往上一吹气,它软软地飞起来,又服服帖帖落下。我恼了,伸出两只掌,往地上狠狠一拍,白嫩的肉球手打得地面啪啪响。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我回头,警戒地看着他们。 这是个饭厅,空中数座白羽灯盏,浮动时两翼轻晃,照得人眼发疼。 一只桌,数张椅。珍馐玉盘,美味香飘。周围坐的都是高档天使,不少败类。 离我最近的金发少年名叫亚莫,性格温柔,笑容可掬,除此之外没什么特色。有次听爸妈说,他和加百列关系微妙,他智天使的位置都是靠加百列提上去的。 亚莫左边的一对红发男女是拉斐尔和提娜丝,他们感情很好,就像姐妹。拉斐尔长得很漂亮,可惜据说血统不纯,在天界难以容身。 拉斐尔对面的少年是个讨厌的家伙,眉目飞扬,气焰嚣张。他可是在火之天使雷诺的家里,居然还翘着二郎腿无礼。我刚爬两步,双腿被他拉住,拖回去。两只小掌在地上趴的一排,随即拖了一条长印,他笑得特别邪恶。 本少爷大度,不多计较。我继续爬行,他又一次发作。爸妈感情太好,坐在墙角卿卿我我,我在这里给人欺负,无人答理。 又一次被拖回去,那讨厌的家伙说话了:“拉斐尔,小米迦勒真好玩,你也来玩玩。” 拉斐尔哪像他这样幼稚,笑着摆摆手。 他的名字叫梅丹佐,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总不敢惹他,任他嚣张跋扈。 提娜丝身后,坐了个黑袍天使,他手里拿个花冠,笑得跟小甜甜似的:“爬了。”这人叫尚达奉,最大的特色就是说话精简。能理解他的一般都是语言天才。 不过这一句我听得懂,他是指我会爬了。 梅丹佐终于放弃折腾我,我爬到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的天气,在玻璃上盖了两个小雾掌,拍了几下。 好,成功吸引别人的注意,我眉一横,嘴一撇,指着外面,天上,叽里哇啦。 啊,奶嘴掉了,捡起来,叼住,再拍拍外面。 “哦,小米迦勒,不喜欢下雨呢。”亚莫一副自以为慈祥的模样。 我是要去见路西法殿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这一回聪明点了,知道先把奶嘴拿下来再乱叫。 “可怜的小米迦勒,真的很不喜欢下雨呢。” “哇哇哇哇哇!”烦,你不要和我讲话,换人! “亚莫,不用理他。”老妈擦水晶球,老爸擦剑,默契非同常人。老妈前一刻温柔如水,后一刻转头,皱着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死小孩,你要真想去光耀殿,就给我把沙利叶殿下的信吐出来。” 竟敢威胁我。瞧我横眉冷目血盆大口:“哇哇哇哇!啊啊啊哇哇啊啊啊!” “嘿哟,你个死小孩,竟敢跟老娘吵架?”老娘开始撒泼,挽起袖子朝我走来。 老爸一见将有血光之灾,立刻扔下剑拦住老妈,转头特无奈地对我说:“儿子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你是男人,她还是你妈,叫你让着她一点,你怎么就不听呢?” “哇啊哇!哇啊啊!哼!”我用屁股挪行到窗边,继续思念我的路西法殿下。 几个小时后,停雨。 方日落,天边一片血泼似的红。 所有天使正围在一起玩神魔棋,我正在惆怅,就看到森林里渐渐有了天使。 雨停了,大风仍在号怒。 天使们的翅膀因经不住风刮,都停止飞行,在林间步行,翅膀巨大,将身体包住,羽片在碧茸茸的丛林中乱颤。 大部分都是能天使。 我啊,最瞧不起的,就是能天使。翅膀又难看,性格又坏,还出卖天界。哼哼。 不过,不论能天使等级再低,似乎翅膀都很大啊。 话说回来,天界有这么一条定律:女人抱怨胸部小,男人抱怨翅膀小。 我伸手捏捏自己的翅膀,因为手太短,伸了半天才抓到,羽毛简直就是小鸡的毛,软得不行,还飞咧。我看啊,要放大镜才看得到。 再捏捏。 唉,太小了。 风停了。 草地是多彩的,几片冰蓝叶片儿给露珠压得摇摇欲坠。天使们终于可以飞翔,一路往天上,或是耶路撒冷城中飞去。 越过密密丛丛的树顶,可以看到城内尖尖的塔顶,塔后少女红晕般的浮云。 客人们开始收拾着离开,拉斐尔一边替梅丹佐穿上披肩,一边和他聊天。“再过一段时间就有竖琴比赛,你有准备参加吗?” “既然你要参加,我就不来打击你了。”胡扯,拉斐尔的竖琴出了名的厉害,梅丹佐又开始瞎撑面子。 拉斐尔微笑:“但你一定要去。” “去,当然去。”梅丹佐将右肩的披风挂好,忽然抬头,“伊甸园那边怎么样?” “最近来了几个新的看守天使,不注意保护环境,弄得河边很脏。我专门叫人在那里竖了牌子提醒他们,现在稍微好些了。” “那生命之树呢?” “我每天都有亲自看别人修枝啊,越长越好呢。” “还好你是叫别人修,不是亲自抄刀,不然树上染了米拉虫,那就惨啦。” “不会的,我身上的魔族血统已经很淡了。”拉斐尔笑得勉强。 “嗨嗨,别在意,我开玩笑的。你呢,好好努力,总有一天能去圣浮里亚的。” 我特别想打梅丹佐。他讲的笑话连我这个婴儿级别的天使都笑不出来,为什么还要拿去冷场? “我记得我们曾经说过,圣浮里亚是‘不夜城’。” “那是过去我们没到过那里,瞎猜的。实际那里繁华神圣,是所有神族向往的地方。” “嗯。没错。” “这段时间魔族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暂时不会攻上来的。我会抽空来伊甸园看你。” “还和伊万杰琳一起吗?” “她硬要跟来,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拒绝她。” “唉,女人是很麻烦的。拒绝她以后,麻烦更大。反正我们可以留她在一旁,自己聊自己的。” 拉斐尔看他一眼,眼睛特别亮。自己搭上披风,出门。 十来天过后,我在父母的期待下,终于发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音。他们曾经为了我先喊爸还是先喊妈争得你死我活,但,皆输。因为,那一个音是:Lu。 第71章 天界除去创世日,年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节日、宴会,但路西法殿下会参加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耶路撒冷的化妆舞会,几个大天使的生日,竖琴比赛,伊甸赞美节,真理日,朝圣日…… 其他的不确定,但只要任选以上其一,一定可以看到他。 不过,这些个节日也只有伊甸赞美日在人员上是无限制的,像竖琴比赛,就只允许六万神族到场。 天界三亿天使,只有六万能享受天籁之音。 于是以我妈的话来说,大概意思就是每逢佳节,苞苴竿牍,稍关打节,铜臭熏天,是个天使都会忙得不亦乐乎。 好容易等到四月七日,春暖花开。令人神往的竖琴比赛,也随之到来。 爸妈原本准备把我扔家里,自己去听曲子,但老爸被我在手上狠狠抓了几道爪印,终于屈服在我的淫威下。 有路西法殿下的地方,怎么可以没有我? 竖琴比赛在祭灵大殿举行。老爸伤痕累累地抱着我来到第二天。 祭灵大殿在禁闭之地的对面,中间隔的草坪少也有千里。所以站在其中一个建筑前,是看不到另一个的。第二天雾大,空气潮湿,适合折腾犯人。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坪上往西方看,几根巨柱环绕,一座镂空的殿堂被雾罩着,渺渺茫茫。 一路飞过去,周围是不同阶层的天使,但仍是以四翼六翼为主。偶尔有一两个双翼的,也都是跟在多翼天使身后,飞得极不自在,唯唯诺诺。 我虽翅小,但少说也有四个,况且我还小,以后前途无量。 忽然有了十足的成就感,昂头挺胸,红毛甩得满天飞。 祭灵大殿构造奇特,呈八边形,全由大理石砌成,就像一个积木的空架子。底部凹陷,层层阶梯围成了个金字塔状,玉白色,就像美人重叠的手。 在这里,表演和祭祀都很适合。 表演者在下方,观众在上方,错落着,坐在大殿的骨架上。 竖琴表演和伊甸赞美节的座位是最讲究平等的。一个在空架殿上,一个在树上,谁先到谁坐哪,从不分三六九等。 我们到得很早,爸妈想找地方坐下。我欺软怕硬,开始乱抓老爸,硬要他留位置给路西法殿下。 “米迦勒,给我安静点!路西斐尔殿下肯定跟自己朋友来,留位他也不会坐!”老妈对我怒吼,转而对老爸说话,柔情似水,“老公,你来找位置坐。” 周围的人都在看我,知道这小屁孩想赖着副君。 我好没面子,想哭又没有理由,只好挣扎着跳下。老爸没抱稳,我落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开花。 好,有理由了。当下在地上抽搐,做着各种各样常人无法做到的翻滚,嚎啕大哭。 流动的人群渐渐停下,众目睽睽,我成了焦点。 既然如此,越发卖力。丹田集气,蓄力爆发,却听见人群中传来清冷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我立刻愣了。 但,我是个聪明的孩子,反应迅速,积聚起来的力量一鼓作气,化作狂风暴雨,泪洒大殿。 果然如我所料。没隔多久,人群让开一条道,副君殿下来了。 他身后一如既往跟着几个讨厌的跟屁虫,我一下就没哭的力气,只哆哆嗦嗦爬过去抓路西法的腿。 路西法蹲下来,我心跳失速。 他刚想摸我的头,却在看到我可爱脸庞的瞬间,站起来。 “雷诺,爱丽丝,把你们儿子带走。” 老爸老妈忙应声,想要抱我。 路西法偏心。我特别委屈,死活不理他们,硬扑着翅膀,缠上路西法的腿,就像壁虎。 “路,路路,路路,啊啊啊,哇哇哇,哇哇啊啊路路路……” 眼泪又开始乱飙,不过似乎没用。老妈拽着我的腿,想把我拖走。我又拽着路西法的腿,死活不让她拖。 “米迦勒,你不要再闹了,跟我回去!” “路路,路路路路,呜呜呜呜呜呜……”鼻涕眼泪全部蹭在路西法的裤子上。 人们看戏看得开心,路西法面子终于挂不住。 他把我抱起来,有些不悦:“那你们找个地方坐吧,他跟着我。” 爸妈忧心忡忡地走了,一步三回头。 我变得特别乖巧,骨碌一下缩进路西法的怀中,在他身上上蹭下蹭。 “哇,这小孩哭起来还真卖力,汗都震出来了。”萨麦尔看我就像看怪物。 “跟没见过小孩似的,去。”阿撒兹勒翻个白眼就走。 “咦咦咦,殿下,他眼睛好大,超可爱的。我想抱抱他,好不好?”沙利叶睁大金瞳,在路西法身边蹿来蹿去。 我猛地转头背对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死贴上路西法,还哼了一声。 “好,今天把他看住,放远一点。” 他竟不要我。 没这么便宜的事! 我又开始扯着嗓门哭。 路西法还没把我送出去,就摆摆手:“罢了。一会再说。” 我立刻不哭了,搂紧他的脖子。 “哇,这小孩居然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真聪明啊。” “别的小孩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会飞了。大惊小怪。”阿撒兹勒泼人冷水的技术世界一流。 “唉,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小孩。”桑杨沙在后面感慨。 “不会啊,小孩都这样的。”沙利叶是个大好人。 “殿下,他好喜欢你的。”拉哈伯抬起一张美艳的脸,满眼崇拜爱慕。 “哪里可爱了,我看挺讨厌。”桑杨沙坚持己见。 我再无法忍受。 唰!唰!两爪子,桑杨沙被我破相。他巨怒:“你不要以为你爸是雷诺就了不起,真讨厌。” 我回瞪他。 我爸就雷诺,你拿我怎样? 阿撒兹勒长叹一声。 路西法默默不语,找了地方坐下。 路西法无论做什么,姿势都很漂亮。 我玩他金色的发梢,咬他的锁骨,两只小手把他的脸捧住,却被他拨下来。 竖琴比赛我根本没看,一个晚上陶醉在路西法的美貌中。 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娶他当老婆。 但是,他似乎不喜欢我。而且是,非常不喜欢。 *** 本来想两文齐更的,但只有5个小时可睡,又一章没写完,只有再抽空。人在旅游,身不由己,俺回去后定多写几章补回来! 第72、73章 第72章 有女人来搭讪他,是个座天使,白色的六翼,相当漂亮。她在他身边坐下,裙子开叉都快到了腰。露出一条腿,伸得很长,还故意拉拉丝袜。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我下意识讨厌她。 路西法态度温和,高贵脱俗。一晚上都很君子,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见了漂亮女人就动手动脚。 “啊,好可爱的小弟弟。”女天使尖叫着,雀跃着,“可爱得想要搂在怀里疼爱。” 她似乎弄错了对象。 我拉长了脸,面无表情地看她。 她摸摸我的脸,微笑。果然如老爸所说,天使女人的笑,是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抵挡不了的。 我可是男人。 浓妆艳抹的女人其实是很美的。 她顺利从路西法怀中将我抱过去,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却不是体香。 我乐意让她摸,只是眼睛一直不离身旁的大天使长。 萨麦尔和路西法小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殿下,今晚在哪过夜?” “耶路撒冷。” “她?”萨麦尔用下巴指指抱我的女天使。 “嗯。” 女天使淡紫色的指甲尖尖,几乎掐入我的皮肤。隔着衣物,我都感受得到,她在颤抖。 她连说话都颤抖了。 “小弟弟,你真的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路西法回过头,询问她:“今天晚上有空吗?” 多么多余的问题。她不正是为他而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给足女人面子,是绅士该做的事”? 女天使点头都在颤抖。 “耶路撒冷城门前,好吧?” “好,好。”女天使一时沉吟,又说,“殿下,我的名字是……” “那不重要。”路西法微笑,“开心就好。” 女天使的耳根红了。 连我都觉得窘迫。 路西法看看沙利叶,朝我抬抬下巴。沙利叶忙应声,把我接过去。 我抬头时顺便看了拉哈伯一眼。 她亦涂着指甲油,不过是深红色。但她的手势不像那名女天使那般优雅。她十指握得很紧,指尖陷入皮肤。她还是智天使,她分明更显成熟。 阿撒兹勒曾说,女人的一个魅力衡量点,首先是腰,其次才是胸。 拉哈伯的腰比她细,胸比她大。 跟拉哈伯一比,她就是一个小女孩。 虽说,天界之花是加百列,实际拉哈伯不比加百列差。但她藏在路西法身边,不抛头露面,甚至有人以为她是男人。 而路西法吻了那个女天使。 只轻轻碰了一下,她已红霞满颊,不知身在何处。 “晚上见。” 她还在发痴,她的眼睛在冒桃心。我对她的爱全部转为厌恶。伸爪,想要抓破她的脸。沙利叶忙挡住我的手,但没有彻底遏止,她的下巴上很快出现一道红印。 路西法是我的未来老婆,谁抢杀谁! 她惊慌失措地捂脸,万分委屈。沙利叶忙道歉,她在路西法开口前就忙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我不同情她,谁叫路西法要吻她? 她被路西法打发走了,我又从沙利叶身上跳下来,抱紧路西法。 气氛分外怪异,沙利叶个老好人岔开话题:“婴儿的手抓人总是极大力,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 “路路,路路。”我一个劲拍路西法的脸。 路西法把我推开:“要不让沙利叶抱,要不你就回你爸妈那去。”我正想哭,他又说:“你再哭我也不会管你。只会给你父母添麻烦罢了。” 我老老实实让沙利叶抱到晚上。 比赛结束,拉斐尔带着他的队伍常胜,路西法告诉他,他已有机会到圣殿去为神表演。拉斐尔谢过路西法,立刻跑去和梅丹佐讲话。老远就看到梅丹佐和一个女人坐一块,姿态甚是亲昵。拉斐尔没攀谈上几句,就被他们敷衍走了。 晚上,老爸老妈带着我,陪着路西法一起往回飞。 纯碧的夜空,浮现出一轮明月。 路西法拥有天界最美的翼,独一无二的圣光。 他和他的下属停在耶路撒冷的门前。那个天使女孩正站在曲水兰船旁,恬静羞怯地笑。 雨滴篷声,浪摇花影。路西法的面容沉静,犹如空谷白莲。 星缀着,就像眼泪掉落在空疏的海砂上。 天使群飞向森林,女天使跟在路西法身后,眼神憧憬。 路西法的别院离我家不远。他和那个女天使停在路灯下,安排属下先睡去。爸抱着我飞回去,我从他肩后看到女天使靠入路西法怀中,拉扯他的衣领。路西法搂着她,轻轻抚慰她的背。 回家,洗漱完毕,我掀开窗帘,偷偷露出一只眼,往外瞥。 别院四周无人。春虫低语,灯烬垂红。 红索吊着秋千晃悠,树叶遮去大半秋千下的景色。 隐隐看到路西法坐在秋千上,女天使又坐在他身上,两人面对着面,姿势很奇怪。她的裙摆已快盖不尽大腿根部,两条腿白白嫩嫩,分得很开,蹬着秋千摇晃。 衣轻如水,羽翼飞扬。 她在他身上蛇一般扭动,缠着他,腻着他,仿佛再也离不开他。 路西法轻轻吻了她的翼,手伸入她的衣服,轻轻捏着,揉着。 她仰头,张大嘴,用力往他身上坐,脸红得像火烧云。路西法半闭着眼,腰腹也在微晃。但似乎很冷静,不像她那么疯狂。 平时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殿下,和别人这么亲近。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竟感到害怕。 次日,沙利叶和加百列也坐在那个秋千上。他们比较正常。加百列不会扭,沙利叶也没有晃。我爬下楼,爬到沙利叶面前,跳到加百列身上。 加百列摸摸我的头:“米迦勒真得很漂亮,长大一定是个帅小伙儿。” 突然变这么温柔,有猫腻。 “他这么黏路西法殿下,不知以后会不会效忠殿下呢。” 加百列看也不看他。 “只希望等米迦勒长大以后路西法殿下还在天界。” 沙利叶苦笑:“你说话永远都这么直接。” “路西法殿下和神的矛盾已不是一天两天,再这样下去,他在天界想维持地位,怕是很困难。沙利叶,你明知希望渺茫,还坚持信仰,未必能成大事。” “但,不坚持信仰必定一事无成。” “你……” 沙利叶眨眨眼。“你是怕闹出什么事,我会离开?” “我对赖皮没兴趣。”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的。”沙利叶微微歪着头,眼睛弯成两条月亮,特别天真,“加百列姐姐,其实魔鬼不像所画的可怕,困难不像想象的艰难。勇敢一些,好吧?” 加百列没有表情,只是我的胳膊被她捏得很痛。 我不爽了,想起前夜的事,看着她圆圆的胸部,二话不说,直接捏上去。 啪! 我差点被她打飞。但,我不哭,我坚持不懈,掀她的裙子。 内裤还没看到,我就被沙利叶提着腋下抱住。加百列情急,原形毕露,印堂发黑:“米迦勒,这么小就变成这样,你以后怎么得了!这是谁教你的?!” 我指着路西法的别院:“路,路路!” 他们对看一眼。 我趴到沙利叶身上,叉开腿,学那个女人和路西法的姿势,坐在他身上,摇来摇去:“啊啊啊啊……路路……啊啊啊啊……” 他们脸色唰的就变了,由白变红,由红变青,调色盘似的。 原来男女有别。看样子,那个女人真的很喜欢路西法啊。竟让他伸手进去摸她胸部,还用裙子下面的神秘地带坐在他嘘嘘的地方。 咦?我很好奇,路西法殿下是站着嘘嘘吗? 不对,路西法殿下会嘘嘘吗? 第73章 再一次见到路西法的时候,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不过对高等神族来说,也就是一小会儿。 从我会说话开始,我就一直要求要见他,但他们总说,路西斐尔殿下很忙,没时间和小孩玩。爸妈把我管得特别紧,只要有路西法出现的场合,就一定不会带我去。 开始很憋屈。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些。 我已经在上学前班,学校在希玛。家校相隔太远,爸妈狠心地把唯一的儿子送去住校。我在学校里表现特好,除了偶尔打打人顶老师的嘴迟到旷课考零分,似乎也没有什么缺陷。 哦,如果要说不会飞是缺陷,那再算一个。 我们班的模范生有很多,都是贵族家的小孩。有几个小孩小小年纪遗传到优良基因,天生的六翼,被神召到圣殿端圣水撒花什么的,每天必做的事就是跑到班里来炫耀。我特看不惯他们,经常趁老师不注意,对他们进行凌辱。 风和日丽的清晨,老师带我们到传说中的副君教堂祈祷。同学们都飞着过去,就我跑着去。 这个点儿人都还没起,房牌下都是紧锁的门。 通往第七天的阶梯亮了。 希玛街道一片雪白,白玫瑰刺绕枝,疏密有致地开在路旁。 我跑一段就擦擦汗,看着城另一头的教堂顶,休息一会,继续跑。 实在辛苦,忍不住蹲下来,大口喘气,然后干脆坐下。 空气凉丝丝的,地映着小天使的影子。 再一会,突然一道黑影将我覆盖。 “为什么不飞?” 我吓得惊叫起来,往前面爬了几步,才回头看人。 “路西法,殿,殿下。”我拍拍胸脯,“我不会飞。” 路西法蹲下来:“天使怎么可以不会飞?” 他蹲着似乎都比我高。我突然强烈自卑。 “我不想!” “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路西法拉开我的手,微笑道,“只要是神的儿女,无论他在哪里出生,哪里成长,都有与生俱来的本能,那就是舞动双翅,向天飞翔。” 