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配替身》作者:临安教司   29.53万字2.54万人阅读306.27万人气1.61万海星   文案:   虞亦廷×凌行舟   禁欲成熟唇控总裁攻×天真阳光大颜控爱豆受   内娱第一花瓶凌行舟家世大,样貌好,事业顺,唯独在风流前辈虞亦清上栽了个大跟头。   虞亦清招招手他能低酬参加他的节目,虞亦清对他笑笑他能阳光灿烂好几天,为了虞亦清他做尽二十几年来没做过的叛逆事,终于把这团炽热的火抓在手心里。   一周年恋爱纪念日当天,本该亲手送他玫瑰的男友突然在国外登记结婚。   凌行舟一个人在餐厅哭到深夜,只等来满天的瓢泼大雨和一把黑伞。   伞下和虞亦清容貌七分相似的男人西装革履,贴心地递给他一块手帕擦眼泪,声音却是冷的。   “小清托我送你回家。”   凌行舟泪眼看着虞亦清的亲哥哥,小白花二十几年的心生出黑暗的藤蔓——虞亦廷有着比虞亦清还漂亮的手和更低醇的声音。   漆黑的雨夜,他把前男友的哥哥带进了他的房里。   ——   弟弟带回来的男生有一张丰满莹润的猫唇,说话的时候唇角弯弯,喝了水之后唇光潋滟。   虞亦廷没告诉任何人,他盯着凌行舟的嘴唇整个饭席,面上波澜不惊,脑中惊涛骇浪。   此后无数的夜晚他想象着那猫唇漂亮的形状和开合的声音。   直到一个雨夜,他把心仪许久的唇含在嘴里。   标签:强强、HE、年上、总裁攻 第1章   盛典之夜,荣获金玉兰奖的电影《川烟》主创人员压轴出场。   走过红毯,电影导演和两位主演被无数话筒和镜头簇拥着,唯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远远地斜靠在签字板的最边上,无聊地抠了会手指,又低头看了眼腕表。   闪光灯忽地亮起,直直地对着凌行舟又闪了几下。   猝不及防地被刺到眼睛,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立刻站直身子,原本微眯的眼睛也圆睁起来,露出原本一双狗狗眼的轮廓,含笑精准地找到偷拍他的镜头,扬起一个纯真的笑容。   偷拍的记者见状迎上去靠得更近些,又多拍了几张,凌行舟配合着摆了几个姿势。   等记者拍完,凌行舟顺手拉过人来,撩起小记者脖子上的工牌看了一眼,笑问道:“新人?”   小记者确实是才工作没多久,红毯正中的人他挤不进去拍,就另辟蹊径看到在一旁的凌行舟,顺手来了那么两张,见凌行舟好说话,也笑着应了,“我还是第一次来拍红毯呢。”   凌行舟又看了一眼腕表,看时间还早,靠过去看记者拍的几张照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拍得不错,发出去的话记得把我P好看点。”   两人说说笑笑,就着记者相机里的照片聊起来,不由地带到现在娱乐圈的八卦上,不痛不痒地聊了一会后,小记者忽地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道:“凌老师最近有听说星光国际的一个小道消息吗?”   凌行舟眼中兴味扬起,他就签在星光国际旗下,乐得听八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是什么?”   “虞亦清在法国隐婚,就这两天的事。”小记者半在说闲话,半观察着凌行舟的脸色,“凌老师跟在虞老师后面这么长时间,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是吗?我还真没听说过。”凌行舟眼中的笑意淡了些。   “不瞒凌老师说,我是受钱荣前辈引进这个圈子的,这也是前辈告诉我,他们在法国本来是想蹲当红花旦陈静鸢的花边新闻,谁知道误打误撞瞧见虞老师和一个年轻女人手牵手去领了证。前辈也吓了一跳,连忙问我虞老师的行程,我在国内一打听,他正好是前天连夜飞去的法国。”   钱荣,内娱有名的狗仔,经他报道的绯闻不管有多离谱,最后都被验证是真的,他本人也被称作是“内娱照镜”。   凌行舟抠着真皮表带,似笑非笑道:“真的假的?有扒出来是哪个女人吗?”   “前辈还在查呢。”小记者眼睛迸发出精光,“这要是真的,可是一个大新闻,也不知道星光国际肯花多少钱来买他们当家人的绯闻,听说虞亦清背后是衡尔药业,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药企……”   凌行舟脸上的笑一直挂着,手却死死地攥着,指甲紧紧陷进掌心。   “你们应该是认错了。”凌行舟话中隐隐带了些不耐烦,忽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却还要敷衍着,“虞老师今晚约了我一起吃饭,所以不可能出现在法国。”   “是吗?”小记者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忽地见人声近了——《川烟》主创人员走过红毯往这儿来,小记者忙拿起照相机连拍,不一会就消失在记者群的人潮中。   凌行舟还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小记者说的那些话,心中的不安似没有天敌的藤蔓,转瞬间爬满了心房,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九点了。   他今晚确实和虞亦清约了饭,十点,在一个法国餐厅。   这顿晚饭凌行舟准备了一个多月,现在忽地生出一种逃避的念头,好似他毁约不去吃,反而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正愣神间,一团黑影贴着凌行舟的眼睛而过,他吓得往后连退几步,险些被自己绊倒。   横空出现一只手拽了他一把,责备的声音响起,“发什么呆,今晚魂不守舍的。”   拉着他的男人眉头微皱,仗着自己身量高,拖着凌行舟紧走几步跟上《川烟》主创的大部队。   凌行舟背后隐隐发出冷汗,勉强地笑了一下,“哥,我有点累了。”   “又熬夜刷虞亦清的舞台了?”黎泉冷哼一声,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责备道:“你以为这个红毯的位置好得?天天魂都不知道往哪儿飘,我看你不是想签在星光国际旗下,是想要卖到虞家去吧。”   “没有,清哥也看不上我啊……”凌行舟讪讪地笑了一声,被黎泉强行拉到主演人员才能站的第一排。   《川烟》的另一个主演岑岚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自动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位置,凌行舟竟然就这么站在偏中心的位置,拍完剧组红毯合照。   无数的闪光灯亮起,照射的正中人脸庞都模糊起来,隐在人群角落里的男人将一直盯着红毯的目光收了回来,他手中拿着一支香槟,浅浅抿了一口,指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香槟杯上,光影混合之下将他的手指上的玉戒指晕染地光滑剔透。   “虞总,今年要上映的几个片子潜力都不错,有没有兴趣下场投资两个玩玩?”   “王总是看上什么合适的了吗?”虞亦廷轻轻一笑,低头和他碰杯,杯沿特意压低。   王总指着台上的正在下红毯的一群人笑道:“哪里有虞总眼力好,投了一部《川烟》,爆了两个主角,黎泉也就算了,本来人就是影帝,靠流量差也赚不了多少,岑岚可是大赚,一夜成名,就连里面的小角色……叫什么来着,前段时间也在小虞总的选秀节目上吸粉不少,也成了最近炙手可热的新星……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小虞总?”   “他有点事,我来替他看看。”虞亦廷喝了一口香槟,对王总的恭维毫无波澜,客气地聊了两句合作上的事情,红毯部分已经结束,主持人总结完之后现场镜头全部关闭,这场盛典也算是完全落幕。   虞亦廷招来侍应生,放下香槟的空杯,在人流散尽之前,回到自己的车上。   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见到虞亦廷之后,忙打招呼,“虞总,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和凌行舟说了。”   “嗯。”虞亦廷看了一眼这个刚才和虞亦清攀谈的记者,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憇餅甲鸟   记者三言两语把自己和虞亦清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虞亦廷没有说话,记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觉得凌行舟还是挺维护小虞总的。”   “他说今晚和虞亦清有约?”虞亦廷问记者,“你觉得这只是一句开脱的话还是真的?”   记者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怔了一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兰遥悠悠来了一句,“根据小虞总原来的行程,今晚确实在Chandelle和凌行舟有约。”   “您的意思是……”记者试探着问。   “红毯的几张照片够用吗?晚上没事可以去那儿散散步,顺便看看。”兰遥云淡风轻道。   记者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让他去餐厅门口偷拍。只是虞亦清已经在法国了,怎么会出现在餐厅,那虞亦廷是想让他拍什么?   记者偷偷地看了一眼虞亦廷,难道是想让他拍凌行舟?可是凌行舟又不傻,都知道人不在国内,还会去赴约吗?   虞亦廷垂下眸子,正好和记者对了个正着,他一双和虞亦清相似的狐狸微微眯起,嘴角上扬,温和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嘴角是带笑的,眸子却像是一块灰色的琥珀,淡漠又疏离,记者忙收回目光,语无伦次道:“没有……没有问题。”   扭开车门,一阵热浪从放下的脚蒸腾而上,记者才有了一点踩到实地的踏实感。   “帮我问你前辈好。”虞亦廷在他身后落下一句,车门也随之关上。   车内的冷气重新循环,直到记者走远,兰遥才开口询问道:“我去找他了?”   “去吧。”虞亦廷闭目养神。   兰遥拿起公文包,往红毯后台的休息室走去。   “叮咚——”放在后座的手机亮屏。   虞亦廷睁开眼睛,侧头瞥了一眼,跃在锁屏上的微信映入眼帘。   ——虞亦清!劈腿的狗男人,我恨你……老子早就不喜欢你了!滚你妈的……   小小屏幕上装不下整段话,虞亦廷拿起手机点开,进入微信的一瞬,那条信息不见了。   对话框内只剩下一条系统消息: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恶狠狠地露出爪牙,又怂怂地缩了回去。 第2章   盛典后台休息室。   凌行舟翘着一条腿坐在镜子前卸妆,淡淡地瞥了一眼推过来的文件,挑了一下眉,“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增补一下合同,毕竟现在凌老师的身价不比从前了,我们门面明星的合同都是不一样的。”兰遥解答道。   凌行舟在one and one的选秀中C位出道,这段时间名声大噪,就连以前被骂花瓶的声音都被急流般涌上来的粉丝淹没不少。   凌行舟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翻了翻合同,里面确实是扩大了凌行舟的权力,比如说直接明文写上星光国际会将资源优先倾斜给他,还写凌行舟可以独立成立工作室,工作室的股份构成、人员组成都可以越过星光国际自行决定。   娱乐公司垄断大多数的资源,想要出人头地的明星在发展前期必然要选择一个娱乐公司进行发展,可是等他们后期发展成功想要跳出去自立门户就难了,基本没有娱乐公司肯简单地放人出去,好聚好散的。   即便凌行舟和星光国际的老板虞亦清是那种关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得此殊荣——能够自立门户的同时还享有公司倾斜的资源。   可是这最后一页……   “乙方要保证对甲方隐私的保密,包括但不限于视频、照片、聊天记录……”凌行舟目光微变,他“啪”地一下放下合同,眼带挑衅地斜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例行合同。”兰遥迎着他的目光毫不动摇,直接道。   “是吗?”凌行舟坐直身子,倾身过去,定定地盯了她半晌,才轻声道:“你不是星光国际的人。你到底是谁派来的?那个女的?”   兰遥没有解释他的误解,只是微微笑着,“凌老师不信,下次去公司总部的时候可以找我。”   “哼。”凌行舟冷笑一声,“合同条款我不满意,让虞亦清来找我谈。”   “哪条不满意?”兰遥拿起合同翻开,从随身的包中掏出笔,准备记录。   “每一条,每一个字,我都不满意。”凌行舟一字一句说道,语气生硬。   兰遥明白这份合同今天是签不成了,她也不做纠缠,收起合同起身,利落地转身离去,淡淡地留下一句。   “虞总说照你们的关系,早该签这份合同了。”   “我和虞亦清是什么关系?”凌行舟嗤笑一声,反问道。   兰遥没回应,更没回头,“咔哒”一声,门关上。   她站在休息室门口没动,两分钟后,休息室里传来“砰砰——”几声物品坠地的声音。   兰遥转身离去,进了一个无人的仓库,拨通电话,“虞总,虞亦清确实去了法国,并与闵家大小姐领证,虞亦廷已经让我找凌行舟签合同……”   门内,凌行舟看着一地的狼藉,深吸一口气,他缓了半晌,拨通助理的电话。   “我不小心在休息室撞倒了东西,等会来收拾一下,看看哪些是主办方的,赔一份新的过去,再给点礼物。”凌行舟闭上眼睛,“另外,让司机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出来,去Chandelle。”   ——   虞亦廷刚踏进衡尔大楼,雨就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砸在落地窗上,像飞坠在半空的鸟,在落地窗上留下条状的水渍。   站在他左手边的总助兰遥开始汇报工作。   τЬㄚ臫整   “凌行舟暂时没有签合同的意愿,我用星光国际的员工的身份接触他,他好像没有完全相信,看起来和小虞总关系非凡的样子……虞总的猜想很可能是真的,他们在一起过。”   兰遥觑了一眼虞亦廷的脸色,继续道:“现在我们能查到的是,小虞总两天前的航班飞去了法国,至于虞总您邮箱中收到的照片,技术部经过核查,照片没有被P过的痕迹,能确认照片中的人是小虞总。我们已经按照邮箱中给出的银行卡号打过去两百万,现在还在查卡号所有者。”   “凌行舟早点封口,狗仔要的是钱,还能堵住一时,让他知道小清始乱终弃,小清的事业就毁了。”虞亦廷喝了一口咖啡提神,微微松下肩膀,轻轻吐了一口气,“凌行舟无论提出什么要求,答应他,那个派去试探的小记者也让他闭嘴,别让凌行舟找到他。”   “你和凌行舟聊了多久?”虞亦廷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半个小时。”兰遥立马回道。   半个小时?从凌行舟停止发消息到兰遥回来不过顶多二十分钟……她在撒谎。   虞亦廷眸光微沉,抬抬手让她继续。   “上周我们已经联系股东陈总,私下交接完毕,他同意将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让给您,随时可以签订转让合同,截止目前为止,如果转让顺利,您在公司的股份将达到百分之三十六。”   “暂时不用签转让合同。”虞亦廷淡淡开口,“当着陈总的面把硬盘的东西删干净。”   他凤眼微眯,兰遥立马道:“我会在找陈总前先备份一份,暂时不会让陈总老婆知道,但是一旦陈总倒戈,我会找人和陈总好好谈谈。”   “陈总是公司的元老了,股份不多,威望却不低,公司很多药师都是他带出来的。”虞亦廷温和道:“别失了分寸,稍微做个样子就行。陈总是最后一个股东了?”   “是。”兰遥疑惑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公司的股东所有股份加起来百分之八十九,还有百分之十一直没有下落。”   “说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股东,继续查。”虞亦廷道:“父亲让我在衡尔好好学习,我总不能连组织架构都搞不明白,你说对吗?”   “是,我们会继续查。”   兰遥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照片,平铺在虞亦廷的面前。   圍-月孛-寔-曐-煋-鴨   “另外,这是老虞总挑选出的一些小姐照片,附上相应的资料和家世。他希望您能在今年结婚。”兰遥抽出其中的三张微微拎出。   “林家小姐,京市龙头药业的大小姐,上次您在晚宴上和她见过一面;邹家小女儿,祖父是军区司令,据说祖上也是红色背景,如今邹家的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谢家是在本市,伯伯是本市市长,也和您父亲有些交情。”   虞亦廷的目光在这三张照片上流连,翻看着这三张照片附上的资料,随口问道:“你觉得谁最合适?”   兰遥默了一瞬,道:“邹家。”   “我的话,会更倾向于林家。”虞亦廷抽出林家小姐的照片,“林家在京圈根基深厚,与父亲没什么合作,我如果能得到林家的青睐,父亲想必会更喜欢。”   舌甘.饣并.甲鸟.臫.整   “虞总,操之过急容易出纰漏,林家虽在药企中数一数二,可我们衡尔也不差,虞总和林家联姻,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引起老虞总的怀疑。”   “怀疑什么?”虞亦廷斜过一眼,含笑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五年的助理,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兰遥微不可见地咬了一下牙,刻意放低了声音,“虞总您这两年来频频私下与公司高层交谈,身为助理,若还不知道虞总想要做什么,是我的失职。”   虞亦廷端起木桌上的一杯清茶,清亮的茶汤透过斑驳的琉璃色敞口茶盏,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投下一片红亮的光影,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轻笑一声,“我能想做什么呢?衡尔上上下下都是父亲的肱骨心腹,我能做的,也只是哄哄父亲,让他更开心一点。”   “你是父亲亲自选给我的助理,父亲更想我和哪家联姻呢?”虞亦廷随口问道。   兰遥并未因为虞亦廷刻意说自己是虞书锋选过来的人感到惊慌,更没有因此辩白,而是照常语气回道:“谢家。”   “亲上加亲,确实还是相熟的人结亲更好。”虞亦廷点了点谢家小姐的资料,起身整理领带。   兰遥立马会意,“谢家家风很严,今日下午谢小姐在马场骑马,六点之后谢市长有个饭局,七点谢夫人参加闺蜜局,谢小姐会在他们都出去之后溜出家去亭风酒吧。她背着父母组了一个乐队,她是里面的吉他手,八点准时在亭风酒吧开始夜场表演。”   “现在是七点十五,公司离亭风酒吧不堵车需要二十分钟,我现在就让司机送您过去,正好可以赶上谢小姐的开场。”兰遥掏出手机,飞快地敲打着屏幕,两分钟后,回道:“司机已经等在地下车库。”   “凌行舟那边呢?”虞亦廷突然问道。   “已经在去Chandelle的路上,那个记者已经跟着了,明天就能拿到照片。” 第3章   虞亦廷对着办公室的镜子拉了拉西装的下摆,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   两人坐在总裁专属的电梯里直达地下车库,黑车已经打着双闪等候在车位上,虞亦廷上车,按照原计划往亭风酒吧去。   亭风酒吧在繁华的商业街后,越靠目的地越堵,半晌都不动一下的车流拥挤在马路上,虞亦廷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合同,静谧的车内传来广播里女主持的声音。   “台风杜若于7月28日登入我市,预计将持续一周时间,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减少出行……”   车窗外风声大作,胡乱舞动的树枝搅拌着飞快行走的云,不过十几分钟,天色已经大变。   刚才还晴空万里天色一下子黯淡下来,飞舞的树叶卷到虞亦廷眼前的车窗上,死死地扒住不放,豆大的雨毫无征兆地落下,很快浸湿了树叶,让它在玻璃窗上依附地更牢。   兰遥查了一下天气预报,出声道:“虞总,接下来几个小时全是大雨,还要去酒吧吗?”   “去。”虞亦廷没有丝毫犹豫。   雨声越来越大,打车窗上像碎珠落盘,车身明显地沉重起来,前头红路灯过后许多车辆都回转掉头,方才还拥堵的路段一下子开阔起来,可他们行进的速度却没有因此加快。   眼见着快要拐进亭风酒吧所在的街道,虞亦廷突然开口,“小清和凌行舟定的餐厅在哪条街?”   兰遥很快反应过来,回道:“Chandelle在南边月锦街,并不顺路。”   车缓慢地转弯进入亭风酒吧的街道,前方亭风两个字在暴雨之中发出幽蓝的光亮,模糊地像是一团蓝雾。   他的手机一路上不断地震动,最后一条消息亮起又熄灭。   虞亦廷瞥了一眼。   ——“清哥,下雨了,你真的不会来了吗?”   随后是一张暴雨狂风之下的照片。   小狮子收敛了爪牙,按捺下性子,可怜巴巴地委屈着。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啊……哪怕就喜欢一点点……”   “我已经给您定好了卡座位置,就在……”兰遥被虞亦廷打断了。   “你先进去等我。”   兰遥愣了一下,“乐队马上就要开场了。”她再次提醒。   “进去。”虞亦廷抬起眼皮又说了一次。   兰遥依言下车,走进酒吧后转过身子,悄悄地隐在门的阴影中看着黑车的轨迹,黑车缓缓地行驶出小道,向南驶去。   “去Chandelle。”   司机调转车头,他从前视镜里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虞亦廷,汇报道:“我已经查过兰助的手机通话,她从凌行舟休息室出来后打了十分钟的电话,电话的主人暂时没有查到。虞总是怀疑兰助……”   Q君羊⑧九㈡○5㈦⑤㈣④穫耳又朂薪唍袺璉載   “一个人过去在谁手下我不在乎,一切都看她现在夜怎么选。”虞亦廷看着车窗外连绵的大雨,气定神闲地闭上眼睛养神。   ——   雨落得毫无征兆。   餐厅十点关门,最后正在做最后的清扫。   等待从餐厅内挪到餐厅外,不停按亮的手机上是几十通拨出去却没有回音的电话。   在无望的等待和不接通的电话中,凌行舟早就知道虞亦清不会再出现。   只是他内心还不肯承认,承认一年多的感情得到的是最薄情负心的结局。   餐厅里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背后的灯火辉煌一下子变成黑暗。   凌行舟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任凭倾斜的雨丝打乱他的裤脚。   他就像是一只生长在角落里的蘑菇,蜷缩在一个地方不肯探出头来面对事实。   他不知道自己要蜷缩多久,至少此刻,他能做的只有逃避。   眼前的水洼发出涟漪晕开又散去,凌行舟盯着其中的一个发呆。   “啪嗒”一声,一双皮鞋踩破水洼中的倒影,凌行舟顺着来人笔挺的裤管向上看,看到一张和虞亦清极为相似的脸。   “虞总?”凌行舟嘟囔了一声。   “嗯。”虞亦廷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薄唇中吐出凉薄的话,“我顺路看到你在这儿,就来看看。”   凌行舟头脑昏沉,隐隐约约听见虞亦廷在说话,却听不真切。   他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长久的蜷缩让他膝盖以下酸痛不已,费劲地站了起来后眼前泛出白色的光晕。   隔着一层晕眩的光,他直视虞亦廷。   虞亦廷一直笑脸迎人,做事从容妥当,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不会让人难堪,除了刚见面时有人会被他的一张天生冷脸误以为他脾气不好,之后个个都会称赞他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总裁的样子。   可凌行舟莫名有些怕他,他觉得虞亦廷做事一板一眼,笑着时候眼睛也是一潭死水,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像是测量好的,就像是一座精密的仪器,会在适当的时候露出适当的表情,机械地运转,让人看着瘆得慌。   而虞亦清不一样,他洒脱张扬。像是一团炙热的太阳,稍稍靠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活力和希望,让人也跟着快乐起来。   即便这兄弟二人有着相似的容貌,因为性格的迥异,凌行舟也从来没有错认过。   可此刻,在氤氲的酒气中,凌行舟胆子却大了起来。。   耳边是嘈杂的雨声,眼前的光晕的轮转,凌行舟目视着他那双冷淡的桃花眼,在近距离下看清他眼尾若有若无的红痕。   “我送你回去。”虞亦廷看着他凌行舟摇晃的身子,伸手抓住他的小臂,低醇的声音就像是一坛经年酿就的美酒。   顺着被扣紧的力道往下看是虞亦廷骨节分明的手指,食指上的玉戒指润泽光滑,手背上隐隐的青筋蔓延到他的裸露的小臂上。   凌行舟的目光渐渐聚焦,将虞亦廷手臂上的青筋看的越发清楚,他忽地想起久远的,自己都快遗忘的,当初喜欢上虞亦清的原因。   凌行舟是个十足的声控和手控,在看到虞亦清在舞台上被湿透的上身,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腹肌和紧绷着露出青筋的手,当听见他清亮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十八岁的凌行舟完全沉溺在那双狐狸眼构建出的神秘湖泊中,自此五年,难以自拔。   而眼前这个人,有着比虞亦清更好看的手和更好听的声音,西装裹挟下的身体让人忍不住去想裸露后的肌肉是否比他的弟弟更胜一筹。   凌行舟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对自己男朋友的亲哥哥起了这样旖旎的心思。   不,不是男朋友了,应该是前男友……凌行舟反应过来。   他的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和虞亦廷在一起了,前男友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凭什么呢?凌行舟在恨恨地想。   凭什么虞亦清他为所欲为,一言不发地远走,自己却要恪守着道德的底线。   凭什么虞亦清可以置身事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说到底,虞亦清放肆得毫无忌惮,完全是因为他背后有一个极尽宠爱他的哥哥和愿意全力支撑他在娱乐圈闯荡的虞家。   如果这些助力都没有了,虞亦清会不会灰溜溜地从法国回来,会不会再没有能够远走的翅膀……会不会只能仰视自己,就像自己曾经仰视着他一样。   凌行舟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被酒精烧疯了,才能让一个狂妄的念头像野草一般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   面前这个男人是虞亦清的哥哥,是家族企业的掌门人,是虞亦清最大的助力,如果……如果自己能得到他的支持……   凌行舟光是想想,心中就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试图遮掩住自己可怕的想法。   可邪恶的念头一扎根,就像是此刻还未停歇的大雨,兜头而下,避无可避。   “哥。”凌行舟听见自己又喊了虞亦廷一声,带着和上一声不同的语气,无形中有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虞亦廷低头注视着凌行舟张合的猫唇,干燥的微微起皮,可唇形依旧完美。   凌行舟忽地揪住虞亦廷的领带,闭眼寻上他的唇,贴了上去。   虞亦廷猝不及防,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身子都靠上来的人却贴得更紧。   “哥……”凌行舟小猫似地蹭了蹭,委屈地和他贴紧双唇,轻轻摩挲着,好似想用以此获取一些温暖。   被含住的下唇微微发麻,虞亦廷眸光微沉,愣怔之间手中伞面倾斜,遮盖住他们的脸。   凌行舟似叹非叹地轻声呢喃了一句,微微探寻着想要撬开虞亦廷的唇舌。   “清哥……”   虞亦廷目光猛地一颤,不知何时搭在凌行舟腰际的手微微收紧,青筋在手臂上跳动着推开了凌行舟,他终于反应过来半靠在自己怀中的是自己亲弟弟的男友。   香甜的酒气在呼吸之间缠绕,咫尺之间虞亦廷盯着凌行舟微张的猫唇,薄唇上淡淡的水光潋滟,让他不由想起虞亦清把凌行舟带回家吃饭的时候,凌行舟就坐在他的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眼中冒出惊喜的亮光,猫唇也不由地上扬,只因为吃到了喜欢的食物,欣喜在他眼中迸发地透彻,眼睛纯澈地像是初生的小鹿。   而此刻,被他注视一晚的薄唇就在呼吸之间,只要他微微贴近就能衔住。   沉重的呼吸随着雨落伞面的声音有规律地跳动着。   街上空荡又寂寥,无人看见伞面下贴近的二人,能窥见的只有一人腰上紧紧禁锢着的大手和另一人被迫垫起的脚尖。   “咔嚓”从角落里亮起的闪光灯淹没在雨水滴答的白光里。   作者有话说:   嘿嘿,恭喜小舟和小鱼成为最快亲亲的CP。猛亲亲,亲大口的! 第4章   跌跌撞撞地上了楼,外面已经是风雨大作。   凌行舟一米八几的个子吊在虞亦廷的身上不肯下来,原本几分钟就能上的楼层虞亦廷折腾了许久。   醉酒的凌行舟脸上发烫,手却冰凉,一个劲儿地想要往虞亦廷的怀里钻,稍有不慎一双凉手似条蛇从他衬衫往里钻,摸上腹肌还不罢休,偏生还要往上爬。   虞亦廷无法,一手托着人,一手拽着为非作歹的手,衣衫凌乱了大半才把人拖到沙发上,扯了一条薄毯子盖上。   这个房子虞亦廷住的不多,冷冷清清的,虞亦廷没找到解酒药,去厨房烧了一壶水,回来看见凌行舟已经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虞亦廷坐在沙发边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守着水开。   凌行舟不过安分了五分钟,一腿蹬开毯子往后一滚,半个身子都沉甸甸地落在虞亦廷去接的手臂上。   沙发太小不够他折腾,虞亦廷索性把人抱起送到次卧,好在房子里隔段时间就有人来打扫,次卧勉强还能住人。   凌行舟摸到一点热源就往上靠,任凭虞亦廷抱着没有再闹,乖巧地缩在他怀中,只是放下的时候下意识地不肯走,虞亦廷多用了些劲,人醒了。   虞亦廷手还没来得及挣脱开就和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的凌行舟对上视线。   他想起凌行舟错认他为虞亦清的事情,板着脸扒开他的手,把人囫囵地往床上塞。   凌行舟依旧睁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虞亦廷,目光灼灼,眼珠子只跟着他的动作转,任凭虞亦廷乖乖地把他双手双脚都放进空调被里,脑袋也靠在枕头的正中,瞧着整个人乖巧地像是一个玩偶。   ω.b.媞.★.煋.甲鸟   虞亦廷放松警惕,侧身去开床头灯,昏黄的光晕开一片阴暗,凌行舟忽地揽住虞亦廷的腰往后一拉,虞亦廷没有准备,整个人都跟着跌进床中,压在凌行舟的身上。   虞亦廷生怕把人压坏了,撑着双臂,瞧见凌行舟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他抱住虞亦廷的腰不肯放,压着人非要他下来。   虞亦廷身上的湿衣还没换下,贴着身上紧绷绷的,依旧好脾气道:“闹什么?”   “大兔子。”凌行舟盯着虞亦廷的脸半晌,冒出一句没有由头的话来。   “什么?”虞亦廷没听清,侧耳去听,被凌行舟一把搂紧臂膀中。   “大兔子,睡觉。”凌行舟拽下来人,满足地蹭了蹭虞亦廷的脑袋。   虞亦廷被勒得呼吸不畅,怔然间反应过来凌行舟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一个毛绒玩偶,看着凌行舟的样子,错认的还是一只凌行舟日常抱着睡觉的兔子玩偶。   凌行舟的呼吸慢慢平缓,虞亦廷悄悄地拉开他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禁锢他脑袋的手拿开,蹑手蹑脚地准备起身,一抬头,凌行舟眼睛又睁开了。   虞亦廷头皮发麻,试探性地往后撤了一下,凌行舟猛地伸手缠了上去,直直撞上虞亦廷的唇,虞亦廷头晕眼花之间听见急促的呼吸间凌行舟含糊的呢喃。   “哥……”   虞亦廷目光一沉,再没有方才的温和,扯着凌行舟的手就要往下拖,凌行舟直接翻身上去,靠着身量压住人,胡乱吻着虞亦廷裸露的肌肤,又是一句“哥,别走。”   虞亦廷眸光微暗,随手拉过床头的衣带缠绕在手中,任凭凌行舟在身上乱拱,神色愈发冰冷,他顺着凌行舟的动作配合得探向他的衣衫内,略略动作,凌行舟舒服地弓起身子,咬着唇低低叫了几声,虞亦廷动作越快他反而往后躲,此刻虞亦廷却像是咬到猎物的豹子不肯再松口,毫不留情地反客为主。   空调被早就丢在一旁,湿润的衣物相贴,凌行舟在昏沉之中忽地睁大双眼,攀上高峰的一瞬失力,双手立刻被人捉住并在一起。   他抽出床头叠好的睡衣腰带,将凌行舟的双手绑了起来。   虞亦廷气喘吁吁地起身,拍了拍凌行舟的脸,见他累得闭上眼睛,终于从床上站起来,拿起没有衣带的睡衣。   他深深地看了凌行舟一眼,关上次卧门后顿了顿,找到钥匙反锁。   厨房的水已经沸腾,虞亦廷拿起水壶放到一边,断开电源后回了主卧,反锁上门,脱了身上的衬衫,赤着上半身走到占了大半墙面的衣柜前。   往右扭动衣柜把手,三开的衣柜自动向两边打开,似是立方体被剖析成平面图一样缓缓展开,露出其中有虞亦廷全身三倍大的镜面来,一直蜿蜒到床头。   镜面中虞亦廷打开床头灯,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偏冷白的肤色上薄肌覆盖,完美地像是一尊雕塑,只是腹部上一道明显的伤痕将这尊雕塑割裂成两半,完全破坏了这尊雕像的美感。   伤痕从腹部的第二块腹肌斜着往下,消失在腰窝,虞亦廷面无表情地清理着上面隐隐渗出的黄水,清理干净后草草包扎了一下,转过身,他的后背全数落在镜面里。   后背上五六道黑红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而衬托它们的背景是凌乱的、深浅不一的旧痕伤疤,像盘桓在老树上的树皮,纵横交错,显得他整个后背像是拼凑出来的一样。   虞亦廷抬臂,擦着背后的水渍,他看向镜面中的自己,原本冷硬的面庞更添几分戾气。   并排放在床头的两个手机响了一个,虞亦廷接通,对面传来司机的声音。   “老板,兰秘书在酒吧待了三十分钟后开车出去了,是老宅的方向。”   “知道了。”虞亦廷没有太多意外,平淡回复后挂了电话。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他和兰遥说自己临时有事不去酒吧的消息上,虞亦廷放下手机去浴室,刚擦洗完身子,手机铃声响了。   虞亦廷草草披上睡衣出来,叫唤的手机上是一个海外的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虞亦廷一般都不接,此刻他盯着那串号码却有些犹疑,铃声响过一遍后,他还是接了。   接通后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十几秒,虞亦廷更加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哥?”手机里传来一个犹豫男声,“你在家吗?”   “你在哪儿?”虞亦廷反问道。   一句话就让虞亦清知道试探没用,他蔫蔫地回道:“在法国。”   “继续。”虞亦廷淡淡道。   “我和闵诗宁在法国领证了。”虞亦清小心翼翼地说道。   虞亦廷沉默了半晌,紧张的气氛隔着电话漫开,虞亦清的呼吸都重了些。   “和我知道的差不多。”虞亦廷终于开口,虞亦清松了一口气。   “嗯……哥,对不起,本来说好在国内帮你的,我……”虞亦清少见地恹恹,声音都有力无气的。   “你是自愿的吗?”虞亦廷顿了一下,“或者说,你喜欢闵诗宁吗?”   “喜欢。”虞亦清毫不犹豫道。   “那凌行舟呢?”虞亦廷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别告诉我,你们两个成双出对地暧昧一年,什么关系都不是。”   “哥……”虞亦清慌了,他没想到一向不问他私事的哥哥会突然发出诘难。   “哥,我没和他正式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他确认关系,我只是想……试试……”虞亦清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想去喜欢上小舟,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虞亦清迷茫又痛苦,“哥,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一样,如果我能和你一样,也不会这样了,大家都会很好……”   “只要随时保持着暧昧关系,既不用负责,也不用给名分,凌行舟只是你的一个实验品。你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这样的手段玩得比我顺,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样的事都能做……不过不择手段这一点,我更没资格责怪你。”虞亦廷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凌行舟?”   虞亦清的呼吸慌乱起来。   “你看见我书房的东西了,对吗?”虞亦廷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隘。   虞亦清默认了。   “虞亦清,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过分了。”虞亦廷深吸一口气,“丢下一切去国外,国内的一切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你一时脑热,觉得什么都能抛下,却连自己遗留的事情都不能处理好,又有什么可以脑热的资本?”   “感情上,连说清楚的勇气都没有,踌躇了两年左右为难,我一直没有插手,就是想你能自己决定,可我没有想到你的选择是彻底的逃避。”虞亦廷冷冷道:“你把把柄落在凌行舟的手上,是觉得他是你公司的人,又加上他对你有感情就不会爆出你的料吗?”   “你觉得按照黎泉的性子,如果让他知道你这么诓骗他的表弟,他会怎么和星光国际作对?你不在国内,又是这么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态度,是想和自己做下的事业一起等死吗?”虞亦廷疾言厉色地教训着这个一句话都不交待就离家出走的弟弟,气得胸膛微微起伏。   等着虞亦廷骂完,虞亦清才小心翼翼地冒出一句,“哥,我错了。”   虞亦廷按了按太阳穴,他不知是不是今日被凌行舟闹得太狠,不过几句话竟然发了脾气,放在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虞亦廷略略平复心情,缓和了语气。   “什么日子……”虞亦清默了两秒,忽地叫了一声,“我忘了!现在这个时候国内都已经半夜了,小舟不会还在餐厅等着吧……哥!哥你帮我问问。”   “今日台风登陆。”虞亦廷默默地又抛出一句话。   “哥!是我不对!你帮我去接一下小舟吧,照他的脾气,没等到我人是不肯走的,你帮我和他说一声,就说我出差去了,就说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虞亦廷打断了。   “你还不准备和他坦白?”   “我这里乱糟糟的事情都堆着,我真的还没想清楚怎么和小舟说……”虞亦清又往回缩了一寸。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小清,你该长大的,该知道取舍,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虞亦廷说,“这两个月,国内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给你兜底。但我希望两个月后,你要飞回来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完,你的公司,还有你乱七八糟的感情。”   “嗯,我知道了。”   “哥,你记得帮我接人。”虞亦清犹豫了几秒,又问道:“我突然消失,虞书锋他没有为难你吧?”   “放心,父亲年纪大了之后心软很多,没什么的。”虞亦廷隔着睡衣摩挲着自己腹部的疤痕,缓和了语气道。   对面沉默了一会,再次道歉。   “哥,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你的手机还在我这儿,我会暂时替你保管。你的公司我也会照看着。”   虞亦廷冷冷道:“你记住,十一年前,我们就已经分出胜负,你这样的失败者,虞家的家业你不该沾上半点,虞书锋的事情你更不用过问。”   “嗡嗡——嗡嗡——”放在床头的另一个手机震动了两下,虞亦廷挂掉电话,拿起虞亦清的手机。   是凌行舟发来的消息,两三张照片,还有一段视频。   虞亦廷点开图片,瞳孔猛地一缩,无意识间视频被他点开,他和凌行舟暧缠绵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 第5章   次日,凌行舟醒来,头隐隐发疼。   他脑袋还含混着,凭借习惯胡乱摸到枕头底下找手机,双手像是被什么黏在一起分不开,凌行舟用了蛮力,反倒把自己疼醒了。   他举着手,怔怔地看着绑着手腕的腰带,大脑陷入宕机。   柔软的被子和磨出红痕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身陷在矛盾的境遇中,凌行舟慢慢想起昨天晚上支离破碎的片段。   他强撑着酒气,拍了两张自己和虞亦廷的照片,还有他们床上亲密的一段视频发给虞亦清,之后等了很久也没有回音,最后等睡着了。   昨晚大胆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凌行舟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他慌起来,咬着系在一起的腰带试图把结解开,弄了半天牙齿酸痛不说,腰带上还留下口水印记,凌行舟没办法爬下床,抓起手机打开。   和虞亦清的对话框空空荡荡的,凌行舟此刻有点恨微信的开发方,好好地把“已读”的功能撤掉干嘛,他连虞亦清有没有看到消息都不知道。   虞亦清应该没有看见,如果他看见,一定会打电话给自己的,就算他不在乎自己,也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哥哥吧……凌行舟蔫蔫地在床上坐了一会,还是没扯开绑着手的腰带,只能跑到房门前开门,出去需求帮助。   “咔哒”的声音断了半路——门被锁了。   记忆再次侵袭,补全。   昨夜他强压着虞亦廷在床上摸了半天,最后把人惹恼了,自己反倒被压制着狠狠教训了一顿,捆上了手。   凌行舟生无可恋地倚着门,“哐哐”往上撞了两下,恨不得把那段记忆消除。   “咚咚——”两声敲门声,凌行舟瞪着眼睛看到锁芯一动,门从外面开了。   站在门口的就的虞亦廷再次提醒他昨晚的种种,凌行舟恨不得直接找个窟窿钻进去,对上虞亦廷淡漠视线的一瞬就烧了耳朵。   虞亦廷垂下目光看着他被绑在一起的手腕,神色未变,主动伸手替他解开,只是目光触到那团可疑的湿痕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凌行舟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毛,他忙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没有……我只是想要用牙齿咬开,但是没成功……”   他生怕虞亦廷想歪,毕竟更禽兽的人是他。   “嗯。”虞亦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解开腰带后把它放到一边,凌行舟眼尖地发现腰带和虞亦廷身上的睡衣应该是一套的,本来就宽大的睡衣没了腰带的点缀显得更加松垮,虞亦廷低下头给他解腰带的时候他都能隐隐看见虞亦廷胸口中间的沟壑……   凌行舟一直挺喜欢虞亦清的身材,没想到他这个常年坐办公室的哥哥身材看起来好像更好。   虞亦廷意识到他目光的停留之处,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自己的睡衣,凌行舟大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多了,有些闹腾。”   “真的喝多了吗?”虞亦廷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昨晚凌行舟发来的照片和视频再次在他的脑海回荡。   “嗯?”凌行舟脑袋还没清醒。   “没什么,我绑你,锁门,只是怕你到处跑……尤其是跑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或者喝多了乱发消息。”虞亦廷言外有物。   凌行舟心虚地低头,刚才虞亦廷的一眼让他突然被虞亦廷看透的错觉来。   怎么可能,他给虞亦清发的信息虞亦廷怎么可能知道,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他和虞亦廷的见面只有寥寥数次,虞亦廷是圈子里出名的绅士,待人谦和有礼,文质彬彬,就连做生意的父亲也夸过他几次,说他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可凌行舟总是觉得他冷冷的,不好相处。   就像此刻,虞亦廷端了咖啡和吐司出来,放了一份在凌行舟的面前,微笑着请他一起吃早饭,可凌行舟却觉得有些别扭。   “昨晚的事……”凌行舟喝了一口咖啡,苦得皱眉。   虞亦廷习惯性地捕捉到他的表情,贴心地从凌行舟手中把咖啡端走,“不好意思,我喝惯了美式,你喜欢喝什么,拿铁加糖?”   “可以。”凌行舟口中还散发着美式的苦味,答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别人家里,立马客气道:“不用麻烦了,我也不是不能喝……”   凌行舟日常为了保持身材,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他喝得也不少,只是他还是习惯喝冰的,热美式总给他一种自己在喝中药的感觉。   “没事。”虞亦廷已经倒掉那杯美式,重新制作,“我平时不喝牛奶,所以留下来的这盒牌子比较普通,先将就一下。”   虞亦廷一边拿出牛奶,一边主动说,“昨晚的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尤其是小清。”   被看透了心思,凌行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麻烦虞总了。”   虞亦廷听见这个称呼,想起昨天晚上的人缠着自己一声又一声的“哥”,他挑了一下眉,语气淡淡道:“就当回报你。”   “啊?”凌行舟愣了。   “去年在闵家订婚晚宴上,包厢的卫生间里……你帮我隐瞒,现在我也帮你隐瞒。”虞亦廷目光微暗,似是怕他听不清楚,一字一句说得缓。   凌行舟想起来了,一年前,他以男伴的身份陪着虞亦清参加闵家小姐的订婚宴,谁知被表哥黎泉撞了个正着,将他拽到包厢里盘问,盘问结束后黎泉先出去了。   凌行舟被训了好一会,想去卫生间洗把脸,门一扭,和里面光着上身的虞亦廷对上眼。   他看见虞亦廷手边堆着纸巾上的血迹,目光再流连到虞亦廷背上的伤痕,吓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虞亦廷却没有半点惊吓的模样,只是朝着他弯了弯眉眼,温和地和他约法三章,让他不要说出去。   可能是虞亦廷那时候的语气太过温柔,好似这不是件什么大事一样,凌行舟又是个心眼大的,没多久就忘了个干净,现下被虞亦廷一提醒,想起大半,此刻倒是有些讪讪。   凌行舟不好意思说自己倒不是心中念着,遵守诺言,而是忘了。   虞亦廷一眼便看出凌行舟的窘迫,却没有揭穿他。   他把重新做好的拿铁端到凌行舟面前,才坐下来继续吃早饭。   “我昨晚是怎么跟虞总回来的?”凌行舟咬一口吐司,岔开话题。   “我正好顺路,看到你在Chandelle门口缩着。”虞亦廷喝了一口美式,状似不经意道:“你怎么一个人在餐厅门口?”   “我……”凌行舟眼神黯淡下去,“虞总这两天有见到清哥吗?”   “我向来不过问他的事情,他不在星光国际吗?”   “嗯。昨日星光国际的人找我签合同,我觉得有些奇怪,想找清哥问问。”凌行舟撒起谎来有些不自在,声音都浮着。   “是该问问。”虞亦廷不动声色道:“他性子不定,如果不在公司,多半跑到出去浪了,过两日就能回来了。”   “虞总,求你个事。”凌行舟稍稍靠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能帮我给清哥打个电话吗?”   虞亦清不接自己的电话,他亲哥哥的电话总会接吧。   “好。”虞亦廷利落地答应,当着他的面拨打虞亦清的电话,点开免提。   一遍铃声过后,机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凌行舟亮晶晶的眼睛霎时黯淡下来。   虞亦廷静静地看着凌行舟垂下脑袋,一副蔫了的模样,没有多说一句话。   仅仅隔着一墙之隔,主卧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虞亦廷”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又熄灭,无人知晓。 第6章   暴雨切断了凌行舟对外的联系,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节目,旁边是他已经关机的手机在充电。   当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报这场台风,凌行舟看着窗外阴沉得分不清白昼黑夜的天气,再转过目光看用餐桌处理工作的虞亦廷,心中产生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凌行舟赶了一个月的行程,压缩出三天的休假,原本是想着好好和虞亦清腻在一起,享受假期,谁知道被一场暴雨困在这里消磨,身边的人变成了陌生的虞亦廷,而他挂念的人已经远在法国。   客厅茶几下面有一个没拆封的拼图,征求虞亦廷的同意后,凌行舟扒开来解闷,他把拼图说明书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就把拼图碎片摊开在茶几上摆弄起来。   茶几比较矮,凌行舟直接坐在地上,耐心地把他以为会存在在一个块区的拼图分出来。   不像那天晚上盛典上精心打扮过,凌行舟的几根头发倔强地翘在头顶,其余却细软地塌着,自然地形成不规则的刘海,挡住他的半边眼睛,又巧妙地和他的睫毛连接在一起。   “虞总,这个项目让谁负责比较好?虞总……虞总?”耳机里的男声迟疑地又问了一遍,虞亦廷这才回过神来。   他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盯了凌行舟许久,就连自己现在正在视频会议都忘了。   “你们是怎么想的?”虞亦廷目光又往凌行舟那儿飘了一下。   凌行舟可能是看得眼花,有些气馁地塌下腰,颇为怨念地叹了一口气,靠在沙发边上仰躺,伸出双臂揪住沙发拉伸。   水晶吊顶灯投下细碎的光,落在他扬起的喉结上,像是一层水色,潋滟地让人移不开眼。   “虞总……”   再一次地被提醒走神,虞亦廷这次爽快地下了决断,“等台风天过了我们在公司重开这次会议。”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接着一个一个退出,屏幕上很快只剩下虞亦廷一个人。   他依旧插着耳机,并没有离开的样子,只是翻开企划书的空白面,随手用黑笔在上面勾勒了几笔,一个用线条形成的侧脸跃然纸上,虞亦廷专心地勾勒描绘,时不时再抬头看一眼凌行舟。   他的眼中迸发出一种猎人看到满意猎物的兴奋,近乎贪婪地观察着凌行舟的一举一动,凌行舟喝水,凌行舟叹气,凌行舟咬着手指思考拼图的下一块该放在哪里,凌行舟开机拨出去一个电话……然后他心虚地往虞亦廷那儿看了一眼……   原本荡漾在凌行舟眼睛里的亮光流动到虞亦廷的视线中,虞亦廷眼睛微眯,摸了摸塞进一边电脑包里的手机——并没有震动,凌行舟不是打给虞亦清的。   “你……是要喝水?”凌行舟顺着虞亦廷灼灼的目光看向和自己齐平的水壶,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起身。   “嗯。”虞亦廷看着凌行舟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电脑包中,摸到手机关机键后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喂——琴姐,我在……”凌行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经纪人说话,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顺手给虞亦廷倒上水。   “你不在家。”电话那头,凌行舟的经纪人薛琴冷静道,只是声音中掩盖不住的疲倦体现出她昨夜没有睡好。   “我……在一个朋友家。”凌行舟下意识地看了虞亦廷一眼,虞亦廷并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反而投以鼓励的目光。   话开了头,后面的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昨天在餐厅待得太晚了,遇上台风,正好有朋友路过,我们就先去他家避避,没想到会持续这么久……现在外面低处有没有淹起来啊……”凌行舟倒水的动作依旧在继续,虞亦廷的杯子很快就要见满,他却还没有意识到。   虞亦廷握住他的手腕,凌行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虞亦廷只是从他手上接过水壶,放到了一边。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薛琴在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查过了,昨天晚上和你聊天的记者确实是钱荣手下的,来找你签合同的人也是星光国际的人。”   “这么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了?”凌行舟瞥见虞亦廷的手背上有一滴水,自然地伸手抹去,冰凉的水滴在两块皮肤间摩擦,最后在虞亦廷手背上留下一道湿滑的痕迹。   凌行舟抹开水后往客厅落地窗那里走,好像接下来的话不能让虞亦廷听见,又像是没有重要到关门去聊的程度,所以只能选一个稍稍远离人的折中办法。   “不能这么说。钱荣在圈子里确实出名,但是谁见过他本来的样子,谁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随随便便一个人和他搭上点边,说自己是他的人,我们都没办法完全辨识出来。”薛琴继续说,“星光国际就更不用说了,虞亦清对你的好不过是表面上的流云落花,他公司的内貌,哪些是主要经纪人你都不知道,我查到那个人是星光国际旗下的人,也不能证明什么。”   “琴姐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可能有某种关系?”凌行舟微微皱着眉头,“他们是故意到我这儿来透露虞亦清的消息的?可是和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暂时还不清楚,我会找人查的,查这两个人的身份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人特意把人送过来给我们一样。”薛琴说,“那份合同你暂时不要沾,谁让你签你也不要签。”   “你和虞亦清的关系,除了我,还有哪些人知道?”   “没几个人,就黎哥……岑岚也知道一点,另外……虞亦廷?”说到“虞亦廷”的名字时,凌行舟下意识地放轻声音,他没敢回头看,也不知道虞亦廷有没有听见。   “虞亦廷?虞亦清的哥哥?”薛琴提高了音量,“他怎么知道的?”   “之前……清哥带我回去吃过饭,和他哥一起。”凌行舟和虞亦清的很多私下活动都是瞒着薛琴的,现在没办法要交代出来,他有些脸皮发烫。   薛琴沉默了一会,才出声,“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凌行舟父母本来就不愿意他进入娱乐圈,最后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同意了,也只同意他跟着黎泉演戏。   凌行舟叛逆地在片场上搞砸黎泉给他安排的每一个角色,任性地越过经纪人和虞亦清签了“one and one”选秀节目的合同,强硬地走上舞台,最后在万众瞩目之下拿到了“C位”。   虽然在外一直传他这个“C位”是靠关系得来的,可凌行舟知道它有多重要,它让他在父母面前有了较量的底气,以至于他后来签在星光国际旗下,父母都没有太过为难他。   可是追求梦想是一回事,和星光国际的老板谈恋爱又是一回事,经常在舞台上穿着“骚气”的虞亦清在父母眼中就像是社会上“黄毛不良少年”,放开同性这个敏感话题不谈,父母都不可能同意他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而薛琴正是凌家特意给他选的经纪人,凌行舟经常半真半假地连着薛琴一起诓。   “你和虞亦清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薛琴能看出凌行舟对虞亦清的喜欢,毕竟凌行舟就像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大金毛,遇到喜欢的人根本藏不住眼中的爱意和追着人跑的行动,只是薛琴一直以为凌行舟只是单相思,直到虞亦清在法国结婚的绯闻都有人特意捅到凌行舟的面前,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都没做。”凌行舟苦涩一笑,说起来他和虞亦清也就是挽挽胳膊,牵牵手,抱抱好像都少的可怜,算起来,还没有他昨天晚上和虞亦廷来得激烈。   之前他一腔热血地扑在这段感情里的时候,哪怕只是简单的触碰都觉得心跳加快,兴奋得不行,现在冷静下来,细细想来,才发现这段感情好像根本就不像正常情侣的模样。   仅有的接触都是凌行舟主动的,虞亦清在这段感情中一直是被动的一方……就好像他一直没有承认他们的关系,而自己一直是单恋……   “最近同性婚姻合法法案正在走流程,你可别……”薛琴言尽于此。   “清哥都在法国结婚了,我还能和谁结婚呢?”凌行舟苦笑一声,“而且法案不是还没颁布吗?”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想在娱乐圈走下去,最好不要沾这些。”薛琴缓和了语气,“你这两天本来就没行程,可惜遇上台风,出去玩是不能了,就在朋友家玩吧,等台风停了我派人去接你。你在哪个朋友那儿,上次一起参加节目的……”   薛琴随便说了一个人名,凌行舟含混着应了,心想等台风停了他现出去再联系薛琴,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虞亦廷这里。   “对了。”薛琴在挂电话前补了一句,“你离虞亦廷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凌行舟刚想追问,突然眼前一黑,客厅的灯灭了,他胡乱按到了挂键,电话也挂了。   与此同时,虞亦廷的笔尖一停,密密麻麻铺满整面的人物画断在最后一个小人的脸上。   黑暗之中人总是无意识地往光源看去,被手机屏幕照得侧脸模糊的凌行舟怔怔地转过脸来,惊诧道:“停电了?” 第7章   黑暗之中,凌行舟借着手机上的灯摸到虞亦廷在的桌子边,低头抽出椅子坐下,手刚搭上桌边,“啪嗒”一声,桌子上的玻璃杯被他扫了下去。   凌行舟悻悻地往椅子中间缩了缩脚,想低头去捡。   “别动,也别管。”虞亦廷轻声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我去打个电话给物业问问怎么回事,等我回来再处理。”   他不动声色地将桌子上的企划书翻页,遮盖住那一整面的人像。   凌行舟听话地不动了。   虞亦廷去阳台上打电话,声音被玻璃门隔着模糊。   过了没两分钟,虞亦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包蜡烛。   “物业说是台风引起的断电,他们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抢修好,说到明天再看看。”虞亦廷掏出两根蜡烛放在桌上,问凌行舟,“抽烟吗?有打火机吗?”   “没有。”凌行舟说,“我爸妈不让我抽……”   “我也不抽。”虞亦廷蹲下身子,“你先用手机帮我打光,处理完碎片我去一个地方找找,那儿可能会有。”   凌行舟照亮地面,虞亦廷把大块的玻璃捡起来放进垃圾桶中,细碎的玻璃片在手机灯亮下时隐时现,他直接拖了两个椅子围起来,“等来电了再说吧。”   那个杯子凌行舟看过几眼,是描金复古的式样,看着应该是虞亦廷的心爱之物,凌行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道:“你的杯子在哪儿买的,等出去了我给你买个新的。”   “不值几个钱,家里还有。”虞亦廷看了凌行舟一眼,解释得更细致了,“这个房子我不经常来住,里面的陈设都是管家安排的,并不是我多在意的物品,而且,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你如果实在想要赔……另外挑选一个茶杯吧,不用一模一样的。”   “我的身份,平时里的工作,有时会让我使用的东西套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我也很想跳出来看看别人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连带着桌子上的垃圾一起处理干净,虞亦廷对着凌行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走吧。”   他拿着蜡烛和企划书,凌行舟帮他搬着电脑,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一进门,凌行舟闻到清雅的木香,灯光只能照亮前方的一小块地方,他从书柜的一角窥见一面的书墙。   “哇——”凌行舟轻声感叹。   “本来可以带你好好参观一下的,看到喜欢的可以拿走看。”虞亦廷带着他走到一边墙角,拉开墙上的柜子,露出一个壁龛,里面放着一尊玉面观音,观音前的香炉里还插满燃尽的香尾。   凌行舟看着瞠目结舌,“你还信佛呢?”   “做生意的多少会信一点。”虞亦廷在香炉下摸了摸,掏出一盒火柴,打开捻了捻,“没受潮,应该还能用。”   他擦亮一根火柴,点亮三根蜡烛,放在书桌的两侧,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凌行舟看着价值不菲的木桌上被他融化蜡油滴落,再按下蜡烛,问道:“会不会烧坏?”   只有蜡烛,没有烛台保护,木桌上会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难以去除。   “会。”虞亦廷按下另外两根,“但物品就是使用的,只是人给它们明码标价了,所以不用觉得可惜。”   “我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你是想待在这里,还是回房间?”虞亦廷递给他剩下的蜡烛和火柴,“这些够我用了。”   凌行舟回头看一眼黑乎乎的门,心快速地跳了好几下,“我在这儿吧……现在离睡觉还早呢。”   凌行舟怕黑,晚上睡觉都需要小夜灯的,他总觉得这是小孩子才有的脾性,所以一点也不想让虞亦廷知道这一点,让他以为自己不够“大人”。   “好。”虞亦廷没有多问,“那我先去办公了,你随意。”   虞亦廷坐下后,打开电脑专心致志地处理工作,就像书房里没凌行舟这个人一样。   凌行舟选了一个离光源近的地方坐下,刚想玩会手机,发现网络也没了,他只能打着手电筒去虞亦廷的书架上找书消磨时间。   书架很大,即便凌行舟有手机照明,走远了就会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他在离虞亦廷近处随便找了一本小说,回到位置上看了起来。   书房的隔音很好,外面风雨大作,却听不见一点声响,静谧的书房里只有虞亦廷的键盘声音和凌行舟时不时的翻页声。   沉浸在书中,很快就忘了时间,更忘了身处何处,凌行舟刚开始凑着一点烛光眼睛还不习惯,很快就适应了昏黄的灯光,就连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影子都没有发现。   “眼睛吃得消吗?”虞亦廷轻声关怀道。   凌行舟“啊”了一声,蒙蒙地从书中脱离出来,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虞亦廷,“你处理完工作了?”   “嗯。”虞亦廷看了一眼凌行舟手上翻了一半的书,体贴道:“喜欢看可以带回去看,不用这么赶。”   “啊——没觉得眼睛累。”凌行舟笑笑,“小的时候我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外婆住的地方比较偏远,有时候晚上停电我就会在烛台旁边写作业,只是现在很长时间没有用过蜡烛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虞亦廷看见凌行舟眼眶微微发红,眼中情绪波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伸出手按住书封,隔着半和凌行舟对上手掌,看了一眼封面,“《安娜·卡列尼娜》……”   “我记得好像是上学时候的必读书,但是现在却忘了个干净。”凌行舟合上书,问虞亦廷,“你还记得里面讲了些什么吗?”   “一个追求爱情的女人却失败了的故事。”虞亦廷说,“在盲目的爱中变得敏感多疑,忘了自己,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   “不用剧透了,我还没看完。”凌行舟捂住耳朵,他本来是想和虞亦廷闲聊,谁知道虞亦廷还会记得这的内容。   “好,你自己看。”虞亦廷温柔地笑笑,“你觉得喜欢这种东西,值得付出多少呢?”   “付出?”凌行舟放下手,“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付出吧,他也带给我一些东西,情绪上的快乐……只是,有的时候喜欢没有回应,也会觉得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甚至会短暂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值得去爱。”   “那如果是别人喜欢你,你却不喜欢那个人呢?”虞亦廷继续问道。   “那我可能会因为不能回应,觉得有些愧疚,如果那是个世俗意义上优秀的人,我会觉得更愧疚。”凌行舟趴在桌子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和我表白,她很优秀,成绩在我们专业一直是前几名,保送到名牌大学读研,还拉得一手小提琴,性格脾气又好。但是我对她没有那种喜欢,拒绝的时候犹豫好几天才敢去说。”   “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上学的时候成绩不行,进了娱乐圈之后一直被骂,最近才稍微好些。”凌行舟苦恼道:“虞总,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很难被人喜欢?”   前面刚说了有人对他表白,后面突然又说自己很难被人喜欢,虞亦廷很快意识到凌行舟后面那的“人”并不是泛指,而是特指他的弟弟,虞亦清。   凌行舟在苦恼自己不受虞亦清的喜爱。   一周内的失约,这两日的杳无音信,已经让凌行舟彻底接受虞亦清不喜欢他的事实,只是长达几年的喜欢还是让他抱有一点奢望,奢望能从他这个喜欢的人的哥哥那里得到一点宽慰。   而虞亦廷这样的温和的性子,正是最容易给人宽慰的。   “每个人都会在失意的时候对自己做出不正确的认知,如果你在事业上不算成功,也不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你也不是没人喜欢,只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喜欢而已。”   凌行舟没有反驳,轻声问道:“那像你说的,我这么好,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我呢?”   “那个女生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虞亦廷一针见血。   凌行舟闭上了眼睛,昏黄的烛光在他眼前凝结成橙红色的光晕,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虞亦清不喜欢他能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地没有喜欢上他,这种不能强求的情感又不是考试,能在每一栏上准确地赋分,最后还给出一份满分的答案。   虞亦清不喜欢自己,他不会喜欢自己……   凌行舟在心中不断地默念,企图以这种方式让自己脱敏,可是过去的片段放映一样在脑海中出现,让曾经他以为的甜蜜瞬间又重新加深印象。   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不早拒绝?   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和他约会?   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要带他出席各种活动,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   答案显而易见,虞亦清就是个渣男,是个实实在在的花花公子,只是他一直沉迷在虞亦清给他创造的“爱意”中,不肯走出来。   “我知道了。”过了半晌,凌行舟轻声道。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多年的执念,又像是根本没想清楚,只是在敷衍着回虞亦廷扎心的话。   烛光晃动,照亮虞亦廷认真观察凌行舟伤心时的眉眼。 第8章   虞亦廷看着被烛光映照得神色落寞的凌行舟,心中涌动出一种奇异的,如棉花糖一般的柔软来。   这样的情绪不过维持了短短几秒,随着蜡烛熄灭,虞亦廷的脸也冷下来。   在冰冷的黑暗中他冷静下来,并且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法子,一个能凌行舟乖乖签下合同的法子,只是需要赌一把。   蜡烛熄灭的一瞬,凌行舟轻声“啊”了一下,而后摸索着摸到虞亦廷的衣角,攥住不动了。   虞亦廷目光微动,在黑暗中微微上扬的嘴角没人发觉。   他安慰地拍怕凌行舟的手,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   灯光亮起之后,凌行舟讪讪地松开手。   虞亦廷反手抓住了凌行舟的手腕,微凉的皮肤的贴上凌行舟温热的手腕,凌行舟心跟着手一齐颤动了一下。   “你怕黑?”用的是问句,话里的笃定却不容置疑。   凌行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此刻被揭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故作镇定地想抽回手,反而被虞亦廷往身边拽了一下。   “我的手机没什么电了,照得范围没多大,跟紧我。”虞亦廷不动声色地撒谎,看了眼几乎满格电的手机,默默地调低了屏幕亮度。   凌行舟“哦”了一声,身处黑暗的恐惧还是打败了面子,依言往虞亦廷身边靠了靠,乖乖地被牵着走。   书房的布置虞亦廷最熟悉,却带着人频频撞到摆设、柜子,花瓶,走得举步维艰。   凌行舟不看路,眼前只有虞亦廷的后背,他能闻到虞亦廷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木质香,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没有什么侵略性,却很容易让人感觉疏离——虞亦清就不一样,他参加活动的时候身上会有强势又浓烈的男士香水味,全方面地侵略着在场人的感官,私底下的时候身上却只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不浓烈,也足以丝丝缕缕地包围。   其实虞亦廷也有侵略性强的时候,凌行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虞亦廷让他保密的那次相遇——   那时正处在虞亦清开始靠近他的时候,一次晚宴,虞亦清请他一起出席,他背着表哥黎泉偷偷答应虞亦清做他的男伴,却正好和黎泉在晚宴上撞了个正着。   黎泉把他拖进休息室里好好教育了一番,教训完毕,一个人先出去了,凌行舟心有余悸,想洗把脸缓缓,刚拧开休息室的门把手,就看见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的虞亦廷。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前面的纽扣似是没系,松松垮垮地耷拉下衣角,爆出青筋的手边是一堆带着血迹的纸团,浓烈的古龙香水味混着隐隐的血腥味扑了凌行舟满鼻。   霺-菠-撿-米唐-阣-喫-看   男人听见响动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来,看见凌行舟的瞬间眼中的冰冷慢慢缓和。   凌行舟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一张与虞亦清相似的脸心中一惊,一时间失语。   还是虞亦廷先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不失温柔,,“请抱歉,我不是故意听见你们谈话的。”   被打扰的人出口就是抱歉,凌行舟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便出去吗?”看着凌行舟愣神的模样,虞亦廷嘴角带上些笑。   凌行舟大梦初醒般地准备推退出去。   “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也别说今天看到的事,可以吗?虞亦廷轻声细语道:“相应地,我今天也什么都没听见,好吗?”   凌行舟终于获得一次开口的机会,面对一个不介意被打扰,处处征询自己意见的人,他除了连声说“好的”,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回复。   在这场短暂又仓促的见面中,凌行舟已经模糊了虞亦廷当时的样子,可是他说的话,还有身上浓烈的古龙香水气味,却像是一种另类的记忆,刻在记忆的深处,在他今日稍稍贴近这个人的时候再次翻腾出来。   凌行舟的掌心微微发汗,虞亦廷身上的气息让他微微有些晕眩,直到被带出去的时候,他都在恍惚。   潜意识中,凌行舟能感觉到虞亦廷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了,可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你的伤……”凌行舟在虞亦廷松手的时候,懵懵地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之前,你是受伤了吗?”   ω.ь.扌佥.饄.口乞.口乞.看   虞亦廷掩在衬衫下的手臂肌肉忽地收紧,在听到凌行舟后半句话的时候才松开——他险些以为凌行舟看出自己现在身上带伤。   “原来你还记得。”虞亦廷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他的声音低沉,回荡在凌行舟的耳膜边,震得他心口一麻。   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以为对方早已在经年的时光中忘记种种,正要做形同陌路的路人,其中一人忽地提及往事,无形地戳破中间的一层纸,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你还记得这件事”的欣慰和惊讶。   凌行舟忽地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虞亦廷这样的性子,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如沐春风,一见如故。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等明天早上再看看电有没有来。”虞亦廷手机还亮着,逆着光,凌行舟只能看见他脸庞的模糊轮廓。   他把凌行舟送到次卧,举着手机替他照亮房间,看着人上床才转身离去。   他在主卧门口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书房,重新走了进去。   整理完的材料整整齐齐地码在桌面上,虞亦廷从电脑包中掏出一沓纸,垫在合同下面,他想了想,又将合起的材料翻到自己作画的前一页。   凌行舟没看完的书倒扣在桌面上,离他的位置不过两个人的距离,虞亦廷伸手把书往自己的座位处挪了挪,连带着椅子都动了动。   做完这些,他才回到房间,换上睡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口传来迟疑的两声叩门声,虞亦廷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了?”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疑问,像是刚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一样。   “虞总?”凌行舟犹豫了几秒,还是喊了一声,“你是睡了吗?”   “还没。”这次,虞亦廷的声音清楚了些。   他起身下床,走向门的时候拉了拉自己的睡衣领子,撩了撩头发,再开门。   凌行舟看到虞亦廷略带疲惫的脸和强打起精神的眼。   “你……怕黑吗?”凌行舟小声说道,抱着一只枕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虞亦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有些怕,如果不介意,你可以今晚和我一间房陪我吗?”   霺愽4鯹鯹甲鸟整王里 第9章   “这样睡觉真的可以吗?”凌行舟霸占着虞亦廷床上的枕头,怀里抱着自己的一只,侧过身子看正在点蜡烛的虞亦廷。   虞亦廷在床头柜上点了两只蜡烛后,顺手又摸了摸凌行舟的脑袋,“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把蜡烛熄了。”   虞亦廷坐在飘窗上,准备在上面将就一晚,凌行舟背着蜡烛,面对飘窗,看着虞亦廷双手交叠在胸前,已经闭上眼睛,原本还想推拒的话噎在喉咙里。   烛光把凌行舟的影子照得雄伟,落在飘窗上就像一张灰色的毯子,凌行舟默默地挪动着身子,让那块毯子正好全部盖在虞亦廷的身上,好像这样就能减轻自己麻烦他的愧疚一样。   虞亦廷的床上散发着他身上一样的淡淡木质香味,凌行舟缩着缩着就昏昏欲睡,再不一会就呼吸平缓,渐渐沉入梦乡。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他睁开眼先去找飘窗上虞亦廷的身影,却扑了个空。   床头柜上的蜡烛已经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狮子摸样的小夜灯,不知疲倦地亮着。   柜子上的蜡痕还在,凌行舟草草看了一眼,不止一个——难道在他睡着之后,虞亦廷还续了蜡烛?就因为他怕黑?这样的话,虞亦廷几乎一晚上没睡吧。   凌行舟的目光在小夜灯上流连,他关上灯,走出卧室,虞亦廷已经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办公。   看到他来,虞亦廷停了手头上的事情,抬头一笑,关切询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凌行舟坐在他的对面,紧盯着虞亦廷眼下的乌青,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虞亦廷对他的关心已经超过了朋友范围,只是凌行舟不愿意细想,更不愿意去戳穿。   他就像是一只蜗牛,不清醒的时候疯狂地想要利用虞亦廷去气虞亦清,还没有理智地拍了他们两人的照片过去想要以此刺激虞亦清,可是等不到回应后又缩回了触角,不敢再有半点这样的心思。   更何况,虞亦廷是那样的好,自己隐秘的利用心思更像是一团见不得光的阴影,让他在虞亦廷面前抬不起头来。   “电路已经抢修好了,看来顶多到明天,台风也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虞亦廷仔细观察着凌行舟的神情,主动请,“吃早饭吗?今天还喝咖啡?还是喝牛奶?”   凌行舟瞥了一眼虞亦廷手边的咖啡,问道:“你还没吃早饭吗?”   凌行舟现在一回想,才意识到他们昨天好像只吃了一顿,凌行舟还好,他本来就控制饮食,并没有觉得多饿,可虞亦廷好像也不怎么需要食物的样子。   “厨房里有些什么,我去做吧。”凌行舟主动走进厨房,虞亦廷跟了过去,带了些许惊讶,“你会做饭?”   凌行舟点头,“会一点。”   “我也会一点,我来吧,早饭的吐司已经做好了,午饭我们可以吃三明治。”虞亦廷打开冰箱,凌行舟迎面看到满满一层的冷藏里整整齐齐地放满了吐司和三明治。   虞亦廷拿起两个吐司看了看,“你是要吃芝士培根的,还是烟熏牛肉的?”   凌行舟受到震惊,“你说的会一点就是……”   虞亦廷弯了眼睛,“管家会定时更换住房里的三明治和吐司,这样我在哪个房子里都可以随时吃上饭,只需要……这样……”   虞亦廷献宝似的拿出两块黄油,在虚空中比划一下,“吃的时候放下黄油一煎,就可以了。”   “你平时都是这么吃的?”凌行舟睁大了眼睛。   “也没有。平时如果在公司,助理会定好饭送上来。”虞亦廷认真解释道,并表示疑虑,“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凌行舟自认为还挺懒的,平时控制饮食时也会随便对付对付,可是像虞亦廷这种为了方便在家就只吃三明治和吐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想要哪个?”虞亦廷示意他挑选,“或者葱香鸡肉的,我记得里面应该有。”   眼见着虞亦廷还要往里面扒拉,凌行舟慌忙按住他的手,“就吃这个就行。”   虞亦廷开火做饭,凌行舟如临大敌地在他身后看着,生怕他把厨房炸了。   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总裁煎起吐司来还是有模有样,熟络又自然,吐司两面金黄,香气扑鼻,卖相也让人食指大动,起锅的时候,虞亦廷拿起一瓶欧芹碎征询凌行舟的意见,“我习惯最后撒点欧芹碎,你要吗?”   凌行舟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安利眼神,不忍拒绝,“来一点吧。”   起锅后,凌虞亦廷还另打了两个鸡蛋,完美地煎成圆形,再一次证明了他的厨艺。   凌行舟见过虞亦廷工作的时候,坐的笔直,一板一眼,瞧着就像是从那种商务精英的画报上扣下来一样,没想到他做饭也是这样,脑子里就像是有一个尺子,什么东西都量着来,煎鸡蛋也要放在锅正中,盛出来也要放在盘子正中。   凌行舟合理怀疑虞亦廷有强迫症。   吃完早饭,凌行舟主动提出洗碗,虞亦廷回到书房办公,等什么都收拾完,凌行舟摸回虞亦廷的书房——他还惦记着昨天晚上没看完的书,想去看完。   他又回到昨天晚上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来电后灯光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凌行舟感觉自己要比昨晚离虞亦廷更近一些,微微一侧头就能看见虞亦廷的电脑屏幕。   虞亦廷默许他坐在书房里看书,凌行舟也就没有再挪窝,舒舒服服地看了起来——黎泉前段时间给他接了一个深情男二的角色,他隐隐感觉这能给他带来一点启示,看的时候不由地将书中人的情绪代入到那个角色中,虽然他们乍一看一点相同点都没有。   虽然黎泉每次给他安排角色凌行舟都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私下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也许真的是因为没有吃这碗饭的天赋,他演什么都是一个样子。   过段时间就要进组了,虞亦清的事情一闹,凌行舟也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坚守在舞台上有什么用,或许他真的应该像黎泉说的那样,去系统地学学演戏,尽量往演员的道路上走?   这么一想,凌行舟不由地打开手机,看起剧本来。   他将要饰演的角色亦正亦邪,角色还挺复杂,凌行舟默念了几次高光台词都没有找到感觉,要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能和他搭戏就好了……   “咔哒”一声,虞亦廷合上电脑,好像已经处理完工作,正在整理桌子上的合同。   凌行舟偷偷瞥了他一眼,低头,过了几秒,没忍住,又瞥了他一眼。   这次目光被虞亦廷抓了个正着。   “嗯?”虞亦廷投向疑问的眼神。   “虞总,有空帮我搭个戏吗?”   凌行舟陪着笑扬了扬手机。   “什么戏?”   凌行舟连上家用打印机,把剧本打印出来,递给虞亦廷。   虞亦廷接过剧本,又坐直身子,看得专注又认真,让凌行舟自叹不如,也跟着又看了一遍。   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哗啦哗啦”的剧本翻页声。   “这个角色挺有意思的。”虞亦廷看完后,给出自己的想法,“一个正道顽劣小师弟,经历种种,最后成长为抗下宗族,和反派对抗的成长线。”   凌行舟以为他会说感情线,毕竟男二这个角色很多的情节都是和女主有关的,他没想到虞亦廷把角色的成长路线梳理出来。   “我以为你会说他的深情人设。”虞亦廷摸摸耳朵。   “黎泉给你选的角色?”虞亦廷问道。   见虞亦廷知道自己和黎泉的关系,凌行舟也不再藏着掖着,“对。”   “眼光不错。”虞亦廷略微凑近,道:“你看,这个角色的戏份虽然大多数都是围绕着男女主,但是也因此获得了一条完整的成长路线,让这个人设具有实体感,如果你能更抓住他每个阶段的成长变化,感情方面会流露的更加自然。黎泉应该是知道你在表演上感情流露是一个短处,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角色。”   “小师弟表面上看起来性格是外显的,什么都不在乎,说话半真半假,和严肃的师门格格不入,而正是这样,他在女主面前的单纯和才更加凸出。   “你看,这个角色的感情高潮是在后面女主知道小师弟一生撒谎无数,唯独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谎话,而这些话是主线的重要线索,因为女主的半信半疑,促使主线脱离,宗门遇难,而等到女主知道这一真相的时候,小师弟已经决意肩负起宗门希望,将这份感情永远埋藏在心底。这样剧情点的高潮和感情点的高潮连上了,这个角色辨识度会更高。”   “我觉得你只要着力人物的成长变化,情感方面自然就会出来了,而且会更自然,更适合你,当然,这是我的想法。”虞亦廷认真地分析完,迎面对上凌行舟一双佩服的眼睛,才反应过来,“对不住,我忘了你是来找我搭戏的,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我觉得你说的很好。”凌行舟感叹道:“虞总,你是不是感情经历很精彩,才会这么了解这些?”   虞亦廷只是浅笑,没有说话。   凌行舟兴致勃勃地翻了一段剧本台词,要和虞亦廷对戏。   虞亦廷看着冷淡,对人物的理解却鞭辟入里,经常对着对着就变成虞亦廷在说,凌行舟在记。   凌行舟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个人物跃然纸上,在脑子里兴奋地像要活过来一般。等到他再洋洋洒洒地记下一笔,抬头想问虞亦廷一个问题的时候,却看见虞亦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凌行舟停了动作,目光停顿在虞亦廷的脸上——虞亦廷的冷淡多半是因为他的眼睛总是古水无波的,现在闭着,反而更让人注意到他的容貌,相似的一张脸放在虞亦清那里就是张扬跳脱,放在虞亦廷这里却温柔地像一掬清水,干净柔和。   凌行舟看着他眼下的乌青,隐隐有些责怪自己没有眼力见,明明知道虞亦廷担心自己怕黑守了一夜,还闹着人。   他看见一旁的木质衣架上挂着的西装,轻手轻脚地拿下来替他盖在身上。   凌乱的纸张蹭在他的笔尖,虞亦廷似乎感受到不舒服动了动鼻子,凌行舟小心翼翼地把铺开的剧本纸张收拾起来,无意间瞥见合同露出一角上熟悉的落款签名——虞亦清。   凌行舟思想斗争了一会,还是悄悄地掀起来看了一眼——是那份号称星光国际的助理给他送来的合同,现在却出现在虞亦廷的桌子上。   凌行舟眼神一凛,往后翻了几页,一直翻到合同最后,确实是那份合同。   这份合同怎么会在虞亦廷这儿?难道虞亦清真的抛下国内的一切,连公司都交给虞亦廷打理了吗?   凌行舟急急地又往后翻了一页,忽地瞳孔微缩——合同之后是另一份企划书,第一页的背面画满了坐着拼图,托腮思考,喝水发愁的小人,侧脸的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出……画中的人无一不是他。 第10章   这是虞亦廷昨晚画的?   凌行舟看着满张纸的小人,心口微麻。   因为守了他一个晚上的人疲倦地趴在桌子上沉沉睡着,凌行舟定定地看着他的睡颜半天,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纷乱的思绪出口在哪儿,可短暂的和虞亦廷相处的记忆又连接在一起,一些他以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重新浮现在脑海。   虞亦廷说顺路才从餐厅正好遇见他,把他带回来后任他酒醉轻薄也没有反抗,事后更没有追究,几乎说什么都答应,处处为他着想,怕他无聊,和他谈心,还有昨晚,因为自己怕黑就守了一夜,今天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和自己对戏……   凌行舟从现在的虞亦廷身上看见了以前的自己,那个傻傻地跟着虞亦清身后跑,以凑巧、顺路为借口相遇,不要酬劳私下偷偷和虞亦清的节目签合同,再忙也要秒回虞亦清的消息,再累也会答应虞亦清随时随地的约见,永远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虞亦清。   现在的虞亦廷,曾经的凌行舟……甚至,虞亦廷比他要优秀得多,但是在求而不得的游戏中,再优秀的人都是输家。   虞亦清一走了之,他的公司,他身后的一堆烂摊子都落在虞亦廷的身上,虞亦廷在台风天还抓紧一切时间处理工作,是不是因为自己不签和虞亦清有关的保密合同而苦恼呢?   其实凌行舟一点也没想要爆出虞亦清的事情,就算……虞亦清真的无情绝意,真的和别人在法国结婚,真的一言不发地抛弃他,他也没有准备把自己和虞亦清的关系公之于众。   喜欢虞亦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如果凌行舟爆出他们的曾经,无异于在否认凌行舟他自己的过去。   这样想来,签这份合同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能让虞亦廷少烦恼一些,如果能减轻隐形的、自己用他去刺激虞亦清的伤害……   Q羣八⑨②○⑤柒五四⒋穫耳又朂亲斤輐拮嗹載   凌行舟轻声叹了一口气,心中懊悔不已,当初酒喝多了,怎么能想出这么垃圾的法子,怎么能拍欺负虞亦廷的视频和照片,还都发给了虞亦清?   凌行舟怀着愧疚轻手轻脚地关上书房的灯,掩上门,去了客厅。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他翻找着冰箱里的东西,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食材,厨房的米罐里也有米,足够他们这两天吃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是终于变小了,或许真的像虞亦廷说的那样,等到明天,就能走了。   凌行舟处理食材,开始做饭。   水流随着蔬菜的经略流下,肉在刀具下变成整齐的肉片,将形状各异的食材打理成井然有序的样子,让凌行舟脑子也放空着,思绪渐渐平缓。   最后一个菜下锅,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凌行舟知道是虞亦廷醒了,他没回头,翻炒着锅中的包菜,看着它们慢慢变色,虞亦廷的声音也跟着“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响起。   “是觉得吐司和三明治不好吃吗?”虞亦廷站在冰箱旁边,想要上前帮忙,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显得他整个人难得地笨拙。   “没有,只是我自己馋米饭了,看见你冰箱里还有菜,就做了。”凌行舟听见虞亦廷下意识地在找自己的问题,心中愧疚更深。   他岔开话题,“有没有不吃的?”   虞亦廷看了一眼摆在台面上的菜,目光微沉,“没有。”   凌行舟抄完包菜,示意虞亦廷跟他一起吧菜端到饭桌上,两人坐下来吃饭。   “我的手艺一般,你将就吃吃。”凌行舟夹了一块辣子鸡,眼睛微享受地微微眯起,他为了工作已经很长时间戒口不吃重辣重油的菜了,今天就奢侈一把。   虞亦廷吃了一口包菜炒粉丝,夸道:“很好。”   他认真地又补了一句,“真的挺好吃的,和外面买的不一样。”   “你一直都是外面买着吃?在家没人做吗?”凌行舟好奇道。   “有,家里有厨师,做的菜胃口也很好,但是还是不一样的。”虞亦廷顿了一下,自己也说不出什么不同,“以前妈妈给我和小清做饭,她手艺很好,喜欢炖汤,那个也是不一样的……”   “后来呢?后来不做了吗?”   “我们长大后就很少做了。”虞亦廷笑了笑,“我和小清都有自己的公司,也很忙,没有时间去等一顿饭,基本都是工作空闲时间吃一下,三餐不规律都家常便饭,回去的也少了。”   凌行舟更觉得虞亦廷可怜了。   “你是跟父母学的做饭吗?”虞亦廷问。   “刚开始是我妈教我的,后来她觉得我笨,就把我扔给教我哥做饭的师父了,黎泉你知道的,学什么都很快,我又小,经常赶不上他,但是又不服气,就这么和他较着劲在上大学前也学会了做饭。”   凌行舟嘟囔道:“我妈对学做饭这件事还挺执着的,我正好也不排斥,毕竟在外面比不上家里,很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你家没让学吗?我妈说没有人不学的,越有家底的人越要学,那些什么世界五百强家的孩子都要学。”   “难道不是吗?”凌行舟看着虞亦廷迟疑的样子,猛然发现,自己被亲妈骗了。   “没有吧……”虞亦廷神色一黯,“父亲说君子远庖厨,他一点都不肯我们沾……”   “可是君子远庖厨不是有前提的吗?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我记得是这样的。”凌行舟发出疑问。   “可能我们家家风比较严吧。”虞亦扬起一个嘲弄的笑,随后转移话题,“你是和哪个师父学的?方便给一个联系方式吗?”   “我等会发你手机上。”凌行舟开心起来,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虞亦廷说他做的饭好吃只是恭维的话,那现在他相信虞亦廷是真心实意的了。   可是忽然,凌行舟想起来他做饭是想要虞亦廷能开心一点,怎么又反而变成自己更高兴了。   “昨晚,你是不是没睡啊?”凌行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亦廷一怔,而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坦荡道:“是。”   他起身盛汤,明明只是一碗普通的紫菜蛋花汤,配上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格外赏心悦目。   虞亦廷主动把第一碗放在凌行舟的面前,自己重新盛了一碗。   “点着蜡烛睡觉还是有些风险的,正好我在有光的地方睡不着,可以看着烛火,毕避免有什么意外发生。”虞亦廷轻飘飘地带过去一夜未睡的付出。   “你怎么不说啊。”凌行舟听着更自责。   “没什么,不是正好吗?而且只是一个晚上,平常忙的时候也会通宵。”虞亦廷笑道:“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本来这两天工作就多,昨晚处理了不少,接下来的几天都能轻松点。”   “是因为清哥的事情吗?”凌行舟问道。   “嗯,有一部分是吧。小清的公司我从来没插手过,现在突然让我管,我还有些不适应。”虞亦廷说,“最近这段时间星光国际都是我在管,我记得你是签在了小清的公司,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凌行舟低头扒饭,不敢再多问了,他不过问了两个问题,虞亦廷就给了他特权,再问下去,他更不好意思。   吃完饭后,虞亦廷主动收拾碗筷,凌行舟在一旁看着,两人闲聊了一会,刚坐下来一起拼着没拼完的拼图消食,虞亦廷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通后聊了两句,看了凌行舟一眼,两分钟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虞亦廷放上最后一块拼图,满意地看着成品,抬头看见神色认肃穆的虞亦廷,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台风停了。”虞亦廷说。   凌行舟脑袋中“嗡”了一声,他好似看到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他们面前,就在这句话前,他们还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而在这句话后,他们又变成了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凌行舟一时间有些恍惚,原来不过才两天而已,他困在这个屋子里不过两天,却好像熟悉地像是在这儿过了几年,真不知是虞亦廷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能让人一见如故,还是说是他太过放松警惕,以至于就真的认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公司有事,我需要回去。”虞亦廷起身穿上外套,“我已经通知你的经纪人,等会她会来接你。没有以我的名义,放心,她不会知道。”   凌行舟起身送他,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他垂着脑袋和虞亦廷告别。   “好,你路上小心。谢谢你这两天的招待。”凌行舟顿了一下,想着总要说些什么谢谢虞亦廷的款待。   他别扭地补了一句,“拼图、吐司,小狮子夜灯,我都很喜欢。”   “嗯。”虞亦廷冷冷地回了一句,没有半点留恋,换上鞋子就往外走,门随之关上。   “咔哒——”   凌行舟没想到虞亦廷走得这么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整个房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都变得落寞又冷清。   过了几秒,一种巨大的落寞填满了他的心脏。   凌行舟自嘲地扬起嘴角,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   忽然,密码锁的声音又响起,凌行舟沉寂的心忽地跳乱半拍。   门从外面开了半扇,露出虞亦廷的半边身子,西装袖口处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门框上,一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从门外出现。   “如果你喜欢,可以把小狮子夜灯带走,当做来做客的礼物。”他说。   凌行舟没来得及说话,门急匆匆地又被关上。   他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可是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却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盏亮着明黄的小狮子夜灯,在他的心脏里暖暖地亮着。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劫走一把海星,谁也别想跑! 第11章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凌行舟的思绪,他手忙脚乱地从沙发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看见屏幕上亮起的“薛姐”两个字,吓得差点把手机再扔回去。   “小舟,我进小区了,你们这儿的三栋是在北边还是南边?   “在……北边。”凌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慌乱地敷衍了一句,跑进次卧换衣服。   薛琴在手机那头指挥司机转向,疑惑道:“你这个朋友家底不错啊,我上次说到一半被你岔开了,到底是谁啊?刘子晴?”   薛琴报了一个家境不错的,又和凌行舟玩得还行的明星名字。   凌行舟套完衣服,随意应付道:“对,就是他。”   他穿上鞋子就往外跑,终于赶在薛琴的车到楼下之前跑了出去。   刚一下楼,白色的保姆车就出现在凌行舟的视野中,他拉开车门坐下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到车驶出这片区域才松了一口气,迎上在看平板的薛琴。   “姐,今天怎么开了这辆车?”凌行舟没话找话说。   “你忘了?今天你要去试戏啊,《杯酒江湖》的演员选角你虽然内定了,但是过场还是需要走一下的。”薛琴忽地盯紧他,“你不会告诉我你连剧本都没看吧?”   “看了看了。”凌行舟拍拍随身的包,里面厚厚的一沓是他和虞亦廷做好笔记的剧本。   凌行舟献宝似地把剧本捧上去,薛琴原本狐疑的眼神在触到密密麻麻笔记的剧本后越发狐疑了,“这都是你写的?”   明晃晃地,都是凌行舟的字迹。   薛琴翻了翻剧本,轻哼一声,“总算知道用心了,看来你离虞亦清远点事情都想开了,这样不都挺好的。我看你这个朋友不错,还能带着你上进,可以多玩玩。像虞家,有多远给我避多远知道吗?最近虞家事情多,别波及到你。”   薛琴活像一个担心自家孩子上学不和好学生玩,反而跟着小混混泡吧的家长。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好孩子”就是“小混混”的亲哥哥,两个人实打实地一脉相承。   “嗯嗯。”凌行舟心虚地答应。   “除了清哥去了法国,还出了什么事吗?”凌行舟想起虞亦廷疲倦的脸色,忍不住追问。   “我也不清楚,好像衡尔药业也有些波动吧……这还是听你爸妈说的……”薛琴看了一眼凌行舟害怕的小眼神,失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和你爸妈说什么,只是虞亦清的事情,我一直觉得不安心,顺口问了问你爸妈虞家有没有出什么事而已。”   凌行舟舒了一口气。   “现在呢,你好好拍戏,能在娱乐圈稳定下来,再回去和你爸妈软一软,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薛琴宽慰他两句,车已经到了地方。   凌行舟抱着剧本跟着薛琴去休息室等着。   像凌行舟这样有后台内定好的人都是提前来走一个过场的,《杯酒江湖》的女主演已经定了,就是当红小花陈静鸢,男主还没定,据说导演找过黎泉,但是黎泉没同意,反而把凌行舟塞了进来。   凌行舟进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按照一般走过场的时候氛围都会轻松点,可他一进来屋子里的人都正襟危坐,旁边的等待席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跟在凌行舟身后的薛琴探头看了一眼,一下就变了脸色,屋子里的一个男人见状,忙把凌行舟先让了进去,再拉着薛琴出去了。   凌行舟照常进行试戏,这次他试了两段戏,因为提前准备过,他无形之中也多了不少信心,整体发挥自我感觉良好。   坐在对面的几个导演当场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凌行舟试完戏后就可以走了。   凌行舟一头雾水,出门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   这下倒是真的刘子晴了。   凌行舟和他打了个招呼。   q衤君扌别王久邇0⑤⑺亻五肆肆蕞噺唍結嗹載   一贯热情的人今天冷了许多,只是朝凌行舟点头示意后就走进他刚才试戏的房间。   凌行舟大脑宕机了两秒,薛琴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在这儿和我玩文字游戏,哼。”   凌行舟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问道:“怎么了?”   “说好走过场的,现在又和我说那太假了,要多找两个人过来走流程。”薛琴拍拍凌行舟的背,带着人往外走,“放心,我这边都谈好了,这个角色一定是你的。”   凌行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想说实在不行不要这个角色也行,可又想到自己和虞亦廷的准备,一时间任性不下去。   凌行舟不知道黎泉是怎么替他拿到这个角色的,黎泉现在虽在圈子里炙手可热,角色也不是任由他挑选的,更别说帮凌行舟谈角色,不知道卖了多少人情出去。   “别想那么多。”薛琴似是看出他心事重重,“你好好演就行。”   薛琴替他打开后车门,门窗略过他眼角的视线,凌行舟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往刚才那栋试戏的楼里去了。凌行舟先是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人影好像虞亦廷。   怎么会呢?虞亦廷不是被叫回公司了吗?   凌行舟觉得是自己这两天只见到虞亦廷一个人,受他影响太大了,随便看见一个人影都能想到他。   “看什么呢?”薛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大楼前空空如也。   “没什么。”凌行舟把剧本团吧团吧往包里塞,塞到一半,他忽地想起来什么,手伸进包里掏了半天。   “落了什么东西?”薛琴问道,“落在休息室了?”   “不是。”凌行舟确认自己没拿小狮子夜灯,“是落在那个朋友家了。”   薛琴没放在心上,“落什么?重要吗?不重要再买一个呗,你爸妈让我带你回去吃顿饭,说怕你忙起来又没时间了。我说,小舟,你还要和凌总他们闹到什么时候啊,发正现在虞亦清已经走了,凌总又没有不肯你在娱乐圈,两边各退一步,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先回去吧,我会回去吃饭的。”凌行舟没心思说这些,“啪”地一下关上车门,“我先回去拿一下。”   “唉——”薛琴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喊了一声,“我送你去啊。”   “不用了!”   凌行舟哪里敢让她送,“我自己打车去,拿完就回去。”   薛琴知道他的脾气,没办法自己上车,让司机送她回去。   ——   走进楼内的虞亦廷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他透过转角的玻璃窗却没看到人,只看到一辆白色的保姆车正在缓缓启动。   “虞总?”兰遥跟着他的步子停下,问询道。   虞亦廷重新抬步往里走,“你说的那个人能代替凌行舟?”   “他目前的人气是赶不上凌行舟的,但是底子不错,当初也是和凌行舟一起在小虞总的节目上出道的,只是差一个机会而已。”   兰遥觑了一眼虞亦廷的脸色,直接道:“在舞台上,刘子晴的表现力确实比凌行舟差,但是在演戏上,他要好很多。”   虞亦廷眼角眉梢忽地涌上些笑意,他想起那个脑袋都要埋进剧本里的人,嘴角都不由地扬了扬。   兰遥一时间不清楚他的脸色变化,站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回应。   “行,我看看。”虞亦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起笑容,他走到一间空房,坐在一整面的玻璃墙面前。   这种玻璃墙是单面的,虞亦廷的位置可以看清对面的试戏情况,对面的人却看不见虞亦廷。   刘子晴演了十分钟,虞亦廷的神色一直淡淡的。   等到对面的试戏完全结束,他才开口,“准备怎么包装?”   兰遥说了初步的方案,虞亦廷点点头,说,“先和凌行舟联系,他愿意签合同的话这边就放着,不愿意就把这个人拉上来。”   “明白。”兰遥答应后,继续道:“上次您让记者拍的照片,他已经发过来了,在我手上。”   虞亦廷的目光一瞬变得锋利,面上却还云淡风轻,“是吗?你看了吗?能用吗?”   “有用,但是不能发。”兰遥回道。   “哦?”   “照片拍到了您和凌行舟,如果我们把凌行舟单独一个人等在餐厅的照片发出去,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兰遥直接道:“那天您让我在酒吧等您,您一直没来,最后却出现在餐厅门口。”   “你这是需要我给你一个解释吗?”虞亦廷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   “您不需要给我解释,只是这个照片已经不适合作为发起舆论的工具,我的建议是尽快销毁,连带着记者那边一起封口。”兰遥不卑不亢道:“您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照此实行了。”   “可以。”虞亦廷收回侵略性的目光,又恢复成一个好说话的模样,他顿了一下,补充一句,“销毁之前,把那份照片发一份到我邮箱。”   “好。”兰遥没有多问,“您这边没有什么别的安排,我就找着手去做了,先按您说的,我会去再找一次凌行舟。”   “可以。”虞亦廷神色依旧淡漠,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会让司机把您送回去,现在我就去找凌行舟。”兰遥查看完包中的合同,准备出去。   “就在这里。”虞亦廷看着她顿住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就在这里,开免提,和凌行舟谈。”   兰遥回头,对上虞亦廷一双探究的眼。   兰遥犹豫了两秒,当着虞亦廷的面,直接拨通凌行舟的电话,开了免提。   “凌老师您好,我是星光国际的工作人员,上次在盛典后台和您聊过,关于合同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是你啊——”凌行舟犹疑了一会,开口,语气已经没有上次她见到时那么生硬,“这份合同是虞亦清让你和我签的,还是虞亦廷?”   凌行舟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吹的有些模糊,让本来质问的话没多大威慑力。   “我只是接到上级通知,需要更新合同内容。”   “那我换句话问,现在星光国际是不是暂时由虞亦廷管?”凌行舟问道。   兰遥看了一眼虞亦廷,虞亦廷微微点头。   “是。”兰遥回道。   “行。”凌行舟的语气轻快了些,“我再考虑考虑,回头给你回复。”   这个态度明显是有戏,兰遥惊讶地看了虞亦廷一眼,虞亦廷不动如山地坐着,似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期待您的回音。”兰遥准备挂断电话,手机那头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听着是本地口音。   嶶愽撿餹口乞喫看整王里   “月影别墅区到了。”   虞亦廷和兰遥皆是一震。   兰遥挂断电话,看着虞亦廷紧紧皱起的眉头,不由问道:“他去哪里做什么?”   “去月影那儿收拾屋子的是谁?打电话给他。”虞亦廷疾言厉色道。   兰遥鲜少见到虞亦廷这副摸样,一时间都忘了回答,连忙拨出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机械女声让虞亦廷的脸色耿更加难看。   “是张管家一个人去的。”兰遥回道:“电话没人接。”   张叔收拾东西的时候习惯手机静音的……   虞亦廷叹了一口气,算了——他苦笑一声,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虞亦廷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玉环戒指,很久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虞亦廷才开口,“合同不用准备了,凌行舟不会给你回音了。”   他看向玻璃窗里头的刘子晴,幽幽道:“还是按照原计划,凌行舟的照片发出去,通告也发出去,把这个人捧上来。”   “好。”明知道不该多嘴,兰遥还是忍不住问道:“月影别墅那边……需要我再派人去看看吗?”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隐隐觉得虞亦廷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全和凌行舟去那儿有关。   “不用。”虞亦廷起身,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落了一个东西在那儿,巧的是,凌行舟好像也落了一个东西,所以他折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凌行舟:虞总好温柔大方循循善诱——呜呜呜   虞亦廷:我装的^^   ——   继续求一波海星,爱你们,啵啵啵啵啵~ 第12章   挂断兰遥的电话后,凌行舟心情颇好地和出租车司机结账下车。   他冲动地过来,下车才意识到没有提前和虞亦廷打个电话,房子里可能没人,谁知一下车就看见大门敞着。   凌行舟探出个脑袋,正好看见在正中收拾屋子的老伯。   “你是……”老伯看了一眼凌行舟,似是疑惑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是虞亦廷的朋友,前两天借住在这里,有些东西忘记拿了,回来拿一下。”凌行舟弯了弯眼睛,本就惯会讨人喜欢的嘴更甜了,“叔叔,您是虞亦廷的家人吧,我自己去拿就行,只是一个小东西。”   张叔倒是知道虞亦廷的这套房子前两天有人来借住,停电的时候虞亦廷还打电话让他和物业确认,这凌行舟浑身的气度也不像是随便逛到这里来骗人的,便让他一个人上去了,看见凌行舟轻车熟路地上楼拐弯,心中更是确定,直接由着凌行舟一个人去拿东西,自己依旧在楼下收拾。   凌行舟径直往自己借住的侧卧走去,二楼被张叔收拾得完,原本他熟悉的布局添了几分陌生,凌行舟拿了小狮子灯要走,瞥见虞亦廷的睡衣腰带还在他的床头放着,突兀地搭在纯白的被单上,让他想起那晚虞亦廷拉过腰带绑住自己时低低的喘息声。   凌行舟微微发怔,待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耳朵“噌”地红透了。   他不知道张叔怎么遗漏了这条腰带,更怕虞亦廷要是回来看到它也和自己一样遐想,只能拎着它来到主卧门口。   虞亦廷没锁门,凌行舟一进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   屋中的陈设都是冷调,简单地像是样板房,唯一突兀的是一座巨大的“U”字型的衣柜。   凌行舟只是多看了两眼这奇怪的衣柜,余光瞥见床头衣架上和手上衣带颜色一样的睡衣后,他就没开衣柜,安安分分地把腰带也挂了上去。   衣架的高度和虞亦廷差不多高,睡衣挂在上面就像是一个相似身形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又冒出同一个人的身影,凌行舟忙摇摇头,试图岔开思绪。   “嗡——”地一声打破宁静,空寂的屋子里凌行舟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没看到任何消息,恍然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嗡——”又是一声,凌行舟这下听清楚声音的来源是在床头柜。   他犹豫了一会,拉开柜子,一个黑色的手机躺在里面,接收消息的屏幕还亮着,上面赫然是一条微信提示——清哥,你人呢,最近人怎么没了?总不能是在躲兄弟几个吧。   凌行舟怔在当地,手机的嗡鸣声平移到他的脑子里,他看着床头柜里熟悉的手机,颤抖着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白色的同款——他记得这是有一次和虞亦清逛商场时,在虞亦清的暗示下他们换了同款手机。   也是那次,凌行舟才以为他们两个开始正式交往。   而现在,虞亦清的手机正躺在他亲哥哥房间里,明晃晃地嘲笑着他这两天的愚蠢。   虞亦清的手机一直在虞亦廷的手上,这个房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戏台,虞亦廷就是写好剧本的人,只有他,只有他凌行舟是唯一的戏中人。   他给虞亦清发的消息,拍的和虞亦廷的视频和照片,他们曾经的聊天记录,所有的过去早早就全部展露在虞亦廷的面前。   在虞亦廷面前,凌行舟就像是一个裸奔的人,而自己刚才居然还沉溺在这几天的美好中,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包中的小狮子夜灯变得异常烫手,凌行舟把它丢在虞亦廷的床上,洁白整洁的床单上立即出现一个突兀的小坑。   他还是带着笑下楼的,屋中的陈设没变,可又因为打扫变了些什么,就好像那几日他栖息的地方只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过了午夜十二点,城堡消失,只留下一片荒芜。   回家的路上,凌行舟接到一个电话,是薛琴打来的。   “坏消息。”薛琴的气息有些不稳,一听就被气得不轻,“你刚试戏的角色没通过,不过你哥已经去交涉了,没官宣前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用了。”凌行舟异常平静,“反正这个角色我也没有准备多少。”   他面无表情地将包中记满笔记的剧本丢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另外,找一个相熟的媒体,我有些话想说。具体等我上来和你细谈。”   ——   “虞总,凌行舟的经纪人已经联系我,拒绝了合同签约。”兰遥看着对着合同良久却没有翻页的虞亦廷汇报。   “嗯。”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虞亦廷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凌行舟的料会在三十分钟后准时由几家媒体分别发布,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先把《杯酒江湖》的选角情况放了出去,黎泉正在和导演接洽,没有注意到媒体这边的动向。”兰遥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钱荣那边给我们透露了一个消息,说凌行舟找了几家媒体,目的不明。”   虞亦廷挑了下眉,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刘子晴还在外面吧?让他再等一会,十分钟之后进来。”   兰遥依言出去,办公室只剩下虞亦廷一个人。   他定定地盯着合同页上满满的小人,找了一处空地,随便画了几笔,似乎是想要画一个生气的小人,表情都完成了,可他又觉得失真,默默地又涂黑了。   没有见到凌行舟真正生气的样子,虞亦廷笔下的小人就像是没了灵魂,怎么看都不顺眼。   虞亦廷强行抑制住想要到凌行舟面前看看他现在什么表情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打通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几乎是秒接,紧接着慵懒又调笑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   “虞大少爷今天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了?是想要撤什么娱乐新闻?还是要发什么?”男人身旁隐隐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好像是在给他喂东西。   “你在哪儿呢?”虞亦廷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打球呢。”