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   作者:阿扶光   文案:   商颂川醉酒后,被一个男人睡了。而且因为头痛欲裂,根本记不清那个狗男人的脸。   每次想到这件事,商颂川必定发狂发癫发野。   助理关瓷冷静地劝他:“商总,一夜情而已,你何必如此介意?”   商颂川气笑了,“什么叫一夜情而已!那是老子的初夜,关助,你懂什么叫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吗!!”   商颂川越想越不爽,“你最好的嫁妆都还在,老子的怎么可以没了?”   关瓷淡定:“我也没了。”   发怒的商颂川翻文件的动作骤然停下,幽幽地看着他那皮肤白皙,冷静理智,长的漫画人物一般的的关助理。   **   关瓷没把和上司一夜情当一回事。   直到,每天做一百个卷腹一百个平板支撑一百个引体向上的关助理腹肌越来越少,肚子越来越鼓,时不时还坠疼恶心,关瓷赶紧去医院检查。   医生拿着报告单,一脸复杂,“你……”   关瓷还能冷静,“你说,我能受得住。”   医生:“你怀孕了。”   关瓷:“我是个男的。”   医生:“所以我才担心你受不住啊。”   关瓷:“……”踏马的,我好像真的受不住啊。   小剧场:   坦白怀孕那日,商颂川握着检查单的手微微发抖,过了片刻,他一脸凝重道:“你先把衣服脱了。”   关瓷难以置信:“你特么要再艹我一夜才能确定那夜的狗男人是我?”   【看似体面成熟实则厚脸皮的纯情霸总攻v看似冷淡理智实则又辣又诱的助理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沙雕   搜索关键词:主角:关瓷,商颂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关助理怀了上司的崽   立意:勇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第1章   关瓷读书的时候为了赚钱玩过cosplay,结识了很多二次元圈子里人,不过研究生之后,就再也没玩过,毕业几年,好多以前圈子里的朋友再也没见过。   今天聚会,便是王雪芽攒的局,一是庆祝她结婚,二是大家好久没见过了,聚一聚。   聚会地点是在南市小有名气的一家娱乐会所。   刚打开包厢的房门,就有个熟悉的女声感慨道:“小瓷,你是在九九六的科技公司上班?不是毕业进了娱乐圈?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关瓷在公司里的着装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都是西装西裤。但今天这场聚会,好些人都提前在群里@他,不准POLO衫配休闲裤,更不准衬衫西装,他们曾经的颜霸,在今天依旧要好好洗一洗他们眼睛。   很多不了解关瓷的人会觉得他像一朵不好接近的高岭之花,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关瓷性情温和,不难接触。好友们的耳提面命,关瓷不想辜负,今天刻意好好打扮了。   深v的白衬衫有质地柔软,还是偏大一个号,银边金链的装饰眼镜更带了三分不正经。   一进门就引发了一阵欢呼,其中一个好久不见的女生更是拿出手机,对准关瓷狂按几下快门,“瓷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靠脸吃饭吗?我弟刚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王雪芽是关瓷的学姐,也是当年带他入圈的人。关瓷他把带来的新婚礼物交给王雪芽,对女生笑了一下,眼角刻意点出的小红痣有股莫名的撩人滋味,他懒洋洋地说:“吃不了,人老珠黄了。”   女生佯装不快,“你这样说,我弟公司里都是一些什么歪瓜裂枣。”   关瓷在沙发上坐下,神色一本正经,“抹了三层粉底两遍遮瑕,才敢出门来见你们。”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假的,但你太帅了我决定原谅你。”   关瓷笑了笑:“谢谢。”   关瓷和场上的好些人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但大多数人都是社牛,关瓷也是个很能融入环境的人,最开始的陌生之后,大家也不聊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热火朝天地玩起了游戏。   关瓷人很聪明,以前各种游戏都玩的还不错,但自从研三入职远安科技的研发部,科技公司的弹性工作制换句话说就是九九六,很少有休闲娱乐的时间,玩了几把游戏都是输。   喝掉四五杯伏特加后,他揉了揉额头,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   上完厕所,关瓷站在洗漱池前,拧开水龙头,关瓷弯下腰用冷水拍了拍脸,脑袋清醒一些后,关瓷用纸巾擦干手指,戴上金丝眼镜,揉着脑袋往包厢走去。   陈聪喝多了酒,踉踉跄跄走到洗手间,脑子晕,他刚站在墙边缓缓神,眼睛里忽然看见洗漱池前一张有些熟悉的侧脸。   陈聪愣了一下,刚想抬头仔细看看,那个男人揉着脑袋离开了。   陈聪没当回事儿,去了趟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之后,陈聪清醒不少,回到包厢里再喝一杯醒酒茶后,陈聪觉得今晚还可以大战三百杯。   眼神在包厢里转了一圈,看见商颂川没打斯洛克,岔开一双大长腿坐在最角落里的黑皮沙发上,陈聪走到他旁边,一屁股坐下,叫了声哥。   商颂川今日人模人样地穿了件黑衬衣,刚刚打斯洛克不方便,扣子解了两颗,隐晦地露出一点结实的胸膛。骰盅揭开,不是他想要的六点,商颂川不爽地啧一声,又不在意地嗯一声。   陈聪还是有些醉的,没管商颂川不在意的态度,贴近商颂川说,“哥,我刚去洗手间,看见了一男的。”   “男的?你什么时候对同性感兴趣了?”商颂川摇骰子。   “不是,我不是对男的感兴趣,是我觉得他长的像你那个什么关助。”陈聪说。   骰子被放在巧克力色的茶几上,商颂川转过头,眼神里有几分讶异,“关瓷?”   “对对对,就是关瓷!”陈聪脑子晕沉沉,“不过就是打眼一看是关瓷,再一细看不是,那男的……男的穿了件特别辣的白色深V荷叶袖衬衫,牛仔喇叭裤,屁股又翘又圆,总之特别带劲儿,你那个助理,又冷淡又无趣,笑容就像是ai过,嘴角的弧度永远一模一样,不,不会是同一个人。”   听到陈聪说上半句话,商颂川还有些好奇,好奇他那个机器人一样永不出错的助理怎么会来娱乐会所玩,再听两句话,就知道那人的确不可能是关瓷。   深v荷叶袖的白衬衫,牛仔喇叭裤,啧啧,他的关助可是西装衬衫的冷漠精英啊。   **   来参加聚会之前,组织者王雪芽宣布过,大家有生之年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今晚要不顾一切的狂欢,酒店房间她都开好了,实在玩不动了大家上楼就可以睡。   关瓷今晚运气不好,没多久就有些醉了,于是他拿了一张楼上酒店的房卡。   他身形摇摇晃晃,王雪芽有些不放心,“小瓷,我让人送你上楼吧,赵……”   “不用了。”关瓷声音里带着醉意,“上电梯到二十二楼,我可以的,雪芽姐,你们继续玩吧。”   话音刚落,有人叫王雪芽发牌,见关瓷还有理智,王雪芽没强烈要求让人送他上楼。   脚步沉重地走出电梯,关瓷低头看了眼房卡,2209,他踉踉跄跄走到2209的门口,房卡贴在感应器上,叮叮了两声,关瓷推门,门没有开。   关瓷又试了两下,房门还是没有打开。   门坏了?   被酒精控制了大半的脑袋想到这个结果,关瓷抬起醉红的脸,开始狂按门铃,半个小时前,赵德安好像先上了楼,房间里应该有人的。   门铃按了半晌,都没人开门,关瓷开始捶门。   商颂川刚刚和几个朋友摇骰子,喝了一肚子酒,浑浑噩噩地直接开了间房睡觉。刚躺下,就听见有人按门铃。   他用被子捂住脑袋,门铃声依旧无孔不入,嘴巴里骂了句脏话,商颂川意识不清地挪到门口,醉醺醺地打开门。   门终于开了,视线里一片天旋地转,关瓷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跟着商颂川进了房间。   太晕了,关瓷也没那么讲究,摘了眼镜后晕乎乎地摸上了床,闭眼躺了一会儿,他只觉得有些冷,闭着眼睛在床上摸被子,好不容易拽过来一点薄被盖住肚挤眼,察觉到身侧有热源。丧失了理智的关瓷毫不客气地伸出手,终于摸到一块温烫的电热毯。   太舒服了。   关瓷轻叹一声,手掌在电热毯上摸来摸去。   好不容易要睡着了,结果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腹部摸来摸去,商颂川倏地转过身,神色极其不爽,“你他娘能不能别摸了?”   冷不丁一嗓子,关瓷耳朵被震的不舒服,他睁开朦胧的双眼,但是落在电热毯上的手没有停下动作,依旧摸来摸去。   他居然还这么无辜?想到这儿,醉鬼商颂川酒虫上脑,张嘴就往男人的脸上恶狠狠地咬去,但是舌尖刚刚碰到对方的面颊,细腻湿润仿佛冰淇淋的口感传来,商颂川舔了一下。   好舒服,关瓷不由得抬起了脖子,攥紧床单,嘤咛了一声。   而这一声就像是一把火,让冷空气开到二十度的房间陡然燥热了起来。   疼,不仅疼,身体还非常酸。   关瓷很少宿醉过,所以对此没太多经验,他睁开眼睛,视线里透出一些暗淡的光。   关瓷抬手揉了揉头疼欲裂的脑袋,手肘撑着床刚刚坐起身,陡然间,察觉到一股异常的酸疼从某个私密的部分不容忽视地传来。   几乎是一秒钟,他从宿醉中彻底惊醒,脑子里猛地闪过昨天晚上那些荒唐的画面。   草!他和多年不见的朋友上了床?   不对!赵德安身形纤细,昨天晚上那个男人的胸肌腹肌非常扎实,思及此,关瓷猛地往身侧看去。   身侧躺了一个闭眼沉睡的男人,男人睫毛短密,鼻梁挺拔,轮廓线条清晰,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狗男人的脸怎么踏马的和他上司一模一样! 第2章   不不不,这一定光线昏暗造成的错觉。   关瓷深吸一口气,扭过酸疼的身体,打开床头灯,他缓慢的转过脖子,视线往身侧落下去。   黑发挺鼻,薄唇浓眉,依旧是无比熟悉的五官,依旧是认识了十年的五官。   关瓷再理智再冷静,依旧面色阴寒地骂了句草。   有踏马什么比一夜情更可怕的事吗?他娘的一夜情的对象是你朝夕相处的上司。   面无表情地缓了一会,关瓷掀开被子下床,修长白皙的两条腿刚站在地毯上,关瓷神色忽然异常铁青。   他娘的!骂了句脏话后,关瓷缓缓挪动步伐,往卫生间走去,而在卫生间里,关瓷看到自己满身的痕迹,想要阉了商颂川的心越发强烈。   清理了半个小时,关瓷走出房间,眼神控制不住地在酒柜上停留了十分钟,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杀人分尸的欲望。   不值得,不值得,关瓷,你都有房有猫了,为了你的房子你的猫,也不能杀人分尸。   这样想了还几分钟,望着那张还沉浸在美梦中的脸,关瓷弯腰,捡起自己昨天晚上被扔在地上的白衬衫,但是刚刚拎起白衬衫,关瓷的手控住不住开始发抖。   白衬衫已经看不出来白衬衫的样子,完全是一块破布,关瓷脑子里又回想起昨晚衣服是怎么被狗男人撕碎的样子。   自己的衣服裤子不能穿,关瓷拎起狗男人的黑衬衣和黑西裤,没什么表情地穿在了自己身上,转身离开。   半个多小时后,关瓷回到家,重新洗了澡换了衣服,关瓷抱着猫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黑着脸打开了手机。   半个小时后,给某个私密的地方上了药膏,关瓷舒服了许多。   也就在这时,关瓷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瞥见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关瓷脸色复杂地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十几秒,伸长胳膊,接通电话。   商颂川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经过电磁的转换,有点哑和磁,他叫了声关瓷,“关助,现在有空吗?来一趟天雅酒店,给我送一身衣服。”   这属于私事,商颂川一共有三个助理,allis负责管理公关方面的事务,陈玉则更多处理行政以及一些日常琐事,关瓷也是他的助理,不过是技术助理。   远安科技隶属远康集团旗下,是集团最核心的资产,是一家科技公司,科研人员占比近三成,科技公司里技术是最核心的竞争力之一。   所以一些日常琐事,商颂川不麻烦关瓷,但是今天早上,他被一个狗男人玷污了清白不说,他娘的他的衣服裤子居然也被人偷走了,他总不能让两个女助理来送衣服!   关瓷快速的眨了眨眼,怎么回事?商颂川没有直接和他算昨天晚上的糊涂账?   犹豫了一下,关瓷应了声好。   随便商颂川要怎么算账,昨天晚上走错房间是他的错,但是发生后面的事,商颂川要承担百分之五十一的责任,他只是把他当电热毯暖暖身体,先做狗舔他咬他可是他商颂川。   关瓷忍着腰酸开车去酒店,经过成衣店时按照商颂川的尺码随便买了一套衣服。   时隔一个半小时,关瓷重新回到天雅酒店2207号房,房间里和他离开时的变化并不大,凌乱的大床,床尾破碎的白衬衫喇叭裤,只是商颂川开了窗,房间里没有他离开始时腥腻的气息。   关瓷把成衣袋递给商颂川。   商颂川裹着一件浴袍,接过衣物后,在卫生间里快速换好了衣服。   走出卫生间后,他吩咐关瓷:“关瓷,你去查一下,昨天晚上是什么人进了我的房间。”   商务眼镜后的眼睫快速地颤动两下,关瓷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商总不知道昨晚是谁进了你的房间吗?”   烦躁的薅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商颂川神色铁青,脖颈上的青筋微微暴出:“我昨晚要是意识清醒,就不会被野男人给睡了!”   商颂川记得昨天晚上和一个狗男人发生了关系,但是那个狗男人的容貌,商颂川根本就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的皮肤特别白,两侧腰窝各有一个小红痣,有种对称的美感,此外,那个男人的屁股特别翘……   想到这儿,他余光扫见身前的助理,忽然注意到关瓷西装裤包裹的臀部浑圆挺翘,而且关瓷的皮肤也很是白皙。   草,他怎么可以怀疑关助是昨天晚上的狗男人!   那个男人的白衬衫破碎地扔在床脚,商颂川能回忆起男人的衣物,深v繁琐的丝绸质地衬衫 ,打扮的不能说火辣,但也时尚。   而眼前的关瓷,虽然有一张漂亮的脸,但万年不变的商务眼镜,板正贴身衬衣西裤,虽然依旧俊美,但明显是冷淡理性的精英气场。而昨晚那个狗男人,不仅打扮的火辣,动作也十分夸张,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逗他,他也不会被狗男人激起了兴趣。   想到自己珍贵的处男之身居然就这么没了,商颂川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我先去医院,你拿到录像后发给我。”   听商颂川说起去医院,关瓷陡然想起和陌生人上床后为了安全考虑,必须得去医院做一些检查,不过他知道一夜情对象是眼前的狗男人,商颂川的私生活很干净,现在他一脸担忧的样子想必他没什么传染疾病,看来自己不用跑医院做检查。   把退房的事情交给关瓷后,商颂川马不停蹄地去了医院。   办理完退房手续,关瓷则要求查看22楼的监控。同时关瓷脑袋里也在快速的思量,到底如何销毁监控,不让商颂川发现昨晚的人是自己。   商颂川这个人,公事上还算成熟理性,但刚才看他的样子,分明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关瓷虽然也很难接受被一个狗男人睡了的事实,但继续纠结于事无补。他研究生还没毕业就进入了远安科技,三年前商颂川升为远安科技的CEO之后,他内聘成为技术助理。   这几年职位虽然没有变化,但是他负责的事务越来越重要,而且职级升了三个level。   关瓷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不过商颂川那个人,关瓷偶尔嫌弃他幼稚,但清楚他不好敷衍,和前台唇枪舌剑半晌,前台终于抱歉道:“先生,不是我不愿意给您监控,是昨天晚上监控出现了故障,十二点到今早九点的监控记录全都是黑屏。”   恍若天籁的声音猛地响起,关瓷心里一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监控故障?丢失了昨晚十二点到今早九点的监控记录?”   前台语气歉疚:“抱歉。”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镜框,关瓷追问:“监控记录能否恢复?”   前台:“这应该很难。”   “好的,谢谢。”一早上过去,关瓷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前台被男人的笑容晃晕了一下脑袋,根本顾不得思考为什么要监控的男人在得知监控记录丧失后笑的一脸愉悦。   走出天雅酒店,上了自己的沃尔沃,关瓷拨通商颂川的电话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被狗男人接通,“关助,拿到监控了吗?”   关瓷说话的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私人情绪,就像过去三年处理无数公务一般,“商总,天雅酒店昨晚十二到今早九点监控系统出现bug,走廊里没有录到任何画面,我查了下九点以后的监控,没有人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只有我十点左右,进入你房间的画面,看来那个人应该在九点之前离开了。”   关瓷今早醒来得早,八点过就离开了酒店,恰好没被监控拍到。   话音刚落下,关瓷听到狗男人的呼吸沉了两分。   商颂川语气里能听出不死心,“监控可以恢复吗?”   关瓷:“大概率很难。”当然后期就算前台联系他监控恢复了,他也不会让商颂川知道这件事。   他虽然不是很满意两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但对目前这份工作可以打出八十五分,关瓷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行,我先挂了。”商颂川尽可能不把不快的情绪传染给关助,毕竟关瓷又不是睡了自己的狗男人,没必要承担自己的负面情绪。   “好的,商总。”   心理上,关瓷很快放下了周六晚上的意外,不过就是被狗咬一口,但是被狗咬了一口的持续影响很深,周一上班的时候,某个部位坐久了会有明显的不适,腰也依旧酸疼,身上的咬痕巴掌印直到周三都没有完全消失。   而这几天,商颂川的心情明显不佳。   商颂川不是阴晴不定难以接触的上司,相反,很多时候他性格圆融开朗,没有执行总裁的高高在上,日常总是令人如沐春风。   和他同属总裁办的助理陈玉还私下问过他,商总这几天怎么了?老是一副咬牙切齿,像是惨遭凌辱的样子。   关瓷忍了又忍,才没把被凌辱的人是老子这句话说出来。   关瓷有些看不懂商颂川,三十岁左右大男人,又不是十六七岁的黄花大闺女,和人睡了就睡了呗,何况他是做上面的那个,按理说他关瓷吃的亏比他大多了,他都没摆出一副怨夫相,商颂川是在搞什么?   这日周四,关瓷汇报完一个新项目的进展,刚准备离开总裁办公室。   狗男人叫住他,问道:“关助,你这两天有没有联系天雅酒店,周六晚上的监控恢复了吗?”   关瓷离开的脚步一顿,这狗男人果然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他巴不得天雅酒店永远不要恢复那天晚上的画面,自然回道:“没有。”   商颂川烦躁的拧了拧眉,“行了,你先出去吧。”   踌躇了一下,关瓷劝说道,“商总,一夜情而已,你何必这么在意?”关瓷心里虽然很不喜欢这狗男人,但一天大部分时间的都要和这狗男人共事,他的心情会影响自己的工作效率,所以关瓷劝了一句。   何况这人私生活虽然还算干净,但又不是没有一起玩的狐朋狗友,一夜情这种事不能说是司空见惯,那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吧。   听见关瓷这样说,商颂川骤然从显示器前抬起了头,他盯着一脸冷静淡然,仿佛他就是被猫舔了两口无伤大雅的关助理,咬牙切齿地说,“关助,你知不知道那一晚是老子的初夜?”   商颂川不是上个世纪的老古板,可是一想到自己头一次上床不是和自己的爱人,而是和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野男人,还是觉得憋屈和委屈。   “而且你知不知道,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顿了一下,商颂川脸色复杂道,“你最好的嫁妆都还在,你当然不懂我的感受!”   “不在了。”关瓷站在厚实的办公桌前,衬衫西裤衬出的的窄腰细腿,关瓷特别淡定的说,“我也没了。”   商颂川怔了怔,猛然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暴躁道:“关瓷,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第3章   关瓷指腹轻轻动了动,不太懂商颂川为什么忽然觉他谈恋爱了?但是关瓷的记忆力很好,他忽然回想起四年前,那个时候他刚进公司不久,在产品研发二组工作,彼时商颂川虽然是人尽皆知的集团董事长幼子,但他还没爬上远安科技执行CEO的位置。   他们合作一个项目,商颂川和他是一个学校的校友,八卦他和一位院花有没有交往过,关瓷说没有。   商颂川这人社牛,热情,精力充沛,好奇心旺盛,两人分明不熟悉,又追问他交过几个女朋友。   关瓷大学的时候男男女女追他不在少数,不过他太忙,忙着绩点奖学金保研打工赚钱,根本没时间没心情谈恋爱,所以他回答商颂川没有谈过。   商颂川心里,关助自律,不是私生活混乱的人,既然没了贞洁,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他谈恋爱了。   关瓷平静道:“商总,这属于我的私事,我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商颂川挑了一下眉,没等他再问,电话响了起来,是国外市场部的经理,他最近正在处理z国关于远安科技反垄断的案子,商颂川转身,先接通电话。   关瓷趁机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关瓷的办公室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面,和其他两位助理共享,不过由于总裁办外面的开间大,三个人各自拥有比较独立的一块区域。   关瓷忙着工作,不多时后,陈玉走进总裁办公室,她是进来拿文件的,商总事情忙,签了字的文件自然不会自己扫描后传到系统里,这属于陈玉的工作内容之一。   抬起下巴指了指已经签好的文件,陈玉抱着文件刚要走出去,商颂川叫住她,“陈玉,你知道关瓷的对象是谁吗?”   陈玉脚步顿住,眼睛里浮现出惊讶,“商总,关助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事了,你出去吧。”商颂川转过头,视线落在上季度植保无人机的销售增量上。   陈玉走出总裁办,见关瓷起身去茶水间接水,她放下文件后,赶紧跟上。   饮水机刚刚打开,陈玉兴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关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怎么不告诉我?”   陈玉比关瓷小三岁,她是关瓷和商颂川的学妹,不过她不是技术专业出身,管理类专业,大学毕业后进入远安科技,入职总裁办行政秘书,和关瓷的关系不错。   其实陈玉和商颂川的关系也不错,不过打工人对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领导,和没有竞争的同事,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所以关瓷的性格虽然要比商总冷淡,不好接近,陈玉自认为她和关瓷的关系更融洽。   关瓷转过身,疑惑道:“谁说我谈恋爱了?”   陈玉:“商总啊,他刚刚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对象是谁?”   关掉饮水机,关瓷无奈道:“我没谈恋爱,商总误会了。”   陈玉遗憾地叹了口气,“没谈啊,我还以为你谈了呢,关哥,你长的这么帅,怎么就不知道出去造福造福我们广大的女同胞呢。”   关瓷低头看了眼腕表:“我先走了,我还得去趟图传部。”   听完图传部的组会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远康集团总部在南市,隶属南市高新区的远康集团园区不仅有三栋办公大楼,还有两层楼八大菜系日韩没美德印度菜应有尽有的豪华食堂。   午餐自然是在园区内解决。   关瓷端着餐盘刚在空位下坐下,对面多了一个人。   “关助。”女生语气兴奋地叫了他一声。   胡馨是关瓷的学妹,四个月前以管培生的身份进入远安科技,一个月前被分到了固定翼模块二组。   远安科技上万名员工,关瓷自然不可能一一认识,不过四个月前的入职培训,关瓷给总部新人们上过几堂课,胡馨是里面的佼佼者,又是他同校的直系学妹,自然认识她。   “关助,没想到我今天居然能碰见你,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固定翼模块的cnpmugl算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头疼了一早上了。”女生丧着脸说。   关瓷是技术助理,要和多个研发部门沟通交流,当然不能停止对最前沿技术的学习,问清楚胡馨困惑在哪一步之后,关瓷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等会儿回去就试一试。”胡馨一边吃饭一边说,她话多,说完工作上的事忍不住八卦,“我听我们老大说最近商总心情不好,汇报事情本来一开始还喜笑颜开的,后面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好像是谁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样,关助,你告诉我,商老大是不是失恋了?”   科技公司的员工平均年龄偏低,管理扁平化,加上商颂川虽然有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性格却不是高岭之花那一卦,相反和很多人都玩的开,公司氛围整体还算轻松。   关助吃了一口糖醋排骨,说:“可能是因为食堂最近的糖醋排骨太难吃了。”   “啊,不仅是糖醋排骨难吃,最近川菜区换了厨子,我喜欢的鱼香肉丝也变得好难吃啊!”   一顿饭,胡馨的嘴巴就没停过,关瓷觉得她以前肯定是说相声的,说话又密又有梗,短短一顿饭时间,关瓷被她逗笑了好几次。   两人在不同的办公区域,于是在电梯口分道扬镳,关瓷刚走进电梯,按下三十六楼,忽然,一个熟悉的人从电梯外走了进来。   正是饭点,电梯比起平时要拥挤不少,商颂川刚走进来,便有同事热情地叫商总,商颂川笑着应了声,随后见还有员工要进电梯,他自然毫不客气地往关助的面前挤了挤。   闻到不陌生的草木香气,关瓷忍了忍,才没把高管专用电梯坏了吗这句话问出来。   商颂川和关瓷的办公室在最顶楼,电梯抵达三十楼的时候,除了商颂川和关瓷,电梯里没有其他同事了。   见商颂川这个狗男人还是杵在他面前,关瓷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商颂川的声音这时候从他头顶传来,“关助,今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女孩子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商颂川垂着头,双手抱胸盯着他,语气有些微妙,“她有一米五吗?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娇小玲珑的。”   关瓷抬起头,非常无奈地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那你吃饭的时候对人家笑的那么开心。”想到这个商颂川就不爽,“你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没见你怎么笑过。”   那当然是你没有人家讨喜,老子才不想对你笑。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两个肩宽腿直的成年男人并肩走出电梯,商颂川继续追问,“你对象是谁?是产品研发四部的那个经理吗?我看你和她关系也挺好的。”   草,关瓷没想到商颂川居然这么好奇他的恋爱对象,虽然说商颂川平日里就是个求知欲特旺盛的男人,但是他似乎也没这么八卦过下属的恋爱对象。   “还不是?那是谁?公关部的陈红?云台三组的李雪?或者不是我们公司里的人,她叫什么名字?和你怎么认识的?交往了多久了?你现在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吧?”商颂川的强烈的旺盛心就像峨眉山的野猴子一样,让人烦不胜烦。   “已经分手了。”关瓷说。   商颂川下一句你们见过父母没咽回喉咙里,他眼睫动了几下,语气里有几分惊讶,“分手了?为什么分手?”   峨眉山的猴子很烦,如果不给它想要的食物,他就会一直非常讨厌的跟着你,关瓷说:“性格不合,分手了。”   商颂川啧一声,右手熟稔地搭在关瓷的肩膀上,一边揽着他往办公室走,一边哥俩好地说:“那肯定是你前任有毛病,我们关助虽然性格冷,不好接近,对上司不亲近,但是长的帅,工作能力强,负责任,错过你肯定是对方的损失。”   关瓷沉默一瞬,扭头盯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商颂川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   关瓷面无表情地伸出两只手指,把男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拎了下去。   泽灵系列无人机是远安科技五年前推出的工业无人机,主要用于大地测绘,地图测绘,地质探测,陆地海洋表面研究。   泽灵如今研究的是第三代,生产部昨日递交了样品,关瓷今晚要和上司一起加班,去几十公里外的山区测量泽灵s3的夜间成像能力。   第二代泽灵系列,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夜间探测能力,虽然产品测试部已经递交了测试报告,不过商颂川还是计划亲自跑一趟。   于是今晚关瓷要和上司一起去荒郊野外加班。   晚上六点,关瓷白天的工作剩下一点内容没收尾,从洗手间出来,关瓷看见陈玉发来几排消息,说九窗今晚上了他最喜欢的话梅排骨。   集团公司餐厅品种丰富,物美价廉,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   但是关瓷最喜欢的一道菜,莫过于九窗的话梅排骨。   打起精神做完最后一点工作,关瓷关掉工位上的电脑,计划先去食堂吃晚饭。   忽然,总裁办的大门忽然被一只不容忽视的大手推开,商颂川人模狗样地走了出来,“关助,还没吃晚饭吧?”   关瓷眼皮跳了跳,隐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刚准备下楼去吃。”   商颂川站在他工位前,说:“食堂吗?我带你出去吃,上个月和测试组去鹿鸣山测绘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面馆。”   商颂川的眼睛非常亮,甚至充满了期待,身为打工人的准则之一,不要在上司热情相邀时拒绝他的好意。   半个小时后,一家客如云来的面馆里。   商颂川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关瓷,看着他嫣红的薄唇微张,咬了一口汤汁红润的面条,缓慢咀嚼几口后,漂亮的喉结微微滚动。   商颂川问道:“怎么样?好吃吧?关助?”   关瓷回答:“是还不错。”妈的,他不喜欢吃面,他只想吃九窗的话梅排骨!   该死的资本家,该死的周扒皮,该死的狗男人。   关瓷煞有介事地说道:“虽然是红汤,但是不辣,牛肉味浓郁,面条劲道,难怪生意很好。”   关瓷神色没有特别大的波动,不过商颂川知晓他的性格冷静自矜,现在的态度已经是很满意了。   商颂川得意地一扬眉,“那下次去鹿鸣山,我们还来这家面馆吃面。”   关瓷:“……好。”   抵达鹿鸣山山腰已经是八点半,今夜的天气很好,月淡星疏,非常适合检查泽灵S3的夜间成像能力。   “比起S2,S3的成像能力提升了应该有30%。”商颂川盯着遥控器上面的屏幕说。   关瓷对远安科技的各线产品了如指掌,他低着头,操控无人机继续往密林深处飞去,“S2在没什么月光的晚上,不可能扫描出树枝上的鸟窝。”   “已经飞了二十公多公里,信号依旧满格。”   “电量已经还剩下60%,和上一代比起来提升不明显。”   “应该是夜间热成像耗电量更高,测试部提交的白日测试结果优于二代百分之十六。”   两人盯着遥控器上的显示屏,时不时镜头变焦,调整距离速度,测试泽灵S3的稳定性。   忽然,关瓷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操控无人机往东。   “飞走干吗?关助,飞回去。”商颂川不乐意道。   见关瓷手指没有立刻拨动遥控杆,商颂川自己伸出了手指,快速操控无人机飞回三秒钟之前的位置,并且将无人机固定在该位置上方,拉近镜头。   商颂川双手抱胸,站在关瓷身侧,轻轻地啧了两声,语气含笑地对关瓷说:“关助,没想到深更半夜,我居然能和你一起欣赏到一场激情四射的动作片。”   关瓷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商总,无人机可以继续往前飞了吗?”   商颂川:“别急啊,这还是这辈子头次有人陪我看A片,我不得多体会体会这种感觉?”   关瓷尽可能声音平静无波,“商总,两只动物的交.配行为不应该称之为A片。”   商颂川摸了摸下巴,一脸赞同:“关助提醒的对,那我应该称之为什么,有了,make love”   关瓷:“……”   关瓷懒得说话。   不知道几分钟后,两只野猴子终于结束交.配,关瓷刚要操控无人机往前,商颂川低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语带感慨,“没想到这只猴子还挺持久,有八分钟。”   对于动物而言,能够达到八分钟的□□时间算的上持久,关瓷随意地附和了一声。   话音落下,就发现某道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   关瓷抬起头。   商颂川神色一言难尽,“关助,你居然真觉得八分钟持久,你不会没有八分钟吧。”   草!   关瓷指腹剧烈地颤抖两下,关瓷简明扼要指出关键点,“商总,是你先给八分钟下了持久的定义,我不过是附和你罢了。”   关瓷语气冷静地辩驳道:“既然是你先感慨八分钟的交.配时间持久,所以,没有八分钟的人应该是你吧。”   听到这话,商颂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他抓了把被山风凌乱的短发,不虞道:“我只知道我那天晚上被一个狗男人给睡了,忘了我到底有没有八分钟了。”   那是商颂川唯一的性经验,本来也是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礼物之一,但是如今……   不提也罢。   而听完商颂川的话,轮到关瓷的脸色变得异常铁青,商颂川忘记了那天晚上他的时间,但是他隐约记得,不至于一两个小时那么夸张,但是一次二三十分钟是能够坚持的。   比他持久得多。 第4章   被带着热气的夜风吹了一会儿,商颂川回归正事上来,刚才说的那些话,本来就是无聊,找关助逗逗嘴皮子。   刚想把眼神落回显示屏上,余光却忽然扫见了关瓷的领口,关瓷多穿衬衫,今天也是一件常见的白衬衫,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关助居然解开了一颗纽扣。   