他的笑容像白玫瑰花。 我听得神往。 “你有四支漂亮的翅膀,飞起来一定很好看。来,翅膀张开。” 我有些不适,只微微展了一些。 路西法手指滑到我的腋下,挠我的痒痒。我咯咯一笑,翅膀也跟着拉开。他将我抱起,飞到空中,突然放下。 我惊叫着,四肢收缩,看着自己朝地面直直坠落。 但是,没有坠地声,疼痛感。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地面与我隔了很长一段距离,我正在白色建筑的上空。 我可以看到完整的路西法教堂。 翅膀竟下意识扇动,因速度过快而感到酸痛。 我竟在空中翱翔。 我张开双手,准备与天空来个大大的拥抱,却因舞动不稳落下。 路西法飞来将我接住。“不要太急,你现在只会飞直线,要学会转弯,侧身,翻身,还要一段时间。” 路西法飞行像天鹅,我像蜜蜂。 我有些尴尬:“谢谢殿下。” 其实听我同学说,他们从来没有学过飞,都是硬羽长出一部分就会飞了。所以我是异类。而这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自己学了那么多年都没学会,他一扔就完事。 路西法带我飞到教堂,几乎是瞬间的事。他有所有天使神往的美丽翅膀,有所有真正天使的心。 在教堂门口,他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不竟已不认得我。我的昵称都是他起的。 “米迦勒,殿下可以叫我伊撒尔。” 路西法的惊讶只是刹那。“伊撒尔……居然长这么大了。” “我一直很想见殿下,可是殿下不让。”我顿了顿,“我很崇拜你的,让我进光耀殿可以吗?” 路西法犹豫。“你进去做什么?” “我只是想见殿下而已。” “随你。”路西法的态度冷下来,连招呼都没打就走掉。 “路西法殿下!”我在他身后大喊,他停下来。“殿下,你结婚了吗?” “没有。” “孩子多大了?” “……” 我猛地一拍脑,兴奋得热了脸:“殿下,其实我不是崇拜你,是想追求你!你还在单身,是吗?” 路西法显然被我震住,错愕地回头看着我。 我脸发烫,还笑得特灿烂:“我要娶你当老婆!” “米迦勒……你还在读学前班。” “学前班也无所谓啊,我们班好多人都谈恋爱了。我比他们成熟,想结婚有什么不对?” 路西法扑哧一笑,朝圣浮里亚飞去。 “殿下!你答应当我老婆的啊!”我在下面高呼。 路西法一定以为我是搞着玩的。实际我不是。但我还没开始行动,就传来了个噩耗——光暗四战开打。 原本天界领先魔界太多,根本不足为惧。但这一回,似乎还混着别的因素。 那一日,雨下得特别大,连理想之都希玛都变成灰色。 耶路撒冷的人群乱撞,都纷纷赶回家。 雨水颠沛流离,冲成一条条小河,划在石街上,就像女人哭花的脸。 家中的钥匙丢了,我在雨中淋成个落汤鸡,还被别人撞倒数次。 城市的喧嚣被雨声覆盖,脚下仿佛踩着万重苍穹。战火在下面烧成了天,被六层天重重压住。 千万神族军队从天而降,踏往天界之门。 翅膀因沾了雨水,再飞不起来,我拼了命往城门外跑,途中又连撞许多人,摔得伤痕累累。 军队在门口驻留。路西法一身军装,因施展了魔法而一尘不染,无比帅气。他回头调整军队,鼓舞士气。 我冲到他身后,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恍然回头,俯视着我。 “殿下,我爸爸去哪了?妈呢?”我哭丧着,声音沙哑,“他们去参战了?他们会不会受伤?我,我怎么办?” 路西法微蹙着眉,想摆脱我。我抓住他的裤腿:“我回不了家,求你告诉我,他们去哪了?” 路西法轻叹一声,拉着我的手,走到草坪旁:“你在这里挖一个泥坑,脸盆大小。等坑被雨水填满,你爸爸妈妈就会回来。” “可是泥坑不会被……” “米迦勒。”路西法将我打断,“你信我不信?” 我强忍着泪,用力点头。 “那就在这里挖。你父母去杀坏蛋了,一定会回来。要等着他们,知道么。”路西法摸摸我的头,微笑,“记住,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说过话。” …… 忽然惊醒,金光直直刺目。 我似乎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路西法叫我相信他,我照做。我完完全全相信他。 事实上,那一夜过后,我的养父母都死在了战场上。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雨已停了。我还守着那个愚蠢的干坑。我疯狂奔向战场,天界之门处,横尸遍野。 雷诺,我的父亲,站在人群之中,手握着剑,剑撑着地,早已停止呼吸。 过往的记忆,终在梦醒之时化作泡影。 此时此刻,放眼望去,是空荡荡的大殿,拔地而起的巨柱。 绮丽的七天,圣洁的神族,它们已沉寂了多少年? 百余年过去,我终于找到自己所坐的地方。 原动天。 帝都圣浮里亚。 乾坤之顶,世界之极。 圣殿。御座。 第74、75章 第74章 那一场战争过后,天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除了我父母,很多天界的名人都死了,亚莫,提娜丝,还有梅丹佐的女友,伊万杰琳。原本天使可以在伊甸园的生命之树上步入轮回,获得新生,但,有人砍了生命之树。 之后,拉斐尔得到神的宠爱,提为炽天使,获得“神将治愈”及“光辉使者”的称号,同时属于智天使、主天使、能天使三位阶,并列入大天使,由大天使长路西斐尔直属管辖。 也是经过那一场战争,天界内部分裂开始加剧。眼明的人都看出路西法和神不合,基本武技强的天使都跟了路西法,魔法强的人仍死守阵地。 那时,我被拉斐尔加了封印,隐藏了火之天使的能力,于是一夜长大,却变成了普通天使的模样。 棕色的发厣难郏狡轿奁娴牧街О壮岚颉? 分明有过去的记忆,却不敢说出来。因为拉斐尔说,这是令我保命的唯一方法。 我以伊撒尔的名字在第一天到第三天内徘徊,认识了能天使卡洛,跟他混了一段时间,他问我要不要当能天使,我毫不犹豫答应。 我生下来就是主天使,突然变成双翼,自然心理不平衡。 当了能天使一段时间,才知道当它的本质。 能天使处于子的阶级,但很多圣灵阶级的天使直接略过能天使这一阶,一口气跳到主天使。 当了能天使,想要再往上晋升,基本是天方夜谭。 难怪卡洛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实是拖我下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经常在魔界边缘出现,翅膀渐灰。但我不曾与魔族交媾,颜色没的能天使那么深,被同伴嘲笑不三不四,因此更加尴尬。 与魔族接触频繁,了解他们的习性,知道他们并不像神族间传言那样不齿,相反却率真得可爱。 而能天使却一二再再而三地利用它们。 于是,在愤能们大闹圣殿的时候,我跳出来当了叛徒,被梅丹佐破格提拔成力天使。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路西法在圣殿前鼓励我的模样。 从小到大积蓄的爱恋再难控制。 我开始追求路西法,到处打工赚钱,买红玫瑰花,送到光耀殿。 但是阶层太低,路西法根本不见我面,令人在门口接下花,便再无音训。 这一招不管用,我开始写情书,找了高手来琢磨探讨,每一封都是撕碎了几十封甚至几百封换的。一封接一封送去,却仍无答案。 现在想想,别说看,他可能摸都没摸,就叫人拿去扔了。 最后,我实在忍耐不住,在希玛人最多的广场上点蜡烛,拼成“我爱你”的字样。 这个广场地势特殊,站在撒拉弗宫殿任何位置都能看得到。 我不知道路西法是否看到,反正那一次我差点给拉贵尔拖去关禁闭。 后来我认识一个高人,经过指点,我才恍然大悟。 他说,路西法是男人,他只还只睡女人。性取向如此正常的男性,怎可能接受一个男孩的追求?想要吸引他,你务必用女人的方法。 我问他,女追男?那如果我成了,我们相处模式岂不是我女他男? 他说,他愿意插你都算给你面子了,你还挑三拣四? 死鸭子嘴硬,说自己是爷们儿,死活不肯屈尊于人下,但到底还是用了女人的方法追他。 成效……不提也罢。 那时我还年幼,对父母的牺牲,完全就归咎于战争上,未想别的。现在总算明白,他们弄死这么多人,无非是为了隐瞒一个秘密。微不足道。 有人走入圣殿。 成熟不少的脸,忧伤的眉宇。距离我这么近,而非我满世界漫无目的地晃荡。 我的儿子。 “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又说:“什么惊喜?” 他没在和我说话? “唤醒什么人?跟着你念?” “‘御座上的神,您想苏醒么?’——奇怪,您是神,为何还要这么说?” 我忙说:“想。我想!” “这,怎么会有其他人说话。他说,他想……”哈尼雅瞪大眼,“这个声音……” 转瞬间,仿佛与世界融为一体的自己消失。 我站立在哈尼雅面前,倏然间,成为个体,成为自我。 “不,不可能的。”哈尼雅慢慢摇头,双手捂住脸,“父……父亲……” 我动动四肢,翅膀,手还是自己的手。我站在地面上。 哈尼雅使劲揉眼睛,揉得双眼发红,还是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 “怎么可能,你复活了……我……我……” “不是复活。我根本没死。”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脸颊,“这一百多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他一下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父亲,对不起!” “你也是被人骗了,没事没事。”我紧紧抱住他,“好好好,不哭不哭,委屈了委屈了,唉,儿子委屈了……” 小孩真难哄。 哈尼雅在我怀里躲着哭,我顿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着御座。 上面空空如也。 “你在找我么,孩子。”神的声音温柔而慈祥,回响在整个大殿。 “啊,是。” “第一颗水晶球我已归还于你。还需要我解释么。” 突然浑身都感到疼痛。我声音压得很低:“我一直在御座上么。以您的形式存在?” “是。像我现在说的话,就只有你和我能听见。神的三位一体,是指你,我,耶稣,都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以虚无的存在去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控制天界的所有,及魔界人界的部分。” “那另两人呢?” “可以回到肉身上。” “但我一直只有意识,没有过去的记忆。” “那是我加的限制。” “我不知道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轻轻笑了两声。“当造物主也是会倦怠的,趁大家都以为你死的时候,让你来顶替我一段时间罢了。” “是您唤醒我的?” “不。你只是遇到了唤醒个体意识的事,所以醒了。” “可是,现在的副君已是哈尼雅。” 哈尼雅停止哭泣,抬头看着我。 “那只是称号。” “为什么我一直看不到您?” “孩子,离开御座,你成为神,并不代表我不是神。你我那时是同一个人,如何能看得到?” 所以,我现在知道,他不仅是父神,还是父亲? “来,孩子,我有东西要给你。” 一团银光自空中缓缓降落。明亮得似乎汲取了天地间的光辉。 然后,一把银锋剑旋转着,落在我手中。 “这是路西斐尔以前用的剑,圣灵之剑,辉耀。现在给你了。” 握紧剑柄,轻轻挥动一下,心情一时复杂得难以言喻。不知神为什么要做这样令人难堪的事。 让我用路西法的剑。 第75章 这时的天界已是晚上,尽管在不夜城没有黑暗。神说次日唤我去圣殿,宣布我苏醒的消息。 我再搬回光耀殿,与哈尼雅住在一起。所有看到我的天使,都会惊得瞠目结舌,落荒而逃。 以为见到鬼了么,笑话。 和哈尼雅聊了很久,他说的事,基本我都知道。然后,各自回去睡觉。 站在光耀殿的巨窗旁,我又一次看向下空的银河,管不住思绪暗涌,又一次想起过去。 虽然成了力天使,但能见路西法的场合依然很少。所有神族都会到场的节日,一是创世日,一是伊甸赞美节。创世日是一世纪一次,基本无视,赞美节人山人海,估计我还没看到他的影儿就已被翅膀的波涛三振出局。神圣的阶级都可以参加朝圣日、真理日等,在这些场合,我只能看到他的侧影,背影,或听到他说话——不过,都是在几百米以外。 那一年穰穰满家,伊甸园的果子也长得圆溜溜光亮亮。赞美节时,人一如既往的多。炽天使们将摘取智慧果给新生天使吃,很多父母都带着孩子去。 生命之树是伊甸园最大的树,被砍后,天使们就坐得特别拥挤。一个个像熟透的果子,吊坐在树梢,不时有人晃悠着腿和翅膀。 阳光在苍苍树顶流连忘返,露出慵倦的微笑。 巨树泛满光,白银枝叶泛亮,就像桃源外飘飞的大雪,迷幻的梦。 天使们喜欢享受生活,歌颂赞美喂果子都是次要。说是赞美节,其实就是大型聚会。 伊甸园,也可以说是痴男怨女的发源地。 我在主天使里认识了几个朋友,随便坐在枝头聊天。没过几分钟,他们已经勾搭上几个。我原本也准备去把美眉,但一晃眼,看到了树下年轻的父母们,孩子们。 想起了爸妈,心情郁结,无从发泄,找人要了果子啃。 一个哥们儿说起父亲的奋斗史,大家跟着一起崇拜。我不以为然,因为没人能跟我父亲比。 聊一聊的,视线不由自主被一人的翼吸引。 枝叶蓬蓬勃勃展开,落红零垂。 三对柔软美丽的圣光翼,在银树红果间舞动。 戴着白手套银手链的手拨开枝桠,秋日枝下,探出一张美婉的面容。 呼吸瞬间被抽空,周围的喧嚣,风声,都化作乌有。 路西法在我们前下方的枝上坐下,带着一名女性智天使。她的脸颊瘦,尖下巴上还长了一颗颜色淡却明显的棕痣。 周围的人显然发现他们的到来。但,除了毕恭毕敬的打招呼,就只敢偶尔投以好奇的目光。 “爱尔麦蒂有主了?”某友开始悲恸抱头。 “她是跟路西法殿下?失恋了失恋了,彻底失恋了!”另一友人亦干嚎。 爱尔麦蒂,智惠及真理的女天使,神直接创造的天使之一,大地的守护女,具有让大地丰收的一切美德。 女天使大部分都拥有美丽的容貌和头发,跟在路西法身边的,更是极品。爱尔麦蒂的头发及膝,取了少许,在头顶歪绾一个髻,剩余部分大半落在树梢外,随风飘荡。她的发色不同与普通天使,黑带墨绿,所以看去特别打眼。 爱尔麦蒂举止收敛,就连坐下也是并着腿,歪歪倒在一边,十足的淑女风范。 明明都具智天使的位格,但加百列…… 所有人说话都不大声,他们更甚,延续了高等神族的优雅高贵。 我竟渴望他们能粗俗点,无礼点,目中无人点。大声地,将耳语当笑话当炫耀说出来。但,他们聊了许久,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只是,她常常笑,笑不露齿,指弯弯捂在唇上。 他一笑,我就会觉得心跳加速。 只是他的笑永远不会对向我。 路西法待任何人都是一张脸,即便他们今夜会在床上纠缠,相互倾诉欲望,他依然会保持距离。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这样的两个圣洁的天使,晚上也会是那样的关系么? 没过多久,他又照例把她打发走。他身边空下人。 这样的机会百年不遇。 金秋的太阳并不炎热,手心却在冒汗。 我刚想下去和他说话,他忽然展翅。太突然。突然得我立刻收回翅膀,坐回原处。 这一错过,不知又要过上多少年。我后悔得想杀了自己。 哪知他只是动动翅膀,没有离开。 我再不犹豫,俯身唤道:“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回头,抬眼看我。瞳孔碧蓝。 “什么事?”他竟笑了。 我因心跳过快而无法说话,支支吾吾半晌。他颇有耐心,微笑着等待。 周围已有人在看我们。我努力将身体往下靠,尽量把声音放小:“我有事想问殿下。” 路西法看看四周,往旁边挪了一些,拍拍空处。 我本来就很不自在,这会儿给人看得更不自在,连翅膀都不敢展开,直接跳在他身边,坐下。结果非常失败的,衣角掀成奇异的形状。我连忙拉扯,动作又快又慢,矛盾至极。 “是这样……”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快听不到。 我又后悔。我其实是想问他,为什么当年要骗我。但拉斐尔说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没了接下去的话题。 “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好么。”路西法眨眨眼,将耳凑近。 他突然缩短距离,离我这么近。我的血液倒流。 “殿下……知道雷诺是怎么死的吗?” 真是糟糕到家,还是没封住口。 “他为阻止战争,是个英雄。”路西法答得无比顺溜,又看我一眼,“为什么突然想问这种问题?……我们在哪见过么?” “在帝都,殿下。我是替魔族说话的那个能天使。” “嗯,我有印象。告诉我你的名字。” “伊撒尔。” “伊撒尔么。” “是,伊撒尔,太阳的光辉。” 路西法的笑容很快淡去。“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什么问题不要问对你好些。” “有,有。”他不凶,但是很可怕。我回答得特别弱势,“可是,我相信殿下。殿下当时叫我等我父亲,我也等了。虽然他没有回来,虽然雨永远填不满泥坑。现在我依然相信。” “有事你可以来光耀殿找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这样简单地结束。 那一个赞美日,我又见过他一次。不过是在晚上,当黑暗中只剩树与天中的星光,他与爱尔麦蒂在树下见面,然后一起离开。 第76、77章 第76章 之后的日子,我就真缠上了路西法,隔三差五地在撒拉弗宫殿群周围转。只是年纪越大,做事反倒越畏首畏尾。见了路西法,别说追求,连一句稍微过火的调情话都不敢说。问一些很无聊的问题,问完了,回去自我鄙视许久。 恋爱中的人总是很有勇气,但同时又很脆弱。 什么事都可以为他做,但他随便一浠岸伎梢园炎约荷撕芫谩? 有一种人,他会对你笑,但他很冷漠。例如路西法。 他对我比对任何人都要冷漠,因为他连笑容都不愿意施舍。 “想管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管住他的胃。”任谁都不会相信,这句话是加百列的口头禅。她是出名的老处女,但她做得一手好菜。她的绯闻男友沙利叶几乎每天去她家蹭饭。 我相信她的话。一个漂亮的姑娘,和一个平凡却会做饭的姑娘,我肯定喜欢后者。 所以,我开始学做饭。 由于认识的姑娘不多,只有找几个哥们来研究。他们还都以为我看上哪个美女,一个劲夸我好男人……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幻想。实际他们都说那个女人很可怜。 朋友们都会做饭,教得还算细致。而且我自认自己天赋惊为天人。 但没料到,下厨的过程是艰辛而惨烈的。 第一次做:厨房就是事故现场,我差点英勇就义。 第二次做:“伊撒尔,你做的什么啊?” “蛋呀。” “你佐料加得比蛋还多,不会好吃的啊。” “我没加佐料呀。” “那团黑的是什么?” “你少来,那明明是黄色的。” “……你的意思,那是蛋?” “是啊。你来尝……人呢?” 第三次,颜色对了,味道奇异到世界一流。手指缠了N圈绷带。 第四次,能分辨得出是什么,脸上炸了个泡。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经过学做饭一事,我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智力,别人第一次肯定我的智力。 “伊撒尔,我相信传言不是假的。”好友坚定地拍我肩。 我很急近功利,对做菜没兴趣,只为讨好路西法,所以拿出超人精神,恶补一道菜。 冰鸟肉是魔界的特产,奇异果是天界最美味的水果。它们合着做出一种菜,有个动听的名儿,叫奇异雪凤汤。如果厨师水平够,汤绝对是又美味又补身子。 这道汤我研究了三个多月。成本奇高,打工奇多,每日一锅,效果可想而知。 终于连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汤迷倒,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来准备正式版。一个大男人,穿着围裙,切菜,做汤,用勺子捣锅时,想着心上人喝汤时的表情,还露出恶心的微笑……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幸运的是,汤做得非常成功。 不幸的是,倒汤时,手被烫了。又一圈绷带,就像年轮。 次日,我带着十足的自信和汤,还有白色的年轮,到光耀殿门口等待路西法。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从圣殿回来,离奇的,竟唤我进殿里坐。 “殿下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嗯。” “遇到好事?” “没。”