男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约你约了多少次,人都约不出来。”   “是谁在你身边?”   “一个小情儿。”男人轻笑一声,“挺带劲的一个男大,怎么着,我们虞大少爷吃醋了?只要你肯松松口,我身边哪还有别人的位置。”   虞亦廷微微皱眉,正色道:“陈秋澈,这个玩笑不好笑。”   “好好好。”陈秋澈失笑道:“知道你是正经人,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一股清流,可吃喝玩乐耍嘴皮是一个富二代的基本修养,我天天闲着没事干,还不准我说两句玩笑话?再说,我当年又不是没追过你,我们不还见了家长吗?”   “隐姓埋名去做一个娱乐爆料博主,还在圈子里做到头部,好像不该是一个富二代该做的事吧。”虞亦廷一击必杀,“圈子好像很多人想要知道钱荣是谁的……”   “别啊,你这就没意思了。”陈秋澈那头的声音立马远离喧嚣,看起来像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足以说明他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说正事,你说凌行舟找了几个娱记?”   “就知道你找我是问他的事情。”陈秋澈“哼”了一声,说,“找了几个挺有名的,没动用黎泉的关系,黎泉应该不知道,报价挺高,看起来是个大料。怎么的,和你弟弟有关,还是和你有关?”   “还真没什么东西能瞒得住你。”虞亦廷长叹一口气,难得地露出一点放松的模样,在座椅上微微仰头。   “你让我手底下的人去办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说实在的,我还真看不懂你对凌行舟是什么情感,说你单纯地欣赏吧,你又变态一样地收集了人家二十几年来所有的过往,说你是喜欢人家吧,亲都亲了,亲完又算计。说实话,像你这样心思重的,放在现在我可不敢做朋友。”   陈秋澈话音一转,“不过,谁让你好看呢,带出去贼有面,这件事要不就我帮你处理了?别的不谈,我敢保证,不管他想发布什么消息,我都能拦下来。”   “不用,让他找。”   陈秋澈静默了两秒,笑骂道:“老狐狸,想看他吐出些什么对吧?”   “帮我盯着点,他催发布的时候帮忙拖拖就行。他会自己放弃的。”虞亦廷笃定道。   “还好当初没有追到你,不然会被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吧。”陈秋澈身边的声音又开始嘈杂起来,好像他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我也挺佩服自己的,当年居然敢冲到你家,当然你爸的面直接和你告白。还是当年太年轻,如果放在现在,你家老爷子那程度,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陈秋澈一副后怕的样子。   “你会的。”虞亦廷默了两秒,回道:“不过一直没有好好说一句谢谢,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呵,资本家的道谢不值一毛钱,真的要谢我,把你弟弟的独家新闻让我来发布呗。”陈秋澈没有半点正形,“我觉得只要你授权给我独家,我可以赚上一大笔钱。”   “你缺钱吗?”   “不缺啊,但赚钱是一种乐趣,你不懂的。”陈秋澈身边再次响起那个少年的声音,好像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在闹什么,陈秋澈低声哄了他两句,挂了电话。   电话音断掉的一瞬,外界的声音重新入耳,虞亦廷才听见敲门声已经持续了很久。   虞亦廷坐直身子,脸上的浅淡笑意还没来及收敛,门突然被打开,露出一张青涩的脸。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虞亦廷眸中冷光一现,对刘子晴的印象降到了零点。 第13章   手中的香烟燃到了一半,凌行舟的眼睛也被熏红。   阳台的门突然响动,凌行舟条件反射地藏起烟,滚烫的烟头在他的手心留下一道红痕,他“嘶”了一声,看清来的人是薛琴。   薛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烟,皱眉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有,不会抽,只是点着醒醒神。”凌行舟弹灭烟头,看向阳台外的黑夜,“热搜上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好。”薛琴叹了口气,“我找了问过,你哥也在找人,但是很奇怪,居然没有打听到半点消息,按道理不该这样的,就算是业内最有势力的狗仔也从来没有拒绝过黎泉,这次太意外了,加上今天你的角色被抢走,我觉得这其中有关联。”   “有人要搞我。”凌行舟苦笑一声,“我这么个花瓶还轮到有人费劲心思去放料,真是可笑。”   凌行舟回家刚吃完晚饭,就发现热搜上赫然两个新闻从实时“噌噌噌”地飞到了最上面。   一个是凌行舟在Chandelle门口和一男子亲密举动的照片,照片角度选得很好,能看清的只有凌行舟的脸,紧接着,第二个热搜跟着上去——与凌行舟亲密男子疑似影帝黎泉。   接着,那个营销号就放出了黎泉当天的行程和参加晚宴结束后换的西装——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再之后,只需要稍稍引导,吃瓜群众们已经自发找到盛典之夜上黎泉好心扶住凌行舟的视频,两人靠近的动图被无限放大轮播在微博首页,凌行舟过去的资源,他和黎泉的关系亲密追溯还在持续被扒。   真真假假中,凌行舟和黎泉的关系隐隐成了实锤。   凌行舟还没从下午的打击中走出来,虞亦廷又给了他一击。   他只想通台风天的相处是虞亦廷处心积虑地安排,为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签下对虞亦清有利的合同,可他单纯地以为至少是从他踏进虞亦廷家的那一刻才算这个局的开始,谁能想到,他还是太过天真,真正的入局居然是从虞亦廷和他见面的那一刻开始。   “那张照片技术部门鉴定过,不是p的。所以,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薛琴对于凌行舟闭口不言很是头疼,“你说那天晚上是和刘子晴在一起,可照片上的人并不是刘子晴,而且我托人查过刘子晴那晚的行程,他根本没有经过Chandelle。”   “这件事你解决不了,我解决不了,泉哥也解决不了,就是个死局。”凌行舟狠狠地攥着手中已经熄灭的香烟,刺鼻烟草味弥漫他的指尖。   凌行舟已经想通,照片是虞亦廷找人拍的,热搜也是虞亦廷找人爆出来的,想要澄清,除非虞亦廷出面,否则不管是他还是黎泉,都没有用。   第一,他没有证据表明在Chandelle门口的是虞亦廷,就算他鱼死网破把自己和虞亦清的暧昧关系,或者把自己和虞亦廷的视频公之于众,在大众眼中,也只会觉得他在和黎泉的关系中还和另外两个男的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二,黎泉根本没办法出来澄清当晚的行程,凌行舟比谁都清楚在盛典当晚黎泉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黎泉自己的雷未必没有凌行舟的大,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黎泉。   “不管能不能解决,你总要告诉我是谁,说不定有解决办法呢?我们不能解决,凌总那儿呢?”   “不能让我爸知道。”凌行舟斩钉截铁道。   “事情闹得这么大,能瞒得了几天?”薛琴生气了,“我知道你在和凌总较劲,可是如果不能公关成功,你很可能就此隐退,到时候你算得上赢吗?”   薛琴气头上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电话铃声响了,匆忙之中她没多看,直接接通。   “薛小姐,麻烦看一下邮箱,合同已经给您发过去了,希望凌老师能理解我们的工作。”   薛琴蒙了一下,没好气地回道:“你谁啊。”   回应她的只有手机挂断的声音。   薛琴打开邮箱,看到最近邮件,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把手机递给凌行舟,屏幕上赫然的解除劳动合同协议刺伤了他的眼睛。   半晌,凌行舟微微抖着手再次点燃手中被攥得皱皱的烟,狠狠吸了一大口,被呛得眼泪直流。   “小舟……”薛琴心疼道。   “做得真狠啊。”凌行舟以为虞亦廷最多以此来要挟他签下那个不暴露虞亦清隐私的合同,谁知道虞亦廷竟然直接放弃了他,要和他解除星光国际的合同,并且以合同中乙方不良新闻带来巨大影响的条款强制执行。   1   一旦凌行舟和星光国际失去关系,以后就算他再出来爆料自己和虞亦清的关系都会被解读成和前东家不和闹出的纠纷。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凌行舟连抽了好几口,声音微哑地开口,“人都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钱荣的工作室主动联系了我,在这个时候,影响力越大的狗仔效果可能越好。”   薛琴以为他要出面澄清了。   “正好,送上门来了。”凌行舟咬牙道,“现在就联系他。”   “还有,最后入选我那个角色的人是谁?”   薛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实话,“定了刘子晴。”   凌行舟猛地咳了两声,他果然没看错,那天出现在选角现场的人就是虞亦廷。   ——   刘子晴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没知觉了。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两个小时,虞亦廷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虞亦廷脸上的浅淡笑意就像是他眼花,在这两个小时里再也没有出现在虞亦廷的脸上。   就在他以为再也等不到虞亦廷的话时,虞亦廷终于开口。   “你和凌行舟关系怎么样?”   刘子晴被问蒙了,脑海里复述了无数遍的自己简历在这一刻变成空白。   “还好……以前在虞老师节目上的时候经常约饭。”刘子晴愣怔过后,迅速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男人对凌行舟感兴趣。   刘子晴心中的不忿很快被他压下去,他甚至选了好几件和凌行舟有关的事情说,看着虞亦廷终于投来感兴趣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可心中的嫉妒越发强烈。   他一直不温不火,演戏不是科班出生,做过一段时间练习生,可国内的爱豆行业没有关系出不了头,经纪公司也一直没有这方面的资源给他。   直到《川烟》一炮走红,其中和影帝搭戏的男主角之一岑岚就是爱豆出身,正好虞亦清又开始操办选秀节目,刘子晴咬咬牙跑了关系,又和经纪人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得来上台的机会。   眼看着节目播出以来,自己的粉丝水涨船高,越到成团之夜自己的胜算越大,结果凌行舟横插一脚,在短短几天内拉平了粉丝涨幅,最后更是坐稳了第一的宝座,再也没有掉下去。   而刘子晴看着凌行舟数据的一路狂飙焦虑过度,状态越来越差,到了成团当晚竟然直接被投了出去,彻底失去了这次成名的机会。   他不甘心,连原本的原则都可以放下——他放下自尊,愿意接受娱乐圈的潜规则,只是在他眼中,就算是做一个被包养的情人,也要做一个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价值的。   原本他的目标是虞亦清,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虞亦清一直没有出现,他的目光转到了虞亦廷身上,经过几番打听,他得到一个消息——虞亦廷喜欢男人。   这简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刘子晴又辗转几次,终于得到这次站在虞亦廷面前的机会,可面前这个男人问的全是凌行舟。   凌行舟就像是他一个越不过去的魔咒,全方面立体环绕着去摧残着他摇摇欲坠的自信。   用尽全力去做表情管理,刘子晴陪着虞亦廷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凌行舟,最后终于换来虞亦廷对他在《杯酒江湖》中拿到角色的关心。   “好好演。”虞亦廷说。   他看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浮躁,隐隐有些后悔把他抬上来对标凌行舟,打发走了人,虞亦廷身心俱疲地仰躺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   已经过了晚饭点,可他一点都不饿。   两个公司的事务压在他的身上,成为一种维持他精神紧绷的养料,支撑着他在毫无食欲的时候还能强撑着去随便吃点什么补充体力。   兰遥把订的饭送进来,虞亦廷刚打开外包装,陈秋澈的电话进来了。   “东西发你邮箱了,快去看。”陈秋澈兴致很高,“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关注凌行舟,真是老狐狸斗小狐狸,感谢你让我看了这么一出大戏,我就不收这次的钱了。”   虞亦廷挂掉电话,一脸狐疑地点开邮箱,面无表情地看完邮件后挑了下眉,而后就像是冰雪消融一般,冷峻的脸上满满涌上玩味笑意的生动表情。   邮件里附上的还是那晚凌行舟发给虞亦清手机的视频和录音,不同的是他还加了一个财经新闻采访的截图,截图上是虞书锋回答记者虞亦廷婚事的事情,“好事将近”四个字被狠狠地画上粗痕,仿佛可以看见对面的人生气的神情。   虞亦廷满意地笑了,即便只是从冰冷的邮件中窥见一点凌行舟的情绪都让他兴奋,但很快他就习惯性地掩饰住情绪,只留一双还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邮件末尾的地址和时间。   ——明晚八点,Chandelle。   小狮子张牙舞爪之后还是袒露出示好的肚皮。   而更合虞亦廷心意的是,这只小狮子这么快就猜到“钱荣”是自己的人,并通过他来向自己宣战了。   他一直默默观察的对象原来不是一个受尽宠爱,一事无成的草包,而是一个很可能成为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虞亦廷忽地食欲大开。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愿世界再没有生死时速~   ——   小狮子大战老狐狸,即将开始,敬请期待,只需投放海星便可观看~ 第14章   晚八点,Chandelle清场。   看着空无一人的餐厅,凌行舟知道这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手笔。   虞亦廷一直是低调又谦和的,这么明晃晃地将自己的权势放在明面上,凌行舟还是第一次见。   他坐下,侍应生很快送上前菜,看起来虞亦廷已经点好了——他不再像是个循循善诱征求他人意见的朋友,而是变成了一个在商业上咄咄逼人的野心家。   对于对手,虞亦廷从来不会将就对方的节奏。   凌行舟一点没动,开门见山道:“那天在Chandelle遇见之前,你就已经计划好了?”   尾音上扬,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是。”虞亦廷端起餐前酒,骨节分明的手指被杯子衬托得越发修长,他的手腕带着一只表,凌行舟对表没有多大的偏好,只能认出是百达翡丽的,价值不菲,可他一贯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此刻看着虞亦廷手腕上多出的表和原来手指上消失的玉环,心中更是一闷。   虞亦廷连他比较喜欢古典元素的饰品,讨厌市面上价值不菲的那些机械化物品的习惯都打听清楚了。   那三天哪里是他一时昏了头脑,明明是虞亦廷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他上钩。   “哼。”凌行舟冷笑一声,“现在才算是虞总的本来面目吧?”   虞亦廷含笑道:“多谢夸奖。”   虞亦廷今日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金框眼镜,很好地将他的情绪掩藏在微微反光的镜片之下,他近乎贪婪着捕捉着凌行舟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饿极的人看到美味的食物,凌行舟脸上的表情越生动,他就越兴奋。   只是这种兴奋是平静海底下的触礁,被阳光一铺,只会泛出金光闪闪的迷人棱光。   那个生气的小人终于能补全表情了,虞亦廷想。   “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让我和星光国际解除合约?”凌行舟阴阳怪气道:“虞总真是对自己的弟弟关怀有加。”   “当哥哥的,弟弟犯了什么错,都得兜着些。”虞亦廷将鸭肝往凌行舟面前让了让,换来对面的一个白眼,心情颇好地又喝了一口酒。   凌行舟皱眉看着自己面前的鸭肝,默不作声地把它又往回推了推,他不相信虞亦廷把他的喜好都扒得这么清楚了居然不知道他不吃动物内脏,他一定是故意的!   抬头瞥见虞亦廷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凌行舟越发坚定他就是故意的!   “我也有个哥哥。”凌行舟不动声色地开始铺垫。   “黎泉是个很好的演员,我原来也和小清说过,让他多向像黎泉那样的前辈学习。”虞亦廷似乎知道他想要影射什么,直接点出了,“我清楚他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和他有关系的应该是和他拍《川烟》的那个演员。当然我也知道,他们暂时还不会公开,不然我怎么敢拉你哥一起下水呢?”   “你……”凌行舟隐隐有些底气不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黎泉和岑岚的事情,凌行舟只是在一些和哥哥的聊天中窥见一些,最开始是黎泉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和家里出柜闹僵了许久,那段时间黎家的气压很低,吓得他很久都不敢去。   可是等到后来黎泉毕业,正式进入演艺圈、拍戏、拿奖,一步步走到影帝的位置,等到他有足够力量和家里抗衡的时候,凌行舟却再也没有听过关于那个黎泉愿意为他出柜的人的只言片语,直到两年前,黎泉接了《川烟》这部戏。   凌行舟当时看着《川烟》的阵容,还奇怪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接这么一个电影,甚至还亲自下场投资,后来他才知道《川烟》的另一个主演就是黎泉曾经想要和家里出柜的对象。   黎泉和岑岚之间的波澜关系,连他都不是特别清楚,怎么在虞亦廷口中却像是再熟悉不过的事一样。   “岑岚也是我弟弟。”虞亦廷淡淡地说出惊雷一般的话语,炸得凌行舟半晌没能说话。   “那他……和我哥?”   “别担心,他不站在我和小清这头,准确地说,如果岑岚是主角,在电视剧的剧本中,我和小清属于伤害男主的反派,你哥是拯救男主的英雄。”虞亦廷贴心地给他解释这一团麻的关系,“这么说,你懂了吧?岑岚不会做出对你哥不利的事,如果有的选,他希望虞家早日破产。”   “还好,他不是主角。”虞亦廷开了个无关大雅的玩笑,“不然我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今天,你好像什么都会回答。”凌行舟犹豫道:“是觉得我和星光国际解约后没什么威胁了吗?”   “就算你不在娱乐圈了,凌家依旧是虞家想要笑脸相迎的对待。”虞亦廷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很想知道这些,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放这么多精力在你的身上,对吧?”   “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但是为了小清,我还是会为他清楚道路上的一切阻碍,哪怕过错方在他,而你正好就在路上。”虞亦廷转了转酒杯,“我本来是想利用你心软的性子,想要通过怀柔的方式让你主动签下合同,可惜天不遂人愿,让你发现了小清的手机,打破了一切,我就只能强硬一些。”   “还是我太不识相,中途回去发现了一切的错了?或者在虞总眼中,我应该看到了就当做看不见?”凌行舟气得不行。   虞亦廷依旧游刃有余,“我只是提醒,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从包中掏出解除劳动合同的协议,“如果你今天签了,就是结束。”   “你在威胁我?”凌行舟怒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要明确告诉你,在合同到期前,我不会主动解除劳动合同。”   “别那么着急说。”   手机在桌面上疯狂振动,虞亦廷看了一眼手机,先安顿好凌行舟,“你可以再想想,我先去接个电话,失陪。”   关上临时休息室的门,虞亦廷才接通电话。   “虞总?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说。”   “衡尔剩下的股份我查到一点线索了,好像与凌家有关。”   “哪个凌家?” 虞亦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小虞总公司签的那个凌行舟,他们家。”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透过休息室的窗户看背对着自己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凌行舟,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丝线,一层又一层地将这个人包裹起来,又放开。   他在犹豫,犹豫这个人要不要攥进手里。   “消息属实吗?”良久,虞亦廷开口。   “属实。”   “好。”虞亦廷挂了电话,点开通讯录在上面的人名上浏览许久,停在兰遥的电话上。   要不要通知兰遥一切停止?可就算停止,凌行舟也不会再相信自己,如果……如果在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契机就好了……   虞亦廷皱眉思索了许久,衡量半晌,最后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点开兰遥的通讯,就在他要打出的一瞬,一条推送从手机上方映入眼帘,不过瞥见了几个字,虞亦廷飞快地退出通讯录,点开那条资讯。   还算有点运气……虞亦廷心中暗喜,又有些莫名的紧张。   他缓了缓心神,重新走出休息室,坐在凌行舟面前,又恢复了一副冷静的模样,“想好了吗?”   桌上的鸭肝已经被凌行舟悄悄换到了虞亦廷的面前。   “我还是那个决定,我不会解约。”凌行舟也很想硬气一把,说自己不在乎,潇洒地解约,可是他不能。   当初签在星光国际他就是瞒着经纪人和父母做的,为此,他和父亲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此刻退出星光国际无疑是让他退出娱乐圈。   他咬死了这口气不放,怎么也不能回去,回去了他再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有什么后手请便吧,只是你的父亲如果知道你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凌行舟亮出了最后一张底牌,他当初偷偷拍摄想要用来气虞亦清的视频现在成了他最后一道防御线。   “婚期将近……”虞亦廷敲着桌子,想起凌行舟在邮件中特意标注的那行字,默默地念了两遍,忽地笑了,“或许真的将近了。”   凌行舟被他突然的变脸吓得汗毛竖起。   “可以不签。我也可以负责处理这次公关的所有后续事宜,保证不会对你的名声留下后患。”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把它抄到最热,就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闭嘴。”虞亦清轻描淡写道。   “你和星光国际的合约不会有任何变化,另外,你想要的资源星光国际也会倾斜给你。”虞亦廷微微眯起眼睛,“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愿意保守小清秘密的份上,还有……”   “还有什么?”凌行舟就知道这么大的馅饼不会平白无故地砸在他的头上,而虞亦廷态度的转变着实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和我结婚。”虞亦廷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又郑重道:“成为我法定的伴侣。”   凌行舟愣在当地许久,这下他觉得虞亦廷真的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凌行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虞亦廷:因为我全订了《十年捆绑》~ 第15章   “虞总这是……在开玩笑吧。”凌行舟压惊似地喝了口酒,荡漾的酒光消失在他的薄唇里,留下一抿潋滟的光。   虞亦廷目光顿在那抹水色上,微微移开目光。   “今年的企业家年会,我需要入选一定的名次,在这个时候跟着国家的政策走,会有好处。”虞亦廷打开手机翻到新闻页,转过去递给凌行舟。   凌行舟接过一看,眸光微动,而后抬头狐疑地看了虞亦廷一眼。   “十分钟前刚出的新闻,同性合法化,不用担心是我事先算计你。”虞亦廷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语道破,“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本来不用和你谈条件的,算你走运,正好撞上这么一件事。”   虞亦廷缓缓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金属光泽在餐厅灯光的照耀下愈发惹眼,稍稍盖过了他眼中的些许不自然。   “这么说,还是我占了虞总的便宜。”凌行舟冷哼一声,说道:“虽然不知道同性恋婚姻法是否延长传统婚姻法的规则,但是有一点我想提前说一下,虞总应该查过我,知道我的身份吧。”   “凌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饮品企业,赚到的钱是衡尔不能比的。”虞亦廷定定地看着他,“而你,是凌家的独子。”   “是。”凌行舟微微仰头,眼角终于带了些世俗中对富二代形容中惯用的词——倨傲又不屑地说出最怂的话,“很遗憾,家里的企业我没有任何股份,以后离婚我没有半分可以贡献给你做财产划分的股份。”   虞亦廷谦和一笑,又恢复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眯着一双狐狸眼,笑意要渗出来,“很幸运,我掌握了衡尔不少股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做婚前财产协议,如果以后我们……离婚,你可以分走一半。”   凌行舟根本不信他说的这些鬼话,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表示勉强达成协议。   “那我们合作愉快?”虞亦廷主动举杯伸手朝凌行舟倾身,做出碰杯的姿势。   “约法三章,第一,婚约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父母;第二,你说过星光国际的资源会倾泻给我,以后我要优先挑选资源;第三,我们只是协议结婚,满一年后解除婚约,你也不能让我离开星光国际,更不能用今日用过的手段来对付我。”凌行舟大脑飞速运转,趁机把想要提出的要求一口气说了出来。   “好。”虞亦廷一口答应,“我也有三个要求。”   “你说。”   “婚姻存续期间,你需要陪我参加一些公共场合,我可以动用关系让人不说出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不会传到凌家的耳朵里,但是我会用一个已婚男人的形象来装饰企业家这个形象。”   “第二,我们结婚后,你要和我搬到一起。”   “不行……”凌行舟立马拒绝,“薛琴每日安排我的行程,我住到你家她肯定会发现的。”   “这不是理由,薛琴这个级别的经纪人不会跟到家里的,我有几套房子,你选一套喜欢的住下,别担心,我也不是天天回去。”虞亦廷打断了他的话。   “那最后一条呢?”凌行舟心怀不满地问道。   “带身份证了吗?”虞亦廷问。   “啊……带了。”凌行舟没来得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随身带着身份证是一个随时可能出远门的明星的必备修养。   “最后一条,明天早上,我们去领证。”虞亦廷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的家常话。   “什么?”凌行舟还蒙着。   “为了确保你不会像上次一样离开我的视线不久就改了主意,今天晚上,你和我住在一起。”虞亦廷斩钉截铁地定下凌行舟接下来的行程。   “会不会太快了,太草率了?婚前协议,还有我们刚才说的这些东西还没拟协议呢?”凌行舟以为再怎么快领证也至少是一周后的事情,怎么会是明天?   明天哎?虞亦廷就这么急,难道他说的那个什么企业家年会入选标准也像大学攒学分一样,结婚证还能加分,然后同性恋结婚证额外加分,跑得最快的同性恋再额外加分?   可是不对啊,我又不是同性恋,凌行舟想。   他立马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又不是同性恋。”   “嗯,你不是。”虞亦廷强买强卖地和他碰了个杯,还颇为给面子地压低了杯沿,只是戏谑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相信凌行舟话的样子。   “我真不是……”凌行舟小声嘟囔着,“我只是喜欢虞亦清而已。”   虞亦廷已经起身拉凌行舟,闻言目光微凛,抓住凌行舟手腕的力道也大了些。   “忘了补充一条,别再提小清。”   知道你宝贝你弟弟,生怕我出去乱说祸害他的名声……凌行舟无语地诽腹着,被虞亦廷拉了个踉跄,“我还没怎么吃呢?”   只顾着和虞亦廷斗心眼子,凌行舟都没吃几口,现下事情解决了,才发觉出些饿来。   “你吃饱了吗?”   “当然没有。”凌行舟回道。   “那就对了。”虞亦廷拉开餐厅大门,把矮了半个头的凌行舟从自己的身前塞出去,“这点东西够吃什么,也不好吃,不知道谁看上的餐厅,品味一般……”   “我……”凌行舟本来想要辩解,听到“品味一般”又咽下了。   那可是他对比了本市所有的餐厅选出的最烂漫,据说最适合情侣去的一家!第一次去吃饭被放了鸽子,第二次倒是吃上了,谁知道对面坐着的是这么一个一心要搞死他的玩意儿。   他真是欠这哥俩的。   “带你去吃夜宵,火锅还是烧烤?”虞亦廷拉着的手还没松开,凌行舟懵懵地一路跟着人到停车的地方。   “你吃这些?”凌行舟满眼的不可置信。   虞亦廷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人塞了进去,真像是怕他跑了的样子。   “我是总裁,不是不吃饭的仙子,有什么不吃的?”他没好气地笑了,和刚才在餐厅要活剥生吃了凌行舟的样子判若两人。   副驾驶的车门“嘭”地一声被关上,凌行舟被淡淡的沉水香扑了满脸,他模模糊糊地想起虞亦廷之前的那个房子也是这样的香味。   看来那几天至少有一样东西不是作假的,他还是挺喜欢这种味道的。   凌行舟侧过头看已经启动车辆的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微微凸出些肌肉的线条,凌行舟累着还迷迷糊糊地思维发散——不知道合法婚姻保不保护合法的摸肌肉权力……不可以的话摸摸手也行……   半个小时后,虞亦廷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面前,凌行舟已经侧头睡去,额头前的几缕碎发落在他的眼睫上,遮住了他平日流露出的一些开朗气,露出他本身容貌的清隽来。   只是凌行舟双臂环抱着靠在车窗上,看起来没什么安全感的样子……不合时宜地,虞亦廷想到一次他在地下车库看见凌行舟坐在虞亦清副驾驶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的身上披着虞亦清的衣服,装睡把头侧在虞亦清的肩膀上,靠上之后偷偷睁开眼睛想瞄一眼,动作大了些,他吓得忙又仅仅地闭起眼睛,只是虞亦清在看手机回消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只有和他们车正好并排停着的虞亦廷看见了。   他隔着车窗看了许久,直到他们启动离去。   他一直是凌行舟最忠实的观察者,不错过凌行舟的每一次情态表情。他就像是一个收集绝版手办的人,每当收集到凌行舟不同状态的情绪都会有一种满足感,可这次却不同——他一点也不兴奋。   虞亦廷从回想中扯回思绪,似是带了些气地在凌行舟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凌行舟醒了,捂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火锅店?”   “下车。”虞亦廷拉开副驾驶的门,又像是摆弄玩.偶一样把凌行舟半抱半扯下来。   直到被辛辣的火锅香味熏得隐隐泛出泪光,凌行舟才彻底醒过来。   虞亦廷点好了一些菜,把菜单递给凌行舟。   凌行舟发现他喜欢吃的和虞亦廷的大多数都不重合,虞亦廷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味的迁就他的喜好,只是静静地点了些他自己喜欢的。   “会不会多,我们两个人吃得完吗?”凌行舟点完后又勾去了几个。   “嫌多?”   凌行舟点头。   “但都想吃?”   凌行舟继续点头。   “介意我喊一个朋友来吗?”虞亦廷说,“这样就正好。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行吧。”凌行舟想了想自己的朋友都是圈子里的,指不定哪天就能说漏嘴,虞亦廷可不一样,他能称为朋友的人多半也是什么总裁之类的,说不定也沉迷工作,哪里会顾得上娱乐,说不定连自己都不认识。   虞亦廷打了个电话过去,没多久就挂了,好像对面的人很容易说话一样。   “你的朋友脾气还挺好的。”等人的时间凌行舟找话说,“你临时喊都能喊来。”   “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富二代,最闲了。”虞亦廷把冰粉移到凌行舟的面前,带笑故意逗他。   凌行舟果然炸毛了,“谁闲了?我……”   “又在说我坏话。”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几步远的地方传来。   “他当然说的是我最闲了,小朋友。”一个穿着夸张的男子坐到凌行舟的对面。   凌行舟怔怔地看着他惹眼的碎钻耳饰,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虞亦廷的朋友和他反差这么大。   “他是小朋友,你带来的这个算什么?陈秋澈?”虞亦廷目光移到陈秋澈的身后,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男生,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像是从哪个大学课堂里刚扒出来的一样。 第16章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陈秋澈。”虞亦廷主动向凌行舟介绍完,目光转到坐在他旁边的人,没说话。   陈秋澈熟络地朝凌行舟笑笑,揽过身边的人,捏了捏人的腰,暧昧道,“这是我带过来的小朋友,江桉,我正好在他学校里,虞亦廷一喊,我就顺路把他也带过来了,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不介意,不介意。”凌行舟平时挺跳脱,在虞亦廷这么一个冷人面前多少有些放不开,陈秋澈这样比他还闹的正合他心意。   他忙递上菜单,让他们再点点儿。   “千万别客气。”凌行舟笑眯眯地把菜单递给陈秋澈,“多点点儿。”   反正不可能是他付钱,在那些钱还没有成为夫夫共同财产之前,多花点是虞亦廷的损失。   陈秋澈点着,凌行舟还在一旁加着,恨不得把整本菜单都点三份。   陈秋澈勾完菜单,往旁边江桉面前一推,“再点点儿?”   江桉淡淡地瞥了一眼菜单,说,“再点都成画了。”   陈秋澈闻言也不恼,只是笑着把菜单又收了回去。   听到这句带点脾气的话,虞亦廷才又多看了江桉一眼,还是和刚才第一面一样,干净舒适,只是加上他刚才的话能窥见一点他内在的性格,原本像是“兰花”一般温柔娴静的形象一下就变成了高傲清冷的“昙花”。   是个有点脾气,瞧着不像是上次陈秋澈电话里的那个,看着还隐隐有些眼熟。   虞亦廷看着江桉的目光没有遮掩,江桉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一直低着头在戳自己面前的那碗冰粉。   “咳咳——”凌行舟不是没看出对面这两个人的关系,觉得虞亦廷一直盯着的目光有些露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醒虞亦廷,虞亦廷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反应。   凌行舟偷偷在桌子下狠狠扯了一下虞亦廷的衣摆,虞亦廷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看了凌行舟一眼,而后在桌子下伸手抓住了凌行舟的手。   这次不是简单地握住手腕,而是包住了凌行舟的整个手,温暖干燥的触感让凌行舟头皮发麻。   他试图抽了抽手,没成功,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你干嘛?凌行舟无声地朝他做了个口型。   回复他的是虞亦廷一个“我懂的”的微笑。   你懂什么啊?凌行舟在心中默默吐槽,刚想说些什么,见对面的两个人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全部聚集到他们的身上。   陈秋澈的目光戏谑,江桉的目光认真,凌行舟不敢再动了,他怕再动一下,江桉会纯真地问“你们在干什么?”,然后陈秋澈直接钻到桌子底下一本正经地回答,“哦,他们在牵手。”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凌行舟就想死。   “我想起来了。”江桉突然开口,把凌行舟吓得一抖。   “你是凌行舟?我在课件上见过你。”江桉平静道。   课件?凌行舟蒙了一瞬,想起来这附近的学校好像还真是个什么戏剧学院,好像是黎泉的母校?   “是吗?”凌行舟的话中不由地带了些自得的意味,他没想到黎泉珠玉在前,在母校估计都被当做典型讲烂了,居然也能轮到他这个半吊子上课件了?   “嗯,在做对比案例讲解的时候。”江桉回答得一本正经。   凌行舟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陈秋澈已经嘴快问了出来,“和谁对比?”   “都有,和黎泉做演技对比,和虞亦清做舞台对比,然后我们要写案例分析,也会写到。”江桉看到菜来了,已经开始默默下肉。   凌行舟闭了闭眼睛,刚想骂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不能骂不能骂,一个是他哥,一个勉强是他前男友,哪个都不能骂。   前男友为什么不能骂?负心汉为什么不能骂!   凌行舟很快反应过来,淡定地回了一句嘴,“黎泉挺不错的,虞亦清……就一般吧。”   陈秋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像看出了凌行舟的夹带私货。   凌行舟瞪了他一眼,而后很快又缩了回去,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虞亦廷地脸色——然后在虞亦廷眼中看到了疑似鼓励地目光,凌行舟立马像有人壮胆的小孩,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嗯,我也这么觉得。”江桉一点儿没意识他们这里的风波,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回答道。   “和黎泉相比,虞亦清确实稚嫩些。”江桉继续分析,“舞台上虞亦清还是不错的,当然,你也不错。”   终于听到夸奖,凌行舟却有点笑不出来。   “虞亦清稚嫩,虞亦清他哥怎么样呢?”陈秋澈看着凌行舟坏心思地问。   陈秋澈目光落在他们被桌子挡住的手,目光如有实质。   凌行舟紧张地把虞亦廷的手指依次玩了个遍。   “也就一般吧……”凌行舟硬着头皮回道。   “嗯,其他都一般,可能手他比较喜欢。”虞亦廷夹了一块熟了的肉放到凌行舟面前的蘸料碗里,淡淡道。   凌行舟动来动去的手立马老实了。   “虞亦清的哥哥?”江桉疑惑地看着陈秋澈,“他是演员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说着,他越过陈秋澈,就要翻放在外侧包里的手机,试图查找一下“虞亦廷”是何许人也,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陈秋澈拦腰抱了回去。   “宝贝,先吃饭好不好?我随口说的,没这个人。”见江桉开始犯轴,陈秋澈连忙按住。   羞人的红色几乎是瞬间出现在江桉的耳朵上,而后很快弥漫到整个脸上。   “嗯。”他依旧淡定地坐回去,应了陈秋澈一声。   凌行舟睁大了眼睛看着陈秋澈还在江桉身上揩油的手,惊叹不已——原来同性恋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   和这个相比,他和虞亦廷算什么?不过牵个手而已,兄弟之间也能牵手啊……   凌行舟说服了自己,舒服了,不再纠结被虞亦廷攥住的手。   虞亦廷一直在注视着凌行舟,把他的情绪反应全盘收入眼底后,他默默地松开了凌行舟的手。   刚做好心理建设的凌行舟蒙了,他转过头,对上虞亦廷的眼睛。   虞亦廷眼睛里一直含着笑,不知是头顶上的灯光太亮,还是他的金丝眼镜太过反光,凌行舟竟然在那双一贯古水无波的眼中看到了微光波澜。   心神摇晃中,凌行舟感受到一只熟悉的手重新伸了过来,一点一点地滑过凌行舟的手指,而后默默地、严丝合缝地与他十指相扣。   完全扣上的一瞬,凌行舟的心莫名一颤。   接下来的火锅,凌行舟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一直都是虞亦廷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直到吃到尾声,虞亦廷忽地凑近和他说了句什么,凌行舟也没听清,机械地点点头,而后手被松开,虞亦廷和陈秋澈离开了座位。   “他们出去抽根烟。”江桉看出凌行舟的心不在焉,好心复述了一遍,接着又一本正经地看了凌行舟很久,面无表情道:“你脸红了。”   “噌”的一下,凌行舟脖子上的红像是到处撒的颜料,铺满了整个脸。   ——   “这就是凌行舟?”陈秋澈率先开口。   “嗯,认识一下。”虞亦廷说。   “这么快就到手了?”陈秋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还好吧。”虞亦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出炫耀的话,“明天去领证。”   “领证?你认真的?你不怕你家老爷子把你皮扒了?”陈秋澈惊讶道:“现在同性恋可以领证了?”   “嗯,今天刚出的政策。”虞亦廷没回他之前一个问题。   “那你也太快了点吧。”陈秋澈压惊地般地掏出根叼着,没点。   他递给虞亦廷一根,虞亦廷接过了,也没点。   “据我所知,凌家的产业没有半点在凌行舟名下的,谈恋爱,玩玩,还是床上关系都行,领证,你太亏了。”陈秋澈正经道:“而且,黎泉、凌家都不是好惹,让他们知道你把凌行舟拐走了,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的处境……非要这个时候领证吗?”   陈秋澈烦躁地摸了摸头发,问道。   “他看起来开朗,其实性子就像是蜗牛,稍微碰一碰就缩回去了,没有逼到一定程度,什么都不会答应。”虞亦廷笑了,说了一句矛盾的话,”挺好骗的,也挺难骗的。”   “我也帮不了你什么。”陈秋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虞亦廷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也不多劝,正经不了两秒,开玩笑道:“那我就保护一下你的婚前财产,今天的单我帮你买了。”   “不用。”虞亦廷笑。   “你没看见你家那位点餐时候的样子,恨不得把整个店都买下来。”陈秋澈笑眯眯地自夸,“还是我家的好,多温柔,多单纯。”   “这样的……看起来不是你的风格。”虞亦廷犹豫了一下,多嘴道。   陈秋澈的身边一直不缺人,也经常带出来,时间长了,虞亦廷也知道他的喜好。   纤细的,白皙的,像女神一样的,知情识趣又富有书卷气的纯情男人。   虞亦廷以前说过他这是非要找一个像鱼的鸟,乱来。   谁知道还真让他找到不少,除了这个——看起来要比陈秋澈还要高的,经常慢半拍、莫名地带了些执拗的性格,一点也不是陈秋澈的菜。   “意外意外。”陈秋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天上掉下来一个美人,不要白不要对吧。偶然换换胃口也不错。”   虞亦廷本能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陈秋澈又岔开来了。   “最近在和我闹脾气,非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恋综,没办法,我投了些钱进去,准备让导演动动手脚,别让人给他乱组cp,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投资一把?”陈秋澈问道。   “没有。”虞亦廷把在手中揉得皱巴巴的烟往陈秋澈怀里一甩,“忙着搬家。”   “你能搬去哪儿?”陈秋澈看着转身往里走的虞亦廷,跟在后面,没忍住问道。   虞亦廷这次声音里带了些笑,“帮小舟搬家,搬去我那儿。”   陈秋澈一时语塞,而后气得翻了个白眼。   他就不该多嘴问!   不远处,凌行舟看见虞亦廷后巴巴地跑了过来,江桉只是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按,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陈秋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嘴角漫出一丝苦笑。   作者有话说:   大虞:(盯)对面搂腰了,(视线对上,确认)老婆一定是也想亲近一点,那就拉拉手吧。   小舟:?   大虞:(盯)对面抱上了,(视线对上,确认)老婆一定想更亲近!那就浅浅十指相扣一下吧。   小舟:??? 第17章   凌行舟故意选了那套他们台风天住过的房子,虞亦廷没说什么。   两人闭口不谈当初发生的事,凌行舟依旧住在次卧,虞亦廷住在主卧。   还是穿着曾经穿过的睡衣,凌行舟回到次卧住下,发现讽刺的是,床头上的小狮子夜灯一模一样地亮在插座上,好像他从来没有扔掉一样。   这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凌行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安静睡下,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床上辗转,谁知一觉天明。   等他醒来,天光已是大亮,一看手机——十点了。   凌行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床头摆着一套洗干净的白衬衫黑西裤。   凌行舟迟疑了一会穿上,是他的大小。   打开门,凌行舟一眼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的虞亦廷,一时有些恍惚,又有些别扭。   虞亦廷还像之前一样坐在餐桌前看文件,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显然是在凌行舟,只是他也穿了一套和凌行舟一样的衣服,头发没有刻意打理过,细碎的头发柔和地落在他的额头前,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   注意到凌行舟的目光,虞亦廷放下文件,看向他,“来吃饭。”   凌行舟坐过去,想起一点过去的回忆,有些别扭,“都这个点了,领证……来得及吗?”   “来得及。”虞亦廷把餐盘推到他的面前,“我做的,尝尝怎么样。”   盘中蔬菜、牛排、煎鸡蛋、小番茄码的整整齐齐,是凌行舟一贯吃的早饭类型,他切了一块尝了尝,惊道:“你真去学了?”   味道和他一直吃的一模一样。   凌行舟曾感叹黎泉学做饭的速度,没想到虞亦廷更厉害,这才几天,居然学会了?   “不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虞亦廷失笑,凌行舟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怪物,“只学了一点简单的。”   “那也很厉害啊。”凌行舟佩服虞亦廷的行动力。   虞亦廷笑笑接受了夸奖,“吃完我们出发。”   吃完饭,还是虞亦廷开车,坐上车之后凌行舟就有些坐立不安,离民政局越近他越发有些焦躁。   等车停下,虞亦廷绅士地探过身子去给凌行舟解安全带,凌行舟竟然瑟缩了一下。   他抬眼,眼中竟然写满了担心,还有淡淡的惊恐。   虞亦廷收回手,坐了回去,他的手紧紧地按住方向盘,沉默了一会后松开,平淡道:“你还有一次后悔的机会。”   凌行舟低着头没说话,静默在车中无声地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虞亦廷似是没了耐心,启动了车。   与此同时,凌行舟低低的声音传来,“你说话算话吗?”   他的声音在车辆启动声中变得模糊不清,虞亦廷微微靠近。   “算话。”他耐心回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一年之内,虞亦清如果回来了,怎么办?”凌行舟头更低了。   虞亦廷身子一僵,声音却比刚才更加温柔,只是暗处手已经紧紧地抓住真皮座椅。   “你想要怎么办?”   “如果虞亦清回来,我们提前离婚。”凌行舟壮着胆子抬起头,看向虞亦廷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坚定,“不管什么时候,他回来,我们离婚。”   “如果……”虞亦廷艰涩道:“他明天回来……”   “一样,明天离婚。”凌行舟顿了一下,直接道:“我知道他的手机在你那里,也知道你能联系上他。如果他回来,我就走。”   他似乎是隐隐约约抓住了虞亦廷在乎的东西,并以此作为一个要挟,又像是因为没有办法只能徒劳地去争取最后一点脸面。   “如果你想要这个婚约持续得久一点,最好别让他回来。”凌行舟这些天一直努力地不去想虞亦清,但这并不代表他过了这个坎。   他用自损八百的方式去威胁人,终于在这次争锋中略占上风。   “好。”良久,虞亦廷答应了。   他答应的一瞬,“咔哒”一声,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凌行舟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下去,率先走进民政局。   他们一起拍了结婚证上的照片,却都没有笑意。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了一起,又好似因此拉开他们之间的模糊的帷幕,因此,他们也都不再需要做伪装。   凌行舟上车后没有在说话,虞亦廷安静地开车,把他放到了自己家。   “两天时间,搬过来。”虞亦廷告诉他门的密码。   凌行舟回到家里,把结婚证藏在衣柜深处后开始收拾行李,收拾了一半,他又把结婚证翻出来塞进行李箱中。   说经纪人会发现只是一个托词,凌行舟喜欢自己去片场,很讨厌被人跟着。   当天晚上,凌行舟就住进了虞亦廷的房子。   虞亦廷没有回来。   两天后,虞亦廷准时出现在屋子里,看见凌行舟的同时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去,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这一个季度投资力度大,各家看好的资源。”   凌行舟接过,心安理得地翻看着,随口问道:“《杯酒江湖》顶了我的人,是你安排的?”   虞亦廷都快忘了这件事,怔了一下,犹豫道:“也不算是我安排的……算是双方……”   凌行舟打断了他的话,“我要那个角色。”   “它是我的角色。”凌行舟毫无退让的意思。   “好,我回去接洽。”虞亦廷妥协。   能让虞亦廷麻烦一点,凌行舟心里痛快了许多。   过了这两天他才缓过劲儿,总觉得自己亏了,莫名地就把自己卖给了虞亦廷,而且……为什么是他搬到虞亦廷家里,不是虞亦廷搬过去?   更亏了,搞得他像是被嫁出去的那个一样。   凌行舟继续翻看着文件,虞亦廷感受到他的情绪,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凌行舟不客气地接过喝了一口,指挥道:“有点饿了。”   虞亦廷失笑,认命地去做饭。   等他做完,凌行舟合上文件吃饭。   吃完饭,凌行舟碗一扔,跑去沙发上继续看,留虞亦廷一个人打扫战场。   等一切收拾后,虞亦廷坐过去给他塞了个枕头,凌行舟不见外地把枕头放到虞亦廷的腿上,靠了上去。   虞亦廷僵了一下,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像是一个人体枕头。   凌行舟还在看文件,其实他已经看完了,一直故意没动。   虞亦廷没揭穿他,一直给他当垫子,直到凌行舟先忍不住了,合上文件,开口又报了几个不错的资源。   “还有……这个《恋爱时态》。”   虞亦廷眉头微皱,接过来一看,是个恋爱综艺,他仔细翻看了一遍,发现是陈秋澈投资的那个。   “这个不行。”虞亦廷一口回绝。   “目前拟定的嘉宾不错,也挺有创意,我想去玩玩。”   虞亦廷别开头,”我还不想传出婚内被出.轨的新闻。”   “没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且,之前你爆出我的绯闻,对我来说有很大影响。既然都这样了,上个恋综,谈个恋爱遮掩过去,我觉得很有必要。”凌行舟毫不在意,随口道:“实在不行,你也去呗。”   他随口一说,虞亦廷却像是认真思考可行性,“马上就要开拍了,我的行程好像排不开。”   “这段时间我正好空着,我要去。”凌行舟听到他去不了,更坚定想去。   过了半晌,虞亦廷再次妥协,“行。”   凌行舟长舒一口气,心情好了一些,离开虞亦廷被压麻的腿,还好心地替他揉了揉。   “刚才为什么不开心?”虞亦廷看着他动作,问道。   凌行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顿了一下,也直接道:“因为看你不爽,觉得自己亏了。”   虞亦廷挑了下眉。   “你喜欢我吗?”凌行舟坐起来,对上虞亦廷的眼睛,认真道。   虞亦廷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回道:“这重要吗?”   “不重要。”凌行舟轻笑一声,“只是,如果你喜欢我,我们领了结婚证是合了你的心愿,这么看是我亏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了自己的事业和我领了结婚证,也是我亏了。”   前面那个虞亦廷还能理解,后面那个……   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以为,在感情上,我不会为任何东西屈服。现在和一个不喜欢的人领证就算了,这个人还不喜欢我,算什么呢?”凌行舟冷笑一声,“我这和把自己卖了有什么两样,这么想,我还是觉得亏了,所以在发脾气。”   “虞亦廷,在民政局前,你问我想好了没?现在,我想问你,你真的想好了吗?”凌行舟的开诚布公带着密密麻麻的刺。   “我喜欢虞亦清,现在或许还喜欢着,你和他很像,可也只是长得像。如果你喜欢我,不会得到什么回应。”   “而我向你索取的,资源、情绪价值,一定比你向我索取的要多。”   凌行舟就坐在虞亦廷的身边,他们靠得很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眉睫,一点也不像台风天的时候他们分别在客厅的两头,可是凌行舟清楚得知道,他们此刻,比第一次见面还要陌生。   “你想好了吗?一个不愿意公开,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利益的,表面上的合法伴侣。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虞亦廷听完后反而放松下来,他的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正好虚虚地圈在凌行舟的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你如果觉得我没有可图的地方,只是因为你没找到利益所在。”虞亦廷狐狸眼弯弯,另一只手摸了摸凌行舟的头发。   “而且,如你所说,我们随时可以离婚。”虞亦廷的最后两个字似是咬了牙,凌行舟听不清楚,因为虞亦廷忽然按住他的后颈强硬地把他按在了肩膀上。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温情的拥抱,凌行舟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感受到耳朵刺痛。   虞亦廷居然狠狠地咬了他耳朵一下,而后温柔又缱绻地耳语,“真正害怕的人是你吧?”   他抓住凌行舟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从他手上强硬地抢过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和一个人的对话框。   ——虞亦廷确实喜欢男人。   虞亦廷点开这句话放大,亮在凌行舟的面前,轻佻地扬了下眉。   “负责任地告诉你,他说的是真的。”虞亦廷眸光微暗,按住凌行舟的唇角研磨,“我确实喜欢男人,而且最近好像正好有了喜欢的方向,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危险的毒蛇在吐信。   凌行舟刚才一直藏在身后的手在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说:   表面上的大虞:我喜欢男的,你猜我喜欢谁?   实际上的大虞:我喜欢你,老婆,你别害怕我啊呜呜呜   表面上的小舟:我管你喜欢谁!我不怕!   实际上的小舟:你不要过来啊! 第18章 (修)   凌行舟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与虎谋皮。   虞亦廷身上的沉水香将他笼罩,更加笼罩住凌行舟是他闪着细碎光芒的眼睛,让凌行舟不敢直视。   心脏在猛烈跳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凌行舟强压住自己挑衅后的后悔,拿起一旁的文件重重地拍在他的胸膛上,笑道:“那不正好?这个综艺就是为了追同性恋合法这个噱头,虞总说不定不仅能在企业家年会上达成所愿,还能找到真爱呢?”   虞亦廷顺势握住凌行舟的手,连带着他手中的文件一起并入手中。   “借你吉言。”   虞亦廷这就算是答应参加这档恋综了,后续的安排他自然会全部弄好,凌行舟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经纪人一起等着星光国际联系就行。   那晚之后,虞亦廷再没有回来过,凌行舟原本惴惴不安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下——说实话,在他知道虞亦廷喜欢男人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最开始,他以为虞亦廷只是对他有好感,之后他却发现虞亦廷表现出来的好感是为了利用他。像虞亦廷这样做什么都带着强烈目的性的人,他今天说自己喜欢男人又是想要算计什么呢?   凌行舟不敢细想。   过了几天,薛琴带着恋综的报价过来了。   出乎意料地,薛琴没有阻止凌行舟上这个综艺,更让凌行舟意外的是,黎泉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   薛琴的意思是凌行舟见过的男人太少了,才会被虞亦清那样的渣男迷了眼睛。作为一个在当代社会的年轻人,又有法律的支持,凌行舟就应该多交友,简单说——多吃点好的。   凌行舟心虚,一边应着薛琴,一边想像他这样持证上岗的人在恋综上要是和别人暧.昧,算不算出.轨?   既然是掐着热点敲定的综艺,通知拍摄的消息来得很快,一个月后,凌行舟就接到了节目组通知。   《恋爱时态》是国内首档同性恋观察恋爱节目,官宣的时候没有公布任何一个参加人员名单,就连凌行舟这样参与其中的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是谁。   这样严防死守的保密下,宣传片上全是黑影,依旧能引起广泛关注的原因是,节目组公布了制作团队——导演是业内小有成就的影视剧导演,但是从来没有尝试过恋综;编剧是业内出名的电视剧编剧,最擅长狗血虐心剧本;而最让观众期待的是,这部综艺请了钱荣作为制作团队之一。   钱荣,娱乐圈爆料的常青树,八卦的源头,艺人的死敌,观众的福音,出了名的想爆地料谁也拦不住,据说后台极硬,从不为权势低头,有他参加,参加《恋爱时态》综艺的艺人绝对会被扒个底掉。   一直到节目即将播出的前一天,官方终于给出《恋爱时态》的意义阐述——恋爱不仅仅是告白之后,单恋、暗恋、暧昧中都是恋爱关系的一环,希望这档综艺能给各位嘉宾带来不一样的恋爱。   “在拥有一整个秋天的时候,放心地去爱上一个人吧,祝恋爱快乐。”——宣传片黑幕之后节目组俏皮地留下一行字,再次黑屏,而后背景音响起钟声,一座佛塔出现在屏幕上。   屏幕上的画面由远及近,定格在古寺的观音殿殿门前,映入眼帘是殿门口的一对对联——问大士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观音殿前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银杏树上挂满了祈福的红条和挂牌,树下一个僧人坐在蒲团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签筒。   僧人的旁边站着节目组的导演。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藏袍的男子出现在镜头里,节目组的花字打在屏幕上——藏族驯马师七林。   【素人?有认识的吗?】   【按我十几年的爬墙阅历,不是圈子里的人。】   【那有什么意思,来看的不都是想看看圈子里哪些男男CP是真的?搞个素人,哪个在乎素人的八卦。】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想看的男男CP只是营业的?】   【想要看八卦左拐去钱荣微博,不要在恋综里刷,哪个恋综里没素人?】   “七林,欢迎来到《恋爱时态》,上山一共有三条路,步行,观光车,缆车,作为第一个到达的人,你有优先选择权,每条路通向的景点不同,在景点里遇到的另一个嘉宾就是你最开始玩游戏的CP。”   七林明显不太适应镜头,总是忍不住刻意躲避镜头,屏幕上出现最多的是他的侧脸,还有左耳朵上野性十足的绿松石耳坠。   他选择了步行。   临走之前,坐在蒲团上的僧人往前推了一下签筒。   “这边抽一下您的签文。”   【抽签干嘛?分房间?】   【听说如喜寺的签文很灵,有很多艺人特意去求签呢,节目组肯定是想着来都来了抽一个呗。】   【真的假的,下次我也去试试看。】   【你们说节目组有没有给节目抽一个,看节目能不能火?】   【我们要讲究科学好吧……别偏了。】   七林合十掌心拜了拜,摇晃签筒,从中抽出一根签来。   他看了一眼,疑惑地歪了歪头,说了来节目的第一句话,“需要……说出来吗?”   声音微哑,听着是和他年纪不符合的音色。   【低音炮,低音炮,年下低音炮!】   【我就知道少数民族都吃得这么好,这才是天然的低音炮,比那些夹子男好多了】   【你们这些音控够了,说一句话也能激动?】   “你愿意的话,可以展示。”   七林将签文凑到镜头前,连带着他细密的睫毛和缀着雀斑的脸颊一起送到了观众面前。   ——九十签,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   导演在七林抽完签后将签筒中的签全部倒出来,向镜头一一展示——一百零一个签文,都是不同的,这真的只是单纯的一次抽签。   七林沿着山路上山,镜头一转,调到一辆车上,车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一对金丝眼镜,整个人看着冷漠又疏离。   镜头靠近,男人晃了晃手,斜了摄像机一眼,拉上口罩,闭上眼睛假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金融金丝眼睛男?要素过多。】   【恋综必有的显眼包和装逼人出现了。】   【这么不愿意上恋综干什么?】   【提高知名度呗~他是做什么的?】   字幕挂在上面,代替了他的一言不发:律师,秦时明。   镜头重新聚焦在另一辆车上,像是要做对比,这次的男人也是一副精英范,只是整个人的气质要比刚才那个人柔和很多,他穿着一身灰色大衣,正温声回答着节目组的问题。   这次的字幕打上了职业和姓名——衡尔药业总经理,虞亦廷。   弹幕停滞了一瞬,而后疯狂跳动起来。   【哪个衡尔?那个衡尔?】   【我靠,真正的资本家出现了,谁能和他搭上啊?谁敢和他搭上啊?】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虞亦清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会现在还有人不知道虞亦清有个总裁哥哥吧?】   【村通网?你以为虞亦清在娱乐圈混得这么开完全是靠他开的星光国际?全靠资本在背后撑腰。】   【拉倒吧,我们家哥哥一直是自立门户,星光国际刚开始不被人看好,连人都签不到的时候,怎么没人说我们家背靠资本了?我们家需要靠资本?清哥本身就是资本吧。】   【内部可靠消息,两兄弟不合,虞亦清就是因为争家产没争过虞亦廷才开的星光国际。】   【热知识,虞亦清在衡尔所占股份为0。】   【热知识,虞亦清的公司虞亦廷也没有一点股份,且虞亦廷没参加过任何一个节目。】   【那他这次来恋综,是谁给了天大的面子?】   “这是我们虞总第一次上这种综艺吧,在上之前,有和我们的虞亦清老师交流过吗?”节目组的人直接揭开虞亦廷和虞亦清的关系。   “最近挺忙的,并没有来得及问这些东西。”虞亦廷表达了自己最近没和虞亦清联系的立场,“而且我们一直在不同的领域,本身擅长的东西就不同。”   几乎可以说是在答非所问,节目组很快知道虞亦廷的态度,没再谈虞亦清的事情。   【实锤不合。】   【实锤虞亦清被赶出虞家。】   【黑粉给爷滚啊!】   弹幕吵闹起来。   “那虞老师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综艺,是知道有喜欢的人会上节目吗?”节目组的人继续问。   “为了商业价值。”虞亦廷挑了下眉,看向镜头,“企业家的知名度有时并不如明星高,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提高一下知名度。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受朋友之托。”   节目组:“虞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   他笑了一下,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喜欢听话,懂事,最好能商业联姻的。”   【豪门都要联姻的刻板印象加一】   【不联姻也要找小白花,刻板印象加二。】   【小白花且门当户对最好,刻板印象加三。】   作者有话说:   虞亦廷:(微笑)浅浅官方营业一下吧。   节目组:你敢说你没喜欢的人在节目上! 第19章   古寺前的银杏树下,一个穿着朋克的男子抓着签筒不放,他对面的僧人拉着签筒的另一头,掩盖在僧袍下的手隐隐凸出青筋。   “施主,既已决定,不可回头。”   “我没反悔啊。”陈秋澈微笑着发力,“我只是想要再抽几个,事业,财运,爱情,我都要不行吗?”   “陈老师,按照节目规定,您确实只能抽一次。”节目组的导演看情况不妙,出来打圆场。   “好吧。”陈秋澈收了手,目光依然定在签筒上,盯着僧人的一举一动,见他抽手,立马扑上去想要杀一个回马枪。   僧人像是早就料到这一点,“啪——”的一声,佛珠狠狠地打在陈秋澈的受伤,留下一道红痕。   陈秋澈吃痛夸张地叫了一声,斜了僧人一眼,嘟囔道:“又不是给你牵姻缘,这么较真做什么,死和尚……”   “陈老师!这边上山的路选一下。”节目组听见陈秋澈的称呼忙大声岔开话题,把人拉到了一边。   这个僧人可不是节目组安排的npc,他确实是寺庙的弟子。   在节目开始之前,导演找到临喜寺的主持,好说歹说,才让人愿意作为节目的取景地,并且派出一个小僧人来给他们当npc。   干这行的还是挺避讳这些东西的,陈秋澈这样口无遮拦,不论其他,播放效果也不行啊。   【好拽,我好爱。】   【这么没礼貌的还有人喜欢,果然生物具有多样性。】   【一个个装成这个样子,搞得你们平时不说脏话一样。】   【笑死,这是在节目上好吧,公共的言行懂不懂?】   【节目组npc,节目组都没说什么,一个个在那儿抱不平。】   【其他不说,npc是真的帅,你们没人发现这个和尚的美貌吗?简直可以打包去演电视剧了。】   【他一直低着头,谁看得清,你们是没吃过好的吧…】   陈秋澈选了最轻松的坐缆车,他刚和节目组告别准备往上爬,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你八字还在我手上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僧人已经站了起来,从陈秋澈的身边经过,还撞了他一下。   陈秋澈那里几个机位围着,他一撞,整张脸暴露在镜头下。   眉目如画。   【我靠……这是谁这是谁!】   【娱乐圈的星探是眼瞎了吗?现在!立马!就给我过来!】   【真的好看唉,长了一张适合做和尚的脸。】   【那个谁,哪个公主的面首是个和尚来着,让他演让他演!】   “哼。”陈秋澈冷哼一声,没回话,只是眼中略过一丝笑意。   【他们刚才说什么了?】   【他们说话了吗?】   【没人觉得这两个人认识吗?】   【虽然是恋综,也不至于嗑得这么离谱吧…】   【可是他撞完就又坐回去了,如果不认识,他这么记仇?】   【不要有职业滤镜好不好,谁规定的和尚就不能记仇,再说人家当场有仇当场报不挺好?】   话题渐渐歪走,屏幕上的弹幕出去扒了一圈,没扒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兴致缺缺地看着陈秋澈离开视线。   【还剩两个,没一个认识的,笑死,想吃瓜的人傻了吧。】   【大哥,同性恋法案刚通过唉,哪个艺人敢这么快就上这种综艺?那些口口说说真爱的,你们见几个去民政局领证了?】   【说的对。】   【说的对。】   【说的对。】   【说的对……?我靠,这个人……不会吧?】   “哈喽,大家好,又见面啦,我是凌行舟,是《恋爱时态》的嘉宾之一。”凌行舟笑眯眯地对着镜头打招呼。   【我靠,他这么会来?疯了吗?】   【我觉得他的粉丝要疯了。刚有点知名度就这么搞,花瓶的名字还没摘呢。】   【花瓶参加综艺不正好,感谢他不演电视剧。】   【不得不说,《川烟》里的唯一败笔就是他。】   【真路人,他在《川烟》里合格了。】   【黎泉一点一点地喂出来,还演不出来是傻子。】   【你们没吃前段时间的瓜吗?我觉得他是没办法想黑红。】   【话说,他和黎泉真的没有关系吗?】   “凌老师是怎么想到参加这档节目的呢?”   “一方面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类型的综艺,想尝试一下,另一方面,我这两年一直在星光国际,接触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公司的人,我想要多和外界的人接触接触。”凌行舟笑道。   【得,来体验生活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恋综!恋!综!】   【别人亲嘴牵手,他玛卡巴卡。】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娱乐圈有纯情男吧,装的,懂不懂?】   【没人注意到,这相当于他出柜了吧。】   【可是他喜欢谁?黎泉?】   “凌老师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呢?”节目组人员问到。   “喜欢什么样子的啊……”凌行舟认真思考了一下,开玩笑道:“不知道节目组有没有准备这样的。”   【我就知道,他是知道要谈恋爱的!】   【连嘉宾们都不知道互相的存在吗?】   【自古盲婚哑嫁出天选,我喜欢!】   “我喜欢比较外向的,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嗯……胆子比较大,什么都敢去尝试。”凌行舟说道。   【一般这么具体的都是有喜欢的人了。】   【问他!是谁!】   “在圈子里,能找到相似的参照人吗?”节目组问得很有技巧。   【啊啊啊,真的问了!问得好!】   “其他嘉宾你们问了这个问题了吗?”凌行舟警惕起来。   “问了。”节目组见有戏,立马道。   “真的?”凌行舟有些狐疑,犹豫了一会,还是回答道:“圈子里的话……比较喜欢虞亦清老师那样的。”   【哦吼,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肯定不是黎泉,黎泉性格差的太大了。】   【谁敢说之前没磕过他和虞亦清!亲手养大的玫瑰什么的最好磕了!】   【最后一个嘉宾不会是虞亦清吧…】   【如果是,还有什么好玩的,直接就牵手成功了?】   【虞亦清他哥不是在吗?怎么可能再喊虞亦清,而且虞家不可能两个儿子都是同吧…】   【你们忘了,这两兄弟不合唉,怎么可能上同一个综艺节目。】   【对哦,那虞亦廷和凌行舟在节目里会打起来吗?一个讨厌虞亦清,一个喜欢虞亦清。】   【想象一下,要是有人讨厌我的偶像还和我在同一个节目上,我会……公报私仇的。】   凌行舟选择步行,选完后抽签。   他是第二个选择把签文展示出来的。   ——五五签,上:不思旧姻,求尔新君。   【这是什么意思?】   【刚去百度回来,没看懂,但是按照我看文多年的经验……挺带劲的。】   【(轻轻)换攻换受文?】   凌行舟看着签文,愣了一下,问道:“准吗?”   僧人抬头瞥了他一眼,“信就准,不信就不准。”   “是吗?”凌行舟轻声念了一遍签文,跟着工作人员上山。   【目前分组是凌行舟和七林,虞亦廷和陈秋澈,最后一个人和那个冷面人是吧。】   【现在为止,就凌行舟一个人是娱乐圈的,没意思,弃了弃了。】   【最后一个总会压轴吧,不可能是个无名小卒吧…】   【别的节目组会压轴,这个节目组说不准…】   在万众瞩目之下,节目组的车上下了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少年。   【好干净,好清爽,但他是谁?】   【导演!是通过了同性恋婚姻法案,不是提前了结婚年龄!!】   【这真的成年了吗?怎么磕,罪过,罪过。】   【配大叔正好啊!目前有两种类型的大叔!我磕!】   江桉坐在僧人面前,节目组还没开口,僧人先开口了。   “自我介绍一下吧。”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npc说话了。】   【凡心动了?】   【和尚和小孩我也可。】   【讲真,嘉宾们颜值很高唉,可以随便磕!】   “江桉,学生。”短短的四个字。   节目组花字补全了他的年龄和学校,前面的几个都没有放年龄,明显就是怕江桉那张娃娃脸被误解为未成年。   僧人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江桉的身上良久,才将签筒推到了他的面前。   江桉有些木木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摇都没摇,直接从签筒里拿了一个出来,递给僧人。   僧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展示给镜头。   节目组的人先看到了,愣了一下,导演遮住了镜头。   “你要给观众们看吗?”导演问。   “可以选?”江桉问。   “那不给。”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阻止?】   【有什么是我们vip不能看的?】   ”走吧。”剩下最后一个也不用选了。   屏幕上打出三对人的名字,这是他们初步的行动cp。   凌行舟和七林;虞亦廷和陈秋澈;江桉和秦时明。   【秦时明?那个臭脸的?】   【律师啊……】   【我对律师的滤镜破了。】   【不觉得很禁欲吗?你们会不会磕!】   三组人分别在三处地方汇合。   节目组的视角都凝聚在后到的人身上。   步行的居然是最近的,就在山坡上的一个亭子里。   凌行舟走了不到十分钟,节目就说到了。   亭子边上是一片红枫林,洋洋洒洒的红色像是铺陈开来的水墨,看到亭子里背影的一瞬,凌行舟隐隐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一个陌生的背影。   听到响动声,七林转身,看到凌行舟的眼神中有一瞬的落寞,可他的眼睛本就是偏忧郁性的,这一点情绪的波动如石如深海,在镜头中一闪而过。   “您好,我是凌行舟。”凌行舟主动伸出手。   “七林。” 第20章 (修)   观光车那组是第二个汇合的,江桉看见等在财神庙前的秦时明,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学生?”秦时明率先开口,绅士地伸出手——他站的位置前面有一块巨石,旁边是祈福用的架子,江桉看了看他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拒绝这只手需要绕过巨石和祈福架子从另一边过去……   “嗯。谢谢。”江桉把手放进秦时明的手中,借着他的力站在巨石上,再顺着力道下去。   【恭喜我们的第一对牵手嘉宾!】   【我说的吧,正太配大叔!】   【年上赛高!】   “你看着脸色不太好。”江桉站稳,他和秦时明离得不远,正好能看见他微微苍白的脸。   “嗯,我有点晕车。”秦时明浅浅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这是什么只有你能看出我的不对劲情节!】   【天选!天选!】   【酒窝唉!年下也不是不可以……】   -   缆车行驶在空旷的山野之中,缓慢地动着,足足过了四十分钟才停下。   已经到了另一个山头,下车回望,临喜寺成为点缀在翠山之间的一抹明黄。   虞亦廷跟着工作人员往上走,在一片密竹前看到一个身影,细碎的阳光反射出他耳朵上的亮光。   “是你啊。”陈秋澈回头。   虞亦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的,没想到是我?流程总要走一下吧,虞总?自我介绍一下?”   “我们两个人之间就不用介绍了吧。”虞亦廷站在他的身边,没有一点交流的欲望,直接看向工作人员。   “下面要做什么?”   【什么意思,认识?】   【什么叫做没想到是我?】   【破镜重圆?】   【前男友相见?】   “我们今晚住宿的地点分成了三个线索,每两个线索可以凑成完整的地方,先找到住宿地点的有优先房间选择权。三对cp之间可以选择合作或者是抗争。”   “《恋爱时态》正式开始,希望大家玩得愉快。”   ——   秋日暖阳,梧桐渐黄。   凌行舟和七林并排走在小道上,凌行舟接过节目组的任务卡片,看了又看,递给七林。   “又不给我们手机,怎么联系到人?”凌行舟挠了挠头,“这个样子,别说找住的地方,下山我都费劲。”   凌行舟刚要往左拐,袖口被人拽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七林。   “右拐。”七林目不斜视地淡淡道。   凌行舟哥俩好地搭上七林的肩膀,自来熟道:“有我们天然路霸七林哥在,至少我不会困在山上喂虫子了。”   经过简单的攀谈,凌行舟已经知道七林比他大两岁,在西藏是一个驯马师。   “……水榭。”七林看着卡片上的线索,陷入沉思。   “虽然说给了住处的部分名称,但是就和没说一样。”凌行舟凑过去,解释道:“这两个字太笼统了,小区,别墅区,各种你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叫某某水榭,有的餐厅还会这么叫呢。我觉得一点参考意义都没有。”   听凌行舟这么一说,七林彻底放弃研究任务卡片。   “目前,我们重要的任务是两个,第一个,去找同盟合作,问出地点;第二,找到最快的交通工具过去。”凌行舟“哼”了一声,“按照我对内娱节目组的了解,他们既然连节目上的手机都不给我们,更不会给我们什么交通工具,说不定还需要我们做任务才能获得,难啊。”   “没有联系方式怎么找人?”七林问。   “我的假设是,既然没有手机,那节目组在设置情节的时候一定会让他们有相遇的可能。临喜寺也算是一片景区,我个人觉得,出这片景区的路上相遇的可能性最大。”   凌行舟对着下山路上的地图指引隔空划线。   “我们一共三组,分远近在不同的地方,我们选择的是步行,没走多远,所以我们是离下山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说,另外两组现在还在上面。我们现在走过的路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只要等一等,就能等到第二组的人来……pd,到现在为止,还不能告诉我另外四个人谁和谁组成两组了吗?”   跟拍pd带笑摇摇头,凌行舟长叹一口气,坐在山间卖茶的茶摊上,可怜道:“只能赌一把了。等着吧。”   七林也跟着坐下。   现在是正午刚过,秋日的阳光洒在山壁上,折射出微亮的光,山风还是有些冷,凌行舟不由地紧了紧外套,七林看见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起身,往茶摊走去。   【还挺会疼人,一定是给我们小舟去买茶了。】   【我觉得凌行舟没有网传的那么花瓶唉,刚才的分析很有道理。】   【等会要是被打脸就没道理了。】   【怎么打脸,他是猜的,但我们上帝视角是知道他猜得就是对的,等会那两对就会下来了。】   【按照上山的顺序,应该是秦律和那个学生先下来?】   【我怀疑凌行舟先查过临喜寺的攻略,临喜寺就是只有一条上山路的。】   【节目开始之前他们都不知道其他嘉宾是谁,怎么可能知道在哪里拍摄,而且一进车手机就被收了,你是没看见吗?】   【承认别人聪明,很难吗?】   七林仔细地看了看小摊子上卖的茶,生姜红茶10元一杯,擂茶20元一杯,还有其他饮料泡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板。   “两杯擂茶。”   老板看着红票子,愣了一下,翻了翻自己许久不开的钱箱,为难道:“找不开啊。微信扫码可以吗?或者支付宝?”   “没手机。”七林说道。   眼看着要僵持在这里,节目组上前解围,让老板把找的钱暂时扫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等拿到手机后再转给七林。   七林端着两杯茶回去,凌行舟微微后仰靠在藤椅上,帽子当眼罩盖在脸上。   透着热气的纸茶杯贴上凌行舟的手臂,他一激灵抬头,帽子从他的脸上滑了下去。   七林的脸放大在他眼前,近距离中凌行舟能看清他的睫毛。   “你的睫毛……好长啊。”凌行舟不由自主地感叹。   “嗯。”七林递给他一杯茶,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我妈妈说小时候给我剪过睫毛,后来就越长越浓密。”   “真的有用?现在还有用吗?”凌行舟惊讶道,“其实我见你第一面,觉得你挺像一个七八十年代的港星。”   凌行舟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他想起的那个港星简直是荷尔蒙鼻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张狂与色气,而七林不同,他好像没能适应镜头,又好像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整个人透露出和这个节目格格不入的气氛。   七林轮廓分明,微微古铜色的皮肤极大地透露着野性,他眼神锐利,看着像是草原上的鹰,可是又带着一种未曾被尘世渲染过的清澈。   凌行舟很难用娱乐圈现有的类别将他归类,他明白节目组为什么找到七林来参加节目了,七林这种类型的人设太少了,他太特别,几乎是那种一出现在荧幕上就能爆火的类型。   娱乐圈苦套路性艺人久矣,凌行舟觉得七林是一匹黑马。   他忍不住侧头又看了七林两眼——他来参加恋综是带着目的的。   在他和虞亦廷签完协议后,凌行舟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钻进一个套子,他偷偷找了一个靠谱的公关公司,咨询自己当下的情况。   公关公司说凌行舟原本的定位是爱豆,爱豆是一碗青春饭,在年轻的时候最好不要传出绯闻,可他现在不仅传出,还不怎么体面,就算澄清,也残留了黑点,很难洗白。   要是想要将影响降到最低,最好的办法是铤而走险,试一试真正的谈个恋爱,再坦荡地公开。   “你应该知道有的粉丝会拉郎配的吧,cp粉的战斗力有的时候比唯粉还猛,尤其是新兴的CP粉,你看《川烟》那对,就是CP粉猛上去,带着岑岚都火了,你这次绯闻被冲得这么惨,也是被他们家冲的,谁让你和人家嗑的主角之一传绯闻呢?”   凌行舟转念一想,觉得公关公司给的是个好主意,只是他也没必要现在就去谈个恋爱,完全可以搞个恋综上上。   恋综就是让大众明目张胆地嗑CP的,要是他能在上面真的喜欢上一个也不错。   一向没什么事业心的凌行舟难得的为自己打算起来,状似不经意地从虞亦廷手中得到上《恋爱时态》的机会。   政策准许,男男CP,恋综……凌行舟觉得时来运转,老天正好在他烦恼时递了这么一个好本子来,要是虞亦廷忙于事业,不来就更好了。   七林这个形象挺适合炒CP的,第一次组队又正好和他在一起,凌行舟觉得可以试试。   他捧着茶杯,越想越顺心,心情颇好地喝了一口茶,脸立马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啊……好怪。”   七林闻了闻纸杯,自己尝了一口,认真道:“茶。”   “茶不是茶叶泡的吗?”凌行舟仔细观察着占据了纸杯一大半的固体,“黄豆、芝麻、还有花生……这不是吃的吗?怎么泡茶?”   七林又喝了一口,“我觉得还好,应该是这里的特色吧……叫什么擂茶?”   “是吗?”凌行舟鼓起勇气又喝了一口,细细咂摸了一会,”你别说,仔细品品还是不错的。我记得你家那边有一种酒叫做马奶酒,好喝吗?我只在超市里买过奶啤。”   “可以试试,如果你以后去西藏的话。”七林笑道:“我可以请你喝最正宗的马奶酒。”   “行啊!”凌行舟觉得七林至少对他是不反感的,心情更好了,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一言为定,不准食言。”   凌行舟伸出手要和七林握手,七林愣了一下,伸出尾指和他勾上,微微晃动了两下。   “一言为定。”   凌行舟没想到七林会这样,微风吹过他的头发,遗落了几根发丝在他的眼睫上,七林忽地凑近,伸出手替他拨开。   “谢谢。”凌行舟侧过头,露出的耳朵暴露在镜头下,透出些薄粉。   【什么情况?这么快就有一对了?】   【我觉得有戏,凌行舟耳朵红了耶,他的演技演不出来。】   【别说凌行舟,我也觉得七林好1,长得就是一副1的样子。】   “好像有点苗头了。”跟拍导演在一旁默默道。   “可是这是两个攻吧,怎么在一起?”工作人员小声道:“难道到后期为爱做0?”   作者有话说:   小舟:我要开始新生活了,让我来浅浅地谈个恋爱   大虞:(我就静静地站在你身后,看谁敢) 第21章   这是国内第一部男同性恋的恋综,导演王文特意请教过拍摄耽改的导演们,怎么把握拍摄的度,得到一个统一的结论——确定好攻受,有张力地体现出暧.昧。   在选角阶段,王文特意去了解了一下现在霸占着CP榜的攻受类别,有意地找了些参照,请到这三对CP。   虞亦廷,温柔总裁攻,霸占着文榜常年不衰的职业,又有着不同于一般总裁的体贴周到,简直是苏攻典范。   凌行舟,阳光爱豆攻,养成型大狗狗的最佳人选,配合时下大热门年下攻,也是观众们喜欢的类型。   七林,野性十足,荷尔蒙爆棚,经常出现在体型差,身高差之中,是海棠文的出席不少的攻类。   受方也是经过王文的精挑细选。   陈秋澈,慵懒的美人受,挥金如土的富二代,花花公子游戏人间为一人封心所爱什么的,情节虽然土,但好吃!   江桉,小白花干净大学生,在ABO世界中就是带着小苍兰味道的欧米伽,绝对受各大攻方青睐追逐。   秦时明,禁欲精英,年下狂喜,常年白衬衫纽扣都要系到最上面,金丝眼眶大臭脸,高傲女王受,就问谁能顶得住!   除此之外,王文还在准备阶段怒补各大平台的纯爱小说,已经做到能在三章之内判定攻受,十章之内总结人物,王文导演觉得自己知识满满,所向披靡,一定能在这档恋综中大展身手,结果在刚开机不久的拍摄就迷失了方向。   “是不是我们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暗示?”王文迷茫了,“可是不应该啊,攻受属性都这么明显,怎么会这样?”   王文就像是一个照着参考答案做题目的学生,刚兴致勃勃地学会了课本上的例题,结果考试的题目一个个都变了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可是碍于法案刚通过,广电那边也说不要太明显,像攻受这样词,不太能放在荧幕上。”随行的工作人员也跟着发愁。   王文看着山边两个并排坐着守株待兔,欢声笑语的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个都是1,非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个,按照小说中辨别攻受的定律,个子高的是攻,那就是……七林是攻,这么看……也还能接受。   “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实生活中的攻受属性没那么单一?”一个来实习的大学生小心翼翼地开口,“攻可能是受,受也可能是攻,现实生活中好像分得不是很清楚……”   “那怎么可以!”王文惊道:“互攻是看文雷点之一啊,怎么办……踩雷了?”   王文拉着一群工作人员紧急团团坐开会预案,凌行舟和七林什么都没发现,对着山壁聊了很久。   他们将藤椅搬到山壁边,脚搭在护栏上看远处水流穿过群山,山峰托起旭日,旁边的游客走了又来,来了又走。   但是时间仿佛静止在他们的身上,就在此处,连风都刮得格外缓和。   “好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空闲了,好舒服。”凌行舟眯了眯眼睛,伸了个懒腰,”我都快睡着了。”   “你平时没有休息的吗?”七林问。   “肯定是人要跟着行程走啊,也不会那么规律地早出晚归,有时候凌晨,有时候半夜,反正就是跟着剧组,跟着甲方的时间需求来,连轴赶飞机,赶火车也是常有的事情,路上补觉,到站工作。”   凌行舟双手握着纸杯,感受到越来越少的热意在掌心流转。   “不过没行程的时候有的时候可以连续休好几天,甚至几个月,那个时候我一般就会宅在家里打游戏、看剧、睡觉,也很少会跑出去,更别说跑到这样的大山里了。”   凌行舟伸出手,做了一个滑动解锁的动作。   “而且,怎么可能离开手机,你看我今天掏了好几次口袋了,实在是不习惯。一时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凌行舟笑笑,“有些不习惯,但是现在又觉得很舒服。你呢?我看你挺适应的,你总不会日常不玩手机吧?”   “玩,玩得少。”七林凝望着远处的山峦,“平时也挺忙的,我有一个马场,每天放马喂草就要好几次,时不时还需要刷洗。日常驯马,马儿们有不同的习性,避免他们之间争斗受伤。附近村民遇到难训的马会送过来,又要占去一部门驯马的时间,有时还要参加骑马比赛,挺忙的。有空的时候会玩玩,但是玩不了多久又会惦念马槽里的马。”   “今年马场规模扩大了,我开始试着接待游客,就更忙了。”七林侧脸看凌行舟,耳坠上的绿松石在光影下熠熠生辉,“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无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样。”   “没有啊,我觉得挺充实的,而且在当今社会,能不得手机病的人太少了,你绝对是沧海遗珠。”凌行舟羡慕道:“等我什么时候休个长假就去你家马场玩,到时候你一定要监督我!”   “好啊。”七林耳边的坠子随着笑声晃动,“等你来了,带你骑马!”   【他们进展好快,已经开始约三次元见面了?】   【拜托,上节目基本的寒暄还是要有的,答应还是要答应的,只是到时候去不去谁知道呢?】   【没人觉得凌行舟抱怨工作那段很反感吗?路转黑了,拿着普通打工人一辈子都拿不到的月薪在这里说辛苦,恶心。】   【他也没怎么抱怨吧,不是在陈述事实吗?】   【为什么!节目组给他们这么多镜头,我磕不动啊!两个人坐在一起喝茶有什么好拍的?】   【凌行舟是唯一一个艺人,刚开始节目组不知道风向的时候不给他镜头给谁?据说导演都跟得他们那组。】   【没人觉得只有他一个艺人很奇怪吗?就算大家避嫌,也不会避到只有他一个艺人吧?这样焦点不就只有他一个了?我觉得有阴谋。】   【资源咖嘛,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什么都说资源咖,没别的词了吗?恋综一般都是素人,很少有艺人的,又是这样性质的综艺,凌行舟能来已经很勇敢了吧。】   【人怎么还没下山,看这天色,他们等很久了吧,再没人下山就说明凌行舟抖机灵抖错了吧……】   【静等打脸。】   “天快要黑了。”七林看了一眼手表,“再有一个多小时景区也要关闭了,可能他们早就下山了。”   早在半个小时前凌行舟就没了看风景的淡然,一时在踱步张望,此时看着越来越黑的天,心中更是焦躁。   “不好意思,连累你要跟着我做倒数第一了。”凌行舟苦笑道:“看来真的是我自作聪明了……也不知道节目组给最后一名准备的是什么房间。”   “没事的。”七林挑了下眉,“我还经常露天睡觉呢,别担心,实在不行,带着你去露营。”   凌行舟被他开玩笑的安慰话逗笑了,眼中的焦躁退了不少。   “走吧,我们也下去吧,不等了。”凌行舟长呼一口气,自然地拽着七林的袖口,“走吧,再不走天真黑了。”   “等等。”七林站在原地没动,侧耳听着什么,“好像……来人了。”   夜色拉下了一团模糊地灰幕,凌行舟回头,看见从远处隐隐绰绰地走过来两个人,他们的身后跟着扛着相机的人,将他们的脸晕染更加模糊。   凌行舟看右边的剪影有些眼熟,心也蓦然跟着慌乱跳动起来。   对面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凌行舟和七林,放慢了脚步,似在确认什么。   “有跟拍的pd,应该是节目组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凌行舟强行镇定下来。   到了时间,山边的路灯忽地亮了,将黑暗中的人照得无可遁逃。   凌行舟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两个陌生的人走了过来。   等到了眼前,凌行舟才发现其中有一个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想在哪里见过。   两边的人显然有些尴尬,凌行舟起到了气氛组的作用,一边下山一边和他们都介绍了一遍,知道了这一组人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学生,而他也终于想起来那个学生就是上次虞亦廷朋友带过来吃火锅的那个。   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凌行舟第一眼险些把秦时明的身影看成虞亦廷,现在又见到和他有关的人出现在节目上,不由地有些心慌。   稍微认识一点好谈事情,凌行舟定了定心神,主动问道:“节目组不是说两个线索就能找住宿地点吗?既然我们能遇到也是一种缘分,要不要合作?”   秦时明和江桉跟在凌行舟和七林后面两三步的地方,保持着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   “天色都这么晚了,说不定那一组早就到地方了,我们合作还有意义吗?”秦时明开玩笑道。   “你也说是万一了,再说,我只看到你们这组,没看到别的。”凌行舟率先表达诚意,“我们的线索是地名的一部分。”   “我们是一串数字。看着像是门牌号码。”秦时明随之说道。   “这样一看,线索不就全了吗?”凌行舟停住步子,回头看秦时明。   秦时明穿着西服,戴着金框眼镜,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让凌行舟莫名地想到某个人不近人情的时候,这让他对着秦时明也没什么好感。   要是他能选,选另外一组都要比和这个冷冰冰的人谈判来得爽快。   他的眼中闪动着精明的光,惜字如金,让凌行舟像是在被一头豹子居高临下地盯着。   秦时明谈判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锋利的像是一把刀,无声地割得人肉疼。   凌行舟移开目光,心中暗道:侵略性太强了。   七林忽地伸出手,整个人挡在凌行舟的面前,挡住了秦时明的身影,似笑非笑道:“秦律师,只是一个综艺,没必要凶人吧?”   作者有话说:   准备日更啦,希望大家都多多支持,日常看的开心的时候能多多给孩子一点海星~还有下周三要入v啦,应该会倒v一章,具体的等定了我发评论区置顶,爱你们~啵唧~ 第22章 (修)   秦时明目光顿在七林挡在凌行舟面前的手,冷笑一声,伸出手来拨开他的手,“拍节目呢,我也不至于把人怎么样,搞得我脾气很差的样子?”   他推开七林的手,重新站在凌行舟的面前,凌行舟敏锐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场不合,连忙打圆场地往前走两步,站在了两个人中间。   “合作吧。”江桉忽然开口,帮着凌行舟说话。   “反正不是最后一组就行,我们两组,谁第一谁第二,靠各自本事,怎么样?”江桉伸出手,手指间夹着任务卡,里面写了住宿的线索。   七林接过,凌行舟松了一口气。   秦时明摊开手掌,凌行舟拿出任务卡的手被七林半路截断了。   “合作愉快。”七林握上秦时明的手,敷衍地晃了两下,拉着凌行舟就要走。   秦时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凌行舟吓得没敢动,拽着要走的七林低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同样的问题在场外的王文也问了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在做前期调查的时候,王文根本没想到这两个天南地北的人能有什么关系,可第一天对上后还这么不客气,看着就是过去有矛盾的。   “我们发放的问卷中有一题是问嘉宾们曾经遭受过的最大挫折是什么,七林写的是……两年前和合伙人打官司,原本同意接手的律师临时变卦,导致他损失惨重……然后我们查了一下,他委托的律所是‘佳航律所’,就是秦时明的律所。”   工作人员查清楚后,一时语塞。   律师和委托人,这种关系非常容易结仇,王文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能在节目中凑齐这么一对关系。   “以后的环节避免他们两个接触。”王文也没办法,只能先这样。   “但是……恋综环节很难避开吧……”设置游戏情节的编剧犹豫道,“其实相爱相杀也是一个很好的主题,大家也吃的。”   “关键你看他们两个爱得起来吗?”王文气得要冒烟了。   镜头里,秦时明反手抓住七林的手腕,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言而无信?”   “秦大律师,你在这儿和我讲信用?”七林嘲讽一笑,“你觉得有资格吗?”   他伸手将秦时明的手指一根根扒开,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能在这儿遇见你,真晦气。”   秦时明脸色沉得不能看。   凌行舟原本只是以为他们两个气场不合,没想到就这么一会两个人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   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江桉突然走近,拉过秦时明,顶了上去,“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仇怨,现在是在节目上,不想参加就退出。别在镜头前做这种样子。任务卡拿来。”   “你算什么……”   七林眼看就要炸毛,凌行舟忙掏出任务卡,一把塞进江桉手里,反手抓着七林就往后拖。   “抓紧时间,我们快走,让他们做最后一名。”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修罗场了?】   【我赌五毛钱的辣条,他们两个绝对认识。】   【这么看凌行舟在里面就是个调和剂?】   【不要在全男的恋综说一个人是调和剂,一般这种人在文里被称为总受……】   【好像也不是不行……】   【看起来过节不少。节目组不是故意的吧,这样才有看点?】   王文在下山的台阶旁点燃一根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倒是真希望我是故意的,这样至少我能知道,这个局面后面要怎么办。   凌行舟拽着七林一路狂奔,直到看不见秦时明和江桉那对,才稍稍缓了个口气。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漫开,凌行舟开口,“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顿住,又同时失笑。   “我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七林问道。   “有点。”凌行舟实话实说,“感觉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很不一样,你……和他是有什么过节吗?”   七林沉默了。   凌行舟知趣地不再追问,“不想说也没事的。”   “我的马场是和一个合伙人一起办的,后来经营过程中出了点事,我们准备分开经营,各自找了律师。”七林平静地叙述着,“我找的就是他,原本都没什么问题,后来快打官司的时候,他突然违约拒绝接受委托了,我输了,后来干脆连马场都没要,折成了现金。现在才自己重新开了一家马场,就是这样。”   “是不是他临时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苦衷?”这么一听,凌行舟也觉得秦时明有些过分,哪有接完委托后临时取消的,只是他还在尽力找补,毕竟他是知道两个闹僵的人出现在同一个节目上,节目效果将大打折扣。   凌行舟来节目是为了挽救名声加积攒粉丝的,他可不想节目糊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没有理由。”七林轻描淡写道:“他也没什么苦衷,只是不想接了。”   凌行舟这下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讪讪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真的有点不负责。”   “嗯。”七林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没有再多说话。   凌行舟看出他心情不好,没有再多嘴说些什么。   成年人事业为重,七林看着也是真心喜爱自己的马场,因为律师的原因损失利益,是个正常人都会记仇。   下山后,凌行舟找了个出租车,凭借着嘴甜打听地方。   他运气好,找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就基本能确定住宿地点在哪儿。   按照节目组安排的交通工具,他们两个只能骑单车去。   等到地方,天已经全黑了。   凌行舟和七林把单车停在路边,看见节目组准备的四层小屋。   据导演说,他们的拍摄会延续两个月,每半个月他们就会换一个地方拍摄,这也是为了协调嘉宾们的时间,不是所有人都像凌行舟一样是艺人,基本工作就是拍摄的,两周为一个周期,确保节目的连贯性同时也能让嘉宾们忙自己的事。   第一站就选在沪城,大多数嘉宾们居住的地方,在熟悉的环境中大家也能最大限度地进行接触。   沪城居住地偏郊外,节目组应该是租了一套别墅重新布置过,从外面看,别墅一共有四层,灯火通明的,外面有外置步梯,可以直接去二层小花园,四层上面还有个天台。   在楼下凌行舟就看清楚别墅的构造,他私心里更喜欢二楼靠小花园的房间,他觉得那应该是二楼的主卧。   在外面没看见别墅里有人影,门口也没有指引的工作人员,凌行舟和七林在门口研究半天,发现门口邮箱上插着一张卡片。   “恭喜嘉宾们入住枫深小院,小院守则如下:本次恋综采用全程无节目人员入镜,节目安排会由任务会由任务卡形式提前放在房间门口的小信箱中;每日早九晚十是房间监控开启时间;小院的卫生和每日用餐需要大家的共同维护,请各位嘉宾自行商量……”   看完整整一面的小院守则,凌行舟翻到任务卡背面。   “向节目发送姓名可获取此次进入小屋排名。”   七林从信箱中找到两个节目组准备的手机,开机后手机屏保分别是他们的照片。   凌行舟拿到手机,和七林对视一眼,“我发?”   “嗯。”   凌行舟打开列表,列表中只有节目组一个,他想了想,发了自己和七林的名字过去。   几乎是秒回。   “3。”   “什么意思?”凌行舟惊诧地看向七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我们是最后一名?怎么可能?”   七林也发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叮——”凌行舟和七林的手机同时响了。   “一楼是大厅,二楼和三楼是住房,二楼有两间住房,三楼有两间住房,四楼是室内娱乐区。第一周嘉宾们可以通过到达小院时间选择住宿地点、是否单住,最后一名的两位嘉宾需要受到惩罚,第一晚的居住地为二楼主卧旁的花园。节目组出于人道主义,会提供一顶帐篷和两个睡袋。”   两条一模一样的短信出现在七林和凌行舟的手机上。   【没有房间住?我以为顶多就是差一点的房间,还没听说过哪个恋综搞得像是竞技游戏一样……】   【节目组是有点过分,我们是来看谈恋爱的,又不是来看求生节目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爱情这种东西也是需要争抢的,现在抢的是房间,等会抢的就是男人了。】   【没人觉得,第一晚一起住在帐篷里很不一样吗?而且零零七这对明显对对方有好感啊,这是助攻啊!】   《恋爱时态》已经喜获第一对CP名,凌行舟和七林——零零七。   “怎么办啊?”凌行舟愧疚道,声音中都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沮丧的语气。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等着,说不定他们早到了,也不会沦落到睡花园。   七林是三组嘉宾中最高的,凌行舟低着头,七林正好可以看见他头顶上的小发旋,他顺手摸了摸凌行舟的头发。   “刚秋天,也不冷,睡袋也挺好。”七林安慰道:“我正好会搭帐篷,可以在你面前露一手了。”   “不行,我输也要输个明白。”凌行舟恨恨地盯着和节目组的对话框,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他咬牙切齿地打字。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们是最后,没有证据我可不认。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猜猜小舟滑铁卢在谁手上—— 第23章   节目组发过来一段视频,附带着一句话——今晚可以把行李暂时寄放在二楼主卧里,帐篷和睡袋已经放在小花园里。请两位嘉宾八点半前去南角后花园集合。   凌行舟和七林把行李拖到二楼主卧靠阳台玻璃门的角落放好,拉开的窗帘正好耷拉在行李箱上。   七林对胜负的原因不太感兴趣,拿了洗漱用品先进去冲凉。   凌行舟盯着手机屏幕在看那段视频,视频中一个熟悉的人出现的瞬间,凌行舟的呼吸都重了。   时间闪回到今日下午。   虞亦廷和陈秋澈两个人领了任务卡后,陈秋澈和凌行舟的想法大差不差,都是想抓到一组合作,虞亦廷分析一通,觉得他们的处境最难。   “不出意外,我们是离山脚最远的。山腰处会有一组,靠着山脚会有一组。”虞亦廷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在任务卡上写写画画,“一般人按照常理都是会往山下走,而山脚那组想到这一点完全可以等在那里,等山腰那组过去,两边达成合作,最后去住宿的地方。只要不是最后一名,住宿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我们岂不是炮灰?”陈秋澈叫嚷着,“这根本就不公平!”   “不会不公平的,在路程上不同,很有可能在别的地方会均衡回来,不然有什么看点。我猜在交通工具上,我们这组是最好的。”虞亦廷说。   “最好的有什么用,现在连人都碰不到,有交通工具也没啥用吧。”   虞亦廷收起笔和卡片,“我们是坐缆车来的,也能坐缆车回去。”   “你的意思是?”   “我们坐缆车回去,直接把山腰那组堵在路上,现在动作快点,应该来得及。”虞亦廷和节目组交涉,“我们现在坐缆车回去……等会,我们有直接通向对面山腰的缆车吗?”   “有……”节目组见他知道了自己隐藏的福利,也不好瞒下去。   “这也可以?”陈秋澈惊讶道。   “你以为拥有最佳交通工具是等找到地方才可以吗?”虞亦廷笑道:“我们刚开始上山的时候不就选好交通工具了吗?”   原来是选择什么样的方式上山就决定他们今天拥有什么样的交通工具。   虞亦廷和陈秋澈如愿在半路上拦住了江桉和秦时明。   江桉和秦时明原本是最有利的一组,他们是另外两组争先抢夺的对象,本来是拥有足够的选择权的,按照秦时明的想法,他想先见见这两组分别是哪些人,看看能不能在后续的拍摄中做点交易,再谈合作的事情。   虞亦廷和陈秋澈在半路上拦住他们是秦时明没能想到的,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陈秋澈上来就一把把江桉抱住了,生怕人跑了一样。   “这位先生,再想拿第一,也需要队友吧,一个人是不能判定成功的。”陈秋澈嘚瑟得不行。   他从后面紧紧地抱着江桉,江桉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来,又碍于在镜头面前不敢和他有过多的接触,连挣扎的力道都比平时小。   “你怎么在这?”江桉忍不住小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秋澈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在说话,“宝贝儿,我都说不准你参加这个综艺了,你非要来,我也没办法,只能也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嗯?”   江桉用力往后肘击,陈秋澈似是早就知道他会出这招,灵巧地避过,对那边还在谈判的秦时明说,“就当交个朋友,别闹得这么僵嘛,再这么下去,浪费的是我们两边的时间。”   “我们可都不是离山脚最近的人。”虞亦廷适时地又补了一句。   “行,合作!”秦时明咬着牙和虞亦廷交换了任务卡片。   【牛啊,第一次见冷面律师生气的样子。】   【我觉得他脾气不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以后会报复的吧。】   【谁能想到陈秋澈那么猛,长得挺好看的,却像是一个土匪,他冲上去抱住江桉我都惊呆了。】   【可怜我们江桉小宝贝被吓得不轻,妈妈怜爱。】   【被吓得不轻的是凌行舟才对,你看他都蒙了。】   镜头里的凌行舟看完导演给他倒放的证据,怔在当地半晌没动。   虞亦廷真的来了,还给了他这么一个下马威。   凌行舟缓缓地放下手机,七林洗完澡出来,他紧接着就进去了。   “凌行舟?”七林敲了敲浴室门,“我出去逛逛,等快到八点了来找你?”   现在离八点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凌行舟洗澡时间足够了。   七林穿着短裤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帮凌行舟掩上主卧的门。   ————   大门往左是一条鹅卵石路,掩映在树林中,昏黄的路灯氤氲着照亮眼前的一小段路。   虞亦廷漫步在鹅卵石路上,前后无人。   “虞总,今天的节目当时就分段直播了,您已经入镜,我们这边恐怕瞒不了多久。”兰遥在电话那头担忧道:“老虞总如果知道您去参加恋综,一定会生气的。”   “他都收了我的权,让我在家里冷静冷静,我出来散散心,不过分吧。”虞亦廷冷哼一声,“只是我不清楚,小清和凌行舟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纸包不住火,前段时间凌行舟的绯闻闹得厉害,难免没人去老虞总那里嚼舌根。”兰遥顿了一下,道:“据可靠消息透露,老虞总已经派人去法国抓小虞总了,您这边要不要派人去帮一下?”   “帮谁?”虞亦廷反问道。   兰遥沉默。   “行啊,如果我派人去帮老爷子,我怎么解释知道他要派人去找小清?如果我派人去找小清……”虞亦廷“哼”了一声,“兰遥,你是嫌弃我死的不够快吗?”   “虞总,是我想的太浅了。”兰遥认错。   “你别是想的过多就行。”虞亦廷的声音冷下来,过了一会,他又自己和缓下来,“兰遥,我知道你着急,父亲从外地回来发现小清找不到之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他觉得是我这个哥哥没有带好弟弟,连带着削了我在衡尔的权,我这两天也很烦躁。”   虞亦廷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抓了抓脖子,“只是我们现在还是以静制动为好,父亲想要发火,我们能做的就是让父亲高兴,让他发火。平时有什么顺着他,一切等我回去再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虞总!”兰遥见到要挂电话,忙喊住他,“您和哪几家小姐的事,老虞总那里又在催了。”   “这方面不用担心。”虞亦廷说:“我一直在联系着呢,等节目结束,我会亲自给他一个答复。”   虞亦廷挂断电话,打开卧室的门,门中卫生间淋浴的声音渐渐清楚起来。   “陈秋澈?”虞亦廷喊了一声,疑惑道:“你还没洗澡?”   虞亦廷走之前,陈秋澈就叫嚷着要洗澡,现在都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陈秋澈才进去?   虞亦廷警惕地环顾四周,没在房间中找到什么多余的东西,他忽地嘲笑自己太过谨慎,节目组在呢,还能有什么闲杂人等偷溜进来。   他看一眼房间里的摄像头和收音器,心想陈秋澈这么一个做狗仔生意的,怎么连这点都不知道,洗澡的时候不关机子。   虞亦廷把对着洗漱间的几个摄像头关了,收音器也拔了线。   “七林?你在吗?”里头传来模糊的声音,“我洗发水忘拿了,你帮我拿一下,就在行李第二层……”   虞亦廷觉得不对劲,这个声音好像不是陈秋澈的。   没有等到回应,浴室水声停了,男声清楚地再次响起。   “七林?”   熟悉的声音像是电流,点亮虞亦廷脑神经的同时在他脑海中绽放出一朵烟花。   原来是一只小狮子跑了进来。   虞亦廷不由地弯了嘴角。   “七林,我……”   “唰——”的一声,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伸出一只光溜溜的手来。   虞亦廷抱臂靠在墙上,看见伸出的手臂上的一颗小痣,随即,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跟着露了出来。   看见虞亦廷的一瞬,脸上的平静涌动。   “啊——”凌行舟惊呼一声,“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虞亦廷眉毛一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适当的惊讶。   “是你住花园?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不然我一定慢慢过来。”虞亦廷认真又真诚,要不是凌行舟看过导演发的录像他就信了。   凌行舟气得胸膛都微微起伏,被热水烫红的胸膛随着起伏滑落水珠,消失在毛巾遮掩的重点部位下。   虞亦廷不动声色地目光下移,从凌行舟的锁骨看到他胸.前的红点,再下移到腹肌上。   他的目光转动的非常微妙,慢慢补全着脑海中属于凌行舟的版图,凌行舟还沉浸在气愤中,对此浑然不知。   “我今晚住在外面花园里,节目组让我借用一下你们的浴室。”凌行舟一点也不知道近处的摄像头和收音器被关了,想着还在拍节目,强压着怒火解释道。   “哦,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是你。”虞亦廷再次道歉。   “你不知道?”凌行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却抬高了语调。   “我要来参加节目你不知道?”凌行舟凑过去,咬牙切齿低声道、   “知道。”虞亦廷的目光游离到新版图上——凌行舟靠近的动作露出他另一边的肩膀。   “那你节目里看见秦时明和江桉一组,想不到剩下的那组里有我?”凌行舟质问。   虞亦廷本来还一脸无辜的表情,听到凌行舟的话之后忽地微眯了眼睛,“节目组告诉你了?”   “哼。”凌行舟翻了个白眼。   虞亦廷也不装了,坦荡荡地做小人,“我以为你至少也能当个第二名,没想到你这么……”   剩下的一个字他没说出口,变成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洗发水在哪儿?”虞亦廷问。   凌行舟刚想发火,听到他主动帮自己找东西,又憋了回去。   虞亦廷从窗帘的角落里找到凌行舟的行李箱,拿出洗发水,拆封完递给他。   “友情提醒一下,还剩十分钟就要到八点了。”虞亦廷说,“从这里去后院走路至少要三分钟,我们还有七分钟。”   “我们?”   “我还没洗。”虞亦廷一本正经道:“最快的方法是,我们两个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正式入v,但是会从这张开始倒,看过的记得不用买哦~ 第24章   “滚!”凌行舟抢过虞亦廷手上的洗发水,“啪”的一声关上浴室门。   浴室里再次传来水声。   虞亦廷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的笑意都藏不住。   两分钟后,凌行舟打开一条门缝,瓮声瓮气地问道:“你真没洗?”   虞亦廷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挑了下眉,回道:“没。”   浴室门拉开了,热气蒸腾出来的水汽扑了虞亦廷一脸,湿润地贴在他的脸上。   他听见凌行舟模糊的声音不情愿道:“那你进来吧。”   浴室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是洗漱间,里间是淋浴间,两个间直接隔着一个磨砂玻璃层。   虞亦廷进来之后,开始脱衣服。   玻璃门内的凌行舟在洗头,他像是和自己脑袋有仇一样,一边狠狠地死命抓着,一边嘟囔着什么,仔细听是在骂骂咧咧地骂虞亦廷。   洗漱间里有洗澡拖鞋,虞亦廷脱下上衣,背后的镜面倒映出他身上的伤痕,他想了一下,又穿上了。   衣服、裤子被蒸腾的水汽扑得有点湿,虞亦廷重新穿好出去。   门“咔哒”一声重新关上。   凌行舟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刚进来的人影已经没了。   他三两下洗完头发,胡乱抹了两下头发,换上衣服,拖着拖鞋出来。   虞亦廷正在床头衣柜前挂衣服。   “你不是要洗澡的吗?”凌行舟问。   “嗯,进去之后发现不太习惯和人一起洗。”虞亦廷云淡风轻道:“没事,等回来再洗一样的。”   “毛病。”凌行舟嘟囔了一句,心中涌动出一种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的奇怪心理。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接受放虞亦廷进来,结果他进来之后又出去了。   凌行舟一边吹头发,一边脑子里在反复纠结。   