沃尔沃的近光灯落在两人身后,商颂川眼神犀利,瞬间扫到衣领之下,关瓷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隐约有什么痕迹。   商颂川蹙了下眉:“关助,你锁骨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看清楚,好奇心旺盛的商颂川猛地凑近关瓷。   关瓷登时回过神,八月初的南城正是最热的时候,尤其是刚刚想到狗男人居然比自己持久,燥气上头,关瓷解开了一颗纽扣。   已经过去五天,他身上的痕迹大部分消失得了无踪迹,但是咬得凶狠的部位依旧残留一些尚未消失的印记。   关瓷十分冷静扣上自己纽扣,淡定道:“蚊子咬的,山里的蚊子挺多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嗡嗡嗡的蚊子朝两人飞了过来。   山里的蚊虫是比城市里多,商颂川不做他想,只是把刚刚用过的花露水拿起来,对着关瓷和他全方位地喷了一遍。   结束测试已经凌晨一点。   商颂川今晚坐关瓷的车来鹿鸣山,测试结束后,先把狗男人送回别墅,关瓷回到自己家时,已经接近两点。   幸好昨晚狠狠地加了班,关瓷第二天十点才去的公司。   虽然是无数打工人翘首以盼的周五,关瓷离开公司时,已经是周六。   一口气睡了十来个小时,关瓷精神抖擞地起床,抱着猫猫玩了好一会儿,又打开猫条猫罐头哄得它趴在自己身上激动的喵喵叫。   关瓷抱起猫,狠狠地吸了两口。   时间一晃来到五点,关瓷洗澡后穿着浴袍进了衣帽间,白皙的手指在一整排的衣裳上过了一遍,关瓷选中了今晚要穿的衣服。   一件oversize的浅紫色衬衫,套在身上大了两个号,但正好有关瓷想要的感觉。也没穿直筒裤,搭配了一条水洗蓝的阔腿牛仔裤。   六点的“醉夜”酒吧,大厅里响着热辣动感的旋律,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射下来。   关瓷循着赵有泽的提示,找到九号卡座。   赵有泽是关瓷的大学室友,也是他十多年的好友,他不是计算机专业,而是口腔医学,因为和原来的室友不合,开学一个月后,换到了有空位的关瓷宿舍。   关瓷读大学那会儿,宿舍里的关系都不错,毕业后,其他两位室友都去了其他城市工作,赵有泽进了南城的一家口腔专科医院,两人的交情自然更深。   看见关瓷招手,问服务员要了一杯龙舌兰,随后身体倒在了靠背上,赵有泽打量他几眼,说:“关瓷,你真是连续三天加班到第二天?不是去哪里吸人阳气了吧,啧啧,这皮肤,不像是熬了几个大夜的人啊。”   关瓷指了指舞台上动感欢快的音乐,道:“我现在听这玩意儿,脑袋疼。”   赵有泽乐了:“那是因为你老了。”   关瓷:“……滚。”   说话间,唱歌的歌手下了台,几个女孩子上台跳起热舞,霎时间前面的舞池更加疯狂,赵有泽盯着那几个跳舞的小姑娘,不带淫邪地点评道:“瓷儿,这几个小姑娘的腰都没有你当年扭的好。”   关瓷抬眸看了片刻,回捧道:“也没你当年扭的好。”   关瓷当年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迫不及待离开了槐安县,拎着空荡荡的行李箱来了临城,进厂当流水线工人效益好一个月能拿到五六千工资,肯德基兼职一个小时十三块钱,家教的工作时薪高达三四十,但僧多粥少。   关瓷不是眼高手低的人,在临城的第一份工作是发传单,一天一百一,不算高,优点是日结,发了一周传单意外发现一家酒吧招服务员,时薪三十五一小时。   时薪对当时的关瓷很高了,且工作时间是在五点到晚上十一点,恰好在白班结束后可以续上。   服务员干了半个月,领班问他愿不愿意换个工作,他腰细腿长脸不错,正好跳舞的男模缺了一个。   没有任何舞蹈经验的关瓷顺理成章的换了个工作,跳舞这个岗位,一个小时可以拿到一百块。   对于一个高三毕业生来说,一晚上跳三个小时,就可以赚三百,一个月下来,小一万,是很大一笔巨款。   临大开学后,酒吧降低了他的排班频率,但是一周他还是会去酒吧里上十几个小时的班。   赵有泽也是个穷学生,能上大学全靠贷款,搬进宿舍后发现关瓷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兼职后,主动帮他洗了半个月的衣服后,问能不能介绍给他。   关瓷就把他带去了酒吧。赵有泽长的虽比不上关瓷的清艳漂亮,放在人群里也绝对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帅哥,男模里还缺这款,自然而然赵有泽就留下了。   虽然他也不会跳舞,但酒吧里跳舞不需要会高难度的动作,盘顺条亮是第一位。   关瓷在酒吧里扭了一年的腰,后面发现如果做COSER,时薪应该会更高,辞掉酒吧里的工作,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夜店虽然是正经夜店,但是想要摸鱼揩油的男男女女也是在防不胜防。   不过他虽然只干了一年,赵有泽却是在酒吧里跳了整整四年,不仅在大学里把自己养的活力四射,老家的弟妹也是个顶个的珠圆玉润。   赵有泽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跳舞了,关瓷,要不要一起去舞池里跳一会儿?”   关瓷是个极自律的人,尤其眼看迈入三十大关,他身旁从前挺拔端正的的同龄人陆陆续续开始秃顶冒痘发福,关瓷每天都会坚持锻炼,俯卧撑仰卧起坐慢跑平板支撑,不过那些训练做久了也枯燥。   关瓷起身挽起衣袖:“好啊。”   一口气跳了十首曲子,关瓷微微出了点汗,他一个漂亮的扭身,避开一个女生看似不小心实则酝酿已久的靠近,他冲着还在热舞的赵有泽喊道:“你自己跳,我不玩了。”   赵有泽闻言,努力从灯光绚烂的舞池往外挤,他喘气的声音和牛一样粗,“我也不跳了,草,我年轻的时候一小时不带喘的,这特么才半个小时,再动下去你得给我打120了。”   “多运动,否则过两年你就可以当我爹了。”   “儿子,你给我养老不?”   “明天把你名下的房子存款过继给我。”   舞池的声音太吵,两个人大着嗓门走出舞池,这时候,一个身材火辣打扮青春的女孩子拦住关瓷的去路,她刚刚围着关瓷好半晌了,女生妩媚地撩了下头发,“帅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一起玩啊。”   关瓷笑着拒绝:“抱歉。”   女生不太死心,来酒吧里的男生大多经过拾缀,平均质量比大街上要好一些,但像是关瓷这样的,绝对是帅哥中的极品。尤其是他刚刚在舞池扭的几下腰,水蛇成精也不一定有他扭的带感。   “就加个微信,我不打扰你。”   “既然不打扰我,就更没加微信的必要。”关瓷说完,抬脚离开。   赵有泽手搭在关瓷的肩膀上,气息依旧有些喘,“瓷儿,今晚才几个要你联系方式的,才三个吧,看来你真的是人老珠黄了啊。”   关瓷抬起头:“今晚还有人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赵有泽:“……”心口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两人回到卡座上,听驻场歌手唱了几首歌,他们毕业后,不常来酒吧消遣,读书那会儿,在夜店里待的时间太长了。   喝完一杯威士忌,关瓷拒绝掉一个男生送来的酒,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   台上换了一首轻缓的民谣,赵有泽很喜欢这位歌手的嗓子,头也不抬地冲着关瓷摆了摆手,示意你爹我知道了。   关瓷离开卡座,刚走到九号卡座和八号卡座用暗红砖墙分开的隔墙前,他往前迈的脚步猛然往后缩了回来,弯着腰一屁股坐回卡座里。   赵有泽纳闷:“怎么?看见鬼了?”   关瓷扭头,略微压低声音说:“商颂川好像在隔壁卡座。”   赵有泽用了一点时间反应,“商颂川,你老板?”   “嗯。”   赵有泽说:“他在就在呗,他周末可以来夜店消遣,你不可以吗?”   关瓷语气幽幽地问:“所以你愿意被你们医院的主任撞见你穿着大花衬衫,解开三颗扣子,一脸放荡地在夜店消遣吗?”   “那当然不行,你不知道我们主任觉得我有多可靠!”不假思索地辩驳完毕,赵有泽回过神,“我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古板的很,他觉得夜店酒吧是不正经的地方,商颂川不是我们同龄人吗?”   关瓷:“那他也是我上司。”   关瓷对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意,商颂川非常信任他的工作能力,上一任技术助理后面去分公司独挑大梁,远安有在海市增设一家分公司的打算,关瓷想要得到分公司首席的位置。   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商颂川大概率是会支持的。   除此之外,上班天天对着狗男人的那张脸就算了,下班了关瓷不想和上司有什么私交。   当然了,有的时候和上司如果有不错的私交,工作上上司可能会更愿意提拔你,但接近三年的相处,关瓷清楚商颂川是看中能力,而不是喜欢搞裙带关系的人。   既然靠能力说话,下班后,上司自然是有多远给他滚多远。   赵有泽看了关瓷一眼,他隐约觉得关瓷对他上司有点意见,那股意见不是打工人对上司的不满,而是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关瓷就对商颂川暗藏不爽。   但这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赵有泽拿不准,何况现在关瓷还愿意给他当助理,感觉大概率是错觉,赵有泽询问道:“那你还去卫生间吗?”   关瓷:“去,我从左侧绕过去。”   没经过左侧的八号卡座,关瓷垂着头,从右侧的十号卡座绕出嘈杂的大厅,揉揉发胀的眉心,关瓷从卫生间走出来,洗净手,刚往宽敞明晰的走廊过去,余光忽然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垂着眸,用微沉的声音和人交谈,烟灰色的休闲长裤勾勒出男子笔直修长的双腿。   关瓷心里骂了句脏话,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头抵着墙,挡住自己的脸,微微弯腰,避开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商颂挂断电话,欲往卫生间去,冷不丁看到洗手间白色瓷砖前依了个年轻的男子,垂头弯腰,右手按住小腹,不太舒服的样子。   商颂川两大步跨过去,询问:“先生,你还好吗?要帮你打电话吗?”来酒吧里玩的人鱼龙混杂,不排除有粗心着了道的人,当然也不排除突发不适的情况。   草,商颂川,老子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热心的狗男人呢!   关瓷心跳飞快,脑袋埋在冰凉的瓷砖上,哑着嗓子说:“没事,头晕,缓一缓就好。”   商颂川看了他两眼,确定他现在意识清醒,不需要帮助,便嗯了一声,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关瓷低着头,遮住脸,快速离开。   商颂川走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急切响亮的脚步声,转过头,见刚才那个似有不适的男子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底,商颂川回过神,刚要转身往卫生间去,眼睛忽然眯了一下。 第5章   他两大步回到男子刚刚倚靠的位置,伸出手臂,捡起他遗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枚男士莫比乌斯耳环,往男人的消失的方向再看了一眼。   回到卡座,关瓷心跳声趋于平缓,他要了一杯猛犸特,抿了一大口,纯净刺激的感觉从喉舌蔓延到大脑,他放下酒杯。   赵有泽打量着他脸色,“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难看。”   关瓷面无表情地回答,“差点就撞上了商颂川。”   赵有泽笑了起来:“运气挺好。”   关瓷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回了吗?”   赵有泽看了眼时间,“行,那歌手也快下班了,走吧。”   周日在家待了一天,转眼进入繁忙异常的周一。   周二上午八点,关瓷在机场和商颂川以及其他三位同事汇合,五人要去M国出差。   行政给五人定的商务舱,关瓷值机的位置靠窗,旁边则是商颂川。   入座之后,关瓷放下夹板,打开笔记本,他有两篇综合类脑芯片和类脑计算的核心期刊还没来得及学习,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关瓷不打算闲着。   见关瓷坐下后,不多时就投入学习研究的状态里,商颂川支着脑袋看了他片刻,凑近道:“关助。”   关瓷侧眸。   商颂川:“你敬业到我都自愧不如了,这样吧,要不我把CEO的位置让给你?”   关瓷直视着他,“行啊,你什么时候让。”   商颂川愣了一愣。   关瓷收回视线,眼神落在电脑屏幕上,“商总,我开玩笑的。”   商颂川更加凑近了关瓷,乐道:“你居然会对我你开玩笑,关助,太令人震惊了吧。”   关瓷忍住了冲他翻白眼的欲望,他冷静恭敬道:“嗯。”   见他又只回一个字,商颂川不乐意地啧啧两声,脑袋愈发凑近他,说:“这两篇期刊我也没来得及看,一起看吧。”   关瓷携带的笔记本只有十四英寸,商务舱的位置不如经济舱紧密,商颂川要看他的屏幕,半个身体都从他的座椅探到了他的座椅上。   关瓷沉默了下,说:“商总,飞机上有移动WiFi。”言下之意,你可以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自己下载。   商颂川理直气壮:“懒得下。”   关瓷:“……”   维持这个动作难受的又不是他,这个念头闪过刚三秒,职场打工人到底是不敢如此委屈上司,关瓷直接把自己的笔记本挪到了商颂川身前夹板上。   商颂川抬起头。   关瓷起身,拿出自己的iPad,“商总,你用笔记本,我的iPad也下载了这两篇期刊。”   商颂川闻言,遗憾地坐直身体,只是这时,他余光扫见关瓷的耳垂,眼眸微眯,随后猛地贴近了他。   耳垂冷不丁传来微热的触感,关瓷身体瑟缩了下,他扭头,压制住眼底的不虞。   商颂川则又拨了拨关瓷白皙的耳垂,讶异道:“关助,你居然有耳洞。”   关瓷冷淡地:“嗯。”   商颂川继续追问:“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关瓷:“大学的时候凑热闹打着玩的。”是大学的时候打的,不过是在夜店兼职的时候,为了搭配一些表演服装刻意打的耳洞。   “你居然还会闹着玩打耳洞。”商颂川感慨道,“那你戴过耳环吗?”   关瓷:“大学的时候戴过几回。”   商颂川坐直了身体,夸赞道:“那应该挺漂亮的。”想到这儿,商颂川微微有些遗憾,他和关瓷同一个大学,读书那会儿时不时也能在某些地方撞见关瓷,怎么就没碰见过戴耳环的关瓷呢?   真是遗憾呐。   不过遗憾也只是一闪而过,不多时,商颂川也把注意力投入到这两篇文献里。   M国和华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飞机早上九点从南市出发,抵达M国机场,恰好是M国的九点。   关瓷等人此次来M国出差,主要是和M国的一家老牌科技公司商讨共同研发地震火灾海啸等各类灾情救援的无人机的合作。   这类无人机的消费市场有限,是作为消费无人机和工业无人机的补充,若是独自研发,科研成本太大,不如和其他有同类需求的公司合作,当然,也是想扩大远安科技的产品覆盖面的和在M国的影响力。   花了两天时间考察完M国的合作公司,商讨完各种合作细节,周二晚上,定好明日上午十点签订合作研究的合同,关瓷等人回到暂居的酒店。   关瓷和商颂川住的是一件商务套房,两人回房后,正是国内的工作时间,两人抽空开了两个会,随后关掉电脑,互道了一声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关瓷洗完澡,穿着烟灰色的丝绸睡衣,躺在床上,刚刚闭上眼睛不久。   砰砰——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关瓷轻微拧了拧眉,起身打开房门,看见一身睡衣的商颂安站在他门口,没等他问商颂川什么事,商颂川挤开他,阔步进入他的房间。   商颂川舒服地喟叹了声,“还是你的房间里舒服,关助,我房间里的空调坏了,今晚一起睡呗。”   关瓷和商颂川一起出过多次差,但是商颂川房间里空调失灵,要和他睡一间房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关瓷顿了一下,走到了商颂川原来住的房间,他的房间是这间商务套房里的主卧,面积要比他住的那件房宽敞三分之一,他拿起遥控器,看起来崭新的空调果然没有发出热风。   关瓷不是很意外,为了离合作公司距离更近,这家酒店颇具年代感。   而现在已经十二点,按照M国人的工作习惯,很难找人现在来修理空调。   商颂川看着关瓷的动作,双手抱胸,不太满意的说:“关助,我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空调坏没坏?”   话音落下,商颂川打了个呵欠,“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说完,他朝着关瓷的房间走了过去。   两分钟后,关瓷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躺下,拿起薄毯和枕头,对商颂川道:“商总,那你睡房间,我去客厅里睡。”   M国的夏季今年异常炎热,夜间体感三十六七。商颂川房间空调失灵,没法入眠,客厅里的空调却没有出现故障,关瓷可以去客厅沙发上将就一宿。   商颂川跟着关瓷走出房间,瞧见那张狭窄的沙发,商颂川明显地蹙眉,“关助,沙发不到一米七吧,你不觉得憋得慌吗?房间里的床那么大,睡两个男人不能说很宽敞,但也比你睡沙发舒服。”   说完,不等关瓷回答,商颂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震惊道:“关助,该不会你的前任是男生吧?你才会这么介意和我睡一张床。”   抻薄毯的手臂僵硬了下,关瓷侧身,语气平静地指出一个事实,“商总,和男人上过床的男人是你吧?”   提到这件事,商颂川脸色明显难看了一点,过了片刻,他烦躁地一拧眉,“那是因为我喝醉了,我意识不清,那晚上的酒有问题。”   顿顿,商颂川严肃地对关瓷强调:“我是直男。”   关瓷:“……哦。”   商颂川:“真的是直男,你还记得我们读书那会儿的经管学院的院花吗?我还追过她。”这也是商颂川漫长的二十九年生命里唯一一次对一个人动心,当然,他最后没追到对方。   薄而白的眼皮往上掀起,关瓷神色平静:“商总,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工作,您也早点休息吧。”   话落,关瓷关掉客厅里的吸顶灯,只留玄关处暗淡的指引灯,掀开薄被准备躺下,但就在他即将躺在沙发休息时,商颂川忽然拽住他的手臂,把人往前拽了一把。   昏暗的客厅里,关瓷还没反应过来,商颂川先一步敏捷地躺在沙发上,沙发约一米八长,商颂川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躺在上面,双脚悬在沙发外。扯过薄毯盖住肚挤眼,商颂川闭着眼睛说:“我睡沙发,关助,你回房睡吧。”   黑而长的眼睫颤抖两下,关瓷盯着沙发上的好大一坨人影,“商总,还是我睡沙发吧。”   回答他的是商颂川平缓的呼吸声,仿佛已经睡着了。   关瓷再叫了几句商总,商颂川没有传来任何回复,关瓷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他坐在床头,很是思索了下让上司睡沙发到底会不会影响他的职业发展。   百分之七十八点九三二不会。   百分之二十一点一六八会。   关瓷骂了两句M国出现故障的空调两句,走出房间,站在沙发前叫了句商总,“商总,你还是去房间里睡。”沉默片刻,关瓷补充,“我也在房间里睡。”   商颂川眼皮瞬间睁开,他控制住自己不至于立马腾跃起身,身体依旧躺在狭窄沙发上,“真的?”   关瓷:“真的。”   不甚明亮的客厅里,商颂川抬眼,盯着关瓷修长的身影看了片刻,掀开薄毯起身,撑了个懒腰道:“行吧。”   五分钟后。   关瓷身体略微僵硬地躺在酒店尚算柔软的大床上,他许多年都是一个人睡觉,所以不习惯有身侧有另外一个人。   眼睛睁开,不聚焦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关瓷都没酝酿出一点睡意,但是在商颂川敲门前,他都要睡着了。   翻了身,关瓷背对着呼吸匀畅的商颂川,就在这时,躺在身后的商颂川忽然动了下,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腰上。   关瓷冷声:“商总,你的手……”   商颂川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他是意识模糊中翻身动了动胳膊,手掌忽然贴上柔软丝滑的睡衣上,商颂川浑噩地感受了下是什么东西,当关瓷的声音响起,商颂川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搁在了他的腰上。   商颂川声音困倦地嗯了一声,宽大的手掌在关瓷薄韧的腰上捏了捏,商颂川回过神,赞叹道:“关助,你的腰果然挺细啊。”   话到这儿,商颂川瞬间回忆起一周前荒唐的那夜,那个狗男人的腰似乎也这样细。   仔细摸了摸,似乎手感也和那个狗男人一样滑而韧。   “商总,请把你的手收回去。”关瓷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咬牙切齿说。   商颂川收回手,啧了一声,“都是男人摸一下怎么了?”说完,像是怕关瓷吃亏一般,商颂川在被子里找了找,摸到关瓷的手腕后,把他的手直接按在自己的腰腹上,“来来,我也给你摸一摸。”   商颂川微微吸气,凸出自己结实紧致的八块腹肌,得意道:“手感是不是很好?八块腹肌呢,你没有八块腹肌吧。”   关瓷:“……” 第6章   折腾到半夜一点,两人才各自睡了过去。翌日关瓷比商颂川醒得早,两人之间没有楚河汉界,只的隔着拳头大的缝隙。   商颂川四肢摊开,薄被盖着半边身体,右手搭在枕头上,凌厉桀骜的五官在睡梦中显得顺眼一些。   关瓷掀开被子起床。   半个小时后,两人洗漱后穿戴整齐,和其他三位同事在酒店餐厅用过早餐后,直奔ML公司。   上午十点,ML公司的会议室里,两家公司签订好合作协议。ML公司的副总裁要留关瓷等人去一家赫赫有名的餐厅享用午餐。   商颂川礼貌拒绝了,这次来M国,除了和ML公司合作外,他还打算视察远安科技在M国的分公司,行程紧张。   ML公司不再劝说,打开会议室大门,送商颂川一行人下楼。   只刚走出会议室,商颂川和关瓷的手机陡然尖锐地响起机械的女声。   【M国加州本事地震预警】   【震级:六点八,十秒以内到达】   随后响起机械女声的十秒倒计时。   与此同时,其他人手机也响起了紧急灾情预警,大楼之外,整座城市的上空也响起了不容忽视的紧急灾情预警通知。   “快找地方躲起来。”有人立刻叫嚷道。   他们在六楼,距离电梯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十秒钟根本不够众人跑下楼再跑出大堂。   商颂川瞬间做出应对,扭开最近一间办公室的大门,拽住身旁的关瓷,两人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蹲下身抱住头部,躲在坚固的墙角下方。   关瓷出生在川省,他的家乡不在地震带上,但时常被其他地方地震波及。关瓷感受过地面漫不经心地摇晃,但地面剧烈颤动是第一次,头顶的吸顶灯猛烈作响,随后关瓷看见视线里文件柜,墙画,吊灯重重砸落在地,最后是头顶上的那顶墙。   随着轰烈的声响在头顶响起,关瓷闭眼,握紧拳头,察觉到天花板坠落在头顶,关瓷眼睫动了动,他睁开眼,视线昏暗,天花板没有砸在他们身上,只是把这半寸地方形成了一个封闭塌陷的三角地带。   但关瓷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脚下的地面还在晃动下陷,而头顶之上,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不绝入耳。   地震大概持续了二十多秒,这二十多秒的时间更是关瓷有生以来,经历过最漫长的二十秒。甚至在脚下的晃动塌陷停止之后,关瓷的心跳依旧维持在可怕的两百秒每分钟。   “关助,关助。”不算宽敞的一块密闭空间里,商颂川感受到地震停止,叫了两声关瓷的名字。   关瓷尽量呼吸平缓的回答:“我没事,你受伤了吗?商总?”   “我也没事。”商颂川松了口气,想到刚刚和他俩一起躲在墙角的,还有ML公司的研发部经理,商颂川往他的方向看去,光线晦暗,只有一丁点光透过缝隙射进来,商颂川问:“Luyti,你受伤了吗?”   “没事。”Luyti回答的声音有些发抖。   确定三人都没有受伤,商颂川摸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信号,手机上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他叹口气,打开手机手电筒,扫视完周围的环境后,他微微直起腰,咬牙推了推他们三人头顶的水泥天花板。   关瓷见状,挽起衣袖,加入了商颂川的自救之中。   Luyti也加入了。   两分钟后,年过四旬的Luyti率先耗尽体力,瘫坐在地。   关瓷和商颂川不死心的再度尝试了两分钟,确定靠自己的力量没办法撼动头顶的数块水泥板后,两人喘着气,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商颂川问Luyti:“你们市的灾情救援怎么样?迅速吗?”   Luyti回到:“我们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有过很多次地震了,救援队的效率挺高的。”   商颂川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关瓷:“关助,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啊,一点伤都没受,这救援队也靠谱。”   运气不错就不会遇见地震,关瓷心想,不过此时此刻,他没心情打断商颂川的乐观,关瓷说:“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我们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   只是一段时间过去后,生理性的干渴和饥饿来临,很难让人继续集中注意力。   关瓷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下午五点,距离地震过去了七个小时。   加州的救援这么缓慢吗?   刚想着,忽然脚下明显地颤动起来,关瓷脊背绷紧,身旁的商颂川更是控制不住地骂了句草。   忽然,脚下的钢筋水泥猛地塌陷,关瓷整个人失重了半秒,幸好塌陷和颤动很快停止,关瓷刚刚松了口气,又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砸了下来,Luyti痛呼了一声。   “Luyti,你没事吧?”关瓷和商颂川的声音响起,空间没办法支撑两个成年男子直起身,两人佝偻着腰,同时挪到Luyti身前。   “没事。”Luyti忍着疼道,“胳膊被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一下,大概率骨折了,但没有伤到要害。”   关瓷和商颂川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Luyti看了看身前模糊的两道身影,低声说道:“我的两个女儿都在里洲的奶奶家,距离加州四百公里,应该没有地震,如果我真的出现什么意外,麻烦两位告诉我的女儿爸爸很爱她们。”   “Luyti,你不是说加州的救援很及时吗?”商颂川说,“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而且你只是伤了胳膊,不会危及生命。”   Luyti声音很轻:“我只是怕出现什么万一。”   说完,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耶稣祈祷。   商颂川安慰了他两句,坐回关瓷的身旁,狭小的空间里视线暗淡,商颂川打开手机手电筒,看见关瓷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他忽然有些好奇,商颂川叫了一声关助,问道:“关助,如果你和我真的死在这儿,你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关瓷眼神冷淡。   商颂川道:“随便说说,你不想说这个也行。”商颂川语气八卦,“你给我说说你的前女友吧,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为什么会和她谈恋爱,交往了多久?”   “我走的时候我的猫想我抱抱他,我赶时间,没抱它。”关瓷说。   商颂川:“?”   关瓷语气平静地回答,“遗憾的事。”   商颂川惊讶:“你养了猫?叫什么名字?怎么我都不知道?”   关瓷心想,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但比起回答他最好奇的前女友的故事,还是关于猫的事好回答一点。   “叫酒酒,去年秋天养的。”   “酒酒?”商颂川缓缓念出这两个字,忍不住笑道,“关助,你取名的水平不错啊。”   刚刚经历了余震,又在昏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救出去的空间待了七个小时,商颂川依旧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心情没受到太大波及,似乎他们是在南市的办公室里,而不是余震随时会降临的废墟里。   关瓷有些佩服他的处变不惊和乐观。   商颂川又问:“除了没抱你的猫?还有吗?还有什么遗憾吗?”   关瓷想了想,说:“前段时间一直想去荣德吃饭,太忙了,没能去成,如果真的……,有点遗憾。”   荣德是南市的一家私房菜馆,关瓷曾经招待几位贵宾,去餐厅吃过晚餐。   关瓷不特别重口腹之欲,可他觉得,荣德的菜品的确美味。只是太贵了,一道菜平均价格居然在两千左右!!   关瓷不是一块钱掰成两瓣花的穷学生了,但是在他固有的消费观念里,一盘烧鹅五十块不算贵,一百块也能接受,两百块看手艺,两千块……那盘烧鹅是金子喂出来的吗?   他娘的是真敢要钱啊。   关瓷现在买得起上千块的猫粮,几千块的西装,但一顿人均四五千的中餐,他依旧会舍不得。   太贵了!放他读中学那会儿,这都够吃一年的饭了!   不过如果今天死在了加州,想到银行卡的余额,关瓷懊恼地想,早知道他就都花光了。   别说人均几千块的餐厅,就是上万的餐厅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是我对不起关助,居然让关助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商颂川说,“这样吧,等我们回南市后,我请关助去荣德吃饭。”   如果是平时,关瓷会拒绝,如果他很想吃荣德,他现在的收入并不是吃不起一顿饭,但是可能是商颂川话语里的回到南市太过美好,关瓷没有拒绝,他应了一声好。   关瓷话毕,商颂川等了片刻,没等到关瓷的问题,他有些不爽地碰了碰关瓷的手臂,道:“关助,你怎么不问问我,如果今天和你死在一起,我有哪些遗憾?”   关瓷:“……那商总有哪些遗憾?”   商颂川说:“那可多了,我没让远安科技成为世界顶级的科技公司,令人骄傲的民族企业,没能陪我父母终老,还有,我还没谈过恋爱……”   说到这儿,商颂川忽然回忆十多天前的那夜,如果真的交代在加州,他对那一夜就没那么耿耿于怀了,虽然处男之身没能给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他也不至于至死都还是处。   而且仔细回忆一番,那天晚上的滋味似乎还不错。   靠!商颂川,你果然是个没脱离低级趣味的狗男人,和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狗男人的一夜情,你他娘的居然还在回味!!   想着,商颂川忽然听到关瓷有些惊喜的声音,“商总,你听,上面是不是有动静。” 第7章   商颂川屏息凝神,果然听见上方有搜救犬的声音。   商颂川和关瓷对视了一眼,商颂川起身,大声道:“someone here。”   一个半小时后,关瓷商颂川Luyti被M国的救援队从塌陷的办公大楼的里先后救出,关瓷和商颂川都只受了点皮外伤,Luyti因为骨折,则被送去医院。   又过一个小时,和关瓷一起来M国出差的三位同事平安获救,除了一位同事手腕骨折,另外两位同事都是一些皮外伤。   不幸中的大幸,经过这一场变故,商颂川去分公司视察的工作取消,几人买了最近的能买到的机票回国。   由于临时改票,加上当地地震,五人没能坐同一班飞机回国,其他三位同事的飞机早一个小时,商颂川和关瓷的回国的飞机晚一个小时。   M国时间周五下午五点,商颂川和关瓷登上回南城的飞机。   飞机跨过太平洋,十多个小时后,降落在南城国际机场。   商颂川和关瓷拖着行李箱,一前一后走出航站楼,忽然,在嘈杂拥挤的人群里,商颂川脚步加快,阔步走到几米开外的女人前。   “妈,你怎么来了?”商颂川骨骼分明的手指松开行李箱,抱了一下眼前的女人,“不是说了,我一下飞机就立马回家吗。”   邹可伸出手,仔细摸了摸青年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受伤后,绷紧的心彻底放下去,她说道:“还不是担心你,幸好你没事,以后不要去加洲出差了。”   “妈,你太如履薄冰了,何况你儿子运气好得很,这不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商颂川揽住邹可的肩膀,扭过头,对关瓷道,“关助,明后天正好是休息日,你好好休息,不用去公司了。”   关瓷现在距离商颂川两米开外的地方,颔首。   邹可关心道:“关瓷,你也没受伤吧?”   “邹总,我没受伤。”邹可原来是集团财务总监,三年前因为老商总病重,便也退休。   邹可转过头,对商颂川说:“回家吧,你爸爸还在家等着你呢。”   “关助,上车,我让陈叔送你。”陈叔是商家的司机。   “不用了。”关瓷摇了摇头,拒绝道,“商总,这儿车多,我打一辆车回家就行了。”   航站楼外等着顾客的出租车不在少数,商颂川挑了挑眉,叮嘱道:“记得要发票。”   关瓷笑了一下,“谢谢商总的提醒。”   话音落下,商颂川拉开宾利的车门,笑吟吟地让他母亲先上,随后挺拔的身躯微弯,不知道和他的母亲说了什么,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坐上了车。   关瓷没什么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一个小时后,关瓷用密码打开了自己小窝的大门。   关瓷有在客厅和酒酒的卧室安装监控,并且准备了足够五天的食物和水,投喂器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地投放食物和水。   但是酒酒是一只黏人的小猫,好几天没看见关瓷,关瓷一出现,毛茸茸的身躯连忙绕着关瓷脚踝绕来绕去,发出激动引诱的叫声。   关瓷赶紧用消毒液洗了手,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后,低头,抱起酒酒,用它喜欢的力道揉了揉它。   “喵喵!”酒酒兴奋的趴在关瓷怀里。   转眼是周六的早晨。   昨晚前半夜关瓷没睡好,在M国五天,关瓷好不容易适应了时差,所以半夜两三点,关瓷才睡着。   起床后,关瓷换了一套运动服,沿着小区跑了十公里后,带着早餐回到家。   很难得有这么清闲的周六,关瓷不用加班,回家之后,吃过早餐,他先看了看自己的房产本,数了数银行存款,最后郑重地把房产本放进保险箱,再把里面的金条拿出来擦了擦。   最后,关瓷心满意足地把保险箱放进衣帽间最深处。   