路西法随便翻看几本叠在沙发上的书,心不在焉,“我是想告诉你……” “我有给……” “嗯?” “请殿下先说。” “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真是干脆利落。 “哦。殿下,我有给你做汤,要不要尝尝?” “汤?” 我点头。因为魔法太烂,不会保温,只得用厚厚的布裹着陶瓷壶,拿出来的时候分外寒碜。 不过,里面是我的精华,他得统统给我吞下去。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拿碗,他已说:“不必了,谢谢。” “我的手艺不差的。” “我不想喝。” 我辛苦准备了几个月,他一句“我不想喝”把我打发。 我不能发火,要有耐性。 “这样啊,你不喜欢喝汤?还是说不喜欢奇异雪凤汤?”我笑笑,手指发抖地收东西。但动作奇慢——或许,还有余地。 路西法靠着沙发,淡淡地说:“我只是不想喝而已。你以后不要来了。” 这话说绝了。 “你是不想喝汤,还是不想理我这个人?”其实事后想来也挺傻,人家态度很明显,我还问这么直接。 路西法不说话。 “你要不说话,就是还想喝。”我固执地取消收回动作,盛了汤,放在他面前。 因为固执,所以手伸得很直。 因为没有吃早餐,所以汤的味道格外香。 “我说了,我不喝。”路西法露出极不耐烦的神情,一掌打翻了碗。 滚热的汤洒在我手上,膝上,我条件反射惊叫,跳起来,拼命拍打衣裳。 路西法飞速抬头。 汤洒在地上。冰鸟肉、奇异果、菜花、青瓜片……几乎是一片一片加进去,一片一片搅匀,耐着急躁的臭性格准备的。 这一道汤,做了上百碗,三个月。 我想,我该忍。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他不知道我很辛苦,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但忍不住。 “反正是给你做的,你不喝,它就是废物。” 我用缠满绷带的手捧起陶瓷壶,高高举过头顶,砸下。陶瓷碎片摔得满地。 第77章 再没心思观察路西法的反应,只是觉得面子扫地,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于是头也不回地跑掉。 出去以后才发现起,我真带种,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在圣殿门口,刚好又看到拉斐尔和梅丹佐出来。拉斐尔急急跟在后面,似乎在极力解释什么,梅丹佐完全不甩他帐,直接朝家的方向飞去。 当时只觉得人人都时运不济,觉得自己衰。现在回想一下,才发现那根本就是连锁反应。 路西法心情好,竟是因为拉斐尔的不济。 从第一到第六,每一重天都有大面积的天界领土,以及零散的城市,和当重天最繁华的主城。而原动天则不同,它已完全开发,只由圣浮里亚组成。所以,圣浮里亚也是天界里最大的都城。 尽管如此,在路上行走的天使却是最少的。除了购物街不允许车行,对其他地方来说,高等神族们只会一趟马车杀到目的地,办完事便离开。 所以,以神圣奢华闻名的帝都,实际很寂寥。 在路上走,十里之内撞不到个人,华美到无懈可击的楼房被一座座抛在身后。 住在这里的人,似乎都不会享受生活。 天界最大、耗费最多的亚威生广场竟空无一人。 我坐在广场边缘的长椅上,蜷缩着身子,闭着眼。 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摔碎那碗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碎裂。然后,失去了目标。 万物能量来源的帝都,向来明亮。连合住眼皮都会感到光芒刺目。 但,手指冰凉,希望在慢慢化作灰烬。 来不及叹气,光芒便被挡去。 有人来了。但我连睁眼都感到费力,只依然静静闭着眼,头倚在扶手上。 那人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脸颊。 惊讶是一回事,但不想被人打扰。于是干脆做出未被打扰的模样。 那人把我的衣角轻轻理好。然后,一双温软的唇贴上我的额头,维持了片刻才离开。他轻声叹气,又摸摸我的头。最后,我听到翅膀振动的声音,便恢复宁静。 只是,我再无法平静。叹声虽不大,但就算只是呼吸,我也能认出路西法。 隔了几天,我和朋友一起玩游戏,是天界最流行的一种占卜。用神圣苍乌羽来测算人生,爱情,事业,友谊等等。 我算了自己的家庭,一点都不准。羽毛指上代表生,羽毛指下代表死。大小代表年龄。蓝色代表父亲,红色代表母亲,银色代表儿子,粉色代表女儿。 我测算的时候,红色最大,蓝色比红色小一点,银色是超级小,统统指着上空。 这个占卜很快就被我忘记。 倒是那个额心上的吻,让我希冀心动很久。我一直认为,必定是由于某种原因,路西法才会对我的冷漠,不得不拒绝我。只要我够努力,他一定会告诉我原因,我们总能克服。 一切都好办,只要他爱我。 于是,我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比以前更加勇敢。 但,再一次去光耀殿,我撞上了一幕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爱尔麦蒂光耀殿中跑出,脸颊发红,衣冠不整,双手捂着胸部,呼吸困难。她根本没看到我走过去,迎面撞上我,结果摔在地上。 “对,对不起。神有事找我,我得先走了。”一向闲雅端庄的她,竟开始向个力天使道歉。 我连忙扶她。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丰润的乳房上印着密密麻麻的红樱。 脑中嗡然乱响。 她又用手臂盖住将纱衣顶得凸起的肿胀乳首,匆忙跑了。 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我若无其事去求见路西法。 路西法放我进去。 他坐在寝宫的水池旁,只穿了一件单衣,面容却因失了宝物的点缀显得更加耀眼。虽衣着随意,但他的神情从容得不带一丝情欲。 “有什么事。” “没,我只是想向殿下请教一下入学的事。殿下觉得我能读哪个学校?”早就准备好的话题,直接捡出来说便是。 “七天。你的性格并不适合学习魔法。” “怎么入学?” “我想这种问题,你没必要问我。” “哦。那我找别人。” “嗯。” 没了语言。他端起池旁的牛奶喝一口,又放回去。周围的天使雕像一般站着,他又没多大动静,整个殿堂就像灵堂。 他的颈处有红痕,不过是指甲划的,一道一道,微微溢血,分外触目惊心。 也只有通过这个,才看得出他刚才做了什么事。 一股怒气憋在胸中,说话开始不经大脑。 “殿下喜欢爱尔麦蒂?” “喜欢。” “爱吗?” “不爱。” “那做爱是为了什么?”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我越来越放肆,提高嗓音道:“起码我觉得,彼此相爱才可以做爱!” 路西法冷笑:“那是你们小孩子的想法。再说,爱尔麦蒂喜欢我很久,她哭着求我抱她,我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你的意思是,人家投怀送抱,你就照单全收?” 路西法站起来,眯着眼说:“伊撒尔,你最好看清自己在和谁说话。” “那我呢?”我越说越激愤,“我从小就一直喜欢你,为什么你还要那样对我?” 路西法惊诧。“什么?” “你明明听到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路西法转身就走。 第78、79章 第78章 周围的天使目光都是死的,我想我不必介意。我一咬牙,拉开自己的衣带,让它垂落。 衣物软软地落在地上,声音很轻。 路西法似有感应地回头。 他惊诧地睁大眼。 我下意识想要盖住身体,又强忍住。 一时间羞到无地自容。 我闭上眼,冲到他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的衣裳冰凉,隔着温热的皮肤。 路西法身体一僵,匆忙把脸别回去,叱道:“你做什么?把衣服穿好!” “我也可以主动。”我用尽全力把头埋在他的背心,厚着脸皮把不该说的全说了,“殿下,我喜欢你……就一次好吗?” 路西法没有回话。 我将手伸入他的裤子,指尖颤抖。 他抓住我的手。我用力挣脱,想去挑逗他的下面,谁知手上一握,才知道根本不需要我做前戏。 路西法把我的手甩掉,想离开。 我冲到他面前,抬头直视他。 “就一次,一次就好。” “不。”表情和台词与下半身反应完全相反,路西法绝对是鼻祖。 我什么都没听到。上前两步,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吹气。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我推开。” 真的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他要是再拒绝我,我的脸丢光,挂失都没用。 我蹑手蹑脚地解开他的衣领,在他锁骨上亲吻。然后沿上,吻他的颈项。即便是轻微的触碰,也会将人焚烧。 最后,看着他的嘴唇,却不敢动了。 是过度紧张吧。 呼吸,深呼吸。再呼吸,也没用。 因为与他对视,从未如此近的距离。 眼神便再收不回,世界坍塌,灵魂沦陷。他的眼睛就像玻璃珠子般漂亮,却比玻璃还阴凉。 强烈的自卑感几乎将我整个人淹没。 开始害怕,开始胆怯,开始退却。 路西法看着我,无丝毫动作,非常矛盾的,又是惊讶,又是失神。 他不看我的身体,只凝视我的眼睛。 我想,他是在给我机会。让我自己找台阶下,早早离开这里。 我真的是痴疯,居然在他面前,把衣服……脱光了。 手脚颤栗。开始不安地缩回手。 四肢还有那个男人才长的地方像多余的,放哪都不适合。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我妄图亵渎神灵。 逃跑的前一刻,热吻与拥抱前后降临,我猝不及防。身体被箍在他的怀中,贴着他的衣服。我们之间仅隔着衣服。 头被路西法捧着,他的吻激烈到我跟不上节奏。 我甚至连高兴都来不及。 很迟钝很呆滞,从头到尾都占不了主导权,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应,只知道自己的心隔着一层血肉,一件衣服,疯狂地撞着他的胸口。 第一次承受无法承受的激情,竟是心仪之人给予的。感到不可思议。 宫殿很大。 奇妙的是,我们之间竟只有那么一点儿距离。 想尽快得到他。 最后一层的纱,自然也想挑了开。 可是,在我还没有动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我推开。 吻停了,心脏的狂跳仍在继续。我按着胸口,呼吸困难。 “连接吻都没有感觉,更别说上床。”他擦擦嘴,随随便便就丢出这一句话。 心跳在激荡的过程中,猛然停止。 真是一盆冷水冲头浇到了脚。 他在骗人,他明明这么激动。 我仍想强词夺理,但他把我堵了。“我很抱歉。完全没有感觉,找别人吧。” 一时委屈得不得了。这种感觉,比被他直接拒绝还难受。难受归难受,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不想找别人,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 路西法的脸色很不好看,可以说是苍白。 很想用手臂挡住全身,或蹲下,或抓着衣服穿好,逃跑。 可脚有千斤重。 路西法很久才说话。“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 “我没说这是爱情。我只是想和你做爱,想和你在一起,想用付出自己的一切让你幸福……” “别说了。”他将我打断,非常不耐烦,“我不想听。” 防线一道道被打碎,我想我快要坚持不住。 “伊撒尔,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你比谁都清楚。”他顿了顿,话说得特别绝,“为什么要缠一个讨厌你的人?知道不可能还要来问,你看看自己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我做不到这一步。”倔强地,毫无意义地挣扎。我提起一口气,用浓浓的鼻音说:“我做了这么多,你却连碰我都不肯。” 路西法紧皱着眉。 “殿下,我喜欢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忍着。拼命忍。生怕一个不小心,眼泪就会晃出来。 空气凝固了一般。 路西法轻轻抿唇,别过头去。 “路西法,我喜欢你。从小就一直喜欢。” 我往前走一步,捧住他的头,吻他。 他僵了半晌。 忽然,他抓住我的手腕。 “滚出去。” 我被他重重一推,摔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 我双手发抖,拾起衣服,披上,悄悄地,快速地跑出门去。 因为喜欢,所以去争取。但是人家把我踢出来,关门落闩。委屈得不能再委屈,又找不到任何人泄愤。想哭得不得了,又不想承认自己被伤害,所以,一直拼命忍着。 那时一直想着,我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他却要这样对我? 我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我一直觉得自己付出得已经够多。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再多给一点。 年少的爱情总是这样,一味的付出,伤害自己,去博人欢心。 但路西法什么都不愿给我。他早已司空见惯,我再难受他也无动于衷。 固执得要命,明明得不到的心,却硬想去感动它。不自量力。 即便不能让他爱上自己,起码,要令他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的样子,怎样都好,起码要记住。 我关上窗口,隔着玻璃看帝都的胜景,轻笑。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努力争取,什么都可以得到。所以从不自控,不断带给对方困扰。每一次付出时,都会想,或许我做得还不够,或许我再努力一点点,他就会喜欢我一点。殊不知,已努力得够多。太多了。别人早已烦了,腻了,厌倦了。 在后来无数个夜晚,渐渐懂得一些道理。你可以喜欢他,但不能要求他给予同样的回报,正如你不能要求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 并不是你投入多少,就能收回多少的。 丢掉的东西,已经太多。感情,自我,甚至尊严。想保护好自己,尽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 受伤受到无力负荷,懂得自爱之时,是在慢慢长大。 但也累了。 路西法,我想,我们都无力挽回。 第79章 战争的消息快到令人不知所措。神还没有机会公布我苏醒的事,整个天界便再一次陷入恐慌中。 这一回打到天界的魔军比上次又多了四五倍不止,副将是谁不再重要,主将的名字已经令人咋舌:玛门,贝利尔。 神临时下了指令叫我不要去朝会,我在殿内坐里不安一个早上,听到的消息竟是哈尼雅、然德基尔、梅丹佐、加百列上了前线。 哈尼雅。 神竟然让哈尼雅在没有他的帮助下上前线。 我匆忙赶到圣殿,连原因都来不及询问,就请求他让我上阵。他批准。 我带上一个天使团,仓皇飞往天界之门。 黑压压的人头几乎将第一重天覆满,天界之门作为分界线,将魔族和神族隔离开。这时底下一片安静,双方陷入对峙状态。 人群中隐隐传来呜咽声,像是被撕咬的小兽,分外悬心。 第一眼便看到玛门。 玛门身上染满血。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大镰押着他的颈项。 魔族的后方,一个被人包围着的骷髅巫师漠然站立,手中握着诡秘的撒旦之魂。 神族,魔族,都在蠢蠢欲动。 “玛门——你给我放开他!”有人在人群中扯着嗓门大吼,“你今天要把他伤了,我保证——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断————” 一时间,我竟未分辨出那人的声音。 玛门舔舔手指上的鲜血,再舔舔染上血的尖牙。 “哎呀,殿下,何必这么着急,我这不是等你们给答案嘛?” 我这才发现,玛门要挟的人……是哈尼雅。 哈尼雅浑身颤抖,抖得太过剧烈。背部流下的鲜血涂满白袍。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尼雅的六翼…… 已被斩去。 还有,他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红的一片? 玛门。 是……玛门做的? 哈尼雅的眼睛……瞎了? 加百列负伤。然德基尔搀着她。 底下的人撕心裂肺地吼着,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 我这才分辨出,那是梅丹佐。 “我再说一次,把希玛让给我们,我就放了他。”玛门用镰刀尖擦过哈尼雅的颈项,勾出一道血痕,露出一脸灿烂笑容。 我抽出一把剑,朝下掷去。 剑锋擦破空气云朵,铿然撞上毁灭之镰。刀柄一歪,玛门整个人被带后退一步。 千万人不约而同抬头。 人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高举辉耀剑,飞速划向下方,带领身后的天使团整齐飞落。 队伍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 我停落在玛门面前,摊开手:“把人交出来。” 玛门错愕地看着我,身形晃了一晃。 “玛门,把人交出来!” 玛门的手略微松了一下,很快又握紧:“你是什么人?” 我握住他的镰刀柄,狠狠往旁边一推。玛门早已不稳,给我一推,踉跄一下。我用剑锋指住玛门,抓住哈尼雅的肩,往怀里一带,转身就推给梅丹佐。 “你说我是什么人?” 玛门嘴唇抿成一条缝,看我许久:“你为什么要装成他……” “玛门!哈尼雅是你弟弟!”我无法遏制怒气,大吼,“你竟然做得出这种事!!” 玛门渐渐睁大眼。 “是……你……?” 我高高扬手,想掴他一耳光。 但是,动作停在半空,没下去。 战场上,一片死寂。 玛门毫无畏惧,往前走了一步。 他是路西法带大的。站在父亲的位置,我没资格打他。 穿过重重人群,我看到贝利尔的白骨孤立着,一直一直面无表情。 玛门抓住我的肩。他已和我一样高,甚至,还要高一点。默默看着他和贝利尔这么多年,这一下看他们长大,突然觉得特别难过。 我和路西法竟已有了三个孩子。 我和他……怎么可以有孩子? 玛门忽然抱住我,重重吻上来。 我被撞得牙齿生疼,后跌一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松开我,鼻尖和眼都变得通红: “我想你,我想你。”他在我唇上快速浅啄,“米迦勒,我想你。” 他小的时候吻我,还要仰头,甚至踮脚。现在已不用。 远处披着黑斗篷的骷髅小巫师微低一下头,看着手中的法杖。片刻,默默转身。 他在浓浓的硝烟中,渐行渐远。 “够……够了。”我推开玛门,和他保持很长的距离,“回去告诉路西法,他会为这场战争、为哈尼雅付出代价。” 玛门大惊。 我转身。立刻对上梅丹佐惊异的目光。 “哈尼雅杀了沙利叶!”玛门激动得大声说,“他杀了近七万人!我只是斩了他的翼,拿了他的眼,就算我们的错?我爸等你等疯了,你只丢下这样一句话?!” 加百列扬头,紧紧闭上双眼。 我没有回头。 “挑起战争的一方是你们。” “但挑起战争的原因是你!” “路西法为自己的野心、为挑拨神族内讧编出的理由,请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说。”我深吸一口气,面对着千千万万的神族军团,咬紧牙关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踏入天界领土一步!” 魔族军队开始不满,议论纷纷,不少人想挤入天界之门。 我拔剑,转身,用力一挥。 光辉从剑锋冲出,顺着云朵劈向他们。 几十个靠近的魔族仰面跌倒,惨叫声震破天空。 我用剑指着他们—— “谁再靠近我杀了谁!” 第一天广袤无边,我的声音亦向四方回荡。 玛门站在原地没有动。魔族军团却都开始退到他身后。贝利尔依然站得极高,杖腿立在脚下。 玛门蹙眉。良久。 “你不跟我们走?” “要么离开,要么就打败我们,自己选。” 我静静看着他们离开。 玛门最后一个离开。回头时,嘴唇几乎要咬得溢出血来。 哈尼雅身上脸上早已血肉模糊,两颊一边一道血痕,就像红色的泪。他靠在梅丹佐怀里,瑟瑟发抖,颤声问:“天父……是父亲来了吗?” “是,是,他回来了。”梅丹佐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尽带哭腔,“哈尼雅,你父亲回来了。” “梅丹佐,你知道得太晚了,哈尼雅可是昨天就知道了。是吧,儿子?” 哈尼雅轻轻点头,声音很虚弱:“但是……你还没有回家。” “回去,就回。我们现在就回家。”