如果虞亦廷一开始没进去,还可以说他是不习惯两个人在一起洗澡,可是他进去又出来,搞得好像是……好像是看见自己的身材之后觉得不满意,又出去了一样。   莫名地,凌行舟像是被人骂了一样。   “哼,谁没和男人洗过澡,毛病。”凌行舟又嘟囔一句。   “你和谁洗过?”虞亦廷在吹风机的声音中捕捉到关键字节,冷声问道。   “之前参加 one and one 的时候,我们都是四人间,有的时候来不及就会一起洗澡。”凌行舟莫名地跟着虞亦廷的问题回道,回答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那么乖,什么都回。   “嗯。”虞亦廷没说其他,默默地记下凌行舟说的“同宿舍的人”。   房间有个全身镜,凌行舟吹完头发,站在全身镜前打理自己,他一眼瞥到镜子旁边的时钟,离八点还有五分钟。   “你骗我?”凌行舟炸毛。   “是你洗得快。”虞亦廷面不改色地撒谎。   “走吧,差不多了。”虞亦廷重新把房间里摄像头和收音器打开。   他关上摄像头和收音器的时间大概十几分钟,在镜头外的导演和工作人员都快急疯了。   “什么时候连总裁也学会了遮摄像头,关收音机器这样的事情了?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侮辱。”工作人员之一愤愤道。   “怎么办,他们刚才到底干嘛了?虞亦廷干嘛要关摄像头?”   “可能因为凌行舟在洗澡,一般洗澡的时候嘉宾都会关摄像头的。”   “可他关收音器干什么?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了吧?”   “也看不出来他们有没有伤啊……”   “导演,我们不是规定在制定的时间段内不能关摄像头吗?”一个工作人员见王文盯着屏幕发呆,忍不住问道。   “有没有查到什么?”王文问。   “没有啊,他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一个专门负责嘉宾人员关系的工作人员道。   嘉宾们上综艺前会填写一份节目组的问卷,像这样的恋综更是要全方面地了解嘉宾们的过去、职业、性格等,曾经有一档恋综,其中一个嘉宾隐瞒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信息,拍到一半退出了节目。   王文特意请钱荣在背后调查了这些嘉宾的婚恋情况,还借了钱荣的得意门生来坐镇综艺,为的就是《恋爱时态》能够顺利拍完。   结果今天刚拍摄第一天,不同的嘉宾之前就出现了不同的效应……虽然说这些联系好像也没大的影响,但是……   “非要说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唯一的就是凌行舟签的星光国际是虞亦廷弟弟旗下的,其他的确实没了。”   “王导,我们制定过每天的开机关机时间,虞亦廷这样,你看?”   “喊人提醒一下他吧。”王文叹了一口气道。   “就这样吗?”工作人员追问道,恋综要捕捉到每个人的微表情,尤其是两两嘉宾单独相处的时候,是情感爆发的高峰期,是综艺的最大看点,结果虞亦廷就在这么一个情节高点上“咔嚓”一下掐断了。   要是只是这一次还好,如果他以后都这样,节目还怎么拍。   “他有投资。”王文沉默半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好好和他说吧,虞总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见王文都说到这个份上,只能各自点点头。   那头凌行舟刚要踏出门,虞亦廷忽地喊住他。   “头发,翘起来了。”虞亦廷说着,伸手替他梳理,奈何凌行舟的头发太过顽强,按了半天都按不下去。   凌行舟有些轻微的自然卷,平时做发型的时候看不出来,刚洗完头非常明显。   还有点湿润的头发衬得凌行舟像个卷毛小猫一样,虞亦廷一边给他拨弄头发,一边问道:“你要不要涂点定型摩丝……”   虞亦廷话音刚落,一个男声传来,随之而来的一个高大身影扑面而来。   “行舟?你好了?”七林洗完澡换上了一身带着民族风的上衣,上衣衣摆下挂着两根彩色带子,衬得他整个人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野性。   他换了耳饰,耳朵上重新坠了一颗透亮的翡翠珠子,鹰眼微眯,落在凌行舟的头上那根顽强的翘毛上。   七林伸手按了按,那缕头发听话地塌了下去。   虞亦廷收回手,平静地注视着他。   “七林,你去哪儿了?”   “你洗澡的时候我出去逛了一圈,我找到一条近路,等会带你去。”七林笑得开朗,目光移到虞亦廷身上,“这位是……你新交的朋友?”   “是,我们刚……认识。”凌行舟着重咬实了“刚”这个字,“他叫虞亦廷,住在二楼主卧,我们借用的就是他们的浴室。”   凌行舟简单介绍完两个人,三人并排往后院走去。   后院已经搭建起一个简单的野餐场地,另外三个人或坐或站,看见凌行舟他们来了,都纷纷看过来。   长桌上放着节目组准备的菜肴,长桌尽头做了一个水吧台,摆放着各种酒。   凌行舟没参加过恋综,但见过的恋综不久,他知道这是恋综常见的“破冰”活动。   恋综通常也就拍两三月的时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上喜欢上一个人,节目需要不断设置出让人心跳加快的活动,酒精就是一个好东西。   凌行舟环顾四周的座位,选了一个离虞亦廷远的位置坐下,七林坐在他的旁边。   凌行舟一抬头,对面就是陈秋澈,他看一眼陈秋澈左边地江桉,一下子就明白了。   江桉左边坐着的是虞亦廷,虞亦廷对面是秦时明。   他们三人一排各自落座,节目组准备了晚饭,是经典的沪城菜,七林有些吃不惯,凌行舟挑着他能吃的几样帮他夹,一时间长桌上的人都看着他们。   今天下午临时组成的这三对里,看起来凌行舟和七林最和谐。   秦时明和江桉一个是高傲怪,一个是闷葫芦;虞亦廷和陈秋澈两个人看起来熟,却因为太过了解彼此,好像也没能撞出什么火光,就连桌子上的机器都一直往凌行舟和七林脸上照。   他们吃的差不多之后,节目组送来第一张任务卡片。   “破冰”的最开始——猜职业和年龄。   附着任务卡片的还有一沓纸片,上面分别写着他们的名字、年纪、职业。   凌行舟看了一圈,这里面一半的人他都知道是干什么的,他上场节目效果有点低。   其实场上最适合主导这一环节的就只有两个,秦时明和七林。   凌行舟偷偷瞄了一眼秦时明,秦时明抬起眼皮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凌行舟立马收回目光,把任务卡片和一沓纸片推给了七林。   “我来?”七林有些受宠若惊。   “加油啊。”凌行舟笑着替他把卡片都摊开。   “你……肯定是知道的。”七林认真地把写着“凌行舟”名字的卡片找出来,在后面放上“艺人”,顿在了年龄那里。   “看不出来我多大?”凌行舟逗他,“说实话,我其实比你大。”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拨弄着纸片,两个脑袋都要凑到一起了。   凌行舟故意扰乱他的思维,乱七八糟地说着,他看七林茫然又认真的样子觉得好笑,刚想开口告诉他正确答案,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24。”虞亦廷开口。   凌行舟循声看过去,见是虞亦廷开口,又转过头。   七林抓着写着“24”的卡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凌行舟,“真的?”   凌行舟点了下头,虞亦廷的声音再次响起,“百度能查到,节目组给的手机能连网。”   他看似在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凌行舟的年纪,暗里却像是在责怪七林不够尽心。   七林像是没听出来,却顺势把虞亦廷的卡片扒拉出来,放在了一边。   在凌行舟的帮助和暗示下,七林很快分好卡片,六人也简单进行完自我介绍。   水吧的调酒师调完第一杯酒,把它分到六个杯子里,放在他们六个人的面前。   “奇奇。请慢用。”   陈秋澈厚脸皮地凑到江桉的面前开屏,“你知道这第一杯酒是什么意思吗?”   江桉抿了一口酒,没睬他。   “chi-chi,让我们愉快地开始吧。”陈秋澈自问自答完,满意地喝了一口,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陈秋澈穿了一件花哨的衬衫,耳钉上是夸张的粉钻,整体是一个孔雀开屏的状态,他微微眯起眼睛凑过去,江桉几乎看不见他眼睛中的亮光,被玻璃杯折射在他耳朵上的钻晃了眼睛。   江桉伸手去拽,本意是想要遮住陈秋澈耳朵上的亮光,可当手指触到陈秋澈的耳朵时才发现他的皮肤烫得灼人。   指腹上一半是粉钻的凉,一半是耳垂的热,冰火交加之下江桉垂下眸子收回手,却被陈秋澈一把拽住。   “喜欢?”他凑得更紧,这下没了粉钻的反光,江桉清楚地看见陈秋澈眼底反射出来促狭的光。   他下意识地要抽回手。   “帮我拿下来就送给你。”陈秋澈蛊惑一般地靠得更近,“很值钱的,能卖不少钱哦。”   桌子上的移动镜头默默地扭过头,焦距调整,对准了陈秋澈。   今晚的第一顿饭是用直播的方式播出,主要是给观众们呈现出他们最开始的样子和各自的性格。   陈秋澈小时候就长得有些女相,长大后那点女相长成了艳丽,一双凤眼无论什么情态都撩人,此刻微眯着更透着蛊惑,迷得镜头外的观众五迷三道的。   【美人!美人!让我来!】   【我靠,这谁顶得住,就拿这个来考验我?】   【又有美色又有钱,一箭双雕这谁不要?】   【查到了,这个粉钻……我只能说,他真的好有钱。】   【他看起来对江桉一见钟情唉,刚才开场前就一直追着江桉跑。】   【艳丽美人攻和纯真少年受,我嗑了,嗑了。】   江桉心动了——在陈秋澈说要是能拿下来就送给他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顺着陈秋澈耳朵的轮廓寻找着下手的地方。   陈秋澈喷了古龙香水,江桉闻得有些发晕,手下一滑,原本顺利能出来的耳钉在耳垂上划了一道,留下一道白痕。   “嘶——”陈秋澈倒吸一口凉气,“轻点啊,要钱不要我啊……”   江桉将取下的耳钉塞起来,摸了摸他的耳垂表示安慰,冷冷道:“好了。”   他喝了一口酒,欲盖弥彰地乱瞄,正看到对面调酒师拿着酒单和任务卡递给七林。   “随意在酒单上点一杯酒,附带会给出一个问题,点酒的嘉宾可以选择任何人回答,回答的嘉宾应如实回答,被选中的嘉宾有不回答的权力,但必须要喝一杯酒。问问题的嘉宾在提问之前陪一杯酒。”七林读完任务卡。   “提问者拥有追问特权,但每次追问前需要喝一杯自己点的酒才有资格追问。”   调酒师示意他第一个点。   “我点……”七林快速浏览着酒单,“Caipirinha。”   调酒师回到吧台,几分钟后端着酒放到七林面前,随之附上一张卡片。   卡片正面写着酒的寓意——对明天的期待。   卡片背面写着节目组准备的问题——经过今天的相处,如果能自由组队,你最希望和谁一对?   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其实是在试探各位嘉宾经过一天的相处有没有心动对象。   当然,对于提问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态度的试探,他想要知道谁的回答,间接体现出他对谁感兴趣。   七林读完卡片上的问题,看完一圈人,问道:“说可以任意指定人但没说只能一个人对吧?”   节目组没说话,直接可以算是默认了。   【这样就不知道他对谁感兴趣了,还挺聪明。】   【刚开始这个问题热场也还行,我好想知道坐在那里的两个冷人有没有人想组队的人。】   凌行舟和七林凑在一起,陈秋澈黏着江桉不放,只有虞亦廷和秦时明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像是在比谁更像雕像。   七林食指中指夹着卡片转向凌行舟,问道:“行舟先回答吧?”   凌行舟看了他一眼,秉承着要和七林炒CP到底的心,笑着回道:“我吗?我的话选七林。”   七林立马绽放出一个笑,“我也是。”   【双向!双向!】   【锁死!锁死!】   【确实很配啊,养马师——无拘无束放荡不羁,在闪光灯下束手束脚的艺人会喜欢很正常吧!】   【谁不想啊,我一个坐格子间的打工人也向往无拘无束的大草原,人类的终点是草原。】   七林看向对面的陈秋澈,陈秋澈看了一眼虞亦廷,回道:“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刚被人拿走了,我要是不跟着会吃不起饭的。我当然选江桉了。”   “我选秦时明。”江桉无情地扒拉开陈秋澈搭上他肩膀的手,回一个想要组队的人的名字像是在报菜名一样,毫无感情。   【江桉和秦时明……真的可以吗?两个人在一起不冻死?】   【我甚至觉得秦时明和虞亦廷都比他和江桉之间有可能?】   【好复杂,这是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的现场。】   【第一天呢,都没决定呢,都不作数的,我觉得他们都在瞎说。】   秦时明和江桉对上眼神,也跟着道:“我选江桉。”   【我就说,他们两个人在瞎说,他们绝对成不了!】   就剩下虞亦廷一个人没说了。   “虞总?”陈秋澈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cue虞亦廷。   凌行舟身体侧倾,目光一直在七林面前的一块地方转悠。   虞亦廷很久没说话,凌行舟偷偷地斜开目光,正对上虞亦廷的眼睛。   虞亦廷眼中汹涌的情绪都掩藏在面无表情的平静下,他像是一座爆发前的火山,常年附着冰雪,试图靠近他的人全数被倾轧。   迎着凌行舟的目光,虞亦廷打了个响指,调酒师送上来一杯Caipirinha,虞亦廷主动一饮而尽。   他是这个环节唯一选择不回答的人,七林作为问问题的人陪着喝了一杯。   这次酒单传给了陈秋澈。   “last kiss。”陈秋澈撩了撩头发,微微仰靠在椅背上,等到调酒师端上酒,送来一张卡片。   卡片正面上写着“最后之吻。”   “有没有喜欢但没能在一起的人?”陈秋澈读完题目,挑了下眉,问道:“我是不需要回答对吗?”   “我选江桉和凌行舟。”   江桉和凌行舟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有。”凌行舟先回答。   陈秋澈忍不住瞄了一眼虞亦廷,虞亦廷双手合十放在翘起的腿上,看不出神情。   “我也有。”江桉忽然回答道。   陈秋澈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   【完蛋,这么快就be了?】   【其实我觉得江桉一直对陈秋澈没感觉,只是他在参加节目不好摆脸色。】   【我也觉得,而且看江桉的神情他好像还喜欢那个人。】   江桉是他们之前年纪最小的,坐姿也很乖巧,又长着一张清隽的脸,像是一支静静吐息的白荷花,干净雅致,又让人忍不住去攀折。   “男的,女的?”陈秋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打了个响指,调酒师又送上一杯last kiss。   “男的。”   “谁啊,我认识吗?”陈秋澈再次喝完面前的酒,这次调酒师没等他示意,又送了一杯过来。   江桉沉默了几秒没回答,然后伸出手拿起陈秋澈面前的酒学着他的样子想一饮而尽。   他显然没这么喝过,喝得有些猛,半杯就呛得咳嗽起来,眼角都逼出了泪光。   陈秋澈眼中漫过明显的心疼,他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背,又一杯last kiss递到陈秋澈的面前,“啪”的一声,像是将陈秋澈拉回现实。   他收回手,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这杯是他作为提问人该陪的一杯。   为了这个问题,他连喝了三杯,脸上已经上了红色。   “你们玩儿。”陈秋澈轻微有些口齿不清,笑着对桌上的其他人说。   江桉默默地将剩下的半杯酒一点一点喝完。   【单恋!实锤!】   【怜爱陈秋澈!美人就应该被爱……】   【江桉凭什么不喜欢陈秋澈啊!】   【能不能冷静点,喜欢这种事情哪里有配不配的?】   酒单转到虞亦廷的面前,虞亦廷点了一杯Blue Lagoon,此时桌上的氛围已经有些焦灼。   王文没想到一个微醺局能搞得这么尴尬,他忍不住在耳麦中暗示虞亦廷。   “随便问一个人。”   虞亦廷看着卡片上的问题,眼神穿梭在桌子上的人,耳边是导演在不停地恳求他。   时间在他的眼中缓慢停留,凝聚成酒杯中的蓝色,他端起酒杯,朝向凌行舟。   “凌行舟。”他一字一句地咬字清楚他的名字。   “现在,此时此刻,还喜欢着他吗?”   风在此刻都停止呼吸。   只有虞亦廷和节目组才知道他攥改了题目。   也只有凌行舟才知道那个“他”的指代意义。   凌行舟静静地和虞亦廷对望,隔着桌子上最远的距离,他们坐在对角线的两端,长久地,彼此凝望。   沉默中调酒师送上一杯Blue Lagoon。   诚实的爱从不说谎——凌行舟在灼热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第25章   虞亦廷凝视着凌行舟,缓慢地将一杯Blue Lagoon饮尽。   冰凉的酒贯穿到肠胃中,化成灼烧的火,腾红了凌行舟的左半边脸,他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在久长注视,但他不想看过去。   轮到江桉,江桉点了一杯尼古拉斯。   他先抿了一口,眉峰微蹙,环看一圈桌子上的人,没有摊开卡片。   很明显,他也不准备按照卡片上的问题提问。   王文心吊到了嗓子眼,他后悔没有做好背调工作,更后悔为什么要安排这场酒会,把这堆人放到一个桌子上,他们根本不管节目组的死活,也不按规定走。   “我想问,大家都是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的?”   江桉出声后,是两秒的沉寂。   就像是鱼雷投入深海,刚涌起的波浪非硬生生地被按压下去。   王文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一个应该是“破冰环节”该问的问题,他甚至觉得江桉这次不按节目组的规定出牌是对的。   节目规则悄然改变,没有人去置疑。   “我在沪城有一个律所,想要宣传宣传。”先开口的是秦时明。   世俗又合离的回答反倒透着真诚,圆桌上的氛围瞬间轻松不少。   “受人之托。”虞亦廷冷冷道:“一个人让我来参加。”   “过来玩玩。”陈秋澈眼睛微眯,酒气氤氲在他眼眸中,“说不准让我撞上真命天子了呢。”   “我的话……应该是想要告别过去,也想要重新开始。”凌行舟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过去和开始,是一个人吗?”七林突然问。   “干什么?”凌行舟推了他一把,笑道:“又不是你的提问机会,你问有什么用?这个无效,拒绝回答。”   放在以往他可能就会不回答了,可能真的是酒气猛上来了,让他的行为异于平时。   在意识到那道目光撇开之后,他才收敛起笑意。   “沪城有一个马术交流会,我正好过来参加,遇见导演选人,聊了聊,觉得正好有空,所以就来了。”七林回道。   江桉“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什么。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违反节目组规定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不过也没人追究,在酒精的浸泡下,没有人有脑子去追究什么。   还剩最后两个人。   酒单先传到了秦时明的手上,他喝得比较少,还没上脸,整个人还是一副精英模样,连身上的西装还是笔挺的,没有沾染上一点慌乱的酒渍。   “Casina。”   秦时明接过酒,翻开卡面,看了一眼,愣了,犹疑道:“隐私问题,能问吗?”   凌行舟挑了下眉——节目组的问题,再隐私能隐私到哪里去?   “我问的话,也是问大家。”秦时明莫名地有些烦躁,他扯了一下领带,衬衫领口的透明扣子竟然被他扯松了大半,只剩下一点丝线断断续续地连着。   “上一份恋爱关系是因为什么分手?”秦时明看向右边的七林,又拽了一下领带。   本就松垮的领带被拽了下来,秦时明干脆拿下来,慢慢地卷在手腕上,等待着七林的回答。   “他太作了。”七林沉默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迫于在镜头面前不能点,他只是夹在手上,手指缓慢摩挲着香烟的白皮。   “也太黏人,像只小猫。有时候乖巧得不像话,发起脾气来又让人受不住。”七林缓慢地吐了一口气,“我觉得还是性格不合吧。也算是和平分手。”   秦时明隔着领带握住酒杯,冰块融化的水汽打湿他的领带,濡湿他的掌心,他微垂眸子,琉璃色的瞳孔在酒光的照耀下闪现出奇异的光泽。   “挺俗套的分手理由。”最后,他评价。   “确实,很俗套的理由。”七林狠狠掐了一下烟嘴,在黄色烟嘴上留下一道掐痕,附和道。   “行舟呢?”七林转过头,问凌行舟。   “我更俗套了。”凌行舟笑,“单方面被分手,然后就断了。”   “还有人舍得和你提分手?”陈秋澈开玩笑道:“你长得那么好看,谁谈上了不得供着啊。”   “比我好看的多的是呢,感情这种东西又不看脸。”凌行舟扯开一个勉强的笑。   “我不算谈过。”江桉主动道:“所以也没有分手。”   “学生嘛,没谈过正常。”七林点点头表示理解。   凌行舟抬起眼皮看一眼他,又看一眼陈秋澈。   “我嘛……”陈秋澈话没说个整句,自己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得说上一段的对吧,我想一想上一个人是谁,有点搞混了。”   “哦……”众人起哄。   陈秋澈这句话一出透露出他阅历不少。   “别起哄,正儿八经谈的也没几个。”陈秋澈组织了一会语言,说:“靠,人想起来了,但死活想不起来因为什么分手了。”   “这都能想不起来,不会是不想说吧。”凌行舟逗他。   “不想说我都喝了,还在这儿费这个脑子。”陈秋澈回想着,“我记得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长得挺冷的,一整个校园白月光那种感觉,皮肤也白,气质好,按老师的话来说,看着就是个读书的料。”   江桉像个小学生一样端坐着,认认真真地侧过头听着,眼睛微微发亮。   陈秋澈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完全没发现他一直期待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倒是让对面的凌行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追了有大半年,快一年,然后在一起了。人挺斯文的,干净,没白追,脾气也好,谈了有一年多,应该快到两年,分手了。”陈秋澈仔细回想着,“那个时候为什么分手来着?我真想不起来了,现在想想他也挺好的,我当时干嘛分手啊……”   江桉抿了抿唇。   “渣男。”凌行舟笑说了一句,半真半假。   “渣男。”江桉也跟着轻轻骂了一句,倒是带着一点脾气。   陈秋澈不恼,顺手呼噜了一下江桉的头发,向调酒师打了个响指,“渣男陪一杯好吧,我真忘了,可能是性格不合吧。反正后来就分了,再之后就没正儿八经地谈过。”   调酒师送了一杯Casina上来,陈秋澈不安分地边秃噜着江桉的头发,一边喝完了。   全场目光不由地全数落在虞亦廷的身上。   “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虞亦廷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古怪。   “你没谈过?”秦时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真的假的,江桉他22岁没谈过,你36没谈过?”   “嗯。”虞亦廷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工作太忙。”   凌行舟轻哼了一声。   秦时明想起面前这个男人的家世,识趣地闭嘴,衡尔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接手起来确实当得起一个“忙”字。   他识趣地岔开话题。   “就剩凌行舟没问过了吧。”秦时明说。   “干脆也别搞什么卡片,直接点杯酒,随便问点。”七林说。   “行啊。”凌行舟点了一杯XYZ,“最后了,大家一人一杯呗。”   淡黄的柠檬缀在玻璃杯口,分别放在了六人的面前。   “我想问的是,大家的初恋还在吗?”凌行舟双手合十撑在桌子上,手腕上的细链滑到腕骨下,坠下一点银光。   【我就知道,最后会问关键问题。这不就是等于间接问哪些人还是雏吗?】   【别脑补,众所周知,谈了不代表do了,do了不代表谈过,成年人了,床上.床下要分清。】   【不过说实话,连初恋都没有,怎么分出自己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不是说有天生的同性恋吗?】   【再天生也要看是对同性悸动还是异性吧。】   “单恋,憧憬,悸动都算,只要脑子里有那个人。”凌行舟补充了一句。   他很想知道这一点,毕竟对他这么一个算是感情小白的人来说,搞CP还是想找一个简单的,不然凌行舟怕又遇到虞亦清那样的,他顶不住,反而适得其反。   凌行舟一直是柔和的,当气氛需要活跃的时候他能活泼,当有人需要倾听的时候他又能安静聆听,他就像是一捧水,没有什么具体的形状,是一个完美的综艺人格。   直到现在,他露出了难得的掌控欲.望,像是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让人不由地想到他此行来的目的。   虞亦廷眸光深深地看着现在掌控全场的人,背靠在椅子上,将自己反而往影子和角落深处藏,像一头伺机而出的狼。   不出意外地,每个人都说了“有。”   凌行舟很快续了一杯。   “和初恋谈了的,举手。”凌行舟忽然很想知道,像他这个初恋就战败的例子,是不是少数。   只有七林一个人举起手。   “可以啊。”陈秋澈说,“得偿所愿啊。”   凌行舟喝下第二杯XYZ,将苦涩的笑掩盖在酒杯下。   多少怀着最初最诚挚感情的种子,都不会在他们最初爱上的那片土地发芽。   求而不得,才是寻常。   凌行舟稍稍释然。   此刻氛围正好,可又像是缺了点什么。   王文突然在耳麦里让凌行舟再问一个问题。   “随便问一个什么。”王文说。   他虽然是第一次拍恋综,但是多年在镜头前捕捉的经验让他有一种感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隐隐的浮躁、晃动、不安全部眩晕在酒气和香水味混杂的空气中,令人窒息,又令人兴奋。   凌行舟托着发烫的脸颊,又续了一杯,大脑未曾思考,问题脱口而出。   “初恋在我们桌上吗?”   问出来的一瞬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现在坐在桌子上除了江桉,其他人都离学生时代太远了,他们的初恋怎么可能在这儿……   安静……凌行舟问完后,桌子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凌行舟抬起头,瞳孔微微睁大,而后眼中流露出不解、惊诧、呆滞……   居然除了江桉,其他四人相视一眼,默默举起面前的XYZ喝下,又补了一杯。   什么意思……凌行舟大脑宕机了。   王文也跟着怔在原地。   两三秒沉寂后,直播弹幕疯狂滚动。   【我靠!我靠!什么意思!初恋场?】   【节目组疯了吧,这么搞?】   【怎么可能,是偶然吧……】   【一个偶然……四个偶然?】   【他们四个!初恋到底是谁!我恨我当年没好好学统计。】   作者有话说:   凌行舟:别搞我啊,你们四个,我随便问的。你们初恋到底是谁啊?   虞亦廷:(* ̄︶ ̄)   舟: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陈秋澈:放心,一定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嘿嘿   七林:你同意下次也和我一队我就告诉你。   秦时明:哼。(傲娇转头) 第26章   直播从大家默默举起一杯XYZ后戛然而止,不能在直播间发疯的观众全数跑去微博狂发帖,《恋爱时态》不负众望地拥有了第一个爬进热搜的热点——初恋局。   上交手机的众人根本不知道外界已经兴冲冲地开始扒他们的背景,毕竟初恋这种东西一定是要有生活交集的,比如说在一个学校读过书,在一个企业共事过,不然哪里有认识的契机。   凌行舟酒量一般,最后一个问题又多喝了几杯,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酒里面一样,透着些傻气,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看七林搭帐篷。   七林酒量好,一点都没上头,一边搭帐篷的同时还能顾到靠在玻璃门上的酒鬼——他拍凌行舟就那么坐着睡着了,反而冻着。   已经立秋一段时间,晚上的风透着冷,刮得凌行舟眼皮又烫又疼,他睁大眼睛,孩子气地要和这风一较高下,看向七林的眼神空洞又茫然。   七林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劲壮的小臂在花园的小灯下鼓起流畅的线条,他动作麻利,搭布敲桩,没用多久帐篷就能隐隐看出雏形。   又一阵冷风袭来,帐篷布被吹得哗啦啦地响。   “进去等吧,外面风大,别一会给你吹冻着了。”七林关心道。   听见声音,凌行舟睁大眼睛辨别出是七林说话,缓慢在脑子里消化了几秒,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不进去。”   七林走过去,把脱下来的外套披在凌行舟的身前,替他仔细地掖了掖。   凌行舟乖巧得不像话,让抬手就抬手,让团着就团着,活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形玩.偶。   “气性还挺大。”七林摸了摸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掌心温热,带来的热气让凌行舟不由自主地靠近,像个小动物一样在他的掌心里拱了拱。   七林觉得凌行舟是个小绵羊一样的性格,阳光灿烂的,说什么都好,都乐呵呵地答应,明明是个明星,一点架子都没有。   只是有时候有点记仇。   刚进来的时候七林就提出让他在虞亦廷的房间里歇一会,等自己搭完帐篷完再出来,虞亦廷也没说什么,明显是默认了,可凌行舟偏不肯,东倒西歪地非要出去等,要不是七林眼疾手快地垫上手,他一头就栽在玻璃门上。   七林知道凌行舟在生虞亦廷的气,他后来也看了视频,如果没有虞亦廷从中作梗,凌行舟和他倒还真做不了这个倒数第一。   他是无所谓,在草原上的时候露天睡过,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惩罚,可凌行舟好像在意得很,七林推测他可能是觉得有点丢架子,毕竟才24岁,又是个公众人物,憋了一个晚上没说什么,最后被酒气逼出点脾气来。   凌行舟的头发软塌榻的,像是小羊羔,七林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他现在有点感激虞亦廷,让他和凌行舟有了独处的机会——毕竟现在每个嘉宾都是独自一间房的,而凌行舟明显那么优秀。   里面的人没拉窗帘,七林一抬头就看见坐在桌子上办公的虞亦廷,移开在凌行舟脑袋上的手。   虽然虞亦廷从始至终没看他们一眼,七林却总有一种自己被人窥探的感觉。   他起身继续搭帐篷,转身的一瞬,虞亦廷抬起头,目光落在靠在玻璃窗上的脑袋,停顿四五秒后,又移到正在外面搭帐篷的七林身上。   虞亦廷头顶的摄像机转动着,跟着看向玻璃门外。   虞亦廷似有所感,抬头看了摄像机一眼,重新低下头办公。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在看谁?”主控室内王文和轮值的工作人员盯着虞亦廷房里的画面,发出疑问。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还和七林错开了……”   “他在看七林?刚才喝酒的时候没发现他对七林有意思啊。”   “他明明是先看了一眼凌行舟,再看了一眼七林。”   “镜头安得不好,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觉得他是对凌行舟有意思。”   王文没说话,默默地在纸上又画了两条线,一条由虞亦廷指向七林,一条由虞亦廷指向凌行舟。   编剧瞥了一眼王文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图,幽幽道:“你画了和没画有什么区别?”   A4纸上写了六个人的名字,不同颜色的线贯穿在不同人之间,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我能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会乱成这样。”王文叹了一口气,当初刚开始策划《恋爱时态》的雄心壮志灭了一半。   即使是恋综,也是有一条主线的,也就是身处修罗场中心的一个人,或者是最受大众欢迎的CP,这决定着恋综后续的走向,决定编剧设置什么样的冲突去催化嘉宾们的感情,这也是王文采用间接性直播+边拍边录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整个都乱了套,六个人,其中有仇的两对,互为初恋的四个,还有本来就认识的,像陈秋澈和虞亦廷,现在又微微突显出一个修罗场——凌行舟、七林和虞亦廷。   节目录制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王文已经快疯了。   他急需要一条清晰的线去指引他下一步往哪儿拍,但是……低头看一眼颜色各异的线条,王文又叹了一口气,他根本找不到重点。   “照常弄吧。”编剧安慰他,“综艺就是这样,不像电视剧和电影有清晰的主线,拍拍就好了。”   “虞亦廷和陈秋澈的短信发了吗?”王文问。   按照他们最初的设定,输了的一组睡花园,赢了的一组拥有一次请任意嘉宾约会的机会。   “还没和他们两个去说呢,现在去说?”工作人员问。   “等会……”王文看了一眼镜头,忽地坐直了身子,“七林人呢?”   两分钟前——   七林想借用一下厕所,被虞亦廷拒绝了,理由是他刚洗过澡,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有点完美主义,不想让自己不完美的一面暴露在别人和镜头面前。”虞亦廷目光流连在七林挂在脖子上的微型镜头上——七林搭帐篷的时候不好近距离拍摄,节目组就在他的胸.前挂了个微型镜头,方便取素材。   七林通情达理地去别的房间借用卫生间。   一时间,屋中就只剩下虞亦廷和凌行舟。   “看看他干吗……靠。”在镜头外的工作人员暗骂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虞亦廷故技重施,依次遮住了房间里的摄像头。   监控器里的画面一一熄灭,只剩下最后一个,只是画面看起来不高,好像这个摄像头是安在什么床头柜一样高的地方。   “他没发现这个摄像头?”   “他们下去喝酒的时候我安的。”摄影老师颇有点一雪前耻的样子,“我和凌行舟说了一声,说要拍摄他们在外面的画面,装了一个在他的行李箱上。虞亦廷总不可能翻别人箱子吧。”   好巧不巧,行李箱正在玻璃门的旁边,斜对着的就是还坐在地上的凌行舟,摄影范围正好能看见他坐着时候的整个人。   镜头内虞亦廷拉开玻璃门走出去,站在凌行舟旁边足足有十几秒,然后……七林的外套被扔在了地上。   几乎是强拖着,虞亦廷把凌行舟从地上拽了起来,半抱半揽着将人塞进房里,关上了玻璃门,隔绝外面的冷风。   没有耳边呼啸的风,凌行舟懵着懵着发现不对劲,掌心一热,好像是谁牵住他的手,揉搓了两下。   本能地,凌行舟贴近热源,整个身子都倒了过去,抱住来人的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摄像机的位置刚好拍到凌行舟坐着的脸和虞亦廷的腰,镜头外的工作人员都睁大眼睛,王文已经想着把这个画面放大放进预告中了,下一秒,虞亦廷铁面无私地扒开凌行舟的手,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摄影机捕捉不到他去哪儿了,只听见倒水的声音,过了一会,虞亦廷的腿再次出现在镜头里,随即一只骨节分明地手抚摸上凌行舟的脸,毫不留情地“啪啪”拍了他两下。   收音效果太好,听着凌行舟像是被打了两巴掌。   “吃药。”虞亦廷冷冷道,“解酒药。”   虞亦廷声音冰冷,工作人员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可凌行舟的脸却在镜头下无比清晰的从茫然到惊恐。   “我怎么在这儿?”凌行舟甚至推了一把虞亦廷,差点把他手上的水杯打翻。   “你自己扶墙进来的,说难受,问我要解酒药。”虞亦廷冷静地撒谎。   “是吗?”凌行舟抬头狐疑地看他一眼,脸上的微红还没消,连带着眼睛都像是蒙了一层水汽,斜人时无形多了一种莫名的欲色。   虞亦廷直接上手,一手掐着他的下巴,一手把药灌了进去。   猝不及防下凌行舟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强行被灌了好几口水,差点呛到。   “虞亦廷你有病吧!”凌行舟爆了粗口。   “早点吃完早点回去。”虞亦廷坐回办公的位置上,镜头正好拍到他的下巴,“费劲。”   “你嫌麻烦还找什么药?”凌行舟火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管我。”   “我怕你不吃药发酒疯。”虞亦廷冷笑一声,“我不放你进来,你刚才在外面差点把玻璃门怕碎,为了晚上我能睡个好觉,现在麻烦一点没什么事。”   酒精作用下,凌行舟根本没意识到虞亦廷今晚多反常,他反而有点心虚,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撞了一会门。   虞亦廷看着他游离的眼神,心中无名怒火烧得更旺。   他一看凌行舟那个反应,就知道他没真正喝醉过,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酒醉后的样子。   “就你这酒品,还敢在外面喝这么多。”虞亦廷看着凌行舟的头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凌行舟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虞亦廷!”外面七林的声音响起。   虞亦廷快速地把凌行舟薅起来,开门,扔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关门的瞬间,他还眼疾手快地抓乱了凌行舟的头发,留下凌行舟顶着一个鸡窝头呆呆地站在玻璃门外面,看着虞亦廷开门的背影。   莫名地,凌行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抓奸的小三,正房回来了被火速地塞进角落里躲着。   “神经病。”凌行舟无形地对着虞亦廷的背影做了个口型,下一秒在看见七林的脸时又露出了营业微笑。   “你醒了,行舟。”七林旁若无人地快步开门出去,手掌再次贴上凌行舟的头,替他顺毛。   玻璃门将凌行舟和七林的声音隔得模模糊糊,虞亦廷顺手打开电脑里的音乐。   悠扬的小提琴曲演奏到临睡前才被关掉,只是窗帘一直被遗忘着没拉,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彩蛋:   凌行舟七林肩并肩看星星——虞亦廷阴暗盯。   凌行舟七林欢声笑语谈天说地——虞亦廷阴暗盯。   凌行舟七林一起进帐篷——虞亦廷……没得盯。   大虞:导演,你确定这是对最后一名的惩罚,不是对我的惩罚?让我看着我法定老婆和别人睡一个帐篷,还就在我的卧室外面,你怎么想的?我要撤资。   王文:虞总,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我要是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是我!)附体了,你信吗? 第27章   “你就是吃醋了。”陈秋澈站在阳台上挂衣服,笃定道。   “吃醋?”虞亦廷靠在阳台栏杆上,脸上少见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陈秋澈抖完手里的衬衫,挂好,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虞亦廷的脸色,嗤笑道:“嗬,和我还装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吃醋。”   “知道。”虞亦廷心中五味杂陈。   知道是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出现这种心理。   “不过你好像是没体会过这种滋味,老光棍一个,铁树开花了还挺新奇。”陈秋澈啧啧称叹。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凌行舟?”虞亦廷反问道。   陈秋澈怔了一下,笑出声来,“你认真的吗?你不觉得这是喜欢?那你天天眼睛盯着人家,什么东西都打听,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还不高兴……就不说别的,这些年来你身边除了我们几个朋友,连个新朋友都没有,怎么就唯独认识他凌行舟没多久就把人带过去和我一起吃饭了?”   “那是顺便。”虞亦廷说,“不算特意。至于看着他……是另外有原因。”   “行。”陈秋澈背靠着栏杆,拍了拍虞亦廷的肩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一大早的,你怎么想着跑我房间里来了?”   “他们两个人在洗漱,我就出来走走。”虞亦廷回道。   “不乐意看人两培养感情对吧。”陈秋澈“嘿嘿”一笑,“你有没有注意到七林,他是我们几个里面个子最高,肌肉最大的,力量型草原汉子,你别把人没看着,让凌行舟跟人跑了。”   “哼,跑不了。你看看黎泉,他爸妈,哪个肯他往外跑。”虞亦廷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胳膊,想到陈秋澈对七林的评价,默默道:“我看他身形和我们差不多。”   “穿上衣服差不多,脱了就不一样了。”陈秋澈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信不信节目组后面肯定会让去海边,或者什么水上乐园,到时候一脱就知道了。”   虞亦廷没接他的话茬,两个人等到九点多,估摸着人全都下楼了,才下去。   《恋爱时态》拍摄得急,第一是为了抓着热点,第二是怕广电有什么变动推迟着就不能播了,各个嘉宾也是在沪城选的,有过来出差的,有家就在这里的,他们的工作、生活也没能交接清楚,所以这两天还是看着大家的时间安排来。   虞亦廷和陈秋澈昨晚拥有一次约会短信的机会,虞亦廷选了凌行舟,陈秋澈选了江桉,四个人今天早上就要出去,七林还在比赛准备期,今天要去场地练习,秦时明要回律所。   今日的拍摄任务不重,就分别拨两组跟着虞亦廷和凌行舟,陈秋澈和江桉出去拍约会。   早饭是凌行舟和秦时明做的,他们两个先下来,就简单做了些。   他们六个人里多多少少都会做一些饭,所以并没有特意划分谁去做饭,谁去采购。   节目组说完今天的流程,他们就分头行动。   凌行舟是早上才从节目组那里知道要出去约会的消息,节目组还想设置一个悬念,没立马说是和谁去,凌行舟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要去学校补个材料。”凌行舟已经毕业两年,但是和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还有联系,有的时候一些晚会还需要他去。   “可以换个时间吗?”凌行舟问。   “没事,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和你一起去。”虞亦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行舟回头一看,虞亦廷正靠在门框上。   “碗洗好了,陈秋澈和七林都走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学校。”虞亦廷说完走了,“我在一楼等你。”   他三两句话把凌行舟堵了回去,当着镜头的面,凌行舟不能说什么,而且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实在的理由可以拒绝和虞亦廷的约会。   他还模模糊糊记得一点虞亦廷昨晚凶自己,强喂自己的药的事情,心里憋着一股气,今天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给虞亦廷一个正眼,直到坐上虞亦廷的车也没给他一个眼色。   节目组的摄影组在虞亦廷车上装好摄像机,开着另一辆车跟着他们,车上只有虞亦廷和凌行舟两个人。   昨晚降温,凌行舟在睡袋里睡得不好,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打盹,虞亦廷见状调高车内温度,又拉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节目组在开播前做了预告,虞亦廷和凌行舟这组不怎么热络,又是工作日,开了直播只进来一点人,里头大半还是凌行舟的粉丝。   【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单独约会?就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凌行舟不是和七林住在帐篷里吗,怎么和虞亦廷扯上关系的?】   【那个小花园是连着二楼主卧的,住在二楼主卧的是虞亦廷,难道大晚上他们两个人暗度陈仓?】   【楼上,你是看小说看多了吗?不过……这个情节我喜欢……】   【怎么喜欢,你们忘了他们两个人因为虞亦清互相看不对眼,一般谁在约会的路上睡觉的,一看就是不对付。】   到了地方,虞亦廷停好车,等了一会,凌行舟自然醒了。   睁开眼,眼前就是一个镜头在转,凌行舟险些没做好表情管理。   “到了你怎么不喊我?”凌行舟摸到身上的毯子,撸到一边。   他觉得虞亦廷一定是故意想让他在镜头里出丑,那么大的镜头在他眼前,还是直播,现在观众都看见他虞亦廷是多么地贴心还等他睡醒,体现他多么的不通情达理一样。   凌行舟注意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很快调整了一下,对着车里的镜子照了照,捋了捋头发,戴上口罩,和虞亦廷一起下车。   凌行舟带着虞亦廷从人流少些的门进去,他不想被人认出来,顺手也薅了一个口罩糊在虞亦廷的脸上。   “戴上。”说完凌行舟转身就走。   “怎么戴啊?”虞亦廷故意大声道。   路边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往这儿看。   凌行舟一个箭步又冲了回来,撕开口罩透明袋子,拎起口罩两边就往虞亦廷耳朵上套。   “轻点。”虞亦廷嘴上这么说,却低下头来,任凭凌行舟动作。   凌行舟给他戴上口罩,揪住他的衣袖口往前拖,虞亦廷反手拉住凌行舟的手腕,凌行舟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回头瞪了虞亦廷一眼。   虞亦廷瞧着凌行舟发怒时圆睁的狗狗眼,觉得可爱,忍不住想笑,眉眼弯了起来。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他一双狐狸眼,此刻又笑得眯起,活像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凌行舟被那双眼睛晃得有些心堵。   虞亦廷和虞亦清的眼睛是最像的,凌行舟看多了虞亦清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此刻看着虞亦廷,更觉得别扭。   “还生气?”虞亦廷拽了一下凌行舟,把走在前面的人拖到和自己并排。   两人的肩膀撞在一起,又分开距离——只是,这次的距离没那么大了,并保持着。   “昨天晚上,你塞我药。”凌行舟声音里带了气。   “嗯。”虞亦廷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是为了你好。”   “我后来问七林了,他说我喝多了根本不会发酒疯,你是在骗我。”   “是。”虞亦廷盯着凌行舟气鼓鼓的脸颊,继续逗他,“你好骗。”   凌行舟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了虞亦廷两秒,然后拖着虞亦廷右拐,往没人的小道上去。   凌行舟朝跟在身边的摄制组打招呼,“老师们,我要去的是18号楼。”   拍综艺的过程中有些是不能放出来了,即便是直播,也有操作的余地,摄制组听懂凌行舟的意思,分了两组,一组先去凌行舟说的18号楼,另一组远远地拍着,只要在画面里有他们两个就行,声音直播却听不见。   “虞亦廷,你到底想干什么?”凌行舟深吸一口气,平心气和和他说,“我来参加这档综艺和你说过,你也同意了对吧。”   “是。”   “你先说自己没空,后来有空又来参加了,我也没说你什么,是吧。”   “是。”   “那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啊?”凌行舟无语了。   “我哪里针对了?”虞亦廷失笑。   “从昨天开始,你知道我是山脚那组,故意下套套我,到昨天晚上还扯谎,非要塞我药。看着像是和我有仇一样,可今天你选约会对象又选的我,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反复无常?”   “我是针对你吗?”虞亦廷沉了声音,“小舟,我针对得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凌行舟眼光飘忽,不敢直视虞亦廷,他不想听到那个答案,心中又有点隐蔽地希望能听见。   他现在不仅闹不清虞亦廷的心情反复,也有点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为什么会对虞亦廷的态度这么在意呢?   “从昨天开始拍摄到现在,已经有快24个小时,我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虞亦廷扳正凌行舟的脑袋,让他正视自己。   “我今天选你,是履行我作为你法定丈夫的义务。”虞亦廷自嘲一笑,“虽然这只是建立在协议的基础上,可我是个保守的人,我不能接受和别的人在节目上亲密,我只能选你。”   “而我同意你参加这档恋综的前提就是我也参加,但是我不是作为你和任何一个人背景板存在的,你明白吗,凌行舟?”虞亦廷表明他的态度,“如果你是这档节目的主角,那另一个主角只能是我。我还没有给他人做嫁衣的癖好。”   “这就是我的态度。”虞亦廷敲了一下凌行舟的脑门,话中带了隐隐的警告意味,“这点没得商量。”   凌行舟怔怔地看着虞亦廷半晌,艰难开口:“说了半天,你是吃醋啊……”   他撇过头,露出一点发红的耳尖,小声嘟囔道:“吃醋就吃醋,你早说啊,再说,吃醋也不能这样欺负我。”   吃醋……   虞亦廷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他微微蹙眉,眸色深深,无意识地想起陈秋澈的那番话。   作者有话说:   大虞:我是一个保守的人……   小舟:你确定?保守到直接骗人领证,人父母都不知道?(大声呼喊)骗婚!这是骗婚! 第28章   凌行舟去18号楼交材料,虞亦廷等在楼下。   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额头前的头发也没有打理,自然垂着,显得他整个人透出大学生那种慵懒又随意的样子,加上戴着口罩,让人的目光更加注意在他的身量上。   他确实是显眼的,即便在帅哥美女云集的艺术学校。   凌行舟出来的一瞬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他,只是虞亦廷正好没往他的方向看,两人错过了一次对视。   虞亦廷手长腿长,站着的时候是好看,身上又带着一点学校里的孩子没有的成熟气质,凌行舟看着心中一动——再怎么说,一个养眼的帅哥等着自己总是美好的,尤其这个帅哥在法律上还属于自己。   凌行舟记得自己去看虞亦清演唱会的时候是大二,他没想到陪朋友去的演唱会会给他后来带来巨大的影响,他在台下纯粹地欣赏一种美,然后反复地咀嚼。   18号楼是学校著名的情侣楼,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彻夜通宵的自习室,期末经常会有小情侣在这儿彻夜学习,更是因为学校设计的下楼的转角。   只有正好踏入下一楼的转角才能看见楼下那棵梧桐树下站着人,此后每下去一层,就能窥见一点那人的样子,最后踩在平地的时候,你与他平行,也终于看到了来人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那张脸。   大多数人走下来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往那棵梧桐树下瞥,或是大大方方地注视,或者偷偷摸摸地瞥,凌行舟从来没有,他知道自己等的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总是走过那棵梧桐树的时候会悄悄地回头看一眼。   凌行舟是幻想过虞亦清来学校找自己,或者说他们就是学校里的一对情侣,虞亦清在楼下等自己,但他知道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虞亦清不会出现在那棵梧桐树下,他也不会站在自己的身侧。   直到两年前,凌行舟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虞亦清站在他的身边,陪他拍了一张毕业照。   凌行舟私心里想把虞亦清往18号楼领,他说自己有事想要去办,让虞亦清在楼下等自己,他甚至贴心地帮他找好了位置,就让他在那棵梧桐树下。   凌行舟小跑上去,他只去了二楼,没敢让虞亦清等太久,又怕太快虞亦清发现自己在说谎。   在焦急和期待中等了五分钟,凌行舟忍不住下楼,一层又一层,他没敢看,直到踏到平地上才敢直视——树下早已没了人。   ——宝贝,我有事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饭。   凌行舟站在那棵树下,虞亦清的解释微信也到了。   他原谅了虞亦清,他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何况他又没和虞亦清说过心中这一点小念头,可他又忍不住去责怪,责怪他怎么不能晚一点走,哪怕就晚一分钟。   天大的事情,还怕这一分钟吗?   此刻,梧桐树下有人,是等他的人,那人有着一双相似的,他曾喜欢过的眼睛。   “虞亦廷。”凌行舟喊了一句,虞亦廷转过身来。   已经是梧桐树快黄了的时节,枯黄的,掉落的树叶落在虞亦廷的身侧,化成地上被踩出的朔朔声响。   “事情办好了?”虞亦廷看手表,“这个时候,去吃饭?想吃什么?”   “干嘛这么看着我?”虞亦廷看出凌行舟的不对劲,他的眼中有奇怪的情愫在闪动,那是不曾见过地,没有归类到“凌行舟”这个文件夹中陌生情感。   他分不清楚凌行舟是什么意思,他给不出相应的反应。   “谁看你了?”凌行舟吸了下鼻子,“我在看树。”   虞亦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背后的梧桐树静静地站在,他跟者凌行舟看了一会,没说话,像是在研究什么。   “不走了?不是说要去吃饭吗?”凌行舟收拾好情绪,看虞亦廷还在看树。   “这棵树,好像是我送的。”虞亦廷说。   “什么?”凌行舟蒙了,他随着虞亦廷的手看过去,一直没注意的树旁有一个牌子,立在茂盛的草丛中,虞亦廷拨开草丛,让凌行舟看见上面的字。   ——优秀学生虞亦廷赠。   “你是我们学校的?”凌行舟记得虞亦廷是在国外某个学校上的学,好像是法国,好像是英国,但绝对不是这里。   “上过,后来退学了。”虞亦廷轻描淡写,“这个应该是我大二的时候赠的,那个时候在庆校一百周年,学校也在整修,我就送了树,应该是梧桐树,送了一百棵。原来放在这里了。”   “你后来就没回来看过?”凌行舟问。   “没有。”虞亦廷抿了下唇,“也没什么好看的。”   每当凌行舟觉得已经了解虞亦廷的时候,他总是会有新的东西冒出来,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又新奇。   “去吃饭吧,吃完再想下午去哪儿。”虞亦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我很久没回来了,你带路,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凌行舟领着人往北街走,说,“我们学校北街都是吃的,可以吗?”   他怕虞亦廷吃不惯。   “行。”虞亦廷答应得痛快。   凌行舟带他去了一家麻辣烫店。   “这家店很好吃,我经常吃,他们家最有名的就是蘸酱,就像吃火锅一样可以自己调酱,调料台上有很多种类的酱汁……”凌行舟喋喋不休,“就是一个坏处……人多,要排队。”   虞亦廷扯了一下他,“人多,还进去吗?你不是怕别人看见吗?”   凌行舟犹豫了一秒,破罐子破摔,“看见就看见吧,你看跟着我们的镜头,总是要被发现的。”   他瞥一眼身后身前的摄影师,颇为怨念。   “吃饭的时候我们自己拍行吗?”虞亦廷交涉,“正好到饭点了,你们也可以先去吃饭,我请客。”   跟着他们一组的导演想了想,接受虞亦廷的提议,带着人去别的地方吃饭。   凌行舟和虞亦廷两个人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坐下,麻辣烫店空间不大,墙上挂着电视,里面正放着一部古装剧。   凌行舟留着虞亦廷看桌子,先去选菜,他选完回来找虞亦廷,想等他选完一起结账。   “和你一样就行。”虞亦廷说。   “哪有吃麻辣烫还一样的?”凌行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可他见虞亦廷不想动弹的样子,还是去又选了一份。   “这么多,行吗?”凌行舟托着两盆麻辣烫过来,“早知道你不挑,我们放一盆里做就好了。”   虞亦廷看一眼前桌的小情侣,他们就是点在一起,两个人并排坐着,头都要贴在一起,用两个小碗吃。   “也可以。”虞亦廷说。   凌行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猛地又收了回来,“我去结账。”   他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唉——”虞亦廷拽住他,“拿我的手机。”   手机屏保上付款码已经亮起。   “我请你吃。”凌行舟掉头就跑。   人慢慢地多了起来,到了学生下课的时间,原本逼仄的店里更加拥挤,还好他们的两份已经好了,在人流彻底堵塞之前,他们还去调料台调好蘸酱。   “怎么样?”凌行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亦廷吃下第一口。   “不错。”虞亦廷不负众望地给出一个好评。   虞亦廷看见凌行舟满意地笑了,不由地也弯了嘴角。   他以前见过好几次凌行舟和虞亦清在一起的时候,他无法想象,凌行舟这么一个需要反馈的人是怎么追在虞亦清身后跑那么久的。   “你大二的时候,那就是20岁,你现在36岁,16年前唉……”凌行舟还在因为发现虞亦廷曾经和他一个学校惊叹,“如果你还在这个学校,我们可能遇上。”   原来已经十几年前了,虞亦廷自己不觉得那么久远,被凌行舟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凌行舟相差的岁数——他们相差12岁。   “不可能的,我们差12岁。”虞亦廷理性地打断他的遐想,心中略略泛上些许酸涩。   “是吗?”凌行舟还在兴致勃勃地计算,“如果你留下来读研究生,然后再读博士……”   “我就算读到博士后,你还没进学校呢。”   “万一你留校呢,你留校当老师,我们就一定能遇见了。虞老师……”凌行舟想想就想笑,觉得新奇。   “你学的什么专业?”他想看看虞亦廷和自己到底能不能碰上。   虞亦廷没说话,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个丸子。   他岔开话题,“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凌行舟也像是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一样,“12岁,相当于你上初中的时候我才出生。说起来,我其实一直该喊你叔叔的,怎么一直喊你哥呢?”   “你说为什么呢?”虞亦廷声音低下去,有些喑哑。   凌行舟笑容也跟着消了下去,他想起来为什么了,他一直是跟着虞亦清喊的。   一个本来可以当长辈的人被他没大没小地喊了这么长时间的“哥”,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凌行舟从善如流地改口,又贴心地转开话题,“叔叔,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虞亦廷差点被呛着,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凌行舟恨不得坐过去给他拍拍背,“你是不习惯吃辣吗?”   “你确定要这么叫?”虞亦廷缓和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不行吗?你不喜欢?”凌行舟想了一下,“虞叔叔会不会好点?”   “算了。”虞亦廷抽了一张纸按了按嘴角,“随你喜欢吧。”   凌行舟翻出他的照片,献宝似地给虞亦廷看。   “看,这就是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妈说我像个元宝,长得结实。”   虞亦廷瞥了一眼凌行舟的手机,瞳孔微缩,他放下筷子接过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满月的孩子,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手腕和脚腕上还带着小元宝手链和小花生脚链,笑眯眯地看着镜头,可爱极了。   虞亦廷放大照片去看孩子身上挂着的长命锁,“这个长命锁还挺别致……还在吗?”   “你喜欢?”凌行舟已经坐到对面去,歪过头去看,“应该还在家里,我手机里好像没有照片。”   “没事,就是有一个朋友孩子也快满月了,看这个别致,想要看看能不能打一个。”虞亦廷不动声色地把照片缩回去,平静地评价人,“是挺可爱的,你满月酒是在沪城办的吗?”   “那当然,我家一直在这里啊。”凌行舟回道。   虞亦廷还像问些什么,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学长?真的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大虞:努力半天,从哥哥变成了叔叔……   小舟:(从今天起,我要拒绝和虞亦清扯上关系,就从叫虞亦廷叔叔开始)虞叔叔!   大虞:(无奈)嗯,来了。 第29章   “你是?”凌行舟眨巴着眼睛,困惑着看着自来熟的男孩,愣怔两三秒之后,反应过来,“周雀深?”   来人是一个连帽白色卫衣,看着很清爽的一个大男孩,只是站在那里,都能感受到他的活力。   “学长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欠学长一顿饭呢。”周雀深看着凌行舟面前见底的麻辣烫,很是失望,“要不我请学长喝奶茶吧,学长喜欢喝的那家开到学校里来了,就在旁边,我去买。”   “等我啊——”周雀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跑没了影子。   “不用——”凌行舟话还没说完,周雀深已经冲了出去。   凌行舟无奈,“还是这么莽撞。”   “你同学?”虞亦廷盯着周雀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大二,参加晚会认识的,他想转到和我那个专业,我帮了他不少,后来也一起打篮球,出去玩,我大四的时候做教助还带过他在的班,一直玩得不错。”凌行舟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来。   “我毕业之后太忙,很多过去的同学都顾不上联系,他其实也总和我发消息,但是我也没有好好回,刚才还差点没认出来,好像是有点过分。”凌行舟懊恼道:“其实我最近在控制体重,不能喝奶茶,可看他那个样子,又不好拒绝。”   “有什么不好拒绝,不想喝我们就走。”虞亦廷站起来拉起凌行舟,“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节目还要拍呢,他入镜了不太好……”   “不太……好吗?”凌行舟还没懂虞亦廷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被拽起来出了门。   北街就开在学校北门边上,走几步就能到门口,虞亦廷的步子比平时迈得大了些,凌行舟险些跟不住。   为了躲个奶茶,至于吗?凌行舟在心中诽腹,他没敢说,控制体重是一回事,他其实是有点想喝的是另一回事,他已经很久没喝奶茶了,也不知道周雀深买的是不是他喜欢的那款……   呆愣愣地跟着虞亦廷走了几步,忽地砸了几滴急促的水在头上,凌行舟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又被一股力拽回了台阶上。   下雨了,突如其来的雨滴很快涂满干燥的地面。   “车里有伞,我去拿,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虞亦廷把凌行舟安置在一个小超市的门口,准备冒雨去拿伞。   “不用,我们可以等会……”   “学长,你怎么出来了?”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虞亦廷硬生生地停住步子,回头一看,周雀深拎着几杯奶茶笑呵呵地走过来了。   “我刚准备去店里找你,就看到你在这儿躲雨。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去操场打球,晚上突然下了大雨,我们被困在主席台好一会,最后还是牵着手冒雨飞奔回去的。”周雀深在袋子里拿出一杯奶茶递给凌行舟。   “学长,你喜欢的,喝喝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也很奇怪,这家奶茶店就只有我们学校附近才有。”   凌行舟一眼就看出那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周雀深还贴心地选了无糖,他接过去看了一眼虞亦廷,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出尔反尔,可一时间也舍不得放开奶茶,就只能抱在手里摸着。   “这位……是学长的同事吗?”周雀深终于把目光落在虞亦廷身上,他拉开奶茶袋子,“您喝吗?”   虞亦廷冷冷地看了一眼周雀深,没说话。   “虞叔叔,你喝什么?”凌行舟怕冷场,主动揪了揪虞亦廷的衣角。   听见凌行舟的称呼,周雀深眼睛更亮了些,也跟着喊。   “叔叔,你喝哪个?”他殷勤地把袋子撑开,方便虞亦廷能看见。   虞亦廷脸色更臭了,他定定地打量了一会周雀深,忽地伸出手把凌行舟怀里那杯拿走。   “我喝这个就行。其他不用,谢谢。”   “唉——”凌行舟蒙了,条件反射地惋惜出声。   周雀深也愣在当地,“学长……要不我再给你买一杯吧。”   “没事。”凌行舟看着虞亦廷插上吸管喝了起来,内心涌上失落,面上却不显。   怕周雀深再跑去买,凌行舟随便从奶茶袋选了一个插上吸管,喝了两口——摸到一个最讨厌的味道,他艰难咽下奶茶里的珍珠。   “不麻烦你了,下次再见。”   雨小了,凌行舟和周雀深告别,周雀深依依不舍地拉着他说了一会话,凌行舟又关心了几句周雀深转专业后的学习情况,抬头一看,虞亦廷早就没了影子。   凌行舟急忙往停车的地方追,虞亦廷插着口袋站在汽车旁等他。   “你走这么快干嘛?”凌行舟走得急,微微有些喘,他看见虞亦廷两手空空,惊讶道:“你喝完了?”   “嗯。”虞亦廷说,“上车。”   凌行舟带着遗憾坐上副驾驶,问他,“我们去哪儿?”   “回去。”虞亦廷说,“我刚看了天气预报,等会还有雨,今天降温,在外面太晚回去路上会冷。”   他看了一眼凌行舟的穿着,目光顿在他手上那杯几乎没动的奶茶上,说,“你穿得太少了,我们早点回去。”   凌行舟来之前是抱着一点隐隐的期待的,他没有见过虞亦廷约会的样子,很想知道虞亦廷这样死板的人会怎么定义“约会”这种活动,会带他去哪儿,谁知道这半天还真是“朴实无华”,甚至还没有他和朋友出去玩有波澜。   “车上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凌行舟都系上安全带了,虞亦廷突然打开车门出去了。   “是忘了什么东西吗?”凌行舟低声嘟囔了两句,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虞亦廷的车内布置。   和他这个人一样,车中几乎没有布置,既没有车载摆件,后座也没有毛绒玩具,前面也没挂平安符,甚至连车载香水都没有,只有一点虞亦廷刚才坐着的时候遗留的淡淡木质香。   对一个“出厂”状态的车,凌行舟看了一会就感觉没意思,目光开始往虞亦廷的位置上转。   他看见虞亦廷的包里露出来一角本子的边缘,心中天人交战——虞亦廷带个本子出来做什么?   他的道德最终还是战胜了他的好奇心,凌行舟没动。   又过了两分钟,虞亦廷终于回来了,提着一打袋子。   开门,虞亦廷坐上车,把手中的袋子揣进凌行舟的怀里。   “你去买奶茶了?”凌行舟盯着怀里的袋子,眼睛都睁大了,“还买了小蛋糕,都是我喜欢的……”   “是买给我的吗?”凌行舟一个一个翻完,才想起来问。   “不然呢?”虞亦廷失笑道:“这儿还有别人吗?”   “也可能是你自己想吃啊……”凌行舟想起被虞亦廷消灭的奶茶。   虞亦廷摸了摸他的头发,半是揶揄半是认真道:“叔叔已经过了要喝奶茶,吃蛋糕的年纪了。”   凌行舟翻出奶茶,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和虞亦廷刚才抢过去的一杯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喜欢……”凌行舟猛地反应过来,对上虞亦廷含笑的一双眸子。   “知道我喜欢,刚才还从我手上抢走了!”凌行舟气得锤了一下虞亦廷的胳膊、   虞亦廷从他手里把奶茶拿走,戳好吸管,重新又送回他手里。   “刚开始没发现,后来发现了。所以重新买了一杯陪你,还顺便买了你喜欢的小蛋糕。”   其实早就发现了,虞亦廷眼中含温柔看着凌行舟喝奶茶——凌行舟根本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欢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口味的?”凌行舟已经很久没吃蛋糕了,恋恋不舍地又扒拉了一遍。   “遇见你那个学弟,他告诉我的。”提到周雀深,虞亦廷的笑意淡了些。   “他还在那个奶茶店?”凌行舟含糊不清地问道。   “他是那家店的店长。”虞亦廷看见凌行舟的眼睛又像小鹿般睁大了,“你不知道?他以为我是你家里的长辈,还要给我打折,我没同意。”   “这个说法也没什么错嘛。”凌行舟没注意到虞亦廷话里的重点,开始翻微信通讯录,“我发个微信谢谢他。”   凌行舟沿着首字母找到后点了进去,虞亦廷侧眼看到对话框上的备注是全名,挑了下眉。   凌行舟先发了个表情包回去,收获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把我删了?为什么?”凌行舟不可置信道。   “可能他并没有多拿你当朋友。”虞亦廷启动车。   “怎么可能?”凌行舟哗啦啦地翻聊天记录,“你看,他给我发过好多消息,上周才发过,那个时候他肯定没删我,怎么突然就删了,我也没不喝他的奶茶啊。”   虞亦廷看着周雀深发过来的一大段一大段嘘寒问暖的话,淡淡道:“可能是群发?”   “是吗?”凌行舟疑惑。   虞亦廷看凌行舟迟钝到根本没意识到周雀深的心思,干脆就不点破。   “我原来有个同学也喜欢群发一大段嘘寒问暖的话钓鱼,这样的一般是海王。”虞亦廷轻描淡写道:“删了就删了吧。”   他心情颇好地打开音乐。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到底发生了什么,学弟删了凌行舟? 第30章   凌行舟和虞亦廷到小院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院子里静悄悄地,没人。   看来陈秋澈和江桉约会还没回来。   下车的时候虞亦廷接了一把凌行舟手里的东西,自然地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主卧里都有一个单独的小冰箱,虞亦廷把凌行舟喜欢的小蛋糕码了进去。   凌行舟打了个哈欠,坐在椅子上发呆。   “困了就去睡吧。”虞亦廷说。   凌行舟看一眼虞亦廷的床,又看一眼外面还搭着的帐篷。   虞亦廷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淡淡道:“等会可是要下雨的,你想好了睡哪儿。”   凌行舟走到虞亦廷身边,凑过去赔笑道:“虞叔叔,借个床?”   “可以。”虞亦廷抬起头,“但是有一点我要先说明,我处理完工作之后也想睡一会,所以中途我是会上.床的。你确定要借我的床吗?”   外头阴沉沉的,天都要掉下来了。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回来,凌行舟总不能发消息给他们,就为了借个床睡懒觉,而且,人不在家自己进别人房间睡觉也很不好。   他又看一眼外面的天气,下了决心,“我就睡一会,在你上来的时候起来就行。”   “嗯。可以。”虞亦廷回道。   阴天窗帘都不用拉,凌行舟脱了衣服,钻进虞亦廷的被子里,躺下之前还不忘提醒虞亦廷。   “你上来的时候喊我一声。”   “嗯。”虞亦廷应了,凌行舟安心地睡了。   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本来就没多少精力,跑了半天已经把他的体力消耗殆尽,此刻一沾上软软的床,鼻尖还萦绕着他熟悉的沉木香,很快,凌行舟就陷入梦乡。   虞亦廷瞧了一眼床上小小的鼓包,起身把倒了一些床头的入睡精油在容器里,淡淡的安神香味缭绕在床头。   凌行舟睡觉喜欢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虞亦廷低头只能看见他的一个发旋,他也不知道头顶有什么好看的,但也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一会,才走开。   草稿还待在和兰遥地对话框里,虞亦廷想了一会,还是发了出去。   ——帮我查一下,我10-14岁的时候和父亲去过哪些人家的宴请,生日宴、婚宴、晚宴……都要。   对面秒回。   ——好的,虞总。   虞亦廷放下手机,拿出公文包里的写生本,一页页翻开。   他从前翻到后面,一张又一张都是凌行舟。   凌行舟初中的样子,高中的样子,大学的样子,登上舞台之后的样子,不同的阶段,不同的表情,他比一个父亲还要虔诚地记录着这个人的成长,观察着他的情绪,揣摩着他的生长环境。   说是写真,更像是随手更新的漫画,虞亦廷在旁边会像写日记一样标注。   ——9月1日,天气晴。他的父母送他去学校报道,他们在学校里呆了一天,晚上黎泉也去了,他看起来很开心。   ——11月23日,天气阴冷。他挂科了,跑在江边去哭,我正好在晚上遇见,让司机去给他送一瓶水。他一边哭一边和人打电话,不知道是打给谁的。我一直让车跟在他的后面,不是想要保护他,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轻生。他绕着江走了很多圈,还是没发现我。是个警惕心很差的人。   ——3月15日,他知道自己名下没有实际的财产了,可就和不知道一样。我以为他会崩溃,但没有。他只是骂了一下我派人打过去的电话,然后就和同学去打球了。我观察了他几天,他甚至没有去江边哭。   ——6月20日,他和同学去看小清演唱会,小清出场的时候,他眼睛亮了起来,那是我在他眼睛里没看过的神情,是什么呢?   小人画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旁边打了个问号。   ——8月15日,他最近恹恹的,精神不好,一直搜小清的资讯,有时候也会呢喃自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看起来蔫了,可最近没有什么外界环境影响,为什么?   ——10月3日,他偷偷报了一个韩国练习生的选拔,去机场的路上被家里人发现拦了下来,一场争吵,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气愤的样子。   ——11月11日,他闹绝食一周了,黎泉带他去了片场,压着他演了个小角色,又是争吵。   ——11月25日,小清的节目,他偷偷报名了。很想知道他会选什么,父母还是小清?   ——12月20日,他彻底和父母闹翻了,他第二次哭,和第一次不一样,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真的很伤心,小清把他接走了。   ——3月15日。他赢了,断层出道后签了星光国际……家里已经不管他了,但是对他来说,好像不是一件好事。另外,眼睛里的星星变多了,在看见小清的时候变得更多。   虞亦廷越翻越快,他好像刻意略过中间的的一沓,直接翻到了后面。   ——10月13日,雨。他等在餐厅很久,我去见他。黑伞,雨……他的唇是冷的。   ——10月16日,台风天,他很喜欢我送给他的小狮子夜灯。   ——10月17日,他知道了,小狮子夜灯被扔了,我捡了回来,不敢放在显眼的地方。   “不敢”被画了个圈,上面打了个问号,似乎是虞亦廷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敢。   后面的记录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一天都能有好几条,虞亦廷刚开始和凌行舟越走越近的时候还很高兴,从冷冰冰的照片和视频上捕捉到的人,总没有自己亲眼见到的鲜活。   可很快,他发现不对劲了。   以前,每一周,他会留出一个晚上来整理得到的照片,绘画,写下观察日记,其他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想这件事,也不会想到凌行舟。   就像是记录是他固定工作的一部分,他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规定的任务就行,可是后来……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忍不住去想凌行舟在做什么,在他没有安排时间去想他的时候,观察日记越记越厚,他和凌行舟的联系也越来越多。   他不再能满足原本若即若离的关系,陷入了一个非此即彼的循环——如果凌行舟不能和他关系更加亲密,那还不如变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交恶,交善,他只给自己两个极端的选择。   明明自己待人不是这样的,他可以做到和任何人若即若离,又让人如沐春风,可凌行舟却不行。   因此后面的日记简直可以用割裂来形容。   11月2日,计划启动,凌行舟今天会彻底失去他的事业。   11月5日,凌行舟没有做任何澄清,黎泉也没有,这是一个好兆头,但我不开心。   11月6日,他反击了,约我在咖啡店,可是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如果他能早一点签合同,我不会这样。   没想到同性恋法案颁布得这么及时,可能这就是形势所逼,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11月7日,我和小舟领证了。   11月8日,我觉得我的决定做得太草率了。   11月10日,他搬过来了,还住在那个房间,我偷偷把夜灯放回去了,他没再扔。   ……   虞亦廷看着自己的变化,一字一句,到后来,几乎都是对自己情绪的记录,他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疑惑,就算这样,能代表什么呢?   他对凌行舟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从前的观察,现在的关注,他反正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一个,这样的改变并不会影响什么。   而陈秋澈说的喜欢……所有喜欢应该走向的终点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已经是合法婚姻,可虞亦廷总觉得还缺失了什么。   他说不清楚。   ——11月30日。   他画了一个被子里鼓包的轮廓——他很久没有专注于画凌行舟脸上的神情了,但他没注意到。   虞亦廷继续写。   ——第一次约会。买了他喜欢的奶茶和小蛋糕,他现在在睡觉,像冬眠的小熊。我希望他今晚能选我的房间。   “希望”两个字被划掉,虞亦廷重新增补组织语言——他应当选择我的房间。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组对话,陌生的,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对话,用的却是熟悉的声音。   ——今年生日小廷想要什么礼物呢?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和我去游乐园。   ——好,我们小廷是最棒的孩子,这周周末我们就去。   只是一瞬,脑海里却像是过了很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是带笑的,却多了冷意。   “亦廷,这是张部长家的孩子,你看,他骑马多好啊,你还不行,要向别人多学习啊。”   “为什么就是学不会高尔夫!虞亦廷,你到底有没有用心,下周李市长孩子不是约你去打球吗?你还不会,你看人家李市长的孩子……”   “你将来总是要继承我的家业的,学艺术没什么用的,爸爸送你去留学吧,学金融,明天就去办退学。”   “和你同行的陈政委家孩子已经提前修完学分了,你为什么还在国外,你怎么这么差劲,怎么赶得上别人的步子?最新项目已经要落地了,你却不在陈政委孩子的身边,你让我怎么放心?”   纷杂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虞亦廷大梦初醒一般地回到现实,又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被拉回地狱。   他接通电话,脑海里的声音和现实声音合二为一。   “虞亦廷,给你半个小时,出现在我面前。” 第31章   虞亦廷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起身穿上大衣。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虞亦廷走近他,摸了摸凌行舟露出的头发。   从被子空隙中膨起的热气蒸腾着他的指尖,温暖地留下一点残留的温度。   虞亦廷带着这点温度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独自一人驱车驶向郊外。   他知道虞书锋在哪里,每次这种见面,也只会在那个地方。   车程四十分钟,早就超过了虞书锋说的时间,虞亦廷不慌不忙地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从侧边的电梯上楼。   他知道自己会迟到,当虞书锋想要惩罚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口舌。   电梯缓慢上行着,“叮”地一声,带着虞亦廷来到二楼。   门外一片漆黑,屋子里没有开灯,虞亦廷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行走,避开家具,走进最靠里的一间房。   “咚咚咚——”敲门。   “进来。”   虞亦廷拧开门把手,里面的冷气冒了出来。   “你迟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头都没抬,冷冷道。   “抱歉。”虞亦廷解开大衣放到一旁,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桌前方那块凹凸不平的瓷砖,跪了下去。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冷硬的瓷砖透过膝盖侵蚀着他的肌理。   他跪着地方的窗户大开着,为他一个人而开的窗户。   整个书房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书桌上陈旧的摆件像是中世纪家族里的风格,墙壁上隐隐绰绰地照出四角雕塑的影子,蝙蝠形状的阴影在墙面上狰狞。   这里像是某个古老的洞穴,也像是吸血鬼居住的古堡,反正不像是人待得地方。   虞书锋没说话,虞亦廷微微低着头,目光转向前方的一块瓷砖——一块透明的,天窗一样的瓷砖,透着室内仅有的光,模糊地照出他的一点轮廓。   今夜下面没有点灯,其实下面已经很久没有点灯了。   下一层,正对着这间房间,有一间暗室,是他一直以来想冲进去,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的地方。   他曾经跪在这里,透过这块透明的瓷砖,看向下面。   他知道,下面有一张巨大的手术台,为了能让他看清,手术台的四周都围满了照射灯,方便他看清绑在上面的生物。   一开始是小猫小狗,小鸟小鱼,那些陪伴他或长或短,他给出反馈和好感的动物,在虞书锋对他不满意的时候,它们会变成牵动他的一根绳子,绑在下面的手术台上。   而绑住他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起先,虞亦廷奋力挣扎,想要去救它们,可他挣扎得越狠,手术刀就会越锋利,虞书锋的声音透过墙体的音响,告诉他,只有他乖,它们才能活下去。   于是它们也真的活下来了,用仅剩一条的腿,一只湿漉漉的眼睛,活得或长或短,在虞亦廷稍稍偏离的时候,它们再失去身体上的某个部分将他拖回来。   活得最长的是第一只小狗,它活了一年,活到最后,虞亦廷都快不认识它了,它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它只是一块活着的肉,只有被刻意放大的呼吸声证明它还活着——它连“汪   一声的能力都没有了。   它刚被捅坏了喉管,可虞亦廷却清晰地听见它在说话,它说它不想再这样下去。   那一晚,虞亦廷做了他最出格的事情——他打破了“玩伴”市长儿子的头。   得偿所愿,小狗终于死了。   后来,虞亦廷发现,活得久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所有用来牵绊他的物种都变成了一次性的。   每当他犯了什么错误,一个生物被惩罚的时候,虞亦廷都会用更狠的错误去换他们的死亡。   在颠颠撞撞和叛逆之中,虞亦廷成长成一个虞书锋忌惮但是又觉得完美的样子——一个完美的商人,可以在面对任何屈辱的时候含笑,只要是有利益的,也可以对多年地合作伙伴下手,只要他没了价值;可以在势力面前卑躬屈膝,适当的时候,还要在弱者面前充当恶霸。   虞书锋也渐渐发现他的儿子冷漠、凉薄,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好像再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虞亦廷麻木的再次跪在这个地方,灯光打开的瞬间,他在手术台上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古水无波的眸子终于迸发出不一样的神情,他嘶吼,他哭喊,他疯狂地锤着地面,咒骂着虞书锋的狼心狗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尖锐的手术刀越来越靠近母亲的肚子。   他在绝望中恳求那个禽.兽,虞书锋一直没说话,只是将刀放在秦瑾雯的肚子上,然后给她插上仪器。   “咚咚咚——”匍匐在地面上的虞亦廷听见心跳声,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清下面显示器上子宫内胎儿的形状。   虞书锋终于开口,“小廷,你马上就有弟弟了,高不高兴?”   虞亦廷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他嘴角却是笑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母亲并没有受到伤害,还是该悲哀自己有了一个终身不能摆脱的软肋。   他迎接了八岁的生日礼物——虞亦清的降生。   没人知道他是怀着一颗怎么忐忑的心去等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就像是很少有人知道虞书锋最早是一名医生。   他说,“这把刀迟早是会插进你母亲肚子里的,也许是迎接生命,也许是迎接死亡。小廷,你选哪一个呢?”   他选择成为那把刀。   从那以后,虞亦廷再也没有反抗过,他成为虞家最令人啧啧称叹的大儿子,成为虞书锋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成为母亲最懂事的一个儿子,也成为虞亦清最可靠的兄长。   后来,他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用一个人换许多人的平安快乐,这是一笔值得的买卖。   “虞亦清的公司被你吞了,你的野心还真不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可能是两个小时,虞书锋终于开口了。   “父亲如果要,明天我就拟好股份转让合同。”虞亦廷不卑不亢地回道。   虞书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那张惯常被人称为”儒商”的脸上露出不屑和探究。   “小打小闹的东西,你留着玩就好。”虞书锋不痛不痒地指点,“但是虞亦清终究是你弟弟,让他在外面是怎么一回事,早点把人找回来,给点股份养着。”   “是。”虞亦廷回道。   “我今天喊你来,不是为了虞亦清,是为你。”虞书锋走了下来,蹲在虞亦廷的面前。   “你一直是我最出色的孩子,爸爸一直很欣赏你,觉得世界上没人能配得上你,可是你已经三十六岁了,是该结婚了。前两天,我让兰遥拿给你看的几家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都行。”虞亦廷说。   “都行?”虞书锋冷哼一声,忽地捏住虞亦廷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都行?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没主见的孩子!”   虞书锋站其来,绕到他的身后。   下一秒,虞亦廷听见熟悉的风声略过,背后火.辣辣地烧出一条血痕。   “我安排的人,你一个都没见!”   “啪——”   “跑去参加什么综艺?”   “啪——”又是一声。   “翅膀长硬了,想飞了是吧?”   “啪——”   虞亦廷急促地呼吸着,原本冷的身体渐渐火热起来,他看见墙上虞书锋高大地像怪物一样的影子,看见长长的,贯穿天花板的鞭子。   一下又一下,甩动的鞭子打破天花板上蝙蝠的影子,又在下一秒合拢。   直到眼前氤氲,虞亦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鸣出现又消失,他才听清呼啸的风停了。   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他听见虞书锋低低的声音。   “为什么去参加那档综艺?”   “因为……我需要提高国民度。”虞亦廷的脑子混沌,语句却清晰,“最佳企业家的评选快了,想要在宴席上放彩……也需要先拿到筹码,市长……需要一个在业内有名望的女婿,而不是……不仅仅是,衡尔的总经理。”   “我希望你不要生出其他乱七八糟的感情。”   “我能喜欢上谁呢?”虞亦廷自嘲道:“父亲应该知道的,我不敢喜欢上谁的。”   半晌,轻轻的巴掌落在虞亦廷的脸上。   他知道,他过关了。   脚步声远走,再落在书桌前,虞书锋衣冠楚楚地重新坐在书桌前,就像是吸满血回洞地蝙蝠,又恢复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回去吧。好好参加,别丢了衡尔的脸。”   “是。”虞亦廷撑住地面起身,背后和膝盖的痛楚两面夹击,让他的动作缓慢,可他还是艰难地,站直了身子。   墙面上的灯开了,照亮一墙面的照片,沾血的鞭子就挂在最左边,往门口走,依次是不同动物临死之前的照片,没有血肉模糊,甚至看不清是什么动物,只是拍摄了他们瞳孔涣散的一双眼,濒死的一双眼。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虞亦廷走出房间。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虞亦廷走向地下室。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虞亦廷开车远离。   直到行驶出郊区,沐浴在两边的路灯之下,虞亦廷才感觉那些背后注视着的眼睛被隔断在那面墙上,从来没有跟过来。   他冷静地靠边,停车,然后趴在方向盘上。   车停稳之后,他的手指才开始颤抖,车载空调的热气慢慢漫上来,像一双胳膊怀抱着他,背后的疼痛在热气中发痒。   他意识到自己忘拿大衣了。   就如同八岁那年他仓皇地跑出去,连鞋子跑丢都没有回头。   三十六岁的他还是会在故作镇定中忘记他的大衣——他一直是失败者,他还是会害怕。   手机讯息不断地敲打着他的耳膜,虞亦廷起身打开手机,已经八点了。   多数是节目组发来的微信还有电话,最上面,一个小狮子备注的对话框发来几条语音。   ——“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喊我起床的吗?”   ——“节目组在找你,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接电话?”   ——“虞亦廷,你再不回我,我坐在你床上吃东西了?”   ——“虞亦廷,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按下语音回复——“没事。”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紧急撤回,重新改成文字。   ——没事,公司临时有事回去了,帮我和节目组说一声,这两天我暂时不拍摄了。   按照他的经验,两天时间,伤口就能不渗血。   对面秒回。   “好哦,你注意休息。”   “那我住你的房间啦?”一个小狮子请求的表情包。   “嗯。”虞亦廷回。   “早点回来。”   “好。”   一张草莓蛋糕被吃掉一个角的图片。   ——“谢谢你的蛋糕,超好吃!”   虞亦廷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就像是溺水的人现在才浮上水面,短暂地拥抱了一下他的人间。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真的好想刀了虞书锋,但是刀人犯法,呜呜呜。 第32章   “虞亦廷临时有事请假,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向王文汇报,“凌行舟说他住在虞亦廷的房间。”   “看来今天的约会还是有成效的。”林编辑说,“原本我们都以为凌行舟会选七林的,他们两个的CP热度也最高。”   “七林和秦时明还没回来吗?”王文问。   “刚联系了,一个人没接电话,一个人手机关机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道闪电当空而过,随后暴怒的雷鸣炸响半边天空,落入没有路灯的空荡小巷子里,照亮靠着墙的两个模糊身影。   秦时明在挣扎,他疯狂地推拉着压在身上的人,却没有一点成效。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窘境,刚在酒吧谈的好好的“朋友”突然消失了不说,出门就被一个人半拐半拖到巷子里,压在墙面上。   在这家清吧附近游荡的人多半是gay,秦时明还没天真到觉得此刻在自己身上乱摸的男人是在搜罗什么值钱的物品。   “放开……我。”秦时明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强撑着冷静在做交易,“我给你钱,里面干净的小鸭子多的是,何必做这种两个人都不舒服的事呢?”   已经摸到他胸口的手顿了下,秦时明以为说动了,连忙又补了一句。   “就当交个朋友,我们进去,你看上谁,我付钱。”秦时明生怕他反悔,语速都不由地加快。   他听见身后的男人轻笑一声,随后胸.前一片冰凉——一只手带着冷气解开他胸.前衬衫   纽扣,探了进来。   “靠!”秦时明没忍住爆了粗口,“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我可是律师……你要是敢,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胸.前的凸起被狠狠捏了一把,秦时明“嘶”了一声,闭上眼睛,下了死心,往墙上一撞——没有意料当中的疼痛,一只手快速地垫在他的额头前,替他挡住冷硬的墙。   酒气的味道弥漫在他的脸侧,更令人酥麻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秦律师的职业我怎么敢忘?”七林一手扯落他衬衫的几个扣子,一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整个人以一种奇异的弯曲姿势贴向墙面。   冰冷坚硬的触感压上秦时明的胸膛,在认出来人的同时,秦时明更加羞愤交加。   “七林!你跟踪我?”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没想到秦律师的夜生活这么丰富。怎么,在节目上没遇见自己的理想型,跑到酒吧里来偶遇?”七林嗤笑一声,“也是,像秦律师这样的货色也只配在酒吧里找人,风月场呆惯了正儿八经地找个男朋友反而不会了,对吧?”   “七林!你别太过分了!”秦时明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挣脱七林的桎梏,一把翻过身来,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一道闪电当空而过,清脆的巴掌声消弭在震天的雷声中。   “你自己在节目上像个挑梁小丑一样围着别人转,我不乐意。”秦时明胸膛微微起伏着,他看向七林的眼神充满愤怒,再没有在节目上清冷精英的模样。   “你都看见了啊。”七林顶了顶被打得生疼的腮帮子,不怒反笑,“我以为秦律师眼高于顶,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秦时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七林,我确实和你睡过,但也只是睡过而已,你应该清楚的,现在再纠缠不休,不像你的脾气,不爽利。”   “我纠缠不清?”七林眼中突地迸发出怒火,他一把捏住秦时明的下巴,凶狠的语气像是要吃掉他一样,“是谁先过来找干的?嗯?你觉得我是为了你?你对我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当初是谁说要好聚好散,后来又后悔非要见我一面,我不肯见,就搞我的马场?”   秦时明目光闪烁了一下。   “秦时明,你真让我恶心。”七林掐住秦时明的脖子,恨不得想要掐死他,“你爬上我兄弟的床,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低头认错?等我低头来求你你再避而不见?我输了,我败诉了,马场没了,我一无所有重新开始,你满意了?”   “我终于来到了沪城,如你所愿,你满意了?”   秦时明握住七林的手臂,奋力想要把他的手扳下来。   七林太高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他能摸到七林手臂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来的青筋,就像是什么连接着暧.昧过往的通道,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被抱在这双臂弯里,随着青筋的起伏而起伏,想起他曾哭着埋进这只手掌,而现在这只手,恨不得杀了他。   可他还是渴望,从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从触摸到七林的皮肤的瞬间膨胀。   他有了反应。   瓢泼大雨落下,他冷冷地看着七林向下的目光,再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掐着脖子的手松了。   “你就这么不要脸?”几乎是从喉间发出的声音,七林看着面前这个人,忍不住想起初次见他时候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样一个干净又澄澈的人,欲.望却像是淤泥,脏得让人下不去脚。   “是啊。”秦时明自暴自弃地靠在墙面上,他微微有些脱力,膝盖弯着,后背贴在墙面上,像是在借力。   “我就是这么不要脸,你忘了我是怎么进你房间的?”秦时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雨水顺着他的脸庞下落,凝聚成连串的珠子,“我就是喜欢去酒吧里找,你们这些人高风亮节我受不起,我还偏偏只能去脏的地方讨食。现在,我该去吃饭了。”   秦时明挥开七林的手,往酒吧的走去。   雨水将紧绷的衬衫贴近身体,逆光的路灯勾勒出他的腰线和身形,他浑身湿透,步伐却坚定,要往那酒色场去。   触到酒吧后门的时候,秦时明压制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他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原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上来,他只知道,此刻他要扮演好自己的人设。   开门,微笑。   嘈杂的声音在他进门的一瞬涌动,浑身湿透的秦时明露出姣好的身材,瞬间成为了场上的中心。   他看见许多蠢蠢欲动的眼神在剥开他的衣服,像豺狼,像恶虎。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遮住自己,但没动。   他看见旁边已经有一个人起身,拿着两杯酒往他这里走,他微笑着想迎上去,一阵凶猛的风铃声从背后响起,有人大力地推开酒吧的门。   他看见面前的人睁大的瞳孔,像是看见了更为肥美的食物,下一秒,天旋地转。   人群中爆发出起哄声和笑声,一件西服罩住他的脸,黑暗之中,秦时明胡乱摸到了来人的肩膀,他挣扎着要下来。   秦时明慌了,他没想真的找一个人,他只是想装装样子。   “啪——”挣扎之中屁.股挨了一下,秦时明感受到冷风从背后呼啸而来,风铃声再次响起,雨声中混杂着开伞的声音。   男人单手扛着他,另一只手在开伞。   秦时明抓住最后的机会想跑,手摸到了男人的胸.前的锁骨链,熟悉的小狗骨头形状,金属的薄片在他掌心刻下痕迹。   秦时明松开手,不动了。   ——   11点,所有的机器都关了,王文再次拨通那两个号码,一旁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吭声。   “王导,人回来了。”   “谁回来了?”   “两个,两个都回来了。”   王文脸色稍缓,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了,可在节目录制期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需要负责的。   秦时明和七林是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个人都和落汤鸡一样。   “路上遇到了,就顺路一起回来了。”秦时明欲盖弥彰地解释,他知道现在没有摄像头,可盯着他们的工作人员却像是一个个探照灯,照得他面上有些发热。   “他和我睡。”七林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上了楼。   一向好说话的人冷起脸来,而一直面无表情的人却在赔笑。   “不好意思,导演,雨天路滑,开车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他心情不好。”秦时明看了一眼已经上楼的人影,小声道:“都睡了吗?”   他还想挣扎着换一间房。   王文觉得奇怪,明明需要选择房间的七林理直气壮,而原本使用房间的秦时明却畏畏缩缩的。   “虞亦廷有事没回来,其他……”王文话还没说完,秦时明眼皮一跳。   他下意识地往楼梯口看,瞥见一个影子。   “不用麻烦了,我先去睡了。”秦时明矢口否认自己刚才的想法,飞快转身上楼。   没过多久,一切都安静下来。   凌行舟在房间里听见声响,他已经在床上翻了好几次,可能是因为下午睡多了的原因,他现在有点失眠。   微信页面停留在和虞亦廷说晚安的地方,虞亦廷没有回。   凌行舟觉得这很奇怪,任何人都可能不回消息,虞亦廷不回一点也不是他的风格。   心中莫名地焦躁,凌行舟起身去阳台上逛了逛,隐隐约约地,他听见一些细碎的声响。   凌行舟没在意。   沿着半开放的花园下了楼梯到一楼,凌行舟逛了两圈想往回走,抬头的时候看见一扇昏暗的窗里隐隐绰绰的倒映出一对人影。   凌行舟怔在当地,凭借他仅有的空间想象力推断出那是秦时明的房间后,他更是连仅存的一点瞌睡都吓没了。   凌行舟摸出手机给虞亦廷发消息: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第33章   凌行舟没等来虞亦廷的回信,不止一天。   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通讯里,节目组也巧妙地避开提到虞亦廷。   一周后,他们小范围地进行几次各自约会后,终于迎来了《恋爱时态》第一次集体活动。   沪城有着国内最大的游乐园,节目组准备在那儿举行第一次集体活动,他们需要两两一对,在没有引导的过程中自行寻找游乐设施游玩,只有游玩到节目组设定好的游乐设施才能获得奖励——第一名能拥有下一次的集体活动地点的决定权。   他们在游乐设施中需要找到自己和队友的属相卡片——当然,也可以中途捣乱,率先拿到别的组的生肖卡片。   一行人到了游乐场门口,节目组才揭晓游戏规则。   “我们只有五个人,怎么分组?”凌行舟率先发问。   节目组神秘一笑,“先抽签,有一个人已经在游乐场里了。”   “有飞行嘉宾?”   “可能是NPC吧,这个游乐场的NPC挺出名的。”   他们依次上去抽签,凌行舟抽到了一个圈。   五个人抽签总会有落单的,很不幸,凌行舟就是那个落单的。   其他的,陈秋澈和秦时明分在了一组,江桉和七林分在了一组。   这次集体活动依旧是用直播的方式打开,三组分别配着一个随身摄像,分别开一个直播间。   凌行舟替秦时明和七林惋惜了一下,可看他们两个的神情都是淡淡的——那晚之后,凌行舟第二天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七林和秦时明住在了一起。   昔日仇人,如今恋人,凌行舟觉得挺好磕的,秉承着一颗八卦的心他还给虞亦廷发了不少自己的推论,可惜虞亦廷没回,同时,七林和秦时明之间冷淡下来。   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冷淡,像是绷着一根弦,又像是在较劲,同一个空间两个人甚至不能共存,不然就一个比一个气压低,凌行舟和陈秋澈一般都是从中调和的人,他们两个这段时间累得不行,又要顾忌节目效果,还要避免尴尬。   就连江桉这种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一次夜话语出惊人地直接怼到七林面前,“你们两个是谈了又分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平时冷冰冰的秦时明吓得都直接否认三连,“谁谈了?什么分了?你在说什么?”   反而七林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端着餐盘走到一边——宁可一个人窝在角落的茶几里吃也不要和秦时明同桌的样子。   凌行舟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到虞亦廷,他暗地里问过陈秋澈,可是他也不知道虞亦廷去哪儿了。   【有没有觉得今天小船情绪不高?】   【节目组这是做什么,孤立吗?】   【你们没觉得其他人也怪怪的吗,这个节目要凉。另外两个直播间也没意思。】   【以后看恋综还是要看导演,王导拍电视剧还行,拍综艺真的不行。】   【所以当初只有凌行舟接是有原因的,肯定没有其他艺人肯来。】   凌行舟揣着节目组给的游乐场地图茫然地走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个游乐场逛整整一天也逛不完,他怎么知道节目组会把生肖卡放在哪里。   凌行舟先找自己的生肖,他是属蛇的。   在地图上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以生肖为名的项目,凌行舟改变想法,准备从比较出名的几个项目走——按照综艺的逻辑,很多出场的地方都是为了打广告的,今天游乐场人流不多,很可能是为了他们拍摄节目,游乐场进行人流控制。   如果他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想要上节目做宣传的一定是游乐场里最受欢迎的项目。   凌行舟找到游乐场最受欢迎的云霄飞车项目,默默地站在下面排队,他看着上面冲刺,尖叫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发毛。   凌行舟没有坐过过山车,或者说,刺激性的项目他都没有玩过。   凌家家教严,凌行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喜欢上虞亦清,并且为了他去当爱豆,和家里闹僵。   不过对于这些刺激性项目,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他见过很多人寻求刺激,赌球,赌马,极限项目,在最疯狂的叫喊声中寻求刺激,释放压力,他对此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他正在排队,旁边巡游的玩.偶突然塞给他一张传单。   “这是我们乐园最新推进的蹦极项目,就在云霄飞车的西边,很近的,要不要体验一下?”   凌行舟连连摆手表示拒绝——他一个连过山车都没玩过的人,怎么去蹦极?   “项目最近在搞活动,买一送一哦……”玩.偶人没放弃,继续喋喋不休。   凌行舟和弹幕同时意识到不对劲。   【刚才节目组说过不过给提示的对吧,我怎么觉得这只熊在暗示什么?】   【刚去了另外两个直播间,他们都没有遇到玩.偶发传单。】   【真的是巧合吗?】   买一送一?可传单上并没有写着买一送一……   凌行舟狐疑地像远处的高台看过去,他看不清上面的场景,模模糊糊地看见好像有一个人站在上面,正在准备跳落。   云霄飞车坠下的一瞬,尖叫声鼓动着凌行舟的耳膜,与此同时,高台上的黑点一跃而下,落在两山之间,没了踪迹。   凌行舟出了队伍,往蹦极的高台走去,玩.偶熊并没有跟过去。   往高台上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竖在门口的“试运营”牌子像是最好的送客招牌。   凌行舟一个人踏上蹦极的高台,站在最高处的时候,被山风吹动头发,他心中忽地畅快些,也没那么堵了。   高台上只有一个工作人员,站在边上,看见凌行舟来也没有主动说话。   凌行舟准备先去套套话,看有没有生肖卡,没有就撤。   “再来一次?”   凌行舟刚走两步,工作人员突然朝他说道、   “啊?”凌行舟蒙了,“你在和我说话吗?”   他余光看见摄像老师的脚转了过去,与此同时,弹幕随着转过去的镜头瞬时沸腾。   【好帅好帅!这个身材,斯哈斯哈。】   【虞总!虞总为什么没有参加抽签。】   【搞什么?原本的嘉宾需要这样出场?我还以为是什么飞行嘉宾。】   【摄影师麻烦把镜头往下放一放,能不能抓住重点。】   【对小说里霸道总裁的身材又有了信心。】   【我吃吃吃!】   “虞亦廷?”凌行舟转过身,看见一身修身黑色运动服的虞亦廷,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他第一次见虞亦廷这种模样,包裹在黑色运动服里的人精神又干净,一点也没有过去坐在那里雷霆万钧的总裁模样。   “刚才,也是你跳的?”凌行舟上手,摸到了他微微发热的肌肉。   “要玩吗?”虞亦廷主动请。   “我没玩过。”凌行舟回道,“会吓人吗?”   虞亦廷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陪我玩一次,告诉你生肖卡在哪里。”   他潇洒一笑,像是卸下了往常的重负,变成了凌行舟不认识的一个人。   凌行舟看呆了,一时间忘了虞亦廷应该是他的队友,根本就不存在着生肖卡让给他的说法。   “我陪你一起跳。”虞亦廷说。   凌行舟觉得虞亦廷今天和往常太不一样了,他任由虞亦廷给他戴上护具,眼睛还停留在虞亦廷的脸上,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凌行舟根本不敢想虞亦廷会和极限运动有关。   虞亦廷帮他和自己绑好护具,两人站在跳台上,紧紧相拥着,他能感受到虞亦廷的肌肉,能感受到他们近在咫尺的距离和呼吸。   在工作人员最后的指引声结束后,他们一起坠下。   失重的心跳,狂啸的风声,渐行渐远却依旧炙热灼人的阳光,碧澄的天空,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双臂,凌行舟能听见疯狂的心跳,他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虞亦廷的。   飞鸟在他们身边盘旋又错过,凌行舟抱紧虞亦廷的后背,看见他全部的世界都在虞亦廷的身后,心跳飞快漫上的肾上腺素让他格外迷恋眼前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和温暖。   “喜欢吗?”   他听见虞亦廷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又温柔。   那一瞬间,凌行舟清晰地听见胸腔中“咚咚咚”的加快声,他这次能确定这就是他的心跳声,可是却无法确定,这汹涌的心跳是因为面前的人还是失重的坠感。   “喜欢。”凌行舟抿了抿唇,悄悄地将干燥的唇贴上虞亦廷的脖颈,在那里留下一触即分的一个吻。   比风还要轻的吻连虞亦廷都没有发觉。   没有人能看见无比贴近的他们的动作,就算是无人机也无法追上他们的速度,这个在高空中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当年在舞台下悸动的学生,如今在山水间翱翔的明星,凌行舟感受到久长记忆里的心跳和此刻汇合聚拢。   他好像重新有了一次拥有春天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小舟:我好像又要开始谈恋爱了,这次你给我安排的是正缘吗?说!   我:请支付100万,立马为您一对一解答。   大虞:(立马转钱)说我是! 第34章   站在实地上,凌行舟才发现自己有些腿软,可眼睛却是亮的。   “还想再玩一次?”虞亦廷眉眼含笑问他。   “嗯!”凌行舟疯狂点头。   “休息一会,喝口水再带你玩。”虞亦廷怕他现在是在兴头上,等会脱力。   两个人席地而坐,虞亦廷开了瓶苏打水递过去。   凌行舟接过去喝了一口,立马凑过去,“没想到你会玩这个!”   “是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虞亦廷开玩笑问道。   凌行舟认真地思考着,想了想,回道:“就像是财经杂志上的人,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穿着西装去谈合同,一直一丝不苟的,就算玩,也是和合作伙伴一起玩些什么高尔夫之类的。”   听到“高尔夫”三个字,虞亦廷的眸子微暗,他喝了一口水掩饰情绪。   “你会打高尔夫吗?”凌行舟问。   “会。但是没有蹦极好。”虞亦廷回道。   “我不会。”凌行舟话匣子打开,“我爸妈一直不让我玩极限运动,高尔夫倒是同意的,但是我觉得没意思,就没学。说起来,我爸妈虽然管我管得严了些,但是还挺尊重我想法的,我不喜欢的好像都没学。”   虞亦廷静静地看着他,凌行舟就在他的身侧,一抬手就能碰到,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   听着凌行舟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虞亦廷心中莫名地涌上一种酸涩,他说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可这种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他开始观察凌行舟开始,他都会莫名地涌起这样的情绪。   后来,他被这种情绪淹没得习惯,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去观察凌行舟了。   “虞亦清……”凌行舟聊得欢快,不由自主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来,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   他偷偷地觑了一眼虞亦廷的脸色,莫名有些心慌。   “我以前看虞亦清的动态,他好像也挺喜欢玩极限运动的,什么蹦极,跳伞,深潜,他都玩。那个时候我就想,你们家真好,什么都让玩。”凌行舟话中带了点羡慕。   “他带你去玩过吗?”虞亦廷问。   “没有。”凌行舟语气有点遗憾,“其实我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虞亦清在我身边,和我在屏幕里看他没什么区别。”   凌行舟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从屏幕到现实,他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不好吗?”虞亦廷第一次和凌行舟两个人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虞亦清,“你喜欢的不就是他舞台上的样子,回到现实生活中他还是这个样子,不好吗?”   “说不上来好不好。”凌行舟措辞道:“可我总觉得他不是这个样子的,说个矫情一点的话,我觉得他在我面前的样子和他在粉丝面前是一样的。可我自己就是做艺人的,我知道,艺人和粉丝的关系和距离是游离于亲人、朋友、甚至陌生人之外的一种存在。”   “他那样对待我,相当于没有把我当成亲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凌行舟露出一个苦笑,“在他眼里,我是需要营业的人。”   “那我呢?”虞亦廷迎上他的目光,“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凌行舟避开他的目光,“不一样,你和虞亦清不一样。他就像是一张油画,打眼一看绚丽多彩,实际上也是这样,其他就没有了。可是你……有点像小时候看的黑白漫画书。”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颜色,内容温和,该幽默的地方也幽默,五岁的时候看看画,十岁的时候还能拿出来再读读字,再过两年,突然发现小故事里还有隐喻的道理,等长大后,遇到什么事情甚至还能想起来一些对应的情节,再年纪大一点,可以当做怀念儿时的记忆。”   “你是说我比较百搭?”虞亦廷笑。   “不,是有太多面了。”凌行舟轻声道:“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哪一面是你真实的样子,我也猜不出你什么时候会对我用哪一种态度。”   “为什么要知道哪一面是真正的我呢?”虞亦廷说,“如果是别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回他,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但是是你问,我会说,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没必要苦恼这个问题。”   凌行舟站起来热身,“我还是不相信能有一个人能够随意变成任何一个人,那不是一点棱角都没有了吗?”   虞亦廷帮助他调整热身的姿势,“可能有人生来就没有棱角。”   “没有棱角的人……那他该过得多无聊啊。”凌行舟感叹道。   虞亦廷动作一顿。   “热身好了,走吧。”虞亦廷再次牵引他来到高台。   依旧是拥抱的姿势,凌行舟贴在他的肩膀上,突然问道:“虞亦廷,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他听见虞亦廷的心跳急促地蹦了两下,而后又恢复平时的频率,就像是他的声音一样依旧毫无波澜,温柔似水。   “公司有点事,回去处理了一下。”   “呵。”凌行舟轻笑一声,闭上眼睛,“未来某一天,或许你会亲手把我从这里推下去。”   虞亦廷收紧双臂,回答他的是再一次的坠.落。   没有翅膀的两只鸟只能依偎着奔赴山川河流。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和你一起下去。”   被弹力绳反射进蓝天的时候,凌行舟听见虞亦廷给他的答案。   他觉得自己深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天上的漩涡。   ——   无人机在天空中盘旋,拍摄下两个人拥抱坠.落,像是无线的风筝,尽情遨游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   【他们已经玩了三次了,不去找卡片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游戏,姐妹你真是油盐不进。】   【先嗑为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对还挺好嗑,刚才虞总给小舟指导热身动作的时候,都快长他身上了。】   【双人瑜伽!节目组看我,下次让他们做双人瑜伽!】   【我觉得小舟看虞总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他们两个不会是节目组第一组要成的吧。】   【我觉得是虞总蓄谋已久,没听说过一句话嘛,人很难分清楚心跳加快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还是因为别的,所以当你喜欢一个人可以带他去玩刺激性运动,外物作用下的心跳加快会让人有一种是喜欢上你的错觉。】   【靠,我觉得楼上是真相。】   【说嗑还是你会嗑。我觉得虞总就是这么想的。】   看着直播间里的人沸腾着,正是讨论的高潮,导播很懂地吊人胃口。   “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此为止,想要知道后续发展请关注番茄台的资讯,锁定《恋爱时态》的更新时间~”   没等弹幕上的人反应过来骂人,导播掐断了直播。   其他两组也陆陆续续断了直播,只不过他们已经玩了三四个项目,只有凌行舟和虞亦廷还在蹦极台上。   “走吧。”虞亦廷掏出自己的生肖卡给凌行舟。   “你什么时候拿的?”凌行舟睁大了双眼,“是我来之前?你早拿到了不说?”   “我说了给你,我以为你知道在我手上的。”虞亦廷眯了眯眼睛,带着些许促狭的意味。   凌行舟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瞪了他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在这里的?”凌行舟问他。   “这些对应的都是我们的生肖,肯定是和我们有关系。”虞亦廷稍稍透露出一点自恋的语气,“没人比我更懂我自己,如果让我设置,我就选在这里。”   “说的好像我很不了解自己一样。”凌行舟把地图翻得哗啦哗啦响,“我怎么看不出来会把我的卡放在哪里。他到底是按喜欢的项目来的,还是按照不喜欢的来的。”   凌行舟用胳膊撞了一下虞亦廷,试图在他嘴里套出一点线索,“唉,你是喜欢蹦极还是不喜欢?”   “我觉得节目组不是按喜欢不喜欢分的。”虞亦廷没有正面回答。   凌行舟看见前面一个兔子玩.偶人,扑了上去。   兔子玩.偶以为他是来互动的游客,配合着拉着他的手转圈圈。   转完圈圈,凌行舟朝他一伸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优惠要给我,尤其是什么游乐项目买一送一的。”   虞亦廷愣了一下,笑出声来。   凌行舟听见笑声转过头,他很少看见虞亦廷笑成这样,眉眼里都是纯粹的笑意,嘴角弯弯,在阳光之下的照射下完全像是一个纯真的男高。   凌行舟蒙了一会,就完全丧失了先发制人的时机。   虞亦廷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笑意,只是眉眼还是弯的。   他一把拉过凌行舟,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别问了,他没有的。”说着,虞亦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我之前来找你的时候就是一个玩.偶熊,他给我一张……”凌行舟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安排的?”   “不可能。”凌行舟又很快否认,“节目组说不会给提示的,怎么会让工作人员配合你。”   “也不是节目组才能安排啊。”虞亦廷笑道:“考虑某个人就算把整个游乐园都转一遍都找不到我,正好又有工作人员想顺路做个兼职,我就让人把你引过去了。”   凌行舟对虞亦廷的老奸巨猾表示强烈的谴责。   “你给他钱了?给了多少?”凌行舟问。   虞亦廷神秘地比了一个数。   “疯了吧你,你把这些钱用绳子吊下来,我自己就跟着跑了,都不用中间商。”凌行舟嘟囔道。   “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凌行舟大明星还是个财迷。”虞亦廷搭在凌行舟肩膀上的手顺路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凌行舟闻到一股好闻的檀木暖香在鼻尖停留,留下微痒的触痕,又很快离开。   像是被一只蝴蝶短暂栖息了几秒。   凌行舟撇过头去,鼻尖的痒还没散开,心中涌动着奇异的情绪。   他欲盖弥彰地嚷嚷:“别搭我肩膀上,会长不高的。”   跟拍的摄影师忍不住打开手机按下照相键——一黑一白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在闹的人侧过头的时候,另一人也转过头,眼睛和嘴角都是笑着的。   作者有话说:   大虞:(放上钱钱饵,愿者上钩)   小舟:啊呜~ 第35章   凌行舟刚开始还一边分析,一边找项目玩,每次结束都眼巴巴地盯着工作人员,期盼他们能口袋里拿出生肖卡。   玩了三个项目后,凌行舟累了,他开始消极怠工,原地歇了半个小时后,拉着虞亦廷进了一个鬼屋。   “你不是怕黑吗?”虞亦廷奇怪。   “又不是完全的黑,可以接受。”凌行舟走在前面,越往里走越能听见刻意营造出来的声音氛围,心里也有点发毛。   刚才他们玩了过山车,漂流,摩天轮,可是不管是上去还是下去,虞亦廷都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弄得凌行舟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他在过山车和漂流的时候叫得挺大,虞亦廷就像是一个假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不相信有人什么都不怕,拉着人就进了鬼屋——听说做生意的还挺怕鬼神之说的。   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凌行舟走在前面,可是越往前,灯光越暗,昏暗的路口,红绿相间的灯光,不停晃动的暗门,凌行舟壮着胆子避开一个挂在山洞顶上的手,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白衣长发的鬼来。   “啊——”凌行舟吓得魂不附体,掉头就跑,暗门却关上了。   他“咚”地一声撞在暗门上。   手忙脚乱地推门,开了一点缝就往里钻,长长的头发落在他的脖颈,凌行舟根本不敢回头,摸到一个人就死死抓了上去。   “怎么了?”是后面的虞亦廷跟了上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还在用头发吓凌行舟的“鬼”,礼貌道:“不好意思,他有点吓到了,等会再来吧。”   凌行舟一头栽进他的胸膛前不动,听见是虞亦廷的声音才长呼一口气,而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立马装模作样地站直身子。   “你怎么这么慢?”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假装责怪虞亦廷,掩饰自己的胆小。   “撞到了?”虞亦廷看见他的动作,拉过人借着稍微亮的地方看了看。   灯光颜色太杂,他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能用手揉了揉。   “应该没事,没摸到包。”虞亦廷摸了一把门,“门也是泡沫做的,不会撞伤……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凌行舟见他已经看出来,做最后的挣扎,“这里的鬼突然冒出来,会容易吓到,你小心点。”   “嗯。”虞亦廷从善如流地回道:“刚才的那个npc等会应该还会回来。”   虞亦廷不动声色地抓住凌行舟的手,“我害怕,你牵着我点。”   凌行舟听见那个“鬼”还会回来,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一时的肢体接触,忙反握住虞亦廷的手,抓得紧紧地,整个人几乎靠在他的胳膊上。   他动作害怕,但嘴硬,“那我就借给你抓抓。”   虞亦廷眼中略过一丝极淡的笑,他带着凌行舟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过去,游荡的NPC,诡异的声音,还有前后游客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都让凌行舟像个刚从窝里出来的小鸡仔一样。   他练就了感觉不好就闭眼往虞亦廷胳膊上靠的技能,动作流畅又娴熟。   鬼屋里的NPC越看到怕的人越喜欢逗,绕着凌行舟用冰凉的手摸一把,在他耳边扇扇冷风,甚至有把道具往他怀里扔的。   虞亦廷也不阻止,看着凌行舟每次大起胆子独自走两步,就又蹦回自己的怀里,紧闭着眼睛问他,“走了没?”   虞亦廷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回道;“没有。”   凌行舟抓得更紧,手指几乎要攥紧虞亦廷的肉里。   过了一会,凌行舟又问。   “我听不见声音了,是不是没人了?”   “嗯。”   听到回应,凌行舟睁眼,立刻收获了一个贴脸杀。   “啊——虞亦廷!你个混蛋!”凌行舟狠狠锤了他一下,虞亦廷闷哼一声,却觉得逗他太好玩了。   凌行舟骂人都没什么杀伤力,而且道德感太高,捶完人之后会觉得自己太过分,悄悄地再给虞亦廷揉两下。   先前锤在胳膊上的疼混杂着后面轻柔的痒,虞亦廷抿住唇,尽量忽略这个作乱的人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异样。   好在鬼屋不大,凌行舟惊慌失措了几次,已经开始学会辨别虞亦廷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时候,见了天光。   陡然看见亮光,凌行舟有些恍惚,缓缓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湿漉漉的,还透着麻痒。   “您好,这是您的生肖卡,恭喜您完成了鬼屋探险。”   凌行舟晕晕乎乎地听见出口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然后递过来一张卡片,他伸手去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虞亦廷抓着。   是十指相扣的姿势,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缠绕的藤蔓,分开时带着消散的红痕和一种空旷感。   凌行舟接过卡片,看见上面的生肖是蛇,慢慢地,才反应过来自己集齐了。   “这是我的生肖卡唉……”他拽了拽虞亦廷的袖子,“我的项目为什么是鬼屋?”   虞亦廷凑过去看一眼卡片上的小蛇,是一个卡通画,一条胖乎乎的小青蛇吐着信子。   “挺像你的。”虞亦廷说。   “哪里像?”凌行舟不可置信地看了虞亦廷一眼,“我要是这么胖只能退圈了。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确定自己的项目了吗?”   “他们应该是翻过以前的采访。”虞亦廷说,“一次财经杂志采访问过我,如果去游乐园选一个项目游玩,会选什么。”   “这你都记得?”凌行舟惊叹。   “也就四五年前的事情。”   凌行舟看着虞亦廷,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太可怕了,你以后的对象怎么受得了你……”他默默吐槽,“或者你家人能受得了你这个性格吗?”   “嗯?”虞亦廷疑惑。   “记性这么好那得多记仇啊。”凌行舟一边嘟囔一边回想,“我有说过自己想玩鬼屋吗?不可能吧,没事我说这个干嘛……”   凌行舟话音未落,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还真想起来了,好像是成团之后的采访问过这个问题。   而当初正是他虞亦清暧.昧期的时候,他回答鬼屋也不是自己想玩,而是想着和虞亦清去,不管谁害怕都能换得一点亲密接触。   凌行舟看了一眼在找导演的虞亦廷,没说出口,依旧装作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尽量避免在虞亦廷面前提到虞亦清,每次提到就好像自己有点对不起他一样。   他们在小广场集合,很可惜,凌行舟和虞亦廷没能拿到第一名。   “我们第一次集体活动的第一名是七林和江桉,你们两个可以选择决定下一次集体活动的地点。”王文说,“第二名是凌行舟和虞亦廷一组,可以选择随机选一个人问一个问题,被选中的人不能逃避,也不能说谎哦。”   每次的集体活动都是展现自己的好机会,在很多恋综上,拥有了选择集体活动的方式就是展现自己魅力的时候,这次的第一名注定是下一次拍摄的主体,王文已经让编剧开始配合七林和江桉的人物个性,配合他们下次的高光时刻。   “你们两个谁提问?”王文看向凌行舟和虞亦廷,问道,“可以私下回去问,也可以现在问。”   “回去问吧。”凌行舟先开口道。   虞亦廷“嗯”了一声,默认把这次机会给凌行舟。   回去之后,今天的拍摄任务彻底结束,机器也早早地关了,凌行舟和虞亦廷回到房间,虞亦廷先去洗澡。   凌行舟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飞鸟,若有所思。   虞亦廷的手机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那是节目组给他们的手机,凌行舟知道虞亦廷没设密码。   屋子里水声阵阵,虞亦廷刚进去,凌行舟起码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虞亦廷的手机,打开。   最上面的聊天框是陈秋澈。   一个小时前,拍摄刚结束的时候,陈秋澈给他发了消息——怎么样,我说这招很灵吧。   虞亦廷的回复很简短——谢了。   凌行舟屏住呼吸往上翻,从虞亦廷突然消失的那天晚上开始,陈秋澈和虞亦廷联系过好几次。   陈:怎么没回来?   虞:有事。   陈:你回去了?   虞;嗯。   陈:靠,那你这几天先别回来了,回去养养。   凌行舟继续往下翻。   虞:进展有点慢。   陈: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分享:搞定对象的最佳游乐园指南】   陈:我们马上集体活动去游乐场,你可以看看。   虞:好。   凌行舟颤抖着手点开链接,网速很卡,加载半天都没能弹出来。   图片跳出来的瞬间,凌行舟退出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虞亦廷的手机放回原位,走了出去。   陈秋澈正在一楼外面的露台上抽烟,看到他下来,笑嘻嘻地打招呼。   凌行舟走过去,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   “怎么了,这么神秘?”陈秋澈叼着烟,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虞亦廷……前两天消失,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个你不是问过我了吗?”陈秋澈吸了一口烟,“我也不知道。”   凌行舟定定地看着他,“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陈秋澈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站直了身子,“你的那个什么赢了的奖励?行吧,你问。”   “你初恋是谁?”凌行舟故作镇定地问道。   陈秋澈收敛了笑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凌行舟,“哼,你在游乐园的时候就想问了吧?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虞亦廷今天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凌行舟感受到自己胸腔里堵得慌,他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虞亦廷今天的主动和急迫。   好像有一个时间限制追着他跑,让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刷满自己好感度一样。   凌行舟蹦极的时候试探过了,是试探,也是给他机会,可惜虞亦廷没说。   “他喜欢你呗,表现得积极点不是很正常。”陈秋澈突然想起来虞亦廷说过凌行舟不喜欢烟味,默默掐灭了烟。   “是吗?”凌行舟一向和善的神情冷硬下来,“那你呢,你初恋是谁?”   “你不是知道了吗?非要我说出口?”陈秋澈挠了挠头发,烦躁道:“是虞亦廷,满意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落地,凌行舟心中反而一块石头落地。   他转身离开。   “靠,都是什么事啊。”陈秋澈想起自己今天在摩天轮告白失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虞亦廷发消息。   他没注意,一个掩盖在阴影里的人离开了,手臂上还搭着陈秋澈的外套。   作者有话说:   大虞:什么!你和我老婆说了什么!   陈秋澈:(目移)我也没说谎……   听到了所有的江桉:(扔外套)(踩两脚)(捡起来扔垃圾桶) 第36章   虞亦廷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陈秋澈的电话。   “他人不在,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了,怎么了?”虞亦廷打开空调,开了手机免提擦头发。   陈秋澈说完前因后果,虞亦廷没说话。   “你别不说话啊。”陈秋澈心里有点发毛,“他那个架势我能不说实话吗?”   “你故意的吧?”虞亦廷无语道,“还嫌我这儿不够乱?”   “有的时候需要一点外界刺激,不然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呢,你说对吧?”陈秋澈“嘿嘿”一笑,“成了要请我吃饭啊。”   “刺激得不好就跑了。”虞亦廷:“跑了找你,你赔吗?”   “我赔不起。”陈秋澈直接道:“你要是只是想要个人,我还能给你张罗张罗,你胃口太大了,想要的……”   “陈秋澈!”虞亦廷正色道。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陈秋澈懒洋洋道:“真正别玩脱的是你,虞亦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喜欢他就别这么做。”   “我自有分寸。”虞亦廷冷硬道。   “你最有主意,谁也劝不动你行了吧。初恋?”陈秋澈揶揄道。   “呵,真有脸说,哪个长得还行的你没喜欢过?说这些废话倒是起劲,没事做回去争争家业,也算是帮我。”   虞亦廷清楚陈秋澈的脾气,他半真半假惯了,“喜欢”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稍微能入了得眼的他都喜欢,非要把自己推出来做那个“初恋”,就是用来刺激凌行舟的。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呵,不牢你费劲,我,陈家嫡出独苗,我什么都不干,外面的那些货色也叼不走陈家的家业。”陈秋澈说道:“你该关心的是我的感情,我今天表白失败了,正伤心呢。”   “活该。”虞亦廷“哼”了一声。   “我这次可是认真的。”陈秋澈捂着心口,做伤心状。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别祸害人家小孩子了。”虞亦廷忍不住多嘴。   “你好意思说我祸害小孩子,你和凌行舟差几岁,我和江桉差几岁,你个为老不……”   虞亦廷挂断电话。   他点开和陈秋澈的聊天记录,全选删除。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凌行舟还没回来。   虞亦廷踱步到小花园,靠着栏杆,看见西北角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拨通兰遥的电话。   “虞总。”   “前两天我回了老宅。”虞亦廷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会让人把药膏和内服的药送过来。”兰遥没有一点震惊。   “我参加恋综的事情只有你知道。”虞亦廷直接道。   “您怀疑我?”兰遥顿了一下,说道:“可是《恋爱时态》已经开始网上宣传,接连两次的直播老虞总不可能不知道。”   虞亦廷没有再揪着这个不放,转而问道:“最近父亲和谁走得近?”   “前两天刚去参加市长家公子的生日宴,给了市长女儿一对镯子。”兰遥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是夫人从秦家带过来的镯子。”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问道:“母亲知道吗?”   “知道,没说什么。”兰遥回道。   虞亦廷沉默良久。   “另外,您让我查的东西,我发到您手机上了。”兰遥汇报道:“最近公司一切平稳,并没有异动,小虞总那里也安好。”   “派两个不知情的人出去找找虞亦清,多给点钱,让他们动静大些。”虞亦廷按了按山根,微微皱眉,“父亲可能也会派人跟过去……”   “如果只是我们的人,做做样子是可以的,但是老虞总如果派人去,可能瞒不住。”兰遥道:“我们的手没那么长,还要不让老虞总发现,很难做到完全。”   “我来想办法。”虞亦廷说,“你派人去就行,明天早上……不,今晚就走。”   “好。”兰遥回道。   虞亦廷挂断电话,看向坐在路灯下孤零零的人影,他视线收回,看兰遥发给他的讯息——他让人收集的自己10岁左右参加过的晚宴名单。   手指沿着屏幕一列一列地滑下去,一个在他成年后从来没有交际过的人出现在视线里——凌家。   凌行舟的那个凌家。   原来那张照片不是他的错觉,他去过凌行舟的满月宴——虞书锋竟然和凌家曾经有过交际的。   虞家从来不会交纯粹的朋友,他不相信两家之间没有过合作往来。   ——去查一下这个凌家有没有和父亲合作过。   虞亦廷给兰遥下达指令。   虞亦廷看见楼下的身影动了,他抓紧时间打通了一个跨国电话。   “喂——”慵懒的女声响起。   “闵小姐。”虞亦廷看着往主楼走的凌行舟,不由地加快了语速。   “虞总?”闵诗宁轻笑一声,“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虞亦清出去了,可不在我这儿。”   虞亦廷没听她的话,直接道:“开免提,你和他一起听着。我没空废话。最近父亲会派人来法国找你,我也会派人过来,我的人你认识的,非必要不要和他们联系,父亲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安分点在家待着。”   “闵小姐,法国我不熟悉,小清你这边看着点。”虞亦廷说,“虞书锋要带他回国,如果你不想失去他的话,就看紧他。”   没等回应,虞亦廷就挂断了电话,因为他已经听见转动把手的声音。   ——   凌行舟走了一圈,心情稍微平静一些,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虞亦廷坐在前看书。   “去哪儿了?”虞亦廷合上书,主动询问。   凌行舟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拎起行李箱就走。   “怎么了?”虞亦廷走过去,顺手关上房间里的摄像头和收音器,挡在门口。   “我和节目组说好了,搬去江桉那里睡。”凌行舟隔着虞亦廷去开门,被虞亦廷大手一捞,按在了行李箱上。   “为什么要搬出去?不是一直住在我这儿的吗?”   凌行舟板着脸,“那个时候你正好不在,我不想和人同住,所以才暂时住在这里的,现在你回来了,我重新选房间,我和江桉住。”   “陈秋澈和我说了。”虞亦廷轻声道。   凌行舟动作一僵,跳下行李箱,拉杆就走。   “和那个没关系。”   “我知道没关系。”虞亦廷哄他,“但就算没关系,我也要解释一下,陈秋澈他是故意逗你的,他现在喜欢江桉,你也能看出来的吧。”   凌行舟是个直性子,见虞亦廷避重就轻,也不和他打马虎眼,直接道:“我刚去找他,问他初恋是谁,他说是你,这个是真的吗?”   “真的。”虞亦廷沉默几秒,还是如实说道。   “嗯。”凌行舟低下头回了一句,“看来你也一直知道。”   他垂下眸子不看虞亦廷,浓密的睫毛微微抖着,整个人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虞亦廷心下一软,慢慢道:“不止我知道,我家里和他家里全都知道。”   凌行舟攥着行李箱的手收得更紧。   “陈秋澈小我七岁。”   凌行舟淡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请问虞总,我今年多大?”   虞亦廷被他刺猬模样可爱到。   “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才八岁。”虞亦廷拉过凌行舟,把他按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十五岁,你觉得他说的喜欢能是什么喜欢?”   凌行舟犹豫了两秒,虞亦廷已经把小蛋糕和叉子塞进他手里,“去乐园前买的,是你喜欢吃的。”   虞亦廷坐在凌行舟的对面,给他放好吃瓜的食物,温柔开口,“要听故事吗?”   凌行舟默默地挖了一勺蛋糕,默认给了虞亦廷解释的机会。   “陈家那个时候生意做的大,父亲带我去应酬,想让我讨好陈秋澈,可我和他差的岁数大,玩不到一起,陈秋澈那个时候很皮,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没能让父亲满意。”   “那天父亲喝多了酒,生意谈的又不顺利,顺手给了我一巴掌。”虞亦廷轻描淡写,凌行舟手却一顿。   “陈秋澈吓着了,他虽然顽劣,但是本性不坏,而且早熟,他知道来家里的人都是奉承他父亲的,也知道自己这个陈家独生子是大家讨好的对象,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对我不够亲热所以我才被打,就当众说喜欢我。”   “只是他那个时候对喜欢的理解很模糊,又觉得朋友间的喜欢没有足够的分量,就再后面又加了了一句,说是以后要结婚的喜欢,当场挨了他父亲一下。”   “但是也确实有用了,我父亲以为他真的喜欢我,后来经常让我去他家玩,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虞亦廷浅浅一笑,“来龙去脉就是这样,是一个乌龙,可也算是我欠他一个人情。”   “你父亲以为他喜欢你,还让你去他家?”凌行舟咽下一口蛋糕,艰难发问,“他就不怕……影响你的性取向,或者被有些人……”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这个圈子里肮脏的,对弱小者的渴望一直存续着,即便陈秋澈比虞亦廷小,可在他们最初的那段关系里,虞亦廷就是弱者,如果陈秋澈想做什么,他无法反抗。   “他有什么怕的?”虞亦廷嗤笑一声,“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并不重要,重要是他看中的人里喜欢我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凌行舟没想到看着被重视的虞亦廷是这样长大的。   “那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凌行舟小心翼翼地开口。   “男的。”虞亦廷回道。   “是因为你父亲让你……”凌行舟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是因为他,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虞亦廷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道:“但你不用担心,我没喜欢过哪个人,我只是单纯地无法对女性有生理反应,所以才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男的。”   “我……”虞亦廷还想说什么,一勺蛋糕堵住了他的嘴。   凌行舟下意识地什么都不想听了,他不想听虞亦廷用这种悲伤的语气说话,也不想让他扒开伤口给自己看。   “我吃不下了,你吃吧,我去洗澡了。”凌行舟跑开拿衣服,避开说自己留下来了。   虞亦廷却像是故意的,非要明里问一遍。   “你不走了?”   凌行舟飞速拿好衣服进了浴室,他拉上浴室门,声音像是拢了一层烟。   “我只是舍不得阳台的那个花园。”   他欲盖弥彰地又补了一句。   “我喜欢那个花园。”   作者有话说:   小舟:我喜欢那个花园。   大虞:嗯,你喜欢我,听见了。 第37章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人免不了触碰,大多数时候是凌行舟主动的,也是无意识的。   虞亦廷睡觉安稳,基本不会动,凌行舟睡之前看着乖巧客人,睡着了就是一个大风车,能在床上360°大转弯的同时精准地抢走被子。   在虞亦廷多次被抢走被子险些感冒后,凌行舟问节目组多要了一床被子,各自钻各自的被窝。   清晨,凌行舟在卫生间洗漱,虞亦廷在换衣裳。   没打一声招呼,门就从外面打开,探出一个人倚靠在门框上。   凌行舟和虞亦廷都没关注,他们已经习惯——自从陈秋澈承认自己的“初恋”是虞亦廷之后,他三天两头地过来刷一刷存在感,即便虞亦廷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他的助攻,以及他把事情都和凌行舟说清楚了,陈秋澈依旧锲而不舍地来做他的僚机。   表面上,陈秋澈说整个小院只有他独守空房,其他人都两两一对,节目组也没眼力见直接把人塞自己屋子里,他心寒了。   实际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江桉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人前还是亲善和缓,人后一句话都不肯和他说。   按照陈秋澈的经验,这是真的生气了。   可这次,陈秋澈却不准备哄他。   他有些疲倦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连前几天一次的直播里观众还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江桉了,当时陈秋澈难得地和江桉隔着一个座位坐着,江桉明明听见了他念出来的弹幕,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陈秋澈这次也没惯着,直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时间长了总会累了,总要让人喘口气吧。”   江桉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陈秋澈也确实有些疲倦,在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他追着人哄,时间成了陈大少爷都快忘了这个温和俭让的好学生当初是自己爬上了他的床。   明明怕得身子都发抖,却还是固执地往他被窝里钻,陈秋澈罕见地没有谈风情,抱着人睡了一晚,第二天还是不能免俗的谈起协议——他轻车熟路,这样的人无非就是要钱要资源,只是这两年他从来没做过包养的事情。   陈大少有足够的地位和容貌,就算是他先看上谁,也喜欢静静地坐在那儿等人上钩,再淋漓尽致地谈一场恋爱,最后结束。   所以圈子里说他风.流的传闻不少,可都不能正儿八经地拿到台面上来说。   他哪个男友没名分呢?陈秋澈又苛待过哪一任,只是他生性这样,给不了每一个男友一个家。   江桉拒绝了他的男友申请,并说是自己喝多了酒跑错了房间,什么也没要跑了。   陈秋澈配合他欲擒故纵,追了上去补全剧情,又被拒绝了——江桉甚至还带着一些厌烦,似是他们本来就有仇,对他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陈秋澈撤得飞快,江桉也没给任何反应,好像那天晚上真的是一场意外——直到今年,一次偶遇,两个人又撞上了。   江桉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陈秋澈没事干逗了他几句,被人打了一顿,并被承包了医药费。两人以这种诡异的开场相处了一段时间——主要是陈秋澈想折腾人,非说家里没人照顾,让一个天天早八的学生给他送饭护理。   之后就像小说中写得那样,奇奇怪怪地发生关系,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谈起名分的事情,就这么相处下来。   陈秋澈第一次谈没名分的恋爱,对江桉的忽冷忽热十分没辙,他没办法用恋爱关系让江桉履行立马回消息和床上运动的义务,以前那些手段和本领都变成束之高阁的空论——这个看着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学生软硬不吃。   陈秋澈深深怀疑过江桉跟着他是为了什么,不要钱不要资源,难道是要他的命吗?   “我这两天半条命都没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陈秋澈靠在门边上嚎。   “活该。”虞亦廷淡淡地给出两个字的评价。   “今天去马场,一看就是七林那小子想出风头。”陈秋澈捂住胸口,“你们两个天天眉来眼去,是没注意到,这段时间江桉和那个七林关系突飞猛进,对他笑得次数比和我加起来都多,我深刻怀疑七林是没抢到你的人,去抢我的人了。”   “你怎么不去抢他的人呢?”凌行舟从卫生间出来,给出建议。   “你真不是在逗我玩?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搅在一起?”陈秋澈说,“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掐,节目组都避免让他们在同一个镜头。”   “你可以试试。”凌行舟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天你就努力地抢一抢秦时明,看看七林会不会生气,不就知道了?”   他和虞亦廷分享八卦的时候被突然闯进来的陈秋澈听见了,不过他听见等于没听见,陈秋澈根本就不信秦时明和七林有过一腿,他只坚定地相信七林就是一个混在他们中间的“搅屎棍”,到处都要插一脚。   “有些男的呢,是会很在乎身高这件事,我能理解你的。”凌行舟拍怕陈秋澈的肩膀,揶揄道。   七林是他们当中最高地,陈秋澈已经无数次嘴过人家的身高,说他这样的在婚恋市场非常吃亏。   “嗯,有道理。”第二高的虞亦廷觉得凌行舟说得对,也跟着拍了拍陈秋澈的肩膀。   陈秋澈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换衣服去了。哼。”   贫过没多久,节目组工作人员上来给他们别麦。   如今节目组上下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王文深觉自己将恋综拍成了四不像,后面几次的直播都没能有什么火花,到现在为止,一个中心的cp都没能确定好。   原本七林和凌行舟给节目开了个好头,谁知没多长时间,凌行舟和虞亦廷走得更近。   这也不要紧,王文紧张又激动地等着他们三个碰撞出修罗场,甚至还刻意安排了好几次凌行舟和虞亦廷在一起的画面让七林看见,结果毫无波澜。   王文蒙了,他想修罗起来的没成,想让凌行舟成为一个中心位吧,除了七林和虞亦廷看起来对他有些好感,其他嘉宾都和他没什么互动。   他的中心位也立不起来。   原本王文准备的planB计划——陈秋澈和江桉的反差单恋,一个风.流人设浪子回头追求真爱的戏码也随着陈秋澈最近的偃旗息鼓破灭。   他的恋综,他的事业,他的未来都在最近降到了冰点。   整整六个人就剩下还有一点苗头的虞亦廷和凌行舟——仅存的一对还进程缓慢,在拍摄过程中没什么大的暧.昧不说,前两天凌行舟还找他另要被子。   一张床两个被子是什么?还不如分床来得让人遐想。   王文的目光如有实质,他看着这六个人欲言又止,就这么一路注视着他们来到了马场。   马场分为观赛区和游玩区,今天下午有七林的比赛,不过节目组没说,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也希望在突如其来的事件里看清楚他们的感情走向。   上午节目组也没安排什么任务,直接就是在游玩区的自由活动,整个一个放养的姿态。   六个人里面有一半不会骑马,让他们自己配对玩。   王文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随着现场摄像跟着跑动的镜头蹙眉。   “这样真的有用吗?都冷成这个样子了确定不搞点什么动静去推一把?你别不是坑我吧?”王文直接就是一个三连问。   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导演,正是刚凭着《川烟》拿下最佳导演奖的陈留青。   陈留青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屏幕。   “我后悔了,我不该找你的,一个和我一样拍荧幕的懂什么综艺啊,我应该去找综艺导演的!”王文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没底。   他拍摄《恋爱时态》是憋着一口气在的,牛吹出去了,最后还要麻烦别的导演过来已经够丢他的脸了,王文在被节目组编剧轮番轰炸之后死活不肯喊一个综艺导演来帮他看看,最后在软磨硬泡下喊来了陈留青。   “他就是拍同性火的,他能不懂吗?”这是王文和节目组说的理由。   “你什么都不懂快走吧,我重新找人!”这是王文给陈留青的态度。   “你急什么?”陈留青瞥了他一眼,继续优哉游哉地看屏幕。   半个小时后,他还是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都没说。   “你是来我这儿看戏了?”王文真急了,“行就行,不行我就减拍了。”   综艺可控的地方在于可以看看有没有搞得苗头,有的话就多拍几期,没有就少拍几期,早早悬崖勒马还能少损失一点。   “你看,你自己看。”陈留青拖着凳子挪到一边,把正中间的位置让给王文,“这不是自动分成三对了吗?”   王文定睛一看,凌行舟虞亦廷,江桉和陈秋澈,秦时明和七林,正正好分成了三对。   “我不识数?六个人不分成三对分成六对?”王文没好气道。   “你有说两两一对吗?”陈留青微微一笑。   王文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回道:“没说啊,自由活动。”   “又不是拍电视剧,一部电视剧里只有一个男主和一个女主,谁规定非要两两一对?”拍过两部同性大爆款的陈导循循善诱地把王文往上面引。   “那他们自动组队,为什么就和那个人组成一对,且没有第三个人?”   作者有话说:   陈留青:我可是见证过爱情的人,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第38章   王文被问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声。   “你的意思是,我还能继续拍下去?”   “恭喜你,运气真好,我敢保证,场上的这三对原本就是认识的,而且不是一般的认识。”陈留青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让他好自为之地样子,“很可能曾经谈过,或者正在暧.昧期,正好被你找来了。所以才那么别扭,死活和别人擦不出火花的同时,还又割舍不下旧爱。”   “这放在电视剧里,起码拍个七八十集吧。”陈留青说道。   “不是……”王文震撼了,“我拍之前做过调查,他们都没谈恋爱,而且没有关系网说他们哪两对之间谈过啊。”   “做调查的人在蒙你。”陈留青笃定。   “可是我找的是钱荣的团队。”王文麻木道:“就算你和钱荣同时站在我的面前,你说你感情良好,钱荣说你离婚了,我还是会相信钱荣的。”   听到这个名字,陈留青没那么笃定,过了好一会,只轻声反驳了一句。   “你才离婚呢,我和我老婆感情好得很。”陈留青说道:“这不科学啊,按照我的经验,他们就是分别的三对。”   陈留青走出去看向圈起来的马场,今天这片地王文特意圈出来给他们活动用,场上除了留个两个应对突发状况的马术师,就只剩下工作人员。   “这就是你说的三对?”王文跟着走出来。   六个人散在不同区域,但是都很显眼,凌行舟稍微会点,在教江桉;陈秋澈正在给秦时明牵着马;虞亦廷和七林各自骑着马,谁也不在前,并排骑着,像是在无形的竞技。   “你那摄像头有毒吧?”陈留青忍不住吐槽,“出来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索性站在边上看,不去棚里了。   王文忧愁地点了一根烟,“其实我能想到的,哪有人第一次转型就能成功呢?要不是这两年市场惨淡,电视剧电影不好拍了,我也不想一把年纪了转拍综艺,小陈啊,你还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大四的时候你大一,那个时候我们正好在一个社团里,我们还豪情壮志地说……”   陈留青拿走他惆怅的烟,激动道:“有情况!有情况!”   眼前的烟雾还没散尽,王文眯着眼睛找,“哪有情况?不就是虞亦廷动了两步吗?”   和七林并排走的虞亦廷转向往凌行舟方向去了,好像是凌行舟喊他有什么事。   “这有什么的,喊过去帮忙而已。”   似乎是江桉出了什么状况,凌行舟解决不了,找了虞亦廷。   “一个动,全都动了。”陈留青胸有成竹道。   虞亦廷过去后,七林一个人孤零零地晃荡着,他的左前方秦时明和陈秋澈在骑马,秦时明刚放开能自己骑,陈秋澈也飞身上马,和他并行,只是谈笑风声之间,陈秋澈的目光动不动就往旁边瞄。   另一边江桉从马上下来了,三个人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凌行舟拉着他要带他去哪儿,江桉不肯动,虞亦廷站在旁边看着,三个人定在原地没走几步,而很快,秦时明和陈秋澈要并行过来了。   “很正常啊。”王文评价。   他话音刚落,秦时明突然晃了一下,而后胯.下的马发疯一般跑了出去,陈秋澈去拉他缰绳没拉住,就两秒钟的事情,发狂的马已经带着秦时明往江桉方向跑。   陈秋澈示警声和马嘶声同时响起,虞亦廷一手拽着一个往旁边一拉,三人全部倒在地上,两旁的马术师远远赶来,可发狂的马颠着要从他们三人身上踩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虞亦廷趴在凌行舟的身上,紧紧护住他的头;陈秋澈从一旁迂回,强行迎上疯马想去拽江桉。   “完蛋了,根本来不及。”王文看得目瞪口呆,也往入口跑。   陈秋澈单手抓住马镫,半个身子下马拉江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来不及了,可他还是死死地抓住江桉的一个胳膊没放,就在两匹马要相撞的时候,疯马停住了,马蹄高高抬起——不知什么时候七林飞身纵跃到了马上,环着秦时明强行扭转马的方向,往另一边去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秋澈把江桉拽到自己马上,江桉已经面色如纸,说不出话来。   凌行舟被虞亦廷捂着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马嘶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片。   “虞亦廷?”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话。   虞亦廷看着远处七林熟练地御马,没等到跑出划定的区域,就控制住马,两边的马术师转向追上人。   局面算是得到了控制,虞亦廷呼出一口气——马场上出意外被马踩死的也大有人在,今天没出大事已经是万幸中的不幸。   凌行舟已经胡乱摸上虞亦廷的身体,他喊了两声虞亦廷都没回他,脑袋还被虞亦廷的一副盖着,慌乱之下凌行舟都不敢除去,只能乱摸一通,手下的皮肉是温热的,但是又好像没有平时紧实。   虞亦廷回过头动了一下,就听见凌行舟又紧张地喊了一声,“虞亦廷?”   “没事了。”虞亦廷伸手替他把遮在头上的衣服拿走,迎上凌行舟的眸子心中一动。   委屈的红眼睛看着他,眼眶里已经有不明液体在打转了。   虞亦廷心下一软,以为他是吓着了,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要抱他。   “别怕,已经没事……”话还没说话,手上落了个空。   凌行舟狠狠推了他一把,挣扎着起身,跑了。   虞亦廷怔了一下,起身去追,堪堪和进来的王文和陈留青擦肩而过。   王文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拉着凌行舟问,“没事吧?”   一看凌行舟的兔子眼又吓得松了手,凌行舟没回他,继续往前走。   “这是怎么了?”王文一头雾水。   倒是陈留青回头又看了凌行舟和虞亦廷几眼——虞亦廷追上凌行舟去拽他的衣服,被凌行舟甩开,和他并排,凌行舟就转向,最后虞亦廷只能隔着五六步在后面跟着。   这头陈秋澈正尝试着把江桉从马上抱下来,江桉真的像是吓着了,一动不动的,像一个精致的娃娃。   “有受伤吗?”王文上前两步,急切道:“医务人员一直备着呢,在那边蓝色棚子里。”   江桉下马的时候闷哼了一声,陈秋澈捏了捏他的手臂,沉静道:“好像是脱臼了。”   “没骨折吧?”王文不放心。   “我带他去看看。”陈秋澈显然也没有把握,他不知道江桉有没有被马踩到,还是只是因为被他拽了一下拽脱臼了。   马场边缘,七林已经和马术师交待好那匹马刚才发疯的过程,回头一看,秦时明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   七林没好气地抓着人一拽,把秦时明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秦时明上前两步,直接抱住七林的腰,不肯动了。   王文快要走过去的步子生生顿住了,他犹豫了一会,道:“七林应该懂马上受伤怎么治,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吧。”   陈留青跟着王文走了一大圈,走得脚底生火。两人又回到最初看着的场外。   王文点燃那根抽了一半的烟,看向陈留青,“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留青看着这下泾渭分明的三对,隐隐有些头疼,“说实话,我刚才是半真半假猜的,现在看都是真的,那两对还好,虞亦廷和凌行舟怎么办?”   “我在说我节目,你在说什么?”   “凌行舟和虞亦廷怎么可能搞到一起去呢?黎泉知道了不得把凌行舟皮扒了。”陈留青毫不见外地从王文口袋里掏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根也点上,“关键是我没看到还好,我看到了要是不告诉黎泉,他会把我的皮扒了。”   “你要是告诉他,把我节目搞黄了,我现在就把你皮给扒了。”王文刚找到一点头绪,现在谁动他的节目他和谁急。   “反正又没有摆在明面上,就当不知道,实在不行,你就当今天没来过。”王文给他出主意。   “他们两个怎么会看对眼?”陈留青还在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一般套路,豪门霸总都是要找个小白花的,凌行舟是小白花吗?就算他是,这朵小白花以前是追着虞亦清跑的,虞亦清和虞亦廷关系还不好,他怎么就……”   陈留青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靠,你觉得虞亦廷和虞亦清长得像吗?”   “同一个爹妈有点像很正常吧。”王文猛吸一口。   “你真的只觉得是有点?你不觉得他们兄弟两个眼睛特别像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靠!”王文反应过来,被呛到了,“咳咳……你的意思是凌行舟把虞亦廷当成虞亦清的替身?”   “可一般替身不是平替吗?”王文不解,“虞亦廷是老大,比虞亦清有钱,比他事业成功,按我这个直男的眼光看比虞亦清好看……有这种处处压一头的替身吗?”   “顶配替身。”陈留青看着远处休息区围着凌行舟转的身影,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再顶配也只能当替身。”   “不过有一点虞亦清比虞亦廷好,他比虞亦廷年纪小。”陈留青感叹完回归现实,”差十几岁平时能有共同语言吗?”   作者有话说:   都顶配,唯年龄……   大虞:滚!   我:听没听说过年纪大的会心疼人啊   黎泉:说得对!   裴朔雪:你解释解释我的为什么是小的,还要我自己养大?   白秉臣:解释解释,就比我小那么点的人为什么能压我?   我:蹿频啦!我不负责哒~ 第39章   没有共同语言的虞亦廷正尝试给面前的人贴创口贴,凌行舟划破的手掌不严重,虞亦廷的手也不抖,难度在凌行舟根本不配合他。   刚消过毒的手还疼着,可看到虞亦廷拿着大号创口贴过来,凌行舟立马手握拳,背到了身后。   虞亦廷去抓他的手,抓了几次都被他强行挣开,最后没办法,虞亦廷喊了工作人员过来给他贴。   凌行舟没再躲,这下安分地处理好了伤口。   除了手,还有膝盖撞在地上青了,稍稍有些肿。   虞亦廷搓热掌心给他揉淤血,凌行舟见工作人员在,不好躲,等工作人员贴完创口贴走了,又开始闹脾气。   “怎么了?”虞亦廷按住他的大.腿,不让人动。   他的掌心温热有力,按在凌行舟裸露的皮肤上,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力道。   虞亦廷一开口,凌行舟就顺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怎么了?谁让你扑过来的?你没看到马发狂成那样?”凌行舟像是一个开了闸的河,滔滔不绝,“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家人交待?”   “我父亲不管我的,不用你交代。”虞亦廷说道。   “那你.妈妈呢?我怎么和你.妈妈交代?我和他说,你儿子为了救我被马踩了?”凌行舟气得更厉害。   “我母亲她……”虞亦廷顿了一下,“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能做我自己的主,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来找你算账。”   “怎么着?你非要我欠你这条命是吧?我们两个什么关系,要你这样去救?”凌行舟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凌行舟。”虞亦廷声音压低,似是心中也有火,“你到底是怕谁找你算账,你是怕不好和虞亦清交代吧?虽然你心里还想着他,虽然你现在已经和我领证了,但是我出事,你还是怕没办法给他一个交代是吧?那我要问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需要给他交代?”   “谁说他了,我是在说你!”凌行舟急了。   从虞亦廷压上来护住他的那一刻,凌行舟脑子根本就没能转动,直到疯马被控制住,凌行舟才慢慢回过神来,先是害怕,后来还是害怕。   前面的害怕是对疯马的畏惧,后面的害怕是怕虞亦廷出事。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护在身下了呢?   凌行舟心中一团乱麻,他实质性地感受到陈秋澈说的那句——他喜欢你啊,积极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他又觉得这只是一场泡沫,在走回休息区的路上,他脑海里全是陈秋澈和虞亦廷的聊天记录,一字一句,字字锥心。   他想到虞亦廷说进展慢,陈秋澈出主意让他带自己去蹦极,他想到回来之后陈秋澈问虞亦廷进展怎么样——这些聊天记录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凌行舟的被窥探被算计的样子。   他刚萌生出的一点点心动那么快就被愤怒冲淡,之后再确认陈秋澈的初恋就是虞亦廷,愤怒更是变成了悲愤。   好像他是一个什么谈资,虞亦廷非要和一个曾经喜欢过自己的人谈论怎么把他算计到手——这太恶心了,凌行舟接受不了,即便虞亦廷后面解释他和陈秋澈的关系,凌行舟还是无法忘记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不是没想过问虞亦廷聊天记录的事情,只是他觉得,人与人之间应该有度,虞亦廷明显不想说,他为什么非要追问,追问不到结果最后尴尬还是他,而且就算追问到了又怎么样呢?   虞亦廷又没和他谈恋爱,他们只是婚姻关系,他需要对他法定的伴侣实行法律上义务,却不需要对凌行舟进行感情负责。   可是在凌行舟已经看清的情况下,虞亦廷今天又是在做什么?   那样的奋不顾身,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感情一样,好像自己真的是他多珍贵的宝物一样……   毫无预兆地,虞亦廷忽地伸手抚过他的眼下,“别哭了。”   凌行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气哭了。   他觉得委屈,开口声音都沙哑,偏生他还觉得自己现在无比理智,无比冷静地在劝诫虞亦廷。   “我不是想质问你,我只是在提醒你,虞亦廷,没必要为了拉高在我这儿的好感度就搭上自己的命。”凌行舟自嘲地开了个玩笑,想轻飘飘地把这章翻过去。   “想我喜欢很简单的,你给我多投资点电视剧拍拍,或者直接给我钱,我也能喜欢的。”凌行舟竭力把自己营造成一个爱钱的人。   虞亦廷替他揉膝盖的手忽地下压,凌行舟痛得闷哼一声,虞亦廷却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   他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虞亦廷面色阴沉,“你看了我的手机?”   凌行舟没想到揭穿后虞亦廷是这个样子,害怕得往后移了移,恨不得把腿也搬上凳子,逃离虞亦廷的“魔爪”。   虞亦廷拽着凌行舟的脚踝一把就把人重新薅了下来。   一点暴戾的情绪自他眼中一闪而过,虞亦廷的呼吸沉重起来,胸膛也微微起伏,显然是被气着了。   凌行舟的脚踝细,他一只手抓着还有余,手中的骨头脆弱得好像用点力气就能捏碎,虞亦廷不由自主地加了些力。   凌行舟立马喊疼,“我不经捏的。”   他奇怪,自己气成这样都没动手,虞亦廷动什么手,他总不会因为自己看了他手机就打他吧?   不过电视剧里总裁一般都是冷酷地打一个电话让下面的人处理。   至于处理的结果,电视剧没拍,凌行舟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他紧紧盯着虞亦廷,看着他低下头慢慢拉下自己的裤腿,抓着他脚踝的手终于放开,细致地替他穿上鞋子——堪称温柔的动作落在凌行舟眼里好像是灭口前要让他穿戴整齐,因为刚踩上实地凌行舟想跑,还没起身就被虞亦廷按住了。   凌行舟眼睁睁看着虞亦廷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拨通了一个电话,冷淡地说了一句,“你过来一下。”   在忐忑之中,凌行舟等到了陈秋澈。   “我是什么随叫随到的家庭医生吗?”陈秋澈一边抱怨一边掀开帘子进来,“叫我干嘛?我还有事呢?”   见陈秋澈来了,虞亦廷放开按住凌行舟的手,坐到一边。   “手机带了吗?”   “节目组的?这里。”陈秋澈从口袋里掏出来。   “打开,给他。”虞亦廷言简意赅道。   按照陈秋澈对虞亦廷的了解,他这么几个字几个字的说话代表心情不好。   厉害啊,哄人把自己哄气着了,陈秋澈内心诽腹一句,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凌行舟。   凌行舟接过手机,不明所以地看向虞亦廷。   “你刚才说的,重新看一遍。”   凌行舟硬着头皮当着两个人的面点开陈秋澈手机里和虞亦廷的对话框,重温了一遍那天的聊天记录。   “我说错什么了吗?”凌行舟刚开始看虞亦廷挺淡定的,自己还有点心虚,现在看完一遍,胆子大起来,因为就是他那天看到了,根本没什么反转。   “你没点开链接。”虞亦廷没直接看屏幕,但是通过凌行舟点动的痕迹知道他略过了陈秋澈发过来的链接。   凌行舟点开,夸张的标题下列举了十种让暧.昧对象喜欢上自己的方式,分别是:陪他去图书馆借阅资料;一起去学校池塘边散步……   别说和蹦极沾边,能带点心跳感的活动都没有。   虞亦廷根本没有套路他。   凌行舟无语地看着陈秋澈,“你就是这么追江桉的?”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直男”的约会指南了。   “怎么了?”陈秋澈拿回自己的手机,“我觉得挺好的,江桉经常在学校,非常适合我们。你们两个是不懂品味,平平淡淡才是真。”   “怎么,这是你写的?”凌行舟点进公众号看了一眼,下面小字赫然显示着这个账号隶属“钱荣工作室”。   凌行舟又犹豫了,钱荣他还是听过的,专扒八卦新闻的狗仔。   “别怀疑,就是他。”虞亦廷毫不犹豫地把陈秋澈卖了。   凌行舟震惊,他根本无法把一个狗仔和面前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二世祖联系起来。   “虞亦廷你有病吧!爆我马甲干嘛?”陈秋澈跳脚,“我又没惹你。”   “听说你初恋是我。”虞亦廷淡淡道。   当着凌行舟的面,陈秋澈有些心虚,“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说什么爆不爆马甲的,多见外。”   “钱荣真的是你?”凌行舟问。   “嗯……算是。”陈秋澈有点小骄傲,“我随便玩玩的,谁知道发展的这么好,嘿嘿,以后你想知道谁的八卦可以找我啊。”   “你也真是的,要澄清干嘛不拿自己的手机,还喊我跑一趟,心虚?”陈秋澈飞速地祸水东引。   “我删了记录。”虞亦廷眸光微动。   听到聊天记录,凌行舟突然想到另一个因为聊天记录引起的事情。   “你是钱荣的话……当初和虞亦廷联手放我黑料,逼我签合同的也是你,对吧?”凌行舟定定地看着陈秋澈。   陈秋澈心觉不妙,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   “嗯,是他。”虞亦廷毫不介意再卖他一次,“也是他主动联系你想要两头吃钱。”   凌行舟挑了一下眉,陈秋澈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大虞:如果卖队友能让我的老婆解除误会且转移战火,我可以卖一百次   陈秋澈:滚!谁不知道你个没朋友缘的只有我一个队友。   大虞:老婆,他说我没朋友(委屈)   小舟:(叉腰护身后)有你这么说别人家小朋友的吗?容易给小孩子留下阴影的知不知道,你要给精神损失费!   大虞:(疯狂点头) 第40章   喧闹亢奋的人群中,凌行舟坐在秦时明的旁边。   秦时明是他们之间几个人伤得最重的,凌行舟以为他不会来看下午七林的比赛——节目组也纠结下午的拍摄要不要继续,凌行舟没什么大问题,江桉手臂脱臼陈秋澈陪着去医院,虞亦廷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处理工作,一时间观众席上只有他和秦时明两个人捧场。   王文看秦时明还在观众席上还是决定继续拍摄,他现在信了陈留青的几句话,已经把目光放在秦时明和七林的身上。   只有秦时明在观众席上,下午的拍摄就有意义。   凌行舟瞥了一眼王文身边的人,心里有些发毛,他不知道陈留青怎么来了——拍《川烟》的时候,凌行舟去救急客串过一个角色,认识陈留青,也知道他和黎泉关系不错,他怕陈留青跟黎泉说什么。   他参加《恋爱时态》的事情黎泉知道,但是黎泉不知道虞亦廷也在,更不知道他们在节目上还住在一起,凌行舟不知道节目组最后会剪辑成什么样子,可是不管是什么样子,按照黎泉对虞家的厌恶,一定会让他退出节目。   之前他和虞亦清的暧.昧期,黎泉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他,不要和虞亦清走得太近。   后来他和虞亦清这段隐秘的情感,凌行舟也没敢让黎泉知道。   黎泉比虞亦廷小两岁,凌行舟却更怕他。   凌行舟是独子,黎泉表哥胜似亲哥,尤其在凌行舟在黎泉在娱乐圈声名大噪之后才进行业,整个就是黎泉臂弯下照顾的温室花朵。   圈子里的灰色地带凌行舟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他唯一的烦恼就是自己想跟着虞亦清当偶像,而黎泉想让他当一个演员。   想起黎泉,凌行舟心中隐隐害怕,根本不敢想黎泉如果知道自己和虞亦廷领证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马场上飞驰的骏马又跑过去一组,下一组就是七林在的那组了。   “那天在下面的人,是你吧。”秦时明突然开口。   凌行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天——就是他看见窗户上两个纠缠人影的那天。   “是……”凌行舟尴尬道。   “嗯。”秦时明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变得格外健谈,“七林之前,还挺喜欢你。”   “没有吧……”凌行舟觉得完蛋,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你喜欢虞亦廷?”秦时明连续三问,问问都扣在凌行舟的心上。   “我……没有。”凌行舟环顾四周,想找一个空位逃走。   “我看得出来。”秦时明刚才一直在看场上,现在终于侧头看了一眼凌行舟,“虞亦廷看起来也挺喜欢你的。”   凌行舟还没有意识到秦时明话中“看起来”三个字,秦时明就继续说起来。   “我和七林之前确实认识,准确地说,谈过一段时间,在西藏。”秦时明轻声道。   凌行舟没想到秦时明会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在他眼里,秦时明一直是个冷淡的人,在节目上也没有任何露脸出头的表现,凌行舟怀疑过他什么都不求干嘛要来参加节目。   “你是因为知道七林要来节目,所以才来的?”凌行舟问。   “不是。来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有谁会参加。”秦时明说,“就像我在前期采访中说的,我是为了来宣传公司。”   “我记得你家里是做生意的?”   “嗯,做点小生意。”   “你父母有指引过你的人生发展吗?”   “没有吧……我父母会让我学我喜欢的东西,我参加艺考他们也没反对。”凌行舟回道。   “那挺好的。”秦时明话中多了些羡慕,“我是普通家庭,父母期望我能考一个重点大学,然后选一个能有前程的好专业,最后找到一份好工作,成为家里的骄傲。”   “我偏科严重,语文特别好,数学非常差,两边平衡下来,总成绩中等下游,上了二本都够呛,我又在高考大省,试卷难度挺高,上学的那段时间压力挺大,我记得看杂志的时候有一篇讲得是西藏,我很想去看看,但是我知道,就算我高考结束,也没办法去玩。”   “普通家庭中旅游开支是非必要的,我考不上什么好大学更没有什么资格提要求。”秦时明淡淡道:“我尽量努力,最后考上本一,还算是能交待过去。”   “我以为这算是喘过一口气,进了大学放松了两年,快毕业的时候,我发现我要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可能找不到工作,凭我自己,一个文科生,我根本找不到我父母眼中体面的工作。”秦时明轻笑一声,“果然如我所料,毕业后几个月我都没找到工作,住在家里,刚开始还好,后面就是无尽的争吵,他们说当初高中我就不该选文科,文科不好就业,说我当初选专业没听他们的选师范定向,不然不仅不用学费,还包找工作。”   “可我自己知道,我如果选了理科,我很大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而师范定向,我当初根本就没有当老师的想法。”秦时明说,“后来,我降低标准找了几个工作,都没熬过几个月,就辞职了,当时我就想是不是我太矫情,别人工作都没什么事,偏偏我受不了,我想要一个人能给我一点指引,我凭借本能想向我的父母寻求帮助,可我也知道我诉苦之后会得来更多的苦闷。”   “我没说辞职的事情,我在我所能选的范围内选了法律专业,准备考研。一个非法学本科考研,我在外租房考了两年,靠着兼职和花呗。两年后,我考上了一个沪城老牌95,一边打工还债,一边读书,也没和我父母说。”   “我很幸运,做的选择是对的,我很喜欢法律,学得也很好,导师也很照顾我,一个师兄知道我勤工俭学时常关照我,后来,我就发现,我喜欢的应该是男的。”   “你喜欢上了那个师兄?”凌行舟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   “是,他也喜欢我,顺其自然,我们在一起了。一切都很幸运是不是?”秦时明笑问。   凌行舟点点头,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秦时明的身上。   “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到了快毕业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留校的机会,那个机会千载难得,如果不是正好有空缺,而且我的导师很喜欢我,又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特意为我争取到这个资格,我可以继续读博然后在学校做老师。”秦时明说。   “我告诉了那个师兄,没过几天,他问我能不能为了他一起出去打拼,他想办一个工作室。”秦时明轻声道:“我说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帮他,但是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后来他好像生气了,我们冷战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做好了一切留校的准备,最后,导师告诉我我的名额没了,我被人举报了。举报的理由是作风问题,影响学院。”   “我想知道是谁,可是按照规定,学校不会告诉我。等到公布后,我发现,留校的人变成了那个学长,我就什么都知道了。”秦时明自嘲道:“我去问他为什么,问是不是他举报的我,我想报复他。”   “他做贼心虚,找了我父母,用同样的方式,把他上传给学校的那些证据又发给我父母一遍。”秦时明咬牙道:“他发的是我的裸.照,我父母根本接受不了我和一个男的躺在一起,来学校闹,我的名声算毁了,我艰难毕业后,导师介绍我进了一家私人律所,后来我慢慢站稳脚跟,也成了合伙人之一。”   “律所不大,谈业务的时候经常需要应酬,一次,一个合作方不知道从哪里拿到我的照片,逼我就范,我才知道,在隐秘的地方,我以为已经掀过去的过往早就被传播了无数次。”秦时明笑得灿烂,“那些当着我的面夸赞我业务能力强的人,在背地里用调侃的语气评价着我的身材。我在沪城待不下去了,我辞职,终于去了西藏。”   “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在当地我租了一辆车,随便乱跑,一次路上车抛锚了,我等了很久没有人路过,那个地方人流不多,我怕到晚上还没人,自己就得在那里过夜。”秦时明看向赛场,七林他们那组已经上场,站定。   “就在那个时候,七林出现了,他骑着马,领着马群从草原中穿过,我连忙喊他,问他能不能帮我,我说……”说到这里,秦时明笑了一下,似是也在笑自己当初的天真,“我问他能不能让他的马拉一下我的车,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跨马走了,走得很急,像是怕我追上去非要他的马拖车一样。”   “已经是傍晚了,草原上的霞光很美,我看着他骑马离去的背影,他带着马群飞驰在草原上,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大声喊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只看见他飘荡起来的衣服和潇洒的背影。”   “就像现在一样。”   凌行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七林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骑装,身体微微倾倒,靠近马背,攥着缰绳的手隐隐凸出青筋——大屏上给了他手一个特写后转向他的脸,七林回头斜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   如风忽骤,如草漫野。   蓬勃的、野性的、生机勃勃的力量,是凌行舟在摩天大厦里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自然也迷了一直在钢筋水泥奔波的秦时明。   风吹蔓草,只一瞬,野草就长满了心房。 第41章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凌行舟听见前排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惊呼声之下,原本恣意的身影消失在马背上。   大屏幕上聚焦成了另一个人,七林落马之后已经没有踪迹,可没有人关注,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新的第一身上,也是这个人刚才“无意”地撞了一下七林。   秦时明站起来,脸色忽变,他站起来往外走。   凌行舟抓住了他,“再看看。”   秦时明现在下去没有半点作用,比赛还在进行,不会因此叫停,而七林他们参赛前就签过了协议,在比赛中发生的事情都由参赛者本人负责。   凌行舟能感受到秦时明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们太远,只能看见马还在往前跑,地上并没有躺着人,只可能两种情况,一种是七林还能控制住马,只是一时没翻上来,还有一种就比较糟糕,七林可能正在被拖行,因为速度和角度原因,他们看不见而已。   此时,多一分钟消失就多一分危险。   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凌行舟也跟着揪心,不知过了多久,前排忽地欢呼,凌行舟踮起脚尖看,秦时明已经不顾人群,跑到下面的栏杆旁。   孤零零地黑马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七林从马肚子上翻了上来,重新执缰绳加速朝着前方而去。   他已经落到了最后一名,而第一名距离比赛终点已经不远了。   七林奋起直追,一个,两个,三个……他一个一个地超过,大屏幕上终于将镜头聚焦在这个人的身上,因为他已经成为第二名,他的前方就是终点,也是第一。   呼吸随着场上的热流一同停滞,在七林冲过终点线的一瞬,全场欢呼起来。   秦时明逆着人群静静地重新走了回来,再次站在凌行舟的旁边,他异常冷静。   “他赢了!他是第一!”凌行舟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忍不住抓着秦时明的手蹦跶了几下。   越过终点线,七林看向镜头,他深邃的眼睛透过屏幕,像是在看向观众席的某个人。   秦时明下意识地躲避,站在凌行舟的身后。   七林没找到人,眼神稍稍落寞,他回到休息室换衣服。   场上的喧嚣隔开,七林脱下上衣,门从外面被人拧开。   “七林,你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走了进来。   七林自顾自地换上衣服,瞥了一眼他,拿起柜子里的一瓶水打开,喝了一口,冷冷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你出尔反尔?你知不知道场外投了多少钱进去?这些损失你赔得起吗?”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打假赛,而且你的人,太垃圾了,如果不是在场上使手段,他都看不见我的后背。”   “啪——”的一声,七林手上的矿泉水被人打落。   刚才那个抢道撞人的第二名快步走进来,一手打落七林的水后还想动手,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在场上跑到第一名就能当第一名了吗?我找你,是看得起你,你不想要钱,看来像是想要找死?我听说你在西藏的马场现在资金紧缺,很需要钱啊……老子不是给你钱吗?你不接,以后想要钱求我我都不看你一眼!”   七林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牙压抑着情绪。   他听见广播隐约传来——“七林选手因违规,比赛成绩作废,评委通过重新评定成绩,本场比赛的第一名为樊宇,第二名是……”   “你做了手脚?”七林眼中的怒火就要掩藏不住。   外面的人聚集起来,樊宇余光瞥了一眼那些人,故意往七林身边一撞,七林愤怒之下终于出手,“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樊宇的脸上。   “你疯了?自己犯规拿不到第一居然打我?”樊宇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七林顿时知道自己上当了。   围在门口的人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偷偷举起手机拍摄,七林看见秦时明也出现在人群中。   吵闹之中,七林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时间不知道他身处在哪里。   流淌的人群,耳鸣的喧闹。   他好像置身于马场的休息室,刚被樊宇打了一巴掌,又好像置身于西藏那个夜晚,凌乱的床铺,他的兄弟坐在床上,裸着上身的秦时明点了一根烟站在一旁,手边是给红绿相间的首饰盒子。   他给秦时明打的首饰盒子,红的绿的……谁的拳头落在他兄弟的脸上,红的绿的……眼前闪动着奇异的光,光圈晃动,人群晃动,七林浑身上下都是热的,手却是冷的。   他能感知到是因为一直有一个紧紧攥着他的手腕,那人手掌的烫反衬出他的冷。   “七林!七林!”   一个声音在喊他。   “七林,你放手!别打了!”声音很急促。   “七林!七林!”   不知道那个声音喊了多久,七林眼前的混沌慢慢化开,他低头先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而后是自己带血的拳头,在往上是攥着自己手腕的一只手,手上带着他熟悉的红绳。   “七林……”秦时明见拉动了人,忙把七林往后拉了一大步,把他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樊宇隔开。   “别怕……”下意识地,七林看着秦时明,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   凌行舟赶到的时候,七林已经被带去警察局,秦时明跟着一起去了。   “怎么回事?”虞亦廷匆匆赶来,穿过围观的人群,抓住凌行舟的手。   他似乎是跑过来的,手心微微发着汗,竭力压抑着喘,将凌行舟上下都摸了个遍。   “不是我……”凌行舟解释了一遍,围观群众才散得差不多了,“王导和我差不多时候到的,他带着人也去警察局了,七林会出事吗?”   虞亦廷没在现场,现在听凌行舟说了一遍冷静下来,“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了解一下情况。”   陈秋澈和江桉等到节目组组织他们回到小院才知道这件事,此时已经距离七林带去警察局已经四个小时。   陈秋澈把虞亦廷拉到一边,问道:“这件事你准备管?”   虞亦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些什么?”   “那个马场……赵家老三开的。”陈秋澈说,“我也去玩过几次,里面有些门道也知道。他其实算不上完全合法。”   虞亦廷听陈秋澈含蓄一说,已经知道了些许。   赵家的生意虽然做的没有虞家大,但也算是老生意人,赵家老爷子和虞书锋走得近,陈秋澈是在提醒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七林和赵家闹上。   虞亦廷挑了下眉,“说说看。”   陈秋澈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还是想管,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背地里赌马,赵家老三在后面操控,哪一局谁赢谁输,心里门清。今天这个局是赵老三后面的樊家组的,樊宇,看上一个女的,那个女的喜欢赛马,他投其所好,想要自己出一场威风,就找人来做戏,七林就是他找上的人。”   “那女的算是个行家,樊宇觉得赢过普通人不够帅,几经辗转找到七林,想让他打假赛,七林缺钱,也缺名,就过来了。”陈秋澈解释完前因后果,“结果临时在赛场上,七林变卦,樊宇好面子,下了他的名次,两个人就动起手来。”   “七林真的答应了吗?”虞亦廷问,顺带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陈秋澈傻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知道啊,你什么意思啊,你总不可能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吧?”   “拜托,我是看你想管,去找人打听了一下,我不知道七林到底签没签,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再说,别说樊家,就是赵家,我也看不上,我不和他们玩的。”陈秋澈鄙夷道。   “其他人呢?”虞亦廷问。   “我散落在外的兄弟姐妹?他们确实玩……”陈秋澈反应过来,“虞亦廷,你想干什么?”   虞亦廷淡淡地看了一眼陈秋澈,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虞亦廷上大学后就和陈秋澈没有什么联系,等两个人再见面,虞亦廷敏锐地发现陈秋澈变了。   陈秋澈约他在一家KTV见面,燥热的音乐和夸张的音乐里,他左拥右抱,朝着进来的虞亦廷点点头,“来了,好久不见。”   陈秋澈从小就骄纵,可也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后来虞亦廷稍微打听了一下,知道缘由。   陈秋澈的大少爷生涯到18岁,忽然陈家大宅门口跪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之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的母亲性子刚,闹了两年,发现自己以为的“模范”丈夫在外面的孩子不止这一个,表面上的和平立马粉碎,陈秋澈帮着他的母亲一起闹,最后还是因为财产分割问题没能里成婚。   他们达成共识,陈秋澈依旧是他们唯一的资产继承人,只要他们的婚姻关系存续,家里就不能再多其他人。   陈父同意了,可同时坦白之后更加破罐子破摔,这下连瞒都不用瞒,直接在外肆意浪荡。   随着陈秋澈和他那些私生子女的长大,在家族企业上免不了争夺,陈秋澈一方面厌倦,不愿意和这些人下场抢食,一方面以退为进,渐渐就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反正都是要动的,早动一动,你在陈家的手脚也难放开些。”虞亦廷认真道:“过不了多久,我就需要你了。”   “行。”陈秋澈朝他一笑,“那我就开始准备起来了。你杀人,我挖坑,人这边我出,你父亲问起来全推给我,反正我也早看他们不爽了。” 第42章   《恋爱时态》本来就准备边播边拍,看着观众们的反应再来调整后续的拍摄。   七林的事情正好卡在了这个点上,虽然这一段的结尾稍稍有些草率,可后期剪辑还是能弥补,王文在陈留青的“指导”下有了灵感,一头栽进剪辑室。   凌行舟被虞亦廷打包带回了家,原地放了个假。   凌行舟彻底放松下来,白天昏昏沉沉地睡着,晚上精力旺盛地在网络和游戏里遨游。   窝在家里日夜颠倒了一周,凌行舟的生物钟彻底乱了,虞亦廷中午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卧室睡着。   虞亦廷带了饭回来,提前给他打了电话没人接,发了消息也没回,他打开家里监控,看到凌行舟一直没离开家,稍稍放下心来,可仔细看看,发现他早上十点多才进次卧睡觉,虞亦廷的心又提了起来。   艺人原本生活就不规律,时常因为活动要到处跑,工作安排紧密的时候,连轴转下来很伤身体,凌行舟休息时间也这么乱搞,对心脏的负担很大。   凌行舟房门没锁,虞亦廷进去他一点都没发觉到,还在沉沉睡着。   他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除了肚子上搭着被子,四肢都露在外面,裸露的皮肤白皙,像是瓷,又像是玉。   虞亦廷目光微沉,顿在他露出的肌肤上面,意识到凌行舟是裸睡。   他拉开房间窗帘,晴光照射到床上,凌行舟下意识遮住眼睛。   下一秒,他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只手在自己脸颊上碰了碰,随后有一个温热的气息接近。   “起床。”   “谁啊?”凌行舟起床气犯了,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脑袋缩到枕头里,“我不要起床。”   身体一凉,是一只手伸了进去,贴上他的肩膀。   凌行舟一个激灵,醒了,看到虞亦廷正伸手把他压在肩膀下的手机掏出来,手机上还充着电,被凌行舟这么一滚,通在床头插座的充电器摇摇欲坠。   “你……回来了?”凌行舟揉着眼睛,这段时间虞亦廷忙得很,一直没回来住。   “虞……”凌行舟话还没说全,虞亦廷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好像拒绝听见他说错话一样,“起来。”   “你打我干什么?虞亦廷?”凌行舟炸毛,被虞亦廷闹得清醒几分。   “嗯,还能认人,是醒了。”虞亦廷起身,顺手替凌行舟收拾被他踢到地板上的衣服,“没吃饭吧,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那家川菜馆的菜。”   虞亦廷拉了一把被凌行舟压在屁.股下面的上衣,凌行舟立马裹着被子跳起来靠在床头——虞亦廷的手刚才摸到他的大.腿根,凌行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裸睡。   凌行舟有些认床,刚搬过来的时候还老实地穿着睡衣睡觉,这几天虞亦廷不在家,凌行舟放飞自我。   “我马上就起来。”凌行舟盯着虞亦廷把收拾的衣裳放到洗衣篮里出去。   “我等你。”虞亦廷关上门。   凌行舟松了一口气,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重新换上一套家居服,走了出去。   他没吹头发,湿着头发坐在虞亦廷的对面,任由发丝上落下的水滴滴下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去吹头。”虞亦廷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滴水的头发,说。   “甩甩就行啦。”凌行舟懒得动,立马给虞亦廷掩饰了一番,低头“哗哗哗”甩起头发来,水滴四溅,像一个顺毛的小狮子。   凌行舟甩到一半,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这是饭桌。”虞亦廷声音里多了些无奈。   凌行舟抬头一看,桌子上打包的餐盒上落着水滴——还好虞亦廷没有拆开。   只是过来阻止他甩头的虞亦廷脸上也被他甩了些许水滴子。   凌行舟心虚地闭上眼睛,这下是一点起床气都没有了。   虞亦廷把人拉去卧室,盯着他吹头发。   凌行舟认命地吹头,想着如果虞亦廷不在家,他连这个澡都不会洗。   手随便扒拉了两下,觉得吹得差不多了,凌行舟关上吹风机。   虞亦廷走上来按住他,“这里没吹到。”   被凌行舟撸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在虞亦廷的手里乖顺起来,他用手指顺了顺凌行舟的头发,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护法精油,抹在手掌上搓热,给凌行舟涂上。   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又随着吹风机的热气蒸腾成甜暖的味道。   头皮被时不时地碰到,留下颤栗的感觉,凌行舟缩了下脖子,被虞亦廷按住。   “别乱动。”   凌行舟不动了,他竭力压抑着奇怪的感觉,只觉得被虞亦廷抚摸过的每一处都在张开毛孔,被热气侵袭得头脑都昏昏胀胀的。   刚清醒不久的脑袋很快就昏昏欲睡,虞亦廷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原本是固定他,避免他乱动,凌行舟顺杆子往上爬,直接侧头贴了过去,把他的手掌当做枕头,闭上眼睛。   在吹风机的白噪音下,凌行舟差点进入梦乡。   “好了。”虞亦廷拍拍他的脸,抽出手。   凌行舟猛地一点头,差点摔下去。   虞亦廷收拾地上的碎发,收好护发精油和吹风机。   “没想到你这么讲究,还用护发精油。”凌行舟休息时间还是挺糙的。   虞亦廷没说他看过虞亦清的日常保养方案,收好东西,喊人,“走吧,再不吃就冷了。”   打包得很仔细,开盖的时候菜都还冒着热气,凌行舟这两天日夜颠倒,饿了随便对付一口,根本就没好好吃饭,一口水煮肉片下肚立马活了过来。   虞亦廷把他最喜欢的几个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挑了块青菜嚼着。   他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凌行舟不一样,他尽情和虞亦廷分享着自己这几天在网上看到的东西,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道:“七林的事情怎么样了?”   虞亦廷一直都是静静听着,听到这句话,才咽下口里的菜,回道:“已经解决好了。”   虞亦廷三言两语地讲清楚处理结果。   七林并没有同意打假赛,也正是因为他不同意但是还来参赛,樊宇觉得他下了自己的面子,在比赛时撞了他,这才有了后面那场风波。   “虽然在比赛场上是那樊宇先撞得七林,但是后面是七林先动的手,这不会有事吧?”凌行舟担心道。   “休息室的监控被调出来了,是樊宇先挑衅的。而且他也没什么理,出具了谅解书,双方互相道歉,这件事就翻过去了。”虞亦廷说,“节目组那里我也说过了,他们两个人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不会影响节目的拍摄。”   七林不会说出去是因为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好事,而樊宇不会说是因为他已经被虞亦廷送进去了,樊家现在正乱成一锅粥。   背后的事情虞亦廷全部隐去,没有透露半点给凌行舟。   陈秋澈这两年看着越发荒唐,实际上手上的人不少,按一个樊宇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两天他的那些“兄弟”都有人打听到他这里来,想从他这里走关系。   陈秋澈面上装傻,背地里下手更狠了些。   自从陈秋澈做了个浪子,这些人蹦跶得厉害,一个个都以为陈秋澈是个好说话的,根本想不到这件事是陈秋澈下手,反而以为是背地里哪个大人物设局,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一拖延,马场聚众赌博的证据被警察翻了出来,樊宇自然进去了。   “那就行。”凌行舟长舒一口气,“那天秦时明都吓死了。”   “他们又和好了?”虞亦廷对节目里其他人的进展全部都是从凌行舟这里知道的,好似他们参加的不是一个节目一样。   凌行舟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我跟你说,不是在一起后又闹别扭,我怀疑他们是破镜重圆!”   说起这个,凌行舟激动起来。   “那天秦时明和我说了很多他过去的事情,挺令人唏嘘的。”凌行舟眼睛亮亮的,“他如果在小说里,就是典型的美强惨,美强惨注定心思敏.感,会遇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带着光的男人,就像七林那样,将他拯救出来。两个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凌行舟这两天刚好看了一个类似的偶像剧,总结起来一套一套的。   “当然,他们不会那么顺利,破镜重圆就是经典剧情,秦时明在人生低谷的时候遇见七林,两个相爱,后来因为误会分开,再因为我们这个节目重逢,最后破镜重圆,圆满地在一起。”   虞亦廷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   他看着凌行舟神采飞扬的样子,莫名想到了自己那个远在法国的弟弟。   “你相信破镜重圆?”   “相信啊。”凌行舟咬一口小酥肉,满不在乎道:“只要结果是好的,中间再多的磨难也没什么的,如果能给我一个破镜重圆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虞亦廷突然正色道:“我觉得破镜重圆这个说法是错误的。”   “破镜不会重圆,再好的感情有了裂痕都难以修补,曾经梗在心头的事情只会让裂痕更加严重。”虞亦廷意有所指道:“比如说抛弃,再比如说背叛。”   作者有话说:   大虞:我们的剧本不是破镜重圆,是先婚后爱,我才是正宫,不准再想我弟弟!   小舟:(轻轻)可我哥(黎泉)就破镜重圆成功了,我觉得我也可以   大虞:(捂嘴)不,你不可以。 第43章   凌行舟似懂非懂,他看着虞亦廷的目光带着懵然,好像一点并没懂他的弦外之音。   虞亦廷笑笑,没有多说。   他擅长观察人,即便自己是一个糊涂的,连自己感情都搞不清楚的人,但他能感受到凌行舟现在是对他有好感的。   只要凌行舟有这样的想法,喜欢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时间紧急,但是他足够有耐心去等。   虞亦廷开始居家办公,即便偶然一次去公司,中午也会喊人送饭回来,晚上更是准时回来吃饭,调整了一周,终于把凌行舟日夜颠倒的毛病纠正过来。   凌行舟渐渐习惯虞亦廷的投喂,他小时候还挺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尤其是有哥哥的,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幼儿园里有一个总是炫耀哥哥的同学。   就算是同样的零食,被哥哥投喂的和自己买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虞亦廷内敛温和,真正对一个人的时候无微不至,又不会让人感到有侵略下,潜移默化之下,凌行舟已经养成快到五点半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人回来的习惯。   转眼又过了一周,《恋爱时态》的第一期播出,反响平平,凌行舟也没看——他刚开始参加节目或者拍戏还是喜欢看自己在大屏幕上的状态的,只是后来谩骂越来越多,他自认不是一个能坦然消化一切的人,就不再看了。   就连现在刚斩获了国内的一个金奖,开始报送国外奖项的《川烟》凌行舟也没看。   即便他在那部电影里只有一两个镜头,并且在黎泉的指导下他表现得还不错。   过了五点,凌行舟慢悠悠地从电竞椅上起身,活动完筋骨,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等人回来。   他切了个果盘,想留着等虞亦廷回来一起吃。   手上果渍的黏糊还没来得及洗,手机响了。   凌行舟胡乱洗了下手,拿起手机,发现是黎泉打来的。   “在哪儿呢?我去接你。”黎泉开门见山。   “我……”凌行舟环顾四周,反应过来不在自己家,噎住话。   时间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现在住在虞亦廷的房子里。   “有什么事吗?”凌行舟可不敢让黎泉来接自己,经纪人好糊弄,黎泉可是个见微知著的人精,只要给他一点线索他就能立马抓住,把背后的真相翻个底掉。   “很久不见你了,出来吃个饭。”黎泉顿了一下,确定,“你现在休息对吧。”   凌行舟的行程在黎泉那里是公开的,他骗不过黎泉。   “嗯。”凌行舟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五点十分了,等会给虞亦廷发个消息让他少带一个人的饭回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出来。”黎泉说,“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去的时候稍微收拾一下。”   凌行舟听见黎泉那头的杂音,好像在什么后台。   他没深想,顺着黎泉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居家服——难道自己待在家里时间久了,现在的状态连出去吃饭都不行了吗?   可能黎泉要带他见什么导演——以前黎泉也经常发一个地址过来让他去,简单粗暴,直接把他领到某个导演面前吃个饭拿合同,只是签了星光国际后,黎泉对他的事业放手不少。   凌行舟选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发了个信息给虞亦廷解释清楚,照着黎泉给的地址开车过去。   虞亦廷放了两辆车在地下室,方便凌行舟出门,他一直宅在家里还是第一次开,上路有些生疏,原先半个小时的路走了近五十分钟,才找到餐厅。   黎泉订的是一个包厢,凌行舟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包厢,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那里,看到他来熟稔地站起来打招呼。   凌行舟看他眼熟,客气得聊了几句,环顾包厢找黎泉。   包厢不大,凌行舟看了一圈没找到人——黎泉从来不迟到的。   那人看他左顾右盼,主动问道:“凌老师,是需要什么吗?”   他主动递上菜单。   “黎泉没来吗?”凌行舟奇怪。   “啊——”对面的人蒙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黎老师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凌行舟觉得不对劲起来。   “就是……”对面的人浅浅一笑,“黎老师说让我们两个见一面,了解一下彼此。”   “了解?我们是要合作什么戏吗?”   “最近同性婚姻法通过了。”对面的人轻声,隐晦地说了一句。   凌行舟像是当空被雷砸,半边身子都麻了。   什么收拾一下……原来是相亲啊。   凌行舟呆呆地喝了一口水——在他和虞亦清暧昧的两年里,家里让他见过很多女孩子,他能拒绝的都拒绝了,实在拒绝不了的就去见一面说清楚。   那个时候凌家还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个男的,生怕凌行舟在娱乐圈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浪到最后孤独终老,后来他和家里闹翻,就没什么相亲了。   没想到同性婚姻法通过之后,家里居然能接受他喜欢男人的事实,改给他介绍男人相亲。   凌行舟默默地喝了半杯水,心想要是让黎泉知道自己都和一个男的领证非把他的皮扒了。   “你是叫……”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凌行舟根本没好好上心,此时自然想不起对面这个相亲对象的名字。   “于瑾心。”他贴心地给凌行舟续上水。   凌行舟把注意力收回在他身上,发现于瑾心长得不错。   他不是侵略性强的那种美,是浅淡的耐看性,乍一看不怎么让人留意到,多看两眼就会发现这个人的美,一种让人忍不住亲近的美,同时他身上温柔和顺的气质也随着交谈流露出来。   不过是浅浅地交流了一会,凌行舟已经从刚才尴尬的气氛中抽身出来,心中还隐隐的有些高兴——一种相谈甚欢的兴奋。   “难怪我看你眼熟,你是文艺类电影拍的比较多,我不怎么拍电影,大荧幕上我吃不住。”凌行舟知道于瑾心是电影温柔气质类角色的常客,非要比,他还能算得上是凌行舟的前辈。   “《川烟》就很好,我很喜欢。”于瑾心轻轻和凌行舟捧杯。   他能感受到凌行舟有点选择困难症,直接包揽了今日食物的选取,一边圈菜单的时候还能一边温柔地问询凌行舟的忌口之处,让人如沐春风。   他选了一款酒精度数不高的红酒,很适合他们两个喝——缓和不熟悉的氛围,也不会因为度数太高有什么社交压力。   “我就一两个镜头。”凌行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喝了一口红酒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且反响并不好,我相信这个角色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比我强。”   “电影屏幕大,很多细微的神态在电视剧里看不出来,却会被电影无限的放大,因为电影时长的原因,有经验的导演都会力求整部影片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于瑾心认真道:“你的角色对后续林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很重要,镜头的疏离感也是因为你与林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必因为这个怀疑自己,你在这部电影里演的很好。”   凌行舟在演戏方面是自卑的,黎泉对他是严格,粉丝们也是越过这个不谈,经纪人倒总是夸他,可他严重怀疑经纪人是对他有滤镜。   细细算来,于瑾心还是第一个给他正向反馈,说他好的人。   凌行舟心头一热,不免对他又有几分亲近。   于瑾心知进退,谈话不会让人觉得窥探,又能让人觉得真诚,这一顿饭下来,凌行舟都忘了他们是在相亲。   直到结束,他打车送于瑾心回去,于瑾心问他。   “行舟,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凌行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相亲,而他的相亲对象正在问自己对他的初始印象。   “我觉得你挺好的,和你相处很舒服。”凌行舟斟酌一番,还是不忍心说,他对于瑾心就像是对一个相谈甚欢的好友,他压根没往发展感情方面上想。   “我今天也高兴。”于瑾心的眼中闪动着微光,“我挺喜欢你的性格的,真诚简单,我觉得我们可以进一步地去相处。”   凌行舟忍不住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你怎么会来相亲呢?”   于瑾心侧头,温柔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说,你个人条件很好,完全可以自由恋爱,找一个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用相亲的方式找对象呢?”凌行舟越说越发觉到侧边于瑾心的目光如有实质,他硬着头皮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是不是和我一样,是被家里人骗过来的?”   “不是。”于瑾心坚定道:“是我主动找到黎老师,促成这次见面的。”   凌行舟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和笃定的语气,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   “行舟,你在舞台上表现得很好,像是在发光。”于瑾心浅浅一笑,“虽然那个时候你的目光总是在某人身上停留,但是你的光芒已经足够让人喜欢。”   “你从来都不用妄自菲薄,当你用崇敬又爱恋的目光注视着虞亦清的时候,也有人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你。”   凌行舟愣怔着,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一触即分,淡淡的甜香随着于瑾心的靠近又离开消散。   “希望在后面的相处中,我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于瑾心落下这句话,打开车门离开。   凌行舟呆呆地坐在车里半晌,没有动弹。   手机声响了。   他机械地接通。   “你在哪儿呢?”是虞亦廷深沉的声音。   凌行舟回过神来,“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可是两个小时了,你还没回来。”虞亦廷可能意识到自己话有些生硬,微微转了语气,“和谁出去的,玩得好吗?”   “还好。”凌行舟缓慢地思考了一下,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诉虞亦廷,“和一个朋友出去的,喝了点酒,现在已经送他回去了,我马上就回来。”   “我去接你。”虞亦廷立马道。   “不用。”凌行舟还没消化完发生的事情,他觉得现在见虞亦廷刚才撒的谎根本瞒不住。   对面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终于妥协。   “你注意安全。”   “好。”   挂断电话,虞亦廷坐在黑暗中没动,电脑光亮将他脸上的情绪照射得晦暗不明。   被凌行舟开出去的车定位在一个餐厅,已经两个多小时没动。   那是沪城著名的情侣餐厅,楼上就是酒店,提供一切情侣需要的服务。   而它们的老板是个难缠的家伙。 第44章   凌行舟回去的路上搜了搜于瑾心。   于瑾心比他早毕业两年,一直在拍电影,不温不火,但口碑很好,因为平时做事低调,没什么绯闻,导致凌行舟只觉得他眼熟,并没有立马认出来人。   ——如松如柏,山温水软。   这是于瑾心粉丝对他最多的评价,确实是恰如其人。   只是短短的一顿饭,凌行舟如沐春风,深刻理解了这个人的魅力。   如果可以安稳地度过和虞亦廷的婚期,真正去结识一下于瑾心也不错。   而且于瑾心的手很好看,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根根分明,骨肉均匀,似是白瓷,声音也像是春水,温柔悦耳。   凌行舟在脑海中慢慢回顾欣赏一番,娱乐圈里的艺人从上到下都是精致的,手好看的十有八.九,可对于挑剔的凌行舟来说,能让他凝视着没有几个。   以前的虞亦清算一个,家里那个虞亦廷算一个,于瑾心现在也能算一个。   想到虞亦廷,凌行舟想起自己刚才撒谎的事,心虚地让出租车停在路边,买了点吃的带回去。   客厅一片漆黑,凌行舟以为虞亦廷睡了,摸黑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脚下被一个东西一绊,险些摔倒之时,一个手臂揽住他的腰,顺势凌行舟坐在了虞亦廷的腿上。   “谁啊!”凌行舟像个炸毛的狮子高声叫道,淡淡的木质香略过鼻尖,凌行舟意识到是谁,放松紧绷的身子,无奈道:“你坐在这里怎么没开灯啊……”   凌行舟一阵乱摸,摸到虞亦廷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顺势想要借力站起来。   “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吃过没有?”   凌行舟起身的动作刚有点倾向,虞亦廷的手臂收紧,接着温热的气息扑腾在他耳边。   凌行舟肩膀一沉,是虞亦廷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静静地没有说话,凌行舟只能感受到他沉沉的呼吸声。   “怎么了?”凌行舟反手摸到虞亦廷的脸,“怎么这么烫?你发热了?”   结婚之后,虞亦廷从来没有和凌行舟有过亲密之事,他难得有这样脆弱的样子,凌行舟半是心软半是推不开,只能让他靠着。   “你吃药了没有?有没有去医院?”凌行舟关心道。   “你去哪儿了?”虞亦廷声音喑哑。   “和一个朋友去吃饭了。”凌行舟说。   虞亦廷沉默良久,凌行舟更加心虚,由着虞亦廷握住手摩挲,动都没敢动。   虞亦廷手掌滚烫,握着凌行舟的手把玩,像是在抚摸一件上好的瓷器,凌行舟被摩挲地发热,不仅是手热,连带着身上都热了起来。   他坐在虞亦廷的腿上,姿态亲密,因为在黑暗中,凌行舟的羞耻感稍稍少些。   “我饿了。”虞亦廷说。   凌行舟闻言立马道:“我带了面包回来,我给你拿。”   凌行舟起身再次失败,虞亦廷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抱着凌行舟不肯放。   “不准走。”   “我给你拿……”凌行舟伸手去够袋子,够不到,“你不饿吗?”   “饿……今晚加班,我没吃晚饭。”虞亦廷顿了一下,“午饭也没吃。”   凌行舟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在虞亦廷的话里听出一点委屈。   “那你放我去拿啊?”凌行舟摸了摸虞亦廷的头发,他的头上打了发胶,摸起来刺刺的,有点像是在摸寸头。   凌行舟摸到发根里的软,不由地又顺了顺安抚。   虞亦廷送了手,凌行舟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一步,虞亦廷按住他的腰往回一转,又一压,又让凌行舟面对面地坐回去。   “你……”   虞亦廷抬头,黑暗中眼睛晦暗不明,可凌行舟偏生看懂他眼中的意思。   “我拿了再回来行了吧。”   手这次真的送了。   凌行舟顺利地拿到面包,步子稍稍一顿——虞亦廷生着病喜欢贴人,可自己干嘛就这么乖地给他抱着,现在跑回房间也没什么的。   凌行舟一时间站在桌边没动,虞亦廷也没动,只是静静地坐着,灼灼地目光瞧着他。   两人之间只隔着五六步的距离,虞亦廷没有一点上前去把人薅回来的意向,他要凌行舟乖乖地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怀里。   凌行舟犹豫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走到虞亦廷面前,佯装淡定地往他腿上一坐。   这次是侧坐,虞亦廷慢慢地把头又靠在凌行舟的肩膀上。   凌行舟打开面包包装,掰开来一块喂他。   虞亦廷重新抱上人,只动嘴。   “这是买的楼下那家面包店的,味道还行。”凌行舟机械地喂食,没有注意到虞亦廷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缓慢地咀嚼着。   对他来说,这个面包还是甜了。   虞亦廷一口还没咽下去,凌行舟就又送来一口。   虞亦廷张口衔过去,面无表情地吃着。   “最近很忙吗?”凌行舟和他闲聊。   “马上又要开拍了,想把工作提前做完。”   虞亦廷这么一说,凌行舟才想起来,王文在群里说下周再次开拍。   “看来七林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你很关注他?”虞亦廷含糊道。   “这不正常吗?七林那件事如果没有处理好也不能重新开拍,虽然原来我想要通过这个综艺来提高知名度,但是相处下来,七林人挺好的。”凌行舟顺口问道:“你看了节目吗?”   “看了。”虞亦廷说。   凌行舟惊讶,“你居然会看?”   在他眼中,虞亦廷这样得繁忙,怎么有空去看一个恋综,而且虞亦廷一看就不喜欢看娱乐节目。   “那……网上是怎么说我的?”凌行舟一直没敢上网,现下听虞亦廷说看了,忍不住想要知道节目的反响如何,尤其是网友对自己的看法。   虞亦廷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在嗑你和七林的CP。”   凌行舟怔住,他都快忘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和七林走得近。   虞亦廷吃得慢,凌行舟喂了半天才喂了半个面包,他一心想着虞亦廷现在病着,怕他烧得厉害,问道:“家里有药吗?要不要叫跑腿?”   虞亦廷:“不用……我不是生病……”   他话还没说完,凌行舟的手机响了。   凌行舟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黎泉打来了。   他看向虞亦廷,虞亦廷环着他的手没动。   凌行舟只能硬着头皮当着虞亦廷的面接通电话。   “怎么样?”黎泉声音里有些疲倦,看着像是才工作完。   凌行舟听懂他是在问自己和于瑾心的见面怎么样,忙捂住听筒,起身要走。   虞亦廷双手环紧,凌行舟一个踉跄,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在哪儿?”黎泉听出不对劲,冷声问道。   凌行舟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听着黎泉的声音,坐在虞亦廷的腿上,无异于在火上炙烤。   凌行舟坐立不安,硬着头皮回道:“在家。送完人回来没多久。”   “哼,看来你还挺满意这次见面。”黎泉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于瑾心为人本分,家里也干净,对你早早关注,我觉得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   黎泉顿了一下,道:“其实姑父姑母只是不同意你和虞亦清在一起,对于你的性取向,他们并没有干涉的意思,如果你喜欢男人,就和于瑾心好好接触,姑父姑母也不会反对。”   “嗯……”凌行舟感受到腰间一疼,虞亦廷握着凌行舟的腰用了力气,几乎可以说是在掐他了。   虞亦廷一定听见了!   凌行舟咬牙敷衍黎泉,“我知道了。”   他听见对面另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忙用玩笑话掩饰自己的慌张:“哥,你那边是什么动静?你不会背着……”   “瞎说什么呢?”黎泉拍了拍岑岚的脸,把在椅子上睡着的人温热唤醒,“你嫂子他等我等睡着了而已。”   “乱说什么?”岑岚醒了就听见黎泉含笑的话,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   凌行舟知道岔开话题,又闲聊了两句,挂断电话。   静谧在黑暗之中漫开。   “啪——”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他们的姿势在光亮中无可遁形,凌行舟对上虞亦廷探询的目光,而在这目光之下蕴含着深切的欲.望,有如一片黑海。   “和朋友吃饭?”虞亦廷声音低哑,脸上漫上不自然的红晕。   “嗯……”凌行舟只能实话实说,“其实是相亲对象。”   虞亦廷垂下眸子,轻声道:“你今天喝了酒。”   “应该是红酒,味道不浓,但是你平常不喝酒,至少说明今天见的人你还挺满意的。”虞亦廷问他,“你觉得他怎么样?可以发展吗?”   “我去的时候没想到是相亲……”凌行舟认真想了想虞亦廷的问题,“至于于瑾心……他人挺好……我……”   “于瑾心?”虞亦廷提高了音量。   “怎么,你认识?”   虞亦廷猛地握住凌行舟的手,力道大到像是要将他手捏碎,声音艰涩道:“如果你非要通过相亲去喜欢上谁,谁都可以,于瑾心不可以。”   “为什么?”凌行舟反问道。   虞亦廷默然,他知道于瑾心打的什么主意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于瑾心的目的和他现在所在之事有关,不能和凌行舟透露半分。   “没有理由对吗?或者说,不能和我说。”凌行舟轻笑一声,心中觉得难过。   虞亦廷很多事情都瞒着他,凌行舟甚至觉得虞亦廷都没有今日刚见面的于瑾心来得坦白,又觉得是自己对虞亦廷有所苛求。   如果是于瑾心这样,他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人与人之间本身就有界限。   可虞亦廷不一样,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能接受虞亦廷的隐瞒。   要么陌路,要么无间,凌行舟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虞亦廷的期许这样的高了。   作者有话说:   大虞:老婆背着我相亲怎么办?   小舟:我好像对虞亦廷要求太高了怎么办? 第45章   “抱歉。”虞亦廷嘴上说着道歉的话,手却不放。   凌行舟笑笑,温和但坚定地扒开虞亦廷的手,站了起来。   “虞亦廷,我们是协议结婚,除了我们两个人,没人知道这层关系。”凌行舟缓缓地收拾着桌上凌乱的包装纸,塑料声在他的手中变得格外刺耳。   “可我喜欢热闹,我不会不婚,我想喜欢上一个人,然后让他陪我一辈子,所以,像今天的见面以后还会有,我不拒绝认识新的人。”凌行舟攥紧塑料纸,像是试探。   “虞总不想让我和别人见面,不太现实。难道虞总还能送给我一个合心意的男人吗?”   “咳咳——”虞亦廷轻咳两声,他坐在那儿抬头仰望着凌行舟,看着他攥着塑料纸摩挲——照着他对凌行舟的观察,他能看出这个行为中凌行舟的忐忑。   他在确认自己的心意。   在生意上,虞亦廷向来果决。   什么样的项目可以投,什么样的人可以做生意,他一眼就知。   唯有凌行舟,他默默地看了很久,从来没有想过能让他坚持下来十年复一日的去观察一个人的动力是什么。   可近日来,无论是七林,还是于瑾心,只要有人在凌行舟的身边晃荡,虞亦廷就能感受到自己心绪波动。   凌行舟成了一个晴雨表,起坐站立都能牵动虞亦廷的心绪。   “帮我拿一下药好吗?在书房的公文包里。”虞亦廷开口请求。   凌行舟自嘲一笑,虞亦廷在逃避,或者他觉得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像虞亦廷这样的人,一举一动皆是有目的,他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   如果不是虞亦清招惹了自己,虞亦廷为了让自己闭嘴,他会找一个门当户对,能对两家生意有好处的亲事,也轮不到自己和他结婚。   凌行舟进书房足足有一刻钟,才拿着公文包出来。   “我翻了没有……”凌行舟把公文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只有一本画册,还有一份合同。”   “在画册里。”虞亦廷深深地看着他,说道。   凌行舟看着那个眼熟的画册,忽地想起他们排节目回学校的时候,在车里看见过这个画册,当时他还好奇想看,只是最后没动过。   凌行舟心中一跳,打开了画册,在触到画册中熟悉的侧脸时,瞳孔微缩。   他沉默着从头到后,一张一张地翻看结束,最后合上画册。   “你是什么意思?”凌行舟问。   他心中震动,这一整本画册,虞亦廷一直随身带在身边的画册中画满了自己,从十几岁开始,旁边记录着虞亦廷的观察,一页又一页,看着比虞亦廷合同上着墨要多上许多。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凌行舟手脚发麻,他扶着桌子坐下,换了个问话。   最前面的纸张翻卷黄页,不是一朝一夕会形成的。   他知道虞亦廷处处筹谋,也明白前几次虞亦廷也曾设套去诓骗他,可这个,他不相信虞亦廷是为了安抚自己而临时画的。   “是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当然,那个一直是我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实际上,我们的见面在更久之前,只是你还没有记忆。”虞亦廷娓娓道来,“你还记得在学校那天,我问你长命锁的事情吗?”   “那个锁,是我送给你的。”看着凌行舟惊讶的神情,虞亦廷接着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看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想,凌家和虞家都在沪城,早年间有些联系,也是可能的。”   “但其实我真正注意到你,应该是你十几岁的时候。那是一场晚宴,我在几家生意人里斡旋,那个时候酒量还没练出来,被逼着喝多了几杯不舒服,在角落里躲懒,看见你在偷偷拿栗子蛋糕,刚开始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偷偷拿,可后来看到没过多长时间你就又过来拿一个,就明白了。”   凌行舟恍然间似乎想起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吃栗子蛋糕,那个时候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晚宴上大家都拘束着,他顾忌着父亲的脸面,只敢一个一个地拿,没想到被躲在一边的虞亦廷看见了。   “那段时间贪吃,又怕让人觉得凌家孩子不稳重,毕竟也十几岁了,就偷偷地,一个一个地拿,还好父亲在忙着谈生意,并没有注意到我。”   “他注意到了。”虞亦廷说道:“你是他的儿子,他的目光一直在你身上,他看见你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你偷偷拿栗子蛋糕的台子,也是他让侍者去补货的。”虞亦廷目光幽远,“刚开始我是觉得你吃得可爱,后来看见你父亲的目光,我觉得……羡慕。”   “当时我没有判断出这是羡慕,我只是好奇,想着这样可以由着性子活的人,是在怎么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虞亦廷苦笑一声,“我开始找人调查你,后来到找人跟踪你,看着你。”   “再之后,这成了我的一种习惯,调节心绪的一种方法。每当我去见了那个人,我就用你的消息去抽离。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我想你会在溺爱下长歪,想你在一路顺风下突然遭受重大变故。”   “我把不能秀于人前的阴暗心思全部都放在你的心上,我不信有人可以过得这样好,我不信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可以有一个像你活得自由的人存在。”虞亦廷说,“我等着你受到毒打,等着你性情大变,等着你接受世上所谓的每个人都要经受的苦难,就这样,看着你长大了,顺风顺水地长大了。”   “我已经习惯于你的顺遂,观察你仅仅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是追八点档的电视一样,直到你和小清扯上关系。你收获了人生第一个滑铁卢,我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原来你倒霉,我并不高兴啊。”虞亦廷轻声感叹,伸手拉过凌行舟,握住他的指尖,没有再进一步。   “再后来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虞亦廷静静地、又莫名可怜巴巴地,只握住凌行舟几根手指的指尖,像是不想放手,又不敢逾越。   “我因为小清的时候和你越走越近,我不又再假借别人的眼睛去观察你,我和你的相处频繁起来,渐渐地,我记录也变得少起来。”   虞亦廷眼中漫过一丝迷茫,“后来,一个新的情绪淹没了我,每当我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时候会觉得不舒服,你和七林在帐篷外的那一.夜我都没睡好,满脑子想着用什么办法把你骗来和我住在一起,你今天和于瑾心相亲,我很伤心。”   虞亦廷抿了抿唇,“我收到你的信息后就查了定位,发现你和别人去了一家情侣餐厅,为了博得你的同情,我又去见了那个人,如愿以偿地发烧了,再心安理得地能抱着你一会,让你喂我吃蛋糕。”   “凌行舟,这是喜欢吗?”虞亦廷仰着头问他,像是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   凌行舟早已心乱如麻,虞亦廷说的事情太多太深,远远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他面对的竟然是一个比自己在感情上还要“稚子”的人,他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凌行舟想起虞亦廷的监视,觉得生气,想起虞亦廷的遭遇,又觉得他可怜,两种情绪之下,就像是冰山和火山夹着他,让他难以清醒地判断。   “我觉得是。”虞亦廷自问自答,“我没有再任何一个人身上倾注过这样的精力,也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生出这么多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如果这些让我不由自主的行为,让我烦乱无助的情绪都不算喜欢,那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所以在节目上,你说自己有初恋,可又说自己没有喜欢过人。”