日头逐渐偏西,关瓷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幕布上放着的一部恐怖电影,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关瓷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商总两个字。   关瓷接通电话,没等他开口,商颂川先问道:“关助,你住在御景湾吗?”   关瓷不解其意:“是,有什么事吗?商总?”   商颂川道:“我现在来接你,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关瓷:“是公司有什么……”   “不是公司的事,那天不是答应了回国要请你去荣德吃饭吗?”商颂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关瓷沉默了下,听到商颂川那边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关瓷说,“商总,不用耽搁你的时间了。”   “不耽搁。”   关瓷:“……”   知道按照商颂川的性格,关瓷很难拒绝掉这顿饭,他换了个说辞,“那你直接去餐厅吧,我们餐厅见,现在马上就要到晚高峰了,容易堵车。”就算是周六,六七八点依旧属于晚高峰。   商颂川思索片刻,说:“好。”   四十分钟后,关瓷抵达装修成江南园林模样的荣德记,十分钟前,商颂川发消息说,他已经到了餐厅,告诉服务员包厢的位置后,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关瓷走进包厢。   商颂川低着头,正在看一条行业的最新新闻,见关瓷进来,他摁灭手机,搁在一旁,漆黑的眼眸里露出灿烂的笑意:“关瓷,你来了。”   关瓷叫了一声商总,拉开座椅,在商颂川的旁边坐下。   商颂川把菜单递给关瓷,让关瓷先点菜,如果是比较正式的场合,关瓷会把菜单还给商颂川,但今天不属于商务或者工作的场合,反而更像是……普通朋友的一顿饭,加上关瓷清楚商颂川的性格,便先点了念念不忘的乾坤烧鹅和皖南三珍。   等餐的时候,商颂川则开了一瓶口味清爽的干红,往他和关瓷的酒杯里各倒了一杯酒,商颂川举起酒杯道:“关助,先庆祝我们平安健康的从M国回来了,干杯。”   关瓷不想喝酒的,喝了酒就要找代驾,平添一件事,但听商颂川这样说,关瓷想到被困在废墟里的漫长的几个小时,想到当时虽极力控制但偶尔也会恐惧时不时会死在他乡的情绪。   关瓷的唇角弯了下,举起酒杯道:“干杯。”   说完,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干红。同时在心里轻啧一声,酒的味道清冽甘甜,余味悠长,怕是得上七位数,商颂川倒是挺大方的。   关瓷放下酒杯,却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商颂川并没有喝酒,而是不错眼珠地望着自己。   “商总?”关瓷语气疑惑。   商颂川支着胳膊:“关助,你刚刚笑得挺好看的。”   商颂川看着他说:“和你原来对我笑的不一样,不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商颂川凑近他,眼神真诚的和他商量,“关助,你以后能不能多这样对我笑笑。”   关瓷:“我觉得我刚才的笑和以前没有区别。”   不等商颂川发表自己的想法,服务员推开包厢房门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关瓷转移注意道:“可以吃饭了,商总。”   商颂川盯着他看了片刻,笑道:“好吧,既然关助不愿意,那我以后只能多多努力,争取多让关助对我露出刚才那种笑容。”   关瓷忍不住心里腹诽,他娘的你是老子上司,你管我怎么笑干什么?你最应该管理的不是我的工作内容吗?但是关瓷知道说这些内容,只会让商颂川扩展出无数的话题。   这个人话可以特别多。   而此时的关瓷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只想吃晚餐,他拿起筷子,当烤鹅清甜鲜嫩的滋味在舌尖爆开,关瓷心里对商颂川微弱的不满烟消云散。   荣德的晚饭虽然性价比很低,但着实美味。   于是关瓷垂着头,异常专心地做一个干饭人。   商颂川来这家店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行,但没有令人念念不忘的本事,但今晚见关瓷吃的心满意足,商颂川低头陪他用餐,觉得今晚的饭菜出品比前几次是要好一些。   用完晚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   微热的夜风吹在两人身上,商颂川转过头问关瓷,“关助,你明天有事吗?”   十几万的酒后劲不小,关瓷的酒量寻常,四五杯下肚就有些微醺,再加上今晚享用了一顿满意的晚餐,他戒心放低了很多,下意识回答,“没有。“   商颂川笑了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票,递给关瓷,“明天我有个摩托车比赛,你来玩玩。”   关瓷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商颂川喜欢一些极限运动,比如赛车,攀岩,泰拳,给他当了三年助理,自然知道他工作之余,依旧有保持过去的爱好。   不过邀请自己去观看他的赛车比赛?   关瓷拿着那张内场票想,他们朴素的上下级关系似乎还没有融洽到,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占用他的休息时间吧?   关瓷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拒绝的理由,可他才回答了他明天没有其他安排,加上喝了酒的脑子没有平日好用,暂时没有想出拒绝的理由。   而这时,商颂川对着不远处站在法拉利前一个青年挥了挥手手,“关助,我代驾来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看了眼关瓷手里的内场票,脸上的笑容异常晃眼,“明天见。”   **   周日。   早上起床,关瓷运动结束后,洗完澡穿着一套家居服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吃早餐,一边刷了刷朋友圈。   好几天没看朋友圈了,关瓷朋友圈的消息已经超过了九十九。   忽然,他咀嚼面包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丁瑶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她发的九宫格,有三张风景照,剩下六张照片都是和其他人的合照。   关瓷盯着右下角的那张照片,是和一个青年的合照,青年穿着熟悉的铅笔灰西装,挺鼻薄唇,桃花眼带着碍眼笑意,坐在某家装修典雅时尚的法国餐厅里。   关瓷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点开和赵有泽的聊天框。   关瓷:【丁瑶什么时候回国了?】   赵有泽:【丁瑶?我们读书那会儿的经管学院院花?】   关瓷:【嗯】   赵有泽:【半个月前吧,你怎么发现她回国了】   关瓷:【朋友圈看见的,她IP在国内】   过了一会儿,赵有泽发来一条新消息,【关瓷,你承认吧,你是不是暗恋丁瑶。】   赵有泽:【我越想越奇怪,读书那会儿除了学习你脑子里只有赚钱,但你会为了去看丁瑶的表演放弃打工,丁瑶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你的眼睛一定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而且,我们多少校友出国又回国了,你的同班同学都没问几句,经管学院没什么交集的丁瑶你还特意来打听她是不是回国了】   赵有泽:【这样吧,我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丁瑶现在是不是单身】   关瓷:【没有,没有暗恋她】   赵有泽:【你看我信吗JPG】   赵有泽:【真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说不准她现在单身呢?】   关瓷:【真没有喜欢她,别多想】   关瓷:【随便问问而已】   赵有泽拧眉想了想,觉得这事疑点重重,不过转念一想,关瓷要是喜欢她似乎的确不必藏着捏着,读书的时候丁瑶的有对象,但现在不一定有,毕竟好多年没有联系。   难道真是随便一问。   赵有泽洒脱,想不通的事从不多想,【下午打球吗?】   关瓷:【几点?】   赵有泽:【三点?常去的球馆见?】   巧克力上的茶几压着南城p3摩托车大赛的内场票,比赛开始时间用黑色加粗字体标出下午三点。关瓷盯着它看了几秒钟,低下头,再点开朋友圈,又扫见丁瑶昨晚上发的九宫格,回复:【行,下午见】   P3级别的摩托车比赛,是一场商业赛,但今天有两位赫赫有名的专业级赛车手参赛,赛车场上的看台早就人满为患。   商颂川穿着一身深黑色的专业级防护服,黑发往后梳,右臂抱着泛着冷冷银光的头盔,目光在空荡荡的某个位置扫了一眼又一眼。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商先生,还有十分钟比赛就开始了,你应该去跑道前做准备了。”   修长的手指被一双铁黑色的手套包裹着,却依旧看得出防护手套下手指的修长凌厉,商颂川没什么表情地戴上头盔,迈开长腿,从看台的位置往跑道走去。   比赛分为上下两场,合计九十分钟。   商颂川喜欢日系摩托,海湾石油涂装的本田RC213V嚣张耀眼,经过改造的机身不足一百四五千克,当摩托车冲到终点,在肾上腺素激升的叫喊声里,商颂川重重踩下刹车,内燃机没忘记刚才的疯狂,还在激动地嗡嗡作响。商颂川停下车,立刻眯着眼往看台扫了眼,那个位置似乎还是空无一人。   和几位相熟的赛车手打完招呼,商颂川在休息室里找出手机,摁亮,看到关瓷在三点过发来的消息。   关瓷:【商总,我的猫今天有些拉肚子,我带它去看宠物医生了,抱歉,不能来看你的比赛了】   后面还有一句祝他比赛胜利的消息。   商颂川正打算回他消息,手机屏幕上方亮了亮,陈聪发来了新消息。   陈聪:【哥,你今天比赛结束了吗?第几名?】   商颂川摘下手套,斜靠着RC213V,先回答了陈聪的消息,【不太行,第二】   陈聪万分激动:【第二,你是赢了许扬还是麦肯?】这两位都是一流的专业级赛车手,他哥虽然玩的不错,够得上专业车手,但他其实玩赛车的时间很少,更没法和那两位赛车手相提并论。   商颂川:【麦肯】   陈聪:【佩服jpg】   陈聪:【要不是要陪该死的客户,我今天就能亲自瞻仰哥你风驰电掣的身影了】   说完,不等商颂川回话,陈聪发了张照片过去,【川哥,关助穿运动服的样子和读书那会儿都没什么区别啊,你说你俩是不是吃了什么防腐剂?】   商颂川眼眸轻眯,他点开陈聪发来的照片,背景是在某一家运动馆内,熟悉的青年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举着羽毛球拍的手背上凸出明显的青筋,脊背微微弯曲,双眸炯炯地凝视着的空中的羽毛球,而因为运动,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微微的红。   商颂川:【在哪儿拍的?】   陈聪:【运动馆,刚和客户从壁球室里出来,我看见关瓷和他朋友在一楼打羽毛球】   商颂川:【刚才?】   陈聪:【就两分钟前,现在他还在呢,似乎和他朋友中场休息】   商颂川点开一个小时前关瓷给他发来的消息,薄唇微抿着,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动键盘,【关助,你现在在哪里?你的猫怎么样了?】   关瓷笔直的双腿分开,扭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几大口水后,听见运动包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关瓷摸出手机,看见商颂川给他发了消息。   关瓷食指在键盘上点击几下,【刚从宠物医院回家,猫没事】 第8章   收到关瓷发来的消息,商颂川眼神落在上面,半晌没有挪开。   他心里明明有几分清楚,不死心地给陈聪发消息,妄图得到另外一种回答,【你一个朋友明明答应了今天来看你的比赛,但是临时说有事,不能来了,结果你发现他是和其他人去玩了,你说,他对你是什么想法。】   陈聪:【显而易见的,他不想来看你的比赛,那个人是谁?】   商颂川:【但是他原来答应了】   陈聪:【不好直接拒绝呗,中国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含蓄委婉!!!】   陈聪:【放你鸽子的那个是谁?谁这么不给我们商总面子?】   商颂川摁灭手机,懒得回复。   **   周一上班的时候,关瓷发现商颂川似乎比平日里表情少了点,心情不太美丽的样子。而且一连四天都是如此,不在有事没事找他撩闲。   关瓷对他的只说公事的态度非常满意,他没精力花在公事之外的事情上。   周四,是商颂川父亲的生日,今年的生日不大办,家里几口人简单地吃一顿晚餐,下班后,商颂川开车回到丽景别墅。   刚走进宽敞的客厅,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猛地向他冲了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头道:“舅舅!”   商颂川弯腰,单手将养的圆滚滚的商梓安抱了起来,“啧啧,胖了不少啊。”   商梓安的父亲王成道:“最近换了个做饭的阿姨,安安喜欢她做的饭。”   商颂川揉了揉商梓安的脑袋,走到沙发前,叫了一声爸妈。   商玉薇起身笑道:“颂川可回来了,爸爸都等你半天了,远安科技最近不是没什么事吗?怎么下班也这么晚?”   商玉薇是商颂川同父异母的姐姐,是远康集团旗下远康航空的执行总裁,她比商颂川大七岁,八年前和远安科技研发六组的王成结婚。   商颂川不接这话,他放下商梓安,“爸,吃饭吧,我都闻到王姨饭菜的香味了。”   商海年过六旬,三年前心脏病复发后,差点一命呜呼,如今身体依旧孱弱,他拄着拐杖起身道:“行行行,吃饭。”   商玉薇笑意不达眼底地跟在后面,“颂川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公司里我说话你听不到就算了,家里我说话你也听不见。”   “姐,你说什么。”商颂川转过头,“有些经理老说废话,所以我现在听到废话自动过滤,啊,你说远康航空上季度的利润又下降了?”   商玉薇脸色一黑。   王成扯了扯她的衣袖,“薇薇,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商颂川单臂一拎,抱起小团子商梓安,“商梓安,今天可是爷爷生日,有没有给爷爷准备礼物啊。”   商梓安脸色通红,“当然有了。”   商颂川戳戳他的脸蛋,“是什么?”   商梓安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的动作,凑近商颂川的耳朵道,“是秘密,吃了晚饭我再拿给爷爷。”   一家人还算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饭,给老爷子切了蛋糕。   商颂川上班之后搬出了老宅,自己买了别墅独居,商玉薇同样如此,不过两人经常回老宅住,家里自然有他们的卧室。   商海精神不足,晚上十点,早早上床睡着了。   商颂川在泳池里游了一个小时,回到房间,刚洗完澡,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打开房门,是他妈妈邹可女士。   “妈,有事吗?”商颂川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邹可点点头,走了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你那个叫关瓷的助理有对象了吗?”   商颂川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眼神狐疑,“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邹可说:“你觉得若若和关瓷怎么样?”若若是陈若,是邹可妹妹的女儿。   “我记得你那个助理和你同年,今年二十九了吧,那比若若大四岁,年龄上也正好合适,他有对象吗?”   “不是,妈妈,你怎么把关瓷和若若扯到一起了?”   “你姨父最近身体不好,他和你姨母最担心的不就是若若的终身大事吗?再者说了,关瓷虽然出身一般,但能力强,长的好,你知道的,若若就喜欢长的俊的。”   商颂川咬牙,“你问过陈若的意见了吗?”   邹可理所当然说:“问过了,她对关瓷的相貌非常满意。”   “行了,我知道关瓷没对象了,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和若若认识一下,若若是你的妹妹,她的终身大事你上点心。”   商颂川道:“我不问,我觉得他俩不合适。”   邹可不解:“哪里不合适?”   商颂川:“若若太调皮太活泼,关瓷性格冷淡,两个人合不来。“   邹可笑了,“一冷一热,这不互补吗?”   邹可说:“我也没让他们一定成,我又不搞包办婚姻,但两个年龄相当,有才有貌,人品过硬的成年人,相互认识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吗?你怎么了?我记得去年你们公司那个程总监,你去年不还特别热情地给他介绍对象吗?”   “行了,这件事我交给你了。”邹可雷厉风行吩咐道。   商颂川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说了声好,晚上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想到他要撮合关瓷和他的妹妹,怎么想都怎么奇怪。   但是再一细想,关瓷学习能力好,工作能力强,聪明自律,洁身自好,而且长的麟凤芝兰,在择偶市场里应该是被各位大妈争抢的女婿,她妈看中他似乎不奇怪。   翌日,关瓷汇报完瑞德的收购进程,商颂安叫住他。   “还有什么吩咐吗?商总?”关瓷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的西装,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身躯,商颂川抿唇,摸出手机点了点,递给关瓷,“你看看。”   关瓷接过手机,以为是工作上的内容,结过看见一个女孩子的照片。   关瓷满脸不解,“这是……”   商颂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是我表妹陈若,我妈觉得你们俩年龄合适,想让你们认识一下。”说到这儿,商颂川猛然想了起来,陈若瓜子脸大眼睛,看起来清纯干净的长相不和大学时狂追关瓷的文学院院花同一种风格吗?关瓷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   商颂川:“不想认识也行,我妈她现在退休了,在家里闲得无聊,想做红娘的心藏不住,你别担心拒绝会对工作有什么影响。”   “没事。”关瓷低下头,端详了下照片上的女孩子,说:“我愿意认识一下。“   商颂川的喋喋不休顿时卡住了,愣道:“你愿意认识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关瓷不太理解,要给他做媒的是商颂川,他对此表示接受后商颂川为什么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商颂川盯着关瓷,“关助,你想谈恋爱了?”   关瓷:“商总,我明年就三十了。”   三十岁的年龄,虽然不必着急结婚生子,但也可以把成家放上日程。   商颂川盯着身前皮肤白皙,头发浓密,身形挺拔的关瓷,忽然愣了愣,关瓷马上就要三十了,一晃他们都认识十来年了。   **   下班后回到家,关瓷洗完手,抱着猫坐在沙发上,收到了一条添加为好友的微信提示。   从对方的微信号关瓷得知这个云彩头像是陈若,关瓷点击通过。   关瓷刚有礼貌地发了你好两个字过去,对方回了个卡通小猫挥手说你好的表情包,兴致缺缺地和对方聊了两句,关瓷看到陈若直接问,【你明天有空吗?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长密的眼睫动了动,关瓷有些后悔今天向商颂川允诺的可以认识一下。   三十岁的年龄,正是奋斗事业的年龄,不必着急谈恋爱。   可到底是老板的妹妹,人家都主动提出见面了,要不去见一面吧,可能见面之后,她也并不满意他。   关瓷和陈若约定明天中午在一家餐厅见面。   关瓷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抵达餐厅,抵达餐厅后,报上提前预约的餐桌号,服务员提醒他,他的朋友已经到了。   关瓷脚步匆匆走到靠窗的六号餐位,果然看见了一个扎高马尾,穿粉色短T黑色阔腿裤的年轻女孩子。   和照片上相差无几,关瓷歉意道:“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陈若脾气很好,笑眯眯说,“是我早到了。”   陈若把点菜的iPad递给关瓷,“我已经点了两个菜了,你想吃什么,你再点两个。”   点完菜,关瓷把iPad递给服务员,收回视线,就见陈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关瓷搁在膝上的指腹动了动,陈若手撑着脸说:“susu老师,你没化妆的样子果然也是人间极品。“   瞳孔骤然一缩,关瓷震惊地望着陈若。   陈若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激动,“我本来还有些怀疑,因为以前看到的你都化了妆,没想到真的是susu老师,susu老师,你知道我那天看到小姨给我的照片,有多兴奋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日了。”   “哦,我当年买过你的内场票,我还和你合过影呢。”说完,陈若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地点了几下后,她把手机递给关瓷。   手机上的照片是七八年前的了,那个时候关瓷穿着做工精良的COSER服装,COS一个游戏角色,而旁边的女孩子穿着简单的白色羽绒服,五官比现在要稚嫩。   “你可以往后翻翻,后面几张都是和你的合照。”陈若咬着吸管,喝了口橙汁。   关瓷读大学的时候玩COSER也被学校里玩二次元的校友认出来过,但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研二之后,他就不怎么参加漫展之类的活动。   关瓷回忆了一番,和陈若的几张合照分别出自他大二,大三,研一参加的几次活动,他把手机还给陈若,看着陈若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关瓷想到很多年前那些可爱的粉丝,对于COSER的喜欢来源于丰厚的收入,但不得不说,那些经历带来的不只是物质上的回报,“谢谢你的喜欢。”   “谢谢不要嘴上说说,去年新年的那种福利,susu老师多给我们发一点。” 第9章   关瓷:“我的微博你还在关注?”   陈若重重点头,“当然,我很长情的。”   关瓷笑了一下,不是对待合作伙伴时,恰到好处的微笑,是从心里的笑容,“行,我今年多发两条。”关瓷早就退圈,不过因为还有一些粉丝时不时问问他的近况,每年他也会发几条动态,甚至偶尔也会开一场不露脸的直播。   “说到做到啊。”   关瓷笑着应了一声,同时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陈若今天的样子很明显不是来相亲的,而是很轻松地来见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九层塔上菜,关瓷和朋友来吃过这家餐厅,他笑着介绍道:“你尝尝这道菜,他们家的九层塔是招牌。”   陈若拿起筷子,她是个很会给情绪价值的女孩子,咬了一口后,眼睛顿时瞪大,握住筷子又尝了两口,鼓着腮帮子说:“真的好好吃。”   吃了几口泰国菜,陈若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关瓷,“susu老师,其实我今天来见你,还想让你帮一个忙,不过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关瓷:“什么忙?“   陈若说:“就在我父母眼里,我今天不是和你相亲吗?你能不能和我演一演,就是互相对对方有好感,会接触下去。”   关瓷:“你年龄也不大,你父母这么着急催婚吗?”关瓷没有父母催婚的烦恼,可现在网络发达,这些事早就在网络上司空见惯。   陈若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筷子放在餐具上,小声道:“其实我有对象了。”   关瓷:“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母。”   陈若:“我对象是个女生。”   关瓷:“?”   陈若:“我还没出柜,我们谈了三年,感情很稳定,本来我计划今年告诉我爸妈,但我爸爸前段时间查出直肠癌,刚做了手术不久,现在还在恢复期,我不敢现在告诉他。”   “就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爸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带我对象回去见他,所以susu老师,你愿意帮帮我吗?主要我说对相亲对象不满意,我爸妈就会一直给我介绍,实不相瞒,你都是这周第三个了。”   “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陈若语气诚挚,“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啊,就是问一问。”   “没什么不愿意的,就是这段时间佯装对彼此有好感,可以继续接触,是吗?”关瓷道。   陈若感动道:“susu老师,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   商颂川在攀岩馆玩了几个小时,体力耗尽后回家,刚进家门后发现他的小姨在他家,叫了声小姨后,商颂川上楼,洗完澡后换了身家居服下楼。   就见陈若从门口走了进来,叫了声妈和大姨。   邹可拉住她的胳膊,打量着她的神色道:“若若,你今天去相亲,觉得人怎么样呀?”   小姨也期待地看着她。   陈若笑道:“挺好的啊,关瓷不但长相英俊,而且人也非常有涵养。”   小姨道:“你的意思就是挺满意是吗?”   陈若有点心虚,但想到这段时间逃不掉的相亲局,点了点头。   邹可和邹燕都欣慰地笑了起来,一道男声冷不丁响了起来,是商颂川的声音,“那关瓷对你满意吗?”   陈若瞪大眼睛,真诚地望着他哥,“应该还挺满意的吧。”   商颂川坐在沙发上,脸上难得没有什么笑容,“我们关助要求很高的,大学的时候我看无数的男男女女前仆后继,都没人追上他。”   邹可拍了拍商颂川的小臂,“说什么呢,关瓷是不错,但我们若若也不差啊。”   邹可望着陈若道:“若若,别听你哥哥乱说,你要相信你的感觉。”   陈若抱住邹可的小臂,冲着商颂川做了个鬼脸,“我才不听我哥的,他一个快三十的单身狗,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感情指指点点。”   快三十的单身狗商颂川:“……”   陈若在商家吃完晚饭,便带着母亲回家了,商颂川上楼,两条结实的大腿敞开,坐在办公椅上,过了一会儿,他抓起扔在一旁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和关瓷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商颂川:【你今天和陈若相亲怎么样?不满意可以直接拒绝,我虽然是你的领导,但绝不会强迫你和她有什么发展。】   关瓷:【陈小姐可爱,有趣,聪明,开朗,我觉得她挺好的。】   商颂川咬牙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忽然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一晃又是繁忙的一周,这周六商颂川加班,周日才拥有了一天休息的日子。   昨天晚上他回老宅休息,由于前几天加班太狠,睡到早上九点过才揉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他下楼吃早餐。   吃完了早餐,他上楼换了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他今天约了两个朋友去山上跑车。   刚刚下楼,坐在沙发上的邹可转过头,看见他的打扮后,询问道:“要出去?”   商颂川手里拧着一串车钥匙,嗯了声,“和陈聪他们去跑车。”   邹可道:“先别急着走,你过来,我给你看一张照片。”   商家母子关系融洽,商颂川和邹可感情深厚,他迈开长腿,几大步走到邹可身旁,邹可给他看的照片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没等商颂川说出拒绝的话,邹可先说道:“你明年都三十岁了,可以考虑一下恋爱结婚的事了吧,你妹妹今天一大早就和关瓷去约会了呢,她还比你小几岁,说不准都能赶在你前面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约会?”商颂川震惊道,“她今天一大早就去和关瓷约会了?”   “是啊。”邹可切换到家族群,往上滑了几下,“你看,她刚才发的和关瓷一起去看艺术展的照片。”   商颂川唇角轻抿,盯着屏幕上的那张合照,关瓷今天穿了件天蓝色的休闲衬衫,唇角带着熟悉的微笑,陈若站在他身旁,两个人看起来倒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给他看完陈若和关瓷约会的照片,邹可把App切换到相册,“这是你王叔叔的女儿,上个月刚从法国回来,学的是小提琴,长的可漂亮了,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商颂川看了那个女孩几眼,说:“行啊。”   邹可诧异地抬起头,她和老商都属于尊重孩子的父母,并不强烈催婚,可眼看商颂川年近三旬,做父母的总会操心孩子的婚事。   不过今年说了两个女孩子,商颂川看了一眼就拒绝了,说不感兴趣。   邹可趁热打铁道:“那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商颂川抱着头盔往外走,“行。”   **   周三下午,商颂川和关瓷一起参加了一个行业峰会,会议结束时间是在下午五点过,这个时间,开车回公司,抵达公司就已经是下班时间。   关瓷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的时候问了句副驾驶的商颂川,“商总,是要送你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商颂川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报上一家法国餐厅的名字,“去这儿。”   关瓷愣了一下,在导航输入该餐厅的定位,驾驶沃尔沃涌入略有些拥挤的六车道,问道:“是要见合作伙伴吗?”   商颂川摁灭手机,扔在中控台上,“不是,是相亲对象。”   关瓷的油门很轻微地踩重了一点,但很快反应过来,于是那一秒钟的加速没引起两人的注意,关瓷侧眸,看了商颂川一眼,“相亲?”   他给商颂川当了三年助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日程里有相亲这件事。   “是啊。”商颂川望着挡风玻璃外密密麻麻的车辆,扭头看了看关瓷,“我们关助说不准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妹夫了,我也不能落后你太多。” 第10章   关瓷保持缄默。   半个小时后,沃尔沃停在该法国餐厅的门口,商颂川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冲关瓷笑了笑,“关助,明天见。”   关瓷含笑回道:“明天见,商总。”   商颂川的背影在人群中总是鹤立鸡群,关瓷盯着他端挺的背影走入餐厅,直到快消失在自己眼底,关瓷发动引擎,驱车回家。   因为是工作结束后直接来餐厅,商颂川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钟头,他拿出手机,看了两份战略投资部递交上来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第二份没看完,他鼻端嗅到一股过于过于浓郁的香气,随后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商颂川?”   商颂川抬起头,看见来人后,他起身道:“王小姐,坐。”   十分钟后,商颂川听着对方侃侃而谈的小提琴家,第八次后悔答应母亲的相亲,关瓷要谈恋爱结婚是他的事,他还没玩够,为什么要向他看齐。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和女孩子的这顿晚饭,商颂川不会当面令人家难堪,风度翩翩地陪对方用完了晚餐。   只是在对方得知他是助理送来后,要开车送他回家,商颂川礼貌却不容置喙地拒绝了,等王小姐开车离开后,商颂川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回的是老宅。   别墅区的绿化面积大,各栋别墅掩藏在扶疏之后,商颂川打了个呵欠,余光透过玻璃窗扫见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的粉色宝马。   “师傅,就在这儿停车。”商颂川付完车费后,拉开车门下车,他径直走到那辆粉色的宝马跟前,修长的手指微屈,刚打算敲一敲车门,眼神忽然顿住了。   草!   车门顿时被商颂川不要风度地拍的哐当作响,“陈若,你给老子滚下来。”   前段时间陈若忙着在医院陪护父亲,父亲出院后,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接二连三参加各路相亲局,和女朋友辛纨的约会时间锐减,最近有关瓷作为掩护,陈若好不容易有时间和辛纨约会。   年轻的情侣总是难分难舍,刚刚抱着辛纨亲了几下,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爆呵,陈若转过头,就见商颂川脸色铁青地站在车窗外。   辛纨怔了下,拉开车门下车,还没等她开口,商颂川咬牙切齿地训斥道,“陈若,你厉害啊,你出息了啊,你不是和关瓷约会吗?你他妈居然还和另外一个狗男人卿卿我我,你把关瓷当什么?备胎吗?小姨就是这样教你对待感情的吗?”   “不是,哥,你听我解释。”陈若说了两三句,商颂川的情绪都没冷静下来,陈若大声道,“关瓷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商颂川还在为陈若对待感情的方式痛心疾首,倏然听到这句话,他身体僵了下。   陈若刚刚说什么?女朋友?   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三个字,从副驾驶下来的辛纨走到驾驶座车头,叫了声哥。   商颂川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女孩个头接近一米八,红唇黑发,穿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冷艳逼人。   他深吸口气,盯着陈若,语气阴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离家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里,陈若先把她三年前就开始和辛纨谈恋爱的事交代了,然后交代了和关瓷的事,当然,她没说是因为知道关瓷是她读高中那会儿喜欢的一个COSER老师,知道他人好,所以厚着脸皮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毕竟他哥不知道这件事,她不应该私下把关瓷的过去经历曝光给他的上司。   “我看关瓷人好,而且不想在再去相亲了,所以就麻烦他假装对我有兴趣,然后我既可以应付我的父母,也可以和纨纨约会。”   说完,陈若握住辛纨的手,目光恳求:“哥,你会支持我和纨纨吧?”   **   这周有一部新的惊悚恐怖电影上映了,关瓷买了周六下午看电影的票。   电影开场的时间在四点过,三点五十,关瓷取了票后在大厅里等陈若和辛纨。陈若前天得知他周末打算来看这场电影后,当即表示她和辛纨也喜欢这个导演拍摄的恐怖片,大家周末可以一起看。   正好,她可以拍两张她和关瓷的合照,让父母以为她还在继续和他接触。   关瓷并不讨厌陈若和她的女朋友,便应了声好。   他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关瓷,关瓷抬起头,见陈若和她女朋友出现在他的眼底。   关瓷刚打算起身笑着打招呼,忽然,余光看见陈若身后的青年。   青年穿一件宽松的的藏蓝色短袖连帽衫,细碎的额发搭在饱满的额头上,俊美的五官上挂着张扬的笑意,见他目光落在他身上,商颂川抬起手,心情颇好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关助,周末快乐。”   关瓷看向陈若。   陈若便把那天她和辛纨在小区里约会被她哥撞见的事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总结道:“反正我哥知道我有女朋友了,也知道你只是我应付父母的幌子了。”   “然后他中午知道我们要一起看电影,他闲的发慌,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说话间,商颂川去取票机器前,把他的那张票取了出来,关瓷则有点意外,“商总,周末你不用陪你的相亲对象吗?”   “你说王小姐吗?”商颂川道,“上周见了一面,觉得不合适,已经不联系了。”   陈若扫了眼时间,“检票了,我们进场吧。”   商颂川的票没和他们三人一起买,但很巧合的,关瓷旁边的位置在商颂川购票前一直是空的,所以商颂川的位置刚好挨着关瓷。   关瓷认识商颂川多年,两人并肩开过会,讨论过材料模块代码,但坐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并肩看电影是相识十多年的第一次。   关瓷有点不适应,但他适应能力强,几秒之后便恢复了平常心。   而这时电影院的光越发的暗下来,正前方的幕布广告结束,幕布上浮现出昏暗阴沉的女孩子房间,放在床头的洋娃娃唇角泛着渗人的微笑,画面一转,一个拿着刀的小女孩表情欢快地坐在地板上玩积木。   这是一部的日本恐怖片。   三个月前在日本上映,好评如潮,看过的人都说惊险刺激,肾上腺素飙升。   关瓷作为惊悚片爱好者,不得不赞同网友们的评价,开局十分钟,已经有了好几个让胆小鬼避之不及的恐怖画面。   他聚精会神盯着屏幕,想要看看后面的情节。   忽然,关瓷的手臂被人用力攥住了,关瓷转过头,就见商颂川脊背紧绷,呼吸急促,不太正常的样子。   关瓷贴近商颂安,疑惑道:“商总,你害怕吗?”   心跳的速度达到了不正常的一百八每一分钟,商颂川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但听到关瓷的话,商颂川脖子僵硬地转过头,冷嗤道:“害怕?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关瓷低眸,视线落在被紧紧抓住的手腕上。   商颂川松开关瓷的手腕,双眸圆瞪,望着幕布。   关瓷盯着商颂川看了一会儿,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收回视线。   五分钟之后,关瓷看向商颂川,商颂川宽大的手掌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视线晦暗,关瓷依旧看清商颂川手背上暴出的青色经络。   关瓷凑近商颂川,提醒道:“商总,根据剧透,接下来的画面会是这部电影最可怕的场景,你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我怎么会……”害怕两个字在对手上关瓷明亮的眼神时,商颂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但还是要捍卫自己身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我看恐怖片很少,阈值很低,是有点容易被吓到。”   关瓷:“所以商总可以闭上眼睛了,等最可怕的画面结束了,我会提醒你。”   商颂川低声:“谢谢。”   关瓷很轻微地笑了笑,见商颂川闭上了眼睛,关瓷的视线落在幕布上,她看着小女孩拿出斧头,把小男孩分尸后,身体靠近商颂川,叫了声商总,提醒:“可以睁眼了,商总。”   商颂川睁开眼,看着幕布,随后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就像是受惊的狮子一样猛然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电影院还有几个观众看到那个画面,没忍住,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商颂川猛地闭上眼睛,几吸后,他被吓僵的身体缓慢恢复知觉,他坐回椅子上,压低声音,语气里有一种压抑的愤懑,“关瓷,刚刚才是这部电影最可怕的画面吧。”   电影开始一个小时了,只有那一场戏,影院里发出了最多的受到惊吓的声音。   而因为关瓷提醒已经不可怕了,他毫无心理准备直面大屏幕,受到的惊吓最为沉重,毫不夸张的说,他在赛场上将摩托车开到三百五十里每小时,心跳都没有刚才剧烈。   关瓷推了推银边的眼镜,颇为真诚地说:“可是我觉得的刚才的画面不恐怖,让你闭眼的画面才可怕。”   关瓷道:“可能是我的恐惧点和大众不在同一个层面。”   关瓷语气歉疚,“抱歉,商总,让你受惊了。”   商颂川定定地看了关瓷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关瓷手腕。   关瓷蹙眉。   商颂川贴近他,轻笑一声道:“嘴巴上的抱歉我才不要。”   商颂川捉住关瓷的手腕,拉到自己的大腿上,不要脸道:“我刚才被你吓到了,现在受不得惊吓,你的手借我握一会儿。” 第11章   关瓷还要说话,商颂川先说道:“电影院禁止喧哗,我旁边的观众都在瞪我了。”   商颂川眼神落回幕布上,只是刚落在上面,看见上面的内容,他呼吸一紧,愈发握紧了关瓷的手腕。   这个人属牛的吗?手腕传来一阵被桎梏的疼意,关瓷看着幕布,面无表情地想。   半个小时后,电影结束,放映厅里登时亮起明亮的灯光,商颂川背后都湿透了,他瘫坐在椅子上,缓了缓。   关瓷语气冷淡地道:“商总。”   商颂川看向他。   关瓷:“你可以松开我的手腕了吗?”   “可以。”商颂川刚要松开关瓷的手腕,不知道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松开的五指重新拢住关瓷白皙的手腕,捏了捏,摸了摸后,发出真心实意地感慨,“关助,你的皮肤真好,又滑又细腻。”   关瓷用力把手腕从商颂川手里抽回来,白色卫衣的袖子垂下来,挡住关瓷细窄的手腕,关瓷起身道:“商总,可以离场了吗?”   商颂川站了起来。   陈若也很喜欢恐怖片,离开电影院时就一直和关瓷讨论剧情和画面,还兴奋道:“就那个水面上浮现十几张笑脸的画面,真的绝了,我看了十几年的恐怖电影,但看到那儿,我的肾上腺素依旧控制不住飙升,太刺激了。”   商颂川本来走在几人身旁,听着他们回味无穷地讨论刚才的电影,脑子忍不住回想起那些画面,商颂川脚步放慢了一点,拉开和三人的距离。   关瓷察觉到商颂川的小动作,他绘声绘色道:“另外一个,那个鬼一下子从小女孩的眼睛里冒出来的画面,也很刺激。”   “对对,配上那个配乐,氛围,简直是太刺激了。”陈若赞同。   商颂川的脚步又慢了一点。   几分钟后,四人走出电影院。   陈若挽着辛纨的手臂,冲着商颂川讨好地笑了笑,接着对商颂川和关瓷道:“哥,关瓷,我和纨纨先走了呀。”   良辰美景,小情侣想过没有第三人的二人世界关瓷非常理解,关瓷含笑道了别。   商颂川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陈若响亮地应声。   目送陈若和辛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关瓷侧身,对商颂川告别,“商总,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也告辞了。”   话说完,关瓷都没来得及转身,商颂川拽住他的手腕,将人往自己面前拉了一把,“走什么?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一起吃个晚饭。”   商颂川道:“你不是喜欢的荣德吗?我今天中午定了晚上的位置,关助,赏个脸呗?”   “荣德?”关瓷问。   “赏脸吗?”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商颂川离关瓷很近,他垂着眸问。   关瓷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道:“那行。”   商颂川闻言笑了笑,他的面部线条锋利,折叠度高,是很桀骜凌厉的五官,但笑起来的时候,却不见凌厉嚣张,倒是有点像一条长得威风凛凛但笑起来很傻的大狗,关瓷没什么表情地想。   上次商颂川在荣德点了两道菜,灌汤黄鱼榄肉水鸭都很好吃,不过关瓷依旧很想吃乾坤烧鹅,于是他点了灌汤黄鱼和乾坤烧鹅后,把菜单递给了商颂川。   “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再点两个算了。”商颂川的确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于是关瓷又点了两个菜。   吃完晚餐,两人去前台结账,商颂川刚刚摸出银行卡,关瓷的抢先一步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商颂川道:“这顿我付,毕竟上一次是商总付的钱。”   这顿饭价值不菲,但关瓷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这两次和商颂川吃晚餐,都属于私下相处,既然上一次商颂川请客,关瓷自然不想今晚也占商颂川的便宜。   当然,还是占了便宜的,今晚没要酒,十几万一瓶的酒着实不在关瓷的消费能力里。   商颂川思索片刻,结实的手臂搭在关瓷肩膀,眨了一下眼道:“行,那今晚就关助请客,下一次我再请回来。”   关瓷拿开商颂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过身,在前台扫了付款码。   看见今晚的消费金额的时候,关瓷的心脏难以避免地疼了疼,同时在心里冷漠地想,下一次,怕是没有下一次了。   多和你吃两顿,老子要破产。   南城的晚上灯光闪烁,城市上方的天空都被人造灯映照出一片暗红色。   两人结伴走出餐厅。   九月的夜风已经带着点凉意了,商颂川看了眼身旁的关瓷,问道:“下周五校庆关助想要参加吗?”   “校庆?”   “临大百年周年校庆。”商颂川是以远安科技执行总裁,以及杰出校友的身份收到了临大校庆邀约。临大和远安科技的来往很密切,临大不仅有远康集团投资建设的教学楼,还有远安科技设定的奖学金,每年也还有一部分毕业生进入远安科技工作。   “那要看商总对我的工作安排。”关瓷说。   他知道临大要开百年校庆的事,前几天赵有泽和同学群里都提过,不过他们都没有收到校官方的邀请。关瓷现在算是一个高级打工人,年薪接近百万,但临大作为国内赫赫有名的顶尖学府,不缺在各行各业都声名显赫的校友。   官方邀请名额,实在有限。   商颂川露出一个很明显的笑容:“那我安排关助陪我一起去参加校庆。”   临大所在的临城距离南市有三百多公里的距离,秘书给商颂川和关瓷买了最方便快捷的高铁票。   百年周年校庆庆典下午两点开始,两人十一点抵达了临大。   关瓷本科读的是计算机专业,商颂川则是电子信息工程,作为远安科技的CEO,信科院的院长亲自接待了商颂川。   信科院的院长关瓷从前见过,是一个很严厉的老头,现在对商颂川笑得如沐春风。   校庆结束时间是在下午四点过,商颂川拒绝了各位校领导们一起吃晚餐的邀请,“好几年没回过临大了,我想自己逛逛。”   因为午餐就是和各位校领导一起用的,然后商颂川也答应信科院的某位院长,会对觉得几个不错的学生的研究成果进行衡量后,决定投资金额,主要目的已达成,也和远安科技维护了关系,领导们倒是很爽快地放了商颂川自由。   和各位领导告别,背对他们走了几步,商颂川迫不及待脱掉铅灰色的西装外套,扯松领带,挽起半截衣袖,松了口气道:“以前怎么没发现母校的这些领导也这么会交际呢。”   关瓷衬衫依旧服帖,“因为你以前不是远安科技的CEO。”   商颂川笑了声:“那我得多感谢感谢我爸。”商颂川知晓自己能力不差,可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是远康集团创始人,他在这个年龄,很难成为远安科技的CEO。   “逛逛母校呗,关助,回学校五个多小时,就和各位院长们打交道了,还没逛过学校。”   关瓷:“嗯。”   关瓷本科四年和研究生前两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临大度过的,六年的时间,让关瓷很熟悉临大的图书馆,计算机学院的教学楼,距离男生宿舍最近的食堂。   可那个时候忙着学习和打工,关瓷在临大多年,从来没有慢悠悠地逛过这座百年老校。   九月的梧桐树树叶有了一点点淡黄色,一阵温和的风吹过来,两片落叶擦过关瓷的袖口,缓缓落在地上。   关瓷慢悠悠地走这座承载了他数年青春的地方。   梧桐大道的尽头有一所篮球场,篮球场的铁网应该有好多年没有翻新过,带着斑驳的锈迹,篮球场上还有几个芳华正茂的少年正在打篮球。   关瓷停下脚步,发现其中有一个少年球技极佳,速度和爆发性都是一流的,剩下的四五个少年一起围攻他,还是没防住,让他投进了一个篮球。   关瓷看了两眼便要往前走,身旁的商颂川忽然笑了一下,他拉住关瓷的手腕,让他后退了两步站着。   关瓷不解其意,“商总,你这是?”   “你先别动。”商颂川扫了扫关瓷和篮球场的距离,再确定了他和身后那颗香樟树的角度后,商颂川回到关瓷身前,笑道:“关瓷,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就站在这个位置。”   “第一次见面?”   商颂川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篮球场,“那个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打篮球,有颗球打飞了,刚好撞到从球场经过的你,然后我跑过来向你道歉。”   说到这儿,商颂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手抱胸,很重地啧了一声,“然后你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特别拽,特别冷。”   “我抱着球回去都特别没自信了,问我朋友我长得是不是有碍观瞻,要知道我读中学那会儿可是校草,你那一眼给我自信都整没了。”   “是吗?”关瓷语气淡淡。   商颂川蹙了下眉,“你不记得了?”   关瓷想了想,说:“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商颂川看了他一会儿,倏然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和你前女友第一次见面吗?”   关瓷抬脚往前,无语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前女友的事。”   商颂川小跑两步,跟在他身边,“这不好奇吗?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我们高岭之花一样的关助动凡心啊?” 第12章   说话间,一颗篮球忽然从侧方撞过来,商颂川利落侧腰,才避免了篮球撞到他胳膊的惨烈结局。   几个少年见状赶紧冲商颂川跑过来,商颂川捡起篮球,将自己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扔给关瓷。   铅灰色西装还带着清爽的洗衣溶剂气息,衣领不小心打到关瓷的下巴,关瓷刚把外套抱在手里,就见商颂川用宽大的手掌掂了掂篮球,随后窄瘦的的腰肢后仰,屈髋,双臂往前一探。   褐色条纹的篮球在球框边沿滚动了两圈,稳稳当当地坠落进去。   几个来捡球的少年佩服地向商颂川竖起了大拇指。   二十多米的距离呢,这都是不是三分球了,这是七分球八分球九分球了。   商颂川拍掉手里的灰尘,金色的夕阳里,朝关瓷转过头,脸上带着熟悉的骄傲的、灿烂的、能灼伤一切的笑意,“怎么样?关助,我厉害吧。”   “还行。”关瓷道。   “就只是还行吗?”商颂川不满意他的回答,“我距离球框那么远,二三十米啊,这得要多厉害的眼神,多大的力气,就算是欧文也不一定能投中,在你心里就只是还行吗?关助,你对我的要求到底有高?”   关瓷烦不胜烦,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真诚道:“商总,你太厉害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商颂川恹恹地点评道:“没听到你的真心。”   关瓷:“……”真怀念没进远安科技前,看他不爽就给他臭脸的日子。   **   临大占地面积上千亩,完完全全逛完这座学校得大几个小时,商颂川和关瓷逛了一个多小时,去了学生时代常去的那些地方后。   商颂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关助,时间不早,我们去后校门那家木桶饭吃晚饭吧,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那家木桶饭的,老是能在那儿碰见你。”   关瓷也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自己的下班时间了,关瓷拒绝道:“商总,今晚我还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商颂安诧异道,“你还有什么安排?”   关瓷据实以告,“我要去探望我的老师。”关瓷说的老师是他读研时期的导师,当然其实本科时老师就很喜欢他,后面读了老师的研究生,师生来往更加密切,研究生的时候老师得知他过年不回家,还特意邀请他去他家过年。   两年前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好不容易回临城一趟,关瓷自然要去探望老师。   “那我也去。”商颂川道。   关助愣了愣,“商总,那是我的老师。”   “你说的老师是陈得安教授吧,以前读本科的时候我也上过他的几堂课,也算他的学生,我去拜访拜访他不行吗?”   “可我觉得老师不记得你。”   商颂川:“今晚之后就记得了。”   他手不见外的搭在关瓷的肩膀上,“走吧,关助。”   关瓷深吸口气,提醒:“商总,你回城的高铁票是七点十五,你要是和我去老师家,怕是赶不上你的高铁。”   南城和临城之间三百多里的距离,坐飞机自然最浪费时间,而比起开车,其实高铁是最节约时间的。驾驶汽车在不堵车的情况下需要三点五个小时,而高铁只有不到两小时的车程。   商颂川没让陈玉安排公车,而是买了高铁票。   “你的高铁票是几点的?”商颂川琢磨过来了,他拿出手机,“我改成和你同一班的。”   关瓷:“……草。”   二十分钟后,关瓷抵达老师所在的单元门楼下,他扭头看商颂川,商颂川双手各拎着两盒保健品,笑得异常灿烂。   关瓷沉着脸走进了电梯。   关瓷昨天就提前联系过老师,今天会来拜访,所以一按响门铃,不过两秒钟,就有一个慈和的女声一边说着来了来了,一边打开防盗门。   “师娘。”关瓷笑道。   “小瓷啊,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师娘将猪肝色的防盗门彻底打开,这时候,眼睛注意到站在关瓷身旁,身材高大笔挺,容貌英俊潇洒的青年,师娘疑惑道:“这位是?”   商颂川爽朗道:“师娘你好,我是商颂川,你叫我小商就行,以前也是陈老的学生,今天刻意和关瓷一起来拜访老师。”   陈老师是个年近六旬的小老头,他坐在轮椅上,身材干瘦,眼神矍铄,打量商颂川道:“我以前有教过你吗?”   商颂川的语气很是真诚:“当然了,老师你原来上的《信息理论和编码》,鞭辟入里,深入浅出,我受益匪浅。”   《信息理论和编码》是陈老师在临大任教时教授的一门门选修课。   陈老师又看了他一会儿,问他:“你和关瓷是怎么一起来的?”   商颂川:“今天不是校庆吗,抽空回了趟学校,得知关瓷要来拜访你,我也非常仰慕你的学识,这不厚着脸皮上了门,陈老师给我上的课不多,但却是让我获益良多啊 。”   商颂川的语气颇为诚恳,但关瓷不觉得几节选修课的内容能让他收获多少,但见他目光诚挚,关瓷暗地里不由得佩服,商颂川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太强了。   陈老师继续问:“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商颂川:“也在远安。”   陈老师不知道商颂川是远安科技的大老板,“和关瓷是同事?”   “当然。”   陈老师又询问了几句,注意力便转到关瓷身上来,比起商颂川这个毫无印象的野学生,自己亲自教导过好几年的嫡出弟子显然更为亲近。尤其是这几年关瓷虽然毕业了,可时不时总有问候,休假的时候还会回来临城探望他。   陈老教书育人半辈子,桃李满天下,可是像毕业之后,还能如此惦念老师的学生毕竟是少数。   陈老长相薄戾,可其实是个心肠慈善的老人家,很关心关瓷现在的生活工作。关瓷和他聊了一些工作上的内容,陈老虽然两年前就病退了,但在家里闲不住,依旧没停止对一些前沿技术的学习,师生俩还能聊到一起去。   商颂川见自己插不上嘴,便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   关瓷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人戳了戳,他侧过头,商颂川手指一抖,一长串没断开、且削的剥而均匀的苹果皮在他眼前展开。   关瓷收回目光。   没得到想要的赞叹眼光,商颂川在心里啧了一声,拿起水果刀,几分钟后,他又碰了碰关瓷的手臂。   关瓷只好又向他看过去。   商颂川举起手里的苹果,微微挑眉,得意地盯着关瓷。   关瓷看见商颂川居然给手里的苹果雕出了两条小金鱼,纹路清晰,憨态可掬,关瓷瞥了眼商颂川的手掌,骨骼分明,手掌宽大,没想到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小东西。   “要吃小金鱼苹果吗?”商颂川凑近问道。   关瓷不喜欢吃苹果,但小金鱼苹果还没尝过,他道了声谢谢,接过了苹果。   陈老本来只是几分猜测,但看着这一幕,五分揣测变成了十分。   在老师家吃过晚饭,又陪老师坐了一会儿,眼看要到赶高铁的时间了,关瓷起身向老师提出告辞。   陈老师见关瓷自始至终不敢坦诚,他叹息一口气,望着这个很喜欢的学生道:“你和小商的关系我都知道了,以后不必这么遮遮掩掩,老师我虽然年龄老,但思想不老,只要你觉得他是你满意的伴侣就就行。”   关瓷好用的脑子懵了,关系,知道,遮遮掩掩,伴侣,这些词每一个意思他都明白,但联系在一起,这句话为何如此难以让人理解?   陈老师道:“今年年初你来拜年,不就说下次争取把对象带来给老师看看吗?”他眼神落在商颂川身上,“原来你喜欢的是男生,前些年是老师给你牵错线了。”   “不是,老师,你误会了,我和他……”关瓷意图解释。   “哎呀,关瓷,既然老师都看出来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商颂川这时打断了关瓷的解释,满脸感慨道,“老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开明的!”   关瓷:“……”   关瓷僵硬地扭过头,震惊地望着商颂川,这个狗男人他娘的在说些什么东西? 第13章   陈老师:“你和关瓷交往多久了。”   商颂川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一年了。”   陈老师:“你父母知道吗?”   商颂川:“暂时不知道,不过他们很尊重我,而且我自己经济还算独立。”   **   走出陈老师的家门时,关瓷的脑子还是懵的,直到走出单元楼,被微凉的夜风一吹,关瓷扭头盯着满面春风,志得意满的商颂川,咬牙:“商总,骗我老师好玩吗?”   商颂川停下脚步,满是诚恳地问:“关助,你觉得你刚刚解释了,你老师就会相信吗?”   关瓷:“……”他还真没把握,老师开明的同时,也很执拗,就像以前做研究,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解释不清了,那还解释什么?”商颂川很洒脱,“反正等过几年你结婚了,老师就相信今天是误会了。”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关瓷道。   商颂川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是得谢谢我,今晚帮你节约了好多力气呢。”   关瓷:“……”   草,商颂川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小区外面走,走到马路边,关瓷准备打一辆去高铁站的出租车,商颂川又拦住他,“关助,我们今天就这么回去了?”   “你还想干什么?”   商颂川问:“后校门的木桶饭不吃了?”   关瓷脚步顿了顿,“铺子应该关门了吧。”虽然刚刚在老师家吃过晚餐,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也不是不能再塞下一点东西。   商颂川拉住关瓷的手腕,梧桐树冠茂密的长街上,带着他快步往前跑去,“说不准还没有关门呢。”   七八分钟后,两个年近而立,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微微喘着气,停在一家卷帘门紧闭的老店前。   商颂川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臂,语气遗憾:“居然还真的关门了。”   手腕还停留着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余温,关瓷淡淡道:“走吧,去高铁站。”   关瓷说完,转身离开。   商颂川赶紧拉了一把关瓷的胳膊,眼神里带着点冲动,“关助,明天周六,我们不一定要今晚回南城吧。”   关瓷怔了下,“你今晚想留在临城。”   商颂川行动力超强,掏出手机,开始预订今晚的酒店,“来都来了,说实话,本来没特别想吃,但我现在就特别惦记那一口,行了,我定好酒店了,我们打车过去。”   “这附近不是有很多酒店吗?”关瓷视线在周围梭巡一圈。大学旁边怎么可能少得了林立的酒店。   他看一眼商颂川,便明白这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毛病犯了,看不起快捷酒店。关瓷刻意往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走去,“就住附近。”   “我定的酒店也不远,七八公里的距离。”商颂川跟在关瓷身边说。   关瓷:“我选的酒店更近,三分钟就到了。”   商颂川看了一眼关瓷挑选的酒店,属于学校附近看起来不错的酒店,可针对的大学生的酒店,档次也就在那,商颂川和他商量,“关助,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关瓷:“商总可以去其他酒店住,我住这里就行。”   虽然关瓷给他当了三年的助理,可两人私下相处很少,商颂川发现公事上关瓷会服从他的命令,可私底下,他则很像当年那个对他不屑一顾的高岭之花。   “行行行,我也住这儿好吧。”商颂川投降道,他虽嫌弃快捷酒店的居住环境,但他不是一个娇气挑剔的男人。   两人各开了一间房,随后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一些临时的洗漱用品。   拎着一袋子洗漱用品互道晚安后,各自进了各自的房间。   时间还早,商颂川坐在办公椅前,打开手机,看完了两份产品测试报告,打算看第三份植保机销售报表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方忽然亮了亮,陈聪给他发了几条私人信息。   陈聪:【链接】   陈聪:【哥,你去看看这个人,我怎么觉得那么像你的助理】   商颂川换了个姿势,双腿岔开,点开陈聪发来的链接。他的眼神本来是漫不经心的,但在看清楚视频里的第一张照片时,休闲的姿势登时紧绷,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COSER的合集,商颂川年轻的时候看动漫不多,可还是玩过好几个游戏,能认出他扮演的一两个人物。   但重点从来不是COSER扮演的角色,他眼神落在COSER的那张脸上,COSER的妆容夸张,戴着深金色的长发,发顶有两个黑色的小恶魔角,鼻梁上有一道拇指长的疤痕。   他明明整张脸都在镜头上,可微抿着唇,视线落在斜侧方,有一种冷漠漂亮,能够直接穿透屏幕的少年气。   商颂川结束暂停,画面跳转到下一张照片时,商颂川按下暂停。   这张图隐约能看出和上张图相似的五官,男生穿了一件白底红边的篮球服,腰间绑着外套,勒出他窄窄的腰,他的假发是混杂橙色的暗金色,长度到脖颈,头顶则有一对和假发同色的毛茸茸狗耳朵。   和上一张的冷漠漂亮不同,这一张的COSER眼神里带着掌握一切的睥睨感,修长的手指上戴着露指白手套,对着望着这张照片的人比出一个狙击的动作。   漫不经心,却又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商颂川又快速看完剩下的几张照片。   他注意到这个短视频的标题是,早已淡圈的神仙COSER之suter。   陈聪还有几条新消息。   陈聪:【最近不是在追人吗?她挺喜欢二次元的,我想着要了解了解她喜欢的东西,这个COSER我感觉长的挺像关瓷的】   陈聪觉得有点像,但又感觉没那么像,COSER的妆容太浓,关瓷的性格不像是玩这个的。   陈聪:【你也觉得像吧?】   商颂川目光深黑,他岂止是觉得像?商颂川的决断力强,行动力更强,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腾跃而起,大步走到隔壁房间,哐哐敲了两声房门。   关瓷刚洗完澡,穿着新买的灰色睡衣,乌黑的头发半干,隔着监控,用手机和家里的猫咪互动。   门铃忽然响了,他放下手机去开门。   “商总,你有……”   “这个是你吗?”话没说完,商颂川举起手机,点开刚才那个COSER视频。   关瓷怔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否认,他玩coser的时候在二次元很有名,美色永远是稀缺资源,很多关系好的人都清楚,比如他的几个室友,也被热爱coser的校友认出来过。   但是不了解这个圈子的人就根本不知道suter是谁,而cosplay圈放在现在都是一个小众圈子,何况七八年前了。   商颂川的兴趣爱好不在这上面,不知道有过这样一个coser很正常,至于今天怎么会刷到了他曾经的cos照片,关瓷不是很好奇。   他年轻的时候玩过cosplay,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前不说,只是没必要说罢了,就像一个人去公司上班,没必要告诉领导他以前是爱打篮球还是足球。   商颂川心里有八成的把握,这个coser就是关瓷,有些coser的妆容很浓,但有些妆容素淡,如果不是关瓷,那个人一定是关瓷的亲兄弟。   剩下的两分迟疑在太意外了,他大学时认识的关瓷,冷淡优秀,工作时认识的关瓷,条理分明,周到妥帖,自律严谨,能力强有责任心,交给他的一切工作都能处理得完美无缺。   可以说,在工作上,商颂川对关瓷是非常满意的。   可这样的关瓷,应该是放在框子里的优秀的人,因为他的一切美好的特质,都更符合对传统人物的定义。   可关瓷原来喜欢玩coser,他会拎着一根铁链子,用看狗的眼神看着一切,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也会在白皙的脖间戴上黑色皮质项圈,眼神里满是无措和慌张。   商颂川就像是彻底认识了一件艺术品一样认识了关瓷,以前只知道关瓷是一件艺术品,但不知道它的来历,它的生平,可现在他知道了这件艺术品的原材料是什么,颜色是如何烧制出来的,背后的故事是什么?   关瓷承认:“这是我,年轻的时候玩cosplay。”   商颂川问:“你现在还玩吗?”   关瓷:“毕业以后就没玩了。”   商颂川:“怎么毕业之后就不玩了?”   关瓷:“太忙了。”也没那么缺钱了。   商颂川看着关瓷,忽然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没在大学那会儿知道关助你玩这个。”   知道了又怎么样?如果顺着话题,关瓷应该发出这样的疑问,然后会听到向来不遮掩心思的商颂川的回答。   不过关瓷想,他们之间和谐的上下级关系不必要问这些问题,于是只是打了个呵欠,说:“商总,你还有问题吗?我困了,我想休息了。”   商颂川是被一股震惊的情绪驱使,来向关瓷确认一件让他惊讶万分的事情。他觉得他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关瓷真的问他有什么问题时,商颂川忽然想不出一个问题了。   下属在读书的时候喜欢玩cospaly,又不会对现在的工作产生影响。   再看了眼关瓷眼底的困倦,商颂川走出关瓷的房间,“早点休息,关助。”   “你也早点休息,商总。”   商总回了隔壁房间,根本做不到早点休息。   他坐在床边,点开视频,重复播放了好多次,直到把每一张照片都记在心里后,商颂川盘起双腿,坐在床上,在搜索框里输入了suter。   页面跳转,很快出来了很多个视频。   商颂川一一点开,他发现在大学那段时间里,关瓷大概COS了几十个二次元的人物,有游戏角色,有动漫角色,有些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有些则是邪恶昏暗的反派,有不染尘埃的精灵,也有意气风发的战士。   角色反差很大,但每一个,都拥有关瓷的特质,那就是每一个都不像是关瓷。   比如他cos的这个反派蛇男,浅金色的瞳孔,眼线很深,墨蓝黑的短发挡住眉毛,脖子上是蛇形的项圈,脸上充满了恶意满满的期待。   这不是关瓷,却又由关瓷扮演。   商颂川刷得太久,以至于还刷到了漫展上有人录的视频,七八年前的手机像素放在现在的手机上,有些模糊了,但能看出那个穿着银灰色coser服的少年,侧过头,对着身旁的粉丝很温柔的笑。   很温柔的笑。   商颂川如果说原来是有一些遗憾,现在则是比遗憾更重的后悔。   大学的时候怎么就完全没关注过COS圈。   盯着电子屏幕太久了,商颂川眼睛有些酸疼,他揉了揉眼睛,继续下滑,就愣住了。   刚才搜出来的全都是以前的各种coser照,或者被粉丝拍摄的一些漫展上的视频,而现在不是coser照和cos视频了,而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白衬衫是oversize的,穿在对方身上有些宽大,他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点精致的胸膛和锁骨。   画面上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不过从熟悉的眼部轮廓里,以及打的标签,能知道这是suter。   suter眼里没什么表情,可他却在扭腰,宽大的白衬衫被窄韧的腰肢扭的一荡一荡,下面的扣子也没系好,隐约还能看见一点薄韧的腹肌。   商颂川愣了一会儿,点开评论区。   【啊,这个博主是谁?