想要抱他,怕碰了他的伤口,只能握紧他的手。 第80、81章 第80章 从不知道自己的苏醒竟有这么大威力。自我在战场上出现,弛声走誉,沸沸扬扬,整个天界的气氛由宁静爆破,名噪一时。 战后,拉斐尔替哈尼雅亲自治疗,圣殿进行一次议会。 对着镜子,在耳上方的发间戴好议会专用的羽翎,大大小小的装饰项链往身上一套,似乎一百余年真只是睡了一觉。 玛门竟强要希玛。以现在的战况,就算拿了希玛,也守不住。我敢笃定那绝对不是路西法的主义。玛门大概是真的恨透了哈尼雅。这孩子成年了,却依然任性,有点像他爸。 又想起我和梅丹佐甚至还没有时间说话,便直奔圣殿。 圣光环绕着御座,一路踏过金色地毯。披风因快速的步伐扬起,神圣的光芒洒在面上,额上。 数名小天使在空中洒着鲜红,淡粉的花瓣。圣殿内烟云缭绕,万物迷离徜仿。 在众天使眼光注视下,我走到队伍前方。 天使是圣洁、安详与平和的象征。耶稣闭目坐在御座左侧。 右侧空。我依然看不到神。 “孩子们,米迦勒回来了。”神用他一贯的口吻说话。 天使们的翅膀一张一合,升入空中,柔韧地舞动。 “圣哉!” “圣哉!” “圣哉!” 呼声一重接一重,整齐的回声几乎震透殿顶,朗朗不绝。 神一向吝于言语。耶稣缓缓睁开眼:“米迦勒,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代替天界出征,你愿意么?” “愿意。” “那么,从今往后,你要站稳,用真理作带,束起你的腰,穿上正义作甲,以和平的福音作准备走路的鞋,穿在脚上。” 耶稣话音刚落,乌列从七大天使的位置站出来: “主,你竟让魔王的恋人、撒旦的父亲来保卫天界的安全?未免太可笑!” 没人敢用如此放肆的口吻和耶稣说话,除了他。 但此话一出,无数天使憋着的一口气都化作低语。然德基尔一向沉得住气,看着我微笑。 梅丹佐挑挑眉:“若说过去的事也要算进来,那路西法还曾经是路西斐尔呢。” 乌列会出来说我已猜到,但梅丹佐的发言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说现在哪位撒旦是我曾经振翅出生的?” “米迦勒殿下早已与天界脱节,难怪不知道这个消息。”然德基尔笑,“贝利尔,您和魔王陛下生的小儿子,已经顺利当上了大巫师,顶替了沙利叶的位置,如今已被传为魔界最强的破坏神。” 于是有人说既然脱节就不该领导天界、贝利尔是魔王强奸米迦勒的产物云云。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连贝利尔的面都没见过。”我大声说,“没有别的比天界更重要!” “你少……” “好了。”耶稣打断,“米迦勒,既然你想重新领导天界的军团,就要令大家跟从你。” 我愣住。 满殿炽天使金翼的光芒。 不相信自己,如何使别人信服? 我慢慢走到台阶上,提起一口气,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愿意随我一同出征魔界的神族们,请往前站一步!” 那一刹那,几乎我耗尽一生的力气。 连空气都静止。 梅丹佐上前来,对我笑笑。然后犹菲勒、尚达奉也跟着上来。 有人悄然四顾,有人跃跃欲试,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冷眼旁观……再有几个人上来,就再无人前进。 我想我做的没错。 面对战争,面对国土,面对信仰,爱情微不足道。但面对神族,我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真正的野心家其实只有那么几个。 “大家知不知道,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依然寂静无声。 “是停止战争。必须是,也只能是这个。”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看见不同的神情,“我们与魔族的战争,不仅仅是为了父神与主,也不仅仅是为了天界的长存,神族的名誉。不知道各位有没有静下心来问过自己一些问题?如果有一日你们将离世,前一日,你们将会最想见谁?” “如果写遗书,你会留给谁?” “如果你们变成了灵魂,与现世隔绝,你将会一直看着谁?一直保护着谁?” “当你失去了意识,还念念不忘的人,会是谁?” 我一字一句说着,天使们几乎是屏声静气。 “那个人,很可能下一刻就会死在圣战中。我们天天提心吊胆,却无能为力,是因为什么?” “正义是不熄灭的圣火,命运将由我们自己掌握!不是魔族,不是撒旦!” “为天界,为神,为了最爱的人,为了我们的家乡,我们的荣耀,我们必须战争!”我抽出辉耀剑,高高举过头顶,指着辉煌的殿顶,大声说,“愿意与我一起前进勇敢的神族们——请往前站一步!!” 乌列冷笑。 有人在用力鼓掌。 加百列嘴角微微勾着,走上来:“殿下,不要让我怀疑自己的目光。” 我对她点头。 接下来,接二连三的人跟着上来。 乌列的脸开始变色。他身后跟着的一名天使,刚想往前走,就被他拦住,狠狠地瞪回去。结果这一动作过后,他另几名下属竟直直从他脑袋顶上飞过去,落在我面前。 “小米迦勒,你完了。”梅丹佐小声说,“乌列现在不是乌列,是乌黑。” “你就在这种场合都要冷场一次,真受不了。”加百列不屑地瞥他一眼,回头对我笑笑,“倒是米迦勒,想当年你还是个吃奶嘴的娃娃,现在竟这么帅气。可惜只喜欢男人。” “我喜欢女人。”我把她从头看到脚,“不过不喜欢处女。” 加百列重重在我手上捏了一把,我差点惨叫。 “呼呼,说实在的,刚才我那吼得撕心裂肺的,如果要没人上来,我可以不用混圣殿了。” “魔鬼不像所画的可怕,困难不像想象的艰难。”加百列笑。 听人说,喜欢一个人,总会下意识模仿他。到最后,表情、动作,甚至说话语气,都会渐渐相像。 我忽然回头看她。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温柔,微微歪着头,眼睛弯起来,特别天真。 这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然德基尔在我面前停下:“我一直把你当不懂事的小孩看,看来是我错。” 加百列看他一眼,特别不友好。 “再晚熟,我年纪也摆这了。虽然没有这两位老。”我左捅捅梅丹佐右捅捅加百列。 梅丹佐明显不爱别人提自己年纪,脸上挂根青筋笑:“小米迦勒一直这样,喜欢用年轻貌美的本钱引诱别人跟从他。” 我面无表情。“那也是本钱。” “只是,带兵打魔界,你真的做得到么?” “当然!”我拍胸脯保证。 确实没有哪一刻,能做到现在的坚持。 以前的摇摆不定,是因为路西法在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如今他还在那里。 只是,少了对他的偏袒,我的天平就完全倒在天界。 我想对于他,即便是欺骗,背叛,玩弄,谎言。一切的一切,我想,我都可以试着原谅。 我唯独不能原谅的是,他心里有别人。甚至,不曾爱过。 第81章 议会一结束,我和梅丹佐回到他家。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我以为他心情闷着,结果刚一到他家门口,他就唰的把我抱起来,直往房里飞。 我挣扎两下,没挣脱,人已进门。再挣一下,跳下去,我推他一把:“不要闹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梅丹佐双手搭上我的肩:“你终于想通了,还是我好。” 我推开他,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用指尖点点对面的沙发。但一抬头,碰巧瞅着了站在廊头的拉斐尔。 梅丹佐坐下来,倒没看到他。 我已等不及。飞速起身,飞速绕过几根柱,一手抓掉亮晶晶的珠帘,停在拉斐尔面前。 拉斐尔淡淡地看着我。 我一脚踹上他的腿。 拉斐尔身子一软,往下倒去。 身后的梅丹佐没了动静。好,连主子都不管,我就尽情折磨他。我把他踢翻在地,狂踩。 拉斐尔想往旁边躲,哪能有我快。 这几下对拉斐尔来说似乎没什么,踩了几下我也就没了气。 自从有了完整的记忆,我对他再恨不起来。踩他几下,大抵是为再塑雄风。 我踩爽了,转身便走。 拉斐尔幽幽的声音传来:“米迦勒,我说过,我一直很羡慕你。” “自己管不好心上人别怪在我身上。” “不是因为这个。”拉斐尔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轻视,“你无论面对什么事,似乎都可以做到不在意。而我就不可以。” 我停住脚步。梅丹佐居然闲到收拾桌面。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和路西法的关系。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令人难以接受。更何况,你还和他有两个孩子。若换作是我,大概早就崩溃。如果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那我真的会彻彻底底佩服你。” 拉斐尔轻描淡写,字字刺中我要害。 我不在意? 只要我一闲着,就一定会想,这样的丑闻,有多少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贝利尔,哈尼雅,玛门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我不是不在意。 而是,想都不敢想。 “拉斐尔,你不要试图让我砍了你。” 拉斐尔的脚步声靠近,在我身边停下。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佩服你。”他理理衣角,浅浅一笑,往门外走去。路过梅丹佐的时候,还不忘对他笑笑:“一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走错了,全盘皆输。梅丹佐,你的爱人没有死,其实我也很开心。” 拉斐尔离宅。 我和梅丹佐面面相觑。 半晌,才决定要去看哈尼雅。 哈尼雅坐在梅丹佐的卧室,窗边,浑身上下,乃至眼睛,都被白色绷带裹住。失去了翅膀还好,只是不能去帝都的某些地方。而且等他伤好以后,翅膀可以再修复。 但,失去了眼睛,就只剩黑暗。 光芒洒入窗棂,染得窗帘半橙半红。窗外金色的天堂,他看不到。 人一旦失去视力,听力就会分外敏锐。 我们还在楼梯上,哈尼雅就轻轻问:“天父吗?” “你就想着天父吗?”我假怒,他亦看不到。 “啊。”哈尼雅立刻站起来,“父亲,你回来了。” 我忙跑过去,把他按回坐位,在他身旁坐下。 “你身上还有伤,别乱动。眼睛还疼吗?” 哈尼雅抬头,绷带上有斑驳的血迹。他摇摇头。“只有一点,没有关系。” 指尖缓缓擦过他的眉毛,想试图抚平他的痛苦,却越发觉得无力。 看着哈尼雅长大。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而那双眼睛,不在了。 鼻尖酸涩到疼痛。所幸他看不到我。“儿子,我很快就替你打败魔军,把玛门拎到你面前让你打。” “不,不。”哈尼雅慌乱地摇摇头,却音触动神经按着太阳穴,“不要再打下去。玛门没有错,我杀了七万人。” “儿子最重要。” 连梅丹佐都看不过去,在后面不耐烦地嚷嚷:“小米迦勒,你怎么一回来就做让人不爽的事?” “我做什么了我?” “哈尼雅就是给你惯坏的,你还想怎么害他?” “不知道谁在他受伤的时候哭得跟个野兽似的。”我把哈尼雅的脑袋靠自己肩上,特别禽犊。 “我什么时候哭了?” “你敢说你没哭。” “好好好,我服了。你开始不是说要和我商量事么。” “哦,那是备战的事。一会下来和你说,你先下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 主人被赶下楼。 又如何形容得出此时的感觉。愧疚二字早已不够。在这样的情况下,难过的人何止是哈尼雅。但也正如拉斐尔所说,我怎么去面对贝利尔和玛门。 哈尼雅握紧我的手,手指冰凉。 “觉得冷?我去把窗子关了。” 我正欲起身,被他拉下。“别。我只是觉得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搂紧我的腰,小声说,“对不起。” 我摸摸他的头发:“我不是说不在意了吗?再道歉就是撒娇。” 他嘴角轻轻扬起,并没有说话。 “唉,以为儿子长大喽,没想到还是个小孩。” “父亲,现在我想通了。” “嗯?” “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我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我哑然。 “路西法陛下很英俊,很高雅,是个强大的王者。在我眼里,也就只有他配得上你。”他微笑着,“去找他复合不好么?”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怎么会?”尽管如此,哈尼雅的喜悦还是容易察觉。 何苦勉强自己说这样的话。傻孩子。 “因为他不喜欢我。” 哈尼雅匪夷所思:“他不喜欢你,你就不喜欢他?” “骗你的。”我笑笑,“因为他是魔王。” 哈尼雅不说话。果然成熟不少。若换在以前,他一定会天真地问“他是魔王就不喜欢他?这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那么喜欢你,你狠得下心与他对抗吗?” 我看了他许久,竟一时分不清是非。我死去以后,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得到。如果没有那颗水晶球,没有听到他与那个人的对话,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发动战争的是魔界,不是天界,主动权并不在我们手上。我的尸体不见了,他该知道我苏醒。而他没有停止战争。 这时,我又该怎么做? 问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去告诉他,我在意他超过任何人?抛弃所有的责任,堕入魔界,帮助他铲平天界,委曲求全换来他的喜爱? 拖拖拉拉的,多难看。 在战胜他前,谈什么都没有资格。 我拍拍哈尼雅的肩:“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劝劝你天父,让他留意一下最值得他关心的人。” 与梅丹佐的过往,实际也很清晰。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圣殿前,第二次是在红灯区。那时他比现在轻浮很多,还是略显飞扬跋扈,不懂将就人。 当时会勾搭上梅丹佐的理由还真令人无奈——我自认为,路西法不喜欢小孩。 *** 反正对你们来说,作者就是用来泻欲(愤欲)的东西。 第82、83章 第82章 找过梅丹佐,被他嘲笑过后,我又去过数次红灯区,对我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绝对是身经百战。在几个性爱PARTY上遇到梅丹佐,都是掉头就走。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来和说话,告诉我年纪这么小就到处搞不好,以后会对性麻痹。当然他的语气比较冷。当时我的目的是取悦路西法,自己享不享受无所谓。 再后来,梅丹佐被我的疯狂举动搞无语,问我原因。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他莫名其妙开始要求我和他当固定性伴侣,他技术这么好,我当然选他。 我常常问他怎么在床上讨好人,弄得他一头雾水。 某一夜,他问我是不是喜欢路西法。我坦白从宽。他和我发脾气。我说我的事不要他管,又和他断了联系。 于是我又开始混红灯区。不少人说我是尤物,做什么都带股骚劲儿。我想那段时间过得真是醉生梦死,死也死在性欲中,不骚才有鬼。 但总有不喜欢我的人。我要拒绝谁,一般会得到一个比较难听的外号:大松货。 其实我常常想,要不是年轻,搞不好我还真会成个大松货。 我终于知道,一个正常男人是可以改造成超级零号的。至少那时,我几乎忘了上女人是什么滋味。 这些我都是不在意的。路西法重视性爱,只要我成个极品床上伴侣,就不信他不碰我。 我当然会成功。 创世日的圣浮里亚,难得天黑。晚宴上,我又找到了机会接近他。 那一夜我刻意打扮过,用红灯区同志们说的话,就是:特别骚。 路西法站在窗边,眼睛毫无目的地瞟向别处。 神坐得极高,银发垂了满地。 或许是因为平凡人看多了搞多了,那时看路西法,真是非凡的惊艳。只要走在他周围,会觉得空气都是香的。 我端着一杯酒,走到路西法身边,轻倚在窗栏上。不浪费一分一秒,目光锁定在他脸上。 路西法看我一眼,视线便没再离开。 我心中满意,开门见山:“殿下,我有经验了。” 路西法微微一愣。“什么?” “我已经有性经验了。”我直直看着他,扬起我引以为傲的下颌骨。 路西法转过身,无回豁。 红酒在杯壁上洒了朵小花。 “那恭喜了。” “谢谢殿下,我会再接再厉。” 杯壁上的小花越来越多,路西法站在窗旁,心神恍惚。 “殿下没有试过在下的体位,应该感受与我不同。” “你在下?” “嗯,我遇到的人都比我经验丰富,所以我在下。” “都?” “啊,是啊。大家都是无聊玩玩的。殿下不也有很多女伴嘛?” “是。但她们从不纠缠我。” 有些尴尬。我笑:“我并不是见谁就纠缠谁的。我只纠缠过殿下。” 路西法又默。 “我不知道做爱时女人的感受是否与我相同,但想必就算轻松,也不会轻松到哪去。据说殿下对女人很温柔,这样很好。” “我朋友说和男人做,只要主动方处理得好,被动方就不会难受。” “这样啊。那是我运气不大好。”想了想又补充,“其实还是蛮不错的,蛮好。” “如果难受,就不要再去了。” “不行,一定要去的。” “滥交不好。”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我会固定。” “固定也不行。” “殿下,我这是为了你。”我笑,“现在火候还不够。等我把技术练好了,会重新来找你。” 酒杯在他手中哗啦碎掉,酒水染上白手套。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已将碎片扔出窗外。 我愣了愣,把自己的酒杯递给他。“我没喝过。” 路西法手一挥,酒带杯子扔出窗。一条殷红的抛物线,酒杯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按道理说,他在泄愤。但他的表情实在不像愤怒,很平淡。 多么诡异。我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属正常。 “这样的事不允许在发生。” “为什么?” “得罪我是否明智,你最清楚。” 他竟开始无理取闹。 我心情极差,随口说:“我哪知道你会不开心聊这种事,真保守。以后不告诉你就是。” “我再说一次,不允许。” “我有需求,我不想憋死。再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没资格管我的事。”说到这里,我忽然一笑,轻轻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还是说,殿下现在就想品尝果实了?” 路西法身子一颤,把我推开。 我耸耸肩,继续倚靠在窗上,软得像滩泥。 做多了,果然身体受不住。也正因为经验丰富,满脑子都是风月情事。 浮生若梦。一旦夜,人都罪恶美丽起来。 路西法在我面前还穿着衣服,只有雪白的颈项露在外面。我几乎已可以透过他层层华衣,窥见他细致的肌肤,五瓣桃花般的乳首,还有下面的…… 这下完蛋,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晃晃脑袋。 路西法往至高处瞥一眼,忽然手臂一伸,搂住我的腰。 原已绝望,任何希望都是捡来的便宜。 我又惊又喜又怕。 他的手按住我的臀,贴在他的身上,又往上提了些,紧紧地压住。 水晶灯层层叠叠,辉煌地映照着他的面颊,如颤动的流苏,撩拨着脆弱的神经。 “今天晚上,我想开拓你的道路。”脸颊被捧起,他的下半身缓慢地抽动,“你会邀请我么?” 路西法竟做出这种事,还用这个腔调说话。 原以为自己已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想到还是特没志气地热了脸。 一定不能输。 我抬头,靠近,几乎要贴上他的唇。“会。希望殿下温柔些。” “何止是温柔?”路西法眼神媚得酥骨,“我会停下,停在最尽头,最深处。但你告诉我,那里挤不挤?” 他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问题? 我的脸烧得越来越厉害。“那看走的人……” 说不下去。比直接上床还难堪。 路西法在我唇上吹了一口气,更加用力按住我的臀。“你觉得呢?” “嗯。” “嗯?” “嗯。” “怎么,害羞了?” “嗯。” 罢了,锻炼这么久有用么。根本还是菜鸟一只。 第83章 我跟他回光耀殿,却没有进他的寝宫。路西法叫人熄灭了所有的灯盏,秉退所有人。 