凌行舟垂眸看他,眼神带着一丝怜悯,“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虞亦清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虞亦廷无法相信世界上能有凌行舟这样的人存在,凌行舟也无法理解世界上能有虞亦廷这样的人存在。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本该一辈子都碰不到一起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吗?”凌行舟试探着问道。   从日常相处的只言片语里,从刚才虞亦廷说羡慕他的父亲长长久久地将目光投放在身上的时候,凌行舟隐隐感觉到,那个让虞亦廷厌恶、痛恨、恶心的人,是他的父亲。   “你想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虞亦廷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衬衫纽扣上,引导他自己去看,“那天我突然说不回去,消失了几天,不告而别的那天晚上,也是去见了他,你想知道吗?”   凌行舟按在纽扣上的手微微发抖,他要打开是像是一个请——是这个看着无往不利,叱咤商界的男人卑微的祈求他靠近一点,请他了解自己。   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认识到解开虞亦廷的衣服意味着什么。   凌行舟抖着手,却坚定地解开了虞亦廷衬衫上的扣子。   褪下白衬衫,凌行舟看到他渗血的后背,和后背上深浅交错的长痕——那是他在日复一日幸福的时候,这个男人日复一日受到鞭挞,最后形成他面前这样一个后背。   虞亦廷伸手沿着他的背脊缓缓向上,最后握住他的后脖微微下压,滚烫的唇落在凌行舟的嘴角。   手下的肌肤像是白玉,温热滑腻,无半分瑕疵。   掌下的皮肤像是经历百年风霜的树皮,纵横交错,新旧相叠。   白玉无瑕的凌行舟。   满身疮痍的虞亦廷。 第46章   凌行舟轻轻抚摸着虞亦廷背后的伤痕,“涂药了吗?”   “没有。”虞亦廷顺着凌行舟的靠近又把人一把揽进怀里,“我好像真的发烧了,有点热。”   他贴着凌行舟,像是靠着一块人形冰块,颇为眷恋地蹭了蹭。   “为什么会发烧?是因为感染了吗?”   “不是。”虞亦廷回道:“其实是心理作用引发的热,身体早就习惯了。”   凌行舟垂下眸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推开。   “那你去吃药吧。”凌行舟不信家里没有常备的药。   虞亦廷一把拉住人,急道:“小舟!”   “你是想让我说什么?想让我说喜欢你?还是可怜你?”凌行舟侧过身,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对我的真实想法。”虞亦廷问道。   “我不知道。”凌行舟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说,那我们先试试,毕竟我也不讨厌你,可是经历过虞亦清的事情,我只想在感情上慢一点。”   “如果是小清,你也会是同样的回答吗?”默了半晌,虞亦廷苦涩问道。   凌行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虞亦廷颤抖着叹了一口气,“你以前喜欢虞亦清,是喜欢他哪里呢?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是什么?”   “都有吧。”凌行舟想,更重要的是,他当初有一颗想爱就敢去爱的心,而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心气就磨得差不多,感情这种事更加看不清楚了。   七林和秦时明两个人明明都互相挂念,却任由横亘着的矛盾在中间,没有一个人主动肯解释;江桉和陈秋澈两人看似一人有情一人无情,可如果真的全然没有心思,江桉又怎么让陈秋澈在自己身边待这么久。   而他和虞亦廷,开始就一场计划、一场交易,走到现在,即便虞亦廷明明白白地说喜欢他,凌行舟也不敢去接。   他怕又像虞亦清那样,最后变成自己一个人的笑话。   凌行舟喜欢一个人炽热疯狂,愿意全身心地付出,能抛开一切,可不代表他没有自傲自尊,能在摔倒的地方上没多久又重新开始。   “我像小清吗?”虞亦廷突然问道:“长相、声音,别的东西,会让你晃神觉得我像他吗?”   凌行舟看向虞亦廷,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虞亦廷的脸上的五官,似是在脑海中隐隐地做一些对比。   “如果你不能喜欢上我,如果你对小清还不能释怀,或许,可以把我当成他来喜欢。”虞亦廷平静道:“重新去了解一个长相、性格都毫不相同的相亲对象成本太高,不如去尝试喜欢一个相似的,至少在硬性条件下,我还是容易被接受的,对吧?”   “你和他不一样。”凌行舟微微皱眉——就连虞亦廷和虞亦清最为相似的一双眼睛,凌行舟也从来没有在他眼中去看别人的影子。   他从来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虞亦廷不是虞亦清。   就连他最开始酒醉在餐厅之外,攀上虞亦廷的肩膀送上一吻的时候,也没有认错过。   在他眼中,虞亦廷和虞亦清截然不同。   “嗯。”虞亦廷垂下眸子,目光微沉,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   “我等会会去吃药的,你先去睡吧。”虞亦廷重新戴上金丝眼镜,眼中的情绪全数被掩藏在玻璃的反光下,“你今天也累了,去睡吧。”   凌行舟听见他下了逐客令,本来想要替她抹药的心也犹疑了。   虞亦廷又恢复了那般沉稳的模样,除了脸上微微泛红,透着发热的病色,根本窥不见刚才他身上透出来的脆弱。   凌行舟回到房间,洗漱完后想了又想,还是给黎泉发了一条消息。   ——哥,你知道我们家以前和虞家有过交易往来吗?   虞亦廷看着凌行舟回到房间,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镜面慢慢打开,照清他身上的伤痕,虞亦廷对镜一点一点给自己上药,   直到全部上完,虞亦廷才定定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忽地伸手按住眼镜片,“咔——”地一声,一个眼镜片被他压出来,落在掌心里。   完全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在镜中的模样异常清晰,虞亦廷看见自己眼中的红丝,也看见了其中的欲.望和疲倦。   面具戴得太久,有时连他也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真实的,什么时候是虚伪的。   他的脑中只有精密的数据,就像是游戏里达成成就的进度条,缺少重要材料就会严重影响进程发展。   可在他平心静气想要校准的时候,脑海中却冒出一团混乱的,不是数据的情绪。   他想起凌行舟说“你们不一样”时的眼神,心中微微发苦——凌行舟还是不能接受,连他那样说了,他还是不能接受。   过了半个小时,虞亦廷缓和完情绪,电话声音响了。   “喂——”   “虞总,您这边有进展吗?老虞总已经开始问我公司那几个股东的情况,我觉得他要开始下手了,一旦老虞总下手,我们联系胁迫过那些人的事情瞒不过去了。”   “知道了。”虞亦廷按了按眉心,“凌家的事情,还是没有十分把握对吗?”   “没有,目前一切都是推断,推断的可能性成立的可能只有百分之六十。”兰遥顿了一下,道:“真正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有当年和老虞总一起的人,您……为什么不问问夫人呢?”   秦瑾雯年轻的时候跟着虞书锋出入各种场合,绝对不是一个只坐在家中剪花品茶的闲太太。跟着虞书锋的那些旧人稍稍打听就会露出马脚,可秦瑾雯并不一样,秦瑾雯至少是虞亦廷的母亲。   “我会考虑,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虞亦廷话语中带了警告的意味。   ——   再也没有人提及那一晚的事情。   虞亦廷照常每天回来吃饭,凌行舟暗地里推了几次于瑾心的约见,谁都没有再进一步,就保持着这种奇怪又和谐的关系。   两三日后,王文发来消息,说原定重新拍摄的时间要推迟两天,凌行舟一细问,才知道秦时明住院了。   他和虞亦廷说了这件事,虞亦廷特意推了下午的会回来,准备和凌行舟一起去医院看他们。   凌行舟等着虞亦廷回来后带上他,在路上他想买些什么带过去,虞亦廷已经妥帖地准备好,放在后备箱里。   两人坐在车后排,凌行舟忍不住多看了虞亦廷两眼——虞亦廷平日里除了西装之外的常服都是中规中矩的,让人看不出棱角,简单舒适,可今日却穿了一件花哨些的衣服。   凌行舟一眼就看出那是虞亦清时常穿的牌子,他膈应了一下,连带着看虞亦廷的行为举止都觉得他在刻意往虞亦清身上靠,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在车上的时候当着司机的面不好说,上楼梯的时候凌行舟忍不住开口。   “你的衣服……”   虞亦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今天下午咖啡泼在了身上,更衣室里没有其他衣服,只有原来小清留下来的这套,就换上了。”   凌行舟被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他刚才怎么就觉得像虞亦廷这样理性的人会往虞亦清的方向靠拢,就为了让自己能多看一眼呢?   这个想法也太自恋了吧——凌行舟打了个寒颤。   虞亦廷余光中瞥到,脱下外套披在凌行舟的身上。   “我不是冷……”   外套上果然是虞亦清常用的香水味,凌行舟不再对虞亦廷的话起疑心,想要把衣服还回去,虞亦廷已经快走两步,抢先他进了病房。   秦时明住的是单人间,空荡的病房里只有他和七林两个人,七林坐在床边上拉着秦时明的手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有人进来,紧急撤了手。   虞亦廷把带过来的果篮和保养品送到床边柜子里,凌行舟走到秦时明的床前,看着他穿着病号服,除了整个人看着不太精神的样子,其他地方没看见伤。   “王导没说你受了什么伤,怎么突然住院了?我还以为……”凌行舟瞥了旁边的七林一眼。   凌行舟以为就算住院也是和别人打架的七林住院,谁知道秦时明会突然生病。   七林看了一眼秦时明,欲言又止。   “说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秦时明瞥开目光,看向窗外,自暴自弃道:“只是人是见不得的人而已。”   凌行舟听出他话中的厌世之心,心中一震。   七林替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温声道:“那我和凌行舟去聊一会。”   他拉着凌行舟去了另一侧,隔着病床前的帘子又看了一眼秦时明,确保他好好地坐在床上没动。   “这是怎么了?”凌行舟问道,“这才几天,怎么就这样了?”   虞亦廷自觉地关上门出去,留他们谈话。   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伸出手闻了闻手腕,手腕上侵略性极强的香水味一下子就窜入他的鼻腔。   虞亦廷想起凌行舟刚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沐猴而冠的小丑。   ——衣服都不要了,香水也不要。   ——您是说小虞总这季度的衣服和香水都不需要给您再备上一份吗?   ——不用,还是按我以前的风格送一个季度过来。   虞亦廷顿了顿,又发了一条。   ——我的香水也不用了。   作者有话说:   大虞:老婆不喜欢小清的香水和衣服=老婆不喜欢虞亦清   我: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第47章   七林靠着半开的窗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瞥见墙上随处可见的“禁烟”标志,直接把烟叼在嘴里,过过干瘾。   “秦时明是怎么回事?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凌行舟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细问,“而且我看他身上没什么受伤的地方,住院的地方又是精神科,不会他……这个方面有点问题吧。”   凌行舟偷偷看一眼秦时明的方向,看他没有往这里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准确的说,是心理问题,我上次和樊宇打起来,他受到了刺激,不过当场为了处理我的事情没有发出来,等后来我的事情尘埃落地了,他才后知后觉,突然惊厥,送进了医院。”七林咬着烟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凌行舟想起上次秦时明在马场上和自己说的事情,又看着七林这副憔悴的模样,纠结要不要把秦时明说的事情告诉他。   “樊宇有再找你麻烦吗?”凌行舟想了想,还是没说,七林和秦时明之间缺少沟通,积怨已久,可现在秦时明这个情况,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说完之后会不会影响秦时明的病情——他没办法为任何人做选择,即便他能看出来七林和秦时明两个人之间都余情未了。   “没有。”七林朝他一笑,“谢谢你,我知道是你让虞亦廷在背后帮了我。刚开始上这个节目的时候,我故意和你靠近一方面是想刺激秦时明,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你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在这一众的嘉宾里面,你的名气最高,但是给人的侵略性最低。你很干净,纯粹,像是草原上的自由自在的风,会让人忍不住靠近,尤其是深陷在牢笼之间挣扎的人,我想,这就是虞亦廷喜欢你的原因。”   凌行舟被这么夸了一通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虞亦廷喜欢我?”   七林耸了耸肩,“你看不出来吗?”   他看向帘子边露出一双鞋——不知什么时候虞亦廷已经悄悄从病房外走了进来,猫儿似地没有任何声响,就静静地站在帘子后面,一个安全地、能看到七林和凌行舟在干什么,又不能清楚地听见他们对话的距离,一个尊敬和占有欲并存的距离。   “可能在你面前明着表现得不多,私下里,他为难我不少,我能感受到他的敌意来自于我靠近你。”七林示范地往凌行舟身边靠了靠,示意凌行舟往虞亦廷站的地方看。   七林搭上凌行舟的肩膀,两个人的距离突然贴近,说话都只需要气音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凌行舟在七林半个身子的遮掩下看见那双鞋悄悄地动了一下,而后是一声欲盖弥彰的咳嗽声。   七林放开凌行舟挑了下眉,像是在说“你看。”   凌行舟脸微微发热,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岔开话题感叹道:“要是你没来参加节目,也许就不用去马场,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情了。”   “不出意外,那我这辈子可能也见不到秦时明了。”七林轻叹道。   凌行舟咂摸出他话中的意思,吃惊地看向七林,“你是因为秦时明才来这个节目的?你早就知道他会参加?”   “我不知道。”七林回道:“我们互相删除了联系方式,但是还有共同好友,我们的共同好友截图了他的朋友圈给我,上面是这部综艺的发起函,当时我们的共友说是因为他有一个朋友在这个综艺的筹划里,所以他会帮着做宣传,但是我想,他的律所刚开起来,正是需要人气的时候,按照他的外貌和条件也符合这档综艺的要求,万一呢,万一他会去参加呢?”   “决定是在一瞬间下的,脑子一热,买了来沪城的机票,后来想来都来了,就在马场上接了几场比赛,一半是我运气好,一半我也有意收集了这个综艺里的选角导演喜欢看马赛,几次之后就让我偶遇上了,他请了我,我同意了。”   “那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当初,怎么就闹得互删的地步?”凌行舟问。   “他和你怎么说的?”七林问。   七林问了,凌行舟也不瞒着他,“他其实还没说到这儿,你的马赛就出了情况。他说,刚去你们那儿没几天,车子陷了,正好遇到你赶着马群路过,刚开始还以为你不肯帮忙,后来,觉得骑着马过来的你就像天神降临。”   “这是你的形容词吧。”七林笑,“你猜他当初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我好心把马群赶回去后回去帮他,他看着我发怔,我一直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换句话说,是你们这些城市里的小孩没见过的,新奇的样子,刚想开口打趣他一句,他直接给我来了个先发制人,说我长了个傻个子,坐在马上那么高,都挡住他看落日了。”   “这么傲娇?”凌行舟笑道:“在节目上还真看不出来。”   “在不怎么熟的人面前喜欢冷脸,说些有的没的呛人的话,毒舌得要命,熟了之后发现是个外冷内热的,再后来,变得像是被驯养的野猫,爪子也不伸了,也不对你哈气了,日常懒洋洋地撒娇,指挥你做这个做那个。”七林看着窗外的树,眼睛却没有聚焦,像是透过风景在看过去的一段回忆。   “其实挺好养的,他在我那儿住了半年多,越来越黏人,睡迷糊的时候喜欢无意识地往怀里钻,喊起床的时候都需要抱着起。”七林轻声道:“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我比谁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凌行舟一直不忍心打断,七林描述的画面都太美好,美好地像是在给他叙述罗曼蒂克电影。   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心中总是藏着一点烂漫因子,凌行舟也不例外,他听着七林的故事,不由地在检视自己——他忽地明白自己一直都能分清楚虞亦廷和虞亦清的原因了。   他设想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地,刚醒来的时候摸到身边有一个人,他能想象出虞亦廷躺在他身边的场景,却想象不到虞亦清的。   他关于虞亦清的回忆和设想从来不具象化。   一方面原因可能是虞亦清其实并不亲近他,即便在他们暧昧关系存续期间,虞亦清看着对他百般迁就,可是他很少抱他,很少牵手,更别说亲吻,虞亦清的靠近就像是夏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只能留下一点残余的香水味,证明他来过。   可虞亦廷不一样,虞亦廷看着冷硬,又不会像虞亦清那样一口一个“宝贝儿”“小舟”地哄着,可你却能认真地感受到他就在你的身边,不远不近,但一直在。   “我只知道你们之前有一桩案子,是因为那件事吗?”凌行舟问。   “那不过是一个附带的结果。”七林眼中透露出悲痛,像是冬日悬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刺手又冻人。   “没有任何预兆,我们的关系一如从前,一次我出去有事,在外地耽搁了两天,原本两三天能回来的,拖到了五天,又是下雨天,我回来的路上还给他带了喜欢的甜食,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合伙人已经有了些不合,我怕他牵扯其中,什么都没告诉他。”七林飞速地用三言两语带过那段刺痛他的回忆。   “我一进屋,看见他和我那个合伙人在床上,他露着上身坐在床边,那个合伙人盖着被子,斜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报复的情绪,当着我的面,点了一根事后烟。”七林声音在颤抖,“我没敢看他一眼,冲上去就把那个合伙人打了一顿,打完之后拉着他走了。”   “我什么都可以包容他,但是我受不了这个,我等着他解释,他只说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七林刻意压低声音,免得自己激动,“再之后,他就不肯多说一句,不管我怎么问都不开口,我一气之下提了分手,他同意了。”   “他租的房子还有半个月租期,没有立刻搬走,但是一直对我视而不见,反而和我那个合伙人走得越来越近。我更生气了,连哄都没哄他,再之后,我收到了合伙人的信息。”   “他说秦时明一直有皮肤饥渴症,说我自己出差那么久满足不了秦时明,秦时明才去找他的,还发了他们两个的亲密照。我气昏了头,再也不想看见他,让秦时明的房东和他解除合同,赶他走。”   “他没多问什么,还是没有解释,直接走了。”七林道:“再之后,我和合伙人打官司,想找一个可靠的律师,也是我受不了,想找他,就联系了他。”   “他同意帮我受理。”七林说,“我当时想着见到他这次非要逼出话来,可是没几天,他又反悔了,不接我的案子,拒绝见面,并且拉黑了我的联系,再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他。案子输了,马场卖了,我的事业受到重创,每天睁眼闭眼就是经营的钱,渐渐地也少想他,直到后来东山再起,又在共有那里得到他的消息。”   “你是说,在这段时间内,他只发了那一条宣传综艺的朋友圈,所以你们的共友才截图给你?”凌行舟问道:“那他以前发朋友圈多吗?”   “心情好的时候很多。”七林苦笑道:“其实我能感受到不对劲,不管是当初他和合伙人那件事,还是后来他突然不接手我的案件,我都能感受到出了问题,只是我找不到问题所在。他自厌的时候,喜欢把一切肮脏恶心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堆,我其实早该知道他情绪不对劲的。”   “我又不贱,明知道一个出轨还要苦苦挽留,只是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加上一些蛛丝马迹觉得前后关联不上,从而对过去的那些事表示怀疑。”七林轻声道:“我来参加节目,也是想碰碰运气,谁知道运气都用在见到他了,后面一点也不顺利,哪怕在床上都逼不出他一句话来,后来我又出了事,现在他又这样,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问,怎么办了。”   凌行舟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脑海里忽地想起之前秦时明和自己说过的过往,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这个念头是真的,而这个线索又是秦时明告诉他的,这就说明是秦时明在向他求救——就像是他隔了那么久突然地一条朋友圈一样,也是在向七林求救。   或许他的心理状态并不是七林的事件才引起的,而是积郁已久,久到他觉得不能自救了,才有意无意地发出这样的信号。   凌行舟不自主地看向病床上的秦时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时明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正静静地看着他。   古水无波,琉璃一般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鬼使神差地,凌行舟对着七林脱口而出。   “你确定那些照片是秦时明和你那个合伙人的吗?” 第48章   “照片是秦时明是露了脸的,我找人看过,没有PS过的痕迹,那个人倒是没有露脸……”七林说到一半,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照片里的人是秦时明和另一个人的?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个。”   “我现在也不确定,如果你信得过我,我让人帮着查查,有结果了告诉你。或许解开心结,对秦时明的病能有好处。”凌行舟嘴上这么说,心中已经确定了大半。   秦时明那么一个高傲的性子,当年被一组照片逼到辞职的结局,未必不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和七林产生误会,而他肯定也绝对不想让七林知道自己曾经的“污点”,所以三缄其口,避而不谈,任由误会发酵。   只是秦时明后来为什么接了七林的案子又消失,这个地方凌行舟有些想不通。   回去的路上,凌行舟还一直在发怔,虞亦廷开车之余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出口将魂召回来。   “小舟?晚上想吃什么?”   凌行舟没注意到他的称呼,听见虞亦廷的声音后忽地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好的办法。   “虞亦廷,你之前帮七林的时候费劲吗?”   虞亦廷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如果不费劲的话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小忙?”凌行舟顺杆子往上爬,他觉得自己折腾人脉去查还不如抱住眼前这个人的大腿。   虞亦廷靠谱,人脉广,又嘴严。   凌行舟现在看他觉得哪儿哪儿都好,坐在副驾驶上也忍不住往虞亦廷的方向靠,给他把前因后果全部讲了一通,自己讲得口干舌燥。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虞亦廷从后座上拿了一瓶水拧开给他,凌行舟喝了一大口,顺势就抱上虞亦廷的手臂晃了晃,不自主地软了语气,像是在撒娇:“好不好嘛?”   虞亦廷目光顿在凌行舟抓着自己的手臂上的手,凌行舟手长得好看,骨肉匀称,牵着的时候温暖干燥,现在这个动作又显得骨节修长,只是手指上空空的,少个什么东西缀着。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能做的有限。”虞亦廷慢吞吞道。   “你和别的生意人不一样,别人有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凌行舟殷勤地给他捏着手臂上的肌肉,一边默默揩油,一边持续输出。   “你是不是剧本看多了,把我当成黑帮片的头子,或者那种霸道总裁,打一个电话就能什么消息都有?”虞亦廷带笑逗他。   “嗯嗯嗯!”凌行舟小鸡啄米一样地疯狂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虞总!万能的虞总!”   “你就这么想帮他们?”虞亦廷带了些真切的疑惑,“有时帮助是一件费时费力又讨不了好,远期的投资也不行,不然也没有东坡先生和狼的故事,你为什么非这么执着这种低收益的事情呢?”   “帮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凌行舟奇怪,“如果陈秋澈遇到事情,你会不会帮他?”   “一般来说,他遇到的事情都能自己解决。”   “非常事件呢?”   “非常事件有时候是我都不能及的。”虞亦廷认真回道:“我会酌情帮忙,看会不会影响自己。”   “现在帮他们也不影响你,你就帮一次嘛……”凌行舟半骗半哄。   “可是对你有影响,间接性的对我有影响。”虞亦廷气压都低了下来,“你想帮他们,无非就是觉得他们还可以挽留,不能错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恋爱观。”   “嗯……也可以这么说。”凌行舟说。   “那如果有一天虞亦清回来了,重新提出要和你在一起,鉴于你的恋爱观,我觉得你会同意,所以我说,对我是有影响的。”虞亦廷一本正经道:“帮助他们反而让我失去了竞争力,这并不划算。”   从虞亦廷告白之后,他的言行举止越发坦荡,原来还隐藏在一些小动作下的感情全数被翻到明面上。   这个时候,凌行舟忽然觉得虞亦廷像机器一样机密运作也有好处,这让他对感情的表达没有世俗意义上的“羞耻心”,他会很直白地说出喜欢,也会用他觉得有道理的等量交换来叙述自己“吃醋”这么一个情绪化的东西。   还挺可爱的。   凌行舟笑眯眯道:“不会啊,他都领证了,我疯了吗?当小三?”   “如果他离婚了呢?”虞亦廷问道。   “没有如果。”凌行舟静静道:“大家都觉得我脾气好,好说话,好像没什么生气的时候,但我并不是没有底线的,也不会恋爱脑地无条件原谅。他背叛在先,一句解释都没有,让我像个笑话,你怎么会觉得我还会喜欢上他呢?”   “当初的遇见,还有屏幕上的他都让我很心动,这是事实。可真实接触下来,我再去想,竟然想不出什么和他具体相处的细节了,他好像还是更适合出现在屏幕上。舞台上,舞台下,这可能才是最适合我们的距离。”凌行舟扬起脸,“所以,你刚才的假设不成立,影响也不成了立,你帮一下他们,就当是帮我行不行?”   听完凌行舟的这段话,虞亦廷心中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暖,像是初春的水缓缓流过冰面,留下一道湿润又缱绻的痕迹。   他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算帮你的话,你能给我什么呢?”虞亦廷缓缓给他下套。   凌行舟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虞亦廷能缺什么,他倒是知道虞亦廷想让自己和他在一起,那也不能现在就因为这个就答应他吧。   凌行舟“哼”了一声,轻声抱怨道:“不愿意帮忙就算了,当初某人还把和他结婚说的千好万好,现在帮个小忙都做不到,哼。”   “我有一个要求。”虞亦廷清了清嗓子,余光瞥了一眼凌行舟,才道:“搬去我房间,和我睡。”   “啊?”   “节目上也是,选我的房间,和我睡一起。”虞亦廷道:“研究表明,多在同一个空间单独相处容易促进感情,我觉得我们需要试试。”   他颇为幽怨地斜了凌行舟一眼,“尤其是你。”   “我觉得你有必要充分了解一下我,再考虑你能不能喜欢上我这个问题。”虞亦廷用一种做研究的严谨继续道:“当然,我也会尽量展示真实的自己,你可以试着去信任我,喜欢我。”   “为了加深我们之间的信任度。我先坦白一件事。”虞亦廷摩挲着方向盘,凌行舟愣是从他游刃有余的动作中看出了一种隐藏的局促。   “我今天穿的衣服是小清平时的风格,香水也是,但不是我和你说的理由,我是故意的。我想试试你是不是更喜欢这种类型的。”   凌行舟失笑,他捂着嘴,强忍住自己的笑声,不让它太过疯狂。   “之前我说可以做替身的话,驳回。”虞亦廷皱了皱眉,“那个时候我没有深思熟虑过,那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现在看来,更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它只会让我们两个都不高兴。”   “那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是真的深思熟虑的?”凌行舟觉得虞亦廷用对待工作的方式对待感情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逗他。   “是。”虞亦廷为了表示自己的“深思熟虑”,紧接着道:“虽然是我刚才在病房外面才决定的,但确实仔细想过几天,而且后续我会制定我们之间相处的计划和日程表,如果你想要监督,可以发你一份。”   “不用,不用……”凌行舟讪讪地连连拒绝,他见好就收。   “那你在床上不准做过分的事情。”凌行舟低头,声音小了些。   “什么样的才算过分?”虞亦廷不耻下问。   这句话引得凌行舟也认真思考起来,他和虞亦廷的关系一步都没按照恋爱该走得节奏走,不熟的时候就亲过,抱过,还住在一起三天,后来突然领了证,再之后有时也有肢体接触……   这么算来也只有最后一步没有……   凌行舟想,如果我说什么都不可以,显得有些矫情,明明亲过抱过再说有点欲盖弥彰;可要是说除了最后一步都可以,那不是默认可以随便亲随便抱,这不是显得他很容易接受?   凌行舟认真思考了半天,已经过了两个红路灯,还是没能想出来,对于他们来说,什么算作“过分”。   “任何事之前我都会征询你的意见的,你应该对我的人品有自信。”虞亦廷带笑的声音响起。   凌行舟感动他绅士的同时抬眼,看见虞亦廷眼中明晃晃的促狭——他是故意这么问逗他的!   凌行舟立马锤了一下虞亦廷的腿,“你故意的!”   “这条腿,等会要为了帮你而奔波。”虞亦廷没躲,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凌行舟咬牙,恨恨地收回手。   路过一家川菜馆,凌行舟提出要买些回去吃完饭。   虞亦廷让他一个人下车,自己在车上处理刚才答应凌行舟的事情。   他打了个电话,把事情交待给下面的人,用了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凌行舟还没回来。   虞亦廷准备下车找他,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不由地滑了一下,滑动到前几天的一个聊天页面上。   在他前几天和闵诗宁确定虞亦清的情况后,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让虞亦清喜欢上你的?   虞亦廷比谁都要清楚虞亦清本身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很难接受感情和亲密关系的存在,只是他外在表现是冷漠,而虞亦清的外在表现是风流。   对面几乎秒回。   ——做自己不就行了?我本身的样子勾他一个就绰绰有余了,还需要什么手段?   张狂自恋的话中,虞亦廷看着前半句陷入沉思,又将它列入计划,最后实行。   今天的效果来看,还不错。   虞亦廷抬眼,正好看见凌行舟拎着大包小包从饭馆出来,他像是一个太阳,脸上带着笑,看见自己的时候脚步都加快了。   虞亦廷上前去接,凌行舟迫不及待地分享着他在餐馆里四十分钟听到的八卦。   虞亦廷静静侧耳倾听着,时不时地回几句。   他手上拎着浓香滚烫的饭菜,身边跟着阳光开朗的心上人。   时间正好,回去不晚,吃完饭他们还能一起看会书。   堆积的工作已经完成,今夜也没有会议。   一切都完美得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大虞:你以为我是黑老大,是霸道总裁,可以一个电话解决一切吗?   (转身打了个电话) 第49章   又过了一周,《恋爱时态》重新开拍,开拍当天,他们各自从家中出发,需要拍一个出行的vlog。   节目组当天才告诉他们,当时凌行舟正躺在沙发上接受虞亦廷的投喂,看到群里消息的一瞬立马弹了起来。   看了一眼虞亦廷后,他冲向卧室。   虞亦廷跟过去,看见凌行舟在疯狂地往行李箱里扫东西,叹了一口气,道:“来不及了。”   凌行舟颓然地坐在地上,无措地看着虞亦廷,“怎么办?你不是投资商吗?你就没有提前问问这?上次也没有拍这个什么出行vlog啊。”   自从虞亦廷提出要两个人住在一间卧室,凌行舟已经把次卧的东西都搬了过去,此刻衣柜里西装里夹杂着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床上一边的床头柜上整整齐齐地只放着眼镜盒、水杯、一束花,两个人合照,另一张床头柜上却挤挤攘攘地摆满了矿泉水瓶、面纸、杂乱的充电线、没吃完的半袋山楂球,中间还夹杂着亮晶晶的小饰品,一旁的小狮子夜灯还在亮着——凌行舟早上起来忘记关了。   洗手间里更是没了一点虞亦廷当时住样板间的样子——里面摆满了凌行舟的护肤品、化妆品,卡通气垫梳,其余的毛巾、牙膏、牙刷则被虞亦廷全部换成了情侣款双人份,美名其曰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激发情感。   还有半个小时节目组就要上门来装摄像头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足够将凌行舟的东西全部清出去,也来不及让他搬着这些大包小包回自己的房间。   凌行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要完了——节目组的人一上门,什么都看到了,他和虞亦廷的事情一定瞒不住,同在一个圈子的黎泉最先知道,然后是他的父母。   “怎么办?”凌行舟拉开虞亦廷卧室那面衣柜上的暗门——虞亦廷卖惨吃到甜头后没几天就告诉他这些镜面的用处,很好地在凌行舟那里博得同情,并拥有了凌行舟亲手上药的待遇。   “我躲在这个里面,等人来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吗?”凌行舟病急乱投医。   虞亦廷看一眼衣柜里的明显不同风格的衣服,目光又顿在地上的成对的拖鞋,真诚发问,“你觉得他们会信是我一个住在这里吗?”   “你是不是有很多房子,现在换房子还来得及。”凌行舟又想到一个法子。   “可以换,但是那些房子没住过,比酒店还空,你确定要这样?”   “那我现在打车回我的房子,你这儿你就说……你也不用说什么,成年人带人回来过夜很正常的,你又是这样的身家,包养一两个都正常,节目组也不会特意点明的对吧……”凌行舟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虞亦廷已经抓着他的腰一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表面上为了让他站稳手一直没松,若有如无地在他只穿了一件居家服的腰间徘徊。   “坏我名声,嗯?”   虞亦廷的气息和他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晃荡,凌行舟险些把持不住。   太犯规了!   凌行舟想。   明明知道自己最吃这套!   凌行舟低头看他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他深刻觉得虞亦廷的手可以去买个保险,也可以去做动漫里的建模。   “那怎么办?”凌行舟小声问道。   “顺其自然,因戏生情在你们圈子里不是常有的事情吗?”虞亦廷试探道。   “不行。”凌行舟回绝得果断,看见虞亦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连忙顺毛,“我还不想爆出绯闻,而且,我还没答应你……”   他想了想,主动攀着虞亦廷的肩膀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嘿嘿”笑着,用亮晶晶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他。   虞亦廷面无表情地抬手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口水,直接道:“说吧,要干什么?”   凌行舟虽然搬进虞亦廷的卧室,但是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井水不犯河水”。   在他研究过n多小说、电视剧,和虞亦廷制定了详细的生活规范,包括但不限于,两个人洗澡时间先后分配,谁睡在左边谁睡在右边,床中间放上几个枕头表示分界线,避免生活中的“不正当”触碰,屋子里有人在穿衣服的时候另一个人要回避。   这些天别说这么乖巧被他摸着腰不躲,连牵手都没一个,此刻突然亲他,绝对有所求。   “虞总……”凌行舟刻意拉长了音调。   虞亦廷觉得大事不妙。   “你不是《恋爱时态》的投资商嘛?”   “嗯。”   “钱荣也是你两肋插刀的好朋友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用虞总的钞能力,和王导沟通一下,让他带进来一些靠谱的人给我们这组,然后你封王导和节目组的嘴,再和陈秋澈说一下,如果爆出去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再压一压……”   “再用我的钞能力?”虞亦廷挑了一下眉,“凌大偶像一年好像也赚了不少……”   两个人领证后,互相看过对方的流水。   “和虞总想比是小巫见大巫啊……”凌行舟若有若无在他的肩膀和胸前的位置蹭蹭,努力地卖乖,“而且,我的钱要留着给你挑生日礼物。”   “你从哪儿知道的?”虞亦廷声音柔和下来。   “想要知道,哪里不能知道呢?”凌行舟把人往外推,“你去外面,等人来了,交涉完了,我再出去。”   虞亦廷被推出去后没有几分钟,门铃响了,外面传来人声。   凌行舟贴着门听了一会,只听见人说话,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门被敲响,工作人员淡定地看了一眼凌行舟,说道:“我们要装摄像头了,和您沟通一下地方。”   凌行舟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王文,虞亦廷看了他一眼,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跟着去。   没有人过问他怎么和虞亦廷住在一起,工作人员顺利地装完摄像头不过二十分钟,王文和他们两个人告别,再三确认了开拍时间,之后就走了。   什么话都没说,凌行舟心里反而有些发慌。   “你怎么和王导说的?”凌行舟问。   “我就和他说我们是合法同居,他没说什么。等明天出发我会从办公室出发,你在房间里,今天有空可以把摄像头能拍到的地方认真整理一下,不要拍到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就行,万一拍到了也没事,后期会帮我们剪掉的。”   “你真和王导这么说的?”凌行舟不可置信道:“他没说什么?”   “没有。很淡定。”虞亦廷说。   王文带着人从别墅区出去,坐上车,沉默许久后,在靠江边的地方下车,让工作人员去下一家,自己默默地坐在江边椅子上,惆怅地抽了一根烟,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陈留青说的没错,这三对还真是各有各的主,另一方面,他根本没想到虞亦廷和凌行舟的进程这么快,居然已经领证了。   当虞亦廷一本正经地说他们是合法同居的时候,王文震惊得连表情都没做出来。   下一秒,王文看见他们的结婚证,目光瞥到上面的日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虞亦廷又撂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希望王导可以保守这个秘密,我们暂时还不想公开。后续的合作可以继续谈。”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威胁他如果不帮他们保守秘密就会撤资!   关键是现在星光国际在虞亦廷的手里,而星光国际在业内的影响力不小,王文也无法硬气地说自己以后一定不会和星光国际合作。   王文狠狠地抽完一根烟,打开手机,点进群聊的人员。   一对已经领证的,一对马场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的,还有一对……   王文看着陈秋澈前几分钟发过来的消息,又叹了一口气。   ——王导,能给我和江桉多安排点相处的机会吗?   ——【图片】【图片】……   整整齐齐的几十条营销合作……   “我可是尊重综艺效果的导演,怎么会为这个折腰?”王文一边嘟囔着,一边回他。   ——好的亲,绝对没问题。   另一边,刚帮他改过几版策划案的陈留青发来一条讯息。   ——说好的,看到凌行舟和虞亦廷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朋友和金钱当然要选择朋友。”王文继续嘟囔。   ——刚去装摄像头,目前没有任何问题哦。   他反手就是一个截图,发给了虞亦廷。   ——(笑脸)虞总,陈导向我多次打听过你的事情,值得注意!   虞亦廷:好,多谢,正好有个代言可以签,你找我助理沟通一下。   王文长舒一口气,资金、舆论都已经到尾,手上还攥着自己和陈留青熬夜几天搞出来的策划案。   《恋爱时态》的下半程一定稳了!   与此同时,《恋爱时态》的宣传片再次爬上热搜。   一分五十三秒的宣传片播放到最后,海浪声音在黑屏中愈发清晰。   “曾经和现在,眼前和远方,出发!海岛!” 第50章   这是一个还未完全开发旅游的海岛,四季如春。   在靠海的地方有一幢四层高的小别墅,带着一个围着篱笆的院子,院子里开辟了一个小小的咖啡聊天室外角,另一边是种满着各种各样的花。   是一抹在秋冬看不见的新鲜色彩。   还是自行选择房间,王文已经自动默认这三对的分组,结果果然如他所料,正好一对一层,每层其他的房间给相应的工作人员住。   王文这次做了改进,三对分别配了一个小型的团队,编剧、摄影、化妆师……应有尽有。   好在在节目播出前王文终于确定好了方向,在前半段节目的剪辑中,王文有意无意地将这三对的CP感显露出来,现在正好衔接上后半段的拍摄,粉丝们已经自动站队CP,看着倒是要比其他的恋综和谐许多。   当然,也因此流失了一部分粉丝。   恋综的看点在于中间的暧昧,几人之间的纠葛,像《恋爱时态》这样完全地唯一性CP,还没有竞争对手的很少,很多人看到CP大局已定,纷纷都表示追不下去了——也不是难看,只是在他们眼中,这已经结束了,实在没必要继续再拍。   网上甚至说王文第一次挑战恋综,只知道一味地突显最后成对的结果,故意找的都是已经谈恋爱的CP来综艺上演戏,更有人嘲笑他电视剧拍多了,强迫症地把每个人都凑个CP。   因为没有期待感,第一天以个人viog形式赶到海岛的直播并没有激起多大水花。   而因为这六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固定成三个小圈,再怎么刺激也刺激不出新的东西,拍摄的前一周,王文只阻止了几个没什么看点的小活动,而这些小活动故意透出去的路拍也没有多少人看。   总编剧急得上火,嘴上起了几个泡,王文却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定下明天的行程是海边露营。   “收视率已经跌得不能看了,一般恋综在中后段是修罗场最严重的时候,收视率也最高,我们的走向明显不对,再这么下去,还真没什么拍的必要了。”总编剧在工作室里转圈圈。   “明天你怎么还搞露营这样的慢运动,这除了让他们分别培养感情,谈谈在镜头下的恋爱,也没什么冲击力啊,要是在CP还没定的时候搞这么温情还可以,现在CP定得死死的,怎么弄?”   “人还没联系上?”王文问选角导演。   “没有。”   “你非要走这么险吗?依我看,安安分分地拍完,或者不拍,都比你搞得这个什么计划好,你那个计划如果顺利,投资上面我们就死定了,如果不顺利,这个节目就死定了,横竖都是死。”   “弄都弄了,就别乱想了,这件事也只有我们这里的五六个人知道,别往外说。”王文咬牙道:“这节目能不能成,就在此一举了。”   选角导演叹了一口气,说:“也是,你看秦时明和七林那对,明显的有心事,我觉得他们的状态也拍不下去,拍也拍不出什么好的来。陈秋澈和江桉那对还是老样子,一点进展都没有。现在也就虞亦廷和凌行舟还有点看头,但是感觉还差一层窗户纸。”   “我当初选角的时候,个个都觉得贼有性张力,一个一个都能擦出火花,怎么就成这样呢?”   “当初我们走人物背调不是让钱荣工作室查过吗?不也不知道他们原来认识?”王文点了一根烟,“所以我重新找人查了一下。”   “钱荣都查不出来的,内娱还有人可以查出来?”总编剧迟疑道。   王文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他们一部分的计划,根本没说这个。   “确实没有人比钱荣更了解这个圈子,但是总有人了解钱荣,对吧。”   ——   次日,晴天。   一大早就开拍了。   六人分别在海滩上选址露营,搭完帐篷和架子,中途做了几个赢取食材,沙滩上捡贝壳,退潮后赶海比赛的小游戏,三对人有输有赢,也没起什么波澜。   到了傍晚,三对各自回自己搭的帐篷那儿,王文照旧分开开了直播,半个小时后,零零星星地进了几个人。   在惨淡的人气下,凌行舟也不怎么注意放在那里的摄像头,也不需要和直播间互动,心思慢慢移到了在火前煮泡面的虞亦廷身上。   虞亦廷穿了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正弯着腰在锅中搅拌,露出一点脚踝。   海风微微,吹动着凌行舟,他欣赏着眼前的美男,喝着冰镇的果酒,天边晚霞的余晖只剩下一点尾巴,暮色渐渐浓重起来。   虞亦廷煮好泡面,摆好他们昨晚做好冷藏过的卤味,两个个挤在小小的露营台前吃。   “冷不冷,我带了外套。”虞亦廷问。   凌行舟只穿了一件单衣,举手投足间隐隐摇曳出身体的线条。   “不冷,喝了酒暖和挺多。”凌行舟给他也倒上一些,开始分面。   说是泡面,虞亦廷加了很多海鲜,这边靠海,刚捕获上来的鱼虾很新鲜,处理完直接煮面也不腥,还带着丝丝甜味。   凌行舟咬着一个蟹腿,瞥了一眼工作人员放在一边的手机,说道:“没什么人唉。”   “嗯。”虞亦廷不满凌行舟的注意力被其他分走,嘴上只说:“面要坨了。”   凌行舟贴心地帮节目组挪动了手机的拍摄角度,重新坐了下来,“这样节目要是播出效果不行,你的投资会不会亏啊。”   “这又不是我投资的。”虞亦廷淡淡道。   凌行舟怔了几秒,反应过来——虞亦廷是说这是用星光国际的名义投资的,就算亏钱也是亏的虞亦清的钱。   相处久了,在虞亦廷一本正经和程序化的外表下能窥见一点他腹黑的内心和有时会突然冒出来的冷笑话。   凌行舟眉眼弯起,笑出声。   “我觉得可以,那就多亏一点吧。”凌行舟歪了歪头,虞亦廷看见他嘴角的泡面汤汁,抽了一张纸递过去。   凌行舟一手举着蟹腿,一手拿着筷子,懒得放下,顺势往他旁边又移了移,虞亦廷替他擦嘴。   凌行舟此刻很安静,可虞亦廷看着他眯着眼睛,乖巧地等着被自己擦嘴的样子,脑海中不由想起一种大型猫科动物被顺毛时呼噜呼噜的声音。   凌行舟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流露出一点不符合他容貌的憨气——不是说他傻,而是一种天真的、不作伪的可爱。   “其实我觉得人少也挺好的,或者在休息的时候去人少的地方也挺好,我现在总是明白为什么很多明星喜欢在休息的时候去国外了。”凌行舟感叹道:“在闪光灯下久了,没有人注意,会觉得很自由。”   “但是,这种注意力的掌控又最好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是真的不被人注意,就代表着艺人过气了,也是会不甘心的。”凌行舟看向虞亦廷,问道:“会不会觉得虚伪?既想要,也想要。”   “我们谈生意的时候是不看人品的。”虞亦廷开了一个玩笑,接着道:“不喜欢的人不能立马就走,反而要相谈甚欢,因为项目很重要。觉得欣赏的人也不代表就能合作,因为和他合作并不是最大化。不过多数人在商言商,私下里还是比较自我的,朋友的选择,私交的选择,都是根据自己的好恶。”   “所以不存在什么虚伪,或者说,左右摇摆也是一种真实,因为在工作中,所以选择要更多的曝光,因为在私生活,所以选择要自由。”虞亦廷喝了一口酒,道:“这不矛盾,清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要什么就行了。”   “那你想要什么呢?”凌行舟问。   虞亦廷沉默了两秒,没有说话。   凌行舟换了个问法,“或者说,你想要的实现了吗?”   “快了。”虞亦廷笑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直播间的人气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上升着,两个人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人起身收拾碗筷。   两个人已经从互相靠着的位置变成依偎,凌行舟一侧头就能靠在虞亦廷的肩膀上。   他喝得微醺,眼热脸热,脑子有点糊,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虞亦廷说闲话。   细碎的、似呜咽声的海浪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凌行舟一抬头,顺势靠在虞亦廷的肩膀上,就能看见漫天的星星,清楚地像是一颗颗缀上去的。   “星星好清楚……”凌行舟倒在虞亦廷的肩膀上乱动。   “喜欢星星?”   “嗯,喜欢……”   虞亦廷故意伸手蒙住了凌行舟的眼睛,不准他看。   凌行舟能闻到他动作间带来的淡淡的清香,混杂着海风的咸味。   或者是因为被蒙住了眼睛,其他的感官知觉都被无限放大——凌行舟比平时更能感知到虞亦廷身上的味道。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虞亦廷的身上再也没有闻到过香水味,取而代之的是很多流动的、不同的味道。   穿着刚洗完晒过睡衣的阳光味,在厨房里煎牛排身上染上的牛排味,去过咖啡店身上散发出来的咖啡豆的味道。   在不同的味道中,凌行舟不用询问就能清晰地判断出面前这个人的行动轨迹。   他在无声地交代行程,以一种蜕壳,将最真实柔软的部分交放到他手中的方式。   凌行舟心念微动。   “那喜欢烟花吗?”虞亦廷轻声道,声音近在耳边,是贴近的气音,带着清甜的酒味。   蒙着眼睛的手被移开,耳朵比眼睛更早捕捉到漫天炸开的烟花——绽放后又凋谢,生生不息的烟火照亮眼前深沉的海域,以一种喧闹又绝对的方式,侵入深不见底的海洋。   恰如凌行舟于虞亦廷。   虞亦廷温柔地注视着满目璀璨烟火的凌行舟,悄然靠近。   “那……喜欢我吗?”   温柔的,如羽毛的吻,触碰在凌行舟的额头,一瞬而分。   凌行舟转头,对上虞亦廷的眼睛。   那双古水无波的眼睛中褪色深海的眼色,朝他露出最明亮和纯澈的爱意。   凌行舟没有回答。   只是赶在那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眼睛熄灭亮光前,吻了上去。   双唇相碰,他尝到了虞亦廷今晚的味道。   是甜酒味的。   早就无人注意的直播间人气爆升。   作者有话说: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第51章   一早醒来,凌行舟摸到身边的人,反应过来是虞亦廷之后,又蹭了回去。   他只记得昨晚虞亦廷狠狠地回吻过去,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帐篷,只是虞亦廷没多做什么,亲完他之后就抱着他睡了。   “醒了?”虞亦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收紧双臂,见凌行舟没有反对,不由弯了嘴角。   “嗯……几点了?”凌行舟昨晚微醺得正好,一晚都好睡,此刻整个脑袋还埋在虞亦廷的胸肌里,软软的胸肌很舒服,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再赖一赖床。   “还早呢,再睡会。”虞亦廷说。   凌行舟其实已经睡饱了,只是不愿意放手。   “不睡了,再抱会儿。”凌行舟含糊道。   凌行舟缓缓抚摸着虞亦廷的后背,看似在哄虞亦廷,实际揩油揩的欢快。   他摸够了,又腾出手去抓虞亦廷的手,细细端详着虞亦廷的手指,玩弄着指节。   “早就喜欢了吧?”虞亦廷点了点他的唇,凌行舟顺势含住他的指尖,眉眼荡开一点水色。   “嗯哼。”凌行舟颇为自得地应了一句。   作为观察凌行舟第一选手,虞亦廷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包括他喜欢的癖好。   “还好我有一双好看的手,还有不难听的声音。”虞亦廷抱着人拍了拍,庆幸道。   “你的脸也不错,嘿嘿,还有肌肉也正好。”凌行舟彻底暴露自己的花痴属性,也不用在虞亦廷面前装矜持了,上手摸了个遍。   “早上呢,别乱动。”虞亦廷声音微哑,不自在地扭了扭。   “你有什么癖好?”凌行舟好奇,“青春期的时候有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虞亦廷认真思考了一下,回道:“没有。”   “没有什么具象化的想象,只是觉得一定不要找像我一个闷的。”   “哼,那你算实现了。”凌行舟毫不客气地夸自己,“真是好运气。”   “后来喜欢看唇形好看的。”虞亦廷缓慢地摸上凌行舟的唇,柔软的触感在指腹流连。   因为心情好而微微翘起的猫唇显得格外俏皮,虞亦廷沿着凌行舟的唇线抚摸。   “因为有一段时间暴饮暴食,后来又有一段时间厌食,所以喜欢刻意地去注意别人吃饭时候的样子,遇到吃得香的,会觉得心情都好。后来就衍生到喜欢唇形好看的。”虞亦廷勾着凌行舟下巴,轻轻在他唇角留下一吻。   “你还记得和小清回家吃饭那次吗?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你就坐在我对面,喝汤的时候明明是狮子,却要装小猫咪,小口小口地喝着,唇形会随着你的动作微微上扬,很漂亮。”虞亦廷眸光微暗。   “我盯着你看了一个晚上,你都没敢抬头。”虞亦廷轻笑一声,“后来我也觉得奇怪,那个时候我已经收集你的消息很久了,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你的唇形,就在小清带你回家那次,我好像被打通了什么开关一样,突然注意到这点。”   “后来在书房一直翻你以前的照片,找你的嘴巴,像个变态一样。”虞亦廷笑,“看了一个晚上没睡觉,真是疯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凌行舟轻哼一声,“坦白从宽,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真的只是觉得下饭吗?”   虞亦廷顿了一下,贴近他,几乎在耳语。   “想亲你。”气息拂在凌行舟的耳边,尤不知足地又添上一句,“想咬你的唇,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看是不是真的下饭。”   “虞总。”凌行舟玩着他的手指,挑逗似地斜了他一眼,“那个时候我还是你亲弟弟的男朋友吧?”   “你不是。”虞亦廷固执纠正,“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他的男朋友,你们不存在恋爱关系,所以,小舟,你的初恋不是他,是我。只有两情相悦,才配得上是初恋。”   凌行舟心狠狠一颤,嘴上却说:“可你当时还凶我,那顿饭后叫我过去,说我配不上虞亦清。”   虞亦廷认真纠正,“我说的是和他不般配,没有说你配不上他。”   他顿了一下,小声道:“是他配不上你。”   凌行舟失笑,感叹道:“为弟弟撑腰的虞总竟然也会贬低他。”   “是因为你。”   “所以你差我一个东西。”虞亦廷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只好看的手好像还缺一个东西。”   凌行舟看了看他的手,心领神会,“等回去了给你买。”   “不用,帮我一个忙就行。”虞亦廷越过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凌行舟的面前。   凌行舟看到红绒盒子的一瞬,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只戒指,镶嵌着装饰的碎钻,低调又简约,很方便平时戴。   “结婚戒指吗?”   “不是。”虞亦廷说,“结婚戒指不会这么简单,这是我买来给你平时戴着玩的,想着如果你能同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和你一起戴,如果不同意,就给你戴着玩,我的放着。”   虞亦廷一边说,一边替他把戒指戴上。   凌行舟拿起剩下的一个要给虞亦廷戴上,刚要套上去,虞亦廷蜷缩手指,避开了。   “怎么了?”凌行舟问。   “你真的想好了吗?”虞亦廷认真地询问,眼中带着希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我的意思是,昨晚亲吻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随便亲亲,而是喜欢。我不再受‘过分’事情的约束,可以牵手、抱你、亲你、拥有你。我们的结婚证不是一张没用的纸张,而是从现在开始真正生效,名存实存……”   他话还没说完,凌行舟强硬地掰直虞亦廷的手指,把戒指戴了进去。   “好了。”凌行舟轻声道。   虞亦廷呼吸一重,然后用力抱住他,将人往怀里压。   凌行舟在甜蜜的负担——虞亦廷的胸肌中间假装挣扎了一会,十分开心地承受着呼吸困难的负担。   他想,他可以再相信一次爱这种东西。   相信喜欢他的人他也喜欢。   相信他们可以走到最后。   在被一个青涩的、混账的虞家人愚弄之后,再鼓起勇气去接受另一个成熟却心思深沉的年长者的爱慕。   他想再毫无顾忌,满腔付出地去喜欢一个人一次。   只因为他是虞亦廷。   ——   足足赖到十点多,凌行舟和虞亦廷才起床。   两个人收拾野营的东西,等回到小别墅已经十二点半。   虞亦廷点了当地特色的海鲜,让人送过去,准备和凌行舟解决午饭。   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午休时间,一般停止拍摄,一楼大厅也不会有人。   凌行舟大胆地拉着虞亦廷的手,推门的瞬间,僵在原地。   大厅里全是人。   整个节目组的人都挤挤攘攘在一起说着什么,旁边楼梯口靠着七林和秦时明,沙发上陈秋澈翘着二郎腿,江桉在窗边浇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门开的时候落在凌行舟和虞亦廷交握的手上,与此同时,嘈杂的大厅立时陷入一片骇人的静中。   下一秒,凌行舟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出手,被虞亦廷死死地反手抓住。   “还知道回来啊?”陈秋澈似笑非笑地瞥了虞亦廷一眼。   大厅里重新活动起来,只是大家的目光还顿在他们身上,王文几次欲言又止。   还是陈秋澈开口。   “早上看手机了吗?”陈秋澈自问自答,“看你们这个样子肯定也没时间看,你们上热搜了。”   凌行舟大脑里立马复盘。   “直播!昨天晚上的直播忘了。”凌行舟看向虞亦廷,“完了。”   他崩溃地想哭,这下肯定瞒不住了。   凌行舟慌乱地找到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你的经纪人打电话打不通,直接来找我了。”王文说:“她明天就能到。”   凌行舟像是被雷劈了一下,难以置信。   他挣扎道:“我们是恋综唉,就当节目效果亲一下不行吗?没那么严重吧。”   “本来是没那么严重的。”陈秋澈说:“可惜昨晚因为你们两个氛围太好,直播间爆了,导致嗑你们的人太多,一夜之间,扒以前物料的人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在凌行舟的单人vlog里一闪而过床头的一张合照。”   “你和虞亦廷的合照。”陈秋澈继续给他们两个解释,“因为合照太奇怪了,是那种证件照的样子,所以大家继续扒,终于有人有内部消息称,你们两个早就领结婚证了。”   “原来觉得你们甜的人有一部分觉得你们违约,因为按照恋综的惯例,已婚人绝对不是入选的标准,因此,凌行舟以前的节目和拍摄的电视剧片花全部被扒了出来,佐证你并不敬业。”陈秋澈深吸一口气,“与此同时,帮着《恋爱时态》审核参选人背景的钱荣工作室也受到了置疑,曾经被他爆过料的明星粉丝纷纷出来踩一脚。”   “同时作为对照组的另外《恋爱时态》的两对,一半声音是也要重新查他们的背景,一半说他们虽然没有你们那么营业但是真实,所以,这部综艺在某种程度上火了。现在热搜上挂满了相关词条。”   陈秋澈看着虞亦廷道:“这就是事情所有的走向。”   他再看向凌行舟,“恭喜你,公开的同时,好像职业生涯也完蛋了。” 第52章   凌行舟蔫了一下午,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虞亦廷尝试撤热搜,很顺利,但是撤了没多久又有新的冒出来。   陈秋澈房间的阳台上,陈秋澈坐在秋千座椅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顺手拿了一根给虞亦廷,虞亦廷没接。   “忘了,你很少碰这些会上瘾的东西。”陈秋澈把烟收回,继续道:“我的工作室出了点岔子,偏偏是这个时候,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陈秋澈在娱乐圈的人脉不少,除了他背地里这个陈家大少的身份,他化名成“钱荣”的工作室掌握着大量艺人的新闻,才能让他拥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和表面上的尊重。   凌行舟和虞亦廷的事情本来可以压下去的,可就在这个关口上,工作室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消息的同时,工作室里的二把手带着大量娱乐圈明星新闻证据跑了。   陈秋澈一直在幕后,很多工作室的人他甚至都不见面,工作室需要露脸的活动全部由那个二把手去出面,这次他的逃跑相当于断了陈秋澈的消息渠道外,还让他置身于那些被得罪过的明星粉丝中。   就连陈秋澈现在真实的身份也是摇摇欲坠。   “你的身份还瞒得住吗?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虞亦廷问。   “不用。”陈秋澈被烟熏得有些红眼,“还能瞒得住。”   他嗤笑一声,“就算瞒不住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不承认,家里还能打我吗?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怎么过凌家那关吧。”   “凌家迟早要见面的,不过是提前了而已。”虞亦廷沉声道。   “好在我们是在小岛上拍摄,凌行舟的经纪人至少要一天多的时间才能到,算是给了你缓冲时间,准备东西。”陈秋澈沉思道:“其实我觉得这次的事情都是冲着我来的。”   “上次料理了几个货色,找上门来了,靠,早知道就不该给他们留活路。”陈秋澈骂了一声,徒手掐灭了烟。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不可能对陈家的私生子们下什么手,他们之间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私下互相为难,只要不伤及性命陈秋澈父亲就不会出面。   但是换个角度看,如果他们真的能搞死对方还不被人查到,陈秋澈的父亲也是不会插手的。   他养蛊似地看着他们争斗,今日宠爱这个,明日给钱那个,被偏爱的那个在一段时间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能逃脱活下来的都是人精,不会再草率出手,但是一旦出手,就是大事。   作为原配所出的陈秋澈更是他们联手对付的对象,好几次陈秋澈死里逃生,都是因为虞亦廷在背后帮了一把。   “也是因为我说动,才出的问题。”虞亦廷默默揽过责任。   “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我那个几个兄弟能有这样的脑子。”陈秋澈看向虞亦廷,“我觉得他们是和谁一起联手了。”   虞亦廷想到什么,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你和于瑾心还有联系吗?”   “我联系那个疯子干嘛!”陈秋澈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屋子里的江桉抬头看了他一眼,陈秋澈马上压低声音,“他怎么了?”   “前段时间,他找过凌行舟。凌行舟说他是黎泉牵线的相亲对象。”虞亦廷微微眯起眼睛,气压稍低,“不过后来他的联系方式我给删了,凌行舟也没有再找过他。”   “你查过了吗?真的假的?”陈秋澈问。   “确实是黎泉牵线的,他们前段时间正好合作过,才认识不久。”   “哼。”陈秋澈长叹一声,“真是疯了,我看黎泉敢把这个疯子介绍给凌行舟,还不如给你,你和他比可太有良心了。凌行舟……我记得凌行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吧?”   “他说喜欢很久了。”   “真能装啊。”陈秋澈感叹,“要是他想装起来,能把黎泉骗过去也是正常。”   “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陈秋澈咬牙道:“如果不是你,我还摆脱不了他。这是连你一起记恨上了。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试试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   “他说话半真半假的,怎么分辨?”虞亦廷说。   “我对他还算有点了解。”陈秋澈当面拨通一个号码,秒接。   “喂——”对面传来慵懒的,像是刚睡醒被打扰的声音。   “别装。”陈秋澈直接道。   “呵。”于瑾心的声音立马变得清醒,再没有一点刚睡醒的黏糊劲儿,“不是我们陈大少就喜欢这个调调吗?我怕换个样子你不习惯。”   “于瑾心,好好说话。”陈秋澈深吸一口气,“最近,你有没有找什么人?”   “你的初恋让你来责问我为什么找上他的小情人?”于瑾心冷笑一声,“他的身份,凌家不会接受的,还不如把那个小孩送给我,我挺喜欢的。”   “瑾心。”陈秋澈稍稍缓和了语气,道:“你非要这么和我作对吗?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没必要牵扯他人吧?”   “是没必要,当初你让虞亦廷帮忙的时候怎么不说没有必要呢?陈秋澈,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没责任心,遇到事情就往回缩。”于瑾心嗤笑一声,“孬种。”   “看来我们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陈秋澈冷声道。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于瑾心回道。   对话就此结束。   虞亦廷单听着陈秋澈的回话也知道没谈出什么来。   “我说吧,没什么用。”   陈秋澈晃了一下手机,朝着虞亦廷显摆道:“谁说没有用的,他能接我的电话就说明是他做的,他这个表面上看着不在乎,实际上恨不得直接告诉我这就是他做的。报复心强,还喜欢当面看人后悔,最好能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被他缠上的人,没什么好结果,把你家小孩看紧了。”   陈秋澈看向阳台外,风声大作下,树木摇晃。   “风雨欲来,别护不住人。”   虞亦廷目光微冷,似是想到于瑾心曾经的手段,声音也冷下来,“不用你说。”   ——   半夜,还在被窝里的凌行舟听见门被敲响,他翻了个身,被虞亦廷从后面抱住。   门再次响起,这次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凌行舟,开门!你再不开门我把门撬开了?”   凌行舟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听见黎泉的声音。   可下一秒,身边的热源起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安抚地拍了拍他,“我去开门。”   凌行舟立马清醒,三两下爬起来,穿上衣服,刚下床一屁股坐在床头的凳子上,门就开了。   一阵风随着来人急促的脚步声灌进来,接着一股力把凌行舟从凳子上拽起来,同时,房中的灯被按亮。   凌行舟看见黎泉怒气冲冲的脸,站在他身后的虞亦廷深深地看着黎泉举起的手,一旁倚靠在开关旁的岑岚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无声地将虞亦廷和黎泉隔开。   黎泉的目光沿着凌行舟的脸往下,而后伸手飞快地撩了一下他的睡衣。   温暖的皮肤感受到冷气瑟缩了一下,虞亦廷的声音带着恼怒,跟着响起,“黎泉!”   只两三秒的时间,黎泉已经看清凌行舟的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痕迹。   他冷漠道:“走。”   “去哪儿?”凌行舟还是蒙着,“明天薛姐才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薛琴出现在门口,同样一起过来的还有王文。   “回去。”黎泉惜字如金,脸色阴沉得可怕。   虞亦廷伸手挡在他们的中间,冷静回道:“一些事情他不够清楚,黎老师不如问我。”   “我可没有资格问虞总什么。”黎泉阴阳怪气道:“我只是来带我这个不争气的表弟回家的,至于虞总,自然有人找你谈谈。”   虞亦廷的手还横在中间,没放下。   岑岚抓住虞亦廷的手臂,说道:“泉哥不会动他的。”   虞亦廷闻言才收了手。   他看着凌行舟被黎泉带走,紧接着,薛琴过来,对虞亦廷说。   “虞总,方便和我走一趟吗?凌总想和您谈谈。”   “方便给我几分钟,让我和我这个……大哥说会话吗?”岑岚笑着截胡,“我们正好也很久没见了。”   薛琴有些迟疑。   “我和黎泉的关系,你知道的,我不会偏向虞家的。”岑岚道。   薛琴见他挑明了也不好拂他面子,退出房间,还帮着关上了门。   岑岚慢慢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目光重点在床头和垃圾桶里顿了顿,随即坐在床头刚才凌行舟坐的凳子上,胳膊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朝着虞亦廷示意,“坐吧,我们聊聊?”   “凌家都知道多少了?”虞亦廷没动,直接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岑岚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不该和凌行舟扯上关系的,这不在计划里,而且会添上很多麻烦。”   “小清突然出国,我没办法……”虞亦廷话还没说完,就被岑岚打断了。   “你有办法。”岑岚看着虞亦廷,他的目光带着洞察人心的清透,“只是选择了最差的一个,除非,你告诉我凌行舟身上还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不然我不信,就算是喜欢,你也不会因为这一个利益就直接和他结婚,还是在你没有完全摆脱虞书锋的情况下。”   “这太不像你了,虞亦廷。”岑岚玩着自己的手指,“别告诉我,你是被喜欢冲昏了头。”   虞亦廷默了几秒,冷笑一声。   “告诉你,然后让你转头去告诉你的枕边人?弟弟,我没有那么愚蠢。”   作者有话说:   我:(幸灾乐祸)芜湖,丑女婿要见丈人喽~   虞总:(瞪) 第53章   “我和黎泉感情确实不错,谢谢关心。”岑岚像是没听懂他的嘲讽一样,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而且都会以这个目的为先。”   “而且,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滴水不漏?”岑岚轻声道:“凌家现在在沪城名望比不上虞家,不是因为实力不如,而是凌家并没有争斗之心,不代表他们眼瞎耳聋到你派人去查他们,还一无所知的地步。”   “看在我们有点血脉关联的份上,我劝你,无论是为了计划,还是为了凌行舟,见到凌总时还是真诚些最好。”岑岚起身,“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最不喜欢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   岑岚说完话,也没等虞亦廷的回复,去开门放薛琴进来。   开门之后,他脸上原本疏离的冷立刻化为一种春水般柔和的笑,打完招呼后,他独自下楼,楼下空地里,一辆车打着双闪,还没走。   岑岚拉开驾驶座位的车门,把人拖了出来,“开车十几个小时过来,还准备开回去?”   黎泉被他拖着扔进后座。   紧接着,后座的凌行舟被他拽进驾驶位。   “你开,你哥累了。”   “啊?”凌行舟坐在驾驶位上,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岑岚。   “我不会开车。”岑岚理直气壮,“很奇怪吗?有你哥在我要开什么车?”   后座传来一声轻笑。   凌行舟苦着脸,启动车,觉得自己真是惨的不能再惨,亲自开车把自己押回去已经够惨了,居然还要在这儿吃哥哥的狗粮。   “开稳当点,我晕车。”岑岚摸出眼罩戴上,紧接着扒出两个耳机,自己戴了一个,另外一个往后伸手。   凌行舟从后视镜看到黎泉伸手接了过去。   “睡觉,什么事情都回去再说。”岑岚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乖乖闭眼躺下的人,轻哼一声,“熊孩子嘛,不听话打一顿就好,别熬自己。”   “嗯。”黎泉低声应了一句,耳机里传来岑岚最喜欢的音乐声。   他闭眼前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右手边有你喜欢的水果硬糖,还有口香糖。左手边有橘子和橙子,不舒服了喊醒我。”   “知道了。”岑岚看似不耐烦,眼角的笑却藏不住。   凌行舟默默吃了一大口狗粮,不敢对岑岚什么,只敢小声地反驳他哥。   “哼,喊醒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就算是医生也治不了晕车吧。”   黎泉没听见。   岑岚睁开眼,认真回道:“喊醒的话,应该会把我拉去后座,抱着哄一会……”   岑岚眉眼弯弯,悄悄靠近,小声道:“就像你刚才在床上被虞总抱着的那样哦……”   凌行舟身子一颤,惊恐的大眼睛写满“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习惯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啊。”岑岚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下座椅,靠上去,重新闭上眼睛,“你猜你哥有没有看出来呢?”   凌行舟害怕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黎泉没有动。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对自己前途的忧虑,兢兢业业地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亲自把自己抓回了家。   ——   像是怕他跑了,黎泉和岑岚一人一边,几乎是押着他进门的。   凌父凌母都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他们回来,起身迎上去。   凌行舟看见自己父亲走过来举起的手,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   意料之外的,凌父的手落在了黎泉的肩膀上,拍了拍,“辛苦了。”   “没事,姑父。”   另一边,凌母的手亲昵地捏了捏岑岚的脸,“小岚,你做什么跟着去,你不是晕车吗?来回二十几个小时多折腾啊……”   “泉哥开车需要一个人看着,万一他疲劳驾驶怎么办。”岑岚乖巧道。   被晾在一边的凌行舟小心翼翼地偷看,看着自己的父母对着黎泉和岑岚两个人疯狂地嘘寒问暖,好像他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肯定没吃饭吧,家里留了饭,我去热。”凌母知道岑岚晕车一定没怎么吃,忙要去热饭。   “不用了,姑妈,我去做点带汤水的,我们两个随便吃点。”黎泉说完,给岑岚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进了厨房,关上门。   偷偷摸摸刚蹭到沙发边上想坐下的凌行舟又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嘿……爸,妈……好久不见,身体都还好吧。”   “哼,没被气死算好吗?”凌父坐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说吧。”凌母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凌行舟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这下连和虞亦清的事情都翻了个底掉。   他们早先只是知道凌行舟喜欢虞亦清,但不知道虞亦清也向凌行舟投过橄榄枝,而且还在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暧昧之际甩了凌行舟。   “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看着他在电视屏幕上露成那样又唱又跳的时候,我就说过,他长相凉薄,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你不信,非要贴上去,这下被甩了吧。真是活该!”凌母怒其不争地骂着,狠狠点了凌行舟几下额头。   “呜——”凌行舟抱着脑袋继续往下说。   把他和虞亦廷后来是怎么认识的,虞亦廷怎么算计他,他又是怎么想勾引虞亦廷去气虞亦清,后来又和他博弈,避免和星光国际解约的话一说,凌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模样定住了。   凌行舟悄咪咪地抬头瞥了一眼父亲,却没看到人。   凌行舟担心虞亦廷会被自己的父母修理得惨,刻意将自己勾引的事情说得夸张了些,再将虞亦廷算计的事情轻轻带过——凌行舟十分想得开,当初虞亦廷算计他,他也算计虞亦廷,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算不上背叛,他能遮掩尽量帮虞亦廷遮掩。   凌行舟听不见动静,壮着胆子抬眼一看,立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凌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架子上抄起鸡毛掸子,正怒气冲冲地往他这里来。   “爸!爸!”凌行舟眼疾手快地避开,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你这个混账,发了疯了?往虞亦廷床上爬?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和他那个老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能在他手上拿得了好?”凌父一边追着打,一边骂。   “还这么不自爱,他虞家的有什么好?除了皮囊好一点,个个都是垃圾,你撞一个南墙,还撞另外一个?说,和他走到哪步了?说!”   凌行舟跑到厨房门口狠狠地敲了两下门,哀嚎道:“哥,救我,哥哥!啊!嫂子!”   他胡乱叫着,被抽到两下。   里面插上插销,传来黎泉不紧不慢的声音。   “姑父,小舟暂时还是清白的。”   这话说的!凌行舟没觉得黎泉在帮自己,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什么叫!暂时!是!清白的!   果然,凌父火冒三丈。   “我打死你个逆子,你居然和人抱了?还亲了?我当初追你娘的时候都是结婚之后才敢这样,你现在是长了本事,一年到头在外面,就开始给我鬼混!”   “你们那是什么年代吗!爸!现在同性恋结婚法案都颁布了,啊!”凌行舟又被打到一下,飞奔到门口想拧开把手,谁知道门从外被拧开了。   凌行舟也不管来人是谁,抓着人就往身上一躲。   “救命!啊!”凌行舟死死攥着来人的衣服不放。   “凌总。”虞亦廷闷哼一声,受了一下。   不过三四秒的时间,凌父早就看见虞亦廷出现,他却装作不知,不再收着力,故意抽了几下,下下都落在虞亦廷的胳膊上。   虞亦廷紧绷着胳膊受了,没让,凌行舟听见好几声才抬头,还想着是谁这么傻,被打都不躲,抬头一看,看见虞亦廷的侧脸,一下子就急了,蹿到虞亦廷的面前。   “爸!”他壮着胆子去扒拉凌父手上的鸡毛掸子。   凌父看着吃里扒外的孩子,收了手,更不好再打下去,冷冷道:“管教孩子,让虞总看见了,真不好意思。”   “管教孩子是应该的,只是小舟已经二十几岁了,实在不应该动手。”虞亦廷拍了拍凌行舟的手。   凌父看着他的手就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搭上自己宝贝儿子的手,似乎还摸了一下,心中更是火大。   “虞总家大业大,现在还管到我家怎么教育孩子身上了,真是工作繁忙。”凌父冷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虞亦廷一番,眼中写满不喜欢。   “我没有要干涉您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虞亦廷软了语气,“我想凌总还有别的话想要和我聊,不如去书房吧。”   凌父看了虞亦廷一眼,又哼了一声,“走吧。”   他起身,凌母跟着起身,三个人进了书房,反锁上门。   凌行舟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厨房门打开,黎泉抱着两个碗放在木桌上,凌行舟闻到香味动了动鼻子,“哥,你做了什么?”   “做了点海鲜粥。”黎泉给岑岚把筷子勺子放好,下面的一句话更像是和岑岚说的,“不知道一个这么容易晕车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吃腥气的东西,虾蟹喜欢,鱼也喜欢,看着电视能啃三四袋鱿鱼丝……”   岑岚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头喝粥。   听着黎泉看似抱怨,实则调情的话,凌行舟摸了摸饿着的肚子,蹭过去讨食。   “哥,还有吗?”   “锅里,自己去盛。”   凌行舟自己去厨房盛了一碗,看着锅里还剩下大半碗,又想到虞亦廷跟着自己连夜过来一定也没吃饭,就偷偷将剩下的都盛出来,悄悄地藏在一边的碗柜里。   凌行舟端着自己那碗回去,坐在黎泉旁边,也吃起来。   “刚才你不该和姑父叫板的,让姑父打两下消消气能怎么样,还能把你的心上人打坏吗?”黎泉不轻不重地打趣道。   凌行舟难得不回嘴。   等了一会,黎泉探头一看,凌行舟居然“啪嗒啪嗒”地在掉眼泪。   “就这么喜欢啊……”黎泉叹了一口气,“你之前在虞亦清那里屡次挫败的时候,也没有掉过眼泪。”   凌行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委屈起来。   “哥,为什么你和嫂子可以,我不可以啊……”凌行舟委委屈屈地开口。   “喊我什么?”岑岚抬起头,眯了眯眼睛。   “我们是领过证的合法夫夫好吗?你和虞亦廷在一起谁都不知道……”黎泉上手摸了摸凌行舟的头发,安慰道:“就一个男朋友而已,姑父不同意再换一个呗,之前哥给你介绍的于瑾心……”   “我们也领证了。”凌行舟生若蚊呐。   黎泉顺毛的手愣在了当空。   作者有话说:   小舟:哼,谁还不是合法夫夫了!   黎泉:啥啥啥,白菜被拱了?   大虞:你拱走我家的,还一个回来怎么了?   黎泉:那是你们家不要,我捡回去养的,性质不同! 第54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父“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拿起那两个红本本的手微微颤抖,“什么时候的事情?”   虞亦廷抿了一口茶,不卑不亢地回道:“已经有几个月了,在拍节目之前。”   “小舟刚才一点都没说!你这是不是假的!”凌父不敢接受。   “凌总不信,可以喊人去查,民政局内网系统可以查到,凌总要是没人,我可以派人带凌总去……”虞亦廷话还没说完,凌父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忽地拿起结婚证就要出去。   “明天,你们两个把婚离了,你不说,他不说,没人会知道。”   “凌总!”虞亦廷叫住他,“我和小舟签了合同的。”   “什么合同?”凌父眉头一皱,了然道:“你是让小舟答应了什么,才和他领证的,对吧?”   既然是谈利益,凌父稍稍拿捏住一点主场地位,他坐在虞亦廷旁边的椅子上,故作镇定地端起另一杯茶,撇了撇上面的浮沫,说道:“虞总不知道吧,小舟名下我们没有放任何财产,但据我所知,虞总名下的资产不少,如果离婚,吃亏的是虞总。”   “嗯,我知道。”虞亦廷淡定道。   “那虞总应该懂我的意思,如果现在虞总肯和小舟和平离婚,我可以让小舟放弃财产分割,净身出户,这样虞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凌父自觉自己态度已经放软不少,等着虞亦廷松口。   “凌总可能不太了解协议的内容,我带来了,给凌总看一下。”虞亦廷拿出自己签的那份结婚协议递给凌父。   都是看合同的老手,不过几分钟,凌父看完,狐疑地看了虞亦廷一眼,问道:“你图什么呢?虽说我家小舟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可是花名在外的虞二公子都看不上的人,唯利是图的虞大公子真的会只看上这个人?”   “如果我说是,说离婚的主动权在小舟手里,说离婚后我们名下财产按照离婚法律来,凌总也不会信的吧。”   凌父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凌总可以再看一遍合同,有些东西表面上没有写出来,但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虞亦廷轻声道:“如果是以前,我会和凌总说,我就只是因为小舟这个人,但是今天来之前,我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也相信能教出小舟这样的人的父母,是可信之人。”   一直在旁面容冷淡,就连虞亦廷拿出结婚证都没说什么话的凌母从凌父手中接过协议,翻看了一遍,果断道:“没问题。”   虞亦廷轻轻放下茶杯,直视着凌母的眼睛,问道:“我提醒一下,小舟名下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吗?不是凌总想的那种财产,是其他东西。”   “两辆车,一套房,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凌父忽地噤声,紧接着,他的目光瞬息从平静变得愤懑,而后又被活生生地压住,连带着音调都压得有些奇异的变形。   “虞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虞亦廷微微弯了嘴角,他知道凌父这便是懂了。   “合同上写着,如果离婚,按照婚姻法进行财产划分,也就是只要在册的,对方所知道的财产平分。”虞亦廷轻声道:“比如股份什么的,就算是离婚了,也可以平分。而且这里面还有一条,小舟名下的财产在婚姻存续期间我可以代为管理,小舟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名下没什么财产,可是他不知道他名下有着百分之十一的衡尔的股份。”   虞亦廷看向面前的这一对夫妻,“我之前一直在想,衡尔十分之一的股份,怎么会在凌家?现在看凌总夫妇的反应,我又觉得,可能真的是时间长了,连你们都快忘了,手上握着衡尔的命脉。”   凌父嘴角紧紧绷着,半晌才道:“你是为了虞书锋来的?不过照虞书锋的性子,根本不会把这个软肋告诉你,即便你是他最看重的亲生儿子……”   凌父懂了什么似的,嘲讽一笑,“所以,你是偷偷查的,你其实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刚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铺垫,你在试探我们的反应……呵,不愧是他的儿子,如此心计,衡尔以后的路看来要走得顺遂许多,只是不知道又有多少商人死,企业亡。”   “我听明白了,你和小舟在一起,就是为了拿回衡尔的股份。”凌母开口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法子,虞总听听看。我可以做主让小舟写股份转让协议,将衡尔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如数奉还。你和小舟立刻去离婚,并且请向我保证,你和小舟,虞亦清和小舟,你们虞家和我们凌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再也不要有过多的牵扯。你同意吗?”   ——   黎泉和岑岚都去客房睡了。   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将近凌晨四点,虞亦廷才从书房出来。   凌行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起来。   虞亦廷已经被凌父凌母送到门口。   门“咔哒”一声关上,凌行舟连虞亦廷的面都没见上。   “爸,妈。”凌行舟讪讪地、尾巴似地跟着凌父转了一圈,“你们说了什么……”   他闻见凌父身上有烟味,可他记得父亲已经戒烟很久了。   凌父没说话,眼睛微红。   凌母喊他,“小舟,过来。”   凌行舟走到凌母身边,凌母坐在沙发上,凌行舟乖巧地坐在地上,侧脸靠在母亲的膝头,蹭了蹭,卖乖,“妈妈……”   “小舟,你真的喜欢这个人吗?”凌母声音中带了丝忧愁。   “我……应该是喜欢的。”凌行舟有些不好意思。   凌母更加忧愁了,“我还记得上次问你的时候,还是你非要去跟着虞亦清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问你喜不喜欢虞亦清,你说了一大段话,现在我问你,你就只有这一句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   “你从小有主意,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见人都笑眯眯的,但是心里执拗的很,自己打定的主意,怎么劝都劝不动。”凌母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算是好还是不好。”   “虞亦清不好,但他没他哥的脑子,你非要和他在一起的话,我和你父亲把着点,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凌母冷声道:“但是,虞亦廷不一样,他这个人更狠,心思更深,别说我和你父亲,就连他自己的父亲都看不透,你真的喜欢这样一个人吗?”   凌行舟似懂非懂,可是还是认真想了想,回道:“我觉得我喜欢虞亦清和虞亦廷是不一样的,你们都说虞亦廷比虞亦清更加冷,更加没有人气,但是我好像和他在一起要比和虞亦清在一起更开心。我想再相信一次……我也希望爸爸妈妈可以相信一次。”   “你和他领证了。”凌父在旁边忽然道。   凌行舟早知道有这么一遭,“嘿嘿”傻笑一声,当做回答。   “你不后悔就行。”凌父丢下这句话,走了。   凌行舟看着父亲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祈求地看着凌母。   “出了什么事情,及时和我们说,如果有什么不想说的,至少和你哥说。”凌母温柔地抚摸着凌行舟的脸,“乖,去睡吧。”   凌行舟先上了二楼,等家里动静停了,才悄悄地又溜了下来。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虞亦廷一定走了,可他还是跑去窗边看了一眼。   楼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车灯亮着。   凌行舟迟疑了一会,还是跑到厨房,把自己藏好的粥悄悄倒进砂锅里,小火热了一下。   黑暗和静谧的环境中,一点声响都能引得凌行舟受惊,楼上的人他一个都惊醒不起,草草热了下后就端着海鲜粥,偷偷开门溜了出去。   出门后才察觉到冷。   凌行舟急着出来,没穿外套,此刻只有手里的碗是热的,从电梯下去,跑到一楼,穿堂风一下子扑了上来,凌行舟打了个寒颤。   楼下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停着车,凌行舟没手打开手电筒,只能一辆一辆地跑过去看车牌号,他依稀记得虞亦廷车牌号码。   大概看了十几个,凌行舟正准备换一行看,忽地看见前边草丛有一个身影,好像是一个醉汉,吓得他连退几步。   后背贴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凌行舟惊得一跳,而后一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声音响起,立马安抚了他受惊的心。   “小舟?怎么跑下来了?”虞亦廷皱眉摸了摸他的肩膀上薄薄的一层毛衣,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他披上,他还穿着一件风衣。   凌行舟捧着碗转身,惊喜道:“我觉得你没走,你真没走啊!”   虞亦廷看见他手里捧着的碗,目光微滞。   “你肯定没吃东西吧,我偷偷带下来给你的。”   虞亦廷一怔,而后眼中透出一种孩子才有的清澈眼神,看着有些呆傻,一点也不似他平时精明的模样。   这样的情绪不过持续了几秒,虞亦廷回过神来,一手接过凌行舟手里的碗,一手牵住凌行舟的手搓了搓,果断道:“走,回车里。”   车里是暖的,凌行舟进去后深吸一口气,虞亦廷默默调高了温度。   凌行舟献宝似地盯着虞亦廷,“饿了吗?快尝尝。”   在凌行舟希冀的目光下,虞亦廷用勺子喝了一口,咸香在口中漫开,一直没有感受到饿的胃部像活过来一样,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好喝吗?这是我哥做的。”凌行舟搓搓手,笑眯眯道:“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哥做饭可好吃了,就是他很忙,做得少,这次是我偷偷藏着的,嘿嘿。”   凌行舟还披着他的羽绒服,眼睛在车内灯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满心满眼地都倒映着他一个人。   原来凌行舟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热烈,可以满心满眼地都是一个人,可是很傻地在冬天跑出来给人送粥,可以不管他在不在,都要跑下来看看,就为了赌一个也许呢。   虞亦廷心头一哽,又紧接着喝了好几口,压下心中的情绪波动。   他看到凌行舟这样,一时间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深切的酸涩。   他就像是一个独自行走在野外的流浪猫,冷眼瞧着玻璃窗里的家猫在那个漂亮的男孩手里撒娇,觉得自己一定不需要,可是真当自己被那个男孩捧在手心的时候,他心中漫起深深的嫉妒和悲伤——他嫉妒曾经那个家猫,也悲伤自己流浪在外的那么多年。   这个人,让他知道,他是可以需要一个人的。   “我可以依靠别人的,对吗?”虞亦廷像是累极,他放下碗,轻轻贴在凌行舟的手掌心里,闭上眼睛。   凌行舟没想到他突然做出这个动作,小心翼翼地捧着虞亦廷的脸,而后轻轻按着他,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凌行舟跪在座位上,尽量让自己变得高大,将虞亦廷的脑袋抱进自己的怀里,就像无数次他这么蜷缩在虞亦廷怀中一样。   “当然可以了。”他哄孩子一样摸着虞亦廷的头发,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像是在哄一只猫,“虞亦廷又不是神,虞亦廷不是无所不能,虞亦廷可以依靠别人。”   “尤其是可以依靠我。”凌行舟笨拙却认真地许下诺言,“虞亦廷可以一直依靠凌行舟。”   作者有话说:   大虞:他给我热了粥,他爱我呜呜呜(大虞:一碗粥就能骗走的总裁) 第55章   “还吃吗?”凌行舟问。   “嗯。”虞亦廷继续慢慢地喝粥,昏黄的车内灯氤氲着,两个人默默都没有说话,可此时却是最好的静谧时刻。   “你要吗?”虞亦廷舀了一勺喂给凌行舟。   凌行舟就着他的手喝了,发现里面还有些地方没热透,有些不好意思,“怕被发现,热的时间有点短。”   “没事。”虞亦廷喝完最后一点,两人看着空荡荡的碗,恍然发现温情时刻总是这么短暂,他们该分别了。   凌行舟捧着空碗,声音艰涩,“嗯……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想办法让我爸妈放我出来,我们继续拍节目,然后就可以见面了。”   “你不问我和你父母聊了些什么吗?”虞亦廷问。   “想问,但是又觉得你想说的话,会主动说。”凌行舟扣着空碗的边缘,低声道:“其实我也有点不确定,我只知道我爸妈应该不怎么喜欢你,听到我们两个人领结婚证,肯定会不开心,想办法让我们两个分开。”   “我想过,我下来找到你,你和我说要离婚,和我说再见。”凌行舟吸了一下鼻子,“但是总是有其他的可能对吧,我总不能在你说分开之前先说分开……”   凌行舟忽地被一个大的力道揽进怀中。   他深深地被嵌进虞亦廷的怀抱中,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我今天做了一个决定,希望我不会后悔的决定。”   声音又低又快,像一阵风从凌行舟耳边略过,让他差点没能捕捉到。   “回去吧。”虞亦廷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等你能回节目了,我来接你。”   “嗯。”凌行舟抱着空碗下车,冷气让他瑟缩了一下,可身上温暖的羽绒服略微给他一些慰藉。   天光微微破晓,凌行舟朝着车中的人笑着摆摆手。   虞亦廷目送着凌行舟离去,上楼。   凌行舟的坚定让他安心又愧疚——他一直都知道,左右凌父凌母的不会是他的坦白,他说的利弊,而是凌行舟的态度,而他,也算是利用了这点,作为博弈的筹码。   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强硬起来没有父母能够拒绝。   因为在乎,因为爱,所以最后总会妥协。   ——   一周后,黎泉把凌行舟带到机场,交给在机场等着的虞亦廷。   “虞亦廷!”凌行舟看见人就奔了过去,扑在虞亦廷的身上,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兴奋,“我爸妈同意放我出来了!”   “嗯。”虞亦廷按了按凌行舟的脑袋,看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的黎泉。   “小舟,去带岑岚逛逛,他路痴。”黎泉明显支开凌行舟,“我和虞总去喝杯咖啡。”   “哥……”凌行舟揪住黎泉的衣摆,小声哀求道。   “喊哥没用的。”岑岚一把揽过凌行舟,对虞亦廷道:“是吧哥,喊你一声,你能把他甩了吗?”   凌行舟回头气鼓鼓地瞪了岑岚一眼,还是恋恋不舍地跟着岑岚走了。   “别回头了。”岑岚扭过他频频后看的脑袋,“不要恋爱脑,恋爱脑没有好结果。”   “当初我哥和你怎么在一起的?”   “哦~”岑岚桃花眼笑得媚气,“你哥是恋爱脑。”   虞亦廷看着凌行舟跟着岑岚去了机场里的超市,并未出门口,才收回目光。   两个人找了个咖啡店坐着,点了两杯咖啡。   “我就直说了,姑父姑母并不同意你和小舟在一起。”黎泉开门见山。   “我知道。”虞亦廷淡淡道,“但是你今天能把小舟亲自带过来,至少说明那天的谈话还是有点作用的。”   “谁让小舟喜欢你,没办法。”黎泉轻叹一口气,“他就是这么一个倔脾气,喜欢一样的东西,一个人的时候,铆足了劲去喜欢,可等过了新鲜劲儿,也就那样。虞总应该是能看到的。”   虞亦廷知道他是在说凌行舟和虞亦清的时间,他微笑道:“还好,我比较恋旧。”   “我名下的财产正在做转移,我会全部转给小舟。”虞亦廷缓缓转动着咖啡杯,缓和语气,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如果和你说我喜欢小舟,你会觉得没有一点效用,但是,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利益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黎泉定定地盯了他一会,才道:“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虞亦廷知道他这算是短暂和解了,喝了一口咖啡,有闲心开玩笑道:“一样。”   黎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岑岚和虞亦廷的关系,不由失笑。   “还好吗?”虞亦廷没由来的一句话,黎泉却知道他是在问岑岚。   “我们养了一只猫,猫很亲岑岚。这两年我拍戏,他学习,他想我了就来探班,我想他了就挤时间回去。”黎泉抿了一口咖啡,“药已经停了,脾气也养回来了。我养得挺好的,比你们虞家养得好。”   “嗯,这点我赞同。”虞亦廷点点头,“虞家确实不适合生存,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小舟在虞家的。”   有了保证,该传达的也都说了,黎泉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上飞机了。”   虞亦廷顺着他的动作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黎泉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想起凌行舟手上也戴着一个,目光微顿。   虞亦廷看了一眼黎泉目光的方向,又看到黎泉空荡荡的手,迟疑道:“你和岑岚领证了对吧?”   照着黎泉的性子,把人拐回来这么不容易,怎么可能不按在手里?   黎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虞亦廷手上的戒指,嘲笑他。   “这么小,衡尔最近是要倒闭了吗?”   虞亦廷微怔,没管他,自顾自地走到点单台,又要了一杯拿铁。   “一杯热拿铁,带走。”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比虞亦廷晚了半步的黎泉默默往后退了一点。   另一边,原本被拉着瞎逛的凌行舟看着橱窗里的饰品,正在看最近的款式。   “岑哥,你喜欢这个吗?”凌行舟拿起一个夸张的粉钻戒指给他戴上。   “喜欢啊——”岑岚拉长了音调,故意逗他,“你买给我?”   “好啊。”凌行舟小狗狗点头,欣赏着岑岚修长的手,戴上粉钻也不显黑,“我买给你。”   “我才不用。”岑岚拿下戒指,展开十根手指在凌行舟眼前晃荡一圈,“看到什么了吗?”   凌行舟认真端详一番,实话实说,“什么都没有。”   “对啊,我就是要空着,等重要的那个来。”岑岚一把薅过凌行舟,低声笑眯眯道:“最近你哥有没有和你暗示什么?”   “没有啊……”凌行舟忽地反应过来,“我哥还没给你买戒指?那他怎么和你求婚的?那你怎么和他领证的?”   岑岚目光闪烁,掩盖住一抹慌乱,直接捂住了凌行舟的嘴,“两年前,你就说你哥要给我买大钻戒了,现在你小钻戒都戴上了,我呢?两手空空,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是联手骗我?”   “我真不知道……啊……”凌行舟含糊着反抗,看到不远处的虞亦廷,呜地更厉害了。   虞亦廷上前领凌行舟,黎泉上前领岑岚。   摸摸脸,塞咖啡,问玩得怎么样,两个内敛的人对老婆的流程几乎一模一样,原本温馨的场景因为两对人靠得近而显得有些滑稽。   虞亦廷顿住手,黎泉“啧”了一声,拉住岑岚的手就走。   “走了。”他朝后摆摆手。   走出门,岑岚轻微抖了一下,黎泉抓住他的手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余光不自然地瞥了一下岑岚,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岑岚顺着黎泉的动作摸到底,摸到一个硬硬的,方方的盒子。   “什么?”岑岚心头一跳,心想,不会刚说到就真来吧。   “有什么吗?”黎泉明知故问。   岑岚掏出来,果然是一个戒指盒。   他抿了抿唇,打开。   闪闪发光的大钻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黎泉给他戴上,轻描淡写道:“结婚戒指。”   岑岚咬牙道:“上次刚被你折腾了一夜,你非要带我出去吃烤肉,转头就拉着我进了民政局,现在过来送你弟,出个机场门你送结婚戒指,今天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一天。”黎泉拿起自己那个,抓起岑岚的手给自己戴上,“不是什么特别日子,也不要把这个当做多重要的礼物,就算不小心丢了也没事。”   黎泉深切知道岑岚有时是个多么钻牛角尖的人,曾经的过去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黎泉不愿意婚姻是束缚他的枷锁,也不愿意一个结婚戒指是铐住他小心翼翼的工具。   在最平凡的一天,他们领证。   在最平凡的一天,他送岑岚结婚戒指。   于是,一切都不需要有太多的负担,岑岚只要静静地接受就行,接受每一个平凡日子里黎泉源源不断输出的爱。   重要的纪念日一年不过寥寥,可平凡的日子很多。   而岑岚拥有了一切在平凡日子里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给爷送,大钻戒小钻戒都送!!   所以大海星小海星有吗?伸手~ 第56章   再次开拍在岛上的一个射击馆。   凌行舟没有碰过枪,换上射击馆准备的衣服,戴上耳罩和眼睛,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选了一个后座力比较小的枪,打了十几发后,手腕隐隐发麻,就先休息一会。   射击馆划分成一个一个单独的小区域,凌行舟出去后看了一圈,找到虞亦廷的区域,坐在外面看了起来。   虞亦廷身形挺拔,侧身举枪,连射击中靶子。   凌行舟托着下巴看着,虞亦廷选的枪和他刚才玩得不同,看来在这方面,虞亦廷比他是个行家。   打完后虞亦廷停顿一会,看见坐在外面的凌行舟也不玩了,出来找他。   “怎么不玩了?”凌行舟还没看够。   “你呢?不喜欢?”虞亦廷拧开一瓶水,先递给凌行舟。   凌行舟喝了一口,道:“我玩过弓,没玩过这个,后座力有点不习惯。”   虞亦廷从善如流地在他手上接过喝过的水,没有避开镜头,直接喝了一口。   “楼上有射箭馆,去玩吗?”   “可以吗?”凌行舟看了一圈,其他人都在这层。   “没事,王导说场馆里的项目都可以体验。”虞亦廷看向镜头外的工作人员,他们没有阻拦。   在镜头前虞亦廷没再避讳自己和凌行舟的关系,只是网上说他们已经领证的言论他也没有处理。   不过几日,圈子里新的讯息又将他们的热度压了下去,在这个时候虞亦廷再刻意花了点钱,压言论要比之前热度最高时好上许多。   “走。”凌行舟跃跃欲试,“我拍第一部古装剧的时候有一场射箭的戏,我哥非拉着我去学了一下,说虽然只有一个镜头也不能找替身。虽然我后来也只是学了一个皮毛,但是教你还是可以的。”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虞亦廷连射击都会,怎么会不会射箭呢。   “你会射箭吗?”凌行舟问。   “不会。”虞亦廷温柔笑道:“恰好这个不会,麻烦你教我了。”   凌行舟长舒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一个虞亦廷不会的。   今天拍摄,整个场馆包场,二楼没人。   凌行舟拉着虞亦廷找到场馆里的工作人员,稍微科普了一下射箭知识后,凌行舟上手拉弓射箭,先来了一次。   “八环。”凌行舟歪头看向虞亦廷,“还不错吧,我已经好久没玩了,手生了。”   “很好。”虞亦廷夸他,“教教我。”   凌行舟开始他事无巨细地教学,先介绍了一下场馆里弓箭上各个部分的作用,然后从站姿,搭弓姿势,到开弓,射出,每一步都仔细地上手教着虞亦廷,怕他第一次射箭失败没有自信心,凌行舟还特意站在他身后带着他射箭一次。   虞亦廷不负他的教导,半个小时后就能自己独立玩起来,而且可能是他射击不错的原因,准头很好。   凌行舟见状兴致勃勃地要和他来一个射箭比赛,输的人承包晚上六个人的晚饭。   虞亦廷刚开始占上风,中间的时候连输了几次,最后堪堪追上凌行舟,但是还是差了一点。   “哼哼,你今天刚学能这样就很不错了,一天就像超过师父,胆子真大。”凌行舟拍拍虞亦廷的肩膀,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虞亦廷看着他耍宝,眼中笑意盈盈。   凌行舟还没玩够,说要再比一次,虞亦廷刚答应,一旁的工作人员拿了一个手机过来和虞亦廷低语了几句。   凌行舟已经站起来,回头一看,虞亦廷都走到镜头外面。   “临时有个电话。”虞亦廷远远地和他比了个手势,凌行舟回了一个“OK”。   凌行舟已经习惯虞亦廷会被工作随时随地叫走,可虞亦廷一走,他一下子没了兴致。   可能在热恋期都很喜欢和男朋友整天黏在一起,凌行舟循着虞亦廷走的方向找了过去。   虞亦廷走到没人的空地,回拨回去。   “小清。”   工作人员说他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一看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打来的。   虞亦廷没有给虞亦清的新号码备注,也不怕工作人员知道。   “哥……”听到虞亦廷的声音,虞亦清反而语塞,一点也不像是着急有事找他的样子。   “怎么了?”虞亦廷奇怪,前两天他刚和闵诗宁联系过,虞书锋的人去法国并没有找到虞亦清,加上最近虞亦廷自己事情的动静,虞书锋又把目光转到虞亦廷身上,很久没有过问虞亦清的事了。   “哥,我问你,你是不是和小舟领证了。”虞亦清深吸一口气,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他许久不关注国内的新闻,如果不是偶然,他心血来潮想看看国内的娱乐圈现状,都要错过这件事。   “你是在质问我吗?”虞亦廷避重就轻,反问道。   “那就是真的了……”虞亦清轻声道,“哥,你现在在哪里?和他在一起吗?”   “我们在拍节目,刚才在射箭馆。”虞亦廷飞速回道:“小清,你在法国好好待着,别乱跑。虽然虞书锋已经把找你的人都喊回去了,但是你也该明白,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我想,根本不会有人敢报我的料,我和凌行舟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我已经和陈秋澈找到眉头,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彻底拉出来。”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你行事莽撞,又很容易受情绪影响,不管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话,别放在心上,好好在法国待着,和闵诗宁好好在一起,别回来,听到没?”   虞亦廷听出虞亦清话语中的不对劲,虞亦清平时情绪化严重,又加上随心所欲惯了,他今天来质问自己和凌行舟的事情,也是有可能是谁联系了他,和他说了些什么。   虞亦廷不准备把虞亦清牵扯进自己要做的事情来,所以并没有告诉虞亦清多少细节。   “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比箭吗?”虞亦清道:“那也是最后一次。”   “记得。”   他们第一次比箭并不愉快,或者说,在虞亦清成年之前,虞亦廷和虞亦清的关系一直都是降到冰点。   虞亦清出生后,虞书锋明显的偏向,他将严厉和继承家业的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再把溺爱和慈父面孔给了另外一个人。   自此,得到爱的人会怨恨得到权力和家业的人,而得到家业的也未尝没有渴望过父爱。   两个儿子,硬生生地在无尽的暗示之下形同陌路。   虞亦清疯狂地消耗着虞书锋的溺爱,虞书锋也无底线地满足他的所有欲望,他在外闯祸,虞书锋给他兜底,他疯狂地沉迷极限游戏,虞书锋也不管不顾。   虞亦清如此长到十八岁,天不怕地不怕,跋扈骄傲的性子全部在一场射箭中打破。   虞亦清十八岁那年,虞书锋二十四岁。   虞书锋把他们带到射箭馆,让他们进行一场射箭比试,赢了的人可以真正获得进入衡尔药业集团的机会。   虞书锋把他的继承权交给一场射箭比试。   那时的虞亦廷已经知道虞书锋的真实面目,他清楚射箭比试才不是虞书锋决定谁能加入公司的手段,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着他们两个争斗。   他们被要求蒙着眼睛比试,虞亦清蒙着眼睛射箭时,靶子前竖着是一颗苹果,虞亦清射中了。   而虞亦廷蒙着眼睛的时候,靶子前站着的是一个人。   他听到虞亦清的一声惊呼,心下微微怀疑,就是那一秒钟的分神,箭射了出去。   虞亦廷解开眼罩,看见靶子前的人,面色如纸——那是他私下结交的一个合作伙伴,虞书锋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把他带到了这个射箭馆里,作为一个活靶子,立在了那里。   虞亦廷的箭擦过他的脸颊,射中靶子——如果他刚才没有偏离,射中的会是他的耳朵。   虞亦清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一直敬重的父亲,裹在糖衣下的一点疯癫。   下一轮再次轮到虞亦清,这次当着他们的面,靶子前的东西已经放好——是虞亦清养的一只狗。   虞亦清咬着牙射出箭,箭脱靶了。   接着是虞亦廷,虞亦廷靶子前绑着的是一个老妇人——从小照顾虞亦廷和虞亦清起居的一个保姆。   很奇怪,连对待他们两个人都用两幅面孔的人,却从来没有阻止过那个保姆同样地对两个孩子好。   虞亦清慌张地看了一眼虞书锋,下意识地求情,虞书锋第一次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只是看向了虞亦廷。   虞亦廷静静地蒙上眼睛,拉弓,射箭。   “虞亦廷!你疯了!”虞亦清破口大骂,虞亦廷的箭已经射出。   一根箭射中老妇人斑白的头发,堪堪擦过她的头皮,中在靶心正中。   老妇人被解绑后瘫坐在地,是像软面条一样被拖下去的。   又轮到了虞亦清,虞亦清放弃了。   他说,“我输了。”   虞亦廷获得了进入衡尔的机会,而虞亦清则被禁令与家中任何产业有联系。彻底的割裂,将他们两个再次推远。   “这是犯法的。”虞亦廷看向虞书锋,淡淡道,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在轻微地抖。   “看来还是你聪明,明白我的意思。”虞书锋笑道:“现在你是赢家,有资格和我说话了。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这都是他们愿意的。”   “那个老妇人,是不是觉得她平时对你们很好?那她只会对她的儿子更好,即便他的儿子是个欠了几百万的赌徒,我说只要她能来这一趟,就可以帮她孩子还债,她就来了。她是自愿来的。”虞书锋呵呵一笑,看着面色不变的虞亦廷和惊在当地的虞亦清。   在他成年的时候,终于窥见一点他一直敬爱的慈父的伪面。   “而那个和我联系频繁的人,本来是父亲安排的。”虞亦廷抬眼道:“所以父亲是在告诉我,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相信,对吗?”   “不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相信,而是都不能信。”虞书锋道:“人能信的,只有自己,不过有时候,连自己都不能信。”   他的面容一瞬扭曲,“不过你们还不懂,不过你们以后会懂的。”   从那天后,虞书锋和虞亦廷不断玩着安插卧底,找出卧底的游戏。   而曾经备受宠爱的虞亦清被彻底抛到一边,成了一枚弃子——在虞书锋的眼中,输的人本身就是赢得人的磨刀石,既然刀都成了,还需要石头做什么。   只是,他以为兄弟背离在此刻再也无法恢复,可相反的,私下里,虞亦清反而和虞亦廷慢慢亲近起来。   只是在虞书锋面前,他们依旧水火不容。   “那天,你和我,我是败者,从此以后,虞家的事情,衡尔的事情,我没有资格插手。”虞亦清在电话里一字一句道:“哥,你总是推开我,什么都不告诉,什么都自己做。现在,我只想问你,你和凌行舟领证,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和闵诗宁的事情?”   虞亦廷默了半晌,艰涩回道:“是。”   “你觉得这样的付出,我就应该感恩戴德对吗?你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去承担一切,怎么,我就不是你的亲弟弟,没有资格和你一起承担对吗,你想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要怎么对付那个老东西,也从来都不告诉我,现在,连结婚都不告诉我。”虞亦清隐隐有了哭腔,“哥,你和我不一样,你本来就是喜欢男生的,为什么要因为我的事情随随便便地领证结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我现在就回国帮你!”   “虞亦清!”虞亦廷见他上头什么都听不进去,忙阻拦道:“不准回来!你知道我为了稳住他费了多少力气吗?我和他结婚,确实和你走有关系,我想稳住你在国内的心血,我知道你心里很想有自己的产业,知道你为星光国际付出了多少,这是损失降到最低的方式,而事实证明,我的选择并没错!”   躲在安全通道的凌行舟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凉透了,他不敢再听一个字,逃似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小舟上一秒恋爱脑贴贴,下一秒虞总秒变前男友。   小舟:世界上一共有两个坑,一个坑姓虞,另一个坑也姓虞,我就无语 第57章   凌行舟手脚冰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射箭休息区的。   