他好会扭】   【老婆,你好白啊】   【我被这个男人扭湿了】   【哈哈哈又看到了酥酥老师扭一扭了,偷偷说一句,酥酥老师去年发的福利比今年更绝】   酥酥老师,福利?   商颂川喉结滚了滚,重新在某抖输入了suter,有相关的用户名,点开都不是。   读大学那会儿短视频软件不流行,想到这儿,商颂川点开了另外一个社交软件,输入了suter,页面跳转出来一页的用户。   最顶端的用户是一张天空的风景照,拥有两百多万的粉丝。   商颂川点开,置顶就是早已淡圈,偶尔分享生活。   商颂川再往下滑了滑,有今年端午,祝福大家端午安康的微博,再往前就是今年年初时的白衬衫扭一扭的视频了。   端午安康的回复只有几千条,可这条视频的回复已经过万,全都是叫老婆的激情评论。   商颂川继续往前翻,suter一年就发三四条消息,很快翻到了网友说的去年福利。   商颂川看见下面果然有上万的评论,他喉头有些发干,点开视频。   视频里的男生穿着藏蓝色的宽松卫衣,戴着口罩,没什么表情,可是右手从卫衣的下摆伸了进去,大概落在锁骨的位置,卫衣右侧衣摆因此被撩开,明晃晃露出半侧窄细的腰肢。   视频很短,一共只有八秒钟,商颂川重复看了三遍,点开了评论区。   热赞第一是,【susu老师你ID不在成都我是不信的】   成都?为什么要在成都?成都有什么比南城好的?   但后面的评论,就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我都不敢想我掐他一把小腰,他会发出什么样另我魂牵梦绕的声音】   【众所周知,我从小就没有老婆】   【吾甚贱,观十遍!!】   【酥酥老师,我求求你了,在某抖开个号吧,真的现在最会扭的几个顶流都没你扭的好】   【哥,露的……只有巴掌大,你好意思吗?】   【我决定了,我要把我爸的嫡女许配给susu】   【酥酥老师,我结婚了……不准你……勾引我……】 第14章   商颂川花了快两个小时,逛完了酥酥老师的微博,七八年前他发微博比较多,一年能有几十条,经常有他出的COSER图。   而从六年前开始,宣布淡圈后,一年一年少,比如今年马上十月了,只发了三条微博,还包括那条白衬衫的视频。   商颂川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又点开了他这两年发的两个视频,天将明,他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梦里依旧是那截不停扭动的腰肢,商颂川翻了个身,梦境里不停晃动的人也侧了个身,动作撩起他的白衬衫,商颂川看见的两侧腰窝各有一颗鲜艳的小红痣。   不停震动的手机铃声叫醒了商颂川,他睁开了眼睛,接通电话,沙哑道:“关助,什么事?”   关瓷:“八点了,商总要吃早饭吗?”后校门的木桶饭十点半才营业。   “不用,我再睡一会儿。”商颂川说。   “好。”关瓷挂断了电话。   手里传来电话挂断后的嗡嗡声,商颂川把手机塞进枕头下,整张脸也埋在了枕头里。   靠,他不能因为关瓷和那天晚上的男人一样会扭,就觉得他是那天晚上的狗男人,太荒唐了。   商颂川躺在床上,十点才起,洗漱后和关瓷下楼退房。   读书那会儿卖木桶饭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这么些年过去了,已经变成快六十岁的老人了。   商颂川要了自己喜欢牛肉香干木桶饭,关瓷则是小炒肉木桶饭,时间还早,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几分钟后,精神矍铄的李叔端着两份香气扑鼻的木桶饭上了桌,里面还多放了两颗他们没点的煎鸡蛋,说道:“鸡蛋是送你们,好久没看见你们两个来我店里吃饭了。”   商颂川是个善于交际的男人,“谢李叔,这不毕业好多年了吗,忙啊,李叔,你还记得我们?”关瓷还在临大读了研究生,商颂川可没在临大读研究生,本科毕业后,便去了公司一边上班,一边读了个管理类的硕士。   他上一次来这家点吃饭,应该都是三年前的同学聚会了。   “记得啊。”李叔看看商颂川又看看关瓷,赞叹道:“我记性其实不太好,不过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的店,长的像你们俩这么俊的男生可没几个,不过读书那会儿,我没见你们俩一起来过。”   商颂川:“那是我俩读书的时候缘分不够。”   李叔也是个话多的人,打趣道:“现在够了?”   “现在在一个公司上班,天天见面,缘分当然比以前多多了。”商颂川笑着说。   他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关瓷,心想是的,就算大学的时候不知道他有那样的爱好,但十年之后的他会发现,这何尝不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   老板说鸡蛋赠送,商颂川付账的时候,还是给了鸡蛋钱,人家做点小本生意,商颂川谢谢老板还记得他,但更体谅人家赚点辛苦钱的不容易。   走出木桶饭店百来米,手机叮了一声。   商颂川看向关瓷。   关瓷:“昨晚的酒店住宿费刚和刚才的饭钱。”   商颂川:“我缺你这两百多块钱?”   关瓷:“不是缺不缺的事,是没理由让商总给我买单。”   商颂川把钱退回去,“我不要。”   关瓷收到他的退回,又给他转了一笔,提醒他了一句,“我会继续转。”   “……关瓷,私底下的我们不是朋友吗?”商颂川问。   关瓷神色有些诧异:“朋友?”   商颂川的心口像是被关瓷惊讶的表情捅了一刀,他深吸了一口气,结实的手臂搭在关瓷肩膀上,咬牙:“看来你还没把我当朋友啊,行,我继续努力。”   关瓷不太喜欢和上司做朋友,不知道目前和谐的的上下级关系会不会因此改变,但商颂川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关瓷又没法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这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才说的话。他岔开话题,“车来了,上车吧。”   两人回南城还是坐高铁,商务座的高铁比出租车舒服,也很快捷。   刚上车不久,关瓷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看清来电显示后,关瓷顿了一下,起身去卫生间里接电话。   “工作很忙,没时间回来。”听完对面要说的话后,关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钱不够告诉我。”又过了一会儿,关瓷对对面的男人说,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在卫生间待了几分钟,关瓷回到座位上。   商务车厢之间座椅和座椅的距离很宽敞,见关瓷回来了,商颂川伸长脖子道:“谁的电话?”   关瓷把手机搁到一旁,笑着回道:“家里人,今天周末。”   商颂川还想再问两句,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和关瓷之间的座椅隔着半臂的距离,关瓷看不见他的来电显示,但商颂川接通电话后就笑着叫了一声丁瑶。   翻杂志的手停住,关瓷听见商颂川的声音,很清晰。   “不用谢,小事一桩。”商颂川很爽朗。   丁瑶说了什么关瓷没听见,但又听见商颂川说,“行啊,我就等你回国,再请我吃饭了。”   关瓷没听后面的话,但也能知道两人说了好一会儿,商颂川才结束了通话。   他侧头,望着高铁窗外的风景,因为是南方,九月份,外面的树木山林的依旧冒着苍翠的颜色。   忽然,商颂川叫了他一声。   关瓷转过头。   商颂川眼睛是弯着的:“关瓷,你晚上没安排吧,晚上也一起吃饭吧,还是去荣德,他这周好像研发了两个新菜品,不过你不想去荣德吃晚饭,我们换一家别的餐厅也行。”   关瓷:“抱歉,商总,我今天晚上有安排了。”   “有安排了?”   “嗯,约了朋友一起吃饭。”关瓷道。   “那明天呢?明天你想要去攀岩馆攀岩吗?或者想打壁球吗?运动完正好一起去吃饭。”   关瓷说:“商总,我明天想休息。”   关瓷黑密的眼睫往上抬起,说:“不想出门。”   “行吧。”商颂川后背后仰,靠着皮质座椅的靠背,语气有些感慨,“我们关助真难约。”   关瓷垂下头,心情平静地想,你个交际花倒是很好约。   关瓷晚上的确有约了,也不是约会,王雪芽前段时间诊断出怀孕,最近胎位不稳在妇幼住院,关瓷打算回家洗漱后去医院探望她。   而第二天是真的没事,打算在家里休息。   上午关瓷给家里做了个彻底清洁,还给酒酒洗了个澡。   清点完保险箱里的财产后,关瓷接到了赵有泽的电话,“关瓷,下午打球吗?”   “什么球?”   “羽毛球啊。”赵有泽洋洋得意道,“我最近一个月都在运动,我告诉你,我八块腹肌都出来两块了,你今天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和赵有泽的相处是很轻松的,酒酒已经趴在猫窝里睡熟了,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关瓷的呼吸声,“行,几点见。”   **   陈聪今下午把商颂川约出来了,他最近在追一个读研的女生,那个女生非常喜欢一个网球运动员,陈聪今天就把商颂川约出来打网球了。   商颂川这狗比运动天赋出众,什么都玩的挺好。   在网球馆里练习了两个多小时,陈聪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告饶道:“行了,哥,今天就到这儿。”   “行啊。”两人擦了擦汗,拿上球拍走出网球馆。   他们来的网球馆是在某个运动场馆的四楼,这个运动场馆收费不算很便宜,但运动设施丰富,周末来玩的客人不算少。   两人坐电梯下楼,电梯是透明玻璃的,还没下到一楼,陈聪盯着一楼某个地方,叫了声颂哥,“颂哥,你看那个人,是关瓷吧。”   陈聪说:“他还挺喜欢来这里打羽毛球的。”   商颂川朝着陈聪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关瓷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运动服,拉链拉到胸口的位置,宽松柔软的运动裤没有显得他臃肿,而是显得他双腿修长。   商颂川眨了下眼,再睁开,刚才那一幕依旧不是错觉,关瓷真的在和别人打羽毛球。   电梯行到一楼,陈聪扭过头:“你要和他打招呼吗?”   话没说完,商颂川两条笔直的长腿迈开,已经往关瓷的方向走了过去。   羽毛球从空中飞过来,关瓷握紧球拍,往右侧方挥过去。   赵有泽踮起脚接球,羽毛球碰到他的球拍边沿,落在地上,赵有泽喘着粗气,弯腰捡起球,“休息几分钟,关瓷。”   好一会儿没休息了,关瓷也有些累,他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汗,微微喘着气回:“好。”   声音落下,他刚转过身,余光忽然看见一双笔直紧致的小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关瓷抬起头。   商颂川穿了一黑色的运动服,袖长到大臂,露出结实明显但不夸张的臂肌来,他站在关瓷身前,汗湿的额发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深邃的眉眼。   “关助,你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吗?”商颂川盯着他,眼眸漆黑。   关瓷有一点心虚,但也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心虚,很容易就掩饰过去了,“昨天本来是打算休息的,今天忽然改变了想法。”   关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商总今天也出来玩吗?”   商颂川没吭声,旁边的陈聪先说道:“我们刚才在楼上打网球。”   赵有泽也是个有社交牛逼症的人,见关瓷遇见熟人了,他喘着粗气,小跑到球网对面,乐道:“商颂川,好久不见啊。”   赵有泽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关瓷的室友,也是你校友。”   商颂川笑了一下,笑的和平时有区别,牵起唇角的弧度比平时更多一点,“我记得你,赵有泽是吧?”   “厉害啊。”赵有泽竖起大拇指,他上次和商颂川见面还是在大学里,七八年前了,而且读大学那会儿,虽然商颂川和关瓷有一些交集,可很少,所以和他这个关瓷的室友,就是几面之缘的缘分。   “你们还要打球吗?”陈聪问。   “是还要玩一会儿。”赵有泽脸热得通红,“你们要走了吗?拜拜。”   “我们是打算回去了,再见哈。”陈聪说。   陈聪叫了声哥,商颂川眼神从关瓷身上挪开,和陈聪一起离开了篮球场。   陈聪晚上还要去约会,到了停车场,直奔他那辆骚粉色的玛拉莎蒂,旁边的商颂川一把拽住他,“等等,我问你一个事。”   “什么事?”   商颂川的表情一本正经,“我很讨人厌吗?”   陈聪兴奋道:“哥,你终于意识到这点了吗?”   商颂川拉住陈聪胳膊的手垂下来,唇角轻轻下垂,眼睫毛也跟着落了下来。   “草,哥,你还真的相信啊,你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啊。”陈聪道,“你要是还惹人厌,那我是苍蝇,是蚊子,你想想从小到大,有多少男男女女喜欢你,有多少亲朋好友,对你赞不绝口。”   商颂川两手插在裤兜里,语气沉沉:“可是有一个人,我感觉他特别不喜欢我。”   这绝对不是错觉,商颂川大学里和关瓷数次交集,对他的印象是疏离冷淡,可看到赵有泽的时候,商颂川想起,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他会对几个室友笑,还有昨天晚上看见的视频里,他不只一次对粉丝们露出笑容。   虽然他也在公司里经常对他笑,不过那种笑是一种商务的,礼貌的,没那么真心的笑,而读大学那会儿,他就没对他笑过。   就连他刚进公司,他还没成为执行总裁,两人合作同一个项目时,他对别的同事都比对他更热情一点。   还有,除了昨天拒绝他的邀约,今天和赵有泽出来打球,小一个月前,他答应了去看他的赛车比赛,结果骗他猫有事,被他发现和赵有泽一起玩。   种种积累,商颂川就算再自信,也说不出关瓷喜欢他三个字来。   “你做了讨她厌恶的事?”陈聪帮他分析。   “没有,我绝对没有做什么让他厌恶的事。”商颂川思索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他虽然是他的上司,有的时候有点工作狂,但关瓷比他还工作狂。   私下就更别提了,以前两人私下都没什么交际,就这一两个月才多起来了。   陈聪碰碰他胳膊,满脸八卦的神色,“那个女孩子是谁啊?我认识吗?”   “不是女生。”   “草,你什么时候变gay了。”   “他马的,你最近发情了就只能往这方面想吗?不能是单纯的男男情谊。”   陈聪摸了摸下巴,“总结起来,你觉得他没有理由讨厌你,但他就是不喜欢你。”   “可以这样概括。”   陈聪问:“你记得苏桂吗?你高中室友。”   商颂川皱了下眉,回答:“记得。”   “人家苏贵品学兼优,刻苦努力,没有不良嗜好,但你就是不太喜欢他,问你原因,就说觉得他做作,可人家根本不做作,现在也算事业有成的富一代。”陈聪说,“人和人之间是有气场的,你没什么不好,但可能八字不合,所以对方就是不喜欢你。”   你什么不好,但可能八字不和,所以对方就是不喜欢你。   商颂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垮下脸,往自己那俩骚紫色的法拉利走去。   **   周二,商颂川去国外出差了,这周消费类无人机要在欧洲某城市开展销会,之后还要参加两个无人机的行业峰会。   工作日程安排很紧密。   柏林最近的天气不算好,每天都阴雨连绵,商颂川有两年没生过病了,可落地第一天,就觉得鼻子不太舒服。   坚持工作了一天,第二天晚上,一量体温,已经三十九度五。   助理allis帮他买了一盒退烧药,商颂川吃完药,洗漱后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他不是个容易感受到脆弱的人,可此时此地,异国他乡,窗外是婆娑孤寂的雨声,等待他的是繁重的工作,一层一层的冷汗从后背浸出来,商颂川难得有了些虚弱的感情。   他摸过来手机,发了一张朋友圈。   翌日工作结束,商颂川回到酒店,他今天的身体状况比昨天好了一些,高烧变成了低烧,喉咙有些疼。   洗漱之后,早早躺在床上,商颂川打开手机,快一天的时间没看手机了,商颂川没点开钉钉,先看一些文件,而是点开了微信。   昨晚发的朋友圈过去二十多个小时,收到了一百多条消息。   商颂川扫过留言的那些ID,有朋友有亲人更有公司里的同事,他虽然是执行CEO,可科技公司的管理扁平化,没有严苛的等级制度,和许多人关系都不错,何况很多同事本来就是他的校友师兄弟。   但一百多个留言的id商颂川扫了两遍,商颂川都没看见自己那个想要看见的ID。   他后背靠在床头,凄凉地往前翻。   周日晚上,陈玉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她胳膊上的荨麻疹。   关瓷不到一小时在她下面留了言,说了两种荨麻疹可以用的药。   商颂川不死心地又刷了刷自己的朋友圈,未读消息忽然变成了1,商颂川赶紧点。   【陈若:哥,你今天好点了吗?】   商颂川恹恹抬手,关掉床头灯 ,闭上眼睛,躺在冰冷的床上,心里无比确信,可能就是八字不和,关瓷才会如此不喜欢他。   商颂川结束出差是在周日,那场发烧在两天后就彻底痊愈了。   周日回到南城,休息了一晚上后,翌日商颂川一大早就去公司里上班了。   关瓷正在处理一份文件,听到皮鞋踩在地砖上的脚步声,关瓷从工位抬起头,向好几天没见的商颂川打了一声招呼,“商总。”   商颂川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嗯。”   话音落下,商颂川抬脚走进了办公室。   关瓷眉头拧了拧,商颂川今天心情不太好?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股陌生的,从来没有过的强烈恶心感从腹部涌了上来,关瓷捂住嘴,急匆匆往卫生间走去。 第15章   下午。   远康集团总部大楼中间有十层大楼打通了,供研发人员对无人机进行简单的飞行测试。   关瓷现在就在十八楼的左侧,层高三十多米,穹顶有故意设置的一些障碍物,今天测试中端定位的消费无人机。   七八台无人机在上空飞行,众人操控飞行同时,记录下来各项数据。   许强是研发一部的经理,也是关瓷的直系学长,许强和关瓷说:“改了算法,耗电量的确比上一代提升了。”   “稳定性下降了。”关瓷观察在空中飞行的无人机,“九十度翻转时,机翼的震颤感太强了。”   “用新材料的机翼会好很多。”许强把遥控器给他,操控另外一台机翼材料不同的无人机。   讨论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同事响亮的一声,“商总来了啊。”   商颂川应了一声,抬眼在飞行室内扫了一圈,他看到了站在许强旁边的关瓷,他没有向关瓷走过去,而是直接去了许强身边,问:“芙4怎么样?”   许强说:“算法还可以优化,不增加耗电量的同时增强稳定性。”   旁边还有一台样机,商颂川拿起,一边测试,一边和研发部几个同事沟通交流。   墨蓝色玻璃窗外全暗了下来,众人的测试告一段落,研发部的同事要加班,关瓷和商颂川晚上也要加班,几人一起去楼下餐厅吃了晚饭。   电梯到了三十二楼,几位研发部的同事走了出去。   电梯门又合上,只剩下关瓷和商颂川两个人。   工作上的内容,关瓷和商颂川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交流了很多,暂时没有新的内容,所以关瓷没有开口说话。   商颂川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显得很安静。   铁银色的电梯门打开了。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强烈的恶心感从关瓷腹部涌了上来,关瓷咬住嘴,快步越过商颂川,急匆匆往卫生间走去。   几分钟后,他洗了一把脸,从洗手间回到办公室。   商颂川没进里面,他站在关瓷工位前,斜靠着墙壁,深黑色的西装被墙壁挤出两个不明显的褶,商颂川问了今天第一句和工作无关的话,“不舒服?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几口。”   关瓷:“最近换季,可能着凉了。”关瓷没将恶心放在心上,他身体素质不错,可一年总有一两次的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可以吃点药。”商颂川这样提醒。   “谢谢商总,我知道。”关瓷说。   说话的时候,关瓷笑了笑,厚薄适中的两片唇轻轻往上提了提,是一个很常见的,礼貌的笑容。   商颂川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转身回了办公室。   关瓷加班结束,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感冒药,吃了两天,没什么作用,恶心反胃依然固执的存在。   关瓷在药店换了一种药。   吃了几天了,仍然没有痊愈。   可能是这几天身体不好,影响到了心情,关瓷感觉自己变得烦躁了一点,在娱乐无人机事业部向他汇报故障原因的时候,关瓷居然很想生气。   工作会给关瓷带来满足感和成就感,但烦心的事少不了,可关瓷向来能以最大的理性解决这些问题,但那个时候,他发现他有一点被情绪控制了。   虽然不多,只是一点。   关瓷没有很放在心上,身体不适会影响一些情绪。   直到一天晚上,他在做平板支撑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腹疼猛然袭来,关瓷疼得嘶了一声,跪坐在软垫上,心里终于有了些害怕的情绪。   恶心是在上周一出现的,已经半个月了,没有痊愈的症状,现在还有了更加严重的不适。   关瓷是很在乎自己身体健康的,他不再相信附近的小诊所,挂了一家三甲医院的胃肠外科。   **   周二下午,关瓷请了半天病假,去医院里看医生。   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医生听完关瓷描述的症状后,给他开了几张检查单。   做完检查,医生看着报告,呆了一下,他抬起头,认真端详坐在看诊椅上的男人。   “医生,我有什么问题吗?”关瓷道。   “还不确定,你再去做几个检查吧。”医生操作了几下电脑,唰唰唰又给关瓷吐出来几张检查单。   两个小时后,关瓷重新回到了看诊室,而此时,医生看着关瓷的几份检查报告,脸色极其复杂。   关瓷脸色也不太好看,刚刚的检查有两张他拿了报告单,可是有两个检查没出报告单,医生告诉他不用等,做完检查后半个小时他就能在电脑上看见了。   他看的检查单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剩下的两个……   见医生脸色复杂,关瓷膝上的手指轻轻蜷缩,“医生,我的病很严重吗?你直说吧,我受得住。”   医生仔细地再看了一遍报告结果,说:“根据检查结果,你怀孕了。”   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关瓷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个男人。”   王医生说:“所以我才担心你受不住啊。”   关瓷:“……”   王医生耐心解释:“根据腹部彩超显示,你的腹腔内比正常男人多了一个子宫,子宫的位置靠后且比较隐蔽,所以以前的检查不容易发现。”   王医生说:“我把你的号转到妇产科了,你过去看一下吧,这方面妇产科的医生比我更老练。”   关瓷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飘到了妇产科的诊断室。   妇产科接待他的是一位女医生,看见关瓷进来后,她先安慰他道:“你先别有太多情绪,可能对你来说,男人生子天方夜谭,但是去年,C市的谢医生成功帮助一位男子进行了剖腹产手术。”   关瓷他是一个强大理性的人,最开始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这件事后,不啻于晴天霹雳,但从胃肠外科到妇产科的这几分钟,关瓷冷静了大半。   “男性剖腹产手术?”关瓷询问。   “对,去年国内也有一位男子妊娠的病历,也是多了子宫和发育不成熟的卵巢,所以你先不要太担心。”李医生先安抚关瓷的情绪,“虽然我们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正常人,可其实还是有其他情况,比如拥有两种□□官的双性人,共用一双胳膊一双的腿的双胞胎连体婴儿,所以你先不要着急,要保持心情平静,根据你的检查结果看,你除了拥有子宫外,其他指标都很正常,你是个正常健康的成年男性。”   关瓷松了一口气。   女医生又说:“你目前出现的恶心反胃,不是病变,是孕早期的正常反应,主要还是靠调整饮食结构缓解,你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吗?”   你、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吗?   关瓷好不容易冷静的情绪,又有了一点崩溃的症状。   李医生又说:“你可以回去和你的对象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我不要。”关瓷说完,赶紧问道:“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医生再次看了看检查结果,说:“如果确定不要,那还要再来医院做几个检查,毕竟你的身体构造和大多数孕妇不同,我们需要谨慎决定,明天有空吗?”   明年是周三,关瓷快速过了一遍工作安排,说道:“有。”   “行,那你明天早上,空腹来医院。”   “谢谢。”   八点到医院,十二点才做完检查,李医生看完所有的报告后说:“你如果要打胎,只能做开腹手术。”   李医生评断道:“你的卵巢发育不好,按理就算子宫条件还不错,也很难怀孕,你体内也没有□□,没办法药流,只能做开腹手术。”   “而且你的子宫很靠近肾脏,手术难度很大。”李医生刚刚和几个医生开过一个小会,她对关瓷说:“如果你要做手术,不管是流产手术还是要生下来,我都建议你去找C市重合医院的谢医生。”   李医生说:“你这样的病例,国内外出现过几例,但手术难度比较大,绝大多数医生都没有任何经验,有一定的风险性,谢医生去年才成功收治了一例和你相仿的病例,如果能够让她给你做手术,手术成功概率更大。”   李医生不是不能做手术,可国外几年前也有一例男性怀孕流产的手术,失败了,病人因为大出血,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   现在医疗技术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尚未攻克的难题仍旧有很多。她们给很多产妇做过手术,见识过妇产科的各种疑难杂症,但关瓷的生理构造和她遇见的所有产妇都不同,她们既没在模型上试验过,也没任何相关经验,只有几位国内外有相关经验的医生发表的几篇期刊论文。   最保险的自然是,去找有成功手术经验的医生做手术。   重要的是,c市距离南城不远,三百多公里的距离。   走出妇产科,关瓷坐在外面蓝色的塑料椅上,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还有六块腹肌的小腹,实在很难接受里面有一个小生命。   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开小程序,现在网络挂号很方便,他找到c市重合医院后,点击妇产科,目前可以挂的号里没有谢燕医生。   关瓷没太意外,主任医师的号本来就少,确定c市重合医院每天早上七点放号后,关瓷放下了手机。   在医院外面的餐厅食不知味地吃了顿午饭,关瓷回到公司上班。   陈玉和关瓷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知道关瓷最近胃不好,治疗了半个多月都没痊愈,今天去医院看病了。陈玉走到他工位前,看了看他的脸色,关心道:“关哥,你去看病怎么样呀?不严重吧?”   关瓷往上扯了扯唇角,说:“胃病而已,还好。”   陈玉叮嘱两句:“还是要按时吃饭,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是不按时吃饭,也没把一点胃疼当毛病,现在是一点冷的热的辣的都不能吃,你还年轻,要好好注意。”   关瓷点开一封邮件,说了声:“我知道了。”   邮件尚未看完,一股熟悉的恶心感从腹部涌出,关瓷死死咬住牙关,过了几秒钟后,他还是从办公椅上起身,大步跑向卫生间。   中午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只是一些酸水,关瓷手按着卫生间的隔板,缓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外面的洗漱池。   商颂川站在外间的地板砖上,肩膀抵着墙。   关瓷看见他,有些惊讶,低声叫了句商总后,他扭开水龙头,慢吞吞地清洗两只手。   商颂川看着他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商颂川是关瓷的直属上司,关瓷请病假他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关瓷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克制住自己想给商颂川两巴掌的冲动,低声道:“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商颂川说。   关瓷只好道:“胃病,不算特别严重。”   刚说完,强烈的恶心感涌出来,关瓷双手按着流理台,干呕了两下。   恶心完,他从挂在墙面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旁边的商颂川若有所思道:“关助,你干呕的样子,和财务部怀孕的女同事倒是一模一样。” 第16章   擦手的动作不自觉停顿下来,关瓷侧眸,冷着脸盯着商颂川。   商颂川举起了双手,“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怀孕呢。”   他娘的,我TM也想知道我一个男人怎么会怀孕!!!!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关瓷都会关注C市重合医院的放号情况,直到周日,他都没看见谢燕医生的号。   重合医院提前十天放号,可医院会同时提供未来几天的号源,关瓷依旧没看见谢燕医生的号。   就算主任医生的号源少,不至于半个月一个号都没有。   这位医生不会换工作单位了吧。   关瓷留了李医生的联系方式,问了她这个情况,李医生道:“年初开行业会议的时候,她的确是在C市重合医院上班,我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变动工作单位,我帮你打听一下吧。”   关瓷道了谢,他不是干等别人给消息的人,C市距离南城只有三百多公里,今天又是周末,他拿起车钥匙下了楼,开车去了C市重合医院。   工作多年,关瓷去很多地方出过差,但从没有来过C市,他用导航找到了C市重合医院。   C市经济略逊南城一点,但C市重合医院也算一座赫赫有名的大医院,就算是周末,医院里的停车场都是车满为患。   关瓷在距离医院一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车位。   停好车之后,他直奔住院大楼,花了二十多分钟,他找到了妇产科的楼层。   “先生,你找谁?”指引台前,年轻的护士问道。   关瓷:“我想问一下,谢燕医生是在这家医院上班吗?”   “谢医生,你找谢医生有什么事吗?”护士道。   关瓷:“我有个朋友妊娠情况很复杂,想找谢医生看病,但一直挂不到她的号。”   女护士说:“你可以挂我们医院其他的医生看诊,我们谢医生最近不看诊。”   “不看诊,为什么?”关瓷眉头拧了起来。   护士道:“这我也不清楚。”   关瓷又向其他几个护士打听了一番,都得到了谢燕医生近来不看诊的消息。   关瓷走出医院,回到沃尔沃的驾驶座上,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没发动车辆,而是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太用力了,手掌都被他给拍红了。   关瓷木着脸,花了三个半小时开车回家。   房门打开,屋子里一片漆黑,像是一片看不见的深渊,随时都能把人吸进去。   关瓷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酒酒从卧室里窜出来,在黑暗里喵喵了两声,关瓷感受到它围着自己的脚踝转来转去,时不时用尾巴拍拍他小腿,想要他抱的情绪。   关瓷从愤怒的情绪里回过神,他按了下旁边的灯控。   天花板上线条简洁利落的吸顶灯亮起来,一室的昏暗被驱逐走了。   “喵,喵喵。”酒酒仰着毛茸茸的小脸,两只爪子抓住他的裤腿。   关瓷弯腰,把猫抱起来,顺了顺它的毛。   “喵,喵喵。”和刚才比起来,酒酒的叫声显得更加愉悦。   猫团在关瓷的大腿上,关瓷听着它平稳的呼噜声,情绪渐渐冷静了起来,他摸出手机,无所事事地翻了翻。   赵有泽给他发了消息,他没有回的心情,朋友圈也有新消息,关瓷面无表情地点开,也不想回,刚想退出去,主页刷新了。   关瓷看见了商颂川刚发的几张照片,照片属于某个赛车比赛,他穿着红黑两色的一体赛车服,身旁是他海湾石油涂色的本田RC213V,手里举了个奖牌,脸上是熟悉的意气风发的笑。   后面还有几张和其他赛车手的合照,手搭在彼此肩膀上,看起来关系很融洽友好。   关瓷盯着他的照片,一股强烈的不爽忽然充斥了全身,两个人犯的错误,凭什么所有的恶果都要他一个人承受。   这个念头闪过关瓷心头的时候,关瓷脑子里还没决定怎么做,但身体先一步知道了,他拨通了商颂川的电话号码。   十来秒后,手机嗡的先响了一声,接着,是商颂川有些诧异的声音,他身后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好像是在某个热闹的聚会上。   关瓷压下去的不爽先从不舒服的腹部冒出来,很快再次传遍全身。   “关助,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是公司有什么事吗?”商颂川似乎走出去了,繁杂的背景音弱了一些。   关瓷手掌放在猫背上,语气没有起伏:“和公事无关。”   商颂川呆了一下,关瓷自然给他打过好多次电话,头一次,他是说和工作无关的事,“那是什么事?”商颂川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你在哪里?”商颂川言简意赅。   商颂川报上地点,是SA会所,今下午他在某个还算专业的赛车比赛上得了一个很不错的名次,一帮朋友来帮他庆祝。   关瓷把猫从他的膝上抱下去,商颂川先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声,接着是关瓷冷淡的声音,“我现在出发去你家,半个小时后在你家门口见。”   “诶,到底什么事啊?”商颂川话没说完,电话被关瓷挂断,只听到嗡嗡的声音。   商颂川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回到包厢里,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说:“今晚你们的消费算在我身上,我先走了。”   陈聪一把拉住商颂川的胳膊,“哥,今晚是你的庆功宴,你跑了把我们留在这儿是怎么回事?”   黄先锋看了商颂川接了电话,回来后便说要走,他戏谑道:“商总,谁给你打的电话啊?对象吗?”   “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今晚怎么没把嫂子叫来让我们见见。”另外一个算是从小长大的玩伴神色惊讶。   商颂川:“什么对象?