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相当漂亮的鼻梁和下巴。 他把我压在沙发上,困我于双臂之中,仿佛四周都是荆棘。我动也不敢动。 两个人之间隔着衣服。身体明显有了反应,在布料下蠢蠢欲动。 我们会做那样的事吗? 甚至想都不敢想。只有心跳震得耳膜发痛。 “想用什么姿势?” 路西法的声音极轻。因为黑暗,似乎空间特别小,而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声音。 “你定吧。” “你喜欢插得深一点,还是速度快一点?”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路西法的破习惯。但那时只觉得他很可爱。 “……” “又害羞了?” “深一点吧。” “那好,我抱着你,可以吧?” “嗯。” 他把我的衣裤一层一层往下剥,分食一般的残酷、悸动。我几乎已快被自己的心跳逼疯,四肢因紧张无力瑟缩。 到后来,只剩一条底裤。 我已紧张得失去神智,时时都有抓了衣服穿上的冲动。心底隐隐发现跟别人练的床技都算泡了汤,面对路西法,永远都会手足无措。 路西法忽然停顿许久。又飞速解开裤子。硬起的部位立刻碰上我的下半身,隔着一层湿透的底裤。 一只手指插入内裤与皮肤间,将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往下勾。缓缓地。 暴露在外面的部位越来越多,他就要触摸到我的私处。我再控制不住,猛地抓住他的手。但,也只是一瞬,立刻又放开。 这是我们的初夜,不可大意失荆州。 路西法像是忽然清醒。 “不想继续,以后就不要再和别人做这种事。” “为什么?” “答应我。” 我摇摇头,握紧双拳,喉咙干涩。 “我不。” 路西法不言。不知为什么,忽然收敛了很多。 我凭着自己的怪力,一把撕碎内裤。 两个人最隐秘的部位碰在一起,我的耳根瞬间发烧。 但,这样还不够。 倘或他拒绝……那真的再没脸见他。 孤注一掷了。 “我不答应。”我翻身坐在他身上,双腿缠上他的腰,用入口抵上他。他抬头看着我,竟有些排斥。 我才不要他后悔。稍微动动腰部。 虽然不明显,但路西法在轻轻吸气。 嘴唇凑到他耳边,声音拖得极长极懒:“再重复一次……我不答应。” 路西法握住自己的雄性部位,摩擦片刻,强力而缓慢地进入。 我配合他坐下,快感一点一点积聚,扩散至全身。 黑夜中,仿佛有妖艳的花朵开放。 酒在体内化作水。 窗外,空中。一辆辆马车,一盏盏金灯,冲散漫天银河,氤氲笼罩。 他并未立即行动,只是进入很深,然后停留,静止。 他的部分温暖且坚硬,最后一层纱在结合中融化。 即便如此,喘息依然无法停止。 偌大的殿堂,只有我和他。 没有人说话,我们在黑暗中相望。 想问,路西法,我现在算得到你了吗? 想说,就算得不到,我也会等的。无论多久,多长。 想说,路西法,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愿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你会觉得有一点感动吗? 多么难以启齿。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覆住我的唇。 炽烈的吻,炽热的律动。突如其来。 他半睁着眼,紧锁着眉,快节奏地往上顶。 疼痛分外鲜明,极乐分外鲜明。每一次插入都会让人难以自制,让人想呜咽出声,只是嘴唇被堵住,声音刚一出来,就会淹没在他的口中。 再多的羞耻都抛开。我缠住他,用尽全力包容他,搂紧他,恨不得将他吃下肚。 稍微疲惫了,他便会放慢动作,抽丝一般亲吻我,细致地舔遍我的唇,耳垂,锁骨,以及下面的无数片疆域。 短暂的缠绵后,又是疯狂。 心贴着心,失速地跳动。 撼动令人几乎哭泣。 月下看见他的眼,我惊慌地盖住它们。随着动作起伏,他的睫毛在我手心扇动。 火焰在体内燃烧,深而重的撞击。无法思考,连借助口呼吸都觉得窒息。 在自己断断续续的呻吟中,我听到路西法轻哼出声。禁不住偷笑,原来他也有如此忘情的时候。 我和他竟然在做这样的事,觉得神似梦境。 一次次深入,一次次交织,重叠的身躯,溺死的快感。 每一天都觉得对他的喜欢到这样已令人惊异,无法想像竟有这么疯狂的一日。 越是幸福,就越感到害怕。害怕抓不住他,自己却已陷入深渊。 最后几次快速深插,动作异常到位,他将脸埋入我的怀中。 他迸射前的动作最令人着迷。 而那一刻,我认为自己一定承载不下,再按捺不住,激烈沙哑地叫出声。 事后,我仍坐在他身上,连抽身的力气都没有。路西法那一刻的神情十分复杂,但绝不是开心。 地上的衣物重重叠叠,分不清彼此。 久久。 一如摔碎了银瓶,殿门前稀稀疏疏流泻满光。 在这样的夜,最细微的动作,反倒最是震动。 一道秀美的人影落在光上,长发如幂,水烟千顷。而门口并未站任何人。 那个影子,已占了足够分量。 路西法并不吃惊,只是眼神复杂。 “路西斐尔,你做事果然不留任何余地。”熟悉的声音传遍光耀殿,却不复以往的庄重威严,“但希望你不要忘记,他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缩。路西法随着这个动作,又硬起来。 他似没有听到那个人说话,又开始慢慢刺激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拉斐尔的事……但现在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虽然那个让人变纯情的眼珠给了别人,但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路西法嘴角微扬,“我们来打个赌。以后,我们一定会对立。我一定会得到大量追随者。你一定会因为失去我而疯狂。正义终将归属于我。最后,我一定会赢。没有人会否认,世界终将是我的。” 门口处,一片寂静。 唯风吹过,地上的影子发丝飞扬,美得像盛季的柳丝。 路西法在他面前裸露,丝毫不觉羞耻,两手抓着我的双腿,狠狠拉开,进入,就像在摆弄玩具。 那时的自己多么懦弱。到这种程度,竟都不敢反抗。 “还有,你不是很高贵么。看看他,”他捏着我的下巴,笑得颇轻蔑,“无论我怎么对他,怎么不把他当回事,他都不会介意的。他就算死,都要我上他。这就是你的儿子。” 真的相当刺耳。 我一直自我安慰——说不定他喜欢我,只为某种原因,不能和我在一起,才故意拒绝我。 但是我终于知道,他看我的眼神,真的不是错觉。 他觉得我恶心。 我转过头,不想再让任何光芒照在脸上,想彻底没入黑夜。路西法却强捏着我的脸,对着门口那个空影。 连哭泣都找不到理由。 许久。 我听到门口的人说: “路西斐尔,你希望我痛苦。” “当然。” “在这以后,你会回来么?” “我永远不会往后看。” “你会的。” “那我们打赌。” “你现在已经不可能赢我了。” “不会赢?”他捧着我的脸,笑若罂粟,“米迦勒,我说得对么。就算当我的玩具,你也会心甘情愿的,是吧。” 他时时刻刻都在注视那个人的表情。 而月光下,美丽的影子只是静静地转过身,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站住!”路西法冷冷唤道,“我要原因。” “我不懂你说了什么。” “不要装腔作势!从他出世,你就变成这样。”他搂紧我的腰,泄愤一般,“我要原因。” 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后面的事我记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当时的自己狼狈到不行。路西法一边说话,还一边缓缓抽动,身体和心理的感受截然相反。 我晃晃脑袋,努力将那些事从脑中甩去。 都是过去的事,无论再后悔再懊恼,都已无法改变。 梅丹佐的房里有很多旧书。我找到一本最老版本的《天界史》。熟练地翻到104页,就像当年那样。 路西法早期的照片就像磨损过的油画。气质淡雅高贵,一如他身后落了满地的花瓣。 他细长的眼睛微微弯着。 金色的瞳孔分外醒目,美丽。 第84、85章 第84章 风吹浓雾,黑沙满天。 战争的前夕,连空气都变得腥秽。 一只秃鹫在空中盘旋,俯瞰黄道十二宫、惩罚天使团、复仇天使团。 天使们细小如蝼蚁,兵器指天,密密麻麻如同钢针。我自高空飞落,下方的景色渐渐清晰。 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我停在魔界边缘。 魔界之门前,黑玫瑰的碎屑落在地上。妖异的黑雾盘绕,就像恶魔女人的发,絮乱丝繁。 几名魔族少年坐在半空,眼影紫黑,前眼角泛银。 艳丽的面容,仓皇的表情。 他们很快逃开。 我在队伍前站定,大声说: “相信在此的每个天使都知道,魔界至今仍有奴隶交易,还有一个中等位阶的魔族专门操纵低等魔族,叫做‘奴役者’。这说明了什么?魔族们看似自由和平,实际一直被禁锢着,控制着。路西法一直叫嚣着要平等,实际还不废除这样的制度,又说明了什么?恶魔的战争,不是为了捍卫他们的家园,是因为他们的君主叫他们这么做!这样的军队,很快就会溃不成军!” 战士们一一挺直了腰板。 “可是,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自由的神族!” 天使们集体舞动翅膀,吼声震天。 “当那些邪恶的种族问你为什么会如此勇敢,你将大声告诉他们,我们是为了天界的自由与荣耀而战!主与我们同在!神与我们同在!!” 更大的呼声整齐响应。兵器碰撞的声音殷天动地。 “然德基尔,你走左边!梅丹佐,右边!加百列,你和拉斐尔驻守后方!我们冲破他们的主渠道!” 突袭,只算以牙还牙。 冲破最大的入口,飞过岩浆。红光照亮白翼,灼热的空气使人窒息。 道路截断,辽阔的平原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一狱早已接到神族突袭的消息,地平线的那一边,一排雨幕般的黑影。 用尽全身的力,举剑,高呼—— 万马千军如同脱弦的箭,一触即发,浩瀚无边。 远远的,便听到兽类嘶吼,叱咤喑呜。 天使们飞至高空,前方的魔族队伍也一波接一波升起。 万物以电火行空之速倒退,地壳几乎在前进中龟裂。 队伍后方,一支法杖指向天空。 随即,无数把弓箭举起,整齐得就像一个人在做这个动作。 法杖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顷刻间,箭离弦,黑如雨,纷纷朝我们袭来。 眼见箭雨将落入军队,一道纯白之网铺天盖地展开。 冰之精灵编织出水晶之墙。 洪水如飞龙猛兽,吞没了棋布星罗的黑箭。 “干得好,加百列!”梅丹佐回头大声说。 魔族军团已在眼前。 天使们往前冲,一波接一波,即将靠近对方队伍时,魔族们将朝上的武器放下,正对敌人。 但,已来不及停止。天使们的头颅与胸腔,一个个被捅穿了,串上,再被扔在地上。 冲刺一结束,有了转圜的余地,便是扭成一团的厮杀。黑白夹着猩红白雾,旋转着,翻倒,冲撞。 分明知道自己必须集中精神,却控制不住想别的事。 想起那一个月色极美的夜晚。那个夜晚,站在光耀殿门口的影子。 那时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只是身体与他黏在一块,心怎么也拉扯不掉。 不敢回答。连呼吸都不敢。 心中有一种想法,就像暴窜出的火花,无法操控,恣意蔓延,脉搏一般突突跳着。 我徒然从路西法身上逃开,装载不下的液体噗噗流下,滴在月白光滑的地面,盖住自己羞耻的面容。 路西法的面容模糊极了,一如被泪水淹没。 月色千楼满。 他与那个影子对望。 队伍后方的狮鹫兽展翼,掠过天使,直接飞到对面,首颈将恶魔冲起,抛入他们入空中。他们落在天使们高举的兵器尖上,生生被刺穿,血贱四方。 黑色的马匹被砍去铁蹄,人仰马翻。火焰怒张,从天而降,马儿在雄火爆裂声中咴咴哀号。 烟雾在战场上空漂浮,蒙蔽了血液与肉酱。 硝烟模糊了视线,头颅竟像瓜果,一个个被敲碎,脑浆迸裂。 烟雾腥浪,风风雨雨。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 我抓住路西法的肩,逼问他,一直逼问。 但他只是看我一眼,极轻蔑。 我衣冠不整,冲入雨中,竟比那个爱尔麦蒂还要狼狈。 离了繁盛的帝都,回到希玛。 在路上遇到梅丹佐。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叫他不要理我,他逼问,我跑回家,锁在房里,听他在外面焦急地喊我的名字,门板被拍得砰砰响。 湖面涟漪星星点点,天地白茫茫。 我听到了什么样的消息? 爱丽丝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雷诺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是神的儿子。 神与我最爱的人,生的儿子。 法师一旦被包围,便被匕首刺穿了胸,带出滴血的光。一个个像惊弓之鸟,坠落在地上。 切断的手足、箭光,满天飞扬。 纷杂的战士在眼前乱蹿,满脸血花。 那天晚上,我亦满脸血花。 我站在二楼的窗前,抽剑。 剑光雨光雷光,闪烁在天地间。 地面上有四翼天使的影子。天使高高举剑,劈落了自己的羽翼。 经脉断裂,黏湿的血液从脉搏里迸出,洒入我的眼睛。 翅膀落地时,有重重的声响。 惨叫声几乎将头壳震碎。 黑暗之神自虚无中走来。亡者的力量,灵魂的意志,在黑色大地上徘徊,在血色天空中游荡。 撒旦的力量众所周知。 这一个大魔法若成功,那接下来的斗争会极其艰难。 战士们杀红了眼,无人留意周围的改变。 天地万物在颠簸,我举剑,冲破人群,直攻敌方的主将。 呼吸太剧烈,头脑一阵阵昏沉,感到窒息与晕眩。 我孤注一掷,将辉耀剑从手中抛出。 那一夜,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苦,我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有人在跟我说话。 “孩子,我不希望你受伤害。这样的事,还是忘了它。今天过后,我会将你的力量封印,记忆放在水晶球中,你回到第一天,重新开始生命。” “我……不甘心,告诉我所有的事……再这么做。”我已痛到虚脱,声音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就算是在那样时刻,想的依然是他。他和神生了我,他不爱我。 他不爱我。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不止是因为他和我的关系。 我只想知道对他们来说,我算什么? 附属品,亦或是被遗弃的东西? 每每路西法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时,是否一直从我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实际那样迷人的视线早已越过我,飞向了天地之极,飞向他从来不敢敞开心怀去爱的造物主? 神是孤单。 路西法却是寂寞。 其实他比我痛苦的。 圣灵之剑周围环绕着银光,倾尽了我浑身的力量。 阿撒兹勒在闪躲,但来不及。 辉耀剑刺破他的腹部。 他错愕地睁大眼,握紧剑柄,重重倒入茫茫人海。 神说,我的原罪是爱上路西法,一而再,再而三。 可是他却不曾告诉我,我本身就是原罪。 自从我出生,原本是单独的神分裂成了三部分。 一个父神,两个神之子。 耶和华,掌控整个宇宙最大的力量,无私地深爱着世人,创造万物的上帝。 耶稣,神荣耀所发的光辉,众生信奉的救世主,天堂的使者,为救赎而生。 米迦勒,罪孽之子,承载神不应拥有的所有感情。神的原罪。 第85章 那年,拉斐尔还只是个能天使。没有实力,没有天赋,更是魔界领主杰利与一个女性能天使的儿子。他原本在魔界可以有所作为,但是,他迷上了伊甸园。 伊万杰琳在战争中死去。他为如此简单的理由砍去生命之树。 梅丹佐从此与他翻脸,但神却因此格外宠爱他,给他纯天使的身躯,答应把所有天使洗脑。 拉斐尔成了创世天使,但丢掉的永远找不回来。 拉斐尔长居圣殿,梅丹佐的小小风流变成了见人即上。 神说:“米迦勒,信仰就像萤火虫,为了发光而需要黑暗。尽管路西斐尔天性娇纵倔强,占有欲强,但是,我不希望他成为黑暗。” 战场徒然寂静。 我在悬停在空中,大力呼吸,只有翅膀舞动。 总是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困难。可是到现在,我能做什么? 除了战斗,还能挽回什么? 魔族失去了主将,纷纷撤退。 荒芜的平原,尸骸遍野,被肢解的部分散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天上地下,都被灌满了血。 千年朝夕似飘篷。 人生由绚烂变为平淡,再由平淡趋于更加平淡,漫漫长路,一个人走过,无非是为了解它有多么短暂。 敌方人数由几千个变为几百个,由几百个变成几十个,再由几十个变成几个,最后只留一人站在无边大平原上。 一身黑斗篷,孑然独立。 他隔我有几十米远,我却能一眼认出是谁。 我朝前面飞去,努力缩短我们的距离。但到最后,看清他的脸,竟无法再继续。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会很像原子。相隔太远会互相吸引,相隔太近便会竭力排斥。 我看着他长大,他未见过我。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平静,絮絮叨叨,或是安静地激怒别人。最甚者,他愤怒。我却未见过他仇恨。 贝利尔看着我,是在仇视。 我想,天下没有一个父母能容忍儿子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但我可以。 因为我负他。 我努力使自己看去平和,看去温柔。 “贝利尔,如果你在魔界不快乐,跟我回天界。”我微笑着,“我没有养过你,但当你还是婴孩的时候,就一直……” “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无法不惊讶。 “你让我的身上流着最卑劣种族的血液,你让我长了最丑陋的翅膀。”他眼眶发红,咬牙切齿,“我只要想着自己有一半神族血统,就觉得想死。我的父亲和哥哥抛弃我,都是因为你。” 比这个过分的话我听得多了,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可是,贝利尔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再笑不出来。 我能接受任何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但贝利尔不行。 贝利尔下意识看我一眼,呆楞住。 “我不知道路西法怎么想,但我了解玛门,他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很爱你。” 贝利尔原本缓和一些,又开始恼怒:“我不要你了解他!” “对不起。”我别过头,擦擦眼睛,血代眼泪抹了满脸,“对不起,贝利尔。” 亏我还想给他留下好印象。 浑身是血液肉渣,连睫毛上都是垂落的血滴,如何令他欢喜? 记得很久以前,曾经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路西法有一日问我,你最喜欢哪个儿子。我一定会答,贝利尔。自以为是的魔王陛下,一定会猜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吃过的苦头最多,我欠他最多。 我打算否认,然后告诉他,我喜欢贝利尔,是因为你。 那个时候,想着想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贝利尔在我身体里时,我或痛苦,或快乐,总是想着路西法的。 路西法,我喜欢贝利尔,是因为那一段过去。他在我的身体中的岁月,我时刻都能感受到,你在我的生命里。 这一战,天界胜利了。 为防敌军攻回失地,我们驻守在依布海村,顺带治疗伤员。 我在受伤的神族中徘徊。 周围尽是垂死的呜咽声,呻吟声。 梅丹佐已换好新衣,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别看了,你体力耗损不少,回去休息休息。” 我看着几名天使抬着担架,把一个被砍成两断的天使抬出去。“勇敢将战胜恐惧,战胜死亡。是这样吧。” 处处血腥味。 梅丹佐叹了一声,在我手里放了个东西。 “它可以显现出你最希望发生的事。认定一条路,走下去,理想也不远了。” 原来是火镜。 我点点头,握紧镜子。他离开。 一个天使躺在血泊中,一条腿及半肩已被削断,心脏露在外面,突突跳着。他握紧手中的长枪,伸长了脖子,竭尽自己所能,去呼吸。 他看着我,眼中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 “米迦勒殿下。”他痉挛地,努力地抬头,叫住我,带着浓浓的哭腔。 我顿了顿,在他面前蹲下。