他知道虞亦廷当初和他领证是为了虞亦清,可他没想到时至今日,虞亦廷依然是这么想的。   虞亦廷原来一直没有喜欢过他,一点也都没有。   他一步步靠近,和他表白,送他戒指,都只是为了“稳住他”,为他亲爱的弟弟能够在法国快乐地活着而牺牲自己。   真是伟大啊!   凌行舟仰起头,强忍住泪水,他心里堵得慌,但是又不能说什么——最开始虞亦廷就是因为虞亦清才和他领证的,他清楚,现在旧事重提有点无理取闹,而且,他还能跑过去逼问虞亦廷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吗?   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强求,凌行舟已经在虞亦清身上吃了亏,他很努力地在和虞亦廷的相处中冷静下来,慢慢地想去培养感情,慢慢地想看清自己的心,结果还是这样,那也没办法。   凌行舟后半程拍摄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放在平时虞亦廷一定能看出来,可惜他今天心思都在那个闹腾得厉害的弟弟身上,直到结束拍摄回去后才发现端倪。   凌行舟不让他抱了。   天气冷,晚上睡觉的时候凌行舟总喜欢往他怀里钻,每次不等他说,凌行舟就主动靠过去了。   今天没有,也没有晚安吻,虞亦廷抱过去的时候还被推开了。   凌行舟挣了一下,给出理由,“热。”   虞亦廷看一眼空调上的温度,是他们平时睡觉的温度,并不高。   他直接下床故意调低空调温度,再上床把人揽进怀里,凌行舟这次没有办法拒绝,可明显地还是有些抗拒,整个人都背对着他。   虞亦廷想了想,今天打电话的时间确实有点长,前面是和虞亦清说话,后面在手机上交待兰遥做事,确实是忽略了他。   “对不起。”虞亦廷道歉迅速,“我今天有点忙,没能陪你玩得尽兴,下次补回来。”   凌行舟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转过身来,没有回复,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发出清浅的呼吸声,好像是睡着了。   就在虞亦廷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凌行舟忽地轻声开口。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弟弟你需要取舍一个,你怎么办?”   虞亦廷昏昏欲睡,向来思虑精密的大脑在睡眠指令下也失了活力,他迷迷糊糊听见凌行舟的问题,下意识地把人抱得更紧,给出回答:“都要。”   凌行舟睁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居然问出这种问题,人家是亲兄弟,自己算什么?   而且,凌行舟向来是对这种选择问题嗤之以鼻的人,他自傲地觉得自己一直是最好的,不屑于和任何人比较,就算在他对虞亦清的崇拜心情最浓烈的时候,也不接受“小虞亦清”的称号,现在,他竟然会因为患得患失而去问虞亦廷这个问题。   凌行舟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这让他觉得很不安。   更不安的是,他没办法判断虞亦廷这句“都要”是因为他在而特意两全的话,还是真的这么想的。   凌行舟发现不能再多想下去,越是想要找寻些什么蛛丝马迹,过往那些虞亦廷对虞亦清的看重细节历历在目,他就更没有信心。   强迫自己入睡,不再纠结这些有的没有,凌行舟一个多小时后才彻底进入梦乡。   次日的拍摄只有半天,在摄像机前面,凌行舟还是原样,会对虞亦廷笑,该配合秀恩爱的配合秀恩爱,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四溢的开朗,可一到拍摄结束,他就像是太阳落山后的向日葵,一下子就蔫了大半。   虞亦廷不善言辞,更不会像陈秋澈一样黏着哄人,想尽办法想要和他多说两句话失败后,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求助陈秋澈。   陈秋澈还在耿耿于怀这个大冰块比自己早获得真爱的事情,说其他事情还好,一说到凌行舟的事情,就若有若无地酸他。   尤其是听完虞亦廷和他讲昨晚的事情,更是整个人都酸到了顶。   “你确定不是梦?”陈秋澈斜了一眼虞亦廷,笃定道:“我觉得你肯定是做梦了。”   “我也不确定,就是没听清楚才问你的。”虞亦廷说道。   “没听清楚问我干什么?直接问当事人啊!”陈秋澈奇怪,“怎么,他生你的气不理你了?”   虞亦廷看一眼在远处坐着和秦时明不知道说些什么的人,没有说话。   陈秋澈在他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迟疑,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杀伐果断的人面前看到这么优柔的情绪,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道歉能够成功。”虞亦廷直接道,“你有经验吗?”   陈秋澈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你说昨晚迷迷糊糊听见凌行舟问你,虞亦清和他你选哪个,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好不好。”   “你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首先,是你弟弟和凌行舟先认识的,两个人还暧昧了一段时间,然后你趁着你弟弟出国,趁火打劫,把凌行舟骗到自己手里了对吧?”陈秋澈分析地头头是道,但虞亦廷怎么觉得这个描述有点问题。   他想了下,认真反驳道:“不是骗,而且也不是趁火打劫。”   陈秋澈回了他一个“是不是你自己还不知道”的表情。   虞亦廷闭嘴了。   “你们三个人的关系,应该是你吃你弟弟和凌行舟的醋,再不济,你弟弟吃你和虞亦廷的醋,当然,这种可能性为零,虞亦清都有闵大小姐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凌行舟吃你和你弟弟的醋。”   陈秋澈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嘿嘿,别说,你这个梦做得还挺有水平,喜欢的人吃自己弟弟的醋,你得是多有魅力啊,要是说你和虞亦清从小关系好,黏在一起被他看见了还情有可原,就你们塑料兄弟情的样子,你真的是睡糊涂了。”   “一般来说,我不会听错。”虞亦廷迟疑了一下,“但可能昨天太累了。”   “撇开虞亦清这个人不谈,凌行舟本身就不是会问出这种话的人。”陈秋澈说,“凌行舟没有我们这样的怪脾气,他性格好,长得正,再加上凌家本身就很谦逊,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家境不俗。除了我们的物质生活外,他获得的情感滋养更多,他并不缺爱,所以不会问这种问题。”   虞亦廷怔了一下,被陈秋澈那句“他不缺爱”触动了。   他觉得自己挺喜欢凌行舟的,并且以自己对他和对别人的不同来加深“喜欢”这一印象,可有没有可能,在不缺爱的凌行舟眼里,这样的喜欢并不多。   在爱中长大的孩子需要更多的爱去滋养,并不能因为他拥有了这些就不给他了。   虞亦廷默了一会,回道:“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了?”   “为什么?”陈秋澈好奇。   虞亦廷给出一个酸掉他牙的回复,“应该是我还不够爱他。”   陈秋澈抖了一下,“太肉麻了,实在想不出来这样的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这段时间江桉对我好了很多我都没这么肉麻过。”   “不过,凌行舟那些热搜你都解决掉了?”   “嗯。”虞亦廷说,“该删的删完了,该警告的也都警告了,暂时没有人会再报我和他的事情。”   “你有没有考虑过凌行舟的职业生涯问题?”陈秋澈问。   “什么意思?”   陈秋澈知道他不太懂,给他解释道:“凌行舟出道以来,风评本来就不太好,黎泉一直拉着,勉强过得去,后来你们两个人立场问题,你爆出他的料,他在粉丝那里已经有了感情上的危机,他上恋综,也是牺牲掉一批粉丝,想要用男友视角去拉拢另一批粉丝,可是你和他现在的关系,又让他失去一波男友粉,他本身演戏上没积累到什么粉丝,多半粉他都是粉爱豆的,爱豆你懂吧,不能谈恋爱的。虽说在内娱没那么严格,可你这个结婚都爆出来了,有点不妙。”   “我不知道有这么多牵扯,他也……从来没和我说过。”虞亦廷看向陈秋澈,虚心请教,“那怎么办?”   “一时半会之间风向难转,粉丝也不是一夜积累的,你能做的,就是给他砸资源吧,督促他做出改变,要么转型,要么走爱豆的路子就把和你的事情瞒得死死的。”陈秋澈苦口婆心道:“当然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的年龄在爱豆圈也混不了几年了,可在演艺圈这个年纪又是个纯新人,转型很难,也是这个原因之前黎泉才一直按着他拍戏。”   “知道了。”虞亦廷心中有了打算,“我问问星光国际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本子,等下了综艺就让他进组。”   “嗯……看在我这么为你着想的份上,选好的本子里能不能给我留个位置?”陈秋澈试探道。   “你要进演艺圈?”虞亦廷震惊地看着他。   “给我家宝贝要的。其实我自己手上也有,但是他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才找你嘛,而且你给凌行舟挑的本子我放心,在赚钱方面我还是很相信你的,选的本子一定能赚钱,你只要在看本子的时候顺便帮我们家看一个小角色,男五男六都行,先让他混混眼熟。”陈秋澈想的周全。   “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个忙,以后你虞某人的感情问题,我随叫随到。”陈秋澈又补了一句。   “成交。” 第58章   虞亦廷这两日猛着劲儿嘘寒问暖,但收效甚微,不过网上对他们这组的风评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倒是多了些真爱CP粉,没过多少时间CP超话都建了起来,虞亦廷经常进去学习,只是有时照本宣科地有些笨拙,险些被凌行舟看出来。   凌行舟最近在尝试联系虞亦清,他私下拜托了一些朋友打听虞亦清现在的联系方式,甚至偷偷趁虞亦廷睡着想要解锁他的手机,可惜都没成功。   虞亦清去法国后,凌行舟一直没有联系上他,之前凌行舟锲而不舍是想要质问他讨回一个说法,现在却是为了虞亦廷的事情,他想通过虞亦清知道那天电话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些天凌行舟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除了结婚的事情,虞亦廷还瞒着他一些什么。   如果说全然是为了利益,虞亦廷明明有其他办法去解决虞亦清的舆论危机,他为什么要选择和自己结婚的方式,这说不通。   一日,虞亦廷晚上在浴室洗澡,凌行舟盯着虞亦廷手机半晌,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他忽略的手机——虞亦清曾经的手机还在虞亦廷的手上。   虞亦廷手机锁屏密码他不知道,但是那个手机他知道。   凌行舟依稀记得虞亦廷是把那个手机带过来了的。   用了十分钟,凌行舟从虞亦廷的床头柜的文件盒里找到那个手机,解锁找到最近通话记录——海外的电话号码有好几个,虞亦廷都没给备注,凌行舟不敢轻举妄动打过去,索性点开微信,好在微信上是有备注的。   想了想,凌行舟留了一个言——有事,找一下我,去小号。舟。   凌行舟有一个追虞亦清时候开的微博小号,在虞亦清的粉丝超话里都混到了大粉,上面全是虞亦清的资讯动态,舞台美图。   之后和虞亦清暧昧期的时候,他和虞亦清坦白过,虞亦清是知道他那个号的。   等到浴室的水声停止,凌行舟也没等来回话,他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准备删除消息,对面发过来一个问号。   凌行舟立马删除消息,把手机放回原位。   几乎是卡着点虞亦廷穿着睡衣出来了,他一眼就看见半靠在床头的凌行舟慌张地看了一眼自己,心中狐疑,却没有问什么。   等他坐下吹完头发,准备上床,凌行舟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变——按照凌行舟这两天的脾气早就不等他睡了。   虞亦廷上床关灯,留下一盏小夜灯。   “睡吧。”虞亦廷刚说完,玩手机的凌行舟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叭”地一口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没闹别扭前凌行舟晚上睡觉是会亲他的,这几天虞亦廷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待遇,凌行舟又扑得猛,他蒙了几秒,反压上去,凌行舟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抗拒的样子。   虞亦廷反应过来刚才凌行舟的急切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一种掩盖什么的慌张,可能他在做些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沉浸其中,等自己靠过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才亲了他一口。   虞亦廷脸色微沉,他摘下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窝在被子里当鸵鸟的凌行舟。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虞亦廷这几天问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不管是直觉还是凌行舟的反应,都告诉他凌行舟有心事。   “没有。”凌行舟闷声道。   虞亦廷想起今天兰遥向他汇报的事情,有心用其他事情打开凌行舟的话匣子。   “秦时明的事情我查完了。”虞亦廷说完,就看见凌行舟自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露出脑袋看着他。   虞亦廷打开手机,故意在自己的微信页面上多停留了一会,让他看见自己的聊天框里的人,才点开兰遥整理给他的文档,凌行舟扒着他的手看完,沉默了两秒,道:“发我一份。”   “你要去告诉七林?”虞亦廷问。   “嗯。”凌行舟说,“我觉得事情的真相他有必要知道。”   “这是秦时明的隐私,我不觉得我们可以做决定告诉谁,即便他们两个之间有意。”虞亦廷说,“你要说也要先通过秦时明的同意。”   “如果他能去说,早就自己告诉七林,还需要我吗?”凌行舟有些生气,“他怕七林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才不去说,但是如果不告诉七林,就让他们两个眼睁睁地这样错过吗?按照我对七林的了解,他更想知道真相,至于这个真相多么地不堪,多么地难看,是另一回事,再说,这又不是秦时明一个人的事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七林有知情权。”   虞亦廷不明白凌行舟对其他人的事情怎么这么执拗,他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们查的是秦时明的过去,它确实是导致他们两个目前矛盾的原因不假,但是并不是和七林有关的事情,我还是觉得秦时明不会想把这件事告诉七林,他如果想说,自己早就说了。”   “有一些心理障碍,就是不能自己说出口。”凌行舟已经半坐起来,“这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能说和七林没有关系,怎么他们两个在一起了,连过去都不能分享,他们两个因为过去产生误解和矛盾,也不能解释和解?”   “就算是情侣,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对方知晓,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在他不愿意说出来的时候,我们只能尊重。”   “是啊,每个人都有隐私,我没有!”凌行舟突然吼出声来,“我以前什么样子,过去喜欢过谁,考试考了多少,生日收到了什么礼物,你全部都知道,你在背后让人跟踪我的时候,像个变态一样去记录我的一举一动的时候,怎么不说隐私了?”   “我们说的是七林和秦时明的事情,怎么突然扯到我们了?”虞亦廷皱眉,“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保证绝对没有外传过,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任何事情,我也希望能给你一些补偿,如果那个册子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我可以当着你的面销毁。”   “我一直说的就是我们!”凌行舟咬牙道:“现在我们两个是亲密关系,所以你对我的那些了解我不能计较,甚至你对我去了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们不是呢?如果我们没有走到这一步,你不就是其他人?你对我的窥探不就是对我隐私的不尊重?”   “是,我那个时候太过偏执,想法极端,做出的事情也极端,确实没有尊重到你,你想我怎么做,我可以尽力弥补。”虞亦廷去抓凌行舟的手想要尽力安抚他,却被凌行舟甩开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凌行舟崩溃道:“我现在在你面前,就像是一本看过千百遍的书,一览无余,但是你对我来说,却像是一张白纸,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是凭什么!如果结婚了,你还和我说这些隐私,让我因此不能去问你,那我为什么还要结婚?一个陌生人也同样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就像是陌生人?”虞亦廷声音微微颤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才算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小舟,我以为我们现在就是恋爱关系了。”   “我也以为是!”凌行舟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射击馆那天,你和虞亦清打电话说了什么,我要知道。”   虞亦廷目光微闪,没有回话。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想要知道你和虞亦清对话的全部内容,你复述一遍告诉我,或者想不起来打电话给他再来一遍。”凌行舟固执道:“你和他是怎么说的?”   虞亦廷想到下半段自己和虞亦清说的话,声音发哑,“不过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那不是更好说吗?”凌行舟等了十几秒,了然道:“不能和我说对吧?”   他抱起枕头,掀开被子,拔脚就走。   “那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虞亦廷看向床头柜,床头柜开了一条缝,明显有人开过。   “我也没有!”凌行舟气愤地抱着枕头出门。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打开柜子,里面倒着放的手机被翻正了。   他打开手机,几乎没犹豫,点开和虞亦清的对话框,看见虞亦清发过来的消息。   ——?   ——是小舟吗?   而自己对话框里一片空白——凌行舟在自己眼皮底下和虞亦清联系,并且删除了他发过的消息。   空余的对话框让人有无限的遐想,虞亦廷甚至疯狂地觉得凌行舟同意和自己在一起就是为了能联系上虞亦清——最开始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凌行舟一直想要联系上虞亦清,甚至不惜去亲自己去刺激他。   虞亦廷按了按太阳穴,头疼突然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鞋都没穿,出去找凌行舟,最后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找到凌行舟。   凌行舟蜷缩在沙发里抱着枕头,客厅里的空调也没开,大有要把自己冻死的模样。   虽然知道海岛晚上的温度不低,但还是有些凉了,加上凌行舟气得血液都不流通了,摸起来手脚冰凉的。   虞亦廷知道他没睡着,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凌行舟没动,任由他把自己抱了回去。   跑出去之后风一吹,凌行舟清醒了一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可又下不了面子回去,而且他真的很生气,一点也不想和虞亦廷说话。   虞亦廷替他掖好被角,调好床头灯的亮度,看着床上的一团,轻声道:“我知道你没睡着,也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我会让导演组重新安排个房间,明天我就搬出去。”   说完,脚步声远了,凌行舟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虞亦廷一个人出去了。   他一晚上都没回来。 第59章   第二天,虞亦廷搬了出去。   《恋爱时态》有个特别的地方,除了刚见面的时候让他们用游戏的方式决定谁和谁住在一起,其他时候全部凭嘉宾自愿。   而这六个人也没有半点避讳的样子,关系好的时候就住一起,闹脾气了就搬出去。   和谁住,搬进来还是搬出去竟然成了王文判断嘉宾感情发展的一种方式,只是他没想到瞧着已经成了一对的人居然分房了,搬出来的还是虞亦廷。   虞亦廷人搬出去了,查到的关于秦时明的文档却还是发给凌行舟一份,无声地表达着他的纵容。   凌行舟找了七林,直接给他看了一组照片。   七林看见照片时的眼睛突然睁大,“你从哪里拿到的?”   “那个人给你看的是不是这些照片?”凌行舟滑动着屏幕,“不过我想,他那里应该没有我找的全。”   “有几张是。”七林仔细看了看,很快发现那个合伙人给他看的只有秦时明露脸的,另一个人的脸从来没有出镜,而凌行舟手上的这组照片有第二人的脸,而照片上的人并不是那个合伙人,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是……”   凌行舟看向远处海滩上的波浪层层叠叠,轻声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这是秦时明在大学里谈的一个男朋友,结果遇人不淑,被拍下照片并且算计掉了留校资格,当初他的男朋友挺狠心,是在校园论坛上匿名发的帖子和照片,几乎大学里混论坛的都看过。”   “秦时明的心理问题就是从那个时候爆发的,他强忍着读完大学,之后工作,可能是因为在一个城市的原因,他并没能摆脱这些照片的骚扰,于是再次因为这组照片离开了职场,去西藏散心,遇见了你。”凌行舟缓缓讲述着,三言两语说着的却是秦时明坎坷的十几年黑暗生活。   “西藏很高,天高路远,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再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加上,你在那儿,西藏就变得更让人留恋。他不由自主地被你的野性、自由吸引,你们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相处的半年中,你的合伙人对他骚扰不断,他一直什么都没说,一方面那个人没做什么,另一方面,他的内心不愿意这种类型的事情让你知道,因为他心中埋着一件更大的事情,他怕任何相关的小事都会变成引出那件大事的引子。”   “可惜,没那么如意,他曾经的人渣男朋友在同性网站上售卖曾经的照片和视频,恰好被你的合伙人看到了,他认出照片和视频上的人是秦时明,以此为威胁,敲诈勒索秦时明,秦时明给他打了几笔钱,他没有满足,要求和秦时明上床,秦时明提出要求,让他把手机给他,并且让他检查没有上传照片和视频和云端。”   “那人觉得秦时明傻,删除他手中的照片网站上还有,他答应了秦时明的要求,并且当着他的面删除了照片,后面就是你看到的了。”凌行舟说道。   “所以他一直没告诉我,就是因为不想让我他的过去?”七林抖着手,哽咽道:“我应该早就发现的,那个时候我和他开玩笑说,要来沪城找他,他不肯,我还以为他对我只是玩玩,不想让我进入他的世界……”   “他确实不想让你进入他的世界,因为他觉得他的世界你看了会走。”凌行舟顿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他到底有没有和那个男人睡。”   “这重要吗?”七林道。   “不重要,但确实是你们之前心结的开始,从我的渠道了解的是,他没有,哄着那个人删了照片后,秦时明没有和他做什么,后来,甚至还和他动过手。”   “至于接了你委托又毁约的事,比前面都要简单。”凌行舟说,“就在要上法庭的时候,秦时明犯病住院了,他那个律所其他律师水平一般,就没敢帮你继续,等他修养好,你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地。”   凌行舟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了解到的全部真相,原来我是想把这些证据都给你的,但是昨天有人和我说,即使是情侣,也需要给彼此留有隐私的余地,我虽然不是很喜欢这样,但是他说的也许是对的,所以我只是口头上告诉你,所有的证据我会给秦时明,让他来决定怎么做。”   “你可以选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从他的口中再了解的清楚些,也可以直接去和他剖白,反正你应该了解他的性格,该怎么处理,你比我清楚。”   似是知道七林想要说什么,凌行舟率先道:“所有视频和照片虞亦廷已经帮着全部销毁了,源头的人也已经控制住,看秦时明怎么说吧。”   “谢谢你们。”七林五味杂陈,心中乱成一锅粥,一时暖一时冷,他心疼秦时明的同时也痛恨自己的鲁莽,他想起再见时自己对秦时明的羞辱,字字句句,床笫暴力,都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心中,难以拔除。   在秦时明伸手想要抱住一缕光亮的时候,那缕光亮却推开了他。   “凌行舟,我一直想问,为什么要帮我们?”七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知道你人很好,但是你对我们的好甚至都超过了好朋友的范畴,不怕你笑,以前那个合伙人我自认为是好朋友,可是他却是一个那样的人……”   “因为觉得可惜。”凌行舟轻声道:“也可能是受到我哥的影响,我嫂子也曾经有过心理疾病,我哥没有察觉到,因为一些误解,他们分开了七年,我哥一直很遗憾,和我说过不止一次,如果他早点低头去找我嫂子,他们就不会错过七年。”   “我是等他们再次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他们的过去,刚开始我羡慕他们之间矢志不渝的感情,后来知道原委后觉得遗憾。”凌行舟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所以我一直对自己说,要勇敢,不要轻易放手,尤其是遇到喜欢的人,不要轻易说分开,可以生气,可以闹脾气,但真的要离开一定要深思熟虑。”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破镜重圆,我时常想,我哥他们能再一起,固然是上天垂怜,但是如果不是我嫂子先回来,先迈出那一步,他们的故事也许就不会续写。”凌行舟对着七林笑笑,“秦时明也一样,他只是有心理疾病,不代表他不勇敢,他只是需要一个代言人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不然他不会在马场上告诉我这么隐秘的过往。”   “就像你说的,我们才认识多久,如果不是他实在不行了,他在求救,也绝对不会和我这么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说这些。而我能推一把就尽力推一把。”凌行舟开了个玩笑,“这么多年低调地当着一个富二代,又不欺男霸女,又不挥金如土,总要做些符合身份的事,用用自己的资源,所以后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开口,别的不说,在沪城,我还是可以帮的。”   七林真诚道:“你真的很好,我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是吗?”凌行舟笑笑,开玩笑道:“那我不就成了万人迷了?”   “快去吧。”他对七林说,“去找他。”   七林走远,天色渐沉。   白日里蒸腾出来的热气缓缓消散,夜晚的凉意顺着海风蔓延上来,凌行舟坐在原地没挪窝。   他在想七林说的那句话。   ——我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凌行舟曾经也以为自己想要的都能得到,后来才发现,情之一字最难用世俗的标准去评价好坏,衡量对错。   喜欢上一个人,无论多倔强,都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天平上,让他称量挑选。   虞亦清没选择他。   虞亦廷也不会选择他吗?   他挽救了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自己的感情了。   在父母面前的保证言犹在耳,要是没几天就离婚,那还真是笑话了。   凌行舟静静地坐着,脑子里翻江倒海,想不出头绪。   三四米开外,虞亦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发呆,想要上前,走了两步,才想起他们现在正在吵架。   虞亦廷手上拿着外套,没能递出去,他还是转身离去。   十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凌行舟的外套来到沙滩。   “凌老师,天冷了。”他把外套递给凌行舟。   凌行舟也回头礼貌笑笑,“谢谢。”   外套上微有余温,可海风太凉,很快就将残留的一点温度吹走。   ——   已经是夜晚十点,秦时明站在屋子里落地窗前。   远处灯塔在幽暗的海水中忽远忽近,秦时明看得入神,七林进来的时候都不知道,直到落地窗上倒影出来人的样子。   “回来了?”秦时明问。   “嗯,你吃药了吗?”   “吃了。”秦时明坐下,淡淡回道。   七林其实是不想他继续拍摄下去的,可秦时明总觉得对不起节目组,觉得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他们和节目组沟通,准备再拍一段时间,等到他们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后就结束拍摄,回去养病。   七林看着瘦了一圈的秦时明,心头微疼,他们住在一起,很少争吵,连对话都是平淡的,他都快忘了曾经在西藏的日子里,秦时明多么闹腾,一点也不像有心理问题的样子。   七林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是该直接单刀切入还是说去迂回隐晦地提一下。   “你去找凌行舟了?”秦时明目光短暂和他相接,又转过头去,“他和你说了什么?”   七林听着他声音紧绷,好似什么都知道了一样,再多的心理纠结都变成了脱口而出的一句。   “我知道了。”七林抿了抿唇,道:“什么都知道了。”   “嗯。”秦时明神色仍旧淡淡,“凌行舟已经把东西都发过来给我了,我准备收集一下,然后起诉他们。”   “有什么需要我能做的吗?”七林看秦时明神情淡然,好似没有一点心绪波动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睡吧,明天还有拍摄。”秦时明说。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分别无声洗漱,上床睡觉。   关了灯,黑暗在房间中无声地蔓延,他们背对背躺着。   “七林。”秦时明突然出声,“你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我。如果我早点遇见你……”   秦时明深吸一口气,道:“但是你还有机会去遇见对的人,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对吧?”   七林转了过去,轻轻搂住秦时明,虚虚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一种怀抱婴儿的姿势。   “睡觉。”他说。   半夜,秦时明熟睡后,七林坐了起来,他静静地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之后点开和王文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将一大段话发了出去。   天光破晓,又是一天。 第60章   海岛西边的海洋馆里,秦时明和七林在高大的水柜前看着游来游去的鳐鱼,他们今日的拍摄已经到最后结束的环节,直播间里的人也陆续地都退了出去。   王文和秦时明对上一眼,而后,海洋馆里原本昏暗的照明灯一瞬熄灭,只剩下幽蓝色的、水柜里的光,模糊在玻璃柜前照出一点人影。   黑暗之中工作人员急急地在找临时电源开口,凌行舟摸着旁边的人,被一个温暖的手握住,他抓住来人手上的手表,立马认出是虞亦廷,但是他装作没有认出,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虞亦廷也没有说话。   人群忽地嘈杂起来,凌行舟循声望去,看见投在大型水族箱上的一对影子——黑暗填满空隙的一瞬,七林忽地弯腰侧身,在秦时明脸上留下一个亲吻。   鳐鱼在他们背后游荡着,定在他们中间,美好地像是一个画卷。   直播并没有停,而且围观的群众都在,他们在昏暗中成为欢呼的中心。   “这是我早该给你的答案。”   秦时明听见七林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道。   一时之间,所有镜头前的刻意游戏,文案词句叠加都太过堆砌,在灯光亮起之后,七林紧急撤身,秦时明却在一怔后反而迎上去,双唇微碰,一触即分。   这下不管是导演组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都看了个清楚。   秦时明转过来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来,微微带有一点傲娇的挑衅意味,像是在炫耀——几年前他迷住草原上那个最英俊的少年,拉着他的手一起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走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他炫耀得意,向着羊群、牛群、还有当地的农户。   他从来都是如此,只需要一点坚定的选择,他便还给万般的固执。   “他们来真的……”凌行舟惊讶地睁大眼睛,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一旁虞亦廷的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七林和秦时明。   导演组紧急关闭了直播,停止拍摄。   “他们是真的重新在一起了对吧?”凌行舟几乎忘了他还在和虞亦廷生气,抓着他一通问。   “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我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都不算在一起,那就没什么算了。”   凌行舟还沉浸在兴奋之中,还在念念叨叨七林和秦时明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当天下午,秦时明和七林就来和他辞行。   “我已经和导演组说好了退出节目,带着他一起去治病,加上还有官司要准备,就先走了。”七林拉着秦时明和凌行舟告别。   “这么突然?”凌行舟蒙了。   “也不算突然,其实中间停止拍摄的时候我就不想继续了,当时就和导演组说过了,导演组说他们先找着嘉宾,就没有当即走。”秦时明顿了一下,道:“而且,我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什么目的?”凌行舟和七林异口同声问道。   两个人同时问出,都笑了。   “我本身没想要参加节目了,我的朋友在导演组里,他一直想让我来,我没同意,后来有一次他约我一起去马场玩,我看见七林和另一个人在说话,我朋友说他在说话的人是节目组的一个副导演,说七林十有八九是有意来参加这个节目的,我回去想了两天,同意加入。”秦时明撇过脑袋,故意不去看七林,为自己刚才一大段长篇大论都是为了七林而懊恼,赶紧找补,“也不是完全为了他,也是为了我的公司。”   他们两个竟然都是以为对方要参加才来的,虽然加入的顺序有先有后,好在时间差让他们都以为对方是那个已经加入节目的人。   也可能是天命不绝,想让他们再次重新在一起。   “我们和导演沟通过了,后期剪辑里我们两个就当做没有在一起,最后海洋馆的吻变成最后的吻别就行。”七林说,“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被聚焦,而我也不习惯这样,秦时明和七林的故事就让他们在屏幕上悲剧结尾吧。”   傍晚,导演组喊全人汇集在一楼大厅,拍了一个送别七林和秦时明的结尾。   最后,他们拖着行李,分别和众人告别,王文给他们分别递上当初他们在临喜寺的签。   而这两根签文的显示也会作为他们在屏幕上最后一个镜头的结尾。   秦时明:【八六签 中】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七林:【九十签 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   有人推测他们是因为距离问题无法相爱,也有人推测他们是因为性格不合,再次分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荧幕上他们的结局有失偏颇,而真实的像他们这样普通人回归生活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两日后,王文神秘兮兮地给他们各自进行了一个单采,问他们,节目拍到现在,如果现在让他们选择,他们是选择曾经还是现在。   节目组在刚开始知道他们各自有白月光,且大多数白月光就在节目组的时候,曾经让他们各自写下名字,放在王文哪里,现在旧事重提,明显就是想要节目进入下一个阶段——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嘉宾们承认自己是已经在节目上找到喜欢的人了,还是仍然固执于以前的人。   单采的时候,凌行舟多问了一句这个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要选,导演说是,凌行舟想了想,选了曾经。   情感上,他还在和虞亦廷赌气,理智上,他真的认真思考了自己和虞亦廷走下去的可能性,觉得目前还是不要在节目上表露出自己对虞亦廷的喜欢,即使他们两个在节目上的表现已经够明显。   单采完到了晚饭时间,这次节目组难得地大方,给他们订了餐,只是看着长桌上点起的蜡烛,凌行舟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是要烛光晚餐?   “刚才我们的单采,各位都说了自己心动的人,节目组已经将各位的心意转达,如果你心中之人也想见你,你们的手机上就会有他发来的请约会短信。”   导演组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另外,我们节目组也将迎来一位观察室嘉宾,她就是我们刚斩获了白玉兰最佳女演员奖的陈静鸢,她将在观察室和大家一同度过接下来的拍摄旅程……”   听到陈静鸢的名字,陈秋澈猛然抬起头往虞亦廷的位置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相接,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知情。   凌行舟喝了一口餐前酒,手机提示短信音响了。   是节目组转发来的一条消息——虞亦廷选择了你。   凌行舟手机发出声音后没几秒,江桉的手机也响了,他低头看了短信,神情未变,可又等了五分钟,虞亦廷和陈秋澈的手机声音都没响起。   穿着红色连衣裙的陈静鸢坐在观察室里,而她身边是节目组请来的这一期的飞行嘉宾——当红小生刘子晴。   “看来在场两位嘉宾已经收到了短信,节目组第一批发来的短信是告知形式,可以看到凌行舟和江桉都分别收到了短信,不出意外,虞亦廷和陈秋澈选了他们。”陈静鸢开了个玩笑,“没有任何难度的推理,追我们节目的人都知道,这两对已经快成了。”   “嗯……我觉得还有一点点不成功的可能。”刘子晴在一边说,“虞亦廷和陈秋澈并没有收到短信,说明凌行舟和江桉并没有选择他们,他们两个选择了曾经。”   “我记得子晴和小舟原来参加节目住在一起一段时间,两个人也是很好的朋友,这次来小舟知道吗?”陈静鸢笑问道。   “他不知道,我偷偷来的。”刘子晴笑,“按照我对小舟的了解,他是一个非常恋旧情的人,很多东西都用了几年不换,当初他来这个节目我也很震惊。”   “是吗?”陈静鸢瞥了他一眼,重新看向屏幕,拉回话题,“我们另外两位嘉宾也发觉不对劲了,凌行舟和江桉的眼神在躲避……”   凌行舟没躲避,他只是正大光明地没看虞亦廷,对面的江桉更是神情自然,对于陈秋澈要把他盯出一个洞的眼神视若无睹。   餐前酒喝完,饭桌上的手机依次响起来,这次是每个人的手机都响了。   凌行舟按亮屏幕,看到节目组发来的第二条短信。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口吻。   ——小舟,好久不见,玫瑰我带来了。   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凌行舟心跳如擂鼓,节目组难道真的请了……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起。   凌行舟猝然抬头看向门口,心跳猛地加速,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麻住了。   就连虞亦廷看向他的深沉目光都没注意到。 第61章   门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像是一个难以摆脱的梦魇。   江桉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去开门。   他离座的时候被椅子腿绊了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思不属。   一个常年脸上看不出第二个表情,任何事情都淡淡的人激动起来太容易分辨,场上一时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前。   江桉上前开了门,门口的摄像头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依恋,和接下来一句带着哽咽的“学长”。   门不过开了半扇,江桉就被来人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乖。”于瑾心摸摸江桉的头,目光越过他,扫射着在场的人。   而当场上的三个人看到于瑾心时,目光皆是一震。   “小舟,我们又见面了。”于瑾心松开江桉,朝着凌行舟打了个招呼,在门禁处放好行李,才接着客气地朝虞亦廷和陈秋澈打了个招呼,“虞总,陈总。”   陈秋澈的目光在进来的一瞬就冷了下来,他向来待人温和,一点没有富二代的架子,遇上看不上的人眼中也是带笑的,此刻眼中的冷便格外明显,和站在于瑾心后半步的江桉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看网上一直在猜我们《恋爱时态》的新嘉宾是谁,现在终于见分晓了,就是和我们陈姐刚合作了一部都市剧的于瑾心于老师。”刘子晴主动介绍,“陈姐对于老师的感觉怎么样呢?”   “瑾心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平时我们拍戏的时候都会互相开玩笑,瑾心哥就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们玩闹的那种,开他的玩笑也不会生气,脾气很好的一个演员。”   “啊……就是网上经常说的人夫感。”刘子晴接话道。   “我们的剧播出后,有很多二创的粉丝剪了瑾心哥的视频,说他是天选beta,疲倦的打工人在下班后还要接受无情上司的蹂躏,我觉得很符合瑾心哥的形象唉。”陈静鸢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   “来看看我们另一位嘉宾……”   于瑾心走过来,露出后面的一大捧玫瑰,紧接着,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蓝色狼尾男人径直走上前,略过在场的其他人,把一大捧玫瑰送到凌行舟的手上。   “小舟,好久不见,上次说要买给你的花,补给你。”   凌行舟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虞亦清走向自己,捧着一大捧玫瑰,温柔地送到他的手上。   他呆怔间已经接过花,看着近在咫尺的虞亦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疯了吗?节目组真的请来了虞亦清,他怎么会同意来的?   前两天虞亦廷才让虞亦清别回来,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玫瑰花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带花?   凌行舟脑子乱成浆糊,虞亦清已经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越过他,向虞亦廷打了个招呼。   “哥。”   他的这一声“哥”终于让凌行舟如梦初醒,他收回定在虞亦清的目光,慌忙去看虞亦廷,一时间有些惊慌。   虞亦廷没看他,只是淡淡地看了虞亦清一眼,没有说话。   “这位,大家应该都知道,是我们节目嘉宾虞亦廷的亲弟弟,当然,大家更加知道他是另一个身份,他也是星光国际的老总,是小舟的老师,我记得小舟就是在他选秀节目上爆火的对吧?”陈静鸢问刘子晴。   刘子晴嘴角微微抽搐,竟有些强颜欢笑,但是面上却依然挂着笑。   “那是当然,在节目上清总就很赏识小舟,后面他们两个也经常形影不离。”   他这么一句半是解释虞亦清怎么给凌行舟带花,半是在暗示凌行舟和虞亦清的关系不一般。   其实不用他提醒,在此之前听到《恋爱时态》少了两个嘉宾,准备再次请的时候,就有不少粉丝留言让请虞亦清,当初虞亦清对凌行舟的偏爱人尽皆知,嗑他们的人不少,他们两个又从来没有澄清过,即便这些日子虞亦廷和凌行舟的CP粉已经涨起来,也抵抗不过疯狂的“前任CP”。   在凌行舟和虞亦清CP粉里广为流传的一段故事是,虞亦清突然消失,凌行舟又突然参加恋综,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分手了,一个人远走他国舔舐伤痕,另一个人上恋综试图用新欢忘记旧爱。   而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刻,他们的“前任CP”感情重合有望,网上沸腾,热搜词条已经爬到最上面。   而凌行舟也如坐针毡。   他的左边是虞亦清,右边是虞亦廷,斜边还是曾经和自己相亲过的于瑾心。   他不理解好好的一顿饭怎么就突然吃成了这个样子,尤其是几双叉子同时伸过来的时候,凌行舟躲都没地方躲。   “我还是第一次见西餐需要夹菜的,是我孤陋寡闻了。”于瑾心看着对面差点碰撞在一起的两双叉子,温柔开口,就是一刀。   “小舟喜欢吃肉,我最近在减脂。”虞亦清切好自己盘子里的牛排,放到凌行舟的面前。   虞亦廷放下刀叉,“我吃完了。”   凌行舟瞥一眼虞亦廷没动几下的盘子,再看一眼左边送过来满满的牛排,咬牙也跟着放下刀叉。   “我也吃饱了。”他讪讪一笑。   凌行舟拍摄节目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尴尬的情况,过去能调节气氛的陈秋澈也一言不发,于瑾心时不时地递个软刀子,江桉的目光就没从于瑾心脸上下去过,而他自己,左右为难。   好在节目组没有安排另外的活动,只是为了新嘉宾来造个势,开了个直播。   不过短短一顿饭时间,已经将《恋爱时态》推上有史以来热度最高的时刻。   【修罗场!什么是修罗场!这才是修罗场!】   【疯了吗,这是疯了吗?节目组明显在发疯,放飞自我了?】   【我们只是口嗨要看二鱼争船,没想到你来真的,王导,你就是我永远的神!】   【王导真的是打响挑战资本的第一枪,虞总好像是节目投资人吧,他这么搞?虞总好像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说哪个虞总?】   【节目是星光国际投资的哦,和他虞亦廷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你们没注意到!那一大捧!玫瑰吗!】   【猛还是我们清哥猛,白月光归国,前面虞亦廷全白拍了!】   【名言,上!等对的人回来就知道什么叫做将就!而我们小舟不愿意将就!】   【弱弱发声,没人发现江桉看于瑾心眼睛都要冒光了吗?好像看到主人的漂亮布偶猫!】   【陈秋澈舔了那么久,我都没看到江桉露出这种神情,真的,富二代原来也不是什么都能得到的。】   【楼上,江桉是于瑾心学校里的直系学弟,校园恋爱有了。】   【真的,我一直觉得江桉和陈秋澈之间怪怪的,我觉得他们两个成不了。】   【不觉得陈秋澈一直追他有点假吗?我觉得他是在立人设。】   【王导就像开了挂一样,从七林和秦时明走的那期,我以为已经是王导演绎be的天花板,没想到,这只是下半场战役的开始。】   【我真的以为《恋爱时态》会糊,他之前一点都没有能搞出修罗场的苗头好吗?搞不出修罗场还能叫恋综?】   【低开疯走!】   【保持住你就配享太庙,国内恋综必有你一席之地,王导!】   热搜上热热闹闹地疯了一夜,帖子也开了无数条。   凌行舟一个人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洗完澡后虞亦廷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看到虞亦廷去找王文了,身后还跟着陈秋澈,两个人脸色都算不上好,说了些什么之后,导演组的人回他们休息的地方睡觉,虞亦廷回来拿了一件外衣,又出去了。   虞亦清像是知道虞亦廷会来找他,房门开着,虞亦廷敲了敲门,看了一眼房间里装摄像机的地方,朝着虞亦清一扬下巴,“出来。”   虞亦清跟着他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别墅,来到白日沙滩上,白日卖水的大伞还没撤,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两个人在黑夜中往大伞下面一坐,不走近根本看不到。   “为什么回来?”虞亦廷开门见山。   “因为之前哥不是和我说过,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好好想清楚,想清楚之后把烂摊子回国解决掉。”虞亦清咬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无意识地搓着手指,“我现在想清楚了,就回来了呗。”   “你在说笑话吗?”虞亦廷冷声道:“我不觉得在电话里我没有和你说清楚,现在国内的局势很乱,你是脑子进水了?非要回来卷进来?”   “你和凌行舟领证,是真的?”虞亦清问。   虞亦廷终于正色看了他一眼,眼中略过一丝难以言喻地认真神情,仿佛并不清楚虞亦清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一样。   “你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虞亦廷说,“或者,你可以发消息问凌行舟。”   “我的手机还在哥手里,哥最清楚不是吗?”虞亦清斜了他一眼,“我怎么找小舟?”   “他有没有找你,怎么找的你,你心里清楚。”虞亦廷冷声道。   他一想起那天晚上发现凌行舟偷偷给虞亦清发消息心中就忍不住多想,这是不是第一次,还是说凌行舟已经背着自己尝试和虞亦清联系了很多次?   他联系虞亦清做什么?是想要破镜重圆吗?所以他那段时间那么想要去撮合秦时明和七林重归于好,原来他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或者说,他就是想把秦时明和七林当做一个鼓励自己去找虞亦清的先例,只要秦时明能和七林破镜重圆,他便有信心和虞亦清重新在一起了?   虞亦廷的生活和事业中很少有对一个命题衍生出这么多问题的时候,喜欢上凌行舟是一个麻烦的事情,这让他做事情没有以前那么利落了,黏糊糊地,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不能放开拳脚,让他很别扭。   “看来你对小舟看得很紧。”虞亦清哼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道:“我曾经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虞亦廷回嘴道:“我也以为,你是一个好聚好散的人,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消失匿迹,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和我说过,找小舟结婚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和他离婚了。”虞亦清一脸淡然地说道:“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你们不该在一起的。” 第62章   虞亦廷眸光微暗,看向虞亦清的目光冷冽得像是数九寒冬的冰水。   “我说过,从你输了的那天起,就不能再插手衡尔的事情,我是衡尔的总经理,我和小舟的婚姻是衡尔和凌家的婚姻,还不是你说一句离婚就能可以的割舍的。”虞亦廷话语中带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你见了小舟的父母了?”虞亦清失声叫了一句,又很快恢复平和。   “你真的是疯了。”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你说我没有资格回来再打扰小舟,你更没有资格,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可以做朋友,做亲人,甚至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但是绝对不适合做一个男朋友,尤其是小舟。”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活力,他和我这种装出来明朗的人是不一样的,他真正被爱环绕着长大,而这样的人,你想要滋养他,需要更多的爱,而我们两个,在这个方面比任何人都要贫瘠。”   他深深地看着虞亦廷,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你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也明白我说的句句属实,你根本不是和我说的那样,是为了稳住他,你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哥,这很危险。”   “你要做的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完全,可我能窥见其中的危险,你不该把小舟牵扯进去,他不过是一个成年的孩子,我对他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你再给他伤害。”   虞亦廷轻笑一声,“呵,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你不喜欢男人,因为看见我书房里的画册,非要去接近小舟,接近一年多发现自己根本过不了自己心中性取向那关,你根本不能接受和一个男人做亲密的事情,平日里哪怕是靠近、牵手都让你觉得膈应。你回来参加恋综,还想再次挑战一下自己的底线?”   虞亦清被他戳中了心中最隐秘的心思,久久没有说话。   他确实根本就不喜欢男的,他是异性恋,可他也无比厌恶自己是个异性恋,他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未来能有一个可以让他喜欢上,并且喜欢上他的女孩出现。   他的二十几年,前面一半在盲目对自己父亲的儒慕之中长大,他盲目又自大,自以为自己是虞家最受宠的孩子,即便是亲哥哥虞亦廷,他也不放在眼中。   可自从成年的那场射箭比赛,虞亦清才发现自己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他一直仰望的父亲露出狰狞的面容,家中人经常挂在口中常年生病的母亲并没有他们口中那么神经质和暴躁,而那个他一直看不上的哥哥,好像也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事业机器。   再之后,他渐渐知道父母当年的真相。   侃侃而谈的儒商是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在秦瑾雯怀着虞亦清那年外出经商,遇上了另一个女人,并有了私生子,再之后,秦瑾雯和虞书锋闹了几年,闹离婚,闹财产分割,闹到最后,大家都忘了,秦瑾雯原本也是制药行业的翘楚,而虞书锋不过是依附于丈人家才能白手起家的一个白身。   渐渐地,人们聚集在如日中天的衡尔药业的董事长虞书锋面前,而秦瑾雯变成了那个“阁楼”中的疯女人。   一直对母亲的嫌弃原来是外界给予的一种偏见,而看似儒雅的父亲却是一个禽兽。   又过了几年,父亲要将在外的私生子接回家,笼罩在父子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被捅破了。   虞亦清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事情,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在外养了私生子,他不能接受,可他偏偏性取向正常。   他喜欢异性,喜欢女生,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也会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孩,可他血液里流淌着虞书锋的血,他会和他那个混账父亲一样始乱终弃,他会像他那个混账父亲一样将所有人都逼疯,包括他未来的妻子和孩子,不……他不应该有孩子,他不配有孩子,他不能有孩子。   在他对于感情最迷茫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大哥的一个秘密,虞亦廷喜欢男人,而且他好像一直在观察着一个男孩。   他羡慕虞亦廷天生就喜欢男人,这意味着虞亦廷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虞书锋的血脉不会被传承下去,他也不会有自己这样的烦恼。   他羡慕虞亦廷的同时好奇着那个能让自己哥哥观察的男生是什么样子的,在和虞亦廷的关系缓和后,他经常跑到虞亦廷的书房中翻出记录的画册翻看,他好奇那个男孩是有多么的完美,让自己这个像是被机器人附体的大哥念念不忘。   虞亦清当初不了解这并不是喜欢,等他发现这只是虞亦廷埋在心底最隐秘的窥探欲后,他也看清了自己一直以为健康的大哥内心深处的黑暗。   原来在这个家,没有人快乐,包括那个他一直取笑和欺负的私生子,没有一个人快乐。   虞亦清敛了再看虞亦廷画册的心思,在无法摆脱的泥沼中一头栽进去做舞台,做音乐,在虞亦廷的帮助下他开了星光国际,当然,虞亦廷的帮助也是有条件的,他们在明面上,在虞书锋的面前依旧保持着水火不容。   后来,他遇到了虞亦廷画册中的那个男孩,男孩满眼都是自己,几乎是见到他的第一眼,虞亦清就知道,凌行舟喜欢自己。   自己哥哥一直观察和隐秘羡慕的完美人设居然喜欢的是自己这么一个卑怯得连未来和爱都不敢提及的人,虞亦清隐隐中是兴奋的,他冥冥之中觉得自己赢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赢的是什么。   他尝试着想要和凌行舟在一起,他也想和虞亦廷一样喜欢上一个男人,想给那个催促他们结婚生子的父亲一记耳光,想要潇洒地将自己的性取向变化怪罪在虞书锋身上,再甩下一句,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虞亦清和虞亦廷不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虞书锋还有一种隐隐的父爱依恋,就像是东亚孩子惯用的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给父母报应一样,他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一塌糊涂,让虞书锋追悔莫及。   即便他清楚虞书锋根本不会为了他而悔恨。   可惜,他失败了。   凌行舟很完美,很绚烂,可他越绚烂,虞亦清越不敢直视他。   他陷入了一场逻辑和感情的怪圈中,他无法喜欢上凌行舟,可他还需要让自己喜欢上。   挣扎了一年之后,他遇见了闵诗宁。   就像古希腊故事里那个一定会实现的预言一样,他还是走上了虞书锋的老路,抛弃了凌行舟,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即便他从来没有公布过自己和凌行舟的关系,可他心里清楚,这就是背叛。   他选择了逃避,用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和闵诗宁去了法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给凌行舟。   “我不否认我对小舟的伤害,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补偿他,并且,我不想他受到更多的伤害,尤其是来自你的。”虞亦清避重就轻,道。   “我在性取向的方面纠结的时候,你已经清楚明白自己喜欢男人,但是,你不知道喜欢,你对小舟,到底是因为一直观察下觉得他特别,觉得和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在一起后会不会被治愈,还是纯粹的喜欢,你自己都看不清楚。”虞亦清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确实卑劣,曾经因为逃避闵诗的追求而选择用凌行舟来欺骗自己,后来又为了爱情抛弃了凌行舟。”   “我不是什么好货,你也不是。”虞亦清说,“你的偏爱可能只是观察久了的一种错觉,在你和他领证的时候,在你和他参加这档节目的时候,你都没到达喜欢的程度,只是你这个人为了目的惯会忍耐和伪装,就算只有两分喜欢也能装出十分来。”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我以为你在法国忙着躲避虞书锋的人,应该是难以左右支撑,没想到对国内的事情了解得这么多。”虞亦廷冷哼了一声,道。   “我是没你人手多,但是好歹也有些人脉。”虞亦清说道:“是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傻子,是个拖累。”   虞亦廷皱了眉,“我没这么想过。”   “不管你怎么想,这段时间我不会去法国了,老头子那里,我已经支吾过去了。”虞亦清看向虞亦廷,眼中闪烁着似野兽争抢食物一般兴奋的光,“我能参加节目,在镜头下面,就不会再随便走开。”   虞亦廷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道:“随你。你的公司我会找人和你交接。”   “只是有一点,我想反驳一下。”   虞亦清意外地挑了下眉,在他的印象中,虞亦廷对他这个弟弟挺包容,就算是原则性的东西,虞亦廷也从来没有和他争辩过。   今天的争辩似乎多了些。   虞亦清收敛了眼中的笑意,维持着刚才的冷淡。   “我确实因为观察小舟很久,而对他与众不同。”虞亦廷轻声道:“但有时候能把目光聚焦在一个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喜欢。或许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喜欢这个概念,但是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走,这是无需质疑的。”   “我清楚地知道他对我的意义不同,即便真是没到世俗评价喜欢的标准,但是对我来说,忍不住花那么多年的时间去观察,就已经是一种喜欢了。”虞亦廷看向虞亦清的目光堪称锋利,“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同样的,你也无需明白我做什么,我怎么对待小舟。”   “一个人负心人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人的感情生活吧。”虞亦廷冷笑一声,“不过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还是祝你好运。”   虞亦廷说完,没再给虞亦清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虞亦清看着虞亦廷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真凶啊,以前可没对我这么凶过。”   看到虞亦廷走远,虞亦清才拨通另一个电话,接通的一瞬,他立马委屈地出声:“妈,哥凶我。”   “没被你哥发现吧?”秦瑾雯问。   “差一点。”虞亦清轻笑一声,“我真是庆幸没和他从小就要好,不然真瞒不过他。不过他关心则乱,估计也没工夫仔细想我。”   “好,你小心点。”秦瑾雯正色道:“他已经开始查你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我回来就是努力给我哥做肉沙包的。”虞亦清嘟囔道:“希望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地后,他能弥补我的损失……妈,你真的不想来看看他吗?哥和以前确实有些不一样了,其实我觉得如果你能和我哥说清楚,你们两个人联手,事情的成功率会更大。”   “我知道胜算更大,但是我加入,他的心理负担会更重,我最想要的还是他能过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坎,而不是简单地打败某个人。”   “好,我知道了。”沉默良久,虞亦清回道:“我会保密的。”   秦瑾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投屏,里面正播放着最新一集《恋爱时态》。   屏幕中虞亦廷抱着凌行舟一跃而下,一根蹦极绳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牢牢地。   虞亦廷竭力掩饰却像那根绳子一样紧盯着凌行舟的目光,跨越时间,恍惚多年前她站在二楼,远远地也看见过。   她看见从来不需要自己操心的大儿子站在楼下,眼中满是隐忍,向她承诺。   “母亲,我一定会接你出来的。”   高高的阁楼,无数书卷中掩藏着的叫喊女疯子,在那一瞬都安静下来。   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虞亦清:哥,等我,我这就来帮你挡刀   大虞:你确定是来帮我挡刀的?把你放在我老婆肩膀上的手放下来,再看着我的眼睛说一遍。 第63章   次日,配对成功的两对“白月光”组合自行选择约会地点,留下陈秋澈和虞亦廷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默默对视两秒后,不约而同把目光都转向把他们两个也带到约会地点的王文。   王文瑟瑟发抖,但勇:“这一条仿古街有名的,可以随便逛逛。”   虞亦廷自然知道王文想要拍出什么样的效果,他想看自己和陈秋澈失态,甚至去那两组中间捣乱。   可惜他现在没心情和精力和王文计较这些。   “走吧,找个地方坐坐。”虞亦廷喊陈秋澈。   “既然我们两个是顺便来逛逛的,那不就不需要拍摄了吧。”虞亦廷直接道。   王文对上他冷冷的目光,偷偷请虞亦清和于瑾心过来的心还虚着,忙说:“你们随意。”   虞亦廷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陈秋澈找了个咖啡店坐下。   “你真的不跟去看看?”陈秋澈嗷嗷直叫,“我看那两个人来势汹汹,我和你说,昨天晚上,我逼问江桉半天,他什么都不肯说,气死我了。”   “他不说,你就不查了?”虞亦廷和陈秋澈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查了。”陈秋澈哼了一声,不满道:“不就是学长吗?”   陈秋澈看着一副恋爱脑上头的样子,实际上内里有多精,虞亦廷清楚,他了然地瞥了他一眼,问道:“然后呢?”   陈秋澈点了两杯咖啡,翘起二郎腿,回道:“陈静鸢是于瑾心请过来的,那个什么刘子晴也是。”   “于瑾心组的局,冲你来的?”虞亦廷轻笑一声,调侃他,“真招人啊,我们陈大少。”   “别幸灾乐祸,你自己家都着火成什么样了?”陈秋澈怼回去,“而且瞧着于瑾心对你家凌行舟更有意思吧。”   虞亦廷淡淡道:“他敢。”   陈秋澈不和他再废话,直接道:“陈静鸢算是我家那几个便宜兄弟姐妹里比较低调的了,虽然我讨厌他,但是我不得不说,她能跑到最前面,幕后之人就不是她。”   “于瑾心真正合作的不是她,她不过是顺带被稍进来了。”虞亦廷屈指敲了敲膝盖,好奇道:“当年你和于瑾心分手,真的因为他骗了你?”   虞亦廷当初帮着陈秋澈处理烂摊子的时候,陈秋澈给出的解释是,于瑾心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因为打赌能拿下陈秋澈,陈秋澈知道后立马和他断了,于瑾心纠缠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虞亦廷帮着陈秋澈隐瞒行踪,再想办法把于瑾心送出国一段时间,才让他们两个真正断了。   “也不全是。”陈秋澈眼神微微放空,像是在回想着什么,“说起来挺乱的,就是我知道他是打赌才过来撩我的,其实只生气了一会,最后还是原谅他了,最后决定分开是因为发现他和老四走得近。”   老四,那个从来没有大名出现在陈秋澈口中,却非常活跃地在膈应陈秋澈路上一路狂飚的男人,当年也算是一个差一点能让陈秋澈翻不了身的疯子,虞亦廷听他说过很多次,后来在一次博弈后,那个人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在陈秋澈的口中出现过。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偶然认识走得近,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陈秋澈说,“老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试探到我喜欢的类型,找到于瑾心,给了他一点资源,让他来接近我,然后收集证据,告诉我家老头子,说我是同性恋,以此为借口废了我。”   虞亦廷皱眉,“你是被掰弯的?”   “算是吧。”陈秋澈喝了一口咖啡,“非要说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不如说我喜欢那种乖乖的好学生调调的。和于瑾心在一起前我也纠结过,后来觉得男的就男的,也没什么,谁知道背后还藏着这么大一件事。”   “好在我提前知道了,和他分手,只是后面老四不死心又翻出来了,被老头子知道后打了我一顿,不过也好,算是出柜了,之后老四被我按死,也没人再说这件事了。”陈秋澈云淡风轻道:“所以我不知道于瑾心怎么突然又想起来我了,非要过来搞事情。不瞒你说,我昨晚把我老头子的风流债翻了个遍,还真没有和于瑾心有关系的,我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也是我家老爷子的私生子了。”   他轻笑一声,“搞得我都真要怀疑他是为了我来的了。”   “王文我查过,确实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看着节目没有什么热度,才想起我们最开始说过的白月光话题,请了虞亦清,只是没想到,虞亦清真的来了。”虞亦廷略带迟疑,“我和他不是从小亲,算不上很了解他,可是按他这两年的性子,不该回来的,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上次在电话里质问我和小舟结婚的事情,我当时告诉他是为了稳住小舟才这样的,他反应挺激烈,激烈得……有点过了。”虞亦廷说,“而且他回来之后直接上了节目,虞书锋也没找他麻烦,这太不正常了。”   听到“虞书锋”的名字,陈秋澈坐直身子,重视道:“那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虞亦廷闭了闭眼睛,无奈道:“那就是虞亦清又重新投回我父亲的怀抱了。”   “真糟糕啊。”陈秋澈叹了一口气,“陈静鸢和于瑾心我解决,你把你弟弟的事情查清楚,还有,凌行舟那里……你还准备瞒着?”   “不光是凌行舟,虞亦清那里我也瞒着呢。”虞亦廷道:“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和他说我要稳住凌行舟才和他领证的,其余的什么都没说。在他眼里,我是无利不起早的,和凌行舟结婚肯定有其他想法,我只能这么说,不然他查下去把凌家股份的事情翻出来,我们就真讨不了好了。”   “等等……”陈秋澈捕捉到了什么,问道:“你上次和虞亦清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在射击馆那次,我和小舟打枪打到一半接到凌行舟的电话。”   “你说凌行舟开始对你摆脸色是什么时候?”陈秋澈问。   “那天回去之后他就……”虞亦廷忽地住了嘴,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哼,多半是被凌行舟听见了。”陈秋澈说道:“不然我还真想不出这么短的时间内凌行舟对你的态度大变。”   虞亦廷犹豫了一下,道:“当初我和他结婚是为了小清,这一点我们签合同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不至于会因为听见我说就……”   “你自己都没把握对不对?”陈秋澈感叹道:“感情这种东西,在没有的时候,什么互相利用啊,各取所需啊都是能被接受的,可是一旦有了喜欢,一句话就能让人想半天,甚至连以前的话也要翻出来想。你是背着他和虞亦清这么说的,他一定以为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虞亦廷沉默好一会,他想起那天晚上和凌行舟吵架,凌行舟口口声声说要他把和虞亦清通话内容复述一遍,现在想来,竟然一一对应上了。   陈秋澈说的没错,十有八九凌行舟是听见了。   在这个关头,虞亦廷确实需要凌行舟站在自己这边。   上次和凌父凌母的对话并没有让凌家接受他,他们只是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不再多加干预凌行舟的选择,而能获得这样的冷处理还全靠的是凌行舟对他喜欢地坚决态度。   如果凌行舟提出要离婚,凌家绝对第一时间同意,这是虞亦廷现在不能承受的。   不管是从感情还是利益方面,他都不能接受。   他得和凌行舟说清楚,可是他又不能把股份的事情直接和凌行舟说,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是为了利益才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单说感情,凌行舟还相信从他口中单薄说出的“喜欢”两个字吗?   一时间,虞亦廷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当初他查到七林和秦时明之间误会的真相时,在内心还颇为嫌弃了他们一番,不懂明明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两个人会错过这么多年。   现在轮到他自己,虞亦廷倒是有几分明白了。   并不是没有说出来的勇气,而是没有接受对方听到后反馈的勇气。   对面是一个活生生有思想有判断能力的人,而且还是在自己格外盼望着得到肯定回答的状况下,一点点的否认和偏移都会成为阻拦勇敢的障碍。   也许只能先扬汤止沸,目前真正值得当做对手的也就是虞亦清一个,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并不喜欢男人。   如果能让凌行舟知道这件事,至少能阻碍凌行舟和他走得更近。   这么想着,虞亦廷给闵诗宁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没接。   虞亦廷意识到不对,微信给她发了消息:虞亦清回国了。   过了十分钟,对面回道:你猜我在干什么?   虞亦廷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立马问闵诗宁道:你在哪儿呢?   闵诗宁回了他一个定位,是在沪城的某个别墅区。   虞亦廷立马懂了,虞亦清的回来闵诗宁是知情的,这就代表闵诗宁不会站在他这边帮他把虞亦清弄回去。   即使知道这一点,虞亦廷还是想试试,他发了消息回去:你不该和他一起胡闹的,你知道他回来是做什么的吗?   闵诗宁:知道啊。【截图】   【截图】   闵诗宁一连发了好几张截图,竟然是虞亦清和凌行舟约会的直播截图。   这把虞亦廷的话全堵了回去。   闵诗宁:你是不是想说虞亦清和凌行舟现在在一起,让我不舒服就可以把虞亦清给抓回去?虞总,你有你要做的事情,虞亦清也有他想解开的心结,我觉得你不该干涉他的决定和举动。至于他和凌行舟的事情……呵,拽着他的风筝线一直是握在我手里的,我想收就收,倒是虞总要关心一下自己人的心,瞧瞧那心率,都要飙到多高了。   虞亦廷点开图片放大,他看着直播间里另外辟出的一块实时图片上凌行舟正在缓缓上升的心率,嘴角不自觉地绷紧。   王文找到方向之后确实是一个很会的导演,他在两组人约会前偷偷在凌行舟和江桉身上都放了测试心率的仪器,美名其余为和白月光一起约会时的悸动,吸引了一大批观众。   而闵诗宁截图也很巧妙地体现了凌行舟心率的上升变化。   虞亦廷没有犹豫,点开了凌行舟和虞亦清的约会直播间。   他们在一家书法体验店,虞亦清正站在凌行舟的身后,抓着凌行舟的手带着他写毛笔字,四周被清场了很安静,只有店里悠扬的古典音乐响着。   他们两个没有说一句话,弹幕上飘得全是“岁月静好”。   就在这么波澜不惊的外部环境下,凌行舟的心率在缓缓上升着——原来他需要用极限运动调动起来的心跳有一个人只需要坐着就可以达到。   虞亦清只需要出现,便能将他这两个月所有的心计摧毁。   ——白月光回国男二白演三十集诚不欺我。   弹幕飞快飘过一句话,却烙在虞亦廷的心间。   作者有话说:   虞亦廷:(持枪)说,我到底是不是男主?   我:当然是啦。   大虞:那他们怎么都说我是男二?   我:是谁说的!我写的我不知道吗?(顺毛)你一定是男主! 第64章   在凌行舟眼中,虞亦清一直是动的,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几个小时,是他没有见过的。   凌行舟觉得新奇,瞥向虞亦清的目光都多了好几次,他看向虞亦清的目光被弹幕上曲解成了情意,连带着升高的心率成了他们旧情复燃的证据。   凌行舟不知道手腕上戴着的是可以测试心率的手环,节目组只说他们今日约会自由活动,而仿古街人头攒动,怕他们跑得太远,摄制组追不上的时候可以定位。   “写完了?”虞亦清侧头过来看凌行舟抄写的一卷佛经,其实凌行舟已经抄了几次,可惜中间涂改了他就重写,导致这一卷一个小时就能写完的佛经,凌行舟用了三个小时还没写完。   “还有一点。”凌行舟以为虞亦清还安排了其他项目,善解人意道:“也不用非要写完吧。”   虞亦清笑道:“都写了三次,还不是非要写完?”   他看出凌行舟骨子里的执拗,也看出来他是有心事。   “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写字。”凌行舟顿了一下,笑道:“觉得太不像你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选写佛经,也很不像你。这一卷,是用来祈求平安的,小舟是想要送给谁吗?”   “没想送给谁。”凌行舟稍稍顿了下笔,差点又在纸上落下一个墨点,“只是随便写的。”   拍摄的摄影师可能是怕他们在人前不敢发挥,离得远,近处只放了一个三角支架,上面放着一部直播的手机,正对着凌行舟和虞亦清写字的长台子。   虞亦清瞥了一眼直播的手机,忽地起身,站在凌行舟的身后,他俯身挡住大半个镜头,直播里只能看见他和凌行舟的半边侧脸。   虞亦清忽然接近,凌行舟闻到他身上散发浓郁的香水味,微微皱了皱鼻子——他忽地发觉自己很久没有闻到这样浓烈的香水味了,虞亦廷在他面前很久没有喷过香水。   好似香水是一种社交礼仪,在不熟的人面前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尊敬,而真正袒露出真实模样就从褪下那一层香水味,露出人本身身上带有的味道开始。   在凌行舟的印象里,虞亦廷是不抽烟的,身上基本没有烟酒味,只有淡淡的衣物洗涤过的味道,如果凌行舟运气好,遇上的是个晴天,还能闻到虞亦廷身上衣物被阳光晒过的味道——虞亦廷有一个奇怪的习惯,他的衣服喜欢被阳光晒过,即便是阴雨天也先用烘干机烘干,等好太阳的时候晒过虞亦廷才会上身。   好似他本身长久地行走在黑暗之中,而他却执拗地非要触碰到阳光。   凌行舟微微发怔,心跳在手环的监视下缓慢上升,连虞亦清已经握着他的手写了好几个字都没有注意。   “在想什么呢?”虞亦清轻笑一声,细微的气流略过他的耳际,挠得凌行舟汗毛炸起,他也终于从晃神中清醒,虞亦清已近在咫尺。   凌行舟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耳麦被虞亦清蹭掉了。   他们的声音不会被任何人听见,而此刻的亲密动作不会让工作人员上前重新别麦,他们怕影响此刻的氛围。   虞亦清想和他单独说一些话。   凌行舟想清楚其中关隘配合起来,他松了肩膀,颇为信任地由着虞亦清贴近,握着他的手缓缓地继续往下写。   “我给你发过消息,你看到了。”凌行舟用的是肯定句,可那天之后他看到了虞亦清回的“?”,却没有在小号上等到虞亦清的消息。   “看到了,连带着上面的图片和视频也看到了,虽然很模糊,但是胜在氛围不错。”虞亦清调笑道:“以前你可没这么热情,我哥也没有这么热情。”   凌行舟突然被挑起黑历史,像是一只受惊吓的猫,往后躲了一下,正撞进虞亦清的怀中,耳尖微微发烫。   他当时半梦半醒之间还记着要刺激虞亦清,在床头开了手机的摄像头,后来又趁着虞亦廷绑完他后走了,通过语音助手将视频和照片发给了虞亦清——虽然图片模糊,视频凌乱,但是他们两个的身形和声音还是能辨别出来了。   当初想要刺激虞亦清,凌行舟巴不得虞亦清能看见,现在却恨不得他别再多说一句。   凌行舟嘴硬道:“当初虞老师也没有给我机会热情啊,我记得,我主动得也不少吧。”   虞亦清被噎了一下,他确实无法反驳,在他和凌行舟曾经那段暧昧的关系中,他是理亏的一方。   一时尴尬的氛围漫开,还是凌行舟先开了口。   “那个时候,你其实没有把我当做男朋友对吧,或者说,一直以来,我都是单恋,你其实并不喜欢我,也没有接受我。”凌行舟淡淡地说出这个他早已知道的事实,内心却仍旧有些许酸楚。   对虞亦清的感情就像是学生时代里夏日里忽如其来的一场晚风,氤氲着黄光的路灯,两只掩在宽大校服衣袖口交握的手,前方后方挤满下晚自习的同学——朦胧的,只是一种少年情怀的感情。   就算那不是爱,也是一种难以忘怀的过往和记忆。   凌行舟不会否认那段过去,因为对于他来说,如果否认,这就相当于否认他自己。   “对不起。”虞亦清没办法正面回答凌行舟的问题,可这三个字已然是一种回答。   “两个月前的我执念于一个答案,可现在,我反而不想知道什么答案了。”凌行舟说道,是给虞亦清解围,也是表明态度,表态他现在已经不再喜欢虞亦清了。   “但是我想告诉你。”虞亦清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只是之前的我太过懦弱。”   “我其实不喜欢男的,简单来说,我是异性恋,但是我无比痛恨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我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异性恋,并且试图将自己掰弯,可惜,我失败了。”虞亦清坦白道。   凌行舟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如果不是你那么正经地说出来,我真觉得那是你在敷衍我的瞎话。”   “为什么要选我?”凌行舟还是表示怀疑,“我看起来很像同性恋吗?”   在觉得自己喜欢上虞亦清之前,凌行舟从来没有想过和男人在一起,他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接着问道:“还是说,你觉得我很有掰弯男人的潜质?”   凌行舟把自己合作过的男艺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有一个是他觉得合作过之后对他有过感情的。   “我大哥没和你说过?”虞亦清怔了一下,而后轻笑道:“可真是自负啊,我以为他会早早地告诉你,这样就能正大光明将我踢出和你之前的关系,最后自己大获全胜。早知道他什么都没和你说,我就像之前那样哄哄,可能你还会接着喜欢我。”   凌行舟斜了他一眼,眼中透露出无语。   “说笑,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样子。”虞亦清说,“我在我哥的书房里发现了他对你的观察手册,我很好奇,能被我哥持续关注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更重要的是,我很想抢走他关注的人,我想赢过他,想看看他那张脸上不同于平常的神情,更想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和我翻脸。”   “惊讶?呵,我和大哥可没有你想象中的关系那么好,我们之间,也不是世俗家庭中兄弟的模样,在成年之前我们是仇人,成年之后……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了,我是因为性格,他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不怎么表露情感的人,别说我,就算母亲,他都不亲近。”   “你很特别,他对你很特别。”虞亦清说道:“但就是因为太特别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大哥对你的偏爱太显眼,显眼到在屏幕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凌行舟懂了,他默然几秒,回道:“我不止见过一次虞亦廷后背上的伤,那种细长条的伤痕,新痕叠旧痕。看来,你知道是为什么。”   “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去阻止。”虞亦清隐晦道:“有时候血脉之情会成为一种一生都解不开的羁绊,不管是对于有着血脉的人,还是那些过路的陌生人,这种东西都会成为一种束缚。即便身在其中的人有着怎样的……不合,外界都会说,没什么不可原谅的,毕竟你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毕竟……他给了你生命。”   “而喜欢,却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刚开始因为荷尔蒙的躁动,后来因为相处后的依赖与日俱增,外界会有祝福的人,也会有不看好的人。可那两个人之间除了对方,没有人能伤此及彼。”虞亦清带着凌行舟的手写下最后一个字。   “相信我,配合我,虞亦廷会度过这一关。”虞亦清声音中多了少有的沉稳,“我保证。”   “如果我说不呢?”凌行舟把手从虞亦清的手中抽出,“你给出的理由,我听了,但是不代表我能理解,也不代表我能原谅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情。”   “我们之前的配合一直很好,就只在节目中,只要还像以前一样,这都不能吗?”虞亦清说。   “可以,但是前提是,我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凌行舟等了一会,没有等到虞亦清的回话,道:“有些地方,你和虞亦廷还真是相似,你们都不愿意告诉别人所有的事情,好像一说就会暴露什么秘密一样,其实暴露的只是你们怕被背叛的心理。”   “一边让我无条件地信任配合,一边又不告诉我事情原委,你们就没发现这两者之间本身就是相悖的吗?”凌行舟淡淡道:“选择我配合是相信我,不肯告诉我真相是没有全然相信,可是看起来我又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如果我是关键,就应该相信我,这很奇怪。”   “有些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好不好,是要当事人知道之后自己判断吧。”凌行舟不着痕迹地和虞亦清拉开一点距离,“当然,不告诉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需要利用我,被利用的人才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因为知道太多就不好利用了。”   “虞亦清,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场演唱会就会被骗的人了。”凌行舟把宣纸放在晾纸架上,静静地等着它晾干,“如果你没有一个完全的真相,不要过来和我谈配合。”   虞亦清苦笑道:“我也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可惜我不是做局人,我所知道的,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也只有这些。”   “我说过的,我和虞亦廷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确实不好,只是为了你可以和我协议结婚而已。”凌行舟咬牙道。   虞亦清怔了两秒,眼中忽地闪过促狭的笑意,“你在吃醋?”   凌行舟抿唇不语。   虞亦清再次从他身后伸手,牵起凌行舟的手,细细地替他擦拭着手掌边缘上沾染上的墨痕,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突然觉得,我刚才的表述有问题,我应该只说一句话。”   “如果你不配合我,虞亦廷身上的伤可能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虞亦清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凌行舟的微表情。   凌行舟绷着身没有松口,虞亦清却像是从他未动的神情中看出了想要的答案,替他别号耳麦,与他拉开距离,无声地结束了这场谈判。   也结束了他们今天的约会。 第65章   夜色渐沉,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入沪城市中心人流最密集之处,走走停停终于在车流中到达目的地。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保镖先下车给后座的人开门,一个身穿淡绿色旗袍的女人手拿提包,从后座出来,眼神略了一下四周。   晚高峰又赶上放假,秦瑾雯来的又是他们不常去的商场,商场地下车库并没有给虞家预留的位子,司机需要好一会才能找到合适的车位。   “我先上去。”秦瑾雯交待了一声,两个保镖跟在她身后,司机独自去找车位。   她在美容院约了人做脸,用的是虞书锋的名义——虞书锋最近有个生意要和秦家做,秦瑾雯这个一直以来的花瓶忽地派上了用场。   毕竟血浓于水,即便当初秦瑾雯为了嫁给虞书锋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可色是她曾经也是秦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而已经十几年默默无闻的秦家忽地又在药业界有了动静,秦家出了一个天才少年,十六岁破格录取最好的医科大,二十岁发表独家专利。   巧合的是,正好可以填补当年岑赫月秘方的空白,虞书锋自然蠢蠢欲动。   “小姨。”门口的男子正是秦家那个孩子,他等在包厢门口,伸手替秦瑾雯拿包。   “瑾雯来了?”门内传来一个女声。   门开合的不快,正好可以让那两个保镖看清楚里面的人,确实是秦瑾雯的姐姐秦瑾霏。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守在门口。   屋子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之间间或夹杂着两三声两人之间的交谈声,那个少年时不时地应和两声。   两个保镖分别站在门的两边,静静地听着屋中的动静。   而一门之隔,原本秦瑾霏位置上的人已经换了,少年坐在那里,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手机,里面播放着录音。   他的身后是一道隔间,秦瑾雯和秦瑾霏已经转过隔间,隔间里赫然还坐着另一个人。   她眉目冷淡,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冷的。   “有什么事说。”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们都成亲家了,找你还非要有什么事才可以吗?”秦瑾雯说道。   “你知道?”凌行舟母亲微微蹙眉,“是你让虞亦廷这么做的?”   “这么多年没见,在你心中,我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了……”秦瑾雯落寞开口,轻轻感叹。   凌母目光微动,“不经常走动,生疏是正常,加上你家那位在外的样子,实在让人想不到你能好到哪里去。”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的。”秦瑾雯直接开门见山,“我听说小廷那孩子去见过你们了,我想,你们肯定是不同意他和小舟在一起的,作为母亲,我想和你聊聊。”   “你知道的,我不会干涉小舟地想法,不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人,当然我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不会支持他们在一起。”凌母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其实年轻的时候多谈几场恋爱也是有好处的,有了反面教材,就可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值得去结婚的爱。”   “你觉得我们家小廷是反面教材?”秦瑾雯反问道。   “和他老子一样的心机,比他老子还要招人的脸。”凌母定定地看着秦瑾雯,忽地道:“你觉得他们领证之后,虞亦廷什么时候会出轨?一年,两年?还是七八年?不过应该不会太长吧,毕竟小舟不会生孩子,更加拴不住人了。”   “你还是很介意当年的事情。”秦瑾雯声音微沉,“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介意什么?被出轨的人自己都甘之如饴,我干嘛要替人生气?”凌母冷哼一声。   “当年我生下小清没多久,知道虞书锋和赫月的事情,慌了神。那个时候我和秦家关系早就淡了,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是你给我出主意,说让我先去见见岑赫月,说不定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我听你的话去了,才知道全部的真相。”秦瑾雯淡然地诉说着过往,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情。   “之后,我和虞书锋闹翻,果然像你说的那样,他顾左右而言他,说辞华丽,跪下恳求……”   秦瑾雯的话被凌母打断,她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气愤,“然后你就心软了,原来我帮你拟好的离婚协议作废,你继续和他在一起,直到现在,他控制了你的生活,你的自由,我三番两次要去见你都被阻拦,后来我想,可能是你不想见我,毕竟我是阻碍你们两个幸福在一起的冷水,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当初你和虞书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看好他,我觉得你们身份相差太大,他又不是一个肯安于现状的,只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后来他又获得你父亲的欢心,我想可能是我阅历太浅,没有你父亲能看懂人心,就算了,可是他后来婚内出轨,还气死了你外公,把秦家的家业吞噬得几乎成了空壳,我以为你能回头的。”   “怎么回头,他不会肯我带走两个孩子,我难道该拿着离婚的那点钱回秦家吗?”秦瑾雯声音微哑,“当初是我做错的选择,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做一个了结。”   “结果就是你被关在家里,被监视着,见我一面都要躲躲藏藏,门口还站着两个监视你的保镖,这就是你要的了结吗?”凌母痛心疾首道:“误入穷巷,已经是末路,你还非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能走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凌母深吸一口气,说,“现在,你还有一个选择,小廷和小清已经长大成年,各自有各自的产业,你现在和虞书锋离婚,就算带不走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也可以自保,待到虞书锋百年之后,你们母子还有团聚的机会,你先抽身出来。”   秦瑾雯的无声代表着拒绝。   “那我没什么话可以说的了。”凌母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秦瑾雯看着她失望的眼神,心中泛上酸楚。   她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彼此相约过数不清的旅游和未来的陪伴,曾经,秦瑾雯以为那些承诺一定会实现的,毕竟她们两家的条件都不错,几乎没什么事是她们不能相约的。   谁知道有时人力难为的,她们能坐在一个屋子里聊天居然也过了十几年才实现。   “我只是不甘心。”秦瑾雯咬牙道:“我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最后虞书锋还能全身而退,这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呢?”   “帮帮我,最后一次,我求你。”秦瑾雯飞快道,好像只要她说的够快就能减少自己的愧疚,“小廷手上的股份还不够和虞书锋较量。我了解虞书锋,小廷现在得到的股份已经是虞书锋能给他最多的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凌家肯帮他。”   凌母目光微闪,“所以,虞亦廷还是你派来的,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或许就连虞书锋都忘了,凌家还握着衡尔的股份。”   “不是,我没有派他做什么,在他眼里,我应该一直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柔弱废物。”秦瑾雯说,“是他自己查到的,当然我在背后稍稍指引了一点。”   “你被虞书锋监禁这么久,居然还能在背后做手脚,真是不容易。”凌母感叹道。   “他太自大了,加上曾经的老人还念一点旧情,我被束缚这么多年,如果真的一点自由和目的都没有,我早就和赫月一样了。”   岑赫月,岑岚的母亲,那个刚烈的,被逼得跳楼的女子。   说来好笑,虞书锋的商业帝国追根溯源,建立在两个女人身上。   秦瑾雯给了他进入药业的契机和根基,而岑赫月的专利让他在药业有了一席之地,虞书锋才得以全然摆脱秦家,最后反控住秦家,达成今天的局面。   “小泉和我们说过,你见过岑岚那个孩子了,我以为你会恨他,也会恨他的母亲。”凌母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错的是虞书锋,该死的也是虞书锋。”秦瑾雯浅笑,开了个玩笑,“在你心目中,我是恶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居然会因为虞书锋去记恨别的女人,还会记恨一个孩子?”   凌母目光停顿在这个长久不见的故人的身上,终于在她身上窥见一点曾经玩伴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中,秦瑾雯一直是温柔的,理智的,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处理事情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脾气很好,却也很有骨气和底线。   她就像是一朵静静盛开的花,不争不抢不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而是因为她什么都有。   从容又善解人意。   只是后来遇上虞书锋,一切都变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不去阻挠虞亦廷和小舟吗?”凌母终于松口,“我已经这么做了。”   “不是,我想要他们两个离婚,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秦瑾雯说。   凌母震惊,“你认真的?我以为你是来和虞亦廷说情的。”   “凭心而论,如果我们两个能成为亲家,我求而不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秦瑾雯说道:“他们离婚之后,我希望通过财产分割把股份全部给小廷,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我知道,这么多年,那些股份拿在你们手中也是一个烫手山芋,你们把它放在小舟名下,虞书锋也就没有在意,更没有找过你们的麻烦,我也不想他来找你们的麻烦。”   “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舟,我的建议是不要。知道太多对他不好,而且……”秦瑾雯顿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们把小舟养得太好了,反而让我觉得无论是小廷还是小清都配不上他。我家的两个孩子,我给他们的爱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教他们怎么爱人了,这是我的缺失,我也怕在感情处理上面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孩子的问题,交给孩子来解决,我不会说什么。”凌母做出应答,接着,她又说:“其他呢,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不用了。”秦瑾雯微微一笑,“希望来年,我可以到你家做客。”   春暖花开之日,恢复自由之身,再去旧友家做客。   “一定。”凌母端起咖啡杯,半空之中和他遥遥碰杯。   秦瑾雯一个人走出隔间,外间的少年看见后立马站了起来。   见秦瑾雯要走,少年上前两步给她递上包,低声道:“谢谢小姨送来的配方,没有它,我很难走到今天。”   “如果不是你有天赋,我也不会给你。”秦瑾雯道:“那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的遗物,她只做了一半,我觉得如果她还在,会希望这个方子能成功面世的。”   “今天的美容做得很好,我很满意。”秦瑾雯拉开门,和他们道别。   门口的两个保镖立马迎上来,上下打量了秦瑾雯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一左一右地跟着秦瑾雯走了。   她主动走进锁住她的牢笼之中,只愿有朝一日亲手破笼,重获自由。 第66章   虞亦廷和陈秋澈是生生坐在咖啡厅里看完直播才回去的,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与凌行舟和虞亦清相反的是,于瑾心带着江桉去骑了摩托,直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在江边,于瑾心骑着摩托,带着江桉飞奔在追逐落日的路上,飞扬的夕阳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落在江桉头盔都遮不住的笑脸上。   在外人眼中,江桉只是陈秋澈包养的一个小玩意。   可只有陈秋澈知道,江桉从来没有问他要过什么,就连他问虞亦廷要的资源也不是江桉主动提的,是陈秋澈自己愿意给的。   可今天在直播里,江桉不止问于瑾心要了一次东西。   他提出了无数个要求,大到要拥抱,小到想买一个路边的糖葫芦。   陈秋澈一直以为江桉性子就是这样,淡淡的,带着一点天然呆,有时候陈秋澈还就特别吃他这一点。   陈秋澈在家里各种兄弟姐妹的争斗中闹多了,心累了,在感情方面反而喜欢干净纯真的小男孩,不用费多大的心眼,可原本让他觉得懂事不麻烦的江桉在此刻的“不懂事”却像是一根刺,一下子戳破他们关系之中的假象。   最开始,陈秋澈是怕江桉纠缠,所以提出包养,江桉同意了,这段时间里不争不抢,也没有问他要过什么东西,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样子,渐渐地,陈秋澈也习惯他这样,连带着习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好像他们之间就是最普通的情侣,可自从于瑾心来了,所有的假象都被戳破。   陈秋澈能查到的不少,比如江桉先遇到的是于瑾心,比如他一直把于瑾心当做偶像,再比如,江桉和于瑾心的关系随时有进一步的可能,他,陈秋澈,随时是可以被抛弃的一位,只要于瑾心稍稍动一动手指,江桉就会丢下他陈秋澈,奔向另一个怀抱。   “其实,不过是一个小情儿。对吧?”陈秋澈看向虞亦廷,似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自己的答案。   虞亦廷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现在的江桉看向于瑾心的眼神无异于当年的凌行舟仰望着虞亦清。   凌行舟和虞亦清,江桉和于瑾心就像是在两条时间线上的对照组,看得人心惊,更让人不愿意去猜想最后的结局。   最后的结局,可能正如今日,被排除在外的,始终是他们两个人。   “你好歹还有个结婚证,怎么脸看着比我还要臭。”陈秋澈还有力气调侃人。   “于瑾心做得那些破事,江桉一定不知道,捅出去就行。”虞亦廷轻描淡写地说着最狠心的话,“挡路的人,除去就行了,太感情用事没什么用。”   他看向陈秋澈,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陈秋澈默了一瞬,回道:“虞亦清是你亲弟弟。”   “我们两个看起来很亲吗?”虞亦廷眸光微动,那一瞬间的狠戾几乎让人觉得他要下什么无法更改的决定。   “不亲你这么护着?”陈秋澈道。   虞亦廷垂下眸子,声音又恢复平常的音调,“我还能要他的命吗?他是我亲弟弟。”   陈秋澈活动着筋骨,“没事,我和于瑾心没血缘关系,我拿他先开刀。”   “就你心软成这样的,也只能拿于瑾心开刀,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都舍不得让他去死,嘴上天天说得多……”虞亦廷说到一半,两个人皆是身子一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不可能。”陈秋澈先开口,“我做得干干净净,他不可能再接触一点势力,没有用的人,于瑾心不会和他合作。”   “也不是完全没有用。”虞亦廷慢慢道:“要看于瑾心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单纯用来恶心你,确实是有用的。也就是你,还能心软,留他活一命。”   “我说,如果当年你是我,或者说,有人对你做了一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做?”陈秋澈问道。   “至少,这辈子不能在我眼前出现吧。”虞亦廷瞥了一眼陈秋澈,正色道:“你最好还是查查他们两个有没有联系,一个白眼狼已经够受了。”   “我会查的。”陈秋澈叹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谁让我在积攒功德呢,不能杀生,我去好好和他交流一下。”   虞亦廷紧跟着陈秋澈下车,工作人员上前重新给他们戴上录制设备,晚饭的时候虞亦廷和陈秋澈依旧还是被隔离在外的人,其他两组的氛围渐入佳境。   到了晚间,最激动人心的时候来了——分房。   《恋爱时态》可以自由选择房屋居住权,新入住的两位嘉宾虽然还没有表露,但是大家都看在眼里。   目前江桉和陈秋澈还在一个屋子,虞亦廷和凌行舟分开住。   “我们先来问问新来的嘉宾吧。”导演cue流程。   于瑾心先开口,“已经住在一起的嘉宾可以分开吗?”   这简直算是明牌,陈秋澈的脸色瞬间黑了。   他还想说什么,虞亦清却抢了先。   “于老师就先让让弟弟我嘛。”虞亦清故作惊讶道:“总不可能于老师想要选的人和我一样吧?”   众目睽睽之下,于瑾心扶了扶平光眼镜,掩盖住虞亦清出声后一瞬的失望,做出一个“你先请”的手势。   “我选小舟。”虞亦清笑眯眯道。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大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住房是双方的,虞亦清只能代表自己的想法,摄制组的机器紧接着对准了凌行舟。   “我……”凌行舟话音未落,就被虞亦清打断。   “小舟一定会同意的,对吧,毕竟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还有许多话要说。”虞亦清声音里带了一点撒娇的耍赖劲儿,凌行舟听清他的弦外之音。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容冷峻的虞亦廷,又将目光转向虞亦清——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比起虞亦清,虞亦廷更不会告诉他。   而且自从虞亦廷搬出去后,也没有任何要再搬回来的意思,他不想自作多情。   “可以。”凌行舟松了口。   虞亦清微微一挑眉,挑衅地看向虞亦廷,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对不住啦。”   虞亦廷移开目光,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轮到于瑾心了。   于瑾心没有说话,默默地起身走到了江桉的身边。   无声胜似有声。   节目组正准备出声询问江桉的意见,于瑾心突然开口,“我挺想选陈秋澈的,只是不知道陈总同不同意。”   江桉眸光微震。   除了虞亦廷,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惊诧的神情,就连节目组cue流程的工作人员都顿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去问陈秋澈的意见。   “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陈秋澈厌烦地开口,随即就看见于瑾心往江桉的方向又挪了一小步。   于瑾心本就是贴着江桉站的,只是脚跟微微挪动几分,却被陈秋澈敏锐地捕捉到,立刻明白了于瑾心的用意——如果陈秋澈不同意,于瑾心就会选择江桉,而看江桉的意思,绝对是会同意的。   是让江桉和于瑾心待在同一个屋子里,还是自己和于瑾心待在一个屋子里,这是于瑾心交到他手上的选择题。   虞亦廷瞧着他们中间微弱流动的风云,他见陈秋澈真有动摇的意思,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照着于瑾心的心计,和陈秋澈住在一起一定会动什么手脚,比如在房间里安装窃听装置,再比如对陈秋澈的手机进行监控。   到时候,陈秋澈所有在暗处的消息全数被于瑾心掌控,就连虞亦廷和陈秋澈说话都要遮遮掩掩。   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之时引狼入室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陈秋澈听见虞亦廷的暗示,目光停留在江桉身上,他明白,如果让江桉和于瑾心住在一起,第二天于瑾心就能给他看两人共眠的艳照。   江桉确实可恨,在自己面前那么冷漠,在于瑾心那里却温柔似水。   他也确实愚蠢,连谁对他真正的好都辨别不出来。   可是……江桉只是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并不是什么错。   但是陈秋澈如果让他卷入他和于瑾心之间的争斗,那就是错。   无关感情,陈秋澈也不愿意让无关的人掺和进来。   “好。”沉默半晌,陈秋澈终于给出了答案。   于瑾心微微笑了。   他一直注视着陈秋澈脸上的神情,一寸一寸地咀嚼着陈秋澈微表情的变化,他清楚陈秋澈的嘴硬心软,更明白他藏在风流外表下一颗太过柔软的心。   他笃定陈秋澈会同意,就像多年前他笃定就算陈秋澈知道自己是利用他也会原谅一样,如果不是……陈家那个私生子,他和陈秋澈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好在到目前为止,他还是赢的。   陈秋澈心软不肯将江桉牵扯进来,可是他不知道,江桉早就是局中人了。   他是于瑾心精心打造的一颗棋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是他按照陈秋澈的喜好挑选,培养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陈秋澈的喜欢,他亲手培育了一株玫瑰,送到他昔日的爱人枕边。   只是玫瑰……在陈秋澈身边待得久了,心思动了。   于瑾心侧头看向江桉,他的目光顿在陈秋澈身上,眼中带着些许迷茫,好像是感受到些许不能理解的情绪,此刻正在自我消化。   于瑾心适时地给了他一个定心丸,他悄悄地握住江桉的手,短暂地将他从发怔中扯回来,再给他一个安抚的笑。   江桉的目光立刻被于瑾心拉了回来,适时地会给他一个笑,好似刚才在心中突然出现一瞬心颤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当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将自己从水火中救出来的人,因为他未曾选择自己而感到难过和失落。   江桉找到劝说自己的,天衣无缝的答案。   ——   于瑾心和虞亦清搬行李,两个人一上一下,在中央的楼层遇到,对视一眼,虞亦廷请去中央花园阳台抽根烟。   于瑾心知道这只是隐晦的请谈话,在虞亦清装模作样地递过来一根烟的时候没接。   他们两个人都不怎么抽烟,虞亦清单纯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于瑾心的理由和虞亦廷有点相似,可以避免一切能上瘾的东西。   “你本来是想要选凌行舟的。”虞亦清开门见山道。   于瑾心没有否认,笑眯眯道:“小舟也很可爱唉。上次和他见过一面,真是个纯真的孩子。”   “不是因为他纯真才喜欢吧。”虞亦清斜了他一眼,“你的第一选择是凌行舟,第二是陈秋澈,第三是江桉。不是按照喜好排的,而是按照能把浑水搅得乱的程度来的。”   “嗯哼。”于瑾心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同的笑意,他和虞亦廷打交道比较多,虞亦清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个比陈秋澈还要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今天才聊了几句,他觉得传言也并不能完全当真。   “来上节目嘛,为了综艺节目效果,当然是越乱越好啊。”于瑾心半是感叹,将锅全部甩给了节目组。   “《恋爱时态》是星光国际投资的。”虞亦清说,“我怎么不知道节目组还有这样的要求。”   “您是老板嘛,当然不用接受这些条款。”于瑾心顿了一下,道:“不过这个综艺能给把虞家两位老板都拉过来,也算是难得。”   “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综艺呢?”于瑾心上下打量了虞亦清一遍,眼中带着深意,“你应该不喜欢男的。”   他一眼就看中了虞亦清的命门,像是一条有着剧毒的蛇,无声地吐着信子。 第67章   “你觉得这能威胁到我?”虞亦清瞳孔微缩,看向于瑾心的目光没有畏惧。   “虞总,我还要在娱乐圈混,还没有想要得罪圈子里一家比较会颠倒黑白的娱乐公司。”于瑾心温柔地吐露出隐含着威胁的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这个事实而已。顺便表明一下我的立场,我并不想和虞家作对。”   知道秘密却会保守秘密,但是不代表是一种服从。   虞亦清明白他的来意了,“看来你这次来是为了陈秋澈。”   “是啊,我一直都是为了他,只是运气不好,经常有人来捣乱。”于瑾心迎着昏黄的灯光伸出手掌,他的手掌偏细润,隐隐的青筋在灯光下流淌,泛出莹白的光,凸起的骨骼像是移动的山。   瘦削,苍白,妆容都掩盖不住憔悴的脸,却又因为面容的温和并不显得狰狞,而是一种脆弱。   “我让你了,在刚才的选择中。”于瑾心浅浅笑着,“所以希望在后面的游戏中,你也能让让我。”   “我会的。”虞亦清微眯了一下眼睛,敷衍地回了一句,离开这个人。   他的定力还是不够,怕再待下去,于瑾心能看出自己的来意。   虞亦清离开阳台,重新搬着行李箱来到凌行舟的房间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见他来,也没有挪动一下。   虞亦清微挑了一下眉,看着穿着居家服的虞亦廷就这么站在门口,眼中流露出些许玩味的笑。   他没见过虞亦廷在门外吃瘪的样子,故意放慢了步子,一段不长的路走了许久,将虞亦廷的模样尽收眼底,看够了才上前敲门。   虞亦廷紧贴着他的身后走了一步。   虞亦清没动身子,贴心地给他的大哥挡住。   “谁啊?”门内传来凌行舟不耐烦的声音。   “我。”虞亦清提高音量,故意地还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虞亦清。”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时逗留了几秒,虞亦清知道凌行舟正通过猫眼往外看,几秒后,门开了。   行李箱挡住左边的路,虞亦廷趁着右边的空隙钻了进去,凌行舟根本来不及阻拦。   “虞亦廷,我都说了,你的洗漱用品收走了不在这里!”凌行舟追着虞亦廷去了洗手间,虞亦清不慌不忙地推着行李箱进门,贴心地给他们关上洗漱间的门。   门内传来细碎的两个人对话的声音,伴着这些声音,虞亦清收拾行李。   十几分钟后,虞亦廷在洗漱间赖不下去,被凌行舟推着赶了出来。   凌行舟急着想要和虞亦清单独说话,推着虞亦廷的动作又急又重,催着他走的意思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虞亦廷被推出来,虞亦清已经收拾好,正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   虞亦廷环顾四周,半开的衣柜里填满了虞亦清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凌行舟的衣服混杂在一起,床头柜上虞亦清已经摆满香薰、加湿器,充电线,一堆护肤品化妆品,甚至还能在杂乱中腾出一个瓶子的位置,插上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床铺上,这是唯一虞亦清没动过的地方。   