不是对象,是我助理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商颂川离开了包厢,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大晚上的公司应该没什么急事吧?”   “感觉不像是公司里的事,也不像是助理。”黄先锋说,“刚刚我看见他打那个电话,问对方有什么事的语气可温柔了,你们肯定都没见过。”   *   半个小时后,商颂川开车回到了绿景园,这是他长住的地方,也是关瓷口里的他的家。   他开车进别墅,没看见附近有熟悉的车辆,商颂川停好车后,先进了客厅。   大概两分钟后,别墅外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商颂川放下水杯,走到大门口,灯光昏暗,因为熟悉那个人,所以他能够看出从汽车驾驶座下来的是关瓷。   商颂川站在门口等他。   半分钟后,关瓷走到了别墅大门口,关瓷站在防盗门外的走廊上,看着商颂川,光线昏昧,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清他身形的轮廓。   关瓷走过去。   “关助,劳烦你大晚上跑到我家门口,你到底有什么私事要说?”商颂川语气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关瓷垂下眸,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这是什么?”别墅楼的路灯不够明亮,商颂川拿着文件走进客厅,抽出里面的纸张,商颂川发现抬头是南城第六医院,看诊人那一行写的是关瓷,一股狐疑的念头升了起来。   关瓷平铺直叙地说:“我怀孕了。”   商颂川刚在看血检的单子,听到这句话,愣了愣,脖子僵硬地向关瓷的方向看过去,过了片刻,他发出一声复杂的笑来,“关助,我刚刚好像幻听了。”   关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商颂川和他的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十几张报告单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张妊娠的报告单。   “宫腔内可探及一大小约3.0*0.8cm妊娠囊,其内可见胎芽长约0.8cm,可见胎心管搏动,左侧附件区可探到一大小约1.0*0.8cm囊性回声。”   “超声结果提示:宫内妊娠,胚胎存活,估计孕龄七周。”   三行诊断结果商颂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商颂川目光落在估计孕龄七周几个字上,一个荒唐,并不是没有过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他看着关瓷,语气艰难:“那天晚上在酒店里的男人是你。”   关瓷神色冷淡:“是我。”   商颂川眼神在关瓷身上转过,落在他的腰上,他喉结滚了几下,说道:“你先把衣服脱了。”   关瓷脸上的冷淡难以维持了,他脸色很难看,拳头也攥紧了,“你特么还要在再草我一晚上才能确定那天晚上的人是我?”   “不是,不是。”商颂川连忙解释,“我记得那个人的后腰上有两颗红痣。”   关瓷盯着他。   两分钟后,关瓷放下后腰的衣服,扣好下摆的两颗扣子后,转过身,面向商颂川。   关瓷腰肢窄韧,皮肤皙白,这一点商颂川并不意外,他看过好多次酥酥老师的福利,但衣摆掀开,后腰上两个漂亮的腰窝果然有各有一颗小小的、鲜艳的红痣。   就像关瓷这个人一样,总存在出人意料的地方。   商颂川心跳得很快,仿佛变成了一头失控了的雄狮,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四处狂奔。低头再看了看手上的检查报告,商颂川没有犹豫太久,他抬起头,喉结滚动了几下,询问道:“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婚礼想在国内办还是国外办?婚礼上的花你更喜欢粉百合还是厄尔瓜多玫瑰,我觉得绣球也不……”   “等等,谁要和你结婚了?”商颂川跳跃的思维差点让关瓷忘了今晚上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打算要这个孩子,前几天我去医院看过了,医生建议我去C市找重合医院的谢燕医生做手术,她有……给男性剖腹生子的经验,但她最近好像没有在重合医院看诊了,我挂不到她的号。”   他只是一个普通打工人,没那么大的能量能在国内快速找到一个妇产科医生,但商家是富豪榜上的人物,而且,开腹手术先不说医药费,病假必须要一段时间。   难道让他把去做流产手术的病假证明挂在系统上?   “男性生子很多吗?”商颂川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他语气迟疑道。   关瓷冷漠道:“不多,国内就两三例而已。”   商颂川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圆融的人,此时此刻,听着关瓷的回答,他却只能挤出一个干巴巴哦字。   关瓷又说了一遍,“那天晚上的事,我们俩都有责任……事已至此,麻烦你打听清楚曾经给男性做过剖腹生子手术的谢燕医生,现在在哪儿就职。”   关瓷离开后,商颂川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他听着窗外汽车的轰鸣声,心里依旧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好一会儿,他转头往落地窗外看去,花园里早就没有了那辆熟悉的沃尔沃,商颂川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心里依旧装满了愕然,那一晚睡了他的狗男人是关瓷?   关瓷还怀了他的孩子?   草,这什么他做梦都梦不出来的奇幻剧情。   **   打工人地狱之一,繁忙周一。   商颂川今早有五个会要开,集团会议,科技公司高管会议,和几个分公司负责人的线上会议,还有两个和技术部门的会议。   商颂川工作时,一般精神都很集中,效率很高,今天早上却走了好几次神。   他觉得这不能怪他,是关瓷有他孩子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前面三个会议都不需要关瓷参加,商颂川走神的频率还可以控制,后面两个会议的有关瓷参会,商颂川眼神控制不住往侧下方的关瓷身上飘。   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干净冷冽的白衬衫,半框的商务眼镜,和研发部门很多同事懒散的坐姿不同,他很笔直,很端挺,很鹤立鸡群。   也没法不鹤立鸡群,他的脸和他巴掌差不多大,皮肤白,瞳孔颜色深,鼻头偏圆,但鼻梁挺,轮廓线条清晰流畅,是很符合传统意义审美的英俊漂亮的长相。   看了他一会儿,关瓷忽然向他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气中对视了一会儿,关瓷先收回视线。商颂川也回神,听结构部门的公司汇报项目进程,听了几句后,眼神又忍不住飘向了关瓷。   二十来分钟后,今上午最后一个会议结束,商颂川和关瓷并肩走出会议室,他看了眼手腕上智能手表显示的时间,问关瓷:“下楼吃午饭吗?”   快十二点了,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关瓷把笔记本放在工位上,对商颂川说:“我还不饿,过一会儿再下去吃饭。”   作为一个工作任务重,且有健身习惯的成年男人,关瓷饭量不算小,但最近因为早孕反应,关瓷胃口明显不太好,现在自然也不怎么饿。   商颂川道:“行,那我等你一起。”   关瓷打开笔记本,脑子里全是刚才某个同事说的新算法,听到商颂川这样说,他随便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两人下到楼下餐厅,关瓷今天中午吃的很清淡,要了一份清炖鲈鱼和炒青菜。   没吃几口,关瓷放下了筷子,不想吃了。   商颂川坐在他对面,问:“胃口不好?”   关瓷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又吃了两口青菜,说:“还行吧。”   商颂川迟疑了一会儿,轻声询问道:“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吗?”   商颂川看着他,又说:“关助,你最近好像瘦了点。”   你天天吃了就吐,你能不瘦吗?关瓷盯着盘子里的青菜,没好气地想。 第17章   关瓷可以在公事上不把不爽的情绪牵扯到商颂川身上,偏私下的相处,关瓷很难不迁怒他,如果不是他酒后精虫上脑,睡了他,他不会怀孕。   不怀孕他胃口就不会差,不会出现早孕才有的恶心反胃,不会让很多人知道他一个男人居然有子宫,居然会怀孕。   罪魁祸首都是眼前的男人。   商颂川似乎发现了关瓷不快的情绪,他低眉顺眼道:“我已经在打听谢燕医生的去向,应该很快有结果。”   “嗯”字刚从关瓷嘴里吐出来,一股不容忽视的反胃同时又从关瓷腹部涌了出来。   他娘的,关瓷顿时更烦眼前的男人了。   **   商颂川效率很高,周三便打听到了谢燕医生去向。谢燕医生没有换工作单位,只是半个月前,她出了个车祸,双腿骨折,现在在家里修养。   谢燕医生声名在外,慕名而去寻医的病人很多,为了不打扰谢燕医生的修养,医院里的护士才不透露谢医生的近况。   关瓷和商颂川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很满,直到周日,两人才有空驱车到了C市。   谢燕医生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女医生,她坐在轮椅上,人很瘦削,精神头却很好。   看完关瓷的各项检查报告后,她说道:“你的身体情况和去年那位病人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如果给你做手术,我应该有八成把握。”   “八成把握?”商颂川眉梢很轻微地拧了拧,“只有八成?”   谢燕医生眼神落在商颂川身上,说:“阑尾手术,智齿手术也不能给你百分百没危险的保证。”   关瓷坐在谢医生家柔软的沙发上,望着她盖着薄毯的双腿说:“可是你的腿……”   “如果你要我亲自给你做手术,等两个月后,我的腿痊愈了,我可以给你做手术,如果你等不了那么久,我可以把我上一台男性剖腹生子手术的副手推荐给你,他参加所有的手术过程,而且那台手术他虽然是我的助手,他在妇产科的工作经验不比我低。”谢医生讲得很仔细清楚,“不过你的流产手术要开腹,现在做和两个月之后做,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商颂川扭头,和关瓷商量道:“还是等两个月之后再做手术。”商颂川不是不相信那位助手医生,只是他觉得上次是他给谢燕医生当助手,不是谢燕医生给他当助手,说明大概率谢燕医生更值得信任。   关瓷想了想,说:“两个月后麻烦谢医生了。”   谢医生则又说:“同性恋之间能有一个孩子的概率亿万分之一,你们俩真的不考虑留下她吗?”   谢医生翻了翻检查报告:“关瓷,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错,而且去年的病人也生了一个非常健康可爱的女儿。”   关瓷安静了一下,说:“我不喜欢小孩,也没想要小孩。”   医生可以给病人提供建议,但不能帮助病人做决定。见关瓷斩钉截铁,谢燕医生和他互留了联系方式,等她病愈回医院上班后,会联系他。   同时也提醒关瓷,这两个月要按时体检,随时关注身体变化。   再次对谢燕医生表达感谢后,两人离开了她家。   商颂川今天开了一辆很稳重的宾利,关瓷坐在他的副驾驶上,这是很难得的时候,关瓷身为他助理,要不就是司机开车商颂川和关瓷坐后排,要不就是关瓷开车,商颂川坐副驾驶。   商颂川仔细回忆了一番,确定这是关瓷第二次坐他的副驾驶,上一次是上午从南城开车来C市。   汽车驶出繁华热闹的城市中心,商颂川又侧眸看了眼关瓷,关瓷双膝并拢,微微侧头,望着窗外辽阔的秋景,日光打在泛黄的银杏树上,很漂亮。   商颂川边开车遍问:“关瓷,你真没打算要小孩?”   关瓷:“不是,只是很明显,那位谢医生误会我俩是情侣了。”关瓷不意外,他能怀孕说明他和男人发生过性关系,但有必要向谢医生阐述他打胎的坚决,没必要把这个胎儿的来龙去脉再说一遍。   商颂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到底喜欢小孩吗?”   关瓷想了一想,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分小孩。”可爱乖巧的小朋友关瓷是喜欢的,闹腾烦人的小朋友他肯定不喜欢。   商颂川盯着前方的路况,忽然有点紧张了,他握紧方向盘,舔了舔泛干的嘴唇,还是说了自己想了两天的话,“我没有子宫,没有生育权,不管你是否要留下孩子,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你不要,两个月后我会来陪你做手术,你如果要留下……”   商颂川侧眸看着关瓷,语气郑重,“我也会承担好另外一个父亲的责任,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方面,我都会……”   关瓷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汇了一瞬,关瓷打断他,“商总,你觉得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商颂川扭头看着前方的路况,回答:“不同的人生孩子的原因应该不一样,有的人可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的人可能是到了年龄,有的人可能是稀里糊涂就生了,我的话,应该是和一个人相爱,想要一个爱情的结晶,当然,我不觉得孩子是恋爱婚姻的必需品,但你的问题是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关瓷也望着前方绵连不绝的公路,日光暴烈,把冰冷坚硬的泥土混合物都铺上了一层炫目的颜色,可在匝道两侧的夹角,有很多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暗面。   关瓷说:“商总,我很赞同你的观念,所以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要为一夜情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关瓷很冷静地说:“我会做手术,为了我自己。”他还想要组建家庭,可能有女生会接受未来另一半因为身体原因,意外怀过孩子,但应该很难接受自己的老公亲自生下过一个孩子。   商颂川沉默了一下,盯着关瓷没有表情的侧脸,难得认真地保证道:“我会陪你去手术,并且承担所有的手术费用。”   关瓷没有拒绝,毕竟这个意外不是他一个人原因导致的。   把关瓷送回了御景湾,商颂川驱车回了自己家。   翌日是周一。   商颂川提前了十分钟抵达了三十七层,陈玉和allis含笑向他打招呼。   商颂川看向关瓷的工位,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都处于关机状态,核桃木色的办公桌上的水杯没有泡茶,应该说没有热水。   关瓷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从刚进公司的时候就不喜欢用咖啡提神,喜欢各式各样的茶包。   看到他空荡荡的水杯,商颂川忽然想起了一个小细节,关瓷半个月前就不喝茶水,只喝白水,是半个月前就确诊怀孕了,还是胃不舒服?   “关助还没来?”锃亮的皮鞋踩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商颂川侧眸问陈玉。   陈玉从工位上抬起头:“是还没来。”   还有几分钟才上班,商颂川没太在意。   周一早上的会议特别多,九点过,他走出办公室,要和高管们开一个早会。   只是走出办公室,秘书室靠右侧的工位和刚才一样空无一人,电脑桌面仍没有打开,商颂川拧着眉再问了一遍:“关瓷还没来上班?”   陈玉也茫然道:“关助是还没有来。”   商颂川摸出手机,给关瓷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是漫长的无人的接听的手机铃声,直到电信公司因为长时间无人接通,自动挂断了这通电话。   穿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装的allis低声提醒:“商总,会议时间到了,几位总监都在09会议室等你。”   商颂川没理这话,又给关瓷打了一通电话,毫无意外的,没人接通。   商颂川对allis吩咐道:“今天早上的几个会议先取消,我临时有点事。”说完,商颂川回到办公室拿上外套,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御景湾距离远康集团总部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   商颂川在来御景湾的路上,已经向人事部问清楚了关瓷的具体住址,下了车后,他直奔三十楼。   确定哪一扇防盗门属于关瓷家后,商颂川按下了门铃,过去了两分钟,依旧没有人开门。关瓷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商颂川又给陈玉打了一通电话,确定关瓷还没去公司后,商颂川直接找了御景湾的物业。   物业工作人员确认商颂川和关瓷的同事关系后,自己也无法联系到关瓷本人,而且又从商颂川口里得知这位业主近来身体不好,独居,很快联系维修人员来打开了关瓷家的门。   商颂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可能是关瓷给他当了接近三年的助理,从来没有迟到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工作时间电话无法接通过。他一颗心像是被一只长满了毛刺的手揪紧了,关瓷会不会遇见什么意外?   防盗大门被维修人员用钥匙打开,商颂川刚往里看了一眼,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就像是小时候拼装了上百个小时的模型,却不确定它能不能起飞,于是在试飞的前一刻,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 第18章   关瓷倒在玄关处,一只猫围绕着他叫个不停,他的脸色和唇色都非常惨白,眼睛紧紧的闭着。   “关瓷。”商颂川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走到了他身旁。   *   关瓷很晕,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里是陌生洁白的天花板,他侧过头,一个戴着眼镜,穿白大褂青年转过头,语气温和地问:“你醒了,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鼻尖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还有正在输液的针头,关瓷确定了所在的地方是医院,他如实以告:“有点头晕,没什么力气。”   医生说:“是正常的,你低血糖昏迷了。”   话音刚落下,关瓷看见门口有一个男人进来了,关瓷对今天早上的事并不是毫无记忆,他抬着头,脸色有些苍白,“商总,是你把我送来医院的?”   商颂川说:“你今早没有准时上班,电话也无人接听。”   关瓷说:“谢谢。”   商颂川觉得自己担不起他的那句谢谢,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也要负一些责任。”   关瓷在医院里输了两个小时的葡萄糖,便基本恢复正常了,他是孕期低血糖导致的昏迷,医生没有开药,只让他注意营养,可以多喝一些红糖水或者白糖水,保持良好的心情。   下午两点,他成功出院了。   刚在医院吃过营养午餐,商颂川直接送关瓷回家,回家的路上,商颂川提起了他琢磨了一上午的事,“关瓷,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关瓷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商颂川看一眼他苍白的脸颊,说,“你现在根本就不能照顾好你自己,作为要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负担一部分责任的我,有必要好好照顾你。”   “今天的情况是意外,意外的概率是万分之一,千分之一,以后我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关瓷脑子里闪过了一下搬去商颂川家里住的念头,但很快自己给否决了,医生都说了,注意营养,今天这种情况是大概率不会再出现。   他现在因为一场手术不得不多和商颂川有了更多的牵扯,但他并不希望,在这两个月里把两个人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商颂川不满意关瓷的回答,喋喋不休地劝说:“和我住有什么不好?阿姨可以每天营养均衡地搭配你的饮食,我也可以每天接送你一起上下班,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换一个地方住?”   关瓷被他烦不胜烦,说道:“商总,你觉得会有正经助理去上司的家里住吗?”   商颂川随口开玩笑:“那你就当你是不正经的助理。”   关瓷眼神冷冷地扫他一眼。   商颂川立马承认错误:“开玩笑的,正经的关助理,你自己好好想想,和我一起住是不是对你的健康安全更有保证?”   关瓷:“但我要怎么解释我搬到我上司家里住?商总不要说瞒着就行,你父母应该也会去你居住的地方,有时候公司里的同事也会去你家,还有司机阿姨,你要找一个什么样正经的理由?”   关瓷的语气忽然冷下来:“难道你要把我……的事告诉他们?”   看见红灯,商颂川踩下油门,思索了一下,看着关瓷,眸光很亮地说:“既然你搬到我家是有一些不方便,这样吧,我搬到你家去。”   关瓷不假思索的否决:“商总,我可以照顾我,你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   说话间,宾利到了御景湾小区的正大门,关瓷今天忽然放假,商颂川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必须得回公司上班,目送关瓷走进小区的背影,商颂川先驱车回了公司。   **   晚上,关瓷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便在书房里加班,看了两份文件。   他摘下眼镜,后背靠在办公椅靠背上休息,隐约听见门铃响了。   关瓷推开椅子起身,走到玄关处,打开防盗门。   “surprise,关瓷。”门打开,猝不及防探进来一张英俊潇洒的脸。商颂川抱着一束黄色康乃馨,穿着上午那身铅灰色的定制西装,另外一只手拖着一个二十八寸的黑色行李箱,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关瓷家门口。   不等关瓷说话,商颂川从关瓷和防盗门之间的缝隙挤进来,把手里的花束塞给关瓷,又反手迅速把硕大的行李箱拖了进来。   巨大的康乃馨抵在关瓷的下颌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了一股不妙的念头:“商总,你这是……”   商颂川含笑回答:“初次登门的礼物,上午那次不算。”   关瓷咬牙:“我说的不是花。”   他眼神不善地落在他碍眼的行李箱上。   商颂川反手砰地关上防盗门,风度翩翩地自我介绍,“我的一些日常用品。”   关瓷脸色冷淡:“我同意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吗?”   “没有。”商颂川衣冠楚楚地说,“不过我脸皮厚,所以自己上门了。”   关瓷:“……”   草,厚脸皮不知羞耻地承认了自己不要脸怎么办?他还怎么把他赶出他家。   商颂川知道关瓷还需要两分钟接受他不请自来的现实,于是趁机打量关瓷家的客厅,客厅和他想象的装修风格差不多,简约干练的黑白灰风格,看起来很干净和冷淡。   见商颂川已经打开了他的鞋柜,从里面找拖鞋,关瓷咬牙道:“我家没有空房间。”   商颂川把双脚塞进了关瓷家的客用拖鞋里,闻言道:“我看你家沙发挺大的,我不介意睡一段时间的沙发。”   说着,酒酒从房间里蹿了出来,看见房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商颂川看了两秒,随后凑近商颂川,围着他的脚踝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关瓷,这就是你的猫吗?看起来脾气挺好的。”商颂川弯下腰,忍不住摸了摸酒酒。   关瓷将手里碍眼的康乃馨扔在玄关商,弯腰,一把将酒酒抱了起来,皱眉道:“不准碰我的猫。”   酒酒是一只脾气很好且不怕人的猫,它趴在关瓷的怀里,湿润的大眼睛却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喵了两声。   商颂川好脾气地竖起双手:“行行行,不碰你的猫,关瓷,你家厕所在哪里?我想去洗一洗手。”   沉默两秒,关瓷道:“前面走廊。”   说完,他加了一句,“要用消毒液洗手。”关瓷没洁癖,不过身为养猫的人,很多人类免疫的病菌猫咪并不会,每次回家他都是先用消毒液洗了手才抱猫。   “好。”商颂川应了,两分钟后,他洗干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看着关瓷道:“关瓷,你家有三间房吧。”   南城寸土寸金,关瓷的房子是去年买的,不算很大,套内面积一百三的三室一厅两卫。   几个房间的大门都在走廊两侧,商颂川去趟卫生间看清楚他家几个卧室门不奇怪。他抱着猫回答:“一间书房一间猫房一间卧室。”   商颂川有些嫉妒地看着他怀里的猫:“酒酒都有自己的房间?”   他很好奇,“我可以参观一下它的房间吗?”   关瓷冷淡道:“不行。”   商颂川也没生气,“那好。”   关瓷懒得在客厅里和他大眼瞪小眼,抱着猫回了书房,本来还打算再看一份文件的,现在也没有精力了,察觉到手背有些发痒,酒酒低着头,认真舔着他的手背。   索性时间不算早了,关瓷起身出了书房,这时候余光扫见商颂川已经脱掉了外套,歪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关瓷眼不见心不烦,抱着猫回房。   他房间里有卫生间,洗漱都不用公卫,洗漱之后,关瓷换了身深黑色的纯棉睡衣,刚走出卫生间,房门被人力道不重但频率很快地敲了几下。   关瓷懒得给他开门,只在房间里问:“什么事?”   商颂川在门外回答:“关瓷,我要一床被子,最近晚上挺冷的。”   关瓷走到门口开了门,这才发现商颂川也洗漱过了,身上穿着烟灰色的睡衣睡裤,发尾上带着湿润的睡衣。   关瓷站在房门口,无奈道:“你还真要在我家睡沙发?”   “我以为我的态度很坚决了。”商颂川道,“或者你不舍得我睡沙发?你明天给我买张新床我没意见的,新床最好放在你的房间里,方便我晚上也能照看……”   话没说完,砰地一声,房门被人关上了。   酒酒也不小心被关在了门外,商颂川低下头和它对视,商颂川对猫这种动物无感,但他妈妈挺喜欢猫,老宅也养了几只,耳濡目染之下,对猫也有了一些了解。   关瓷的这只猫不像是品种猫,后背上的花纹是深灰色的狸花花纹,其他地方则是纯白色,眼睛很圆,是幽深的藏蓝色。   它真的不见外,仰着头冲着商颂川软软地叫了一声。   商颂川叹息道:“你的主人不允许我碰你。”   “喵。”酒酒说。   商颂川蹲下身,“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喵。”酒酒又说。   房门这时候被打开,商颂川刚直起身,扑面扔来一床柔软,带着淡淡香气的被褥,被褥遮住了他的眼睛,商颂川往下抱了抱被子,双眸能正常视物时,房门又被人关上了。   商颂川低下头,对着酒酒无奈地啧了一声。   房门这时又被打开。   商瓷抬起头,关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关瓷垂眸叫了声酒酒,酒酒敏捷地从门缝里窜进去,商颂川连关瓷正脸都没瞧见,就再次看到了一扇乳白色的,紧闭的房门。   然而怀里的被褥柔软,还带有浅浅香气,所以商颂川心情很好地在关瓷的门口道:“晚安,关瓷。”   晚安?晚个屁安。掀开被子准备上床的关瓷不爽地想。 第19章   关瓷有运动的习惯,但这是在检查出怀孕之前,现在受身体影响,很多运动都不能做。   他起床的时间便比从前晚了一点。   洗漱后走出卧室,便看见了从客卫走出来的商颂川,客卫洗漱池旁的置物架上,已经多出了一套陌生的男士洗漱用品。   关瓷眼不见心不烦地挪开眼,商颂川跟在他身后,神采奕奕地问:“你早餐想吃什么?我下楼去买?我昨晚来的时候发现小区门口好几个早餐店。”   关瓷自顾自地打开冰箱:“我吃面包和鸡蛋。”   关瓷家里的厨具尚算完备,不过他很少开火,一般只做一些简单的速食和早餐。   商颂川见状问:“那可以给我热几片面包和鸡蛋吗?”   关瓷刚刚醒来不久,睡了一夜的头发有些凌乱和蓬松,棉质睡衣上的褶皱很多,他站在冰箱前看了眼商颂川,没说话。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前,各自吃着各自的面包和鸡蛋。   但刚把第一个煮鸡蛋咽下去,那股最近的常遇见的反胃感忽然涌了上来,关瓷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不强烈的恶心感他可以忍一忍,现在这种程度的恶心感忍不了。   他蹙着眉起身,快步走向了卫生间。   商颂川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两分钟后,关瓷漱完口,扯出一张抽纸,擦拭掉唇角的水珠。   商颂川递给他一杯温水,拧眉道:“你最近一直吐吗?”商颂川虽然是上下级关系,每天能见面,但一天二十四小时相处的时间只是少数,他并不清楚关瓷的孕吐情况。   关瓷接过温水,喝了一口,说:“还好。”   说完,他又回到餐桌前,恶心感已经消失了大半了,为了不出现昨天发生的情况,他还是硬着头皮把早餐吃完了。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收拾完毕,一前一后地出了猪肝色防盗门。   御景湾的地库里有空余的车位,商颂川把宾利停在了地库里,知道关瓷不可能坐他的车去上班,便把宾利开在了沃尔沃的后面,两人前后脚到了公司。   这一周公司不算很忙,关瓷可以正常下班,商颂川亦是如此。   下班后,两人各自上各自的车,一前一后开回御景湾。   这天晚上下班后,关瓷坐在沃尔沃的驾驶座上,没有直接发动车辆,而是先给商颂川发了条消息。   商颂川刚打开车门,听见手机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他点亮手机,看完关瓷的消息后,商颂川问道:“哪间店?我也去?”   关瓷最近吐的厉害,也没什么胃口,每天都是强迫自己吃点东西。今天下午终于有了点想吃的东西,他想吃临市一家很好吃的土鸡米线,可临市距离南城太远了。   退而求其次,他打算去吃南城一家还不错的土鸡米线。   这几天,他和商颂川的早中晚餐一般都一起用,早餐是面包牛奶三明治,午餐在公司里解决,至于晚餐,关瓷以前不加班的时候点外卖,现在变成了点两人份的外卖,比以前点外卖的时候更注意营养。   见商颂川说要去,关瓷直接把地址发给了他。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坐在了一家冒着浓香的米线店里。   关瓷本来很有胃口,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就没什么胃口了,果然,替代品就是替代品,没法取代正品。   商颂川见关瓷吃东西的速度很慢,问道:“又不想吃了?”   关瓷细嚼慢咽道:“还行。”   关瓷最近瘦了一点,下颌线条都比从前更清晰了,商颂川蹙了下眉,问道:“你有什么想吃吗?”   关瓷抬起眼:“你记得临市牛行街的土鸡米线吗?”   临市牛行街距离临大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四五公里的距离。商颂川回忆了一下,从某个角落里找出了一点记忆,“记得。”   关瓷慢吞吞搅拌碗里的米线,说:“我有点想吃,不过太远了。”开车往返一趟,得七八个小时,几乎是一个白天的时间了,而且到了之后,也不一定还想吃。   关瓷强迫自己把这碗米线吃完,和商颂川回了御景湾。   第二天是周五,商颂川下午有一个在南市举办的行业会议要参加,会议结束,四点过,他没回公司,也没参加晚上的晚宴,他给关瓷发了条今天晚上不能一起吃饭的消息后,开车去了临市。   周五的高速路有些拥堵,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花了他四个多小时。   抵达关瓷说的那家土鸡米线快八点半了,一个穿藏蓝色老式外套的男人踮起脚,要把卷帘门拉下来,商颂川几大步走进去,说道:“要三份米线,打包,汤放在保温盒里,米线不要煮,我回家后自己煮,辣椒油再要一份。”   土鸡米线肯定不能做好了再打包,回南城都糊成一团了,不过这家店米线之所以好吃秘诀在鸡汤,只要买到鸡汤,米线可以回家自己煮熟放进去。   不知道关瓷吃不吃辣椒油,这家辣椒油也是秘制的,味道很香,以防万一,还是要一份。   老板说:“我们今天的米线已经卖完了,准备关门了。”   “卖完了?”商颂川抬起手腕,看了眼智能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才八点过。”   老板说:“今天生意比较好,你明天来买吧。”   商颂川道:“老板,一份都没有了吗?我是从南市专门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的。”   “南市过来的?”老板诧异地看了看商颂川,他们家的米线生意是不错,不过驱车三四百公里来买他们家的米线,还从未有过。   商颂川说:“我老婆以前在临大读大学,挺喜欢吃你们家的米线,这不她最近怀了孕,更念着你们家的米线了,所以今天我一下班就开车来你们店了,老板,你们家米线真的卖光了吗?”   老板闻言,和他站在后厨门口的妻子对视了一眼。   商颂川见状,一大步上前,抓住老板的胳膊哀求道:“老板,我老婆最近吃什么吐什么,也没什么想吃的,就念着你家的米线,你看在我开了四个多小时车的份上,帮帮忙吧。”   见老板面色略有松动,商颂川再接再厉,“而且我老婆最近怀孕了情绪不好,知道我今天来给他买米线了,如果无功而返,他一定会发脾气的,这夫妻之间的感情再好也禁不起老是吵架啊,何况他还怀着孩子,一情绪波动不就影响孩子吗?老板,你就不帮帮我们。”   老板犹豫了下,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女儿今晚要回来,我留的一锅汤,本来是想给她补身体的。”他们家土鸡米线好吃的关键就在于炖的那一锅鸡汤,汤鲜味美,营养价值还高。   “你女儿结婚了吗?”商颂川跟着他,殷勤往后厨走。   老板:“还没有。”   商颂川拍马屁:“那你女儿肯定会遇到一个温柔体贴,有才学有能力的有志青年,夫妻恩爱,和谐美满。”   商颂川拿的保温盅是max号,接近三升,老板也爱女心切,留了满砂锅的鸡汤,把鸡汤全都倒进保温盅里,老板道:“她以后的对象能有你这样疼媳妇就行了。”   商颂川自谦道:“我这算什么啊?这不是一个老公最基本的素养吗?” 第20章   来时运气不好,堵了车,回南市的路程倒很是顺利,商颂川怕回去太晚,关瓷不想吃东西了,车速开到限速范围内的最大,冰冷的夜风猛烈地击打他的车窗。   十点半,他回到了御景湾。   关瓷家是密码锁,他没有主动告诉过他,他家的密码,但每次开门的时候没有避讳商颂川,商颂川早就清楚了他家的开门密码。   犹豫了一下,商颂川还是按了门铃。   两分钟后,关瓷来给商颂川开了门,酒酒蹲在关瓷脚边,冲着商颂川喵喵叫了两声。   商颂川手上拎着的几个袋子太过显眼了,关瓷问了一句:“你买了什么?”   