“告诉我你的名字。” “比……瑟斯。” “比瑟斯,你住在哪?” “耶路撒冷。”他的眼泪冲淡了血液,划出一道小路。颈间的伤口狰狞地裂开,血汩汩流下。 “耶路撒冷,那也是我的家乡。”我将他抱起,靠在我的身上。 “说说你的理想。” 他泣不成声。“成为最勇敢的战争天使……为天界争得荣耀。” “比瑟斯,你是最勇敢的战争天使。”我拍拍他的肩,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短剑,“想想你的理想,想你已经回到了家乡……想想你父母的脸,还有你成长的地方。” “殿……殿下……” 他用力闭紧双眼,轻轻咳嗽,哭得浑身哆嗦。 我一咬牙,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的眼慢慢闭上,头仰在我的怀中。 这一夜下起大雨,就像我斩翅那一夜。雨连连绵绵,冲去了所有的残骸,血肉。 我连换衣服的精力都没有,直接站在平原上,任大雨冲去身上的血污。 人人都为天界兴旺、至爱之人而战。 擎天柱的顶端在依布海村的正中央。它的根扎在罗德欧加。 目的不同,信仰不同,终究要形同陌路。 我拿出火镜。 红蛇缠绕着镜框,在雨夜中突兀而刺目。 镜中所显示之处,是耶路撒冷城中心的广场。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各个阶级的天使,各个种类的魔族。 大雕像下,哈尼雅,贝利尔,玛门坐在一起聊天。旁边还有一个背对着我的黑发男子。 最醒目的人,正在前面慢慢走着。 镜头飞速前移。 他忽然回过头,温柔地看着我。 太过熟悉的眼神,在刹那间几乎令我停止呼吸。手一抖,镜子差点落在地上。 梅丹佐到底在想什么?拿这种东西给我。 不过,真的太久没有见面了。现在看看也是好的,以免再次见到他时会出什么差错。 他离我很近,眼睛漆黑带着深红,明亮得可以看见自己影子。 他眼中的我在笑,眼角弯着,清澈而明亮。 镜中,耶路撒冷的繁华喧嚣已被遗忘。我看着火镜,凝视着他,想要擦去镜上的雨水。但雨下得太大,密密集集地打在镜面上。水珠顺着他的面颊落下,就像他在笑着流泪。 我不再擦拭,只是小心而轻柔地抚摸着镜面。就像穿过了这块薄薄的玻璃,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像终于越过千万光年的距离,触摸到了遥不可及的恋人。 《天神右翼》出书版结局 出书版继网络版第85章之后开始讲述。 —————————————————————————————— 走进天界之门,是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我们归来。 天使们洒着花瓣,白色的丝绸漫天飞舞。无数双在空中挥动的手,无数双凝视着我们的眼睛。 我们的队伍与他们擦肩而过,巨大的翼白金交错,覆盖了大片云层。 魔界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情妇,易请难谴。既然开了一个端,之后必定要无止尽地探索下去,否则,她尖尖的红指甲,很可能就变成虎豹的利牙。 我站在希玛中央的钟楼上。 停驻在道路两旁的,是喜庆中的神族子民。挤满道路的,是千军万马天使军团。 我敲响巨钟。 人群捬操踊跃,无止尽地狂欢,高声呼叫着: “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 心胸似乎被什么装得满满的,血液在一波波上涌。 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我回头。是然德基尔。他对我神秘地笑笑,小声说:“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哟。” 我毫不客气,伸出手。 他在我手上拍了一下,拉着我飞出钟楼。“都说了是大礼。” 希玛城中偏西的地方,有一个白色圆殿。这一回参战的炽天使都站在门前,一看到我就开始鼓掌。 殿中心有四个柱子支撑,顶空,漏下光芒,正对着一个圆型的小池。池旁围着支地的长烛座,点满红蜡烛。池中漂着白蜡烛。 这是一个中型的圆型表演场,池周围,及阶梯上坐满了人。 女人。 各式各样的神族女人,舞着雪白扇子的,穿折叠裙的,卷发如波的,辫子上镶满珠宝的,额上围了一圈金币的,脑后别着颤动孔雀羽的……一见了我,各式各样的反应。些许装作不屑一顾,些许暗送秋波,些许在鼓点与竖琴中扭动着柳腰,暧昧柔情,时时挑逗着人的神经。 竟又是这种把戏。我用手捂住额头,长叹一声。 像在市场里挑大白菜。 然德基尔拍拍我的肩,小声说:“有一件事,是比胜利更快活的,就是——”他随手拦住一个手臂上套了银圈的女人,狠狠亲了一口:“品尝新女人。” 加百列冲进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难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品尝女人?” “谁叫打仗的女人这么少?”然德基尔放开身边的女人,朝她走了两步,解开衣扣,微笑道,“这样吧,勉为其难,我拿给你品。” “你别过来,过来我抽你。” “有什么关系?我都以身相许了。来嘛~~”然德基尔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朝她张开双臂。 加百列给他一个惊天动地的耳光。 然德基尔平静了。 其他炽天使,包括梅丹佐在内,都冲进去挑白菜。拉斐尔站在门前,对我笑笑,转身走掉。 不少女天使“不小心”地与我擦肩而过,我有些神不主体。 一个女子摇着羽绒雪扇,在我面前停下来,长长的指甲顺着我的胸往上点:“我听人说,经常上战场的男人臂力很好,体力也很好。” 我微笑,没有说话。 她帮我理理领口,从我肩上拿下一根红发,在唇边吹过。 深蓝色的眼影,深蓝色的眼。 她摇着扇子,婀娜地走了。走路时,挺胸翘褪,腿抬得很高,踩地时很稳。就像在向人炫耀着她银红色的细长鞋跟。 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 “猜。” “我猜,你现在穿着白色内衣。” “错。” “嗯,蓝色?” “错。” “粉色?” “你总是错,我不给你机会了。”她媚笑,眼角的金粉闪着奇异的光,“快道歉,不然我连话也不跟你说。” “嗯,是我不对。不过,你得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才是。” 她凑近,在我眼下轻轻拉了拉低胸衣。 但速度太快,我没看到。 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手指滑过我的脸庞,捏了捏我的下巴。“我母亲说,漂亮的男人没有安全感。” “那是你母亲只看过没有安全感的漂亮男人。” 她又轻轻一笑,手停在我的纽扣上。“殿下如何?” “你想知道么。” “你怎么让我知道?” 我将她横抱起来,她惊呼一声,脸唰地红透。 整个殿堂的人都开始低呼。 我抱着她飞到圆殿的中空部位,找个地方坐下,让她坐我腿上。她的脸已红到脖子根,拼命摇着扇子解热。 但没有用。她只会越来越热。 下面的人很自觉不往上看。 很久没与女人亲热。这一回竟发现女人和男人区别还是很大的。男人被进入时似乎比女人要主动些,不会有那种一上他就有折断他的错觉。女人喜欢胸肌,男人喜欢臀部。 最重要的是,男人没有在我身上乱抓的不良习惯。 我找了几个女人,似乎都有抓人的毛病。身上又痛又痒的感觉比给人砍了一刀还难受。 这女人夸我数次。 我就不记得路西法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宝贝,你的胸和手臂很性感。 那是自然,我有的他都有。 他就知道说,你的腿很漂亮,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分开它。 唉。过去的事,我怎么又开始想它。 路西法那叫残忍的温柔。带进光耀殿的女人一定会享受空虚的性爱,但完事后,一定会被赶走。我可不像他。所以,醉死梦生的一个晚上过去,我怀中还躺了个女人。 次日清晨,我得知一个消息,就彻底后悔自己的放纵,魔族不仅夺回了失地,还带兵杀到耶路撒冷。 一得知主将的名字,我所有的力气都给收了个空——路西法。 —————————————————————————————————————————— 圣 战 终 焉 据说路西法每杀一重天,就是放一个大魔法,轰隆隆一炸,平了。就继续往上走。耶路撒冷的愤能比较多,愤能的力量绝对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所以耗的时间会长些。但也不会太久,我一边爬起来穿衣服一边想,估计我还没出门,他就会杀到圣浮利亚边缘。 不过一切出乎我的意料。 我匆匆忙忙带了黄道十二宫往下冲,但第六第五天都有被入侵的情况,现在还安静的诡异。 赶到耶路撒冷,才发现神魔二族又在那里打起来。 原来在这之前,所有大天使都已赶下去迎战。 天上地下,到处挤满战士。 完全没有章法,耶路撒冷城里一片狼籍。因为地理位置限制,在地面施展魔法作用不大,所以普通士兵都在肉搏,肉体被撕裂成水酱,红色液体炸开溅落。 面目狰狞的头颅像篮球一样跑在空中。 大恶魔出现的地方,于上空看去,好像一朵怒放的红牡丹,血肉飞扬。 一条黑龙柔韧地扇动骨翼,翱翔时便展了开,漫漫无边的直冲,坐在龙背上的黑袍巫师举起魔杖,雷电乱劈,幽魂乱窜,发出哀怨的哭声,然后,大面积的天使在痉挛中死亡。 杖顶是一个流转的骷髅头,如同他的主人。 耶路撒冷城就像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装满碎屑,被人提着乱抖。 副军雕像站在城中央,于动荡中颠沛流离。 我终是看到了他。 他坐在半空,所停留的地方,黑云环绕,雷电交加,像恶魔骨翼上的尖爪,出其不意,将天界牢牢控制其下。 狂风呼啸,寒侵入骨。 风迎面吹向他的面颊,他的头发与黑羽乱舞,露出完美的脸颊。 他抱着双臂,翘着腿,除六翼舞动,指头都没动一下。 我在他对面停下,将左手也加在剑柄上,握紧,对着他。 他力气差我差得多,若我近他身,势在必得,但我隔他还有一段距离。若我现在冲过去,说不定他为自保就不计后果,随便一个魔法就可以把我夭折了,可是如果我不过去…… 路西法神情清冷,反倒令人惧怕。 我正犹豫,他已伸出手。 黑色的手套,手指细长。略放松,轻轻往上一抬。 一双黑色的手骨伸出,隔我极远,朝我迎面冲来。 我忙用魔法自保,凝结的炎之分子,随着剑挥舞的弧度,划出道完美的红扇,将我罩住。但护盾刚一展开,就被那双手应捅破,掐住咽喉。 我未预料到。 战士们都停止了动作,仰头看看我们这里。 路西法勾勾手指,手骨往后猛拉,我整个人被掐着喉咙拽过去逆风而行,翅膀几乎被折断。 他个蠢人,竟让我近他的身。 我停在他面前,他拽住我的衣领,眯着眼看我: “米迦勒,你杀了阿撒兹勒。” “你杀了我的父母。” “你现在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会和我翻脸?” 虽说是早已确定的事实,单位从他的口中承认,似乎还是不信。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作出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牙关不受控制的发抖,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发音都觉得困难,“孩子……三个孩子。” 如今,连“我们生了孩子”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与自己的父亲,有了三个孩子。 太难堪。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路西法松开手,“你跟我去一趟魔界。” 发生过性关系,有了孩子,纠缠这么多年……还不够。 到最后,是我一相情愿。 谁能忍受? 谁能忍受? 他不曾顾虑的感受,我又何必再对他示弱? 我用剑指着他:“战争还没有结束。” “若你所指的战争结束是拿了我的性命,那很快了。”路西法淡淡地说:“下午四点就是。” “什么意思?” “我本来已经把所有的事处理好,王位继承人也指定好了,但撒旦必须有七个,阿撒兹勒的位置还得交给别人,我要回去和玛门交代清楚,现在还剩十个小时,但是我必须提早两小时到,就只有八个小时,我可以瞬移回去,但你从这里huile罗德欧加,最少五个小时。那我基本没时间做别的。” 我完全听懵了。 “什么没时间?什么什么没时间?” “别多话了,走吧。” 他直接往城门外飞去。 “路西法!” “路西法!我根本没弄明白你在说什么,别走!喂!路西法!” 我匆匆跟出去,他正在城门上空停留,我飞到他身边,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可以看到伊甸园。”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密密层层的树林后方,是可以看见伊甸园一角,清澈的河流,繁茂的树。 “你先和我说清楚,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那里说过话?”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你知道圣剑魔剑合在一起的力量么?” “知道,如果你去使,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随心所欲消灭任何生物,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毁灭全世界。” “但中间要等待的时间是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发生变动的可能性很大。” “今天下午四点,刚好到一百年。” “你……你把它放在罪孽之渊,就是在启动他的力量?” “嗯。” “你疯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说目标是毁灭世界的话,那用这个的成功率就是百分百。” 脑中一片乱鸣,无法思考。 “不过,现在我后悔了,我要去拆剑。”他补充道。 大松一口气,随口问:“然后呢?” “我会死。”他说完这句,朝第三重天飞去。 追上路西法,已是在魔界之门外,我刚冲过去想问个究竟,他又往下飞。 拉锯战一直持续到尤拉部落。 路西法走在树阶梯上,看看远处的钟楼,“竟然只用了两个多小时,那我们有多的时间了。” “路西法,我想你得理智一点,好好跟我说,好吧?”我一路跟着他走下树,一边追问,“你是不是发烧烧坏了哪根神经?老师给我说,我不笑你。” 绕着树干转,转的头壳发疼。 “还是说,你跟梅丹佐学的,也开始讲冷笑话了?” 路西法停在树根处,抬头看看我。 “我是说真的。” “哦,原来四真的,那要不要我给你买好一点的灵柩?再洒上点鲜花?” “不用,不会留下尸体的。” “随着时间加长,那里的力量会越来越惊人,常人只要接近第九狱就会死,我也只能上去拆一下剑,任何意识体只要游荡到那里,都会被弹出来。” 他在前方走,跨过一条条树根。 我突然站定脚步。 “骗人,我看到了圣剑和魔剑。” “那是因为你代替了神的位置,与普通的意识体不同。” 冷汗淋淋流下。 路西法说的,不会是真的。 “你早就知道那个是我?” “不,是等你尸体莫名消失才知道的。” 越过丛林树干,视野开阔,我又看到了嫩绿的草坪,芬芳的曼珠沙华。 路西法在软软的草坪中坐下,看着所罗河里的行船,对岸的浓雾,浓雾中笨重的风车。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拿出一只骷髅戒指,骷髅的空洞洞的眼正冒着绿光。 他按下骷髅的下巴。 那一边传来玛门的声音。 “爸,求你了,想想别的办法,没了你,魔界也完了!玛门竟在大哭,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玛门。”路西法握紧戒指。 那一头只剩抽泣声。 “记住,阿撒兹勒的位置要找人顶替,不然会失去平衡。” “我不想听这个!”玛门干咳出声,咳得撕心裂肺,“你在哪?我来找你,我去求耶和华,他肯定有办法的!你想想米迦勒,他要知道你会死,他会怎么……” 路西法把戒指扔进了所罗河。 雾霭笼罩堤岸,如行云流水。 风车转得尤为缓慢。 耳已失聪,眼前的景象都像慢镜头,一格一格活动。 路西法垂着头,睫毛闪动。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声说:“听着,我去求神,你不要草率做出决定。” “如果他拆剑,付出的代价不我还惨重。他不可能答应。”路西法头埋的很低,“而且,我不愿向他低头。不要给我捣乱。知道么。” 是啊,我连这个都忘了。 他和神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可以忘记? “恩,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在他身边坐下,竟平静的连自己都意外,“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或者说,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阳光晦暗,孤寂,病态般懒散,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浓雾里。 风车下的魔王,有一双极深邃的眼睛。 “我希望你能把我当父亲。……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到最后,我发现,我还是想要得到亲……” “爸。” 路西法有些惊愕。 “我记得我也叫玛门这样喊我,但他生气了。后来,他叫出来,也是在讽刺我。但我和他不一样的。”我顿了顿,笑道,“自从我知道你是我的父亲,我真这么想了。我对你总是崇拜大于爱,或许这样的崇拜,正是源于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依赖。” 我想我能坚持。 因为深爱,所以会尽自己的努力,让他满足,让他开心。 所以,我可以一直微笑。即使笑容低下的自己,已经痛苦到无法垂泪。 路西法僵硬了很久。也笑了。 “嗯。” 钟楼上的时间指向十点。 “现在还剩六个小时,要不要做点别的事?”我敲敲脑袋,若无其事的说,“嗯,是这样我记得有人做过调查: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会做什么。大部分人都说……做爱。当然,这和爱情没有关系,只是喜欢享受身体的愉悦……” “伊撒尔。” “啊?” “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是,当然是。性并不只是相爱的人才有感觉啊。” 我自私的毛病又犯了。找这么多借口,无非就是想得到他。何必如此。 “不,我是说,之前的。” 我愣了愣。 “嗯,是的。我真的拿你当父亲看了。” 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没错。但他最挂念的人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这个话题,真的不想再继续。 他转过头,捧住我的脸,直直地望入我的眼。“……真的?” 再也无法忍受。 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的提起? 可是,我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冲动。我能把握好自己,我一定可以。 我点点头,“真的。” “告诉我实话。” 记得人界有人这么形容我们: 天使没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不知道疼痛。 不知道流血。 不知道受伤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爱为何物。 他们站在高处,高傲俯视一切,风景独好。 事实上,理想的天使确实这样。我一向不合格。起码现在,当着我的父亲,不可以太丢人。 我一定能够坚持。 他希望我成为他的儿子,我就把他当父亲。 只要他说了,我就会照做。 所有的自我,尊严,骄傲,在死亡面前,算得了什么? 再隔几小时,他会消失。 再隔几小时,我就永远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触摸不到他。 但,练接吻都不可以。 因为,他希望我把它当父亲看。 所以要尽量让他开心。即便是勉强,我也要笑出来。 “爸,嗯,这样叫还真不习惯,不过我是这样想的。”被咬破,一阵阵腥味刺鼻填喉。 我笑着,笑得比哭还难受,“一回醒来,梅丹佐那家伙良心发现,对我特别好。