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没有虞亦清任何家居用品,他今晚睡在哪里,怎么睡,可想而知。   虞亦廷顿在那张床的目光长了些,虞亦清摘下耳机,调侃道:“哥,这儿就一张床,你总不会觉得我会睡在地上吧?还是说,你住在这间房时是睡在地上的?”   虞亦清颇有一副新人来向旧人请教经验的模样。   虞亦廷警告道:“我和他已经领证了。”   “协议结婚嘛,我知道。”虞亦清不咸不淡道。   “你也在法国和闵诗宁领证了。”虞亦廷声音冷了些。   “只是私定终身,没有领证。”虞亦清翘着二郎腿,耳朵上的细钻月亮耳饰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的,“我还是比较传统的,没有带着人见父母,没有得到双方家长的同意,怎么能私下领证呢?”   一句一句,都是在内涵虞亦廷,虞亦廷的脸色越发难看。   虞亦清难得在自家哥哥这里讨得好,不知死活地又补上一句,“不过在有些地方我还挺开放的……”   他刻意顿了顿,接着说出令人遐想的话来。   “我睡相很好,小舟应该不会嫌弃我的。”   虞亦廷上前几步,凌行舟紧张地拽住他的衣角,挡在这兄弟两个之间。   他敏锐地发现虞亦廷生气了,虞亦廷真正生气的时候喜欢生闷气,不说话,背地里搞动作。   虞亦清是他亲弟弟,按照虞亦廷的教养不会背地里弄他,那就只可能当面动手了。   虞亦廷垂眸看一眼凌行舟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险些被气笑了。   刚才在洗漱间磨蹭半天,也没见他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现在到了维护虞亦清身上,反倒是陪着笑脸。   虞亦廷现在无比后悔,当初虞亦清接近凌行舟的时候他一直旁观,早知今日,他当时就应该把凌行舟给抢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对凌行舟道:“出来,有话和你说。”   不像是在洗漱间里的诱哄,虞亦廷的声音都被气得变了一个调子。   凌行舟不敢火上浇油,乖乖地跟着出去了。   他刚洗完澡,只穿着一身家居服,虞亦廷盯着他先出门,顺手拿了一件凌行舟的外套。   “为什么选虞亦清?”虞亦廷凶巴巴地问道,外套跟着落在凌行舟的身上。   声音的凶狠的,动作是温柔的。   “你是在明知故问吗?”凌行舟失笑道。   虞亦廷沉默许久,艰涩开口,“他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知道真相的百分之一就愿意和我分享真相的百分之一,知道真相的百分之百却只告诉我百分之十,你觉得我会选择哪个?”凌行舟嘲讽道:“说实话,虞亦廷,你越不想让我知道,我越能知道关于我的那部分真相是多么的可怕,多么得难以接受,难到很可能告诉我,我直接和你说拜拜了,对吧?”   “你和虞亦清打电话那天,我听见了。”凌行舟坦白道:“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怀疑你对我说的喜欢是不是真的,我战战兢兢地观察了很久,先得出了一个结局,我觉得你还是喜欢我的,只是喜欢的还不够。”   “可后来,我又发现不对。”凌行舟说,“从虞亦清和于瑾心来节目开始,你一直紧绷着的,不止是他们两个在感情中的威胁,还有别的方面,你和陈秋澈两个人都像是竖起刺的刺猬,只要稍稍一碰,就会不管不顾地从冲上来,战斗得遍体鳞伤。”   “于是,我发现,在我以为你已经有事情瞒着我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谜团。”凌行舟平静地阐述着一个事实,“虞亦清为什么回来?于瑾心的出现让你紧张真的只是因为他和我相亲了一次吗?于瑾心和江桉、陈秋澈之间奇怪的氛围,以及,你好像也是他们中间一环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镜头下,我好像才是那个中心,是你们争抢的对象,但事实上,我早就被排在外面,你们几个人才是有联系的人。”凌行舟轻笑道:“后来我又想,你选我姑且是因为喜欢,虞亦清这么高调地回来,并且对我这么张扬暧昧难道也是喜欢,于瑾心他今天这样半遮半掩地想要选我,也是喜欢?”   “如果真的都是我多想,真的都是喜欢,那我的魅力该多大啊。”凌行舟看向虞亦廷,神色淡然,目光平静,“所以我更加确定了,我身上一定有什么共同追逐着利益,让你们紧盯着我不放。”   “想清楚这点,你的逃避又变了味道。”凌行舟说,“他不再是喜欢得不够,好像是因为太喜欢了。如果全然是利用,是不怕我知道真相的,可能是太过在乎,才会这样。而这种推测,更让我心惊,你越想推开我,就说明越对不起我,它很可能早就已经突破我的底线了,所以你不敢说。”   “还有部分原因,是你说的,也许你做的事情,真的很危险,危险到会涉及到我,危险到你目前没有办法在达到目的的同时保护好我。”凌行舟理智道:“对于这个说法,我理解,但不接受。”   “信任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旦戳破,再怎么修补都不是原来的模样,除非重新换下一整个新的窗户纸。”凌行舟发出叩击心灵的一问,“你想成为那个被换下来的窗户纸吗?”   虞亦廷静静地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两下,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他没想到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凌行舟想了这么多,更没有想到,凌行舟能将人心观察得那么透彻,透彻到让他觉得自己以前对凌行舟长达十几年的观察都是笑话。   “不想……”虞亦廷第一次没有任何辩驳的能力,他在谈判桌上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全数化为一只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握上凌行舟的手。   走廊的声控灯没有等到回话再次熄灭,黑暗中那只冰冷的手像经年游走在黄泉边际的黑蛇,盘踞在凌行舟的指尖,在试探和纠结中终于和他十指紧扣,贪恋地汲取着一点残留的暖意。   “一点都不想。”虞亦廷疲倦地闭上眼睛,低下高傲的头颅,轻轻倚靠在凌行舟的肩膀上,“别把我换下来。”   掌握了话语权的凌行舟冷静地可怕,他没有安抚,更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继续道:“从知道你偷窥我开始,我就该想到的,虞亦廷,你是个变态,你的喜欢和常人不一样,这种不一样的喜欢,不仅在情爱之间,也在亲情上、友情上。”   “里头的那个就不用说了,你信任他多少你自己清楚。自诩能是你最好朋友的陈秋澈,其实也不知道你全部的计划吧,他只是在执行你让他执行的每一步,如果不是他有用且听话,能站在你身边朋友那个位置的,会是其他人。”   “我也一样。”凌行舟能感受到一种剖析透彻带来的痛快,可这同时也带着一种揪心的残忍痛感,“你喜欢的是我,你现在喜欢我,都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汇集到一起,我兼顾着你的心理寄托和实用价值,如果没有我,会是其他人。”   “不会是其他人,不会有其他人。”虞亦廷反驳得很快,可凌行舟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接着说道。   “你看着温和,处处与人为善,好说话得很,其实你最挑剔,你在找的,一直是最适合自己的人。”凌行舟冷笑道:“说白了,你就是一个精致的,极度自我的利己主义者,不过是披着一张伪善的外衣。”   凌行舟残忍地一根根扒开他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像是要看清他的脸,再通过这张脸看清他丑恶的心肠。   虞亦廷似有所感,死死地贴在凌行舟的身上不肯放。   “别看我,求你……不要看我。”虞亦廷低声恳求,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被心爱之人识破了本相,生怕这一眼后就是离别。   他在画皮时的精细全数变成现在戳在他身上的利剑,让他无处可逃。   只是那张美丽的皮得久了,让虞亦廷也辨不清真假。   “我不是这样的,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他恍惚地像是在呓语,“我可以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小舟:(仰头骄傲)我是谁?我可是心理洞察百分百的利害人! 第68章   “你今晚有三个选择。”凌行舟说,“第一,进去把虞亦清赶出去,和我住一起;第二,现在离开,让我和虞亦清睡在一个房间。折中的,还有一个方案,你进去,我走。”   “我和你……”虞亦廷的声音被打断。   “想清楚再回答我。”凌行舟说,“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   虞亦廷手脚发凉,渐渐缓过来,明白凌行舟的意思。   凌行舟说的不是房间的归属权,而是他坦白的对象。   是选择再次一言不发地离去,还是选择凌行舟或者虞亦清坦白?   “鉴于我还有利用价值,加上你死活不肯同意告诉我事情真相,我在我们两个之间的可能里加了一个选项,虞亦清。”凌行舟说,“就算你对虞亦清没有完全的信任,他至少也是可靠的,你想做的事情如果艰难,他可以作为一个帮手。”   “你可以不让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什么人都不相信。”凌行舟长叹一口气,推开身上的人,“我生气了很久,本来是不想和你说这些的,但是你太怂了,虞亦廷,你不肯进一步,我如果也不肯进一步,我们就真的没可能的。”   “而我,暂时还不想中断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凌行舟深深地看着虞亦廷的眼睛,“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虞亦廷,做选择吧,选我还是虞亦清,或者,还是你一个人去走那条路。”   “虞亦清不喜欢男人,他性取向一直是异性。”虞亦廷忽地开口,说得却是虞亦清的事情,“我和他年龄差不小,但是关系不好。”   “我记得小的时候,妈妈经常生病,虞书锋说她的病需要静养,她就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虞书锋很宠虞亦清,却不给他任何关于集团和生意的承诺,而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跟着他跑生意,在虞亦清眼中,我抢走了他的资源,他可能也觉得我嫉妒他占有虞书锋的……父爱。”   “我们一直不对付,可他和我的年龄差导致他根本没办法和我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我不想和他争斗,他却一直和我较劲。小到我吃什么,什么时候健身生活习惯,大到我参与公司的哪个项目,他都偷偷地调查我,就像我窥视着你一样,他也这么盯着我。”   “很快,他在我那里发现了画册,因为它太惹眼的。我的书房除了企划书很少有别的东西出现,他发现了你,也发现了我观察你,可能是为了争抢,也可能是为了较劲,总之,在他心中,知道你的存在,在后面发现你一直崇拜他之后,更是刻意接近你。”   “我知道在你眼中,现在我的可信度已经不如他了。”虞亦廷苦笑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虞亦清的话也不能全信,还有……不要为难自己,注意安全。”   凌行舟静静地看着虞亦廷,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诧异之情。   “你早就知道了?”虞亦廷很快反应过来,“是他告诉你的?”   “做好选择了吗?”凌行舟眼中隐隐含着水光,嘴角却在竭力上扬着。   “对不起。”虞亦廷说完,转身离去,不敢再多看凌行舟一眼。   “希望未来你还能给我解释,而不是一句对不起。”凌行舟看着他的背影,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又被虞亦廷扔下了一次。   “虞亦廷。”他喊他,“第二次。我不是圣人,也不会无条件地理解,这是第二次。”   虞亦廷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直到虞亦廷彻底离开,凌行舟才缓缓地攀住墙壁,瘫了下去。   故作轻松地进行了一场压倒性的谈判,最后他还是输家。   凌行舟的心口像是裂了一道缝,冷风呼啸,割肉冷血,他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   是他和虞亦清分开后都没有过的感受,从上次虞亦廷搬出去,到今天他的选择,一次比一次让凌行舟心痛。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简单的恋爱,可事实是,他好像比他以为的还要喜欢虞亦廷。   一墙之隔,虞亦廷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上,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陌生辛辣的尼古丁刺激着他的口腔,涌动在他的鼻翼,让虞亦廷狠狠地清醒过来,又很快在下一瞬麻木沉沦。   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盒,里面还剩下两根香烟。   虞亦廷摇了摇,自嘲地笑了。   他平时不抽烟,身上却要时刻带着烟和打火机,就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应酬。   哪怕是个小老板都不会自己派烟的,虞亦廷是个例外。   博得好脾气名声的同时,虞亦廷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在给那些派烟的人低头,他一直需要低头是虞书锋。   他所有放低的姿态给的是虞书锋。   可就算是他现在都找不到自己,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任由矛盾在自己身上形成一个集合体——不抽烟的人常年带着烟,不喜欢香水的人要把自己泡在社交礼仪许可的香水味里,不喜欢笑的人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脸上的微笑……无数个矛盾的集合体形成了虞亦廷。   到最后,他也分不清对凌行舟的感情是来自虚假的一半,还是真实的一半。   只可惜现实不允许足够的时间给他分辨,一直悬在头顶的剑就要落下。   虞亦廷打开手机,点开陌生电话号码的信息框。   他没有备注,也没有当面对质过,却清楚地知道信息来源于谁。   ——花园里的小白狗你喜欢吗?   ——最近阁楼你去得有点勤了。   ——你的合作伙伴胆子有点小。   ……   最后一条,时间停留在昨晚。   ——这个小明星我也挺喜欢的,有空带回来看看。   【截图:虞亦廷和凌行舟两个人拥抱蹦极的节目图片。】   虞亦廷定定地看着屏幕良久,点开照片,又缩小,再点开。   反复多次,他不断地点着屏幕。   这些消息就像死亡通知一样,让他渐渐地,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一个人在行走。   他失去亲情、友情,失去人生的支配权和掌控权,他不敢再靠近一个人,不敢再将一个人轻易地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滩毒药,靠近的人都是不幸结尾。   他不想凌行舟有不幸的可能,凌行舟应该永远是他画册上远观着那样的,耀眼的,闪亮的人。   他已经不能从泥沼中爬出来了,更不能把他仰望的太阳也拉下来。   ——   “何必呢?”虞亦清看着眼眶红了一圈的凌行舟,感叹道:“我哥那个人铁石心肠的,很难走近,这么多年我也没能怎么看透他。”   “他这个人,不说,不聊,不解释。”虞亦清说,“看着整个人柔和,实际上一层厚厚地铠甲包裹着。他脑子有病,心里也有病。不要妄图去说服一个精神病患者。”   凌行舟已经平复心情,只是声音被眼泪浸泡得有些沙哑。   “是我大意,总以为自己不同,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凌行舟自嘲道。   “你想要改变他没有错,你错在最开头,你就不该和虞亦廷谈恋爱。”虞亦清说道:“正常人谁会和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谈恋爱?”   “不和他,和你?”凌行舟已经可以随便和虞亦清开玩笑。   “我也不行,我们虞家都有病,或多或少而已。”虞亦清毫不在意地掐着手指头给凌行舟算,“我大哥,万事憋在心里的闷骚男,觉得自己是个超人,能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完成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坚韧不拔,蛰伏良久,心计深沉。”   “我,思想偏执,做事凭借热度,心不静,遇事爱逃避,属于没什么脑子。”虞亦清批评起自己来毫不留情,“还有一个编外岑岚,你认识的,敏感自卑,回避依恋型人格,活生生把自己逼出抑郁。”   “你看,我们虞家人,哪里有一个正常的?”虞亦清了然道:“你选择一个不健康的人谈恋爱,就是在选择一份不健康的恋爱。你以为一次,两次就能拯救他,让他敞开心扉,可是对于一个在感情上不健康的来说,你的拯救对他来说是更深的负担,你以为自己在拉他,而他因为你的拉扯越发下陷。”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多少次。”虞亦清说,“最后,刚开始的那点感情也消磨在无尽的猜疑和等待答案中。”   “你很健康,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真的没有必要耗在我哥身上。”虞亦清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该不该劝你,在我哥的角度上我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可是在你的角度上,我希望你离开他。”   “黎泉和岑岚,你是看在眼里的,让岑岚走出来,黎泉付出了很多,或许哪一个路口走岔,他们就不会再在一起。”虞亦清说道:“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闵诗宁是怎么把你拉出来的呢?”凌行舟看向虞亦清,“能够追到法国去私奔,一定也是很喜欢的人吧,你是怎么被拉出来的呢?”   闵诗宁,虞亦清不告而别的原因,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躲避,可又不敢拿在明面上说的人。   “你瞒着我性取向的事情,我也瞒着你一件事。”凌行舟微微一笑,“你一直避免我和她正面接触,其实我早就见过他了。”   “曾经你毁约过一次的订婚由岑岚顶上,在岑岚和闵诗宁见面那天,我跟着泉哥上了你们谈事的二楼,在消防通道,一个短头发,很利落的女孩子,强势地把你压在墙上。   “我看见你们两个在接吻。” 第69章   虞亦清那双习惯弯着的桃花眼微微凝滞,只一秒,又重新充盈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哦?”虞亦清尾音上扬,“那你后来还默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甚至于之后你为什么找到我,我都给了一个借口,我觉得你是双性恋。”凌行舟说,“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体现出我多么的恋爱脑和愚蠢。我只是知道,在糊涂的人面前要糊涂一点,而在清楚的人面前要比他更清楚。”   “你在说我笨?”虞亦清失笑道。   “相比较而已。”凌行舟回道:“你哥把我设想的那条路堵死了,我只能和你合作了,先说好,我陪你演戏,但我们要信息共享,你知道的所有东西,我都要知道。”   “行。”虞亦清伸了个懒腰,朝他伸出手,“那合作愉快,我的小嫂子?”   凌行舟没伸手,顺势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顺着他的话摆足了长辈范儿。   “乖一点,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   另一头陈秋澈和于瑾心非常和平。   除了两个人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外,于瑾心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甚至他还接受了陈秋澈一人一个被子的提议,好像选择陈秋澈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次日是集体活动,水上乐园打水球,按照房间号两两分组。   输了的一组要接受一整晚不关摄像头的惩罚。   落单的虞亦廷和江桉自行组成第三组,规则是看身上击中水球的数量,两个人共同被击中数量最多的一组落败。   场地是海边沙滩上临时圈起的一块地方,三组呈三角形分散在场地中,他们的背后是储存着大量水球的塑料桶。   他们在攻击对方的同时还需要守住自己的火药库。   三组基本都是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主攻击,后面的主防守。   刚开始大家还比较讲究,讲究一个你来我往,看着还是一副杂志里养眼的主题封面。   这样持续了约莫半个小时,在一旁计数的导演组拍足了美照,看着计数都不相上下,不知道要不要进行一下人为干预,提高一下难度。   王文笑呵呵地在镜头外扬了扬下巴,“都别动,让他们自己玩。”   他已经深谙这些人集体活动的规律,一群表面上看着一片平和的人只要有一点波动,就会激发一场大战,目前他们只是在互相试探。   果然,没两分钟后,于瑾心一个水球沿着虞亦廷的眼角而过,沉甸甸地水球撞上他的侧脸,落到一旁的沙滩上,爆发出水花的同时,虞亦清的水球砸向于瑾心——特意朝着脸砸的,于瑾心躲得快,水球还是砸在他的肩膀上,迸发出不小的水花。   于瑾心毫不在意,趁着虞亦廷还在揉眼睛,又拿了几个水球迂回抄近路就要偷袭,陈秋澈原本是守着自家的水球存储仓,此时也向着于瑾心的方向移动,试图把人拽回来,却没有成功。   虞亦清和凌行舟一个上前拽站在原地的虞亦廷,一个去挡住于瑾心,就在他们以为水球的轨迹还是会落在虞亦廷的身上时,于瑾心一转方向,水球直接砸在迎上去的凌行舟脸上。   对脸砸了个结实。   迸发的水珠漫满凌行舟的眼睛、鼻子、嘴巴,躲闪不及的他狠狠地被呛了一大口水,进耳的水成为阻挡声音传播的阻碍,他咳嗽着将口中的水吐出来,等眼睛重新清明,耳朵重新能听见外界的声音,虞亦廷和于瑾心拉扯起来。   虞亦廷攥着于瑾心的衣领,别在衣领上的麦早就在他们两个人的扭打间落地,陈秋澈上前想要拉架,虞亦清气性更大,帮着虞亦廷要把于瑾心往水桶里按,江桉挡在于瑾心的面前,基本阻拦了陈秋澈劝架的步伐。   场上一片凌乱,乱扔的水球已经不分敌我,到处乱砸,凌行舟想冲到前方去阻拦都来不及,虞亦廷和虞亦清两个人已经把于瑾心逼到齐人腰的水桶前,在推搡和踉跄中,于瑾心被推进满是水球的水桶中,千钧一发之际,他拖了一个人下去。   凌行舟没看清楚,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喊出声。   “虞亦廷!”   浑身湿漉漉的人转过头来,看向他,眼中的狠戾还没有散去。   凌行舟紧走几步,看见虞亦廷眼中涌动的风云,他未加掩饰,也不再在他面前装作一副圣人没的模样,就这么将他暴躁的、愤怒的、疯狂的一面尽情展示出来。   凌行舟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力视而不见,他握住虞亦廷的臂膀,触到的手臂还散发出微微的热气,上面的青筋在皮肉上若隐若现,暴露着虞亦廷还没按捺下来的魂灵。   虞亦廷一手掐住凌行舟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仔细检查着他的眼睛。   凌行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虞亦廷在检查他刚才被砸到的情况,忙道:“我没事。”   凌行舟手臂下意识一挡,却没能推开虞亦廷的手,虞亦廷强硬且执拗地扒开凌行舟的眼睛仔细检查,即便看到凌行舟眼睛没有外伤,眼睛里面也只是有点微微的红血丝,他还是不放心,不容置疑说道:“等会去医院检查一下。”   “真没事,就是普通的水球。”凌行舟被放开后,往虞亦廷身边靠近,小声问他,“没事吧?”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任凭凌行舟扳扯自己上上下下地检查,脑海中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刚才看见凌行舟被砸中的那一幕。   凌行舟被砸中的一瞬虞亦廷眼前的水色还没完全被擦干净,他却像是看见了血色——过去的记忆与此刻重叠,他想起曾经一个替他做事的人满目的血色,想起他无能为力地连辩驳一声都不行。   虞亦廷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可他还像是幼时被圈在狭窄地区的大象,因为幼时被捆绑在方寸之地,就连长大也不敢再轻易探出那一步。   他不可避免地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于瑾心的用心,揣测节目组里有他安插的人手,揣测水球里有一些足以伤害凌行舟的东西,即便现在发现没有,虞亦廷的怒气也被拉上一个新高度——他明白了于瑾心示威的用意。   “以后离于瑾心远一点。”虞亦廷说,他很快又想到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凌行舟在节目上和于瑾心一直没有什么联系,他不知道虞亦廷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虞亦廷的样子,他还是选择相信,点了点头。   他能感受到在他点完头之后,手掌下的皮肉松了松,是虞亦廷稍稍卸了力气。   工作人员已经围了上来,分别检查在场上人的情况,于瑾心和虞亦清也被人从水桶中拉了出来。   两个人全身都湿透,虞亦清看着狼狈,眼神却是凶狠的,于瑾心闭着眼睛,瞧着像是力竭不想动。   虞亦廷走到于瑾心的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睁眼,别装了。”   虞亦廷抬起手,还没碰到于瑾心,江桉挡在了于瑾心的面前,与此同时,于瑾心睁开眼睛,颇为疲倦地看了虞亦廷一眼,有气无力道:“就是玩一个游戏,虞总胜负欲这么强?”   他这副样子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可虞亦廷清楚不过是因为在镜头下,于瑾心在装。   他抬眼看一眼护着小鸡仔一样的江桉,又瞥一眼在旁边打手势的陈秋澈,强行按压下还未消散的怒火,走开了。   陈秋澈把江桉拉到一边去。   江桉跟着他走到半路,还回头看一眼被工作人员带回去检查的于瑾心。   这场打水球的活动算是不欢而散,节目组把虞亦清和于瑾心带去岛上的医院检查,虞亦廷原本执意想要凌行舟也去查一下,凌行舟觉得不用,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回住的地方。   虞亦廷非说凌行舟还在观察期,让他在房间里别乱跑,自己却去找了王文。   王文在摄制组棚里,见到虞亦廷也很惊讶。   虞亦廷虽然是节目组里背后的金主,可他从来没有插手过节目的拍摄,也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时间久了,就连王文都快忘了这个节目里有着虞家的两位老总。   其实细想,这六个人里,也就只有江桉没什么大的背景,其他无论哪个王文都不好惹,只是他们平时太过低调,又很配合节目组,才让王文渐渐忽视了这点。   此刻一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偷偷请虞亦清和于瑾心来节目,搞什么围绕着凌行舟和江桉的修罗场,桩桩件件放在别的老总哪里都是可以撤资的程度。   虞亦廷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王文顿时觉得冷汗津津,说话都结巴了。   “虞总……来,坐。”他让开椅子,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一个眼色,其他工作人员立马心领神会,离开房间,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说话。   最后一个人关上房门,虞亦廷也没有坐在王文让开的座位上,他看着监视器里凌行舟的房间——凌行舟席地坐在地上,正在平板上写写画画,角度原因看不到平板上的内容,只能看见凌行舟漂亮的手在屏幕上滑动。   王文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默默地切换了一个机位,这个机位是对着凌行舟的脸的,可以看清凌行舟脸上的神情。   虞亦廷回头看一眼王文,脸上挂着他惯常的笑,“你很聪明。”   王文硬生生从他带笑的脸上看出一种兴师问罪的神情,他立马贯彻虞亦廷嘴里的聪明,自己把联系于瑾心和虞亦清的事情交了个底掉,并且附上相关的聊天记录,增加可信度。   虞亦清是王文主动找的,看时间线,隔了很久虞亦清才回他,应该是虞亦清决定回来之后才同意的。   而于瑾心,却是他主动来节目组的,王文和他接触,是来自于陈静鸢的牵线介绍——定下陈静鸢作为讲解嘉宾在于瑾心来之前,而刘子晴也是主动要来的,根据王文的分析,应该是他的公司看《恋爱时态》有了热度,让他来过来蹭蹭。   王文的做法无非是想要营销,让节目更火,虞亦廷对于这一点不想计较,他只是来确定王文究竟有没有卷入隐秘的纷争之中。   现在看来是没有的,他和陈秋澈的判断基本正确,只是不知道陈静鸢推荐于瑾心来是无意还是有意——陈静鸢的身份特殊,需要陈秋澈自己去验证一下。   虞亦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王文一点警示。   “节目组里的人挺多的,鱼龙混杂,有时候很难管理,但是不能因为难管就不管。王导,您觉得呢?”虞亦廷淡淡道。   “是是是。”王文忙不迭地应声。   “听说王导和陈留青导演是好朋友?”虞亦廷问道。   “曾经一起学习过。”王文摸不准虞亦廷问这个的真实想法,保险起见,模棱两可地回了一下。   “在陈留青导演拍摄《川烟》的时候,出了一场事故。因为工作员工的疏忽,其中一个主演在吊威亚的时候摔了下去。”虞亦廷意有所指道:“一般来说出这样的事故,导演要负全责,因为主演和陈留青的关系不错,加上后来查出来那个工作人员是因为被人买通有意为之,而陈留青又很配合,才没有让原来的朋友之情全数消磨。”   “王导,你说,朋友都可能会因为一些突发事件闹掰,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出了事情,那个导演又会怎么样呢?”   已经可以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王文冷汗直冒,明白刚才虞亦廷的那句话并不是简单的敲打,而是让他好好地查一下内部的人,间接地表达了对他的不信任,以及,如果发生意外的后果。   王文毫不怀疑,拥有财力的衡尔和拥有人脉的星光国际一起出手,他的导演生涯算是到头1了。   “节目拍到一半,确实有许多工作人员疲乏了,我马上组织导演组自查。”王文表态。   虞亦廷的目光重新放在监视器上,他看见一个个小框中的影响,凌行舟还在屋子里,虞亦清和于瑾心已经从医院里回来,回到各自的房间,而江桉被陈秋澈拉去了一个监控死角。   他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凌行舟的房间里,凌行舟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浏览娱乐新闻,王文的切换让凌行舟在正中的大屏中,多个角度的镜头聚焦在凌行舟的脸上,拍摄着他的脸,半身,全身,远景。   想到凌行舟这段时间就这么一直暴露在监控之下,即便知道这是艺人的日常,知道私密的时候大家都有权关闭摄像机,可虞亦廷还是有种自己怀揣着的珍宝忽地被放在大众的目光下注视的不安感。   他就像是一个视财如命的恶龙,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觊觎自己的宝藏。   “有些房间,也不用盯得太紧。”虞亦廷再次提出要求。   王文无语地在内心诽腹,一边又要保证凌行舟的安全,一边又不准人24小时地盯着,亏得他还觉得虞亦廷是一个不干预拍摄的老板,现在才发现只是自己一直没踩在他的点上。   踩在虞亦廷的点上,他也是一个非常难缠的老板。   王文赶紧重新切换回来,让凌行舟的房间融入一群小窗里。   他没发现,在切换的时候,凌行舟门口忽地出现一个人敲门,虞亦廷正想要定睛看看是谁,王文手快已经切了出去。   再看小屏,凌行舟半开着门站在死角,根本看不见他在和谁说话,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在刚才的匆匆一瞥中,虞亦廷勉强能辨认出敲门的人不是嘉宾里的任何一个。   作者有话说:   大鱼:你要保证我老婆的安全。   王文:哦。(切换大屏)   大鱼:但是你不能老盯着他看。   王文:哦。(切换小屏)   大鱼:刚才敲我老婆门的是谁?!!   王文:??(不是你让切的吗?我怎么知道!!) 第70章   虞亦廷出了监控室,往凌行舟的房间走。   房间门已经关上,虞亦廷敲门,里面并没有应答。   他有些焦躁不安,提高音量喊了两声,“小舟?凌行舟?”   依旧没有回应,虞亦廷的动静反而引起路过的陈静鸢注意——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逆着光,虞亦廷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虞总?找小舟?”陈静鸢颇为热情道:“我刚看到小舟下去了,好像是他家里人来接他有什么事?”   “什么时候的事?”虞亦廷问道。   “就刚刚啊?”陈静鸢说,“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打了个招呼就上来了。”   “谢谢。”虞亦廷转身就走,余光瞥见站在陈静鸢身后的女人,忽地觉得有点眼熟。   他走到走廊尽头,准备转弯下楼,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已经走到陈静鸢的前面,这次虞亦廷能够确定,她是在刻意躲着自己。   见虞亦廷消失在楼梯口,谢清怡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认识?”陈静鸢把人从自己身前抓过来,笑问道:“虽然虞家老大瞧着并不好相处,其实人还不错,只要你不去招惹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清怡吐了下舌头,确认人走了,急急忙忙地催陈静鸢开门。   “我好不容易能逃出来探你的班,开门开门。”谢清怡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躲也该躲虞亦清才对,虞亦廷又不是圈子里,注意不到你。”陈静鸢打开自己的房门,从包里掏出另外一张房卡递给她,“这个是备用房卡,万一我临时有工作,怕你进不了门。”   “嘿嘿,陈静鸢你最好了。”谢清怡接过房卡,笑眯眯地同她撒娇。   “没大没小。”陈静鸢点了点她的额头,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你来几天?你爸妈都不知道吧?”   “其实,几天都可以。”谢清怡顿了顿,迟疑地回道。   “什么意思?”陈静鸢意识到不对,冷下脸来,原本一张明艳的脸冷漠下来,连脸上的轮廓都透着冰,“说实话。”   “行……我坦白,其实刚才那个人就是我爸妈想让我见的人。”谢清怡越说声音越小,“就是我爸妈想要联姻的那个人……我这次过来也不是偷偷过来的,是我爸妈知道他在这里拍节目,说让我过来联络联络感情,我本来不想来的,后来不是知道姐姐你在吗,就过来了,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你见面了。”   谢清怡瞧着陈静鸢的脸色,慢慢将脑袋贴过去,手抓着陈静鸢乌黑亮丽的头发把玩,使足了劲儿撒娇,“我没见啊,我可一面都没见他,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也证明了我们两个没见过。”   “你觉得我在吃醋?”陈静鸢冷哼一声,目光落在谢清怡的脸上又化成柔和,她想起第一次见谢清怡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在一场晚会的后台,谢清怡追星追到后台,想要一个歌手的签名,偏偏她欣赏的那个歌星是冷漠范儿,她不敢上前,在后台磨蹭了半天,一直追到化妆间。   陈静鸢和那个歌星合作一个节目,两个人在一个化妆间,她觉得这个女孩好玩,留意多看了几眼,又觉得有些奇怪。   谢清怡能上后台,进化妆间,足以证明她的家世不错,至少有点人脉,可是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又像是一个不受到重视,不敢表达自己的人。   陈静鸢推了她一把,帮她要到了签名,也渐渐知道谢清怡的过去。   她不是不受重视,而是太受重视了,导致她被打压得太狠,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开始了解,谢清怡真正的梦想是想要组建一个乐队,而不是成为家里那个可以作为联姻交换的乖乖女。   在陈静鸢的鼓励和支持下,谢清怡瞒着父母组建了乐队,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家里没有发现。   谢清怡沉浸在自己每次偷偷摸摸出去玩音乐都不会被发现的庆幸里,而陈静鸢想到的却更深,如果真的关心,谢清怡的行为根本无从隐瞒,除非她的父母真的只是一种培养商品一般的表面关注。   “虞家现在不太平,你父母怎么会想到让你和虞家去联姻呢?”陈静鸢担忧地看着她,隐晦道。   “我不知道啊?”谢清怡一脸懵懂,“父亲说和虞伯伯是好朋友,亲上加亲什么的。原来都要推上日程,想着让我们两个见面,然后就谈订婚的事情了,但是没见面成,好像是虞亦廷那里推了,之后就不了了之。”   “我以为这桩婚事不算数了,也就没和你说,谁知道前段时间虞伯伯来家里吃了一顿饭,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父亲就让我过来了。”谢清怡尽力回想着自己父亲的原话,向陈静鸢学舌。   “他说什么让我多关心虞亦廷,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家的温暖,还有看好他,别让他和不三不四的人乱搞。”谢清怡说,“我真的搞不懂,我和他八字都没一撇,要我管什么?再说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管?”   “刚才一见面,我就觉得他和我不对付,我觉得这门亲还是不行,非常不行,等我回去就和我爸爸说。”谢清怡表完忠心,像个小狗一样,在陈静鸢的身上嗅了嗅。   “我听说,这次和姐姐过来的还有一个男的,也是做讲解嘉宾的,听说还是姐姐介绍来的,年纪比姐姐小?”谢清怡眼巴巴地问道。   “是啊。”陈静鸢眼中带笑,看着她像是一只家里养的宠物在检查主人有没有在外面撸毛茸茸一样翻来翻去,忍俊不禁地逗她,“我真的想要瞒着你,你还能检查出来吗?”   “是哦。”谢清怡耷拉下脑袋,点点头,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她偷偷抬眼看一眼陈静鸢。   陈静鸢一身红裙倚靠在墙壁上,流畅的身形曲线在谢清怡眼中流转。   她一直很喜欢这个漂亮热烈的大姐姐,陈静鸢身上有着她羡慕的成熟与大方,久而久之,她成了除了父母之外最亲密的人。   “喜欢吗?”陈静鸢顺手开了灯,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喜欢!”谢清怡直接扑了上去,环抱住陈静鸢的腰,啧啧赞叹,“姐姐,你是怎么练得啊,腰这么细,胸却这么大,呜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身材。”   “腰细靠少吃加运动,胸大靠美容。”陈静鸢挑了一下眉。   “啊……”谢清怡当真,小眼睛骨碌碌地转。   “唬你的,别想着乱去做什么美容,姐姐是天生的,每个人天生都有一副自己的身材,那就是最好的。”   “知道了。”谢清怡嘟囔着,埋进陈静鸢的怀中,陈静鸢身上的香水味熏得她有点飘飘然。   陈静鸢一向喜欢逗她,说话荤素不忌,从来不避着她,有时谢清怡觉得陈静鸢就像是她的的一个大姐姐,有时候她又觉得有些不一样,可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不一样是什么。   她只知道,具体表征为她越来越依赖她了。   不仅依赖,还会嫉妒,嫉妒能和她一起来节目的刘子晴,羡慕能和她搭戏的演员,痛恨那些绯闻里她觉得配不上陈静鸢的所有人。   陈静鸢手放在谢清怡头上缓缓摸着,瞧着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手指却缱绻地勾着谢清怡的发尾。   淡淡的粉色头发有一缕和她乌黑的头发勾在一起,明明没有一点相似,却像是难以分离,融为一体。   ——   岛上有名的餐厅不多,凌母来的这家凌行舟来过。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包厢,凌母已经点好了菜。   “瘦了点。”凌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过多亲热的举动,出口的话却是关心的。   凌行舟清楚自己母亲的性子,人瞧着冷,话不多,眼睛却总是落在自己身上,实实在在地关心自己的。   “拍节目的时候都会瘦一些的。”凌行舟坐下来,给她剥螃蟹,“妈,你怎么想起来来岛上看我了?”   凌行舟工作这些年,凌母从来没有来探班过,一方面她说是不想影响他的工作,另一方面凌行舟总觉得家里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勇闯娱乐圈这件事。   这次凌母来,明显是有事。   “先吃饭。”凌母神情淡淡,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凌行舟心中隐隐不安,陪着妈妈吃完饭,服务员收拾完桌子,重新上了壶茶。   茶香的氤氲之中,凌母递给他一份合同。   “什么呀?”凌行舟目光聚集在合同上的那一瞬,瞳孔微缩,他再三确认合同上的内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签名和抬头,最后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许久没有说话。   凌母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我们家……和虞家?”凌行舟试探着开口。   “曾经以好朋友的关系相处过一段时间,主要是秦瑾雯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两个关系很好,后来就淡了,淡之前你还是孩子,没有什么印象。”凌母云淡风清地说着颤抖凌行舟心房的话,“主要还是虞书锋太不是个人了,想到和他结交我就觉得恶心,所以才淡的。”   “好朋友?”凌行舟拿起合同,声音都微微颤抖,“多好的朋友?”   “帮着开公司,可以算作是衡尔的元老之一,拿了部分股份的元老。”凌母清楚他的意思,直言不讳道:“之前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我没想再和虞家结交,也没有想到你会和虞家的小子走到一起。”   听到和虞亦廷相关的事情,凌行舟警惕起来。   “妈,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个,不会是想说我们家和虞家不对付,所以我和虞亦廷两个之间也不可能吧?”凌行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儿子我可没有这么封建,什么有着仇怨后代就不能在一起,您拿这个来我也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猜是谁提醒我还有这么一个合同在?”凌母用一种看着傻子的目光看着凌行舟,而后在凌行舟还未消化的惊诧中点开手机,调出一个录音。   ——我可以录音吗?   虞亦廷:可以。   在听见虞亦廷声音的一瞬,凌行舟就相信他.妈妈并没有说谎,他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耳朵却违背大脑的指挥,将录音里的声音听了个清楚。   录音就是那天虞亦廷和凌行舟父母在书房里对话内容。   凌母:如果你没有查到衡尔的部分股份在凌家,就不会找到我们家小舟,更不会和他结婚,对吗?   凌母:或者换一句话说,如果我们家不是只有小舟一个孩子,而小舟也不是这些孩子里最受宠的一个,你拿不准我们会把股份给谁,也是不会选择小舟的,对吗?   虞亦廷苦笑一声:我很想否认,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您说的对。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巧合,也没有利益的驱使,我不会选择小舟。很大可能,我只会远远地看着他,并不会提出和他结婚。我并不觉得利益的驱使是什么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相反,它是最简单,最纯粹,最能直观地拿得出手的东西。   虞亦廷:我会把自己的名下的财产做一部分的交割转让给小舟,并且如果我们以后离婚了,我的财产会分一半给他。   凌母:作为对股份的交换?   虞亦廷:是,作为对股份的交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隐含的其他条件。   凌父:你觉得你的那些财产我们是不会给小舟吗?那小舟呢?他只是你短暂利用一下的棋子?你用完就扔?这些事情你都没和他坦白吧?   虞亦廷:没有。但我的初衷不是为了害怕他和我翻脸而隐瞒,而是因为我的家庭。我相信您也清楚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直对我寄予厚望,这两年一直在给我介绍联姻对象,在他眼中,我是没自由婚姻的权力的,如果让他知道我和小舟的关系,我怕他对小舟不利,而现在的我还没办法去动手。   凌母: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和他假装结婚?为什么一定要把婚姻坐实呢?你这么做,本身就是把小舟置于危险的境地,你觉得是你的父亲查不到吗?   虞亦廷:这就是我选择了小舟之后的后遗症。我甚至感谢利益的驱使,能让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督促我和小舟快速地在一起,不然照着我的性子,我根本不会再进一步。而等他近在咫尺的时候,我已经不满足于一段虚幻的关系了,把婚姻坐实,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主导,我的引诱。   虞亦廷:我知道他很渴望您的赞同,知道他不会放弃和星光国际的合约,我利用了这一点,和他提出结婚,他同意了。我承认所有的私心和利益驱使,同样,我也承认我对他的喜欢是认真的,他不是可以随便丢弃的存在。   虞亦廷:我比谁都不想伤害他,我希望能得到两位家长的同意和祝福,因为我知道这是他想要的。如果现在的我还不能获得认同,那么没关系,我可以接受无限期的考察期,直到得到认同为止,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录音停止。   半个小时的录音,却像是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凌行舟的情绪全数哽咽在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所有的,我们和他的谈话。”凌母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所有的真相,再去做决定。”   “我的提议是,和他离婚。无论你听完录音是还喜欢着他,还是把对他的感情转换成恨,离婚都是最好的选择。”凌母放下杯子,茶杯在桌子上敲击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好似导演喊得“卡”,让凌行舟一瞬回到现实。   他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对,如果他还喜欢虞亦廷,那么能让虞亦廷不再担心和为难,主动提出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决定和虞亦廷分开,离婚也是割席最好的方式。   “如果是你提,我相信他会同意的。”凌母拿起合同,示意道:“还有一个选择,这个,给不给他,也是由你决定。我和你父亲都尊重你的选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71章   “当年的事情,我能知道吗?”凌行舟心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他在短时间无法消化,等他缓过神来,脑子里第一个想要了解的是虞亦廷的父亲。   他曾经也幻想过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虞亦廷和虞亦清这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人,此时,他想要知道的却是虞亦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提防和害怕。   “我对他的了解是,他是个大男子主义严重的渣男。”凌母说起虞书锋,眉头都皱起来,“当初秦瑾雯和他在一起,我一度以为她被夺舍了,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看不出虞书锋的本质。后来她嫁给虞书锋,秦家为他铺了一条通往药业的路,我看在秦瑾雯的份上也帮了他不少,衡尔就这么建立起来。”   “刚开始都没什么问题,秦瑾雯生下虞亦廷之后,两个人的关系都挺好。说实话,那个时候我都觉得是自己对虞书锋有偏见,毕竟他表现得那么完美,无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一个丈夫,都无可指摘。”凌母继续道:“在他的伪装下,秦瑾雯更是放松警惕,决定再生一个孩子,结果这次虞书锋没瞒住,虞亦清出生没多久,她就发现虞书锋出.轨,并且在外面的女人已经怀孕。”   “当时她六神无主地找到我,因为她越查时间线越早,虞书锋出.轨不是一次,令她心惊的是,只有这次,虞书锋让她发现了,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虞书锋故意让她发现的,他想和秦瑾雯离婚。一方面是因为秦家已经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另一方面,哼,他好像真的对外面那个女人上了心。”   “在情感和经济的双重压力下,秦瑾雯想要离婚,过来向我咨询,我提议让她先去见一下虞书锋外面那个女人,我觉得那个女人也是被瞒在鼓里,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只是我没想到,秦瑾雯见了那个女人回来之后,情绪反而稳定很多,她不再提离婚的事情。她回来没多久,传来消息说,那个女人跳楼了。”   “跳楼的女人……就是岑岚的妈妈?”凌行舟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岑赫月死了,虞书锋顺理成章地回来了,他也不再提离婚,两个人就像是达成了共识,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找过秦瑾雯,但失败了,虞书锋不让我见她,我才发现她已经被软禁,而秦家已经被虞书锋吃成一个空壳子。”凌母叹了一口气,道:“自然而然的,我们和虞家的关系就断了,只剩下最初的股份,虞书锋曾经暗示着想要回去,都被我拒绝了,我想着秦瑾雯哪天说不定能用上,就一直松口没给。”   “也是前段时间,我才和秦瑾雯取得联系,知道这一切。她的立场你清楚的,她站在她儿子的角度,希望你能出面。”凌母顿了一下,解释道:“股份转让需要股东会半数人以上的同意,作为股东,你需要到场。”   “慢慢考虑,我不着急,只要他不着急就行。”凌母说完事情,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她清楚凌行舟是个纠结性子,她也不急着要他的回复。   两人默默相对无言,凌行舟喝了五分钟的茶,凌母刷了五分钟的手机,手指忽地一顿,抬头用奇怪的目光扫视了凌行舟一眼,问出一个让凌行舟差点把茶喷出去的问题。   “你说,出.轨会不会遗传?”   凌行舟险些没被茶水呛着,刚想说“妈,你真会开玩笑”,目光却在触到凌母的手机屏幕时一顿,十几秒后,他手忙脚乱地找到自己的手机,要打开的时候手却一滑,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再也亮不起来。   “有看手机的时间,不如亲自去问一下,反正我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了,也该回去了。”凌母瞧着比凌行舟淡定许多,她甚至还有空在此刻再教育一下凌行舟。   “在完全托付真心前知道总比死心塌地之后再知道好。”凌母说道:“虞亦廷是不错,但是他不是圣人,谁也不敢保证在漫长的人生时光中,他只有你一个。而现在,你是有选择的。”   ——   凌行舟赶到虞亦廷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敢敲门。   他从院子直接风风火火地穿过大厅上楼,中间有几个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凌行舟没管他们的目光,也顾不上避嫌,直直朝着虞亦廷所在的楼层去。   和一楼熙熙攘攘的工作人员相比,虞亦廷所在的楼层堪称冷情,整条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就连虞亦廷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声响,凌行舟贴在门口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清。   正当他怀疑虞亦廷还在不在里面的时候,门从里打开了。   “还有什么事?”虞亦清不耐烦地开口,看见门口站着的是凌行舟的一瞬猛地噤声,紧张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气焰也消了下去,“哥……”   凌行舟越过虞亦清,看到坐在床边的虞亦廷,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虞亦廷很快避开他的目光,对着虞亦清道:“你先出去,回房间收拾好东西。”   “好。”虞亦清离开,附带着关上门,屋子里只剩下凌行舟和虞亦廷两个人。   凌行舟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仔细观察能发现房间的地面也被清理过,干净地如同刚入住的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凌行舟既为自己不用面对尴尬的场景而感到庆幸,又因为战场打扫得太干净而遐想更多。   “你回来了?忘了和你说,突发状况,节目停止录制,你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今天我们回去。”虞亦廷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突发情况?”凌行舟轻轻开口。   “陈秋澈失踪了。”虞亦廷注视着凌行舟的眼睛,像是想从他的眼神中窥探出他知道了多少,“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于瑾心,我已经报警,在他们过来之前我们需要离开。”   “我们不需要等警察来吗?警察应该也需要了解情况。”凌行舟说,“除非你已经和警察提供了线索,警察已经锁定了嫌疑人,所以不再需要配合。你呢?你没出什么事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虞亦廷明白凌行舟知道了,他做好解释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凌行舟人的时候,看到他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质问自己的时候,无数句辩驳的话好像都成了借口。   “你都看到什么了?”虞亦廷闭上眼,自弃一样地问道。   “当红小生夜会总裁,他参加恋综竟然是为了他。”凌行舟面无表情地背诵出刚才看到的娱乐新闻标题,“里面的照片挺真的,我看到刘子晴趴在你的这个部位……”   凌行舟上前指了指虞亦廷两腿之间,却因拉进距离而被虞亦廷抓住了手。   被握住的时候凌行舟清晰地能感觉到虞亦廷在轻微的发抖,可是他的声音是稳的,如果虞亦廷没有握住他的手,凌行舟根本感受不出来。   “我没有。”虞亦廷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重新复述一遍给凌行舟听,他艰涩开口。   “你出去没多久,导演组喊一起吃晚饭,除了你,我们都去了。桌子上我稍微喝了一点,但很奇怪,今天我醉得很快,我平时应酬,酒量不错,那么一点酒不至于这样,我意识到不对劲,一边找了导演私下调监控,想看看我喝的酒有没有被放东西,一边离开酒桌,回了房间。”   虞亦廷说:“房间灯还开着,我没当回事,以为是自己走的时候没关。等走到床前我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想要离开却被刘子晴拽入了。照着我平时的力气肯定能推开他,那个时候手脚都软了,根本没力气,我奋力挣扎,拿着床头灯砸了他。”   “与此同时,检查监控的王文发现监控里的不对劲,带上人来找我,他有我房间的房卡,敲门的时候我没听见,他直接刷卡进来,他和他带的人正好看见刘子晴扒在我的腿上,照片就是这个时候被拍的。”   “之后刘子晴被拖走,虞亦清找来了医生和警察,刚才取证、吃药结束,你回来了。”虞亦廷紧张地看着凌行舟,信誓旦旦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王文和虞亦清都能作证。”   虞亦廷说到一半,凌行舟就信了大半,他在饭店的时候是一时情绪上头害怕,等静下心来一想,觉得按照虞亦廷的脑子,就算出.轨也不会在拍摄节目的现场,都是关心则乱,让他一时间乱了方寸。   可他还是准备诈一下虞亦廷。   “既然王文知道,那照片怎么会流出去呢?”凌行舟问道。   “是跟着王文过来的一个工作人员,他流出去的,说是有人买,我已经找人去查了,还没有结果。”   “还用查吧,谁消失了,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凌行舟这段时间一时冷眼看着于瑾心在他们几个人之间蹦跶,原先对他这个温柔前辈的印象早就当然无存,“我估计你是查不到什么的,那个人只是在恰好的时间出现而已,背后的人明显看到了你的行动轨迹,你是知会了王文,所以卖照片的人从王文身后的工作人员中出来。如果你没有知会王文,可能照片的来源就是刘子晴;如果你不回房间,他也有办法把你和刘子晴引到一起。”   虞亦廷知道这件事不完全是王文的问题,可他没办法不迁怒,好在王文非常识相,出了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同意虞亦廷所说的结束节目录制,并且也积极配合警方寻找陈秋澈的下落。   “我没准备怪他。”虞亦廷看出凌行舟在替他求情,“今天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他还是隐隐有些害怕,倒不是害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而是怕这些事情本是冲着凌行舟来的,只是因为凌行舟突然离开别墅有事,才落在自己身上。   好在想象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个人不由地同时松了一口气。   凌行舟还是觉得今晚就走太过仓促,他同意晚上和虞亦廷住在一个房间才哄得人松了口,临时让人把自己房间里的洗漱用品拿过来,凌行舟冲了个澡,出来一看,虞亦廷就守在门口。   “又不会有人从下水管道爬上来把我带走。”凌行舟发觉虞亦廷就像是一个满弓的弦,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坐立不安。   “你也去洗个澡,洗完澡我有事和你说。”凌行舟尽量缓和氛围,在虞亦廷犹豫的目光里将人推进浴室。   顶多十五分钟,虞亦廷就出来了。   他围着浴巾,头发也没擦,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淋雨小狗,眼巴巴地往那里一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凌行舟。   凌行舟坏心眼地逗他,“这么快洗干净了吗?”   虞亦廷上前一步,握住凌行舟的手从他的浴巾里探进去,眼神未动,依旧一副任人采撷的可怜样。   凌行舟摸到他分明地腹肌,忽地想起来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话: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   成年人请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 抛弃人性   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 变成狗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狗狗……”凌行舟轻笑出声,抬起手。   虞亦廷顺从地低下头,乖巧地将脑袋放在凌行舟的手掌下,用湿漉漉的头发蹭了蹭。   微凉黏腻的水渍流淌在掌心,像是一个潮湿的灵魂祈求上岸。   作者有话说: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 ,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 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变成猫 变成狗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坂元裕二《四重奏》   ——   小船:狗狗摸摸   大鱼:老婆贴贴 第72章   “我睡沙发吧。”虞亦廷嘴上这么说,人还坐在床边,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凌行舟。   “明早都要出岛,不用这么折腾。”   得到凌行舟的首肯,虞亦廷才收拾上.床,凌行舟已经安静地占了半边,虞亦廷掀开被子,躺在另外一半的床上,规规矩矩地双手合十,平躺在床上。   “刘子晴你怎么处理的?”凌行舟知道虞亦廷不是表面上这般温和好脾气的人,惹了他,顾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刘子晴也太傻了。   “没什么。”虞亦廷顿了一下,道:“我不想让他再出现在我们两个之间。”   凌行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虞亦廷开口道:“其实我清楚,刘子晴只是一把刀,现在看来目的是让我自顾不暇,陈秋澈被带走我没办法插手。陈秋澈和于瑾心有段不太美好的过往,冲着于瑾心突然来这个节目,十有八.九是他做的。”   “于瑾心和陈秋澈?”凌行舟好奇。   “说起来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虞亦廷对于能说的东西,还是很有耐心地给凌行舟说清楚,“陈秋澈叛逆期的时候,去大学里折腾人,遇上于瑾心,那个时候的于瑾心和你刚开始见到他时是一样的,温柔谦逊,典型的好学生,陈秋澈就吃这款,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陈秋澈挺喜欢他的,都开始畅想未来,担忧怎么和家里出柜,就在这个时候,一次意外,陈秋澈和于瑾心的关系被捅到陈老爷子面前。”虞亦廷说,“这捅得时间太不是时候了,那个时候陈秋澈父亲在外面养着女人,并有了私生子的事情刚出来没多久,陈老爷子并不认同,也不肯他把外面的人带回来,结果就陈秋澈这件事,被抓住了把柄,被外面的人闹了很久。”   “陈老爷子脾气硬,无法理解陈秋澈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他还秉承着陈秋澈应该娶个老婆生个孩子,继承陈家的香火,两个人关系淡下来,陈秋澈父亲在外的私生子渐渐地出现在陈家的宴会场合之中,算是陈家在外的私生子开始被承认。”   “一方面,陈老爷子是想要以此施压,让陈秋澈放弃于瑾心,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着陈秋澈如果能好好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孩子,陈家的基业也没必要给那些私生子分一杯羹。陈秋澈那个时候年轻,不懂怀柔,脾气更硬,死活不松口,老爷子气得不行,彻底对他失望。”   “之后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和好,一次意外,老爷子走了,陈秋澈更没人护着,他父亲明目张胆地将私生子带回家,介绍给圈子的朋友,而与此同时,陈秋澈知道了于瑾心的真面目。”   “在陈家众多的私生子中有一个年龄排行老四的,最受陈秋澈父亲的喜爱,也是他带到公司的第一个儿子,他可以说是最有可能继承陈家家业的私生子,他和于瑾心合作,将陈秋澈装进套子里,才有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凌行舟听得目瞪口呆,怔了好几秒,才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陈秋澈和于瑾心断了,又重新从陈家老四手里抢回财产,将人从陈家赶了出去。”虞亦廷转了个身,面对着凌行舟,见他听着故事没有注意,又不着痕迹地伸手稍微一揽。   凌行舟听得入神,完全忘了两个人还在冷战,虞亦廷一捞他就习惯性地往他怀中一倾,结结实实地被人抱了个满怀,声音都有点发瓮,“那于瑾心再回来,是为了找陈秋澈报复?”   “不对啊,他当初算计陈秋澈,陈秋澈也见招拆招,又不是欠他的,他有什么好报复的?”凌行舟奇怪道,“而且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他把陈秋澈带走,不到24小时就会被发现行踪的,他能做什么,还能打他一顿吗?”   “如果是想要打他一顿,随便找个由头两个人碰撞一下就能动手,我就怕……”虞亦廷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目光微沉。   刘子晴还没有那个能力搞到可以在他酒中下药的机会,这一切的主谋是于瑾心已经是显而易见,只是,刘子晴能用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于瑾心未必不能用在陈秋澈身上……   ——   陈秋澈清醒后,环顾四周,目光微微僵住。   四周很熟悉,是他和于瑾心曾经同居住过的房间。   床头柜上的合影照片还是于瑾心毕业那年穿着学士服和他拍的,玻璃衣柜里面一半凌乱,一半整齐地摆着他们的衣服,好像在这里时间一直是静止的,而陈秋澈一睁眼,又回到于瑾心刚毕业的那年。   四件套上是熟悉的冷香,透着点檀木的味道,是于瑾心很惯用的一种香水,不浓,像是从人身上沾染上的——于瑾心睡在这张床上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陈秋澈微微动了一下手脚,除了一只手被拷在床头上,他身上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就连衣服都是意识缺失之前的。   他很快清楚了来龙去脉,一定是于瑾心在酒中给他放了些什么东西,他回去睡觉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几乎沾床就睡,等他醒来,就到了这里。   于瑾心端着餐盘进来的时候,陈秋澈眼中没有半点惊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于瑾心支起床上小桌,摆上他做的早饭。   “晚上睡得好吗?澈哥。”于瑾心穿着白色毛衣,是陈秋澈以前惯常看见的样子。   听到久违的称呼,陈秋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挺好,像是吃了药一样,睡得特别沉。”陈秋澈意有所指道。   于瑾心笑笑,弯了眼睛,像是没有听懂,舀了一勺蛋羹喂陈秋澈,陈秋澈半靠在床头,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一样,任由于瑾心喂着吃完了这顿饭。   给陈秋澈擦完嘴,又撤下桌子,于瑾心不紧不慢地问道:“要看记录片吗?或者我陪你下一会棋。”   “于瑾心,角色扮演游戏我不想玩。”陈秋澈眼睛微微眯起,抬头看一眼自己被拷着的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放走。”   他语气笃定,没有半点害怕紧张。   “在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地方把我带走,带来的又是你名下的一处房产,你猜警察还有多久能找到这里?”   于瑾心目光微动,“你知道这个房子被我买下来了。”   他的眼中有了些许亮光,“分手之后,你说过不会再关注我的消息。”   “呵。”陈秋澈冷笑一声,“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你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陈秋澈忽地起身,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进,于瑾心没有一点躲闪的倾向。   陈秋澈轻而易举地单手抓住于瑾心的肩膀,用力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压,而后垂头,在他的耳边轻笑着调侃,“想听到,我还对你旧情不忘?还是想听到……我爱你?”   陈秋澈尾音上扬,没有半点认真的模样,于瑾心眸光却暗了。   微热的吐息撩过他的耳垂,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心口挠了一下,于瑾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可以吗?”   陈秋澈笑了,出声的笑,他笑得狂放,仰着脸搭在于瑾心肩膀上借力着笑,笑声连带着于瑾心半个身子都在颤动。   “你是在和我说笑吗?于瑾心,你还当是在你二十三岁的时候,还当是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整天喜欢你爱你哄着你的时候?”陈秋澈的声音温柔又残忍,“如果是几年前,我还能理解是你年轻,才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这个年纪说喜欢,你这几年是只涨了年龄吗?”   “我不行,江桉行?”于瑾心克制着声音。   陈秋澈松开手,拉开和于瑾心的距离,重新靠在床头上,一双含情眼中满是游戏人间的调笑,“他今年二十三,正是说喜欢都可爱的年纪。”   “好。”于瑾心声音微涩,“那陈珏呢?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私生子,是他策划过去的一切,他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对他那么宽容?”   “过去的那件事里,他是主犯,你是从犯,这没错。可我不是法官,没有必要去那么公平地量罪量刑吧,我选择原谅还是不原谅,原谅谁多一点还是少一点,都看我的心情。”陈秋澈回道:“再说,他毕竟和我有点血缘关系,赶出陈家,罚他剩下的时间里吃斋念佛就很好,我觉得够了。”   “至于他有时候想见我,可能再花点小心思来见我,我没办法阻止,也没有必要阻止。”陈秋澈毫不留情,“于瑾心,我觉得在你问我这些问题前,需要先摆正一下你的位置,你凭什么管我和谁走得近,原谅谁呢?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而且分开得并不体面。”   “我以为当初我知道真相跑过去质问你,砸东西已经很不体面了,没想到你时隔多年把我绑过来就是问这种没脑子的问题更不体面。”陈秋澈冷声道:“那个时候你和我承认了一切,所有的算计,包括我们曾经的感情,我当时问过你的,问过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我说的是喜欢!”于瑾心打断了陈秋澈的话,像是那层温顺的皮囊下燥热的心再也掩藏不住,“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喜欢你,当初确实是我和陈珏算计了你,我帮他掰弯你,他给我资源,但是后来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知道,真是因为是真的,所以无法接受。如果你全部都是算计,那我也不会那么恶心。”陈秋澈神情淡然,整个人冷硬地像是冰锥,“你想要的资源我不能给你吗?别把自己伪装得多么可怜,你只是什么都想要而已。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喜欢的是资源,所以和陈珏合作,后来有了名声之后又想起喜欢了,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所以你就报复我?让我看见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你怀着那种心思,让我们两个因为你分道扬镳,在瓦解了我们两个的联盟后重新拿回陈家!”于瑾心深吸一口气,声音中是掩藏不住的悲愤。   “有的时候,我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我觉得是你故意去勾.引陈珏,故意让他喜欢上你,故意让我无法忍受和他合作。”于瑾心伸手抚摸陈秋澈的侧脸,手指在他的眼尾缱绻地流连,“你真的是太勾人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我,还是陈珏,或者是……江桉。”   “看,他也想在你面前做英雄救美的事。”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锤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陈秋澈(无辜脸):我是狐狸精嘛?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而已…… 第73章   “看,他们这么快就都找来,都是为了你来的。”于瑾心收回手,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起身出去。   陈秋澈听见他去开门,争吵的声音,而后门重新被打开,陈珏和江桉先后走了进来,最后是于瑾心,于瑾心靠在门上,冷眼看着陈珏慌张地冲过去,再回头质问他。   “你把他怎么了?”陈珏徒手扯了一下陈秋澈手上的手铐,质问道:“钥匙呢?你这是非法监禁?”   “呵,你有资格在这里说我吗?当初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早就把他关起来了,现在说我?”于瑾心扬了扬下巴,冷笑一声,“如果我不想让你知道,你觉得江桉会知道我住在哪里,你又会找到吗?”   江桉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床尾,默默地看着陈秋澈,就算此刻陈秋澈提到他,他也没有把半点目光落在他身上。   就连陈秋澈都发现有点不对劲,有于瑾心的场合,江桉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他身上的,他们两个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和江桉短暂的目光相接后,陈秋澈开口,“人都到齐了,说吧,你想说什么?”   于瑾心是个自负至极的人,从醒来发现自己没出问题陈秋澈就明白了,于瑾心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一个不死心的答案。   “在节目的第一期里,陈珏出镜,他出现在你面前,你笑着和他说话,好像你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当初他找到我合作,东窗事发后,我被你逼到国外,而他只是离开陈家,别的什么惩罚都没有。”于瑾心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陈秋澈的床边。   “我们陈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吧?”陈珏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至于你去了国外,完全是因为你咎由自取,一直纠缠着他,就像现在这样!”   三个人的位置微妙地形成三角形,于瑾心淡淡地瞥了陈珏一眼,冷笑道:“你说的对,就像现在这样,陈秋澈,你就是这样让我们两个之间闹翻的。两个同谋做了同样的事情,主谋只是被罚了一点钱财,从犯却要坐牢,两个原本有共同利益的人因为不公正的对待,彻底翻脸,以至于这么多年,从犯因为这点难以接受,念念不忘,想找警察去问为什么不公平。”   “他想要见你,好好和你说一句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你面前就行,我却需要用各种办法把你绑过来,再加上些乱七八糟的目的作为障眼法,才能好好地和你说一句话。”   “而这样的手段,在我还没和陈珏闹翻之前,你就用过一次,只是那个时候,你是对我什么都答应,对陈珏避之不及。”于瑾心看着陈秋澈眼中慢慢蓄起的笑意,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生疼。   他知道,他说对了。   陈秋澈的状态更为从容,他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被禁锢自由的,却比另外三个人还要游刃有余。   他的目光在于瑾心和陈珏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明白了于瑾心的用意,“你是想要我在他们面前说?”   陈秋澈声音略微顿了一些,他轻笑一声,“一个私生子,从小没有太多的关注,母亲想要他成为进陈家的工具,父亲想要他变成抵抗自己父权的工具,一个高高在上、真正陈家继承人的兄长足以让他仰望,嫉恨,想要夺去一切。激烈的、你来我往的交锋中,由于太过关注,情感太过激烈,有时候会产生一种类比喜欢的暧.昧情绪,这个时候稍稍引导……”   陈秋澈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在请谁把手放上去,“在被人忘记的生日那天,找到一个流浪狗一样的男孩,对他伸出手,再说一句不管怎么争斗,我们之间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   陈珏死死地盯着陈秋澈,听着他像记忆里那天晚上一样叹息一声,说出那句他在心中重复回味无数次的话。   “差一点,我们就可以成为亲兄弟了,我们本可以成为最亲密的伙伴的,陈珏,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命运不济。”   陈秋澈洞察人心到了极致,他就像是一个成精的狐狸,巧妙地算好每一个情感的变质的转折点,就像他明明知道就是从这句话开始,陈珏对他有了隐晦的心思,而在当时,这种奇怪的感觉连陈珏自己都分不清。   “我承认。”陈秋澈轻巧地认下,“我又不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你让我在他面前说出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没有能和我抗争的资本了,如果他能因此而在感情上远离我,我会很感激你的。”   “嗯,你不想得到的,一向是这样,那江桉呢?”于瑾心瞥了一眼一直不发一言的江桉,目光微闪,“当初,你非要和我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于瑾心突然岔开话题,问道。   陈秋澈脸上轻松的神情收了起来,变得冷硬起来,警告一般的,他压低声音道:“于瑾心,别太过分了。”   “因为我背叛了你,欺骗了你。”于瑾心淡淡道:“你说你绝对不会容忍别人的欺骗和背叛,那如果我告诉你,江桉也欺骗了你,背叛了你,你还会喜欢他吗?”   陈秋澈目光微移,落在江桉身上,江桉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于瑾心嗤笑一声,说道:“你一直喜欢的都是这种类型,我精心培养了一个我的替身送到你的身边。你喜欢上他了,就如同喜欢上当年的我一样,这不可否认,可惜的是,你这次喜欢上的只是一个我塑造出来的人……”   这次,没等于瑾心的话说完,陈珏先扑了上去,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你这个疯子!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出现在哥的面前!”   于瑾心没躲,被打倒在地,半边脸飞速地红肿起来,他狼狈地倒在地上,笑得开怀,“陈秋澈,你自以为能算计人心,掌握别人的感情,但是你还是输了,你喜欢上江桉了,你喜欢上他了……”   他眼泪都笑了出来,这个在他心底掩藏许久的秘密耗费他多年的心血,建立在他的痛苦上,他一心一意地从每一个入学的人中挑选出江桉,再忍痛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模样,将他打磨成那副样子,去接近陈秋澈。   这些事他一句话都没告诉江桉,生怕影响他的生长成最完美的样子,而每次以学长的身份去探听江桉和陈秋澈的相处,于瑾心都像是自虐一般地将自己再凌迟一遍。   他清楚陈秋澈的绝情,他知道陈秋澈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更不可能选择陈珏,那就让他对爱情这种东西彻底失望吧。   他于瑾心不能得到的人,也应该在孤独中和他一起静默地等待着时间的惩罚,当两个人同时身处在痛苦之中被折磨,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两两相对。   “学长……你在说什么?”江桉彻底怔在当地,他印象中那个一尘不染的学长躺在地上,状似疯癫地笑着,说着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陈珏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他再次动手,这次于瑾心还手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珏何尝不知道陈秋澈是在引诱利用自己,可他一直觉得自己上钩是曾经设计陈秋澈的报应,他巴不得陈秋澈永远不要把他们之间的利用赤.裸裸地说出来,这样还能保留一点两个人相处的体面和他私心里的幻想,可于瑾心把一切都毁了。   他今天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就是想要毁了他们所有人。   满腔的怨愤只有用武力解决,陈秋澈冷眼看着地上翻滚的两个人,仿佛他们就是把对方打死他也只会做一个冷漠的看客,中途江桉回过神来想要上去拉架,却被陈秋澈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他不敢再看陈秋澈,他虽然还没能完全搞清楚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也隐隐觉得自己在其中充当着一个反派的角色。   在于瑾心和陈珏没有把对方打死之前,警察终于找上门,顺利地解救陈秋澈,将地上两个扭打的人分开。   “这边后续还需要您配合做一下笔录。”控制住场面后,警察对陈秋澈说,“您这边的诉求是什么呢?”   “依法处理就行,后续的事情我会让律师联系您。”陈秋澈看着陈珏和于瑾心被带走,江桉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好像也要跟着去警察局的样子。   陈秋澈忽然道:“江桉,过来。”   他突然出声,已经走出房门口的几个人都回过头来。   众目睽睽之下,陈秋澈忽地笑了,他狡黠的目光落在于瑾心的身上,话却是对江桉说的,“药效没过,我起不来,你帮我一下。”   于瑾心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下得药,其中的剂量他最清楚,生怕药会有副作用,于瑾心在陈秋澈的杯子里下得很谨慎,陈秋澈只要醒了,就代表药效过了。   陈秋澈是故意留下江桉的,而留下他的暗示不言而喻。   陈秋澈就像是一根软了的面条,江桉捞了几次都没能捞起来,在陈秋澈把双手环上他脖子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愣着做什么?”陈秋澈微微闭上眼睛,一副累极了模样。   怀着愧疚之心的江桉没有看到陈秋澈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之情,爆红着耳朵将陈秋澈小心翼翼地环抱起来。   江桉这个时候才知道陈秋澈被下了药,满脑子都是要把人送去医院,路过还在客厅查证的警察和蹲在门口的于瑾心,他一眼都没看,更没有注意到陈秋澈忽然睁开眼睛,对着一直注视着他的于瑾心做了一个口型。   “谁输了?”   于瑾心看清楚陈秋澈的口型,更看清楚他的心。   陈秋澈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只要他想,一个赝品也能登堂入室成为超越真品的存在。   被一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假货彻底取代,真品的价值不复存在,确实是他输了。   也许自从将陈秋澈作为公正的裁判者,而把自己当做天平两端的一方物品时,于瑾心就已经输了。   他荒唐地做了这么多筹算,贡献出最大的笑话,给这段不复存在的感情画上最不体面的句号。   对他应得的垃圾结局,他甘之如饴,含笑承受。   作者有话说:   感情大家陈秋澈,在线一对三拿捏~ 第74章   江桉紧绷着后背,陈秋澈手长脚长,他抱着进电梯的时候就像是在搬一件大型鱼缸,生怕磕着碰着,变动了好几下方向才成功进去。   电梯门关上,陈秋澈脸上所有的神情褪.去。   “放我下去。”陈秋澈说。   江桉反应在电梯里还抱着他,立马手忙脚乱地把人放了下去,两手环着陈秋澈的胳膊,生怕他腿软摔下去。   “不用。”陈秋澈撇开江桉护着自己的手,冷冷道:“我自己可以。”   他站直身子,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自己,江桉愣愣地看着他从刚才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脱身出来。   陈秋澈连解释都懒得说一句,他掏出手机重新开机,发现虞亦廷给自己打的十几个电话,回了过去。   “虞亦廷,我没什么事。”陈秋澈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电梯楼层缓缓下降,“行,我过去找你……顺路吗?我在……”   他报了个地址的时间,电梯到了一楼,陈秋澈自顾自地下去,没有看江桉一眼。   虞亦廷派来的车就在附近,陈秋澈等了一会就坐上车,往虞亦廷所在的地方去。   坐上车,陈秋澈才放松全身肌肉,整个人倚靠在车座后背上,身体想要休息,脑子里却不断回想刚才的争执,隐隐有些后怕。   于瑾心是个清醒的疯子,也正是抓住了他这点,陈秋澈才咬定他不会直接对自己做些床笫上的事情,不然还真能恶心他好一段时间。   陈珏早就成了一条被拔去爪牙的狼,陈秋澈都不用过多理睬,只要像维持着表面父子关系一样维持表面兄弟关系,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至于江桉……陈秋澈记得那天晚上的酒就是江桉端给他的,他不想去追究江桉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正是避开高峰的时间,没有多久,陈秋澈就和虞亦廷碰上面。   “医生已经到了,进去看一下。”虞亦廷叫了家庭医生,给陈秋澈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他体内的药已经代谢大半,家庭医生还是嘱咐他休息结束后去一趟医院。   “你说有事找我,什么事?”陈秋澈问道。   “你那边是怎么回事?”虞亦廷先问他的情况。   “情债。”陈秋澈故作轻松地笑笑,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化说清楚,“陈家现在还不能出现丑闻,陈珏会被限制人身自由,也算是给其他蠢蠢欲动的陈家私生子一个警告,上次把陈珏踢出陈家的警告管用了好几年,这次又能管用好些年。于瑾心我让警察依法处理,他会进去一段时间。”   “江桉呢,他到底是不是于瑾心那里的人?”虞亦廷问。   “我还没有查,但是你应该已经查了,查了之后还问我,是想要问我对他的态度?”陈秋澈一下子就明白虞亦廷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会,说道:“他的学业会顺利完成,之前许给他的资源我也不会动手,相应的,连带着他这个人,我也不会再见。”   “嗯。”虞亦廷知道陈秋澈的选择,才开始说调查江桉的结果,“他比当年的于瑾心还没有什么可以查的东西,就如同你包养他的时候一样,是家里抱养回去的孩子,等他的养父母有了亲生孩子后就没怎么管过他,过得比较拮据。在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被于瑾心资助,两个人时常通信……”   “等等,从他初中的时候一直到大学?”陈秋澈愣了一下,“江桉初中的时候我和于瑾心还不认识,而且又过了几年,于瑾心才和陈珏做交易,说明那个时候于瑾心的个人条件也不算好,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资助江桉了?”   “是。”虞亦廷沉静地阐述着事实,“他自己当时情况比江桉要好一点,平时也是半工半读,在他高中的时候偶然遇见一个贵人,资助了他一笔钱,他分了一部分出来给了江桉,那是他的第一笔资助。根据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于瑾心一直没有诱导过江桉大学的专业选择,江桉一直将于瑾心视为榜样和目标,才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在某些方面,他们两个人还挺像,于瑾心或许只是养大了曾经的自己,江桉对他的依赖很深,不限于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在他提出想要进入娱乐圈,需要背靠金主,并且将你的消息透露给江桉,江桉就去了,这就是你们两个遇见的过程。”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江桉是无辜的,还是于瑾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陈秋澈沉默良久,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所有的事实,以便方便你做决定和判断,接下来我会有麻烦,在一段时间内甚至会失联,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在背后配合我住持大局。”虞亦廷道:“陈秋澈把你带走后,江桉找到我,与此同时,陈静鸢也找到我,陈静鸢说她看见了于瑾心开车带你走的方向,我联系上陈珏询问陈秋澈名下财产并进行排查,找到了你所在的屋子。”   “你对陈静鸢了解有多少?”虞亦廷问道:“如果要选择一个功臣出去接受采访,你选哪个?”   “什么意思?”陈秋澈凝眉,在他消失的二十四小时里,似乎发生了连虞亦廷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我和你同一段时间中招,不同的是,来我房间的是刘子晴,被拍下照片,却偏偏没有拍到他的脸,我的绯闻已经传出去,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把它压下去。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不能说是凌行舟,而且我和他领证的事情,只要我父亲查一定能查出来,我必须赶在他和我摊牌之间处理掉这件事。我们家的传统,放在明面上宣之于口的事情可以掩盖任何藏在假象下面的事情,只要我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他能接受的人,我和凌行舟的事情,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非常巧合的是,就有这么一个人这两天来到了组里,来探陈静鸢的班,她就是前段时间我父亲非要我接触的相亲对象,谢家的女儿,谢清怡。”虞亦廷蹙眉道:“与此同时,你被于瑾心带走的消息也被泄露出去,你的父亲已经知道,陈家和谢家一直想要有一个光明正大来往的借口,而现在,你的选择里可以解决这个借口。”   陈秋澈站了起来,忍不住激动道:“所以我那个糊涂父亲现在想要捧陈静鸢?让她成为一个第二个陈珏,和谢家建立关系?他都做好了决定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当事人,找到你的功劳会被安在谢清怡身上,而被抢走利益的陈静鸢会得到相应的补偿,比如你刚才说的陈家承认的身份。”虞亦廷了然道:“加上我父亲也横插进来,逼迫我去和谢清怡联姻,这样虞家、谢家、陈家就会更紧密的联系,而且还是他们手里的陈家和虞家再次联系在一起,消息共通之后,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联系不一定瞒得住。”   “你们家股东大会还有多长时间?”陈秋澈问。   为了让虞书锋没有先手,虞亦廷选择最难的一条路,他准备在公司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上提出股权变更方案,而在此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要保证那天股东表决的成功,却又不能让虞书锋起疑。   这意味着虞亦廷需要瞻前顾后,有时要牺牲自己的感受,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比如说他现在说的,他要在虞书锋的面前证实和他传出绯闻的是谢清怡。   “还有两个月。”虞亦廷声音微暗,“我也只能再忍受这两个月做戏了。”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当下的事,陈秋澈是躲不掉的。   他冷静下来,顺了一边他和陈静鸢仅有的交集,分析道:“陈静鸢是我父亲在外私生子里面的老大,她一直很低调,就连进娱乐圈当演员也没有借过陈家的势力,当初我和陈珏争斗,家中私生子大多站了队,她没有,我不是很了解她。这样的人,看着比陈珏还要危险,我很难去主动做什么让她出局。”   “而且,两个月的时间,她站在我父亲那头,我还动不了她。”陈秋澈思索着办法,“我这里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陈静鸢也能站在你那儿。”虞亦廷看了一眼陈秋澈,见他思维转了过来,才缓缓道出一切的来源,“陈静鸢来找我后一直没走,现在就在二楼客房里,她的身边还跟着谢清怡,两个人形影不离。这也是我着急喊你来的原因,她看着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这下真出乎陈秋澈的意料,“她在等我?”   陈秋澈咂摸出来虞亦廷话中有话,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陈静鸢和谢清怡两个人之间……”   “谢清怡外柔内刚,想要让她陪我做戏,很难,但如果你能和陈静鸢谈拢,我们两个的事情一箭双雕,迎刃而解。”虞亦廷拍了拍陈秋澈的肩膀,半是调笑,半是认真道:“任重道远,就靠你了。”   想清楚其中关隘,陈秋澈兀自低笑,“看来陈家还是有一个聪明人。” 第75章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站在房门口,陈秋澈不确定里面的两个女生有没有醒,他试探着敲了一下门,里面的人像是等着他一样,门立马从内打开。   出来开门的是陈静鸢,她披着一件外套,里头穿的还是拍节目的裙子,看起来一.夜没睡。   “回来了?”陈静鸢的目光往里面瞥了一下,“虞亦廷应该都和你说了,我们谈谈?”   “姐姐,人回来了?”里头传来一个含含糊糊的女声,好像是被吵醒了。   “算了。”陈静鸢放弃一般叹了一口气,将陈秋澈让了进来,“进来聊吧。”   入门的行李箱只开了一个,说明这两个人还处于警惕的状态,都没有完全放松下来梳洗,两个人共用了一个行李箱。   床头里面的缝隙中,一个丸子头半探出来。   走进后,陈秋澈才看清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戴着眼睛,看见他进来后关上游戏,手一撑,坐在床头,微微歪着脑袋,“你就是陈秋澈?”   “是。”陈秋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也打量着她。   谢清怡,谢家的姑娘,市长的女儿,陈秋澈是第一次和她见面,看她和陈静鸢这般要好的样子,陈秋澈倒是奇怪陈静鸢一点都没露出来过,要不是听虞亦廷说,他还一点都不知道陈静鸢还有这么一个靠山。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陈秋澈一番,目光又顿在陈秋澈上的脸上,细细瞧了好一会,才向着陈静鸢笑了,“仔细看,眉眼确实和陈姐姐有一些像。”   居然连身世都和谢清怡说了,陈秋澈眼中漫过一丝惊讶,再看向陈静鸢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陈总不用用这种目光看着我。谢家是谢家,谢清怡是谢清怡。”陈静鸢不动声色地伸手捞了一把坐在床尾摇着腿差点把自己摇摔下去的谢清怡,意有所指道:“就像是陈家是陈家,我陈静鸢只是陈静鸢。”   陈秋澈抿嘴一笑,“你这算是和我摊牌投诚?”   “我只是不喜欢弯弯绕说话,听得人累,说话的人也累。”陈静鸢平静道:“利害关系虞亦廷应该和你说的差不多了。我对认祖归宗没什么执念,不想回陈家,所以我不会和你父亲联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从中斡旋。”   “你要什么呢?”陈秋澈也直接道。   “资源。”陈静鸢直视着陈秋澈的眼睛,“我知道你在娱乐圈的化名,也知道你和虞亦廷的关系,等以后你能执掌陈家,我希望能分一点娱乐圈的资源,放心,我不是贪心的人,到时候我们再拟合同,一年给我几个,还是说帮着争取,都行。我不会认陈家的关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借此来进入陈家。”   “行。”陈秋澈痛快地答应,能用娱乐圈资源换来陈静鸢不从中掺和已经很划算,陈静鸢就算什么都不做,站在他父亲那头膈应他两个月,他和虞亦廷需要绕过她做的工作得多一倍。   “我替虞亦廷还有一桩交易要和谢小姐谈。”陈秋澈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谢清怡身上,被点名的谢清怡蒙了一下,“我?”   陈静鸢反应很快,立马就知道陈秋澈想要说什么。   对于谢清怡,陈静鸢瞧着要比她自己的交易更上心些,“虞家水太深,清怡单纯,跟不上你们这些人的花花心肠,对于你们,没有多大的用处。”   “她人在那里,就是最大的用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需要经过谢小姐的手。”陈秋澈道:“虞亦廷也会保证她的安全,就算看在谢家的份上,也没人敢动她。虞亦廷说了,只要谢小姐能帮他这个忙,他也可以答应谢小姐任意一个要求,只要他能做到。”   陈静鸢目光微动,似乎有所犹豫动容。   陈秋澈见缝插针,继续道:“你刚才说,你是你,陈家是陈家,谢小姐是谢小姐,谢家是谢家。这句话,你可以做到,她做不到,她的家世,她的身份,总是要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与其等到谢市长来安排,不如自己筹谋一下。只要谢小姐帮了这么一个忙,以后谢小姐的亲事,虞家也可以帮她,这样,谢小姐在亲事也有可以决断的刀。”   “这不一样。和虞亦廷扯上关系,之后虞亦廷照样可以过他的日子,可是谢清怡不一样,她如果站在虞亦廷的身边,最后却又没有嫁给她,再留给她的选择就不多了。”陈静鸢摇头,“谢家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女儿。”   陈秋澈轻笑一声,说,“就算虞总肯娶谢小姐,谢小姐也未必肯嫁吧?虞亦廷心中有谁,你知道,他不会借此赖上谢小姐的,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吧。至于你说的婚姻……你真的想要谢小姐成婚吗?”   “早就听说陈总惯看人心,世事通达,今天一见,还真是这样。”陈静鸢看了谢清怡一眼,“你想要什么,和他聊吧。”   这算是过了陈静鸢这关,这桩交易还是能谈的。   “谢小姐想要什么?”   “我需要做什么呢?”谢清怡问道。   “有些场合虞总会带你出席,也许会带你回去见他的父亲,这一次来探班你和虞亦廷曾经在一个房间里待过,以后在人前,不要否认你虞亦廷的男女关系,其他就没有什么了。”陈秋澈回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我……想做乐队。”谢清怡瞥了陈静鸢一眼,见她不阻止,知道陈秋澈这里是可以说实话的,剩下的话说出来更流利了些,“现在我还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我想做乐队,家里人不同意。还有我先把自己活明白了,想去做的事情都做好,在此之前,我不想结婚,更不想被当做一个工具和谁凑到一起。”   陈秋澈被谢清怡笨拙又真挚的话戳中心中一点隐秘的心肺,他和陈静鸢迫于家庭环境,外界关系,不得不各自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而谢清怡简单很多,可她想要的,也他和陈静鸢想要却不能去做的。   陈秋澈总算知道陈静鸢为什么用一种宠爱又忧伤的目光看着谢清怡,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妹妹,明知道她想要走的路根本不是大众之路,又不忍心她失望,所以想要通过合作来争一争未来的可能。   陈静鸢和谢清怡看似是两桩交易,其实殊途同归。   “好,我会原话和虞亦廷说。”陈秋澈答应了。   ——   虞亦廷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凌行舟还没醒。   凌行舟陪着他昨晚熬夜等着陈秋澈的消息,凌晨三点多才睡。   虞亦廷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凌行舟。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黑沉沉的,虞亦廷定定地看着睡着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凌行舟,贴心地给他掖好被子,把踹翻的玩.偶塞回他的怀中。   他静静地陪着凌行舟,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将这一部分时间交付给他。   虞亦廷知道接下来他要忙起来,他下次能和凌行舟能安静地待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虞亦廷也嫌弃乏味,就这么看了凌行舟有半个多小时,直到门外传来两声轻且浅的敲门声,他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虞亦廷走没多久,凌行舟睁开眼,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他犹豫了十几秒,目光顿在通讯录上虞亦廷的名字,最后落在虞亦清的电话号码上,拨了出去。   “喂……”虞亦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瞧着昨晚也没睡好。   “压得怎么样了?”凌行舟问。   “不怎么样。”   虞亦廷在《恋爱时态》节目组里夜会情人的绯闻还挂在头版头条上,明显是背后有人拱着不让撤,虞亦清百般操作,也只能压下一些小的营销号,抹去其中刘子晴的名字,让虞亦廷的绯闻对象含糊不清,虞亦廷却还高高挂在热搜上,难以降下来。   凌行舟默了一瞬,决定道:“你来接我吧。”   他报了一个地址,接着道:“合同也拟好带过来。”   “好。”虞亦清顿了一下,道:“你要不要和我哥商量一下,我怕等会我挡不住。”   “不说才更真。”凌行舟咬牙道,下定决心。   “我知道了,等会我会去老宅转一圈再过来,大概午饭后。”虞亦清问,“离婚合同的内容我会按照你说的拟好,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哥……那里这关不是那么容易过,后续的财产分割你有没有想法,我提前和律师说一下,等会过去的时候也好谈。”   “只要他同意离婚,我名下的财产不值一提,随便怎么分。”凌行舟无意识地掐着掌心,“但是股份不让,一分都不让。”   门外,虞亦廷和陈秋澈去客厅。   “都谈好了?”虞亦廷问。   “嗯。”陈秋澈长舒一口气,“还算顺利。”   “凌行舟那边怎么办?”陈秋澈问,“你和他领证瞒不过,就算拿了谢清怡做挡箭牌,虞书锋也能查到。”   “他看中的只有两点,一个是明面上我的伴侣人选能够给他带来利益,另一个就是我有没有弱点。”虞亦廷低声道:“我知道自己在赌,但是我没办法。其他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和小舟离婚。”   虞亦廷清楚,如果离婚,凌行舟就像一条入河的鱼,他再想抓住,难上加难。   作者有话说:   小舟:我要离婚   大鱼:绝对!不可能离婚! 第76章   凌行舟起床出门找了一圈,昨天晚上还闹腾腾的家里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虞亦廷一个人在书房。   他看文件也不入神,凌行舟刚探了个头在门口,他一下就发现了。   “小舟,醒了?饿了吗?”虞亦廷起身,“厨房留了早饭给你。”   凌行舟微微避开虞亦廷的目光,“我不饿。”   “吃点,听话。”虞亦廷拉着人去厨房,亲自把早饭热了盯着凌行舟吃完。   “有时候工作原因没办法要昼夜颠倒,作息紊乱,但不管怎么样,要吃早饭。”虞亦廷坐着餐桌旁看着凌行舟咬三明治,不由地多嘱咐了几句。   “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凌行舟含混不清道,话音刚落,他心虚地闭了嘴。   凌行舟不是一个能瞒得住事情的人,自从他知道一切的真相,知道虞亦廷曾经的遭遇,就像是咽了一个苍蝇难受,他不想在虞亦廷面前表露出来,可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中压了一块石头,惯常小太阳一样的人也恹恹的。   虞亦廷也发现了凌行舟不对劲,那天他和凌行舟解释完和刘子晴的事情,凌行舟并没有给出一点回应,也没有多问一句,这不是凌行舟的性子。   可是虞亦廷又不敢先提起,被质问有时候也是一种被看重的幸福,虞亦廷既害怕被凌行舟质问,也怕不被他问。   两个人各怀心思反而像是隔了一层,甚至都没有以前吵架时来的亲密。   “嫌我烦了?”虞亦廷笑笑,没有生气,顺手摸了摸凌行舟的头发,替他收拾好餐具。   凌行舟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清洗餐具的虞亦廷,虞亦廷背影挺拔,动作利落,和他们刚开始见面时大不相同。   凌行舟想起他们因台风天被困在一起三天的时候,虞亦廷问他怎么做饭,凌行舟当时随口介绍了自己跟学过的师父,本以为虞亦廷事情多,没有空去学,下次再见面时虞亦廷就学会了。   虞亦廷寡言少语,潜移默化之中却默默包揽所有的事情,凌行舟和他待在一起,从来没有自己费心过,而这样的变动太过默默无闻,以至于今日怀揣着一种“见一面少一面”的心去看,凌行舟才惊觉虞亦廷在这段关系中默默付出了多少。   仔细算过来,他们两个人认识到现在不过一个季度,却经历颇多,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   “虞亦廷,等会去趟超市吧,我想买点菜。”凌行舟忽然开口。   虞亦廷没回头,答应地飞快,“好啊,附近有一个大型商超,等我洗完碗。”   等虞亦廷收拾完一切,凌行舟拎上垃圾,虞亦廷拿钥匙,两个人出门下楼。   等凌行舟扔完垃圾,空了手,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就像最普通的小情侣一样,两个人去了地下车库,虞亦廷开车,带着凌行舟去他刚才说的商超。   正是上午,又是工作日,超市里不多,两个人的手掩盖在手推车后面一直没放开。   多半是凌行舟在说话,怎么挑菜,他喜欢吃什么,什么他在哪家吃了一个特色才等会回去学给虞亦廷吃。   凌行舟话没停过,两个人慢悠悠地逛了大半个超市,足足推了两个购物车,趁着中午饭点前结账回家。   回家后凌行舟分门别类地开始放东西进冰箱,整理出今天中午要吃的菜,虞亦廷给他打下手,两个人空闲时候会随便聊上两句,虞亦廷比凌行舟想象中的还要博学,无论他的话题引到哪里,虞亦廷都能接上。   凌行舟和他讲自己在剧组的趣事,讲他刚开始进娱乐圈时被人骂还会和人对骂,讲他小时候的事情时想起虞亦廷说见过他满月的样子,追问虞亦廷有没有抱过自己。   虞亦廷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但是对着凌行舟期待的眼神,就算没有抱过也说是抱过,说到最后,倒真好像他曾经参与了凌行舟的一切成长,凌行舟说的话和虞亦廷曾经的观察有时还能对的上,听得虞亦廷目光越来越柔,流连在凌行舟脸上的目光也停留得越来越久。   他喜欢听凌行舟絮絮叨叨地讲以前的事情,从凌行舟的话中他能窥见一个正常孩子的成长过程,这让他感到新奇和渴望。   时间长了,目光摄取了所有注意力,渐渐地,虞亦廷的大脑已经不能完整分析出凌行舟说话的意思,他目光的焦点顿在凌行舟的唇上,克制与理性在轻微地拉扯,虞亦廷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悄然逼近,直至呼吸相闻,虞亦廷恍然回神,猝然缩了回去。   没等他完全缩回去,面前的人紧贴上来,极快地在虞亦廷嘴唇上点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虞亦廷甚至没能感受到唇间的温度,凌行舟就退了回去,他看见的是一双盈盈笑着的眼睛,脑中紧绷着克制的弦猝然绷断。   虞亦廷握着凌行舟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   一切声响都归于平静,化作唇齿之间细密的水声,炖在锅中的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鲜香的气息弥漫在厨房拥吻的两人之间。   凌行舟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些受不住,可才只有一点轻微的抗拒,却引起虞亦廷强烈的占有欲,他抵着凌行舟的后脑勺吻得更深。   灼热的气息扑在凌行舟的鼻翼,两个人之间轻微的电流漫过凌行舟全身,不知是不是厨房中炖汤温度上升,凌行舟感受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   “虞……”刚出口的一个字又被咽了下去,虞亦廷发出轻微的一声鼻音。   “嗯……”似是在回应他的叫喊,又像只是动作流连忘返的声音具象。   在凌行舟的印象中,虞亦廷时常是冷的,整个人冷硬得不近人情,偶然会是温和的,那也只是不冰手的温度,他从来没有见过虞亦廷如此热烈的样子。   好像虞亦廷是一座还没有到时间喷发的活火山,平日看着沉寂如镜,真正贴近后一触即发,岩浆四溢,滚烫得让人接不住。   虞亦廷的唇是热的,爆着青筋的手臂是热的,有着伤痕的背也是热的,凌行舟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着解开虞亦廷衬衫的扣子,什么时候双手环上了虞亦廷的脖颈。   他四肢酸麻,连自己身上忽冷忽热都没能睁眼看到一眼,脑海中一团浆糊,被虞亦廷带着在厨房发泄了一通才渐渐回过神来,身上的衬衫已经变成虞亦廷身上穿的那件。   “虞亦廷!”凌行舟回过神来真的羞恼起来,开口声音发哑,连着红肿的嘴唇都在发麻。   “嗯。”虞亦廷抵着他的额头,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家里没有准备,暂且这样,下次再做完。”   他规划得一本正经,说这种话脸不红心不跳的,凌行舟听见慌张地转身去看锅里的汤,日光落在凌行舟的身上,隐隐地勾勒出他的一点腰线,虞亦廷的目光在他腰际顿了顿,上了手。   他从后面环抱住凌行舟,满足地在他耳边喟叹一声,真心实意地夸赞他,“你穿白衬衫好看。”   虞亦廷赤着上身,肉贴肉地热气烘上来,凌行舟佯躲了一下,故意凶他,“这么冷的天,把衣服穿上。”   “屋里开了空调,不冷。”   “穿上。”   “你帮我穿。”虞亦廷抱着人,声音里透露出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撒娇意味。   凌行舟没办法,只能转过身来。   虞亦廷调笑地盯着他,凌行舟缓慢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的是虞亦廷的衬衫,他要是像给虞亦廷穿上衣服自己得先脱下。   凌行舟眉眼含怒地瞪了虞亦廷一眼,拿起自己的衬衫,也不管大小,直戳戳地往虞亦廷身上套。   明显小了一圈的衬衫套起来格外费力,凌行舟又要顾忌着衬衫不被扯烂,动不动就要帮着虞亦廷抬手放手,他哼哧哼哧地穿了半天,才给虞亦廷穿上一个袖子。   “抬手!”凌行舟打了一下虞亦廷捣乱的手,绕过他的背后,摸到他背后的疤痕,手指蜷缩,退了回去。   虞亦廷背后的伤一直是他们之间从不宣之于口的秘密,凌行舟从来没有问过,虞亦廷也没有主动提过,他们默契地忽略这一点,凌行舟触到它就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他从和虞亦廷的交谈中能窥见一点真相,再结合他对父亲的态度,不难推断出虞亦廷背后伤痕的真相。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满怀着好奇,却因为关系还不甚亲近不敢问得太明白,现在关系越近,凌行舟反而不敢再问,因为他清楚问出之后两个人都无法逃避地要更近一步,而他做好的选择中,他们的下一步应该是分开。   凌行舟方才炙热的情绪慢慢消散,连着指尖的温度都冷下来,他低头镇定地给虞亦廷套上不合身的衬衫,扣子勉强地系了两颗,开始后悔刚才情动,整个人随着理智的回笼变得冷下来。   虞亦廷没看出他情绪的变动,被穿好衣服推开时还恋恋不舍地再亲一下,凌行舟侧头避开,湿润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羽毛,留下令人无法刻意忘却的湿痕。   “换件衣服来吃饭吧。”凌行舟转过身关火,低头掩饰住自己猝然变动的情绪。   “不用,在家里衣服小点就小点。”虞亦廷没当回事。   凌行舟坚持道:“刚才弄得身上都是汗,你不用换那我去换一下。”   虞亦廷动了一下胳膊,发现确实不方便,还是去卧室换了一件,凌行舟也去换了一件,两个人换上自己的衣服再重新舒舒服服地坐在餐桌上吃饭。   已经步入冬天,凌行舟习惯吃一些带着汤水的饭,他做了一个番茄炖牛腩和一个排骨汤,两个人是肯定够的,热气在他们之间缓缓上腾,氤氲了面前人的脸庞和情绪。   虞亦廷后知后觉地发现凌行舟的情绪不对,他正想开口问些什么,门铃响了。   瞬间,凌行舟后背紧绷。 第77章   透过猫眼,虞亦廷看见门外的虞亦清。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的房产他没有告诉过虞亦清,虞亦清是怎么知道找过来的?   虞亦廷开门,“你怎么来了?公司有什么事吗?”   虞亦清回来之后,星光国际全权放回到他手中,这段时间虞亦清一直在处理星光国际堆积的杂物。   “没有,我只是来接小舟。”虞亦清避开虞亦廷挡在门口的身子,朝着坐在桌子前的凌行舟挑了下眉毛,说道:“小舟,我们该走了。”   虞亦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见虞亦清进了屋子,也跟着进去,对上虞亦廷的眼睛,“虞总,我是星光国际旗下的律师,和您谈一下财产分割的事情。”   “什么财产分割?”虞亦廷目光微凛,对律师递过来的文件视而不见,只是看向缓缓站起身的凌行舟。   凌行舟走到他的面,从律师手中拿过离婚合同,一页页翻看着,翻看完后摊到签字的一面,递到虞亦廷的眼前。   “离婚财产分割。”凌行舟声音淡淡,平视着虞亦廷的领口。   “什么意思?”虞亦廷紧紧地盯着凌行舟,他的唇轻微颤抖几次,还是没有那么轻易地说出那两个字。   “我们说好的,虞亦清回来之后,我们离婚。”凌行舟故作轻松道:“虞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我已经让律师拟好离婚协议,虞总看过后觉得没问题我们就可以签字。”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虞亦廷强压住内心奔涌而上的怒火,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虞亦清,“有什么事我们回房间说。”   “没什么不好直接说的。”凌行舟甩开虞亦廷要拉他的手,直接道:“我不需要财产平分,我们就像结婚前一样,你的财产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就行。”   一旁的律师再次递上合同,虞亦廷一眼没看,“我说了,我不同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温声劝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离婚的想法,也不知道虞亦清和你说了什么,我们当初确实是协议结婚,可是已经不一样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要离婚?”   “喜欢……”凌行舟轻呵一声,“虞亦廷,我如果说,你同意离婚,我才觉得你的喜欢是真的呢?”   虞亦廷皱眉,不懂凌行舟的意思。   “哥,你要不还是先看一眼。”虞亦清在旁边说道。   虞亦廷终于接过合同,翻看起来,他看得很仔细,每一页,从头到尾都细细看了一遍,直到目光落到合同上财产分割的部分时,他沉静的目光微微颤动,而后又故作镇定地翻看到最后一页。   他与凌行舟对视,目光由方才的慌张转变为阴沉,良久,虞亦廷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放弃吗?”凌行舟问他,“结婚证不过是保护婚前财产的一纸合同,在同性恋婚姻合法之前,那么多互相喜欢的人,也能够相伴一直走下去,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证呢?虞亦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接近我的时候,虞亦清是你的挡箭牌,让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才和我签署协议,实际上是为了我身上衡尔的股份。