商颂川一边换鞋一边说:“米线,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家土鸡米线的生意很好,我觉得味道应该很好,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吗?我特意给你打包了一些,你现在要吃吗?我去给你煮。”   临市和南城那么远,米线不能要在锅里煮过的,商颂川买回来的米线是生的,不过加工方式很简单,放在开水里煮几分钟就好了。   关瓷今天晚上吃了不少,刚才全都吐掉了,闻言他说道:“少煮一点。”   “行。”商颂川没脱西装,拎着两个袋子进了书房。   十分钟后,他从厨房门口伸出脑袋,问坐在沙发上逗猫的关瓷道:“要放香菜吗?”   关瓷:“放吧。”   商颂川应了一声好,又问:“那放韭菜吗?”   关瓷:“一点。”   商颂川:“辣椒油?”   关瓷:“暂时不放。”   商颂川没怎么正儿八经做过饭,小时候参加过培养自理能力的夏令营,简单学过一点烹饪,厨房陌生,不是毫无章法。何况今天晚上这碗米线很简单,米线煮熟后,放入加热的鸡汤里,再撒香菜韭菜完事。   十几分钟后,他便把一小碗土鸡米线端上了桌。   关瓷道了声谢谢,拿起筷子后尝了一口,尝了一口后,他脸上神色轻微有些波动,关瓷低头,又吃了几口,他看着商颂川,湿红的嘴角没往上牵也没往下垂,问话的语气似乎很平静:“米线到底是在哪儿买的?”   商颂川坐在关瓷对面,身体略微前倾,眼睛里含着笑:“你吃出来了?是牛行街的米线。”   关瓷看着他,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看似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你去南城买的。”   商颂川一副吊儿郎当不太在意的样子,“你不是说你想吃吗?怎么样?你现在还想吃吧?我昨天晚上想去给你买,那个时间开车去南城都十点多了,米线店肯定关门了,所以只能今天去,关瓷,你现在还是有点想吃吧?”   关瓷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是有点。”   商颂川心里一点紧张烟消云散了:“那你快点吃,我买了好几份,这几天你要是想吃,都可以再做。”   关瓷低头,慢吞吞吃了几口米线,米线和他怀念的感觉如出一辙,关瓷吃完一整碗米线,都没有想吐的感觉,胃里反而因为充满了食物有种舒服的感觉。   吃完晚饭,商颂川很自觉地收拾碗筷,没洗过碗的商大少爷有些磕磕碰碰。   翌日中午,两人吃的依旧是昨晚从临市买回来的米线。   吃完午饭,工作狂关瓷回书房看文件,酒酒蹲在他的大腿上,关瓷时不时摸它一把。   砰砰,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关瓷右手按着鼠标,没移开落在笔记本上的视线,言简意赅:“开,什么事?”   商颂川从善如流地打开了门,见关瓷果然在加班,说:“关瓷,我们去逛超市吧。”   关瓷想了下,最近不能锻炼,他运动量锐减,家里的某些消耗用品是可以采购了一些了,他点头,同意了。   商颂川又说:“正好去超市买一些食材,我们晚上自己做饭。”   关瓷起身的动作一顿:“自己做饭?”   商颂川今日在家里,穿了件湖蓝色休闲款连帽卫衣,肩臂都藏在衣服下,隐约可以窥探出对方结实的肌肉。   关瓷打量他一番:“你会做饭吗?”   商颂川挥了挥手机,得意洋洋地说:“我刚刚下了几个做饭软件。”   商颂川跟在关瓷身后,“外面的饭菜总归没有自己做的放心,我小时候参加夏令营,烹饪可是最优秀的。”   去超市的路上,关瓷妄图打消商颂川自己做饭的念头,不过商颂川在某些时候,和关瓷一样,都是一个执拗的人。   关瓷没能说服他。   关瓷只好随他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各拎着两个购物袋回到家,关瓷袋子里装的是纸巾牙膏等生活消耗品,商颂川是各类食材。   他还在超市里买了两个锅,东西太多,拿不下,让超市员工送货上门。   把今天不打算吃的食材塞进冰箱,商颂川拎着今晚上要用的食材进了厨房。   关瓷抱着猫,打开了电视。   三个多小时后,蓝色的天空染上了粉紫色,大片大片彩色的晚霞缀满了天空。   商颂川两菜一汤大功告成,菜是清蒸鲈鱼和番茄炒蛋,汤则是竹荪鸡汤。   这三道菜技术难度很低,关瓷觉得卖相不会太差,坐在餐桌前,看见三道菜,关瓷却觉得居然比自己想的还要好很多。   商颂川递给关瓷一碗米饭,志得意满:“快尝一尝。”   挺拔高大的男生系着买砂锅赠送的橙黄色围裙,衣袖挽高到手肘,手指修长干净,看起来是有几分家庭煮夫的氛围感。   关瓷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鲈鱼。   “怎么样?”关瓷家的餐桌是长方形,商颂川人坐在关瓷对面,脑袋探过来了一半。   清蒸鲈鱼比他想象的味道好,蒸鱼豉油的分量恰到好处,不咸不腻,最后淋上去的热油顺利激发出了葱香。   “还行。”关瓷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商颂川给关瓷盛了一碗鸡汤,很细心地撇掉了上面漂浮的荤油,“你喝点鸡汤。”   关瓷接过汤碗,喝了两口。   商颂川赶紧问:“是不是也很不错。”   关瓷:“是还行。”   商颂川笑了起来,他是很明显的双眼皮,眼窝深邃凌厉,此时笑起来却一点感觉不到眉眼自带的冷峻感,灿烂耀眼,像此时窗外美丽的夕阳。   商颂川拿起筷子,自卖自夸:“我以前参加夏令营的时候,烹饪老师就说我很有做饭的天赋,十多年没进过厨房,依旧宝刀未老。”   他一边吃饭一边还兴致勃勃地说:“关瓷,以后晚上不加班,都由我做饭吧。”   关瓷:“随便你。”   关瓷不觉得商颂川能做几天饭,大部分男人都不喜欢做饭,商颂川当年从夏令营里学会了做饭,但十多年没下厨做过饭,不难得知他不喜欢做饭。   但一周过去了,商颂川每天下班,就穿上围裙,喜滋滋地走进厨房。   有点出乎关瓷的意料。   商颂川想做,关瓷自然没有阻止,一是阻止不了,二是商颂川厨艺纵然一般,但新鲜出锅的菜总是比放了一段时间的外卖更有口感。   三是商颂川买菜做晚饭,还节约了一顿他的晚饭开销。   每天下班自己做饭的日子持续了一周,这两天,关瓷的恶心反胃症状还减轻了一些,工作也不太忙,关瓷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直到这天上午,战略投资部的同事来寻他,告诉他一家欧洲企业两个小时前,向瑞德公司发出了一份收购要约,收购价比他们公司高两成。   瑞德是一家J国公司,主要经营业务是做照相机镜头,手机镜头等。   远安科技的无人机绕不开镜头,公司无人机在系统和软件上行业领先,镜头后发劣势太过明显,打算收购相关公司。   瑞德规模不算很大,没有上市,但瑞德的调焦技术在行业里都有他过人之处。   一个多月前,远安科技向瑞德科技发出了收购要约,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的沟通交流,创始人们都同意卖掉公司,远安科技给的收购金算的上丰厚。   但今天早上,欧洲一家老牌生产相机的公司富能也向瑞德发出了收购要约,收购金额比他们高出两成,且他们的收购要约里,还有一条,收购成功后,不对瑞德进行拆分。   瑞德公司里,本来就有一部分人不同意卖掉公司,看到这一条条款后,哪怕欧洲那家公司没有高出两成的收购金额,瑞德股份持有者们也会更同意把公司卖给对方。   关瓷得到这个消息后,皱了下眉,他是瑞德收购案的总负责人,这个收购案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还算顺利,没想到这时出现了意外。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商颂川。   下午三点,瑞德收购案项目组的主要成员在会议室里开组会。   苏明说:“三点三亿美金的收购金额已经很高了,再提高两成,加上J国的地税商税,这笔收购要超过四点三亿美金,太高了。”瑞德没上市,不能根据股价推算出市值,是他们根据一些指标和收购公司对他们的重要程度衡算出的收购金额。   三点三亿美金,的确不算低了。   许天默:“这两年瑞德营收能力太差,根据尽调,去年利润只有百万美金。”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关瓷总结道:“提高收购金额是下下策,富能提出收购后,不对瑞德进行拆分重组,远安则把瑞德拆分并入镜头事业部,就算我们提高两成收购金,瑞德也会卖给富能。”   开会前,关瓷已经做了几个小时的研究,他对办公室里的十几个人说道:“富能去年的财报不怎么好看,三点九亿美金的现金流对他们公司有压力,我建议一调查富能为什么忽然要高价收购瑞德,二是研究这场收购案有没有违法的行为,可不可以从相关法律阻止这场收购,三是尽快联系瑞德的创始人,看看他们现在的底价是什么?”   说完了关瓷看向商颂川。   商颂川道:“我赞同关助的提议,大家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众人讨论了十几分钟后,散会,各自抱着笔记本离开。   关瓷抱着笔记本,大步离开了会议室。他刚把笔记本放在工位上,打算先联系瑞德的苏本嘉禾,他在瑞德的股份占比不算很高,但是是心眼最少的人,方便打听消息。   还没有来得及在工位坐下,商颂川站在他工位前,叫了他一声,“关助。”   “什么事?商总?”   商颂川道:“你来一趟办公室。”   关瓷和商颂川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总裁办,商颂川办公室占地面积接近五十平,有一面可以俯瞰附近园区的落地窗,关瓷曾经在日暮时分走进过他的办公室。   那时候,天空里的云被染成了紫红色,漂浮在落地窗前,仿佛抬手就可以碰触。   现在三点过,落地窗外是蓝天白云。   关瓷没在意,也没时间在意,他素来就有一些工作狂的特质,尤其是瑞德收购从一个B级难度的收购案一跃成为了S级。   这是一个新的挑战,也是一个让关瓷心潮澎湃的挑战,关瓷从不怕工作上的挑战,大家都能干的事他能干,他只是公司普普通通员工里的一员,只有大部分人做不到的case他完成了,关瓷才是无可替代,在事业里拥有很多选择权的关瓷。   “商总,有什么安排?”关瓷言简意赅地问。   关瓷有点近视,工作的时候戴着银框的商务眼镜,度数不高,商颂川能看见关瓷眼底里的精神焕发。这曾经是他很喜欢关瓷的一点,一个优秀的,聪明的,谨慎细致的,充满了拼劲的下属。   但看了看关瓷明显的下颌线,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商颂川看着关瓷,吩咐:“关助,瑞德收购案你不用负责了。” 第21章   关瓷愣了一下, 他给商颂川当了三年助理,这还是头次他将他负责的案子另换他人,他维持着平静道:“为什么?商总?”   商颂川道:“这是新的工作安排, 你出去吧。”   关瓷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最近的工作内容,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上个月的奖金也是最高级, 思来想去,关瓷冷声问:“商总,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吗?”   商颂川停下写邮件的动作,解释:“公司很人性化, 对于身体有碍的同事, 是会对工作量进行相应的调整。”富能的入局, 意味着瑞德收购案会变成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关瓷平静地阐述:“商总, 我并不觉得我的工作量应该进行调整。”   商颂川说:“我是你上司, 我觉得你的工作量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   说完了商颂川见关瓷沉默下来, 商颂川道:“行,你出去吧。”   关瓷不愿意就此放弃,瑞德收购案是会很麻烦,但一旦成功,对他工作能力的证明,升职加薪都是有极大帮助的,“商总, 我觉得我可以胜任收购案。”   商颂川:“关助,娱乐部本月研发进度表你还没发给我。”   他娘的, 关瓷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沉着脸走出了办公室。   刚在工位上整理进度表, 显示有新邮件,关瓷打开邮件,是商颂川对瑞德收购案小组成员发出的邮件,关瓷退出收购案,由他负责收购案的邮件。   他娘的,关瓷冷着脸叉掉了邮件。   因为收购案,商颂川的工作量骤然增多了,不过晚上还是按时下班,给关瓷做了晚饭后,才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加班。   关瓷叫了声酒酒,趴在商颂川身旁的酒酒立刻冲关瓷叫了一声,关瓷脸色冷淡:“过来。”   酒酒看了眼商颂川,跳下了沙发,跟着关瓷回了他的房间。   商颂川知道关瓷对他不满,以前两人吃饭的时候还能给他一个笑脸,现在不说笑脸了,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但他还是没让他负责瑞德收购案。   因为每天要先下班回家给关瓷做了晚饭再加班,商颂川经常十一二点才放下电脑,或者结束会议。   这天晚上的线上讨论结束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商颂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电脑,起身,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洗漱。   走到洗漱间门口时,却看见走廊尽头,关瓷房间的灯还亮着,有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商颂川敲了敲关瓷的房门,问道:“关瓷,你还没睡?”   关瓷穿着柔软的暗绿色睡衣,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床头的书桌前,一边翻阅日本的收购法一边随口回道:“马上睡。”   说完,他起身关掉了头顶的吸顶灯。   瑞德收购案项目组的成员近来很忙,一是想办法阻止富能对瑞德的收购,二是在寻找资本进行对瑞德的共同收购。   两家大企业争相收购,瑞德的股份持有者们不急着出售股份了,打算奇货可居,看能不能再提高收购价格。   某天工作日上午,商颂川刚结束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商颂川盯着电脑说了句进。   进来的是关瓷。   关瓷先汇报了这次关市全国无人机展销会一事,他昨天为了这件事,还特地去了趟广市,只是不远,当天来回。   说完这个,关瓷道:“商总,我刚刚发了一份文件给你,富能的股东路易得是f国的区议员,而根据J国的《商业进出口安全法》第五十六条第四点,为了国家商业安全,收购公司股东持股超过百分之三者,不允许在他国政府机构担任要职。”   路易得是富能的小股东,但是他是区议员,所以他们收购从J国的法律来说,就是违规的。   商颂川一愣,打开关瓷刚刚在企业通讯录发的文件,果然是J国的相关法律,下面还有补充点。凡公司持股超过百分之三的股东在政府机构任职,该股东占股低于百分之三起两年内,不允许对J国公司进行收购。   意思就是说富德现在把路易得的持股比例降低到百分之三以下,两年内,也不能对J国公司进行收购。   有了这条跨国商业法,富能对瑞德的收购已经失败了。   商颂川看着关瓷,关瓷眼睛下有淡淡青色,想到接近凌晨一点他房间里没关的灯,商颂川不知应该佩服还是生气:“关瓷,你每天晚上都在房间里偷偷加班?”   关瓷回看商颂川,脸色平静:“我说过,商总,我可以胜任瑞德集团收购案一事。”   商颂川安静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关瓷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邮件不仅发给了他,还有瑞德收购案的相关工作人员,简明扼要的两行字,商颂川退出瑞德收购案,任命关瓷为瑞德收购案的负责人。   关瓷在看到这份邮件时,对商颂川前段时间的不满烟消云散。   前些日子他虽然不负责瑞德收购案的相关事宜,但没有退出项目组的讨论组,他在项目组里发了条消息,下午两点开会。   会议商颂川参加了,关瓷把这段时间熬夜找出的法规告诉了项目组的同事们。   跨国公司的收购案必然有法务部的同事参与,怔了怔,更佩服了关瓷工作上的细致和耐心。   这段时间他们也在调查富能收购案有没有违法的地方,比如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等等,但不同国家的法律法规千差万别,这也是第一次收购J国的公司,关瓷说的那条法规,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条。   比如富能和瑞德都不清楚。   此外,关瓷一定对富能的二十多位股东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否则就算知道这条法规,也根本不知道能用上。   忙了好几个工作日,关瓷的这条消息立马让众人打起了精神。   关瓷见状,便条理清晰地安排起了工作。   向J国相关机构提出质询后,两个工作日内,富能退出了对瑞德的收购。瑞德被富能提高了心理预期,富能退出后,对远安提出了提高收购金额的要求。   没有财大气粗的竞争者,关瓷和相关部门的同事飞去J国谈判了两天,最终富能的股东们还是同意以最初的收购要约出售掉所有股份。   合约签订完毕,后续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但都是一些繁琐细致的工作,不需要关瓷亲自出手。   周五,更是有一场项目组同事的庆功宴。   商颂川晚上有一场商务晚宴,没有参加项目组同事的庆功宴。   庆功宴是在一家人均五百左右的海鲜餐厅里,十几个人要了一个大包厢。   关瓷刚刚坐下,手机就亮了一下。   商颂川发过来的消息:【关瓷,聚餐不要喝酒】   关瓷懒得搭理他,和许强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关瓷,晚上不要喝酒】   关瓷剥虾,没回商颂川。   大概十来分钟后,手机屏幕又亮了亮,【关瓷,没看手机吗?】   嘴里的虾咽下去,关瓷擦干净手,回复:【我知道了。】   本以为能结束商颂川的喋喋不休,商颂川的消息很快又发过来了,【我这边快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家?】   关瓷:【不用,我不喝酒,可以自己开车】   消息刚发送出去,右侧的许强拍了下他胳膊,挑了挑眉梢说:“关助?对象查岗吗?”   关瓷摁灭手机,说:“不是,是一个老同学有点事找我。”   聚餐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关瓷没喝酒,有几个同事喝的不少,他们的代驾来了,看着他们安全上了车,关瓷才发动沃尔沃,驱车回御景湾。   打开门,关瓷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回来了。”   商颂川听到开门的动静,就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走了过来。   十月的南城逐渐降温,商颂川却不怕冷,二十度左右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上面的纽扣解开了两颗,衣袖散漫地往上挽起,穿着关瓷家藏蓝色的拖鞋。   玄关和客厅的吸顶灯都很亮,商颂川的存在感很强,关瓷眼睫眨了眨,这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   深夜回到家,有开着的灯,和一个等他回来的人。   “你喝酒了?”见关瓷发蒙般站在门口,浓郁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商颂川拧了下眉,问道。   “没有。”关瓷回过神,电脑包放在玄关上,他进门换拖鞋,“是许强喝多了,不小心撒了一杯酒在我身上。”   商颂川有点像不相信丈夫的妻子,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追问:“是吗?”   打开书房,把电脑包搁在书桌上,关瓷干脆脱下墨黑色的西装外套,扔给他。   商颂川嗅了嗅:“下次聚餐不要和许强一起坐。”   关瓷把外套拿回来,说;“许强今天心情好,才喝的有点多。”   说完了,他打开卧室,径直走了进去。   商颂川刚搬来的那天晚上,提出了参观关瓷家的要求被关瓷拒绝了,但住进来没几天,就把关瓷家的猫房和的书房看得彻彻底底。   酒酒的卧室每天都是给它敞开的,去公卫就能看见。而关瓷在书房加班时,他瞧过好几次书房内部。   只有卧室门,关瓷大部分时间都关着,他还没见过关瓷的卧室长什么样,当然,也是因为不好奇关瓷的卧室,不然在关瓷家的这一个月,想看见他的卧室还不容易?   今天关瓷心情显而易见的好,进门便打开了吸顶灯,商颂川站在关瓷卧室门口,瞬间看清了卧室的大半布局。   他诧异地挑了下眉,除了酒酒的房间,各种猫爬架猫窝猫玩具之外,关瓷家书房客厅厨房餐厅都是性冷淡的黑白灰布局,但他卧室的窗帘是带橙调的浅紫色,肉眼可见的东西多,右侧的置物架上还放置了好多漫画和谷子手办模型。   关瓷的床不是常见的大床,而是半包围的法式架子床,上面挂了乳白色的星空纱幔,纱幔外面还挂了好几个毛茸茸的动物玩偶。   总而言之,卧室外的区域是冷淡风,卧室里,繁复的梦幻温馨风?   “关瓷,你的卧室……”   关瓷在衣帽间里找睡衣,听到商颂川这句话,他快步走了出来。   商颂川斜斜的依在乳白色的门框前,对着关瓷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还挺漂亮的啊。”   关瓷:“……”   沉稳理性的关助理站在卧室里和他对视了两眼,面无表情走过去,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商颂川学酒酒一样挠门,“关瓷,你关门干什么?不好意思吗?你不好意思的样子挺可爱的啊。”垂眸看一眼趴在他脚边的酒酒,商颂川说:“和酒酒一样可爱。”   逗了关瓷几句,见里面的人没回应,商颂川不敢继续逗了,怕把人真给弄生气了。   外面闹腾了两句没有声音,关瓷往卫生间走出,走了两步,他折回到门口,抱胸,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能够看到的布局,关瓷抿了抿唇,去卫生间里洗澡刷牙。   半个多小时后,关瓷穿着睡衣,走出洗手间。   他拿起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发现商颂川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新消息。   点开,是一段视频。   关瓷坐在椅子上,点了点播放。   他拍的是酒酒,酒酒本来站在地板上,它猛地往餐桌上一跳,猫爪子是落在了餐桌上,但没站稳,滑在了餐椅上。   视频有意思的点在商颂川完美地记录上了酒酒没在餐桌上的站稳那一瞬的大惊失色,以及掉在餐椅上的惊慌失措,滚在地上后,酒酒像是知道自己丢了面子,还尴尬地喵了两声。   关瓷重复看了三遍,给商颂川发消息:【我同意你拍我的猫了吗?】   商颂川:【求求你了,让我拍吧】   商颂川:【小黄豆可怜巴巴星星眼JPG】   关瓷盯着这两条消息看了半天,怔住了,没回复。   商颂川:【求求你了,关瓷,让我拍拍它吧。】   商颂川:【小狗可怜巴巴jpg】   关瓷唇角翘了一下,【。】   商颂川: 【谢谢关助】   商颂川:【小狗叼花感谢JPG】   商颂川:【我能摸摸酒酒吗?】   关瓷后背悠闲地靠在靠背上:【你没摸过吗?】   商颂川:【你不是不准我摸吗?】   他不准商颂川摸酒酒吗?   脑袋里忽然闪过商颂川搬过来的那一晚,他语气不虞地不准商颂川碰他的猫。   关瓷:【你真没碰过?】   商颂川:【当然,你的命令我哪敢不听啊。】   商颂川:【小狗委屈巴巴jpg】   关瓷:【。】   商颂川:【小狗兴奋狂奔jpg】   你就知道我的句号是同意你摸它的意思了?关瓷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全都删掉了。   过了一会儿,关瓷打算把酒酒叫进来,刚站起身,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关瓷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商颂川,关瓷站在门内问:“还有什么事?”   说完,他朝着客厅叫了声酒酒,酒酒听到他的声音,很快,就蹿到了关瓷的身旁,围着它的脚踝喵喵叫。   商颂川则打量着关瓷的神色,神色宁静,动作悠闲,看来刚刚酒酒视频把他哄好了,现在心情很不错。   “嗯?什么事?”关瓷走出卧室,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见商颂川没开口,又问了一句。   商颂川说:“这周是怀孕第十二周了,应该去做孕检了。”   关瓷喝水的动作猛然僵住,商颂川做饭后,他孕吐好了很多,忙着瑞德收购案的这段时间,恶心反胃等早孕症状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反而每天都神采奕奕,充满了干劲。   关瓷差点就忘了他怀孕的这件事。   商颂川观察着关瓷的表情:“谢燕医生提醒过,就算不要孩子,但孩子在母体内,没做手术之前要观测胎儿情况。”   *   周日,两人去医院体检。   不是最初关瓷查出怀孕的公立医院,而是那次他孕期低血糖的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收费昂贵,但对于商颂川来说,私立医院隐私性更好,接待病人数量少,检查更仔细。   孕期十二周的检查有血检,NT,尿常规和心电图。   两人到医院后,先去抽了血,接着在私立医院的食堂吃了顿早餐。   做完其余两项检查后,两人去做最后的NT彩超。   彩超的医生是一开始接诊关瓷的医生,对他的情况有很清楚的了解,进了彩超室后,便提醒关瓷掀开腹部的衣物,躺在单人床上。   关瓷一一照做。   医生在关瓷肚子上抹好耦合剂,探头对准关瓷腹部,许翌看向关瓷,无奈道:“关先生,宝宝是趴着的。”   关瓷不解:“所以?”   许翌医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关瓷:“趴着不能做NT,你先出去走动走动,或者吃点糖,喝点饮料,调整一下胎儿的姿势。”   关瓷:“……”草。他没做过产检,也没陪人做过产检,不知道胎儿姿势不对,不能进行检查。   关瓷擦干肚子上的耦合剂,放下衣服,走了出去。   商颂川站在门外等关瓷,见关瓷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诧异道:“做完了。”   关瓷脸色铁青:“胎儿姿势不对,医生让出来走一会儿。”   商颂川背地里偷偷了解过,这是产检里很容易出现的一种情况,他柔声道:“那你走一会儿,要不要吃点糖和巧克力?我看前面柜台有放。”   吃了一块巧克力,关瓷又走动了十几分钟,重新回到了彩超室。   许翌医生温和道:“还是不行,他现在侧躺了,还是没法做,你再出去走一会儿。”   关瓷:“……”   他木着脸走了出去。   商颂川在门外等关瓷,觑见关瓷脸色不好,他轻声问:“还是没通过?”   关瓷冷着脸:“姿势还是不对。”   关瓷今天穿了件深黑色的宽松卫衣,看不出小腹的形状,前几天上班穿衬衫,关瓷的小腹依旧平坦,看不出丝毫怀孕的症状。   商颂川看了他小腹一眼,温声建议道:“要不试一试撑墙弯腰,就墙上贴着的那个姿势。”   关瓷:“……”   他在楼道里走了十几分钟,又做了几组双手紧贴墙面,上半身和双腿接近九十度的动作,走进了彩超室。   摸上耦合剂,怼上探头,许翌医生又无奈地看向关瓷。   关瓷深吸口气,问道:“胎儿还是姿势不正确。”   许翌盯着显示器,说:“现在胎儿在你宫内打拳,动的太快了,没法做检查。”   私立医院服务好,今天上午只有几位病人,不缺这点时间,许翌医生等待了三分钟,胎儿都没有停止运动,他递给关瓷一张纸,“过会儿再来吧。”   再一次,关瓷走出了彩超室。   商颂川:“姿势还不对?”   关瓷已经不想搭理商颂川了,如果不是他的几次内/射,不会怀孕,不会来医院做这什么狗屁产检。   关瓷独自下了楼,在花园里溜达了半个小时,情绪正常后,回到了彩超室。   第四次了,关瓷做好了不成功的准备,许翌医生笑了起来,扭过头,对关瓷说:“这次他的动作很好,是标准的NT检查姿势。”   他拨动几个按钮,“我们先听一下他的心跳。”   许翌盯着显示屏,“听到了吗?他的心跳很有力。”   仪器里传来砰砰砰,很清楚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关瓷下意识地想,是很有力,下一瞬,理智回笼,这个胎儿的心跳有力健康又如何?还不是注定不会来到世界上。   十分钟后,关瓷擦干肚皮上的耦合剂,拿着检查报告,走出了诊断室。   商颂川还站在门口等关瓷,见关瓷面色不善,他柔声:“还是没……”扫见关瓷手上的报告单,商颂川改了口:“做完了。”   关瓷把检查报告扔给商颂川,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说:“做完了。”   看不懂上面的彩超图,看清下面的诊断结论轻而易举,商颂川快速扫完,笑着说:“还挺健康啊,就是怎么这么调皮,做了四次才成功。”   关瓷转过头,眼底没有情绪。   商颂川立马低下头,忏悔道:“调皮随我,不好的基因肯定随我。”   **   离开医院十一点了,商颂川开车,望着副驾驶座上的关瓷道:“中午想吃什么?”   关瓷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秋天了,不知名树木的叶子在枯黄,“都可以。”   商颂川说:“去荣德吃饭可以吗?”   关瓷想了一下,“可以。”   美食在一定程度上能抚慰人不快的心情,关瓷从前天晚上,得知今天要做产检后,心情就陷入了一股莫名的郁闷之中。   尤其是今天上午,躺在检查床上,做了四次nt,心里的暴躁感无以复加,只是他自控能力好,不怎么表现出来。   但在干净舒适的房间里,吃着美味的食物,关瓷的情绪好上了不少。   事情既然发生,只能面对,再多的不快,只会更加影响自己的生活。   反正一个多月后,他就可以去做手术了,就当自己生了一场不轻不重的病。   商颂川观察关瓷,见他眉宇见的郁气逐渐消失了,他默默松了口气,很钦佩关瓷。   关瓷是一个内核很稳定很强大的人,工作上,他永远是不怕挫折,直面困难的挑战者,生活里的关瓷也是这样,负能量从来不会成为关瓷生活的主旋律,他对生活有一股勇敢的积极感。   和他一样。   想到这儿,商颂川的唇角弯了一下。   *   周一,上午,商颂川依旧是开不完的会。   结束一个会议,商颂川回到办公室,经过助理办的时候,瞧见关瓷的工位上有一个天蓝色的礼盒。   关瓷不在工位上,商颂川便问陈玉:“礼盒谁放的?”   陈玉抬头看了一眼:“商总,是人事部的王经理放的。”   人事部王经理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商颂川不明显地皱了下眉:“她一大早送关瓷礼物做什么?”   陈玉说:“今天是关助生日,她说是员工生日福利。”   商颂川一愣:“今天是关瓷生日?”   “是吧,她是人事部的。”人事部有公司全体员工的花名册,登记身份证号码,知道员工生日。   商颂川回到了办公室,他登陆OA,他的权限能看到整个集团的花名册,找到关瓷的信息,他的生日的确是在今天。   关瓷从研发部回到工位,瞧见工位上蓝色的包装盒,关瓷打开企业通讯录,人事部的一位员工果然给他发了消息,“关助,生日快乐,生日福利已经放在你的工位上了。”   关瓷-总裁办技术助理:【谢谢,收到了。】   集团生日福利年初调整过,从前是发一笔生日补贴,做到当月的工资表里,现在大部分员工依旧是几百到几千的生日补贴。可今年公司管理更有人情味了,对于岗位可替代性地的员工更有人情味,会有一份生日福利。   关瓷打开生日福利,有一个商务适用的高档水杯,一张两千块的连锁超市购物卡,一张生日蛋糕券。   把东西搁在储物柜里,关瓷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中。   晚上六点,关瓷准时下班。   回到家,关瓷刚打开门,先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关瓷换好拖鞋,商颂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还是系着买砂锅赠送的橙黄色围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说:“你回家了,正好,我饭菜也都要做好了。”   关瓷先去卫生间,用消毒液洗干净手,之后才摸了摸缠着他的酒酒,在厨房门口说:“你今天的会议结束得很早吗?”   商颂关下午去了一家下游公司开会,那家公司距离他家还挺远的,现在能做好晚餐,会议定然结束得很早。   商颂川:“陈明德想提高v型电池的价格,我装的很不开心,很早就离开了。”   关瓷动了动眉稍。   一刻钟后,商颂川最后的面线汤大功告成,他把七菜一汤端上餐桌。   关瓷有些震惊:“今天这么丰盛?”   他和商颂川两个人,商颂川也不是家庭煮夫,工作比他还忙,每天一般花一个小时做两菜一汤,或者三菜一汤,今天晚上,关瓷家的餐桌都要被塞满了。   商颂川端着他的压轴,放了鲍鱼海参海蛎大虾象拔蚌竹蛏的面线汤。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商颂把面线汤放在餐桌上,抬头,很深邃的眼睛盯着关瓷,说。   关瓷一怔。   商颂川先拉开椅子坐下,骨骼感明显的手指指了指那一盘鸡蛋,说:“你是川省人,听说你们那边的生日习俗是要吃鸡蛋?”   关瓷拉开椅子,坐下,说:“我老家没有这个习俗。”   商颂川说:“你们那边生日的习俗是吃什么?”   关瓷回忆了一下:“吃丰盛一些。”   商颂川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今晚够丰盛。”   他拿起一旁的空碗,给关瓷盛了一碗配件丰盛的面线汤,“既然你老家没有吃鸡蛋的习俗,那就吃面线吧,我们家过生日都要吃面线汤。”   “面线汤?”关瓷接过碗,他听说过生日吃长寿面,面线汤的习俗是头一次。   商颂川:“我父母都是是闽南人,他们那边的习俗就是过生日要吃面线汤,健康长寿,福寿绵延的意思。”   关瓷知道商颂川父母都是闽南人,但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个习俗,不过不奇怪,华国地大物博,各地的小习俗不同很正常。   商颂川语气期待:“你尝尝,我这辈子吃了几十次面线汤,但还是头次给人做,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关瓷抬头看了一眼商颂川,垂眸,用勺子搅了两下,尝了一口。   “还不错吧?”商颂川问道。   “不错。”关瓷说。   商颂川笑了一下,亮白色的室内灯下,笑容灿烂惹眼,他得意道:“就知道我很有做菜的天赋。”   吃完晚饭,两人收拾完碗筷,关瓷去收拾酒酒房间里的猫砂盆,同时清理它的喂水器。   洗干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商颂川站在冰箱前,他脊背端挺,最近天气渐冷,他修剪的头发比夏天要长一点,发尾会遮住一点点修长的脖颈。   听见脚步声,商颂川转过头,眉眼里的笑很耀眼:“关瓷,现在切蛋糕还是过一会儿?”   “你还买了蛋糕?”关瓷愣了愣。   商颂川说挑了下眉:“我以为吃蛋糕是全国统一的生日习俗。”   “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年龄切蛋糕许愿很幼稚吗?”关瓷无奈道。   商颂川把蛋糕从冰箱里拎了出来,边拆蝴蝶结边说:“但这是其他人都拥有的庆祝,我们关助怎么可以没有。” 第22章   其他人都拥有的庆祝?关瓷就应该拥有吗?   关瓷顿在原地, 很冷淡地想。   拆掉包装,商颂川把两根二和九的生日蜡烛点上,又主动关掉客厅的吊灯, 让关瓷过来许愿。   关瓷上次生日许愿能追溯到小学, 好多年没许过,程序有点陌生。   