我想,我和他可能可以试着重新开始。” 过去的事,我早忘记了。 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在我心里,你永远没有错的时候。 所以,路西法,请不要自责。 路西法又许久没有说话。 他忽然飞速转过身,指着河的一头说:“我记得我刚当上大天使长的时候就在书上看过,所罗河孕育了万万千千的魔族子民,是魔界的生命之源。现在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的声音带了浓浓的鼻音。 他的背影从未如此孤单。 我往后缩了很长一段,才控制住没去拥抱他。 其实拥抱并没有什么的。但我害怕。 怕只要一碰到他,就会失声痛哭。 分明发呆的时间是最难过的。可是,时间却过得飞快。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飞快了两个小时。 十二点。 大部分模组都去参战了,但餐馆还在。 我和路西法一起回到罗德欧加,古老破旧的灵魂酒吧。 一切又似回到了从前。 “啊啊,啊啊啊,卡卡西,路西法陛下来了!” “他旁边站的人是谁?是谁?是谁?” 两人的声音合在一起:“他~~老~~婆~~” “胡扯!”我纠正,“是老……”下面的话再说不下去。 转头,偷偷看路西法一眼,结果正对上他的视线。清清喉咙,找个位置坐下。 心中恨得不得了。 为什么他要带我来这里?徒增痛苦。 上了酒菜,两个小恶魔飞过来围观。 “陛下陛下,您为什么不用嘴味米迦勒殿下酒?” “以前都喂的呀,为什么现在就不喂了?” 路西法动作滞了滞,微微一笑,“因为他现在可以自己喝了。” 两个小恶魔悻悻飞走。 我把头埋在碗中,一口口喝下滚烫的汤,舌头完全麻痹。 想起了很多不该想的事。 路西法这样对待我的身体,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做给神看? 很想问,但是不能,也不敢。 一顿饭,一直沉默,气氛差到家了。 出来以后,已经一点过。 路西法说,得第八狱坐船了。我点头。然后两人又赶到第八狱。 一路上仍然是一句话不说,不是不想说,是想说的太多,恰恰每一句都不能说。 坐船,顺流直下。我们抵达第九狱。 空寂的环境,死静的空气。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 我们在河岸边停下。脚踏上龟裂地面的时候,我忽然没有来的一阵恐慌。 死亡离我们这么近。 我们一路往前走,直到停在塔桥与深渊处。这个地方,就是贝利尔险些丧命之处。 对岸的亮光已扩散至半边天空。 路西法看看怀表。“还有十五分钟,你就送我到这吧。回去的路知道吗?” 银色的怀表合上时,触动心弦的轻响。 是路西法。 会死去的人是路西法。 我忽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回拽。“我不和你玩了,跟我回去。” 路西法扯开我的手。我再次拽着他走。他又扯开。我是尽全力拽,让他无法反抗。他自然拉不过我,被拖了一段以后,他恼道:“你打不过我的。”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会死的。” “死就死。我跟你过去。” “伊撒尔,别胡闹。” “胡闹?我什么时候在胡闹?”我暴跳如雷,“你没理由地跑去送死,我还要支持你去不成?好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剑,为什么又要拆剑?难道就是为了自杀?哈,有意思,这方法够新奇!” “你终于知道问原因了,笨孩子。”路西法浅浅一笑,“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你告不告诉我,我都不会让你过去。” “你冷静一些,我们时间不多。”他一字一句道,“当初我放剑,下的咒语是毁灭全世界。你听好,如果我去拆剑,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但如果不拆,死的人还包括你,哈尼雅,玛门,贝利尔,梅丹佐,加百列……所有所有,都不复存在,你懂不懂?” “告诉我原因。” “没有原因。” “一直利用你,对不起。”他身后,银光照耀。他轻轻捋去我的头发,“以后一定要找真心爱你的人,有任何目的的,都不要接受。” 我只是看着他。 “不要为我做任何是,不值得。我从来都只把你当成儿子看,要么就是赌一口气。不曾爱过。”他的指尖已在发抖,声音颤栗,“你可以想着我。但是,请以想念父亲的方式,知道么?” 我完全无法思考。 “那,就这样了。”他拍拍我的肩,“保重。” 他飞速转身,朝长长的桥梁走去。 “路西法,不要去!”泪水再无法控制,从眼中冲出。我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不, 你不是我父亲。”我哭得无法说话,“路西法……我爱你。” 他没有动。 我把他拧过来。 “让我过去,我去试试,说不定能行……”再说不下话。 路西法捂着脸,打了几个哆嗦,就像窒息一般,一个劲吸气。 “路西法……?” 路西法松开手,整个脸都胀得通红。 我惊得忘了思考。 他抓住我的手腕,突然没命得吻我,热泪落了我一脸。 他的哽咽声从齿缝间传出。 银光万倾,在惊震中扩散,像要吞没这个世界。 我捧住他的头,双手抖得完全失控: “让我去试,你在这里等着。你看好时间,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再去,知道吗?” 路西法的眼睛完全被泪水模糊,嘴唇干裂到流血。 “哈尼雅和玛门已经长大了,贝利尔巴不得不要见到我。天界现在又没有我也都无所谓,但是,魔界缺了你不行。”我擦擦眼泪,硬挤出笑容,“你不爱我没关系,但我无法忍受你不幸福。路西法,路路……” 我拍拍他的脸颊,笑着,看着眼前的他模糊了清晰,又模糊。 “我刚出生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么叫你的,那时你是个花花公子,还一点都不喜欢我……” “把眼睛闭上。”他打断我。 “啊?” 他盖住我的眼睛。 “答应我,在我说可以睁开前,不要睁开。” “嗯。” “你发誓。” “我发誓。” 隔了一会。 “还没好吗?” “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路西法?” “你在做什么呢?” “路西法,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吻我?不要害羞啦。” “路西法,路西法?” 实际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了预感。只是不敢睁开眼睛。不敢让自己发现,覆着眼睛的,实际只是一层幻觉魔法。 这样的事,其实以前发生过。光暗大战,耶路撒冷的城门前。还是副君的路西法过来告诉我,你在地上挖一个洞,等雨水将洞填满,你父亲就会回来。 其实挖洞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父亲是否不会回来了。 一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一是相信他。 尽管他一直在对我撒谎,但我还是选择相信。 我不知道我在原地站了多久。 罪孽之渊是世界的低端,地狱的最深处。每说一句话,声音都会很快被黑暗吞没,凄风卷走。 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存在,确定他的存在。不管是否有回音。 片刻过后,一道白光覆灭的整个世界。隔着眼皮,我都能感受到它刺目的光耀。 光芒迅速侵占,又迅速消失,一切恢复死寂,彻底的黑暗。 眼上依然覆着他手掌的温度。就像很多年前,帝都的光耀殿,小小的路西菲尔盖住我的眼睛,覆住全世界的光芒。 世界只剩他。 然后,他轻轻吻了我,变魔法一样,变成我的恋人。 眼皮在突突的跳动。我握紧双拳,感受着渐渐消失的温度,却只敢一直问。 一直问: 路西法,路西法…… 你还在我身边吗? 耶和华历八七三一伯度。一四零七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距离圣战结束已近一年,这一大战持续了一百五十年,终于在双方均突发退出的情况下停止对峙。 最后,魔界和天界分别封锁闭关,处理战后问题及内政。 没有包住火的纸,没有不漏风的墙。魔界的消息被天界密探弄到手。天界自然不例外。换了魔王这样的大事,如何又能守得住?自然是汇报给神听。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神并未下令再攻打魔界,天界的一切又恢复萧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天界历史悠久,习惯百年一祭创世日。所以,大家都只是在耶路撒冷外,每单做的别院中聚会。 耶路撒冷确实是我最喜欢的城市。 上面的天空太耀眼,下面的太荒凉。 白昼与夜晚。热闹与宁静。光明与黑暗。黑翼和白翼。它都有。 天国副君的位置是很微妙的。与上面不能太近的同时,也要与下属保持距离。像这样的聚会,副君是能免则免。如今,我仍是大天使长与天使军团指挥官,将副君的位置让与哈尼雅,已自由不少。 所以,我可以站在城堡的阳台上,看着耶路撒冷的夜景。 凉风乍吹,城堡内的欢声笑语皆被抛在脑后。越过茂林修竹,可以看到被移植回伊甸园的生命之树,浓荫蔽天,几经风霜。 院外很远,隐约露出两条河交错,河面闪着纤微的辉芒。 一架小桥横跨它们,桥边长满长梗水草。 应该是基训河与比逊河。 将身体往前探一些,再往右看,可以看到耶路撒冷,尖尖的城堡,众星捧月地围着哈尼雅的雕像。 哈尼雅怀抱着圣经,轻闭双眼。年轻的脸沉积了大战后的空沉。与寥寞。 他的六翼回来了。 他却永远只能用黑暗迎接光明。 弯弯的月,在他的头顶悬挂。 如今,他坐在天界最高的地方,离上帝最近的位置。 四下依旧无声,仿佛世界暂停。 天上的星星明明暗暗,一如无数双扇合的眼睛。 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惊讶着回头。身后的人抹了抹脖子,笑道:“大天使长,您要一直这么没防备,很可能会被我捅掉。” 从那次圣殿宣言以后,然德基尔就一直对我特别和善。 但这人善于做戏,适当的走进几厘米,就算我对他回应的最大限度。 不过,我亦察觉。自从我离了副君的位置,原本追随我的人更加衷心。不少尖锐的人也开始慢慢接近我。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我仰头看看星空,万点寂静。 要到哪一天,我才能变成像你那样的人呢? “今天突然想安静一下。” “说笑呢,你哪天都这么安静。” 我只笑。 “不过,你倒是我所知道的上位天使里,自控能力最好的一个,女人很少碰,酒也喝得适量,钱花的也不多不少,就连在战场上,灭敌也是不多不少……” 那是自然,富贵遣憎贫遭厌。 “少来。我哪里没有碰女人了?你哪次推用不完的女人给我,我不是照单全收?” “可是我不推给你,你也不会主动要。” “我年纪大,没你们年轻人能干了,行了吧?非要我说出实话。” “是么,你要不行了,她们干嘛还用如饥似渴的眼神看你?” “行行,你今天就是想抨击我。要说不近女色不喝酒不花钱不灭敌,我儿子才是极品。人家是真正的天使,你们这群淫魔就别瞎比了。” 然德基尔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悦,随即笑道: “真不知道你让他坐这个位子,居心何在。” “他是自愿的,我又没逼他。” “但你知道那危险。” “小孩第一次飞翔也很危险,难道你就不让他学飞了?” “米迦勒殿下,你又变了不少。” “这是成熟男人的表现,请赞美。” 然德基尔脸上抽了一下。 我笑着伏在雪漆栏杆上:“对了,听说尚达奉写了新书。” 然德基尔暧昧一笑:“猜他写的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成与我有关?” “那是自然。” “那算了,我不想知道。” “真不想?” “真不想。” 那家伙能写什么?《副君退位的真实》?《大天使长不为人知的过去》?《神之王子的阴暗》?《米迦勒在圣浮里亚的孽行》? “好,你不想知道也行,一直闷这里也不好吧,回大厅凑凑热闹。” 我点点头,随他进去。 上百座琉璃灯盏辉耀,明光满厅。 一下由黑暗到光明,寂静到喧闹,反倒有些不适应。 这个别院就是聚会专用,已足够大,却不够大。 华冠丽服,金银玉饰。人来人往,殿顶中央一个钻石灯座,闪的整个世界都充溢着金光银芒。 缓慢舞动的翅膀,偶尔飘落的白羽。 随着楼梯旋转而下,无数张熟悉的脸庞,笑脸盈盈。 乌列正在和一名女子攀谈,我的存在等于空气。他的存在对我来说也是空气。 一路路过犹菲勒,卡麦尔,亚纳尔,拜丘等人,一一打了招呼。 梅丹佐与拉斐尔站在一起,却没有说话。见我下来,梅丹佐抬头冲我笑笑。我回他一个笑容,就此擦肩而过。 然后,迎面,一个男一个女走过来,动作缓慢,却让我足实后退一步。 加百列冲到我面前,板着脸说: “刚才你消失了?半天看不到个人。” “没啊,我一直在阳台。” “不管这么多。”他拉过身旁的尚达奉,笑道,“他有东西要给你看。” 尚达奉拿出一本书,递给我,“我的书。” 很厚一本书,金色的封皮,银色的字,简简单单写着书名:圣迹。 我疑惑地看他们一眼,翻开硬壳书皮,雪白的纸张上写着一行字: 仅将此书,送给我们伟大的米迦勒殿下。以及他的恋人,魔王路西法陛下。——尚达奉 慢慢咬紧牙关,不让任何人看到。我抬头,朝他们笑一笑,再翻一页。这页躲了一行字: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是远古与未来的交接,真实与梦想的边缘,岁月电拨的坚壁,时光照亮的容颜。天堂地狱,我终寻得永恒,你与我的圣迹。——路西法 “尚达奉,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让他拿回去看吧,面的某些人在这里哭鼻子,那就不好看了。”加百列分外体贴的替我合了书页,对我笑笑,“这是历史书,但你和他的事占了不少分量。看完记得告诉我们感想。” “好,谢谢。我想如果他还在,也会很开心。” “不谢。”尚达奉义正词严。 十分官方的感谢过后,便离开。然德基尔跟在我旁边,还有一路打趣道:“她还说你回去哭鼻子,我看你现在就要哭了。” “胡扯什么。”我推他一下,“都过了多久的事,还哭?” “才一年而已。” “那也很长了。” “说的也是。当时路西法娶莉莉丝,你的哭声连我在家都听得到。现在居然没多大反应,果然成熟不少啊。” 我笑,回头,不经意瞥下面一眼。 一个穿着银白斗篷的人在人群中慢慢走过,暂无人发现。 加百列个子偏高,那人停在加百列身后,比她高出很多,应该是个男人。 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加百列若无其事的回头,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 我这里看不到他的眼,只见他将食指放在唇上,也按住她的。但似乎无效。 加百列徒然冲过去,抱住他的颈项。 他的帽檐掉下来。 我自认是看错了。即便是虚幻的电影,也造不出这样美好的梦境。 全场寂静。 金色的卷发滚滚垂落。加百列埋在他的肩上,紧紧抱着他,紧到全身发抖。 老一辈的天使认出他。新人莫名其妙。隔了很久很久,才有人惊道: “堕天使竟进了天界!” “我只是想来看看加百列殿下,没有别的目的。”他回抱着她,格外温柔,“她只有这个时候会离开圣浮里亚。” 沙利叶竟还活着。 这意味着什么? 我晃晃脑袋,展翅飞下楼台,停在他们面前。 “啊,米迦勒殿下。”他抬头看着我,金色的瞳孔闪闪发亮,“真是好久没有见到殿下。嗯,殿下还是不要去魔界的好,不然阿撒兹勒看到你肯定会发飙的。”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撒兹勒……?” “咦?你不知道吗?这样,你到二楼阳台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他在加百列的额上吻了一下,想吻她的唇,却又忍住,与她对望片刻。 她按住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漏出来。 我想我有些自私了。姑且先上去等他。 我回到二楼的阳台上,没过多久,沙利叶就出现在阳台外。 “你怎么从这里上来?” 沙利叶直奔主题:“是神救了我们。” “神?” “不,确切说,是耶和华。” “详细一点。” “这个也是我们才知道的。神拥有无穷的力量,他可以挽回一切错失。但那不是耶和华。耶和华和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族,充其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族。因为他没有翼,力量也就和堕前的路西法笔下差不多。一旦他变成神,便可以让全宇宙在弹指间灰飞烟灭。也就是说,你在变成神的期间,其实可以慢慢掌握神的力量,操纵一切。当你恢复意识,你的所在就会由世界每一个角落回到御座,变为米迦勒。” “所以说,神让你们复活了?” “那是有代价的。” “代价?” “耶和华变成造物主的时候,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但它可以自由控制成为意识体的时间。神爱世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七天九阶,天地万物,耶和华却是个个体的存在。当他成为神,他就不能为了自己动用无上的力量。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原来,路西法硕过深的筹码就这个。 “如果他想用造物主的力量去为自己做事,他的代价就是失去‘自我’。” 我愣了愣。“这么说,现在耶和华已经不存在了?” “不,他还在,不过他将永远伴随着造物主的身份,以意识体形式存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 “有哪些人复活了?” “圣战中死去的所有人。” “那,那……”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路西法……” “他没有。” “哦。”我喃喃道,“说的也是。” 沙利叶没说话。 十二点。 一个敲钟人站在楼台上,打瞌睡撞着夜钟。只是一片模糊的声响。 院中,长脚灯闪烁,灯光下乱梦星星点点。 “你先下去吧。” “你……不难受?” “不难受了。”我朝他笑笑,“你们还活着,我已经很开心。至于路西法,那没有多大关系的。” 楼下的小院中,有两把秋千,比当年我家那一把大一些。风起,它们在夜色中摇摇晃晃,在弯月下痴心对望。 黯然低头,才发现水面满是星光。 倒影中的星星明明暗暗,一如无数双神情的眼睛。 我对着河里的星星微笑。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 神族魔族停止战争,我周围的人都过得很幸福。我知道了我们所有的事,我拥有我们在一切的所有记忆。他死了,我活着。我能天天想着他,天天想着。 我知道,我深爱着他。 能保持成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他消失了吗?我再无法触摸他。 我无数次询问。 路西法,你在哪里? 你还在我身边吗? 我终于得到了答案。 水中的星星明明暗暗,回望着我。 银河拉满一片天,如同绽放的礼花,洒落人间。我对着星星微笑,轻声说:“据说,天上的星星看上去很密,实际相隔很远。” 张开手臂,无法拥抱天空。 它们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路西法啊,这个笨蛋,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了?那是不可能的。”我看着水中的倒影在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在模糊,“无论相隔再远,任何人都无法带走他。只要我想着他,他就一直活着。” 眼睛睁得太久,终于忍不住眨了一下。 我看着泪珠飞速坠落,尴尬的别过头去,擦掉它。 沙利叶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殿下,你想不想看看他?” 我恍然回头:“怎么看?” “我可以变啊。” “嗯,好。” 沙利叶金色的瞳孔弯起来,分外温柔。 他盖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小声说:“在我说好之前,不可以睁开眼睛,知道么?” 我用力点头。 他捂着我的眼,指缝中漏出点点星辉。 魔法的锁在十二点被打开。 