之后的步步关怀,也不过是为了把我绑在你身边更久一点,因为现在还没到要用到它的时候,你得稳住我,让我不要成为你计划外的变数。”凌行舟轻笑一声,“可惜,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我现在就要做这个变数。”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我没有和虞亦清说过。”虞亦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你的父母说的?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拉下水?”   他真实地表达着疑惑和不解,像是根本无法理解凌行舟母亲将所有真相都告诉凌行舟的动机。   在他的前半生中,亲情中并没有他能够值得依赖的存在,在虞亦廷眼中,隐瞒着将人推远就是对人最好的保护。   “我……”虞亦廷开口,声音微微艰涩,“我承认,我是为了衡尔的股份,它是我接近你的原因,也是和你结婚的一种理由……但是它,更像是说服我和你在一起的理智理由,没有什么比利益相关最可靠,我给自己这么一个利益相关的链条,让我们两个捆绑在一起,只要有它在,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它是最好的让我坚守喜欢你的方式。”   另类的,包含着利益关系的告白,在毫不知情的人口中说出,在虞亦廷眼中,这只是他辩解和挽留凌行舟的方式,听在凌行舟的耳朵里却变成一种恪守着利益观念的商人浑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打破了原则,沦为爱情的苦主。   “我之前给过你选择,你拒绝了。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做选择。”凌行舟音调未变,一旁的虞亦清挑眉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他们没有商量过的事情,凌行舟临时做了一个这样的决定。   “我喜欢你,愿意给你选择。一、我们离婚,在法律上我们不再存续婚姻关系,并且你放弃股份,但我会是你的男朋友,我们两个还像今天这样生活下去;二、你不同意离婚,我不会支持你股份转让,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到此为止。”凌行舟直视着虞亦廷的眼睛,这是他提出离婚后第一次这么长久地盯着虞亦廷的眼睛,掩盖不住的是他希冀的目光。   虞亦廷抿唇,目光游离到律师手上的合同上,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让将股份转让给我,对吗?”   “对。”凌行舟肯定道:“只是第一种方式是你主动放弃,而第二种,我们可能还需要争斗一段时间,闹得不是很体面。”   “我名下的财产可以全数赠送给你,只要你可以同意股权转让。”虞亦廷给出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对于你来说,衡尔股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失去并不会带来什么坏处。我可以做到两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那就是选择第二种了。”凌行舟低头轻笑一声,上前去开门,“把离婚协议留下来给虞总,收集一下虞总婚姻出.轨的证据,必要的时候,诉讼离婚。”   “凌行舟!”虞亦廷一把抓住凌行舟的胳膊,“我和刘子晴的事情是捕风捉影,就算律师诉讼,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你真的要和我走到这么一步吗?”   他和刘子晴的绯闻一直是梗在虞亦廷心中的一根刺,凌行舟越不在意,虞亦廷就越在意。   他对自己有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克制,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他不允许有超出他计划的存在,刘子晴事情的发生让他觉得自己和凌行舟的感情中横插进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而此刻凌行舟居然还要以这个理由来和他离婚,这对虞亦廷来说更是一种耻辱。   “刘子晴不是,那谢清怡呢?”凌行舟淡淡地垂眸将虞亦廷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你还准备拿着和我的结婚证和她结婚吗?这可是重婚罪。”   虞亦廷眸光微震,他没有想到凌行舟知道的这么多。   隐隐地,虞亦廷发现事态开始朝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渐渐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衡尔的权我必须拿到手,这么多年的图谋我不可能放弃,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小舟。”虞亦廷低下头颅,几乎是在哀求他。   “你不能两全。”凌行舟苦笑一声,“你只是以为自己可以。”   “虞亦廷,不要觉得全世界自己最聪明,没有别人能看透你的计划,也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得你一人肩抗才算是完满的成功。”凌行舟意有所指道:“人生来就存在的亲情,后天培养的友情、爱情,都是无法割舍的存在,英雄主义并不是个人主义……我……”   “咳咳……”虞亦清轻声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凌行舟闭了嘴,他以为自己能够冷着脸离开,可惜真正到了和虞亦廷撇开关系的一天,他还是会忍不住。   “你说什么?”虞亦廷还没消化凌行舟说的话,兀自呆在原地想着,就这么一愣神之间,凌行舟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只给你三天之间,你不同意离婚,衡尔总裁婚内出柜的消息就会传出来。你看着办吧。”凌行舟短暂地在门口停留了两秒,而后转身离去。   虞亦清紧跟着他走了,挡住虞亦廷想要追上去的步伐。   他横臂拦住虞亦廷,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哥,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强制吗?你又不是这样的人,就不要上演这种强制爱的情节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虞亦廷恶狠狠地盯着他,两人目光如短刀相接,“我如果偏要呢?”   “按照小舟的性子,强硬对他没用。而且,他给过你选择不是吗?”虞亦清顿了一下,“哥,你追上去意味着什么,你心中清楚。你会放弃股份吗?”   虞亦廷不管不顾的步子一顿,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理智的习惯,在虞亦清说完后飞速旋转的大脑已经给了他最佳答案。   这个时候放弃股份,多年打算付诸东流,他不放弃还能有挣扎的可能。   无数次的不能冲动扼制住他前进追寻凌行舟的脚步,于是他在当下才猝然发现,他与凌行舟早就渐行渐远,在他一次次犹豫又徘徊,拒绝凌行舟给他的选择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渐渐生出冰柱的隔阂。   虞亦廷明白,这段感情的错误全在他自己,他就像是一个明明能拿满分的孩子,却为了自己的目的硬生生地控分,将唾手可得的第一名拱手他人。   他没再追上去,目视着虞亦清和律师离开后,虞亦廷进屋关上门。   饭桌上的汤还是袅袅升腾着热气,虞亦廷静静地坐下,喝那碗还没凉透的汤。   鲜香的汤汁入口,却变了味道。   稀薄的热气氤氲遮不住他眼中悄然滑落的泪珠,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天上地下,物是人非,尽数湮灭。   他走进那座铜墙铁壁铸造的城堡,只身一人,如同那过去三十六年的时光一般,将重新关进去,再不开一丝亮光。   作者有话说:   大鱼:我的老婆,我那么大一个老婆,没了!呜呜呜呜 第78章   三天后,一份增补过的合同送到凌行舟的面前。   虞亦廷同意离婚,但是同时,他还是不肯让步股份的事情,他尝试用财产甚至于其他公司的股份来换取衡尔的股份。   凌行舟没有立刻给出回信,让律师晾着他,因为他已经从虞亦清那里知道,衡尔即将召开股东大会,而虞亦廷也即将在那个时候进行他计划的最后一步,彻底获得衡尔的掌控权。   虞亦廷试图联系过凌行舟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在最后一条解释的短信换来红色的感叹号之后,虞家向外传来订婚的喜讯——衡尔总裁,虞家大公子虞亦廷将与谢市长的女儿订婚,订婚仪式正在筹备之中。   没几天后,热搜经历一次瘫痪,星光国际的老板实力爱豆示爱凌行舟,两个人破镜重圆,隐晦示爱,一时之间曾经磕凌行舟和虞亦清的粉丝再次强势回归霸榜。   狗仔们蹲守在虞家老宅外,试图获得第一手两个人恋情的实锤,蹲守一周后,得到一个轰炸性新闻,虞亦廷和虞亦清分别带着谢清怡和凌行舟回老宅,疑似兄弟双人带人回家见家长。   这个新闻一出,难得的没有被压下去,顺利地在热搜高位上挂了一天,暗示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虞亦廷绅士为谢清怡打开车门,护送着女士上楼的照片是偷拍的;而虞亦清要高调许多,他揽着凌行舟准确地捕捉到偷拍的镜头,朝着镜头一挑眉,凌行舟则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被虞亦清挡了大半。   “狗仔拍到了。”虞亦清弯了弯嘴角,低下头和凌行舟凑近,朝着汽车车窗挡住的镜头道。   “拍就拍。”凌行舟拉了一下压在脖子上的高领毛衣,脸上的神情被冷色调的毛衣映衬着越发冷硬。   虞亦清轻笑一声,带着凌行舟上楼,等坐上电梯,他方才和凌行舟的亲密互动戛然而止,整个人紧绷着像是待发的箭。   “怎么了?”凌行舟感受到他的紧张,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很久没回来了。”虞亦清自嘲的笑了一下。   凌行舟安抚性地捏了捏虞亦清的胳膊,宽慰的话还没出口,“叮”地一声,电梯已经到了,电梯门大开,瞥见人影的一瞬,虞亦清顺势抓过凌行舟的手,双手扣住。   一切都在几秒中之内完成,电梯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临时的亲密动作,虞亦清悄悄的吐了一口气,才抬起眼,看到电梯口的人并不是虞书锋,虞亦清微微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眯起一双眼睛,笑道:“哥,你也来了?”   虞亦廷的目光沉静,看不出一点意料之外,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会来一样,他让开路,淡淡道:“你们来了?父亲在里面,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行。”虞亦清拉着虞亦清出电梯,有意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嫂子来了吗?”   这个词汇并没有激起虞亦廷太多的情绪,他“嗯”了一声,走上电梯,毫无眷恋地按下下行键。   自从那天后,凌行舟再也没有见过虞亦廷。   区区十几天的时间并没有在虞亦廷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没有沉溺于情感憔悴,就像是一具设置好精密数值的仪器,就算前一晚受到零件毁灭的打击,设定的程序也能让他在第二天准时起床。   而同样十几天的时间并不足够让凌行舟戒断,他看见虞亦廷的一瞬下意识还是想通过目光回避来掩饰自己的刻意疏离,直到目光强硬转走的一刻,凌行舟才发现自己有多欲盖弥彰,他想再看回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了。   “别紧张。”虞亦清握住凌行舟微微汗湿的手,坚定地拉着他往门口走进去。   客厅里坐着两个女人,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子握着年轻女子的手轻声说着些什么,看到凌行舟和虞亦清也只是微微点头,眼神往里示意。   “妈……”虞亦清没想到虞书锋会把秦瑾雯也带过来,自从对外宣称秦瑾雯脑子出了些问题后,虞书锋再也没有带秦瑾雯参加任何场合,就连每年除夕的守夜虞亦廷和虞亦清都是和虞书锋的度过的,只有等到初一早上他们才有半天去另一个房子里探看秦瑾雯的机会。   秦瑾雯所在的沙发后面不是实墙,而是一面被打通的办公区域,单向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虞亦清瞬间汗毛直立——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虞书锋或许正贴在玻璃上观察着他们的微表情,也可能只是在办公,没有注意到他们。   虞亦清硬着头皮上前敲门,门内立刻有了回应,“进来。”   凌行舟跟着虞亦清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墙的昆虫标本,它们栩栩如生,杂乱地排布在白墙上,光怪陆离地颜色分布,在视觉上形成极大的冲击力,让凌行舟不由地原地地怔了好一会,目光还顿在那满墙的昆虫标本上,久久没有离开。   虞书锋的虞亦清的声音都似离他远去,凌行舟眼中只有右边那只破旧的枯叶蝶,它的色彩在一众标本中并不起眼,可不知为什么凌行舟移不开眼,他看着那只已经成为标本的蝴蝶蝶翅,破碎的弧度让人仿佛感受到它被捕捉到时也曾在人掌心中扑腾过。   “看来小舟很喜欢我的挂画。”虞书锋温和道,他抿了一口茶,丝毫没有在意凌行舟被叫了几声毫无回应的样子。   虞亦清戳了一下凌行舟的胳膊,凌行舟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目光落在坐在桌子前的虞书锋身上。   他第一次见传说中的虞书锋,那个在外界薄情又人渣的男人,凌行舟以为他总是带着一点尖锐的色彩,可是真正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凌行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失望。   他做好面对一个阴晴不定、心思深沉的掌权者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的见到的是一只羔羊——虞书锋太没有棱角了,掩藏在他浅笑的皮囊下依旧是同样的皮囊,他表里如一,好似出厂设置一般,就是如此。   凌行舟原来觉得虞亦廷没什么棱角,可见到虞书锋后,才发现虞亦廷的特质是那么明显,而虞书锋简直是一个普通得扔到人群中都找不出来的人。   “叔叔……”凌行舟在虞亦清的眼神示意下喊人。   “喜欢哪个标本?”虞书锋温和道。   “枯叶蝶。”凌行舟说。   “那个啊……”虞书锋些许讶异,“那个不值什么钱,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呢?”   凌行舟认真想了一会,回道:“就是觉得有一种生命力抗争的美,我不怎么玩标本这些,说得不对叔叔别在意。”   “这有什么对不对的,各抒己见嘛。”虞书锋格外善解人意,“不过它还真不是什么艺术品,是小廷小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还没小清呢。”   虞书锋瞥了一眼在一边低头站立的虞亦清,目光重新转到与自己平视的凌行舟身上,继续道:“小廷见我喜欢收集这些标本,就亲自抓了一只蝴蝶制作成标本送给我,它的价值不是最高的,却是最特别的,我到现在都能想起小廷在花园里给我抓蝴蝶的场景,蝴蝶的翅膀在他手指中扑腾。多么蓬勃的生命啊,那个时候,我也还年轻……”   虞书锋话锋一转,开始感叹起自己年纪渐长,很多公司的事务都力不从心,顺便说了几句虞亦清,让他不管以前和虞亦廷有什么过节,以后还是要兄弟两个相帮着管理企业。   “我哥管理得挺好,用不上我。”虞亦清硬邦邦道。   虞书锋也没再多劝,让虞亦清一个人出去了。   虞亦清微微一怔,说,“小舟还没见过母亲,我带他出去见完再进来?”   “等会吃饭自然见到。”虞书锋驳回他的想法,一双眼睛不耐烦地眯起,“怎么,还怕我欺负他?”   虞亦清抿唇不语,慢慢地磨蹭了一会,又听虞书锋和凌行舟说了几句话,实在赖不下去,只能出来。   虞亦廷已经回来,坐在沙发上和谢清怡小声说着些什么,见出来的只有虞亦清,也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堵单面玻璃,正要起身问虞亦清些什么,在一旁的秦瑾雯忽地拉了虞亦清过去说话,问他在里面虞书锋都问了些什么。   秦瑾雯用一种谈家常的语气将事情都问得差不多之后,才温温柔柔地开口,“既然你父亲让你和小廷一起好好打理公司,你们就好好聊聊,我带清怡去看看花园里种的花。”   秦瑾雯起身,虞亦廷和虞亦清也跟着起身送她,路过虞亦廷身边的时候,秦瑾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父亲毕竟是你父亲,事情不会做得那么绝。”   似是宽慰,又似是警示。   虞亦廷闷闷地“嗯”了一声,表面上看着沉静下来,其实心中却泛起犹疑的波澜——秦瑾雯和虞书锋闹离婚的时候,虞亦廷清清楚楚将所有过程看了个清楚,他清楚秦瑾雯当时提出离婚不过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秦瑾雯对虞书锋是付出真心实意的感情,不然凭借当初秦家的身份,她也不会嫁给虞书锋这么一个白手起家的小子。   虞亦廷以为这些年的软禁早就将秦瑾雯的感情磨灭殆尽,可听她刚才的话,好像是还对虞书锋抱有一些幻想?   虞亦廷没有细想,见秦瑾雯和谢清怡出去,给他和虞亦清留出空间,忍不住询问道:“之后呢?他有没有带小舟进里面那个门?”   “我没看清。”虞亦清奇怪虞亦廷为什么这副凝重的神情,他进去过虞书锋书房里那道房门,进去之后不过是一个摆放拍卖收藏品的仓库,可见到虞亦廷神色紧张,他还是努力回想,“我走出来之前,他还在和小舟聊自己的标本私藏,是提了两句要带他看别的收藏。”   “哥,你在担心什么?”虞亦清奇怪道:“他只不过是看着我和小清在一起的新闻,让我把人带回来看看,他不是也让你带回来谢清怡了吗?”   “这根本不一样!”虞亦廷低声失态道:“你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敢让小舟一个人在里面和他相处?你如果不是我弟弟,我真的想对你动手,你不是选择自由,选择了闵诗宁吗?为什么又要回来抢小舟?”   虞亦清发觉虞亦廷情绪的不对劲,他按住虞亦廷的手腕,“哥,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虞亦廷咬牙道:“我根本没想到你和他会乖乖回来送到他的手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哥?”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开始动手,股份私下签订已经在接洽,就差一个股东大会,与此同时,我曝光他的密室。”   “密室?什么密室?”   “那道门里,一条路通往的是私藏品仓库,另一条通往的是密室,或者说,是一个屠宰场,你觉得,他会把小舟带去哪条路上?”   作者有话说:   大虞:(疯狂摇晃小清)你说你把我老婆丢在那儿了?你说话啊!   ——   新的一年祝大家新年快乐,财富自由,身体健康!( ′` )比心 第79章   密室的回廊很长,复古的装饰灯镶嵌在狭窄的通道上,灯光微黄,照得地面上的路都是模模糊糊的。   两边的墙面上挂着虞书锋拍卖来的画,大多都是极具冲击力的撞色,在狭窄的通道上直接糊在你的眼中,让人心生不适却不能躲避。   通道只够两个人勉强并排而行,虞书锋领先一个身位走在凌行舟前面,闲庭信步地给他介绍着墙上的画是从哪里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他悠闲地好似在逛自家的后花园,步子迈得缓慢,不知道是不是空间狭小的原因,凌行舟越来越觉得呼吸不畅。   鼻翼翕动着捕捉稀薄的空气,支撑呼吸的本能,在走到甬道最前方的时候,清冽的空气袭来,凌行舟还保持着大的呼吸频率,急急地吸了一大口。   鼻腔中瞬间涌入一股奇怪的异香,混杂在檀木香味之中有着一种淡淡的腥甜味。   “什么……香味?”凌行舟被突如其来的香味席卷地有些头晕,不由出口问道。   “供奉着神像的檀香。”虞书锋亲和道:“你们年轻人不太闻得惯吧,也不知怎么的,上了年纪之后就喜欢这些,闻着会心静一些。”   凌行舟放缓了呼吸,方才在檀香香味中捕捉到的一丝腥甜味荡然无存,好似是他自己的错觉。   墙角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滴时钟,滴水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明显,敲打着人的神经。   “你比小清还要小两岁吧。”虞书锋去翻找他说的收藏标本册子,缓慢地和凌行舟唠着家常,“别看小清比你年纪大,他性子不稳,前段时间还去法国胡闹了一段时间,你和他在一起,说不定还是你照顾他比较多一点呢。我觉得……你更适合和我大儿子在一起。”   凌行舟强压下心中的一点心虚,说:“叔叔怎么会这么说呢?”   “比起小清,小廷要成熟许多。”虞书锋将找到的标本册放在桌子上,慢悠悠地开始泡茶,“那个时候我的生意还没那么大,小廷的生活也没有后来的小清好,当然,我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他,他最喜欢和我在花园里玩捉迷藏的游戏……”   瞥了一眼凌行舟的脸色,虞书锋轻声笑道:“怎么,是外面都说我对他太严格,而对小清很宠爱,所以不信我说的话吗?可是,在小清没有出生之前,小廷确实是收获了我完整的爱,一个我和我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聪明又活泼,我没可能不喜欢他。”   “可是您现在身边不是只有阿姨一个人,你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孩子。”虞书锋早就在公开的场合带着他的其他女伴出席,凌行舟也就直言不讳了。   “是。”虞书锋回应得很坦然,他反问了凌行舟一个问题,“你和小清是怎么认识的?”   “我第一见他是在他的演唱会上,我是观众,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我,准确说第一次见面是在剧组。”凌行舟如实说了自己和虞亦清认识的时间线,他也不怕虞书锋去查。   “现在想起那个场景还会觉得心动吗?”虞书锋了然一笑,“可是记忆是会淡化的,渐渐地,面前的人和过去记忆中的第一面产生偏差,时间长了,就连第一面时的悸动都忘了。人就是这么一个善变的动物,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只喜欢一个人。你喜欢小清什么?喜欢他的外貌,他歌唱的好听,舞跳得不错?”   “如果你有一天遇到一个人,有着比他还合你心意的容貌,比他还好听的声音,比他还好的身材,你能确保不心动吗?你已经喜欢上一个虞亦清,又怎么会觉得在遇见下一个顶配的虞亦清的时候心如止水?”   凌行舟心中一惊,他几乎觉得虞书锋就是在说他。   他想起虞亦廷,想起那个黑伞下虞亦廷微凉的吻,想起虞亦廷也曾经是艺术学校的学生,想起虞亦廷和虞亦清相似的一面面。   脑海中就像是摆放着两块虞亦廷和虞亦清的拼图,凌行舟在拼凑着他们相似处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虞书锋说这句话的试探意味有多重。   如果虞书锋知道他和虞亦廷的事情,也知道他和虞亦清的掩饰,那他们的动作在虞书锋眼中就像是小孩打闹,凌行舟心中乱成一团,可在明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淡淡回道:“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已经是小概率事件,怎么会再能遇上另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呢?”   “就算遇到了,如果喜欢上了,也应该有一个取舍,离婚或者是收心。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懂得克制和约束。”凌行舟看向虞书锋,“叔叔觉得呢?”   “那是另一个范畴的事了,结婚和恋爱不同。婚姻是一纸保护私人财产的合约,而恋爱只是一种感受,在我这里他们本就不冲突,结婚不过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而利益是双方的,没有人会做赔本的买卖,感情和利益里都要让步一个,你觉得我和秦瑾雯为什么还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维持这场婚姻,完全是因为她的式微而不得不屈从吗?这些年来,秦家在药业上维持生意,培养后代的付出,我敢说,衡尔至少出了一半,这才让秦瑾雯能安静下来,也让秦家可以安静下来。”   “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虞书锋泡好茶,推了一盏在凌行舟的面前,“适当的平衡会让你拥有面包也拥有爱情。”   凌行舟打开虞书锋推过来的册子,瞳孔微缩——册子里面并没有任何的标本,而是一本相册,是虞亦廷从小到大的相册。   凌行舟故作镇定地翻看着,好似他手上的就是一本普通的标本册子,直到翻看到其中的一页,凌行舟手指一顿,目光停留在一张虞亦廷的照片上良久。   那是虞亦廷大学时期的一张照片,好像是在舞台上,穿着舞蹈衣服,看动作像是古典舞。   记忆中的支离破碎的拼图在这一刻完全重合,凌行舟知道虞亦廷曾经大学专业的同时,也知道他总是觉得虞亦廷和虞亦清身上相似地方的原因。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对虞亦清念念不忘,导致见到虞亦廷那张相似的面容总是想起来虞亦清,而是虞亦清就是照着虞亦廷曾经的轨迹一步步走来的。   按照年龄排序的照片清晰地依次展现在凌行舟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选择的原因,凌行舟能清晰地看出来虞亦廷身上的变化,八岁前的虞亦廷生长轨迹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八岁后他的眼中明显多了不符合的忧虑,但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眼睛里还是藏不住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第二个分水岭就是在虞亦廷大学出国留学后,虞亦廷完全进化成现在的样子,他情绪的掩藏和现在别无差别。   而同样的,他失去的东西用另一种形式被虞亦清选择。   虞亦廷小时候感受到的父爱在虞亦清那里延续到他十八岁,在他坍塌对父亲的看法后,哥哥成为一个他精神上的领航人,即便虞亦清不愿意承认,即便他们曾经互相看不顺眼,虞亦清还是像虞亦廷一样,喜欢上跳舞,虞亦廷放弃的艺术梦想用另一种方式活在虞亦清的身上。   虞亦廷对虞亦清的维护可能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是因为虞亦清就是曾经的自己,他担负着保护弟弟的责任,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家庭成员的每一个人,他期盼有一天能够将自己的母亲从泥沼中拽出来,也期盼自己的弟弟能够恣意而活。   人无再少年,他不再可以重来的时光,他毫不吝啬地希望虞亦清可以品尝。   这就是他的背负,他自以为一个人自苦就可以换得所有人都完美的大好结局,也是他多次拒绝凌行舟坦白的原因——在他的成长轨迹中,施压的父亲,缺位的母亲,曾经敌视他的弟弟,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责任是可以分担的,他也不再用分担的思维去处理的任何问题。   就像凌行舟在和虞亦廷短暂的恋爱过程中感受到的“被照顾感”,也是虞亦廷孤狼一般处理一段亲密关系的方式。   凌行舟深吸一口气,缓慢地翻完这本“标本册”。   他看向虞书锋这个罪魁祸首,内心涌起强烈的愤恨。   在他眼中,虞书锋的形象和第一面截然不同,这个看似普通无害的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虞家的所有人,让凌行舟从来没有想过爱一个也需要方式的指引,没想过强大如精密仪器的虞亦廷在表达爱意和责任方面如此无能。   “虞总是什么意思?”凌行舟呼吸微微急促,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火。   虞书锋像是没有听见他称呼的变化,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想让你换一个人喜欢。”   “你想我和虞亦廷在一起?”凌行舟微眯眼睛,他分不清楚虞书锋执意把自己和虞亦廷凑到一起的原因。   凌行舟嗤笑一声,”你能接受自己的接班人喜欢一个男人?”   “并不能。”虞书锋说,“虞亦清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不想干预,但是虞亦廷不行,他必须和一个女人结婚,必须生下虞家的孙辈,他一直按照我的期望成长,从没有让我失望过,但这次,我希望他能短暂地喜欢你一下,或者说,他能为情所困。”   这就是虞书锋惯用的手段,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完全放养,一个却严厉教导,让他们向往彼此生活的同时怀疑自己在虞家的地位,让他们互相争斗形成一种另类的平衡——一种虞家还是由虞书锋完全掌权的平衡。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我对他的想象,可这几个月,他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的出现,导致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虞书锋摊开手,一副善解人意的长辈模样,“孩子大了想去外面闯闯,我是认同的,只是不知道你在这里,他能走多远。”   “你想关住我?”凌行舟终于觉察到危险,而空气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再次出现,他感受到思维在漂浮,连带着眼皮都沉了起来。   “非法囚禁……你……”凌行舟话还没说完,眼皮已经阖上,他听见虞书锋的声音似风似雾,缥缈着响起。   “你只是来做客不小心睡着了而已。”虞书锋展开一旁巨大的白色毯子,贴心地给凌行舟盖上,从脚到头。   虞书锋扭动房间里的机关,简单的书房陈设缓慢地变了模样。   似墙壁一般的手术室灯光和镜子,中央巨大的手术台缓缓升起,虞书锋将凌行舟小心翼翼地抱上手术台,雪白的地毯盖住他的全身,虞书锋摆动着他的四肢,将他摆成最适合这个场景的姿势。   平平整整仰躺着的人,被白色毯子盖住头的人,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似是没了呼吸。 第80章   前半个小时,虞亦廷还能按下耐心等待,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越来越焦躁,就连秦瑾雯的话也不能抚平他的情绪。   两个小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三个人都清楚地发觉事情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飞驰而去。   虞亦廷再也坐不住,他管不了那面单面玻璃后的人此刻是不是观察着他,也管不了他此刻作为谢清怡的未婚妻如此焦急地打探着弟弟男朋友的行踪有多么不正常,虞亦廷起身直接推开那扇单向玻璃门。   玻璃门内没有人,虞亦廷率先走进去,桌上的茶早就冷透,在虞亦清出来没多久凌行舟就跟着虞书锋进了甬道。   最糟糕的是,虞亦廷根本不知道书房的机关,他找不到可以进去的入口。   虞亦廷乞求的眼神投在秦瑾雯的身上,“妈……”   秦瑾雯知道他在求什么,可自己也无可奈何,“我也不知道。”   虞亦廷一咬牙,准备强闯去单独通往虞书锋楼上的书房,虞书锋的贴身助理敲门进来了。   “虞总临时有事需要外地出差,凌行舟已经派人送回去。虞总向谢小姐转达家宴临时有事的歉意,让大少爷陪着谢小姐把饭吃了再走。”   说完,助理离开,虞亦廷立马拨通凌行舟的电话。   漫长的一分钟后,电话自然挂断——对面并没有人接。   “他没回去。”虞亦廷笃定道。   虞书锋藏在这里的密室没人知道入口,他的身份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无法引来警方查证救人,况且凌行舟现在失踪不过三个小时,根本无法立案。   “他不会动手做什么的。”秦瑾雯成了场上最冷静的人,“如果动手就有了证据,他想试探的是你的态度。”   秦瑾雯没有特意加上名字,可虞亦廷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他再次面临选择。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却在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目前有两个选择,第一是顺着虞书锋的想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虞亦清作为凌行舟的男朋友该疯狂地去找就怎么找,而他只需要为了虞亦清稍微加以帮助,就可以暂时打消虞书锋的疑心,成功地拖到股东大会的召开。   第二个选择是提前计划,暴露自己,仓促之间胜算不仅会打折扣,一旦失败虞书锋有了防御,他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虞书锋的想法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把么复杂,他作为公司的创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司股份的所在,在查到虞亦廷和凌行舟接触的时候,虞书锋就能想到虞亦廷对于股份的想法。   在过去的商场博弈中,虞书锋并不抗拒虞亦廷染指公司股份,反而因为他自己一直占着大头而有意无意地默许虞亦廷去侵吞其他人的股份,可是加上凌家的股份,虞书锋的优势就没了,他在无法确认凌行舟手中股份是否会到虞亦廷名下的时候,只会做一个保守但有效的事——控制住凌行舟,控制住不稳定的因素,虞亦廷再想要翻天也回天乏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虞亦廷本想先同意离婚,让凌行舟放松警惕之后,在股东大会之前,想办法让凌行舟能够让出股份,可现在凌行舟的人身被控制,他这一想法也被打断了。   更可怕的是,此刻虞亦廷的情感早就占据了理智,越知道那间密室里是什么鬼样子,他越担心在里面的凌行舟,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却根本没有办法再多等几天。   “不管是不是试探,二十四小时之内,小舟一定要被救出来。”虞亦廷看向秦瑾雯和虞亦清,他很久没有求过人,以至于即便是面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弟弟,都有一种奇异的羞耻感,但是这点奇怪的情绪并没有让他犹豫太久。   “妈,小舟对我很重要,我求你,帮帮我。”   时隔多年,虞亦廷终于开口寻求亲情的庇护,他主动地将身上的担子卸下一些,只为了能确保万无一失地救出自己的爱人。   ——   晚上八点,虞亦清和虞亦廷先后离开了老宅,秦瑾雯没走,她在屋子住下确保中途虞书锋不会再回来进密室。   虞亦廷和虞亦清各自驾车行驶去不同的地方,虞亦廷先把谢清怡送回家,谢清怡下车前,虞亦廷忽地开口,“拜托你了。”   “没事。”谢清怡开口,下车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和凌行舟领证的事情我找人动了手脚,虞书锋并不知道。”   这件事虞亦廷也找人帮着隐瞒,可是他顾忌太多并不能明目张胆地托人,他没想到谢清怡已经找人帮他做了——谢清怡的家世在本市还是可以说一不二的,即使虞书锋自诩在商界有一席之地,遇上谢清怡这样的人家也只有攀附的份,在谢清怡的插手下,虞书锋查不到虞亦廷和凌行舟的结婚事实是正常的,而虞书锋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去麻烦谢清怡的父亲,他在人前淡泊名利和好父亲的人设还在维持。   “谢谢。”虞亦廷真心道,虞书锋不知道他和凌行舟已经领证,对凌行舟的动手的可能性就小了几分。   “我说这些,只是想要提醒你,事态可能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谢清怡身上有着他初见时未曾见过的沉静,那是一种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镇定,“我从小父母不在家的时间长,我一个人无聊经常会偷跑出去玩,每次都被晚归的爸爸问出来,等后来我大了,发现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在诈我,后来我组建乐队,在他面前谎话已经说的比真话还要漂亮,他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是我最成功的一次掩藏,而现在,我在和你合作,准备着更离经叛道的出逃。”   “虞总,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你的父亲已经年纪大了,而你也早有可以挣脱木桩的力气。”谢清怡浅浅笑道:“预祝你诸事成功,我还等着你的允诺,满足我的愿望呢。”   虞亦廷送走谢清怡并没有立刻驱车离开,他脑海中回想着谢清怡说的话,那只从小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大象在意念中轻轻一挣,木桩被连根拔起。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挣脱束缚不过如此。   虞亦廷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接连拨通了好几个电话,他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打了近三个小时的电话,所有的布局全部提前,他几乎动用了这些年来所有的人脉,只为了能够蓄力一击。   挂断电话,虞亦廷直接驱车回家,他强迫自己洗漱上.床睡了五个小时,在这个宁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夜晚,一条经济类热搜静静地爬到搜索页——衡尔药业疑似偷取秦氏制药秘方,曾经药企之王没落竟因此。   与此同时,另一条蜷缩在最底端的娱乐新闻显得像是来凑数的,只有寥寥几个字——《恋爱时态》采访片花。 第81章   凌晨五点多,虞亦廷起床,去浴室冲了个凉。   包围着卧室的镜子再次翻转过来,虞亦廷赤.裸着上身看着镜面中爬满深深浅浅的背,面无表情从床头柜的暗格中拿出一个优盘,插上笔记本电脑。   检查完里面的录音内容没有任何问题后,虞亦廷将优盘放在抽屉里,起身穿衣服,等到他系上最后一个扣子,他等待的电话声响了。   是他的助理兰遥打来的,“秦家起诉了我们集团,老虞总现在正在飞机上,还没有联系到,公司的公关部试图控制舆论,但是没有成效,集团持股的股东希望您能出面解决。”   “通知全体股东八点公司总部准时开会,法务部门和公关部门一同参加,另外安排人随时和父亲联系,一旦他落地让他赶回来住持大局。”   “好。”兰遥回道:“已经为您准备好去总部的司机,预计十分钟到达您家,在车上我将为您具体介绍事情发展过程,目前,我正在和秦家进行接洽,还未取得进展,是否要请夫人出面?”   “母亲是否出面我没有决定的权力,等联系上父亲后上报让他决裁。”虞亦廷顿了一下,问道:“今日是否有其他行程?尽量协调推后。”   “《恋爱时态》约定后续采访,原定于今日下午两点,是否需要推后?”兰遥问。   “先联系导演组,让他们在我住的地方稍等,如果会议能成功结束,我会赶去录制。”虞亦廷补了一句,“现在正是衡尔公信力缺失的时候,对于媒体人,我们不能再得罪了。”   “明白。”兰遥回道。   “另外找人通知虞亦清,让他去撤热搜,这么多年在娱乐圈,应该为虞家尽一份力。”虞亦廷收拾好所有的文件,出门的时候掩上房门,跟着电梯下降到地下停车场。   兰遥准备好的车辆已经发动好,随时准备好出发,虞亦廷坐上后座,后座上的兰遥侧坐面对虞亦廷,见到他本人的同时才挂断电话。   虞亦廷安全带系上的同时,汽车同时启动。   “秦家年轻一辈出了一个药学天才,他最近研发出的一个试剂作为申博依据申请专利,发现与在库的一个药剂同比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八十,被判定为抄袭。他提出申诉,拿出药剂演变的原方,经过专利专家核查确实是在我们药剂之前,秦家以此提出诉讼。”兰遥递过当年的策划书,问道:“虞总您知情吗?”   虞亦廷翻看了一遍,看到虞书锋的落款,“这个项目运行时我还没记事,应当是父亲一手操办的,其中详情我不清楚,但是这个确实是我们公司的当家配方,如果被指控成功,对公司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我的建议是在查清楚之前不要发声。”兰遥冷静道。   “我也想当缩头乌龟,你看那些股东能放过我吗?”虞亦廷冷哼一声,“一天不出声明,我司股票会持续下跌。”   “那……您的意见是?”兰遥问道。   “先到公司见见他们再说。”虞亦廷疲劳地合上双眼。   一个多小时后,股东大会并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   一半的老古董坚持要等联系上虞书锋后再做决断,一半的人却认为应该先出具声明,控制住当前的形式。   虞亦廷暂停会议,回到办公室,在只有他和兰遥的办公室中,兰遥汇报道:“预计还有四十分钟老虞总下飞机,我们的人可以拖上半个小时,目前还有一个小时的缓冲时间。”   “让他们分别进来。”虞亦廷回道:“半个小时内全部见完。”   能进行股份转让的股东虞亦廷早就联系过,只剩下合同的签署和股东大会的表决,而剩下的不能争取的虞亦廷也不可能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完全策反,他挨个通知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以及……看一看哪些人假意投诚,暗地联系虞书锋。   为了不引起怀疑,虞亦廷夹杂着见人,半个小时见完所有股东后,他并没有立刻出去,办公室的大屏上显示着会议室和走廊的监控录像,虞亦廷可以清楚地看到,哪些人在和他聊过之后出去打电话。   “目前能确定的股份收回远远不够,其实还有两个股东已经在摇摆中,如果能多给一点时间,说不定可以……”兰遥在试图说服虞亦廷延迟计划。   “采访团队出发了吗?”虞亦廷问。   “现在还不到中午,还没有出发。”兰遥回道。   “好。”虞亦廷说,“随时注意他们的动静,另外,和王文确定过了吗?这次过来一起的访谈嘉宾落实了吗?”   “是秦时明。”兰遥回道。   “那就行。”虞亦廷神情紧绷,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监控,“通知五分钟后,继续会议。”   会议再次持续一个多小时后,热搜持续发酵的同时,《恋爱时态》的系列访谈也悄然跟着爬上热搜中位。   在剪辑下,这档综艺收获了一堆固定磕糖粉丝,而随着虞亦廷身份的特殊与衡尔药业的现状,这条文娱热搜正在持续发酵。   与此同时,《恋爱时态》官方微博开了一条访谈准备直播,以今天即将采访虞亦廷为噱头,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破十万,还在持续攀升中。   王文带着摄制组团队来到虞亦廷的家,早前被虞亦廷留在家的另一个助理开门将人迎了出去,说明虞亦廷还没有回来后请他们进家坐坐。   弹幕在直播间飞快地飘着。   【虞总应该去公司了吧,今天估计是没空被采访了。】   【怎么了,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没看热搜吗?衡尔药业出事了,一想到他们的药方是抄袭的我都不敢想,我家药箱里大半都是衡尔药业的药,结果是假的,太可怕了。】   【现在还没有定论,有些人不要出来搅混水行吗?现在我们是来看《恋爱时态》的直播的,不是讨论其他的。】   【装什么装,这个时候来这个破糊综艺的直播间不都是因为衡尔药业的事情?我看秦家的证据一个接着一个,多半是实锤了。】   【我考古过虞总,我怎么记得虞总的妈妈也是姓秦?不会是一个秦吧?】   【好像还真是……那衡尔药业怎么拿到的秘方也有迹可循了……】   王文带来的导播微笑着看着弹幕,提醒道:“不要讨论和直播间主题无关的事情哦。”   可惜他的提醒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效果,加上他们这次请来的采访嘉宾是秦时明,弹幕里已经开始有人当场咨询秦时明根据现有的线索衡尔药业能翻身的可能性有多少。   秦时明退出后节目没多久,他所在的律所出了一桩极具影响的名誉案,案件主角正是秦时明,作为艳照的中心人物,秦时明在网上广为人知,前段时间法院宣布胜诉,秦时明顶着压力进行回应,他每周分出时间专门进行网上直播连线,为连线的网友回应一些法律问题,人们对他的专注度也从八卦艳照转到他的专业能力上。   毋庸置疑,秦时明在网民眼中现在已经是一个可靠正义的律师形象。   秦时明不轻不重地随意点评几句现在的局势,他笑着提起那只药剂自己从小也用,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下他和虞亦廷的年龄差,围观的网民一下子被点醒——目前秦家指控的只是那一支药剂的配方,而这只药剂的配方诞生时虞亦廷还是一个小孩,他是不可能有嫌疑的,现在在即将采访他的直播间里讨要公道确实有些不地道。   一部分人退出直播去翻衡尔药业的老底,剩下的人在直播间里也不再提衡尔药业的事情,掌控局势的导播顺势询问虞亦廷的助理能不能参观一下房间,在助理的同意后,导播带着两三个人在等待的间歇中进行一个简单的参观。   虞亦廷这套房子不小,他们一边参观一边顺着弹幕好奇的地方交谈,约莫一个小时后,虞亦廷还没有来,直播间里的人已经等得疲乏,助理前来表示歉意,并且说虞亦廷答应节目自行录制的一些问答已经录好,现在可以找出来给他。   弹幕紧跟着问那个东西是什么。   导播解释,“在节目播出后我们在微博上收集了大家想对我们节目里各位嘉宾的问题,做成了合集,由于各位嘉宾们的工作繁忙,所以统一采用嘉宾们自录的方式来进行收集。”   弹幕上立刻有人提出等了这么久等不到人,要不就直接将虞亦廷的问答录制作为福利播放给直播间里的人作为补偿。   导播自然不舍得已经造势的流量,在询问过导演和虞亦廷的助理后同意了。   助理一边和兰遥通话,一边推开虞亦廷的房门,导播跟着助理进了虞亦廷的房间,直播间的人也跟着窥见虞亦廷房间的全貌。   【想象中霸道总裁的我是模样,性冷淡风哈哈。】   【小说中总裁的房间像是样板房果然不欺我。】   【怎么看了半天没看见一张全家照?】   【谁在卧室里放全家照?】   【我家就放啊,关系好的家庭不都放吗?】   【拒绝被下定义。】   【人家私底下关系好会摆在明面上?】   【关系好?衡尔出事这么久也没见虞亦清出来说话啊,他不是号称住在微博上的5G人吗?】   【笑死,有钱人家庭关系没那么简单,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争斗,还有人天真地会觉得他们关系好呢。】   【楼上是仇富?】   在飞速飘过的弹幕中,助理在虞亦廷的床头柜翻找着东西,他第一次进虞亦廷的卧室,对里面的陈设并不熟悉,急得满头大汗。   潜意识里他觉得雇主的房间并不适合被暴露在直播间里太久,可兰助理让他来接待的时候又特意嘱咐过要对来的媒体人客气一些,他一个人微言轻的打工人并不敢直接将他们请出去。   “兰助,床头柜已经看过了,没有……对,现在在翻抽屉……”   冷场的时间太长了,助理手忙脚乱,他在抽屉里翻找着,导播顺势越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指着其中的一个黑色优盘,问道:“是这个吗?”   助理拿起优盘,翻看一遍,没在上面发现什么特殊标志,他和兰遥汇报:“在抽屉里找到一个黑色的优盘。”   “是黑色的,还有别的……虞总,我马上来。”   通话戛然而止。   助理茫然地拿着优盘,再拨过去电话,已经是忙音。   “是这个吗?”导播问。   “是吧……”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可是能够找到的优盘只有这一个。   导播已经接过黑色优盘,借了一个工作人员的笔记本电脑当场插上。   点开的时候助理就觉得不对劲了,文件实在太大了,一个访谈问答能有这么大吗?   他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导播已经点开第一个音频。   前十几秒没有任何声音。   “是这个吗?”导播嘟囔着默默将声音调到最大,突然出现规律的风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破空气的声音。   紧接着,他们和直播间还留存的十几万观众听见了第一个人声。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叱责。   “认错吗?你该不该开除黄义?”   “不认……黄义谋私权本来就应该……被开除。”   隐忍的呼吸和低哑的声音,即使是通过录音的媒介微微失真,《恋爱时态》综艺的忠诚粉丝也一下子听出这是虞亦廷的声音。   助理发觉不对,忙抬手去强行拔优盘。   导播手忙脚乱地关闭音频,手肘幅度大了些,撞开助理手的同时慌乱间点开后面的一个视频。   流畅的网络几乎没有缓冲时间,他们都看清视频中的画面。   虞亦廷跪在地上,站在他面前的人拿着长长的鞭子抽打着他的背部,镜头的视角将那人的容貌拍得分明。   是虞书锋。   助理一时间也愣在当地,没有动手,短短的十几秒反应时间,视频已经被直播间的人飞速录屏传播。   这段畸形的父子关系以一种巧合的方式时隔二十多年,终于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下。   作者有话说:   冲啊,打团打团! 第82章   今日不宜出行,虞书锋想。   他本来是想给虞亦廷充分的时间反抗,等到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再回去将人压回去彻底打压住这个不省心儿子的气焰。   可是这短暂的出差却频繁出事,虞书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下飞机后正准备开机,手机却被身边的助理不小心撞落,手机死机后他们只能在机场临时买了一个新的。   将电话卡插入新买的手机中,等待开机的两秒,虞书锋问助理借了手机打了个电话。   “兰遥,虞亦廷在做什么?”   “虞总,您下飞机了。”兰遥三言两语地解释完秦家的事情,“目前局势不利于我们,股票在已经开始持续下跌,请问是否需要发布澄清声明。”   “秦家突然发什么疯?”虞书锋皱了皱眉头,这些年来他对于秦瑾雯的冷淡让他连带着秦家都淡忘了,他在日复一日的吹捧和酒局中忘记自己当年白手起家靠得是什么,也成功将这些年的成就洗脑为自己的努力,以至于在被陡然戳破时质问中都带着一些恼羞成怒。   虞书锋被兰遥一提醒就想起来了秦家说的是什么,那是一个治疗换季过敏的药剂,以见效快,副作用少,成本低而迅速抢占药业市场,成为这个赛道的唯一,也让虞书锋挣到了第一笔金,在秦家抬起头来。   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个药剂的点子出自于秦瑾雯,但它的突破点却在岑赫月的手上。   当年他和秦瑾雯大学相识,因为虞书锋自身换季会过敏,秦瑾雯便有了想要研制出一款有效的、抑制过敏的药物,她在大学中反复试验,只是有了最初的版本,在效用和安全性上始终无法突破。   虞书锋见证全程,也知道它的雏形,只是他个人能力远在秦瑾雯之下,秦瑾雯没有能够研制成功的药剂在他手中更是停滞,即便毕业后和秦瑾雯结婚,就业于秦家的药厂一线,他也没能够静下心,为了获得秦家人的认可,他投身于市场占额比更大的药剂制作,试图一步登天。   他研制出来的一款药剂并没有达到相应的标准,可是求胜心切的他买通当时生产线的质检员黄义,试图将不合格的药剂流通到试用阶段,这一个大胆的想法自然是被发现。   在秦瑾雯的求情下,虞书锋被安排到外敌分公司,近乎“流放”一样的处置让他对秦家愈发嫉恨的同时也发誓要在外地闯出一片天。   就在这个时候,由于生意,虞书锋认识了岑赫月,一个缺爱的天才少女,他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用惯用的手段博取她的欢心,耳鬓厮磨间也谈及过那个治疗过敏的药方。   虞书锋不过是随口一提,岑赫月却真的做出来,并且开始药剂试用。   那个时候岑赫月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虞书锋自以为可以拿捏,并未太在意药方的归属,可没过多久,岑赫月发现他已婚的事实,藏起药方,在生下岑岚后跳楼自杀。   虞书锋为了药方一直以资助人的身份将岑岚养大,可惜在岑岚得知真相后和他闹翻后他也没能在岑岚身上得到一点药方的蛛丝马迹。   由于虞书锋的不贞,秦瑾雯和他闹离婚,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的秦家人也没了,虞书锋铤而走险,凭借着和岑赫月在一起时的只言片语复刻出低配版的过敏药物,好在药物通过质检上市试用,虽然没有岑赫月原方的效用,可也足以成为同一赛道上的佼佼者。   同时,闹着离婚的秦瑾雯忽然软了态度,虞书锋凭借这个药方和秦家达成协议,两边各退一步,自此一直到现在,随着秦家的没落和虞书锋衡尔药业的兴起,谁也不知道这个药方的出处。   如果不是今天兰遥说出这件事,虞书锋早就将这个尘封的往事扭曲承他自以为正确的记忆。   可是,岑赫月怎么可能在秦家?   秦家和岑赫月没有任何的重合线,不然虞书锋当年出.轨也不会两边都不知道。   虞书锋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他隐约觉得有着一条线被他忽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电话那头的兰遥还在催促,虞书锋根本来不及细想,当下的情况不容他多加思考,他必须快速做出应答。   当年他虽然将药方给秦家生产,可所有权一直在他手上,后来跟着来到衡尔药业。   合同、版权登记虞书锋都有,他手上的虽然是个假冒的,可是他的假冒的顺利通过质检上市并且进行登记,那么岑赫月手上再好的那份也无法证明在他之前,再说,岑赫月去世后,她的所有遗物虞书锋都进行处理,没有人能再拿出岑赫月试验的数据进行正视。   “虞总?你在听吗?”兰遥再次催促,打断虞书锋的思绪。   虞书锋没再深想,“以公司名义发出声明,可以适当透露合同原件佐证真实性,先稳住股票。”   “好。”   虞书锋挂断电话,一旁帮着处理新手机的助理也将他的手机重启。   没有任何数据的手机需要时间才能恢复曾经的样子,虞书锋在助理的安排下坐上专车,在车后座,他先拨了几个股东的电话,都没有接通,正当他准备拨打虞亦廷的电话时,一个陌生号码拨了进来。   虞书锋接通,“喂,哪位?”   一连串夹杂着问候亲戚的骂兜头而来,虞书锋懵住,连询问的话都没出口,对面挂断了。   紧接着,在短短五分钟之内,虞书锋接到了三个电话,他挣扎着在各种骂声中冷静询问,最终找出关键线索——他们是为了虞亦廷过来骂他的。   虞书锋不觉得虞亦廷会做这么奇怪的事,专门买通人来骂自己太没品了,在又接了几个电话后,虞书锋渐渐意识到不对,他紧急手机关机,拿司机的手机查看新闻。   首页最上面紧贴着衡尔和秦家事件的是兰遥没有告诉他的词条——自诩儒商虞书锋家庭暴力,或是人品问题引起集团争端。   什么意思?   点开热搜上的视频后,虞书锋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那段明显由监控视频截取的十几秒视频清楚地拍到他的脸,虞书锋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形象完蛋了。   长久地被捧着高高在上,虞书锋已经很久没有接受挫折,他在短时间内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怎么翻盘,而是逃。   衡尔和以前秦家的药业又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一个过客,只要他人还在,东山再起,哪里都可以,这两年国内是不可能待了,他需要在处理完这件事后找一下国外的渠道,看能不能出国。   想好退路,虞书锋坦然许多,自以为高枕无忧——这些年来他虽然不肯放权,奈何虞亦廷年纪渐长,虞书锋也力不从心,许多事情还是虞亦廷出面做的。   既然虞亦廷是总经理,衡尔的危机想办法安在他的身上也无可厚非,只是里面需要操作一番,看能不能改一改正式合同的时间,再打通一点关隘。   “虞总,前方加油站加一下油。”司机微微探头请示。   虞书锋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司机停下车也下车了。   虞书锋盘算着手里的人脉,衡尔的事情可以看看谢市长那边能不能遮掩一点,出国的事情可以看看闵诗宁家……   忽地,虞书锋从他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他猛地重新打开司机的手机,再次点开视频,视频的角度太过熟悉以至于让虞书锋放松了警惕,因为这样视角的视频虞书锋的手上还有很多,他早就看过无数遍,导致就算在公开社交媒体上看到它也没有提高警惕——这个视角本身就是他在家里安装的监控,并不是虞亦廷偷偷装的。   这就意味着视频的泄露来自于能拿到他视频监控的人……   虞书锋有着重温自己恶行的怪癖,他让人定期整理这些视频并进行剪辑,保存上传供他时时查看,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尤其是一个早就成年,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被自己的权威折服,这种心理上的快感让他时时回味。   这个工作他交给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助理,其中一个正是被他派去到集团做虞亦廷总助的兰遥。   刚才兰遥汇报工作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件事,而他的手机是新换的,换了之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兰遥,只有兰遥可以暴露他的新号码到公共平台上。   兰遥!这个吃里扒外的兰遥!   虞书锋恨得牙痒痒,这个深受他信任的女人,在虞亦廷身边待了多年,从来都是对自己言听计从,汇报虞亦廷的日常事无巨细,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有了别的心思,虞亦廷给了她什么让她生了背叛的心思。   虞书锋恨意滋生的同时,终于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这次出差的行程是由着兰遥安排的,所有的路线,专车都是她安排的。   兰遥已经不安全,那她的线路也……   一种巨大的恐惧让虞书锋后颈一凉,他终于发现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   “人呢!司机!”虞书锋慌张地推开车门,手忙脚乱地跑出去,好似后座之下就藏着能置他于死地的炸药。   “先生?”前来加油的工作人员看着虞书锋面目狰狞地下车,下意识地阻拦了一下。   “滚!”虞书锋狠狠地推开他,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自己脚步虚浮,他竭力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   虞书锋跌跌撞撞地往马路上跑,在他的视线里,那里已经不是危机四伏的马路,而是能拯救他逃离的安全区——被加油站柱子掩盖的一棵树在突如其来的温暖天气里开了花,正在虞书锋所在的汽车上。   春花烂漫,在常人不能看到的花粉中,虞书锋捂着脖子往空旷处跑。   “嘭——”   一辆直行的大货车冲击过来,一切都在一瞬静止,又摧毁。   急速的刹车,车中的人飞快地下车,跑过去的加油站工作人员帮忙报警。   一片混乱中,从加油站便利店出来的司机在监控死角拍了张照片发了出去,等到他再踏出门,奔跑着,哭叫着,指责着,他成了场上最悲痛的人。   花树上的花被混乱的声音惊得簌簌而落,白色的花落在黑色的车上,像是一只已经死亡的、长了毛的未知动物。   站在虞家祖宅窗户边的女人看着司机发来的照片,淡淡地回了一句:确认后续情况,再回。   作者有话说:   砰砰—— 第83章   兰遥用虞书锋的个人账号发布澄清公告,收获了网上铺天盖地谩骂的同时也引起几位股东的怀疑。   “你说你联系上虞总,为什么我打电话打不通。”一个跟在虞书锋后面的老股东问道。   兰遥点开刚才的通话录音,适当地播放了几秒,表示这都是虞书锋的决定。   “各位股东,目前我们已经进行澄清,但是效果并不好,老虞总现在联系不上,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跟着虞亦廷的一个股东率先开口,“现在老虞总不在,虞总就是公司最能抉择的人,我们是不是该听一下虞总的意见?”   刚才问虞书锋去向的股东立马跳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趁着老虞总不在瓜分衡尔吗?”   “说什么瓜分?”一个资历老的股东慢悠悠道:“现在老虞总的负面新闻大家也看到了吧,就算老虞总再出面,也起不到什么公信力了,大家应该要思考思考,我们是手上的是衡尔的股份还是虞书锋的股份。”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说实话,都到这个时候,谁不是为了手上的这点股份才坐在这里僵持这么久,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演什么聊斋了,我先说,我手上的股份可以进行转让,我也不心大,按照一个月前的价钱,谁要?”   一个月前衡尔的股份还是值钱的。   “兰遥,拿合同来。”虞亦廷终于开口。   兰遥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中拿出一份合同推到说话的股东面前。   “你们……你们这是商量好的!”站虞书锋的股东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紧接着,虞亦廷早就打过招呼的几个人纷纷提出股份转让,一场股东大会俨然成了虞亦廷收敛股权的场地。   虞亦廷看着面前的一堆合同,他没有翻看,哪些人占股多少他早就烂熟于心,这些数字相加还不够,但是他足够有耐心,没有人知道他手上股份多少的时候,总有可能有人临阵倒戈。   他能坐在这里耗着,只是不知道切断虞书锋的通讯能多久,他不知道能不能一切尘埃落地前保证万无一失。   虞亦廷坐在首位,静静地看着围坐在桌子上的股东们,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用目光扫视着他们。   好似他手中的股份已经收够,衡尔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在谁都没有发现的桌子下,虞亦廷的双手交错搓着,接触的皮肤已经被摩擦得通红,他浑然不觉,在空调间里待得久了,他甚至觉得背后还未长好的伤有些痒,而这种幻想的痒更多是因为焦灼。   足足焦灼了半个多小时,没有说一句话,才只有一个持股最小的股东从中立屈服,在兰遥的帮助下签订股权转让协议。   虞亦廷心烦意乱,虞书锋留下来的老顽固太固执了,固执到不见到虞书锋的面不会松口半分,他早知道这点,所以才费劲心力地想要凌行舟手中的那点股份。   虞书锋也知道这点,所以才在这么多年将他这个早就成年的儿子压得死死的。   他们一直在暗处博弈,试探着对方的实力,又不肯暴露全部的实力让对方知晓自己全部的能力。   在某种角度上,虞书锋和虞亦廷有着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极具隐忍的性子,像是在草原上蛰伏着狩猎的黑豹,没有等到猎物完全疲倦之前是不会动手的。   虞亦廷先踏出这步已经失了先机,可是他没有办法在等待下去,想到凌行舟还在那个房间中,他的心中就像是被数以万计的蚂蚁爬过,再没有能忍耐下去的耐性。   又等了十分钟,没有人走,也没有人说话。   虞亦廷微微朝着兰遥使了个眼色,兰遥出去了。   非必要时刻,虞亦廷并不想使用强制手段,可是如今的境地,只能暂时将这些人控制起来,只是这样他这么多年的伪装都露了大半,后续还会有一些难处理的地方,此刻的虞亦廷已经顾不上了。   他要尽快控制住衡尔,再用衡尔去和虞书锋斡旋,救出凌行舟。   兰遥进来了,身后并没有带着虞亦廷想象中的安保人员。   她一向冷静的脸上有几分难以言喻,无法隐藏的奇怪情绪。   她看了虞亦廷一眼,递给他一沓合同。   最上面的合同赫然是那份他签署过的离婚合同。   虞亦廷猛地转头,用眼神询问:谁给你的?   兰遥俯身在虞亦廷近处耳语:“凌行舟的律师,他说凌行舟说过如果联系不上他本人,打听到衡尔在开股东大会就把这两份合同带给您。”   两份?   虞亦廷挪开上面一份,下面的纸张立刻映入眼帘。   ——股权转让书。   虞亦廷呼吸一滞,他快速地翻动着合同,直到签字栏——是凌行舟的字迹。   看时间,居然早过凌行舟提出离婚的那天。   原来在很久之前,凌行舟就已经决定将股权转让给他,那他为什么还要和自己放那些狠话?   虞亦廷重新翻开刚才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签字栏上凌行舟也签了字。   虞亦廷更分不清楚凌行舟,他恨不得就现在丢下所有人,冲去救出来凌行舟质问他什么意思。   可是他不能。他还需要掌控大局。   虞亦廷第一次无比讨厌自己理智的性格。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运算着目前手上的股份——现在,他不需要任何一个股东再倒戈了,他已经有足够的底牌,可以全权处理衡尔的高层事务。   虞亦廷的股份占比终于超过虞书锋,一直压迫他的人终于被他踩在了脚下。   “经过最新的股权占比统计,现衡尔药业集团总经理虞亦廷先生的股份占比为百分之五十三,已经超过虞书锋先生的股份,目前为衡尔药业集团的实际最大控股股东,有权处理衡尔药业高层抉择和相关事务,各位股东……”   早在一旁准备后的律师进行股权更替通报,话还没说完,刚才一直呛着虞亦廷,要等虞书锋的老股东冲了上去,“去你的,你以为你股份占比大就是老大了?你也不看看这里有几个人服你。当年你爹建立衡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爹还没老就想要来摘果子了?做梦!只要我活着,绝对不可能!”   “这位……伯伯。”虞亦廷冷冷地看着他被站在会议室两边的保安拖住,开口道:“曾经的衡尔是以前的秦氏药企,虽然换了名字,也不该忘了过去,就像是有的人,借了势飞了高枝,就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是不是太可笑了?”   虞亦廷依稀记得这个人是虞书锋的某个远方亲戚,虞书锋如火如荼的时候,在衡尔集团内部放了不少自己的亲戚,就是为了炫耀他目前的成就,一点也不顾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在企业内部造成多大的伤害。   与虞书锋沾亲带故的人,比如面前这位,拿着虞书锋把柄的人,比如黄义,这些虞亦廷早就看不惯却还要忍受的人,虞亦廷终于可以在今天拔除,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之情。   “现在的衡尔已经不是虞书锋手中的衡尔了,我说了算不算也不用伯伯做主。”虞亦廷冷笑一声,让保安将这个人暂时控制住带出去。   “等等。”兰遥忽然开口。   虞亦廷看向她。   兰遥低头请示,“有一个紧急消息需要您现在知道。”   兰遥亮起手机屏幕,递给虞亦廷。   虞亦廷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属实吗?”他低声问道。   “属实。”兰遥小声道:“是老虞总的司机发来的,现在正在医院。”   虞亦廷略微思考了两秒,抬手让保安放开那个股东,让他重新坐下。   “各位股东,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大家告知,虞书锋董事长在一个小时前于外市遭遇车祸,目前已经送去医院救治,伤势惨重,刚传来消息,在十分钟前死亡,死亡报告将于后续给各位股东传阅确认。”   虞亦廷再没了任何束缚,他成了完完全全的,衡尔药业集团的主人。   宣布完这一重磅消息后,刚执掌衡尔药业的虞亦廷带着兰遥匆匆离开公司。   “打电话报警,通知媒体和记者,通知凌家人,越快越好。”   虞亦廷箭步如风,这次谁也不能阻挡他走向凌行舟。   他已无人可挡。 第84章   下午六点,网络上甚嚣尘上的言论无限发酵。短短一天时间,衡尔药业的新闻接踵不停,直到最后重磅新闻虞书锋的死亡消息将最巨大的石头投入水中,激起更多的水花。   虞家老宅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虞亦廷带来的安保围在老宅外面,而警察和消防员跟着他来到房屋内部。   虞亦廷带着他们直接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上去,那也是他去虞书锋书房的路,此刻电梯门口的保镖已经形同虚设,虞亦廷带着人坐上电梯,按楼层的手掌微微发汗。   电梯运行——   “叮——”到达。   虞亦廷带着消防员走进漆黑的通道,手电筒勉强照亮两边回廊上诡异的装饰画,他们走过摆放鞭子的墙面,虞亦廷拉开地板上的锁链,露出地板上的玻璃。   这是他跪过无数次的地方,他透过这里看着下面手术台上不同的、他在意的人或者物,不知不觉自身也被束缚在虞书锋的掌控之下。   消防员将手电筒贴在玻璃上,灯光微微在玻璃上投射,虞亦廷能看出下面手术台上有一个人形,他心头一紧。   “我们会尝试撬开玻璃,直接从这层下去。”消防员向虞亦廷解释他们的营救方案。   “确保人的安全最重要,其他都可以拆。”虞亦廷表明立场,如果不是不现实,他恨不得现在直接把整个房子都拆了。   “医护人员已到位。门口安保也进行场面封锁,确保没有无关人员进来。”兰遥小声汇报,“凌家的人来了。”   “谁来了?”虞亦廷问。   “都来了。”   凌父凌母,黎泉和岑岚,都来了。   虞亦廷声音微沉,“请他们在外面坐坐。”   兰遥没想到虞亦廷根本不让他们进来。   虞亦廷转过头看着撬玻璃的消防员,问道:“顺利吗?”   “可以,预计半个小时可以拆除。”消防员一边说,一边动作。   半个小时后,消防员撬开玻璃,身上套上绳索下去,虞亦廷想紧跟着下去,在理智的驱使下,他看了一眼在一边等待的医护,“医护下去吧。”   眼睁睁看着三四个人下去后,虞亦廷守在空洞前,听见他们衣服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咚——”的一声,他们落地了。   虞亦廷紧张地等着回音。   “目前还存活,生命体征正常。”   终于下面传来好消息。   “只是人员并没有清醒,无法从我们刚才撬开的玻璃中出去,我们需要在下面找到出口,需要时间。”   “保证他的安全,其他都可以。”虞亦廷焦急道。   “虞总。”兰遥出去接了个电话,神色变了,“出事了,紧急情况。”   她环顾一眼四周的人,虞亦廷自觉走到屋子里的角落,目光还落在消防员他们动作的地方,“什么紧急情况?”   “老虞总还活着,刚抢救成功。”   “什么?”虞亦廷低声质问道:“怎么回事?现在他情况怎么样,人清醒吗?”   “目前刚脱离危险,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外市医院让家属过去,您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小虞总过去?”兰遥用的是问询的态度,她知道凌行舟对虞亦廷的重要性,虞亦廷当然是希望能在这里守着,可是衡尔药业集团的一团乱麻还需要虞亦廷去善后。   兰遥看似问询,其实是在提醒。   虞亦廷现在占据上风,一是因为股份占比,二是因为虞书锋的死讯,现在虞书锋没死,只要他清醒过来,变动会很快发生。   “帮我订最近的一个航班机票。”虞亦廷默了几秒,还是妥协了。   虞亦廷深深地往房间中心看了一眼,还在上面的消防员还在和下面的沟通交流,运输着工具,看起来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凌行舟就能被救出来,虞亦廷却不敢再往那里走一步。   他怕自己再多走一步,就不想离开了。   “最近的航班在一个半小时后,您现在就要出发了。”兰遥快速地在手机上订好机票,回道。   “走吧。”虞亦廷说道。   虞亦廷重新坐上电梯返回楼上,一出电梯,一个人就扑上来给了他一拳。   黎泉动作太快,一切都发生在两秒之内,等一旁的保镖反应过来,黎泉已经打完了。   他和虞亦廷一样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清楚只有一拳可以说是冲动,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在黎泉眼中,凌行舟一直是个傻弟弟,太单纯,有时候又固执,在事业上,黎泉一直带着他,觉得不会出什么事,而在感情上,黎泉带不了他。   早些时候黎泉就提醒过他远离虞家,凌行舟没听进去,反而陷了进去,黎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此刻也只能怪自己轻信虞亦廷的话。   “冷静点,泉哥。”岑岚拉住了他,向着虞亦廷使了一个眼色。   坐在沙发上的凌父凌母并没有动,他们一个眼神都没有投射过来,虞亦廷用袖口擦了擦嘴边的血,走了过去。   “伯父伯母。”虞亦廷鞠躬致歉,“抱歉都是因为我,让小舟卷入这场纷争中。”   凌母没动,凌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人呢?”   “还在营救中,小舟目前没事,等救出来之后会直接送到衡尔的私立医院,医院我已经打过招呼,伯父伯母放心。”   “人呢?”凌父又问了一遍。   虞亦廷懂了,回道:“他出了车祸,之前消息有误,目前刚出抢救室,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现在正要过去看看。”   “真是祸害留千年。”凌父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小舟昨天就来你们家了,晚上没出去,你早就知道,什么都没和我们说,今天才通知我们,通知了之后还不让我们进去,是什么意思?”凌母冷冷问道,“怕我们在现场能透露什么,毁了你们衡尔的名声?”   虞亦廷沉默了两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我已经和医护和消防人员打过招呼,等小舟被救出来,医药以及后续调养全由衡尔负责,另外,这两份合同您收好。”虞亦廷从兰遥手中拿过股份转让合同和离婚协议书。   凌母接过,最上面的是股份转让合同,她眼中没有半点惊诧,只是轻哼了一声,“真是傻孩子。”   目光触到下一个文件,凌母怔住,“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已经……”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顾全两边,最后瞻前顾后,把自己逼到难以转圜的境地。还是我太狂妄了,我根本没有能力可以两全,小舟给过我机会,我一次也没有抓住,这是我的问题,我没办法回避。”   “你不是没有办法两全,是你没有相信别人和合作的能力,即使是你的至亲,你也没办法做到全然信任,你觉得你可以一个人做完一切,可你自己看看今天的结局,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凌母淡淡道。   不是。   虞亦廷心中清楚不是,他做的不过是守在衡尔药业按住那些股东。   媒体能跟着虞亦廷的心意走是因为陈秋澈,王文能乖乖跟着他去曝光虞书锋家暴的事也是虞亦清在里面搞了人际关系,衡尔出事以来,没有一个同行敢出来说话,多半是闵诗宁家压住大半,而政界没有人来捞虞书锋,应该是谢清怡说服她父亲观望,就连他最后能压住那些老股东的股份也是凌行舟最后关头送来的合同,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的虞书锋的车祸十有八.九也是有人在背后安排。   短暂的、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对于吃瓜群众来说,只是一个巧合,一个声名大噪的企业被人扒开了一角,其中的腐肉流了一地,人们才惊觉里面早就烂坏了。   只有虞亦廷知道,那一角的扒开他走了多少年,而揭露时的一环套着一环,又有多少人投身在里面。   在赶往外市的路上,虞亦廷再次刷了一下社交媒体,虞书锋的死亡不知什么时候被传出去,已经有人在臆测他是因为承受不住而畏罪自杀。   两个小时的飞行虞亦廷迷迷糊糊地没睡踏实,他的身体是酸软的,但精神却是异常的活跃,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又回到虞书锋的书房,又跪在同样的地方,玻璃下面的手术台上躺着的是凌行舟,一个被白布完全遮盖住的凌行舟,梦中的他似乎能隔着玻璃触碰到凌行舟的身体。   冰冷的触感让虞亦廷呆怔在原地,下一秒,眼前的白布忽地炸开暗红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腥臭的冰冷的血液,与此同时,虞亦廷后背也被长鞭狠狠抽打着……   手指痉挛着抽搐,在挣扎中虞亦廷被人晃醒。   “虞总,醒醒,到了。”   虞亦廷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在一瞬是失焦的,许久,他的目光才聚焦在飞机窗外。   灰尘弥漫在金色的阳光下,随着空气的流动搅拌出气流的痕迹。   梦中的血腥和冰冷在这一刻消散,唯有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指证明着他的情绪还未完全抽离。   阳光细碎地洒在虞亦廷的手上,像是温暖的触角,飞机缓慢地滑行着,虞亦廷慢慢地觉察出手上的暖来。   外市今天是个晴天。 第85章   医院里,虞书锋的病房前守着他的司机。   虞亦廷一眼就认出那个司机,他是跟着虞书锋的老人了,粗略估算十年是有的。   “虞总。”司机迎上去,整个人木木的,声音里都带着惊魂未定,“老虞总他……很可能下辈子都是植物人了。”   他将最重磅的消息砸下,虞亦廷踏入病房的步子一顿,他走进看着单人病床上插着各种检测生命体征仪器的男人,不过隔了短短一日,苍老得像是隔了几年。   虞书锋确实是老了,平日掩藏在不怒而威气场下的白发趁着这个时候全数冒了出来,白了两鬓,脸上细微的皱纹在苍白的脸上被放大无数倍。   虞亦廷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他想过最坏的打算,等他到的时候虞书锋醒来,质问他,联系旧人,一系列的打压,甚至将他再次投入谷底,就像过去那些年做的一样,每一次虞亦廷以为可以推翻虞书锋的时候,他都再次将他狠狠地压倒,可又像是猫捉老鼠玩弄一般,再给他机会站起来。   在虞书锋的想法中,虞亦廷就不可能推翻他,而在虞亦廷的心中,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虞书锋自以为是地又给虞亦廷营造了一次机会,没想到自己栽在了这个机会上。   最大的威胁,彻底消除了,只要虞书锋能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   安静的病房中呼吸可闻,虞亦廷的呼吸从深吸急促到慢慢平缓,经年的心愿完成,他在隐默之中的兴奋又归于平静。   虞书锋的车祸,他需要给衡尔药业集团内部一个答案,给公众一个答案。   虞亦廷没再多看一眼,他自始至终都没走近那个病床,就离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上房门,虞亦廷问司机。   “我半路停下来加油,在加油站买了个烟,等听见响声,老虞总已经被车撞了。”司机拿出手机,“我和当地的警方接洽过,这是警方给的事故视频。”   虞亦廷接过手机看。   虞书锋一个人在车上,周围没有任何人,是他突然自己发了疯一样从车上跑了下来,跑到马路上,货车避让不及,撞到了他。   整个事件除了肇事者和受害人,没有第三人。   就连虞书锋下车后突然癫狂也可以解释,他换季过敏的事情虽然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可也算不上秘密。   车窗车门紧闭,只要虞书锋在车上好好待着,也不会出现问题,是他自己下车的。   警方的调查也是一样,他们还考虑到虞书锋有可能是受了胁迫下车,查了他的通话记录,虞书锋新手机干干净净,只有一通电话,还是事故发生半个小时前,是他和兰遥的通话。   具体电话内容经核查也只是简单的工作汇报,反而在查清楚兰遥是虞亦廷的助理,还和虞书锋有联系后,警方对网上说虞亦廷在虞书锋的控制下多年有了点实质性的感受。   虞亦廷看完视频,将手机还给了司机——这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至于审查的力度,后续肇事者的处理,都看虞书锋家属的态度,而他的几个家属对他现在的处境,都不会去过多追究的。   含含糊糊地,这件事将成为过去,谁也不会再提起。   “您看,老虞总这里怎么办?”司机问道。   虞亦廷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他一个司机该问的问题,他像一个始作俑者做完后在询问同谋该如何处理后续。   虞亦廷没有傻到觉得虞亦廷身边的一个司机是整件事的负责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整件事一开始的起因,秦家对衡尔药业的指控并不是巧合,他的那位母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柔弱。   “虞家名下有疗养院,这边可以办出院手续之后把他带回去。”虞亦廷给出答案,他对着司机说的,司机却清楚这句话不是回应他的。   “知道。”司机回道。   他看着虞亦廷走远,似乎是去问医生要相应的材料。   跟在虞亦廷身后的兰遥留下来和司机确认一下虞书锋的真实情况,兰遥跟着司机进了病房,原来空无一人的病房窗户边站着一个人。   刚才还拉起的厚重窗帘已经被拉开,秦瑾雯穿着一身黑底白花旗袍,静静地站在阳光照射出来的地方。   “虞总说,等到老虞总病情稳定下来,把人送去我们公司旗下的疗养院。”司机向秦瑾雯汇报情况。   “他还是心软的。”秦瑾雯轻笑一声,她问道:“那个货车司机怎么样了?”   “警察确认他的驾驶并没有出错,个人也没有喝酒、疲劳驾驶的情况,警察询问我们这里家属的意见。”   秦瑾雯走到虞书锋的病床边,缓缓抚摸着虞书锋的头发:“签署谅解书,毕竟是他自己跑出去的,也有一部分的责任,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吧。”   秦瑾雯问兰遥,“凌家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救出来没有?”   “我们走的时候还在营救,刚才下飞机的时候得到消息,已经救出来了,初步判定没有生命危险,虞书锋只是在熏香中下了一点让人昏迷的药。后续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凌家的人不肯在我们的私立医院,安排在那儿的人已经按照他们的想法送去指定医院。”   “医疗费全包,派人去护着。”秦瑾雯默了两三秒,才感叹一声,道:“这些年来我对不起我的朋友,我的两个儿子也对不起凌行舟,说到底,都是我们的错,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卷入其中。”   “虞总将签署好的离婚协议书给凌家了。”兰遥说。   秦瑾雯:“感情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快,变得也快,有时候缘分比情分更重要,我是不想再管了,让他们自己看吧。你稍微看着点,帮着小廷把衡尔收好,小舟的事情你也看着些,如果他们两个人彼此还有意,能推一把就推一把,等我回去了,凌家我会亲自拜访。”   “您现在不回去?”司机在一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家对衡尔药业的指控还在,秦瑾雯如果不回去主持大局,衡尔药业的没落就在眉睫。   “我还有事要做。”秦瑾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你把车祸的事善后好,然后去秦家找一个想待的岗位,越少人知道你跟过虞书锋越好。”   秦家的企业和现在的衡尔没办法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是个好去处,况且,一鲸落而万物生,虞书锋没用了,沪市的药企都能分一杯羹。   “虞总刚才说的疗养院,您看是放到哪家,目前我们公司的两家疗养院,一家在沪市本地,一家在外,您这边确定好,我也能先打好招呼。”司机问道。   “我都快忘了这件事,暂时不用准备,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陪陪他。”   秦瑾雯目光下垂,她静静地看着虞书锋,眸光流转,似是不舍。   兰遥和司机识相地出去了,这两个人毕竟夫妻一场,斗生斗死是一回事,说不准还有些惜别的情分在。   秦瑾雯一个人在病房里,她坐在虞书锋的床边,垂眸看着这个靠着仪器吊着命的男人。   连她也不得不感叹,虞书锋的命真是好。   没人比她更了解虞书锋的一生。   虞书锋投胎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家庭条件不好,却独独供应他上了大学,在大学里遇见秦瑾雯,毕业后直接进了秦家家族企业,在没有受到认同的时候,外地遇到了岑赫月。   岑赫月和家里闹掰,空有灵气没有保护,虞书锋在她眼中是救星也是上位者,他在岑赫月那里感受到了尊重,又拿着岑赫月的药剂获得秦家的认同,坐收两边的利益,吞下秦家的家产后创立衡尔药企,步步高升。   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是运气好的。   秦瑾雯轻轻抚摸着虞书锋的脸庞,她特意选的货车,以为可以一劳永逸,直接在路上解决一切,谁知道他就是这般命大,居然活下来了。   秦瑾雯的手流连在虞书锋的脸上,缓缓地移动到虞书锋的脖子上——在最早的时候,在他将自己作为筹码压在那个密室的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自己的儿子的。   秦瑾雯被软禁在一处宅子,一年到头能见到虞亦廷和虞亦清的次数有限,但是她也能从匆匆的几面之中看出虞亦廷性情的变化和虞亦清对虞书锋的态度由近及远。   秦瑾雯慢慢联系上自己的人手,拿到了那不为人知的监控视频——在虞亦廷自爆一般地将被鞭打的视频放出来之前,秦瑾雯很早就看过监控。   她看到她曾经以为是一生依赖的丈夫将自己绑在手术台上,看见那双曾递上婚戒的手掐住她的脖子,看见这样一个禽.兽用亲情去威胁她的孩子。   她无能为力不代表一无所知。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因果都是来自她,如果她没有执意嫁给虞亦廷,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对不起凌家,也对不起已经走了的岑赫月。   斯人已逝,活人自当收局。   秦瑾雯听见仪器声音陡然变化,“滴滴滴——”在急促的仪器声中,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和虞书锋的初见。   在春夏交替的林间小道上,一个男生蜷缩在地上抽搐着,飞扬的花粉在碎金一般的阳光下坠.落,正午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路过的秦瑾雯。   二十岁出头的她看见了路上的那个男生,她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如果她不向前,这个男生会死在那里。   这次,秦瑾雯没有再踏上那条林间小道,她回头了,恍若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人路过,恰如现在的病房。   “滴——”   一切归于寂静。 第86章   凌行舟醒了,虞亦廷往回赶,走到半路得到虞书锋的死讯。   这次医院死亡证明都开出来了,说是虞书锋病情加重,没救过来。   虞亦廷正想着要不要再调头,兰遥把手机递了过去。   “别回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是秦瑾雯的声音。   “没事吧?”虞亦廷认出她的声音,一时间却开不了口叫她。   过去他叫秦瑾雯的场合不多,即便有,也是为了恭敬喊一声母亲,而现在他明显感受到不该这么喊了,却喊不出一声“妈妈”。   叫妈妈的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想到这个词就觉得别扭,虞亦廷只能略过这个称呼,直接问。   “没事。”秦瑾雯说,“回去之后稳住衡尔,也不用你做什么起死回生的事情,让里面别乱就行,等会我会把虞书锋的死亡证明发给你,哪个股东有疑问你就压回去。兰遥会帮你,其他时间你就想想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虞亦廷许久没有听到有人问他未来想做什么,自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为衡尔的未来而生的。   “你不喜欢做药业,虞书锋死了,没人能拦着你,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下面做什么,我对你,没有拦阻。”秦瑾雯鼻子有些酸,“我记得你以前是学艺术的,学的是古典舞,还想学吗?”   “妈。”虞亦廷终于叫出声,他声音中带着无奈和心酸的笑,“我都多大了,还怎么跳。”   “我就是提一提,你有别的想做的,都可以。”秦瑾雯话音一顿,“这些年来,一直是你挡在前面,这是我的失职。”   “我有一个问题,妈你可以不回答。”虞亦廷深吸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的疑问问出口,“小清是你让他回国的对吗?”   虞亦廷刚开始是怀疑过虞亦清又向虞书锋示好,可越到后来虞亦廷越发现不对劲,虞亦清除了和凌行舟在一起亲密些气他,其他时候言语行为都是向着自己的,他活像一个执行任务的NPC,任务之外依旧和虞亦廷亲近。   秦瑾雯这些年来从未冒头,虞亦廷才没有想起她。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心中已经明了大半。   “是。”秦瑾雯:“他的脾气我很清楚,你和小舟在节目上太亲密了,他会抓住你的这个软肋一动再动,我想把水搅得混些让他看不清,谁知道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择手段,抓住一点就咬着不放。你三番五次不和凌行舟说明实情,不也是怕太过亲密伤害到他吗?”   “可惜还是牵连上了。”虞亦廷愧疚道,他罕见地在母亲面前暴露出情绪的弱点。   秦瑾雯:“小廷,你想要保护的心是没有错的,怪只能怪他防不胜防,坏人的心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不要因为无法面面俱到而责怪自己。你很好,在我没办法看顾的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他的手下,也长得很好,把你弟弟也照顾得很好。”   “小廷,你已经很好了。”   “嗯。”虞亦廷静静地听着,好似这么多年的辛苦只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句肯定。   他忽地明白秦瑾雯在背后动手却不和他知会的原因。   这些年来打败虞书锋已经成了虞亦廷的执念,他想要在这个家里做拯救母亲和弟弟的英雄,他害怕自己的亲近带来的都是伤害,他习惯性地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抗下,这样让他压力最小,因为即便他一个人失败,失败的后果他也可以一个人咽下,不用牵连任何人。   而秦瑾雯太过了解他,她明白虞亦廷的这些想法,愿意默默地帮助他,圆了他的执念,让他以主导的身份做完这些事,了了这个心结,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妈,谢谢。”虞亦廷默了许久,两边都没有说话,还是他先开口。   没有人愿意第一个挂电话,他们很久没有在无监视的情况下通话,可虞亦廷却不觉得陌生,他的记忆忽地同多年前接轨,他想起来秦瑾雯带着他和虞亦清去游乐园玩。   那个时候秦瑾雯已经和虞书锋闹翻,虞亦廷的生日虞书锋没说一句话,还是秦瑾雯一手抱着还不会走的虞亦清,一手拉着虞亦廷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当时虞亦廷已经被虞书锋教导得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懂得沉静,即便他还是个孩子,在灰暗的日常功课和公司事务学习中,他在秦瑾雯那里得到一丝喘息。   可也就是那次之后,秦瑾雯被软禁,虞书锋明明白白地告诉虞亦廷,是因为他,秦瑾雯才被关起来的。   一切种种,造就虞亦廷如今的性子,如今回想,虞亦廷百味杂陈。   临上飞机,虞亦廷和秦瑾雯挂断电话。   虞亦廷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兰遥是不是她的人,她要怎么收尾虞书锋的事情,可此刻听着广播中让手机关机,他闭上眼睛,一下子就觉得这些全然不重要了。   他不想再追究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他确实不想再待在衡尔了。   虞亦廷闭上眼睛,这次在飞机上他没做噩梦,等他到了机场,直接叫车去了凌行舟在的医院。   凌行舟住在一个公立医院,他目前没检查出什么问题,还在观察中,转入普通三人间病房,虞亦廷去的急,空手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快结束探望时间了。   凌家陪床的人正好出去散步,凌行舟病床边没人守着,他扒拉着平板看剧,翘着头发,穿着病号服,瞧见门口西装革履的虞亦廷愣了一下,而后撇过头去,装没看见。   虞亦廷走到他的床边,看了看他挂在床上的病例,坐在床边上了手。   虞亦廷的手是冷的,衬得凌行舟正常温度的额头都有些烧。   凌行舟躲了一下没躲掉,被虞亦廷冰了个激灵。   凌行舟不说话,只瞪他。   凌行舟被消防员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模模糊糊醒了,被抱着从长廊过,他看见挂在墙上沾血的鞭子,半糊涂半清醒之间还做了断断续续的噩梦,他梦见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而手术台上开着一个单面玻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单面玻璃,在梦中凌行舟却能把玻璃那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虞亦廷跪在玻璃上,虞书锋拿着长鞭抽打,逼他答应什么事情,如果不答应就不放自己走。   在梦里,凌行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动不了,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他很想冲过去直接动手,也想直接骂虞亦廷是不是傻,为什么乖乖地给他打。   气着气着,凌行舟把自己气醒来,一睁眼没看到虞亦廷不说,还被凌母甩了份合同,凌行舟定睛一看,是他给虞亦廷的离婚合同,虞亦廷居然又还给他了。   凌行舟以为自己让律师把股份转让合同和离婚合同一起给他已经算是明示——先签离婚合同我再通过财产分割把股份给你,那虞亦廷还回来算什么事?算他同意离婚了?   照着虞亦廷那弯弯绕绕的脑子,看到股份转让合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凌行舟之前放狠话都是做戏,即便其中确实有些情绪上的生气,也没有真正就不要他了,凌行舟都觉得自己宽容得不行,虞亦廷居然撂挑子不干跑了?   凌行舟觉得他需要一个说法,他先是自己气了一会,没等到虞亦廷来,又旁敲侧击地问凌母是不是他们挡着没让虞亦廷进来。   最后得到的是虞亦廷还没等到他被救出来就去了外市,连带着得到虞书锋重伤的消息。   凌行舟和虞书锋进密道的时候是有心理准备的,首先他不觉得虞书锋是什么正人君子不会对他下手,对于自身危险的后果凌行舟有心理准备,其次他也是带着一点故意的成分在的。   可以说是凌行舟半推半就地促成了虞书锋想要控制住他的想法。   他想要逼虞亦廷一把,没有紧急情况,虞亦廷不会扭转他固执的个人英雄主义观念,他自己背负得太多,如果凌行舟不推他一把,虞亦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虞亦清合作。   凌行舟说不通他,只能用行动来让虞亦廷明白,成全他的执念,哪怕是赌上自己的安全。   可他都这样了,虞亦廷还躲着,直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才跑回来站在他的面前。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虞亦廷目光像是黏在凌行舟的身上,一刻都没有移开。   凌行舟刚消下来的气又腾地蹿了上来,他不说话。   虞亦廷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在他和凌行舟的关系中他一直是话少的一方,凌行舟忽地不说话了,让虞亦廷无所适从,连寒暄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刚去了一趟外市,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了。”虞亦廷磕磕绊绊地开口,开口后,剩下的话就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我不准备在衡尔药业继续做下去了,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行业,但是我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虞亦廷很少直白地表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凌行舟听着新奇,耳朵竖着,脸还扳着。   下一秒,虞亦廷开始毛遂自荐了。   “我学历还行,人脉也还行,平时不挑食,能吃苦耐劳。”虞亦廷摸索过去抓住凌行舟的手紧紧握住,“你还缺助理吗?我要价低,自带资源,绝对听话,不会粉圈子里任何一个人,眼里只有你……凌总,要不要?”   虞亦廷抬起凌行舟的手,慢慢地将脸贴了过去,蹭了蹭。   凌行舟听着他从应聘慢慢变成以退为进的告白,一时间还没缓过来,掌心一凉,虞亦廷已经把脸贴了过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奔波过后的疲倦,眼睛却像是一池沉静的水,等待着属于他的石子投入。   凌行舟就着这个动作抬手,轻轻扇了虞亦廷的侧脸。   是疼的,可力度不大,短暂的疼后是热的痒。   “这位……求职者,助理年纪需要在三十五岁以下哦,不好意思,你超龄了,不予通过。”   作者有话说:   虞总:我被职场优化了? 第87章   “您好,这边已经要到陪房时间了,这边您看要不要留下来陪房?”护士进门问道。   “我留下来。”虞亦廷说。   “不用。”凌行舟开口,“我有人陪房。”   虞亦廷刚才就想说,凌家不知道派了谁给凌行舟陪房,怎么人跑出去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凌行舟看出他的意思,直接道:“我手脚都能动,本来就不用陪房。”   话音刚落,岑岚进来了,他远远地看到凌行舟床边有个人影,走近一看,见是虞亦廷,揶揄道:“呵,大忙人舍得来了?”   虞亦廷抬头看他一眼,“今天你陪房?”   “嗯,叔叔阿姨昨天守了一.夜,今天本来是泉哥来的,他临时有个推不掉的工作走了,我就来了。”岑岚知道虞亦廷关心的是什么,直接道:“医生说了,留在这儿观察四十八小时,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今天守一晚就过了。”   虞亦廷:“我留下来,明天带他办出院手续。”   “带去哪儿?”岑岚眯了眯眼睛,“叔叔阿姨那边你还没交待,离婚协议都给了,现在想把人带走,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不去。”凌行舟紧接着他,他对上虞亦廷的眼睛,一瞬静滞,又撇开,“我得回去。”   虞亦廷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妥协道:“好。但今晚我留下陪房,明天陪你出院。”   凌行舟没说话。   岑岚环顾一圈病房,“这儿就这么大,我们两个陪房睡不下吧。”   “我不用睡。”虞亦廷顿了一下,“我坐着就行。”   “行。”岑岚不和他呛,喊他,“虞总给个面,出来一下呗,有事儿问你。”   虞亦廷和凌行舟打了声招呼,和岑岚出去,两个人站在楼梯口说话。   虞亦廷等岑岚开口,等了半天他只是随便问了些有的没的,但都是绕着那些事儿。   “他死了。”虞亦廷先开口。   岑岚微怔,短暂的停顿后,“嗯”了一声。   这一声犹如叹息。   “那天他出了车祸,我去的时候已经他已经是个植物人,没过多久病情突发,脑死亡,母亲现在正在那里料理后事。”虞亦廷淡淡地将虞书锋的死亡过程说出来,像是在说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你现在过得好吗?”虞亦廷忽地问道。   这是他作为哥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用一种关切和认真的语气询问岑岚,即使他们只有同父异母的血缘,即便他们之间曾经还有过恨意和不理解。   “挺好的,泉哥他很照顾我,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照顾过头了,他却不觉得。”岑岚将自己平常的生活缓缓道来,“我走读的学校是他家里人选的,挺好,老师同学都很好,平时泉哥没拍戏就天天接我下学,我们会在学校里解决晚饭,再一起散步回家,如果他在剧组,我就一个人看书,晚饭后打会球,课少的时候我就去剧组找他,前些时候有一个导演联系我,本子挺好,泉哥也觉得那个剧组不错,过一段时间我就要进组了。”   岑岚细细地讲着他的生活,他一直平淡如水地过着,从来没有和他人讲过,一下子和虞亦廷讲起来,才发觉自己早就习惯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他曾经渴望能过上一天的日子居然已经成了寻常,过了这么长时间。   “是挺好的。”虞亦廷说,“给一个银行账号给我。”   “怎么,要给我花钱啊?”岑岚轻笑道。   “他的遗产,有你的一部分。”虞亦廷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要他的,就当是我给你的。”   岑岚“哼”了一声,“不用,你还是当面给我吧。”   “嗯?”虞亦廷从他的话中听出点别的意思。   “前两天泉哥和我求婚了,我本来不想办婚礼的,可他很想办,所以等定了日子,请你和虞亦清过来,到时候虞总也不会空手来吧。”岑岚说笑。   “好。”虞亦廷也笑了,“你过得好就行,今晚你要不还回去睡吧,我守着就行。”   “虞亦廷。”岑岚忽地很认真地喊了他一句,“虞书锋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小舟他比我勇敢很多,你们不要像我和泉哥一样,错失这么多年。”   “知道了。”虞亦廷伸手揉了揉岑岚的头,“回去睡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岑岚挑了一下眉,又恢复了点傲娇的脾气,他伸手,“想要独处,给点好处?”   虞亦廷见他摊开的手,失笑着卸下手表放在他手上,“好了吗?”   “走啦。”岑岚这次走得痛快,“别想背着我把人带回去,明天我会来带他出院的。”   虞亦廷送走岑岚后再次回到病房,凌行舟已经躺下,病房里安静得呼吸可闻。   “睡了吗?”虞亦廷自言自语地走到凌行舟的床前,轻手轻脚地给他掖好被子,自己支起陪睡的床,处理衡尔遗留的工作。   凌行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虞亦廷比他想象中回来得要晚,让他等了好久。   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很久,终于忍不住悄悄地翻动身子,偷偷看了一眼在床尾的虞亦廷,虞亦廷专注在手机上,并没有注意到凌行舟的动静。   凌行舟轻手轻脚,本是抱着不想让虞亦廷发现的主意,可见他真没有发现,又觉得莫名的生气。   “吧嗒”一声,凌行舟把被子掀了。   虞亦廷终于注意到凌行舟的动静,他再次来到凌行舟的床边,却没有立刻给他盖上被子,他静静地站在凌行舟的床边,好像是在观察他到底有没有睡着。   闭着眼睛,凌行舟也能感受到虞亦廷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侧脸上,一阵清浅的温热气息凑近,是虞亦廷弯下腰来靠近他。   凌行舟被气息撩得睫毛微痒,他强忍住没动。   虞亦廷的耐性比他还要好,就在凌行舟装睡装得快忍不住后,凌行舟感受到床响了一声,而后一个人贴着他睡了上来。   虞亦廷顺手给自己和凌行舟盖上被子,他毫不避嫌地环抱着凌行舟,两个人紧紧地挤在一张小床上。   凌行舟这下忍不住了,他轻轻肘击了一下虞亦廷,小声道:“你下去。还有人呢。”   虞亦廷闷闷地埋在他后脖笑了,沉沉的笑声震得凌行舟后颈发麻,“都拉着帘子呢。”   “护士会查房的。”凌行舟继续道。   “明天你都出院了,还怕人看?”虞亦廷抱着凌行舟的手更紧了些,“安心睡吧,我在这里呢。”   凌行舟默了一瞬,缓缓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他这两日确实睡不着,被关在虞亦廷老宅里的时间他不清醒,本来没有什么记忆地,可这两天总是睡不安稳,在凌行舟私心中他还是有些害怕的,因为害怕,所以想引起虞亦廷的注意,也因为害怕,他忍不住怪虞亦廷现在才过来。   可虞亦廷这一句话下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是懂他的,凌行舟心下放心不少,可他嘴上还硬,“我明天不会跟你回去的。”   “嗯,不回。”虞亦廷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凌行舟的腰,哄着他睡觉。   ——   次日,凌行舟醒来虞亦廷已经下了床,到底没让凌行舟被护士撞见,早上做完最后的检查,凌父凌母和岑岚都来接凌行舟出院回家,凌父凌母看见过来的虞亦廷也说几句,凌母问了两句秦瑾雯,知道虞书锋的死讯,就带着凌行舟走了。   凌行舟刚走没多久,虞亦清亲自开车来接虞亦廷。   这两日虞亦清也没睡好,一贯精致打理的他套了一件卫衣,头也没梳,一扬脖子,示意虞亦廷坐上副驾驶。   “舆论目前我和陈秋澈控住了,这些烂事全部都是虞书锋做的,衡尔会有一定的影响,过了这段时间会好很多。”虞亦清觑一眼虞亦廷的脸色,“到时候哥你就能回去做事,就是秦家那个药剂版权的事情,我们得输,下面的工厂会砍掉一个生产线,衡尔未来的发展并不可观。”   “你想做药业吗?”虞亦廷问。   “我?”虞亦清惊道:“哥你开什么玩笑,我一没学相关专业,二不会管理,我怎么做?而且我的性子就不是搞这些的料,我还是搞我的舞台,做我的艺人吧,”   “我也不想。”虞亦廷目视前方,“我一点都不喜欢做这个董事。”   这是虞亦清想不到答案,他以为自己把所有的道路清理干净,让哥哥重新执掌衡尔,这一切就算结束了,虞亦廷的话让虞亦廷始料不及。   “那衡尔怎么办?”虞亦清像是握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衡尔当初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怎么还回去就行。”虞亦廷说。   “哥,你的意思是,卖给秦家?”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然后再去和母亲说,秦家本来就是医药世家,加上小一辈里也有善于制药的人,衡尔给他们最好,剩下的虞书锋的遗产,我想和母亲提一下,分给岑岚一部分。”虞亦廷说。   “我没意见啊。”虞亦清紧张的是虞亦廷的状态,虞亦廷的前半生都付与衡尔集团,突然离开企业,一时间肯定不能适应。   “哥,你以后想做什么?”虞亦清问他。   “说真的,还没想好赚钱的办法。”虞亦廷看向他,“最近想去做个艺人助理,你们艺人助理面试都有些什么要求?”   “啊?”虞亦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什么要求啊……”   在虞亦清眼中,虞亦廷做一个艺人助理绰绰有余,可他怎么瞧着颇为苦恼的样子。   虞亦廷:“没有年龄限制吗?我听小舟说,超过三十五岁就不要了。”   虞亦清这下明白虞亦廷的意思了,他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道:“哥,你现在好像一个……求着包养的……小白脸。”   “是吗?”虞亦廷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   作者有话说:   大虞:求求,养养 第88章   虞亦廷把衡尔集团的事情交待完,真当了甩手掌柜,认真思量起他下一份工作的可行性。   虞亦廷充分考虑完自身的优势后,觉得自己比起助理这个职业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雇主的认同。   虞亦廷开始兢兢业业地寻求雇主的认同,凌行舟在家修养他就日日熬汤送过去,直把凌行舟喝烦了,终于开了门,虞亦廷见缝就钻,进了凌行舟的屋子,就没出去过。   一个月的时间,他晋升为凌行舟的生活助理,随着凌行舟身体好转,凌行舟的经纪人也开始给他找本子,虞亦廷就成了他的专属剧本筛选人。   薛琴已经习惯每次敲门时都是虞亦廷开的门,她送完本子,凌行舟的面都没见到,惯常地让虞亦廷传话,“今天的演唱会门票。”   用信封装好的,虞亦廷摸了一下,摸不出来是几张。   他连带着本子一起把门票拿回来,凌行舟已经起来,正在洗漱间洗漱,虞亦廷鼻子尖地闻到凌行舟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他在自己房间洗过澡。   “我吹风机呢?”凌行舟喊。   头也洗了。   虞亦廷不动声色地从抽屉里把收好的吹风机拿过去,自觉地插上电开始给凌行舟吹头。   洗漱台上摆了一堆化妆的瓶瓶罐罐,虞亦廷眼尖地看到凌行舟把最喜欢的香水也找出来了。   “你今天要出去?”趁着抹发油的空隙,虞亦廷关上吹风机,状似不经意地问凌行舟。   “嗯。”凌行舟丝毫没有发觉虞亦廷情绪不对,反问道:“刚才琴姐来了没给你门票吗?我要去看演唱会了。”   “哦。”虞亦廷本来想追问一句,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   凌行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过现在他们的关系,凌行舟忘记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虞亦廷自以为凌行舟今天没工作,应该可以两个人待在家里一起度过的,即使没什么特殊准备,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两个人度过一天,也是好的。   虞亦廷掩饰住眼中的落寞,“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你在家早点睡。”凌行舟开始化妆,“你做了什么,我随便垫一口就走。”   “演唱会不是晚上吗,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不知觉间,虞亦廷抱怨道。   “提前去买点礼物。”凌行舟凑过去让虞亦廷闻,“今天香水怎么样,好闻吗?”   “好闻。”虞亦廷闷闷道。   他平日里话就少,只是现在话格外少,凌行舟没多关注,自己拾掇好,吃完饭,拿着票就出门了。   虞亦廷一个人在家里,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虞亦廷默默地开始看本子,把觉得适合凌行舟挑出来,他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直到腰酸背痛,才惊觉天黑了,一看手机,已经七点多,凌行舟去的演唱会一定开始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给薛琴打了个电话,套出演唱会地点和演出人之后,虞亦廷差点被气笑了。   他拨通虞亦清经纪人的电话。   “小清今天在沪市有演出?”   “对啊。”经纪人一同雾水,“虞总要来看嘛?”   现在虽然已经开场,虞亦廷这样的关系还是可以中途进去的。   “他给凌行舟送票了?”虞亦廷开门见山。   “啊——没听说啊。”经纪人小声问着身边的工作人员,核对送出去票的名单,过了一会,再回道:“没有。”   很好,还是自己买的。   虞亦廷要了地址,开车出门。   ——   凌行舟一个人去的演唱会。   他买了一张看台票,远远地坐着,只能看见大屏幕上虞亦清的样子,心中一片平静。   他第一次看虞亦清的演唱会都没有这么远过,之后更是场场抢前排,这是他第一次坐在看台位,却觉得这才是适合他的位置。   远远地看着,以一种路人的身份,凌行舟单纯享受舞台和音乐,看完了这场演唱会。   在最后的集体大蹦迪中,许多粉丝都站起来互动,凌行舟坐着没动,他只是感受着人潮的热气,感受着自己曾经的少年意气。   凌行舟清楚地知道他今天来看虞亦清的演唱会不是为了他曾经和虞亦清的往事,也不是为了缅怀什么,而是一种给自己的奖励,给自己一路走来敢爱敢恨的肯定。   凌行舟,你真的做得很好,再走一遍这条成长的路,也不会比现在走得更好。   凌行舟对自己说,也应该去拥抱新生活了,在欢呼声和彩带中,他一个人走出体育馆。   一眼凌行舟就看见虞亦廷靠在黑色汽车上,他早就知道虞亦廷会来——虞亦廷的行动永远大于语言。   “怎么出来了?”虞亦廷看着凌行舟走到自己面前,瞥了一眼他穿着亮色衣衫,不动声色地递过去自己的西装,“晚上冷。”   “你怎么来了?”凌行舟笑眯眯地接过衣服,明知故问。   “小清让我来的。”虞亦廷说。   “是吗?”凌行舟说,“演唱会还没结束,你还要等一会,我先走了。”   虞亦廷拉开车门,“去哪儿,我送你。”   凌行舟取笑他,“不是等虞亦清的吗?”   虞亦廷不说话,坐上驾驶位,关上车门。   “还想去哪儿?”虞亦廷话音微顿,凌行舟按住虞亦廷准备启动车的手,当着他的面缓缓坐到他的身上。   虞亦廷面上不动声色,身子紧绷,手抓着座椅不动。   凌行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和虞亦廷面对面对,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你这是做什么?”虞亦廷声音微哑,他心中翻涌,隐隐有一个想法,一个他期待已久的想法,却不敢问出口。   这些天来他和凌行舟纯粹的合租关系,没有一点亲密接触,此刻凌行舟的行为似乎昭示着他们关系的更近一步,可虞亦廷又怕不是他想的那样。   凌行舟离得太近,身上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往虞亦廷的鼻子里钻,他不自在地瞥过脑袋,凌行舟顺手环上他的脖子。   明明之前再亲近的事情也做过,可是真当要捅破一层窗户纸,虞亦廷却意外地紧张起来。   “你搬出去吧。”   凌行舟一句话,虞亦廷心凉了大半。   凌行舟毫无知觉地还在虞亦廷胸口画圈圈,一副两人极为缱绻的模样。   “我说过你的助理试用期是三个月,可惜没让我满意,只能提前结束试用了。”   虞亦廷不明白凌行舟嘴上说试用失败,为什么人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贴,他机械地问原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你不适合做助理。”凌行舟逗他够了,笑着瞧了他好一会,才道:“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明白?”   凌行舟看着虞亦廷的眼睛从黯淡又恢复了光彩,他抿唇不说话,手却搭上凌行舟的腰,紧接着得寸进尺地抱住。   “你原谅我了?”虞亦廷把头埋在凌行舟的胸.前,做出足足的可怜样。   凌行舟被他这副样子吃的死死的,顶着一张高冷的脸无辜撒娇就是带劲。   “哼,看你表现。”凌行舟顺着虞亦廷的头发,“我的身边的助理岗位够了,只有一个岗位了,你要不要应聘?”   “什么岗位?”虞亦廷抬起头,看着凌行舟。   “缺一个小白脸的岗位,你要吗?”凌行舟点了一下虞亦廷的鼻子,“真可怜啊,我们虞大总裁,把公司卖了,再也当不了虞总了,只能被我包养了。”   “嗯,真可怜。”虞亦廷含笑顺着他说,“需要小金舟养。”   凌行舟扒拉着自己的财产,算到一半忽地发现其中有部分就是虞亦廷签离婚协议时给他的。   凌行舟狠狠掐住虞亦廷的脸颊,“你是不是早就算好的?知道自己要没钱了,就放我这儿了?”   虞亦廷眼中略过一丝狡黠的光。   “我问你答。”凌行舟翻起旧账来,“你当初答应我帮秦时明是不是也想要卖一个人情,在秦时明的帮助下,虞书锋会被你起诉,只是你没想到虞书锋会死。”   “是。”虞亦廷老实应答。   “再往前,你同意参加《恋爱时态》当时和我说是想要有影响力,其实是想要在大众面前刷脸,你早就想好要把视频放出去,用舆论高低把虞书锋架起来,让他一时间没办法脱身,是不是?”   “是。”   “呵。”凌行舟轻笑一声,“老狐狸。”   “生气吗?”虞亦廷坦白,“我就是这么一个会算计的人,失望了吗?”   凌行舟抚摸着虞亦廷的脸,认真道:“真聪明啊,我们家虞总,这么精明,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了,真好。”   虞亦廷顺着凌行舟的动作,亲吻凌行舟的掌心。   精明算计,工于心计,一直是外界给虞亦廷的贬义词,凌行舟却说这很好,这不会被人欺负,虞亦廷感受到一种认同和偏爱。   他一贯是包容和偏爱的主动方,可在和凌行舟的相处中,这个明明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却一直宽容着自己。   在虞亦廷觉得自己已经十恶不赦,欺骗、隐瞒、伪装,他不堪的每一面都暴露在凌行舟的面前,没有换来鄙夷,而是无限纵容的理解。   如果能早点和凌行舟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和凌行舟在一起就好了,如果,日日如今日,刻刻如此刻,就好了。   虞亦廷温柔地注视着凌行舟,认真道:“小舟,我爱你,这一点,从未欺瞒。”   “嗯,我知道。”凌行舟骄傲道:“我这样的,至此一个,错过的人才是傻子。”   虞亦廷按住凌行舟的后脖,温柔地吻上凌行舟的唇。   两相厮磨间,虞亦廷含混道:“你是最好的凌行舟。”   “嗯哼。”凌行舟的手不安分地往虞亦廷衣服里钻,去摸他的腹肌,“你是顶配的虞亦廷。”   虞亦廷眸光微凛,他微微移开,唇上水光莹莹,“谁是参照物?”   “没有参照物,现在的虞亦廷就是顶配的虞亦廷。”凌行舟亲了他一口,“你是自由的、快乐的……爱我的,就是顶配的。”   “好,我承诺,我一定会自由、快乐,一直爱你,无尽无限,不诳不骗。”虞亦廷,“我们……”   凌行舟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拒绝,我这次才不要被你骗去领证。”   “谈恋爱吧,虞亦廷。”凌行舟啄了一口虞亦廷的喉结,“这次我们慢慢来。”   时间不是限制,婚姻也不是捆绑,他们来日方长,大可以缓缓图之,谈一场长长久久的恋爱,在这春.光即将到来之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