他的手放开。 这世界再不会有更美丽的梦境。 “太……像了。”我双唇发颤,手指轻轻擦过着他的眉毛,“谢谢你……真的太像了。” “真这么像?”声音变了,语调也变了,他握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嘴角含笑,“叫我的名字。” “路……西法。” 他的脸凑近,微笑着说:“给你亲一下。” 我捧住他的头,小心翼翼地碰上他的唇。 他却忽然将我抱住。 我紧紧回抱着他:“和别人生了我,骗我上床,玩了我几千年,居然还让我把他当父亲看待……到最后,他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死了……沙利叶,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他真的太过分了。” “可是他爱你。” “他爱耶和华。” “他没有骗你。” “他要爱我就不会让我叫他爸。” 他没说话,只一手伸向我的腰带,轻轻松开。裤子松松地落下,他探入我的内裤,握住我的下体,我急忙推开他:“不用,不用这样。” “做一次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用这张脸,这双眼睛对我说话。我全无抵抗力。 “看着你这样,我很心疼。”他坐上阳台一侧的六角桌,解开自己的裤子,轻轻套弄着早已抬头的部位:“来。” 他对我一笑,我就会六神无主。即便知道是假的。 我像失了心一样走过去,拽下内裤,一只脚抽出,准备往下坐。 他拦住我:“别急,会痛。”然后蘸了自己的液体,指尖轻轻插入我。我双腿无法站立,他立刻一手抱住我,一手进行润滑。眉目低垂沉静,真是太熟悉。 他抽出手以后,在我大腿内侧摩擦几下:“有些紧。” “一直用前面,后面当然会紧。” 他双手握住我的腰,慢慢往下放:“放松点,放松一点……轻轻坐下去,不要太快。”他的声音温柔,却比任何锐器都来的伤人。越想本人,就越让人难以忘却。 他进入得极其缓慢,酥麻感由下身飞速扩散至全身。直到完完全全深入,他才松开手。 像完成什么大事一样,他轻吐一口气,抬头认真地看着我:“疼吗?” 我摇摇头,嘴唇几乎要咬出血。 “那稍微动动。”末了又补充一句,“轻一点。” 我慢慢拔出来,又坐下去,感受他侵占时的存在。全身都被汗打湿,每一次深入,心都像被紧紧握住,一阵阵刺痛。 再抬头时,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凝视着我,轻轻皱着眉。 头脑一瞬间模糊。愤怒且悲伤。我抓住他的肩,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为什么要骗我?” 刚做完就反应过来。刚想道歉,他却突然冒出一句:“因为我爱你。” 我顿时睁大眼。 “我爱你。”他楼住我,加重力道往最深处顶撞,不给我留空间一丝呼吸:“伊撒尔,我爱你。” “你,你……你究竟是谁?”我摇摇头,动也不敢动,“沙利叶,你是在安慰我吗?” 他抬头,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珠帘后,沙利叶和加百列正挽着手走过。 空碧无云,星光万丈。 寂寞的秋千在默默观望着对方。 “假的,不可能!”我象疯了一样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禁锢:“我又在做梦了……我不要醒,路西法,你不准走!不做完不准走!不然我会杀了你!” “我不走。不会走的。”他按下我的头,吻一个一个落下,“永远都不会走了。” 我狠狠在他背上打了几拳:“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都骗人!我受够你这水性扬花的男人!” 他把我抱起来,压在桌面上,撞翻了一只花瓶。他再不说话,只一直重重撞击。 “呜,不要用这么卑……卑鄙的手段……路西法。”我抱紧他的背,泣不成声,“路西法,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不走,一定不走。” “你撒谎的!” “我不会再骗你。”他双手撑在我的头两侧,“伊撒尔,我真的爱你。”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眼中,顺着我的眼角滑下。 “我会对你好,我们会幸福。最后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搂住他的脖子,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恩,最后一次。” 寂寞的秋千在晃荡,满目的星空在晃荡。 有人靠近阳台,却被沙利叶拉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更厚一层珠帘盖下来,这里的空间是我们的。 剩余的衣物被一层层剥去,最后两人赤裸地缠在一块。 疼痛伴随着愉悦,一阵阵填充,一丝丝融化了身体。残留的泪水随着晃动。歪歪扭扭蔓延,甩出。于黑夜中闪耀,一如托雷斯的珍珠。 从小一直有这么一个愿望,虽说简单,却一直遥远。 只要我想,就可以随时与他亲吻。 衣带混了,发丝混了。 他轻轻覆着我的唇,卷着我的舌,一点一点深入。不分彼此的缠绵。 身体的潜能慢慢被开发,路西法越来越用力。闭紧唇的闷哼已不足以发泄,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路西法稍停了一下,“对不起,我有点忘情。” 我捧着他的脸,半睁着眼:“我喜欢你的忘情。” 路西法猛然吻下来,全无章法地进攻。 桌脚与地面摩擦出吱嘎声,十分刺耳,也盖不住我从他嘴中漏出的呜咽声,以及身体碰撞的水声。 终于还是有人误闯这里。但他看不到我们。路西法早已用魔法墙将我们罩住。只要这里不出声,他们无法发现,但和路西法做爱,不出声很困难,他只有暂时停下动作,那人还没离开。路西法已抬起我的臀,慢慢将欲望拔出。我急得几乎把吃下去,他却伸了指头进入我的身体,弯下腰舔弄我的分身。没舔多久,就整个含入,吞吐。 他几乎要了我的命。还好那人离开,我也几近高潮。他却又停了。 我刚想推他下去自己上,他又一次冲入我的身体。欲望满盈,到达巅峰,频率亦到了最快。液体随着动作源源不断从交合处流下,混着汗水,弄湿了身体,连带毛发也跟着湿透。 “感觉如何?”他喘着粗气。 “嗯……嗯。”我断断续续地说,“可以……可以了……” 震撼持续了一阵,水声忽然停止。 朦胧中见他仰头,发梢轻舞,他激射的动作竟将我也带到巅峰。 星空不再摇晃,秋千静止在院内。 世界消失了。慢慢的,装载着他温柔的目光。 可能是喝了点酒的原因,事后特别疲惫,一直模模糊糊。清理,穿衣,整理,似乎都是他做的。我只知道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跑掉。 第二天,我起床,臀部由内到外一阵抽痛。再看看床单,惨不忍睹。 好大一个春梦。 但下意识往窗外一望,立即看到满城黑色建筑,以及空中的几只飞龙。无数蝙蝠。在一看那无限上延的擎天柱,有些回不过神。 下床,扭着屁股走才能压制住剧痛。 往另一头窗子看去,园内的水池中,满是盛开的黑玫瑰。 我,是在潘地曼尼南,卡德殿。 大院密密麻麻站着牛头人,玛门站在军列前方,拿着烟杆,烟杆上一点红星。他来来回回凑了几圈,烟雾跟着四散。贝利尔和穆林并肩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非常充满生机的魔界清晨,安静的只剩黑龙抖翅声。 但,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叩响殿门。还没经过我允许,几个侍女就直接进来,七手八脚地替我换衣服。 我一瞅是黑色,皱了眉不肯穿。 下一刻我就呆住。 路西法随着走进来,一身礼服,似乎与我那件很像。他扯了扯手套,一看我和侍女僵持在这里。愣了愣。又看看那件礼服,恍然道: “你们拿错了。这件是的备用衣,米迦勒殿下的是白色,快去换。” 那些侍女应了一声,小米碎步跑出去。 “宝贝,睡得好吗。” 我眨眨眼,看着他。“路西法。” “恩?” “路西法。” “恩,我在。” “路西法。” “怎么了?” 我把他搂过来:“我突然想起来,你又骗我。” 路西法轻笑出声:“我哪有?” “你昨天告诉我你没有复活,还敢赖账?” “我本来就没有复活。我根本没有死。” “啊?” “我去拆剑的时候,耶和华已经动用了神之力,将剑粉碎。但因为我太接近合剑之处,所以昏迷了近一年,最近才醒。” 我忙在他身上毛手毛脚:“真的假的?那现在还有问题没?” “有。”他笑笑,“所以你要疼我。” “嘿嘿,我会好好疼你的。”我眼睛一弯,朝下面看去。 路西法捏捏我的鼻子,还拽着晃了晃。“想哪去了。” “但是,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路西法别过头,看着远处,“不管怎么说,战争停止了,但不是永恒的。万一哪一天又因为某种原因打起来。我们还是会对立。” “以后的事以后说。” “留在魔界,再不要走了。” 我回头,确认他不是开玩笑,“那没可能,我有自己的生活圈。” “你想与我为敌?”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开心就好。” “你啊,就是太倔强。”路西法轻叹一声,摸摸我的头,“再隔二十天就是堕天日,有没有想在这里过的打算?” “我们去参加伊罗斯盛宴吧。” 路西法愣住。 “你会愿意?” “我要去猎狩美女。” “伊撒尔,你……” “骗你的。有了你,别人都淡然无味。”我轻轻弹了一下他的下面,“昨天晚上……很棒。” 路西法拉住我的手:“别。” “你没那么容易激动吧,冷静的路西法陛下。” 路西法的手渐渐握紧,把我往他怀里带去。深冬的魔界很冷,卡德殿内燃着壁炉,火星点点。我与他静静相拥,尽管我知道他已经想再做点别的。 “伊撒尔,”他的手开始往我衣服里钻,“我觉的很幸福。” “我也幸福,让我们再性福一点吧。” 他太婉转,让我直接。我直接扯他穿戴整齐的义务,门外却传来一阵抱怨声。 “米迦勒,你别以为你有老大罩着,我就不敢收拾你!” “阿撒兹勒,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脾气了?消气,消气……唉,人家刚和好,我们取消了会议。浪费了数天,放弃和家人的团聚。站在这鸟不生蛋的大院内等了一个早上也是应该的。” “咦?陛下要和殿下开始互相摸摸了?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走了走了!” 路西法恍然反应过来,推开我,转头看他们一眼。 三剑客集体沉默,垂头认错。 路西法对着窗外探了个头。玛门接到眼神,对这牛头人群打个响指,手比划出一、二、三—— “爸爸——我错了——” 然后,贝利尔别别扭扭地站出来,声音不大却相当清晰:“爸爸,我错了。” 汗……这是哪一出? 我傻愣愣地看着贝利尔。 玛门再打个响指。 “爸爸——我不会对你无礼……哥哥爸爸都爱我——”牛魔人又开始唱歌。 贝利尔又说:“爸爸,下次我不会对你无礼了。爸爸哥哥都爱我。” 我这才发现,潘德曼尼南外,围满了魔界的子民。有翅膀又挤不下的,飞在半空,没翅膀的,在门口被压成了个饼子。甚至有人骑着黑色飞马在空中探望,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唏嘘,没有人动,大家商量好了一般。一对对的眼睛齐刷刷扫来。看着我们。仿佛世界就只剩下眼睛。 在这样爆笑的情况下,玛门居然还能一脸严肃地走过去:“贝利尔,哥也爱你。” 一道天雷劈落,玛门烧了个焦。 贝利尔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我也一脸严肃地对路西法说:“别逼小孩做这种事啊,长大会心理扭曲的。” “这是他自己的注意。除了那个哥哥,是玛门逼他加的,不加就不让他道歉。” 哦,逼他加了哥哥,自己又跑回去回应一句:哥也爱你。 玛门绝。 “如果我们的大儿子也在这里就好了。”我叹一声,“呼,人要学会满足。” “其实他……” “怎么?” 路西法想了想:“没什么。” “快说,快说。” “嗯,其实……”他朝外面打了个手势。玛门举起镰刀。所有牛头人捏住脖子,扯着嗓门吼: “宝贝————我们————结婚吧————” 声音震天,门外的魔族们一个个瞪圆了眼。 我又如坠云雾中,再一回头。路西法正握住我的手,展开五指,放了一个小而精美的盒子。 我惊诧到无以复加,慢慢展开盒盖,一颗钻戒赫然出现在里面。 路西法捏住我的无名指间,将戒指慢慢戴进去。他低着头,耐心而细致。 这是我见过他最美的摸样。 戒指滑到无名指根。他轻吸一口起,抬头,微微一笑: “我们结婚吧。” 虽说这是一个很浪漫的时刻,虽说路西法有些紧张,虽说我不该打断这样的美好,但,我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我很认真,很感动地问: “爸爸,你是要我和你结婚吗?” 低下的人一定好奇,路西法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但我比他还小气,喜欢报复人。他逼我叫他老爸,我就叫他个彻底。 他火气上来了,狠狠用吻封了我的唇 底下的人一定以为,我们这算是成了,欢呼声沸腾,一波接一波,都传到了门外,带动整个魔都。 路西法拉上窗帘,本性毕露:“伊撒尔,我是在求婚。” “爸,我说错什么了?” 他眼中邪光一闪,把我推在床上,重重压上来: “那爸从现在开始,就开始好好疼你。” 我翻身,把他反压下去:“让我来孝敬爸爸吧。” “儿子年纪小,爸怎么舍得让你吃苦。”他又将我压下,再不给我机会 。开始唰唰唰扯衣服,做事要吃定我。 我当然不让他得逞。按住他的手。近身战斗,他是玩不过我的。 “不要害怕,米迦勒殿下。”他玩上瘾,小肚鸡肠的本性越露越没底,“我看殿下美丽的身躯……” “先不忙,有事要说。”我打断他。 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答应。” “恩?” “结婚。” 路西法的眼神温柔起来,开始那调皮劲儿一下收了。我刚披上的衣服又脱下来。 一只来自第三狱的秃鹫盘旋而过。 重重云层中,绮丽梦幻的船只缓缓而行,薄翼舞动,一如幻灭了千年的云烟。 事实上,后来我和路西法没有参加伊罗斯盛宴,借口是我们老了,那是小孩玩的地方,让玛门和贝利尔他们去就好。尽管如此,我和他一个月未离卡德殿的消息,还是在魔界传的沸沸扬扬。路西法因此耽搁的公事,后来还要我来替他分担。那我回天界以后,谁来帮我? 魔界一向很奔放,同性恋结婚还结的煞费苦心。婚礼前两天的晚上,我试礼服,发现不对劲。根本就是用白色的魔界款式。路西法这个阴人,想骗我“嫁”他。我刚想去找他算账,却转身看到靠在门上的玛门。 马门似乎喝了点酒,眼神迷离。尖尖的耳朵很白皙,七颗黑珍珠耳钉因此分外显眼。 “那件衣服很好看。”他撑着墙站立,却未发现自己一直在摇摇晃晃,“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其实,一直都害怕见到他们。贝利尔就罢了,玛门……唉,玛门。他未必有贝利尔那样的智慧,但却比贝利尔聪明。他的眼神有时很像路西法,洞察秋毫。 只要一遇到他,就会忍不住想,他是否已经知道我和路西法的血缘。 那是我和路西法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更是玛门和贝利尔的难堪。 这样的事,一辈子都只能是秘密。 “谢谢。”我只有这么说。 “不客气。”他闭着眼,嘴角在笑,“明天我要去史米尔古堡,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因为情况紧急,你的婚礼,我可能不能参加,抱歉。” “贝利尔呢。” “他不去。他最近成了圈里的红人,哪有时间搭理他被抛弃的哥哥。” 如此一来,我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前几天是穆林的生日。他考试顺利过关,成为贝利尔的近侍头。听说那一日,他和贝利尔去拜访过奴隶船的老朋友们。还有像极了海盗的船长琼斯。然后,贝利尔在罗德欧加给穆林开了一个生日宴会。我在楼上,看到大厅里的贝利尔被无数英俊帅气的男子包围,虽说条件都不及玛门,但对女人和零号来说,绝对是大诱惑。贝利尔早已摆脱了自卑和内向的困扰,笑得很灿烂。还带着点与玛门相处时的妩媚。我还听人说,现在只要有人敢笑他的缺陷,他只需要拍拍手就可以把那人搞定。然后,掩住的六颗钻石闪闪发亮。 做任何事都要依靠自己,这样的道理他早就明白。但跟玛门在一起的时候却没管住自己。或许是因为深爱,或许是因为血缘的牵绊。 他还是一样懒,还因此被天界抨击为懒怠的原罪。不过,贝利尔现在看去很好,一切伤害与痛苦,仿佛未曾存在过。 只是,那个会趴在人怀里,软软黏黏对哥哥撒娇的小猪不在了。 我想,每一天,他都在成长。 玛门也长大了。如今他站在我面前,似乎真的已经比我高。虽然还是很瘦,但肩膀宽了很多,五官也变得更加深邃。再不是当年顽皮到让人想扁的小甘蔗。 他也不会想当年那样,动不动就对我毛手毛脚。 他的笑容没有变,却已大变。 他走的很潇洒,只留了一句话: “祝你快乐。” 他的背影消失在灯火盈盈的走廊中。那一瞬,我总有一种错觉,玛门不会再回来。 事实既是如此。半月过后,他直接捎信给路西法,说他要久留第四狱,想将那片鬼城一样的地方改造一下。路西法答应过后,他就真的没有回来过。 日子依然缓慢而平和地过。 又隔了许多年,我突然想到我们和好那一晚,脸上青禁止蹦跶。路西法说会对我好。对我好?好个屁!我把这话翻给他听,说看看你的信誉就这么丁点儿。路西法转头对我暧昧一笑。我问他笑个什么劲,他说:“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你已经有说改变,没想到一激动起来,还是个小孩。” 我早就是个成熟男人了,不和这小肚鸡肠水性杨花的老男人狐狸小贱人计较,阴笑着说:“某人还因为我幼稚的举动哭鼻子呢,丑死了。” 魔王陛下淡淡地说:“你还求我不要离开你。” “你……”我一个枕头扔到他头上。 贫贱夫妻百事哀。隔了很多年,路西法也开始不知道温柔是何物,当年情人的浪漫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枕头给我飞回来,然后我们扭打在床上,好难看。 从那以后,我逢人必说:不要结婚啊,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再完美的情人一结婚也变成糟老头,我和路西法天天打架,哪还讲什么情调。想当年他天天跟我说,我想在上就在上,想在下就在下。我不像他天生是个死玻璃,当然想在上了。但他不守信用,被我上多了,忍无可忍想造反,就把我压在下面搞个彻底。 后来又有一日,我问他,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装那两把剑。他看我一眼,没说话。当时三件客也在场,三个人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的头,面面相觑,整齐摇脑袋。路西法当时刚被我闹过,狗脾气犯了,回头平平淡淡地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会就不会吧,还加个永远。瞧他那张脸。 耶和华历八七三一伯度,一四一零零年,一月一日,又一个创世日。我踏入圣殿大门,随着无数大天使,一起为天界的神圣与未来祈祷。 金光万马飞梭在帝都,神圣的钟声阵阵回响。 天神右翼,我的儿子。神之美哈尼雅坐在御座一旁,与耶稣共同辅佐着万能的造物主。 不小心翻到他写在纸上的碎语才知道,他也有喜欢的人,并以守护着那个人为毕生梦想。 当时,他正安详地闭着眼。 瞧,他站起来了,他正双手叠在胸前,他在完成他的梦。 “你们什么也不小挂虑,只在一切事上,以恳求和祈祷,怀着感谢之心,向主呈上你们的请求:这样,主那超乎各种意向的平安,必要在基督耶稣内固守你们的心思念虑,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帝都满城的金光,那是神的翼。 神鸟锦风的翼,盘绕着圣殿,十字架,以及神之美的鲜花。 脚下是不夜城,圣浮里亚。他常年繁盛辉煌,它光滑与希望,一如永恒的太阳。 金车,花瓣,水光,飞马。它们带过的地方,刻满了时光的痕迹,岁月的沧桑。 在至明的天堂,至暗的地狱,我们都是沧海一粟,在历史的浪潮中此落彼涨。 我们是神圣的天使,光明的神族,在遗失千年骄傲之中,寻找着希望。 不会害怕,不会失望。拼命用力地闯,神即是信仰。 不管天昏地暗,山崩地裂,内心的自我永远骄傲昂扬。 撼动着彼此的心,眼望天神的光芒,释放出震动乾坤的力量。 我们铭记。 最后一句:我们在同一世界,做着同样的梦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