吹完蜡烛,商颂川打开灯, 漆黑的客厅里忽然出现明亮的光线,关瓷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这时候,眼底出现一个黑丝绒的盒子,被一只宽大的手, 推到了他面前。   关瓷抬起眼。   商颂川笑着说明:“生日礼物。”   关瓷迟疑了一下, 没立刻打开, 商颂川只好补充说:“不是很贵。”   听到商颂川这样说, 关瓷打开了盒子。商颂川性格热情圆滑, 现在又不小心让他怀了孕, 住在一起的情况下,得知他生日,送礼物是他性格做得出来的事。   关瓷可以收下礼物,不昂贵的价格他可以等商颂川过生日的时候,还一个价格相仿的,但太过昂贵,关瓷就有一定压力了。   盒子打开, 是一对色泽水润的玛瑙石袖扣。   大几千块钱的礼物,在他的消费能力里, 关瓷松了一口气。   “谢谢。”关瓷说。   两人吃了一点蛋糕,商颂川把剩下的半个蛋糕放进冰箱里, 他心情很不错,整个人都泛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场,时不时嘴里还哼着点小曲。   关瓷从储物柜里找出宠物指甲刀,叫了声酒酒,酒酒跳到他脚踝边,关瓷弯腰,一把捞起它,放在膝盖上,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后背后,关瓷低着头给它剪指甲。   酒酒是一只性格温顺的猫,不适应地叫了两声,趴在关瓷膝盖上,让他剪掉指甲。   关瓷很明显的低着头,露出后颈,皮肤皙白,冷白色的灯光下,近乎透明。   剪完猫指甲,关瓷拿起餐桌上的猫条,撕开,凑近酒酒。酒酒温顺,刚刚其实有点讨厌剪指甲,身体稍微绷紧,嗅到猫条的味道,它立刻抬起脑袋,伸出舌尖,津津有味地舔舐了起来。   关瓷垂眸看着它,很轻地笑了一下。   吃完猫条,酒酒跳下关瓷的膝盖,关瓷把猫条包装扔掉,又打开了扫地机器人的开关,让它打扫客厅里留下的猫毛和猫指甲。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做完这些,关瓷侧过头,问商颂川。   商颂川站在沙发旁,咳嗽了一声后,转移话题:“关瓷,你对我对你的生日安排还满意吧?”   说话的时候,商颂川两侧唇角高高扬起,笑容耀眼,是一副等着关瓷赞美的样子。   有一说一,关瓷今晚心情是还不错,但是看着商颂川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他心里的不爽突然冒了出来。   关瓷嗯了一声:“很满意,谢谢。”   商颂川在沙发上岔开双腿坐下,指挥他道:“那你给我接一杯水。”   关瓷走到茶几前,拿起商颂川的水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商颂川的手边。   商颂川伸出手,他小臂结实,腕桡凸起程度明显,关瓷看了他手臂一眼,忽然对他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关瓷快速地眨了两下眼,望着他说:“今天不是我生日。”   一口水险些呛进商颂川的喉管里,他忽地站了起来,关瓷本来要低着头看他,现在要微微抬着头看他。   商颂川愕然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今天怎么不是你的生日,你身份证上不就写的今天生日吗?”   关瓷淡定:“登记的时候,登记错了。”这是很常有的事,那个年代他都没在医院生产,上户口也不需要出生证之类的东西,最起码他们那里不需要,登记错误生日挺正常的。   “那你是哪天生日?”商颂川幽幽地道。   关瓷报出一个日子。   商颂川快速回忆了一下,那是半个月前的一天,忙着工作和瑞德收购案。   “你怎么不告诉我?”商颂川遗憾道,那段时间忙,但并不是没法买一个蛋糕,说一句生日快乐。   关瓷唇角勾了一下,“为什么要告诉你。”   商颂川蹙眉:“你这样说我就有点伤心了,我们现在不是关系友好的室友吗?”   关瓷对商颂川室友的定位很满意,比起朋友少一分亲近,比起同事多一份联系,但是对他的关系友好四个字,不予置评。   见商颂川的得意洋洋被他压了下去,像是一只情绪高涨,不停拆家的大狗被打了下脑袋,偃旗息鼓,趴在沙发上温顺了下来,关瓷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关瓷叫了声酒酒,揉了揉酒酒的脑袋后,关瓷回到房间,他打开手机,点开好久没登录的一个软件。   关瓷真实生日不是今天,只有亲近的一些朋友才知道,大学时参加一个漫展,主办方以为今天是他生日,还特意办了一个小仪式,祝他生日快乐。   粉丝们也以为今天是他生日。   退圈多年,但当年的粉丝量太大了,还有一些的考古来的新粉,关瓷打开私信,有数百条祝他生日快乐的私信。   而他年初发的那条视频评论区,有一条祝他生日快乐的评价超过了万赞。   关瓷看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发了一条动态后,他起身,去了衣帽间。   而此时,门外的商颂川手机响了,是陈聪打来的电话。   “哥,今晚山上有个摩托车比赛,出来玩玩。”陈聪约他。   商颂川还是有些遗憾,生日祝福没送在关瓷生日的一天,拒绝道:“不来。”   陈聪:“哥你怎么回事?这都一个月了,怎么每次叫你你都不出来。”   商颂川随便找了个借口:“最近工作忙。”   商颂川是比他们这群富二代有出息,要更忙碌,“今晚真的不能出来吗?我看有好几个都很厉害的车手,你不技痒吗?”   自从关瓷怀孕,商颂川修身养性,按时下班,家庭煮夫,再没跑出去玩过车,是有些手痒,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拒绝:“你自己玩,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商颂川换了身运动服,去楼下的健身馆夜跑了一个小时,终于消耗点那点错过关瓷生日的遗憾,回到家,商颂川喝了一大杯水,拿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回了几条消息。   忽然注意到手机上方有条提示,你特别关注的博主发了新的动态。   他特别关注的博主,商颂川不怎么玩那个社交软件,他能特别关注什么博主。   想把这条提示删掉,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他是特殊关注了一个博主。   商颂川点开推送,看到了那个博主一个多小时前发的动态,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一分钟前发的链接,愣了一愣,商颂川点开了链接。   跳到了一个直播间,屏幕灰黑色,还没有人。   关瓷洗完澡,整理了一下,到时间后,打开了直播。   大半年没直播了,软件直播步奏变动,关瓷晚了几分钟才进入了直播间。   “啊啊,酥酥老师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大半年了,你终于想起登录密码了吗?”   “哇塞,这脖子,这锁骨,我舔我舔我斯哈。”   “生日快乐,susu老师。”   后面是一整串生日快乐的刷屏。   “谢谢大家,祝福我都收到了。”关瓷戴了一个黑色口罩,他早年露脸,可露脸一般都要画cos妆,素颜出片几乎没有过,关瓷也不是很喜欢素颜直播,会让他有点没安全感。   “怎么送不了礼物?”关瓷的靠椅是乳白色的,他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说,“我开播的时候把送礼的功能关掉了。”   “不需要送礼物。”关瓷又不是为了礼物开直播的,虽然现在还会来看他直播的应该是真爱粉,很多还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了,如果开放礼物功能,一晚上赚个几万块不成问题,但这和他开直播的目的背道而驰。   看着快速闪动的弹幕,关瓷笑着回应,“没发大财,不过现在倒也衣食无忧了,过的还不错。”   和粉丝们聊了一会儿天,忽然有条弹幕闪过,“酥酥老师,能跳个舞吗?”   刚刚还没人说跳舞这个话,弹幕飘过后,跳舞的话题纷至沓来。   关瓷想到了夏天答应过陈若的事,粉丝们又对跳舞要求热烈,关瓷几乎没犹豫,反正他原来也在夜店里跳了一年的舞。   “行,我调整一下摄像头。”   说完,关瓷凑近了笔记本镜头。   “靠,睫毛杀我。”   “好漂亮的扇形双眼皮。”   “皮肤还是好好,这真的三十左右的老男人吗?还是搞IT的,不是听说他们的昼夜颠倒拿命换钱吗?”   关瓷把摄像头对准白墙,起身,从镜头前站了起来。   “他真的,身材还是那么好!!!我哭死!!”   “十年了,就一点都没发福。”   “这双腿,好直。”   “草,酥酥老师,他居然解开了一颗纽扣!!”   “再解一颗!!!!”   “信女愿荤素搭配一年换酥酥老师把所有的纽扣解开。”   关瓷站好位置,眯着眼,扫了眼镜头里的自己,确定他是在镜头里后,他解开了一颗扣子。   他穿了件纯黑色的休闲衬衫,偏大,但跳舞的话衣服越宽松越舒服,解开了一颗扣子更好发挥。   知道她们想要看的是什么,关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身体舞动了起来。   “幻肢硬了……”   “有一说一,我真的是个直男……”   “他为什么能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高冷淡漠,动起来又那么诱惑。”   “我一个女人的腰都没有他的细。”   “酥酥老师,我欠你一对双胞胎。”   “不是,你们可以要点脸吗?不就是扭了一下腰吗?看你们裤衩子飞成什么样了,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不是我的一切都好!!”   一分钟后,关瓷回到镜头前,有些粉丝们的留言很夸张色/气,关瓷一点没生气,他知道,她们只是用夸张的语言表达对他的喜欢。   关瓷看了一会儿评论,和粉丝们继续聊天,“有对象了吗?没有,有就不能给你们跳了。”   “嗯,对,只能跳给她一个人看了。”   “还想玩COSER吗?应该不会了,年龄真的大了,工作也真的很忙。”   “老板怎么样啊?”   商颂川坐在客厅里,听到关瓷漫不经心地读出这条问题,绷紧了身体。   “还可以。”关瓷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商颂川有些不太满意,回答太万能,太随意,似乎一点都没把老板放在心上。   “同事关系也都不错,大家别担心,我三次元还不错。”关瓷微笑着说,并不是,并不是很不错,如果没有肚子里意外才是很不错,关瓷不打算把这些不愉快表达出来,开直播的目的是让粉丝们度过一个还算愉快的夜晚。   关瓷话不多,幸好粉丝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关瓷就能有很多话说。   “路丫丫也是今天生日,那祝你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平安健康。”   弹幕刷起了对这位粉丝的生日祝福。   差不多聊了一个半小时,眼看时间到十点半了,关瓷想结束今天的直播了。   “现在结束了,酥酥老师,你播了有十分钟吗?”   “下一次什么时候营业?不会等到我孙子都出生了吧。”   “酥酥老师,能不能再给我扭一下。”   “啊啊啊,在给我扭一下,大半年了,就扭了一分钟,我太饿了。”   “太太,饿饿,饭饭。”   “酥酥老师,我有个朋友,明天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见你再跳个舞。”   看到满屏都是再扭一个,关瓷无奈道:“你们就那么喜欢看吗?”   过了一会儿,关瓷站了起来:“等我换个衣服。”   关瓷做事追求完美,刚刚用这身衣服跳过了,他就不想再用这件衣服跳舞了,粉丝们那么想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举手之劳,关瓷不愿意辜负对他有很多美好祝福的人。   走进衣帽间,关瓷先想了一下等会儿准备跳的舞,选了一身夏天的睡衣,浅灰色的短袖正领扣子款,换好衣服后,关瓷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皮革铃铛颈环。   颈环是他一个辞职创业的老朋友送的,说很符合他的气质,冷淡又性感。   关瓷对他的点评不予置评,但东西一直没机会用过。   在穿衣镜前戴上项圈,关瓷不适应地拨动了一下,铃铛发出轻微的声响,看了看整身的搭配,觉得有自己想要的感觉,走出了更衣室。   “酥酥老师脖子上是什么?”   “酥酥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工作吗?你明明可以靠美色实现财务自由啊。”   “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男人能笨一点,笨一点就不靠能力吃饭了吧。”   “这是爵士吧,从来没有觉得爵士这么性感过。”   关瓷给大家跳了半首带点爵士元素的扭一扭,回到电脑前,笑着说:“今晚就这样了,晚安。”   “晚安。”   “麻蛋晚不了了。”   “我都不敢想酥酥老师未来的对象会有多幸福!!!”   “天啊,好近啊,这个脖子,这个项圈,是谁没了。”   “我有老公了,我不能对他不忠。”   “晚安,酥酥下次见。”   扫了一下弹幕,关瓷结束掉直播。   起身走到卫生间,关瓷低下头,解开脖子上的项圈,回到房间。   接连不断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关瓷有些口渴,拿起水杯走出房间,关瓷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从关瓷结束直播到走出客厅,差不多有三四分钟的时间,这几分钟时间让商颂川冷静了许多,脑子里不至于全是关瓷跳舞的画面,但关瓷走到客厅,商颂川看见他的那一秒,就无法自控地回想起了五六分钟前的画面。   浅灰色睡衣衣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衣领板正,皙白优美的脖颈却戴着一厘米宽浓黑色皮质铃铛项圈。   他的手臂腰臀随着音乐缓缓摆动,给人的感觉是肢体动作诱惑,可他的眼神那么冷淡无情。   冷冽和诱惑,两种水火不容的气质的糅合在一起,像是在冰天雪地掀起了一团浓烈的火。   而拥有这种复杂气质的关瓷此时背对着商颂川接水,商颂川能看清楚他后颈白韧的皮肤,纯黑的发,浅灰色的睡衣,三种截然不同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商颂川的心跳很快。   关瓷接完水,转过头,余光不小心瞥见商颂川的耳廓很红,关瓷抿了一口水,问道:“不舒服?”   关瓷没戴上班时常戴的银框商务眼镜,戴了一副纯黑色的粗框老款眼镜,很居家,很悠闲,很有点学生气的感觉,可唇肉湿红,皮肤瓷白,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关瓷身上撞击出令人逃无可逃的美丽。   商颂川心跳忽然更快了一点,哑声道:“可能是刚刚跑步有些不舒服。”   他忽地站了起来,阔步往卫生间走去,“我去洗个澡,我刚刚跑完步回来还没洗澡。” 第23章   转眼又过了两日, 这天关瓷刚刚结束一个会议,拿出手机,看见两个未接来电。   关瓷看着来电显示, 在原地呆立了几秒, 没有拨回去,他回到工位,处理同事发出来的文件。   搁在一旁的手机不明显的震动了起来。   关瓷侧眸看了一眼, 还是那个熟悉的来电显示,他沉默了一下,拿起手机,走到了卫生间, 点击了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一道苍老的说话声。   听完对方的说的话, 关瓷安静了片刻。   那位老人语调苦闷:“你快点回来吧。”   挂断电话后, 关瓷在卫生间里站了好一会儿, 才抬脚走了出去。   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 关瓷点开了购票软件, 看了看机票后,关瓷退出软件,处理没干完的工作。   直到下午,他在商颂川的办公室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才说:“商总,我要请两天假。”   商颂川一怔,“什么事?”他下意识瞥向关瓷的小腹, 以为是肚子有什么问题,关瓷前两年都没有请过假, 今年请假都是因为孩子。   关瓷手指蜷缩了下,说:“家里的长辈生病了, 必须得回去一趟。”   “家里的长辈,病的重吗?”商颂川问。   关瓷:“挺严重,癌症晚期。”   商颂川停顿两秒,看着关瓷,关瓷脸上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不知道是自己已经消化了负面情绪,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你要请几天?”商颂川说。   “先请两天。”今天周三,两个工作日后,就是周末,一共可以休息四天了。   商颂川说:“假我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打算买明天的机票。”关瓷说。   关瓷这几天都没加班,但突如其来的事假,有很多工作需要安排,周三晚上,他十点半才回到了御景湾。   南城到老家没有直达的机票,关瓷买了到省会城市的机票,最早的那一班,早上五点半,关瓷洗漱完,推开房门从卧室里走出来,发现商颂川已经起床了。   “你起这么早?”关瓷诧异。   商颂川站在公卫的洗漱池前,把漱口水吐掉,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送你去机场。”   关瓷:“不用了,我打车去机场就行了。”   商颂川没接这个话,他盯着关瓷今天的打扮,一件驼色的薄款风衣,很适合南城最近的温度,商颂川说:“关瓷,我看了看,你老家要比南城气温冷七八度,你带厚衣服了吗?”   关瓷给自动投喂器放猫粮的动作一滞,扭过头道,“云市会低七八度吗?”云市和南城数千公里的距离,但两地纬度相差不大,一般情况下,温差不大。   “你们云市最近有南下的冷空气。”商颂川说。   关瓷看了一眼商颂川,对他有些改观,商颂川居然在生活上是一个这么细心的人,他都没有查云城的温度,不对,他以前好像也没这么细心,毕竟从前去其他城市国家出差,商总从来是不关注温度,都是他们这些助理关注气温。   有了商颂川的提醒,关瓷往行李箱里塞了一件厚衣服。   四十多分钟后,宾利停在机场内部的停车场,关瓷说了声谢谢,眼看他要打开车门下车,商颂川叫了他一声。   关瓷停下开车门的动作,扭过头看着商颂川。   商颂川看着他的眼睛说:“关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都会帮忙。”   关瓷闻言,脸上露出常见的,恰到好处的微笑:“谢谢商总。”   南城到容城的航程有两个小时,抵达容城机场后,关瓷打车去了附近的高铁站,前几年老家也建了一座小型机场,有省会到云城的飞机,但一天只有两班,上一班刚刚起飞,下一班要等到下午三点。   高铁到他们市则需要三个小时,上一次回云市的时候这个动车站还没有投入使用,关瓷走出动车站,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   幸好附近有出租车和跑网约车的私家车,关瓷找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地点。   那个人听到目的地,转过头问后排座的关瓷:“六十多公里,得三百多块钱了。”关瓷说的地名是一个乡,高铁站附近有乡村长安车,只需要二三十块钱。   但他这三百多块也不贵,把人送到乡里,回来肯定会空车,这是需要对方承担费用的。   “可以,你开车吧。”关瓷说。   “好嘞。”   云市在川省的北边,是川省较贫困的一个城市,没有任何资源和产业,人口大量外流,地形是各种山,高速公路上几公里就有一个隧道,下了高速公路,则是各种各样险峻的盘山公路。   六十公里的距离在南城开不了一个小时,在这偏远的县城却花了接近两个小时。   “是前面那家吗?”山里的房子没有具体坐标,进了村全靠关瓷指挥导司机。   “你停在前面就好。”关瓷说。   司机停了车,关瓷付了车费后下车,还没把行李箱拿出来,附近几户人家养的大狗发现来了人,全都跑了出来冲关瓷狂吠。   关瓷向空气踢了一脚,狗子们虽然还围着关瓷狂吠,却往后退了两步,此时,在小白房里听到狗叫的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就看见了公路上拖着行李箱走过来的青年。   女人惊喜地叫了一声,“是庆庆吗?”   没戴眼镜,关瓷眯了眯眼,看清了站在他家门口的中年女人是谁,他叫了声三舅妈,他妈妈没有兄弟姐妹,舅妈不是亲舅妈,是妈妈堂哥的妻子。   孙红响亮地应了一声,又冲着屋子里叫了几声,所以等关瓷拎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个头不高,身形不胖不瘦,泥土色的脸上全是皱纹,看见关瓷,他先是快走了几步,速度又慢下来,接着叹了口气,仰着头,对着关瓷道:“你回来了。”   关瓷嗯了一声,叫了句外公。   孙红道:“庆庆,你先去看看你外婆吧。”   关瓷顿了顿,说好。   这座房子是两层的砖房,外面刷了白,屋子里是没刷白腻子的水泥墙,今天的天气不好,屋子里阴沉沉的。   屋子里有个医生,在乡里的街上开了家诊所,小地方的人都沾亲带故,关瓷叫了一句叔,陈叔起身说:“你回来了。”看了看病床上干瘪瘦削的老太太,陈叔说:“你外婆就是这两天了。”   关瓷外婆是三个月前查出的癌,查出来就是晚期了,老人不想手术,医生也不建议手术了,两个月前就一直在市医院里住院,这两天坚持不下去了,老人一定要回家。   这在云市是很常见的一件事,老人们觉得死也一定要死在自己家里,才不至于轮为孤魂野鬼。   老人睡着了,关瓷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他外婆是昨天出的院,今天家里的人很多,他外婆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他家,见他走出去,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关瓷,你吃午饭了?”   关瓷回:“吃了。”   他外婆的三妹则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今天才回来,你外婆就你一个后人,你早就该回来了。”   关瓷道:“工作忙。”   “工作忙也不能老人要死了都不回家。”老太太疾言厉色的指责道。   孙红在旁边劝道:“三姨,庆庆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大公司,一个月几万块的工资,肯定不能随便请假的,何况三妈这段时间的住院费医药费,都是庆庆给的啊。”   吃完晚饭,有几个人守在关外婆的屋子里,有几个人在屋檐下窃窃私语,关瓷坐在客厅里有些破旧的沙发上,他的大外公,也就是外公的大哥穿着很老式的海蓝色夹克外套,一边抽叶子烟一边问他:“有对象了吗?”   关外公垂着头,坐在他哥哥身旁一口一口,啪嗒地抽着叶子烟,闻言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看着关瓷。   关瓷:“还没有。”   关大外公眉头很深地皱了起来,以一种大家长的身份说道:“你也不小了,你该谈个对象了。”   “我知道。”关瓷不上心地敷衍着。   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市的关大外公又要指点关瓷,这时候,关外婆的二妹跑过来道:“大姐醒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屋子里的几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向东屋走去,关瓷是最年轻的一个人,但是起身的动作最慢。   西侧的客厅到东边的卧室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就算速度不快,眨眼也到了关外婆的屋子。   关外婆现在靠大量的止疼药和营养液续命,身形干柴,脸蛋浮肿,她躺在床上,浑浊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等她看到人群外的关瓷,关外婆的四弟先抓住关瓷的手臂,一把将关瓷拉了过来,“大姐,关瓷回来了,今天中午就回来了。”   关外婆的神色忽然有些激动,癌症晚期,她浑身都疼,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她艰难道,“庆庆。”   关瓷垂着眸子,盯着这位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有他很小的时候,老人很疼爱地背着他,带他去街上买糖买饼干买衣服的画面,但更多的是,暴雨滂沱的夜里,她把他赶出屋子,在电闪雷鸣里骂他杂种孽种。他割猪草的时候不小心给裤子破了一条缝,她先是冷静的给他缝裤子,随后把裤子扔在地上,揪着他的耳朵骂他是个讨债鬼,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他这个小杂种。   关瓷平静地望着她,平静地叫了一声外婆。   关外婆干得发裂的唇瓣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老人又闭上了嘴巴,用一双苍老的、灰褐色的眼睛复杂地望着关瓷。   关外婆的二妹拍了拍关瓷的手臂,情绪激动的提醒他,“快说话啊,关瓷,你外婆最放不下就是你了,她在医院每天都念着你。”   “是啊,是啊,快说话。”不知道哪位亲戚催促道。   关瓷和病床上灰败的老人对视着,似乎能看见她眼底的一点希冀,关瓷看着她,又很平静地叫了一声外婆,也只很平静地叫了声外婆。   关外婆看了他眼,过了一会儿,眼皮子慢慢往下耷拉,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顿时有人紧张得叫陈医生,陈医生检查了一下,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又睡过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关外婆三妹瞪着眼睛指责关瓷,“关瓷,你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硕士生吗?就这么没用吗?上了这么多年班就只会叫外婆?你不知道说点让你外婆放心的话吗?”   关外婆的四弟蹙眉说:“关瓷,你这样,你外婆怎么能安心闭眼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了一圈,关外公的大哥出来打圆场:“小孩子,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做很正常。”   关外婆的弟弟妹妹看着关瓷,欲言又止,最后把火憋了回去。   关外婆的情况是这两天随时都可能咽气,病床前不能没人,云市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城市,农村里□□成的青年都在外地务工,所以关瓷家里有十几个亲戚,但平均年龄接近六十岁。   关瓷最年轻力壮,守夜的事交给了他,关外公倒是说了句让关瓷去睡,他反正睡不着,不去睡也没事。   最后商量了一番,觉得关瓷不能整夜不睡,关瓷守上半夜,关外公和关外婆最小的弟弟来守下半夜。   十点前,关外婆的屋子一直都人进进出出,十点后,住在关瓷家附近的亲戚都各自回家休息,关外婆的兄弟姐妹们则上楼睡觉了。   窗外是秋夜里簌簌的风声,昏暗的房子里,病床上的老人呼吸微弱,关瓷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拿起手机,翻阅起了几个没有处理的报告。   看完了报告,关瓷扫了一眼床上还有呼吸的老人,这时候,察觉到握在手里的手屏幕亮了一下。   关瓷低头,看了看手机。   商颂川:【你睡了吗?】   关瓷:【你还没睡?】   商颂川是晚上九点抵达的容城,已经没有从容城到云城的飞机或者高铁了,他租了一辆奔驰,开了四个小时的高速到云城。   远安科技花名册上的信息很详细,有员工的居住地址,也有身份证上的地址,关瓷去年买了房子后就把户口签到了南城,但花名册上依旧保留着最开始的身份证地址,商颂川知道关瓷的老家在云城天水镇明德乡金龙村227号。   导航能导到金龙村,但是进入金龙村之后就崩溃了。   这里农村的房子分布不均匀,这个山腰两栋房子,那块平地上又有两栋房子,再往前开一截,没有道路了,商颂川在所谓的金龙村绕了大半个小时了。   看到房子打开远光灯,他下车想看看这栋房子的门牌号,还没有走进人家的院坝,冷不丁窜出来两条凶神恶煞的大狗。   有睡眠不行的老人点亮灯,披上衣服,走出屋子,商颂川向他打听227号在哪里。   老人:“227号?什么227号?”   黑夜里,两条养的膘肥体壮的大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颂川,商颂川说:“你们家的门牌号是多少?”   “门牌号?”老人家一脸懵,“门牌号是什么?”   商颂川无功而返。   他开着奔驰,转了两圈,拿着路边摘的柳树枝无视恶犬的威胁,在某户人家的门口转了一圈,可依旧没看到所谓的门牌号。   商颂川坐在驾驶座上,找了个空地停好车,给关瓷发了条消息过去。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关瓷肯定睡了,他发这条消息没指望关瓷现在能回他,他只指望明天早上关瓷睡醒了,能够回复他。   按上车窗,商颂川打算就在车里凑合一宿,却看到关瓷立刻回复了他的消息。   商颂川一怔,【你怎么还没睡?】   如果这是在南城,看见商颂川毫无营养的消息,关瓷很想送给他一个句号,但他现在是在远离南城的某座大山里,黑夜里,熟悉的屋子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闷感。   他有一种很不成熟的想法,商颂川可以多发一些没营养的消息,和南城的人和事的联系,会打破这种窒息感,清晰锐利地提醒他,他早逃离了这一座座险峻巍峨恐怖的深山。   关瓷:【我守夜】   商颂川:【守夜?】   关瓷:【老人不行了,必须有人在床前守着】   商颂川:【你家到底住在哪儿?】   关瓷刚看完这条消息,还没懂商颂川的意思,商颂川忽然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定位距离他很近,就在他们村子里。   商颂川:【我在这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家在哪里。】 第24章   关瓷大脑停止了一瞬思考, 回过神来后,他愕然打字道:【你怎么来我家了?】   商颂川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撂下远安科技一摊子的事,跑到陌生的小城。   商颂川:【上司对下属的关心, 因为你长辈病重, 我担心你的身体。】   商颂川某些时候还算体贴,没有直接说担心他的肚子,看着这条消息, 关瓷垂着眼睫,想着。   商颂川:【你家到底在哪里?】   关瓷:【你在哪里?地图上我和你很近。】   商颂川打开远光灯,扫视了一遍繁星闪烁下安静的农村,【我停车的左侧, 有一个小池塘, 二十米开外有一栋二层小楼, 贴了土黄色的瓷砖。】   关瓷大概清楚商颂川的位置了, 他回家时, 出租车经过了那个地方。   关瓷:【你往前面开一公里米, 有个岔路你往上开,开到分岔路口时你再往下开六七百米,我家门外亮着灯】   商颂川:【好。】   商颂川发动引擎,其实距离关瓷老家只有两三公里了,他开车四五分钟后就看到了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房檐下如关瓷所说亮着一盏灯。   刚把车熄火停下,有一黑一黄两条狗猛地从后院蹿了出来, 冲着奔驰车狂吠。   关瓷走出屋子,压低声音命令两条狗:“大黑, 大黄,不准乱叫。”   农村里养的土狗烈性大, 但很聪明,听到关瓷的命令,尾巴高竖,双眸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颂川,但没有发出尖锐的犬吠,也没朝他扑上去。   关瓷走到奔驰的驾驶坐前,等商颂川从驾驶位下来,关瓷提醒:“你走我旁边,等进了屋子,这两条狗就不会冲你叫了。”   商颂川扫了眼坝子里两条健壮威猛的大狗,说:“你们村的狗都挺凶的,我几乎每经过一户人家,就有狗冲我叫。”   关瓷:“它们是看家护院的狗。”   说话间,两人从土公路走到了浇筑水泥地面的屋檐下,旁边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关瓷转过头,关外公举着手电筒,扶着栏杆,从二楼缓慢地走了下来,“庆庆,狗……他是……”   关外公前几年眼睛不行,关瓷研究生放假回家,带他去医院做了青光眼手术,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眼睛比六十多岁的时候好用,手电筒在商颂川身上一晃,老人家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他是……”   关瓷说:“这是我的上司,来容城办事,顺便来探望我。”   关外公不善言辞,站在楼道里,连连说这样啊这样啊,不太敢正眼和商颂川对视。   关瓷则对商颂川说:“这是我外公。”   商颂川闻言,一大步往前,热情地向关外公伸出手,等关外公生涩地伸出干枯的双手,商颂川一把握紧老人的手臂,亲热道:“外公好。”   关外公结巴道:“领导,不用……”   商颂川打断关外公的话,“我不仅是关瓷的上司,我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好朋友,外公叫我颂川就行了。”   关外公讷讷地看了商颂川一会儿,视线和他避开,对关瓷道:“你上去睡觉,三点了,下半夜我守着就是,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关瓷应了声好。关外公去到关外婆的屋子里,关瓷则带着商颂川在卫生间里洗漱,洗漱完两人上了二楼。   这座砖房是关瓷六年前拿钱让人修的,有关瓷房间,关瓷在这里住的太少,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和一个正红色带梅花图案的推拉衣柜,是老人的审美。   商颂川把行李箱靠墙放着,盯着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转过头问关瓷:“我和你一起睡?”   关瓷拿睡衣的动作一停,他看向商颂川,说:“没有空床了。”楼下只有一张床,他外婆躺着,楼上有三张床。她外婆的两个妹妹一张,两个弟弟一张,只剩下这一张空床。   “你介意和我一起睡吗?”房间里灯是老式的电灯泡,光是朦胧的橘黄色,商颂川站在橘黄色灯光下,桀骜冷峻的五官都显得柔和,关瓷问他道。   商颂川用手指碰了碰鼻子,“我怕你介意和我睡一张床。”   关瓷淡淡道:“我不介意。”   二楼有卫生间,卫生间好久没用过,马桶洗漱池地面有一层厚灰。关瓷现在不想去打扫,他只能在屋子里换睡衣。   背对着商颂川,关瓷脱掉深黑色的外套,藏蓝色的卫衣,黑色休闲长裤,再穿上睡衣。   商颂川也在换睡衣,他背对着关瓷,听着身后传来的窸窣声,解扣子的手抖了几下。   关瓷拉好睡裤,没转过头,先问道:“你换好了吗?”   “马上。”商颂川说。   关瓷:“哦。”   关瓷盯着墙角,水泥墙面能看见深浅不一的灰点,他盯着一角,耳朵里却传来床另外一侧,布料摩擦身体的声音。   “我换好了。”   关瓷转过头,商颂川果然换好了一身灰黑色的棉质睡衣,他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挂在柜子里,对商颂川说:“我关灯了。”   “嗯,好。”   屋子里瞬间暗下来,关瓷的房间窗户朝院子,廊檐下的光照进,两人一前一后躺在了床上。   关瓷在这个村子住过好多年,可这十多年,在这儿居住的时间很短,每一样东西都很陌生,比南市偏硬的床垫,有一股潮味的房间,太过厚沉的棉被。   关瓷不习惯,半晌没有睡着,忽然,左侧的男人动了动,手掌搭在他的小臂上,关瓷顿了顿,缓缓转过身,面向另一侧。   商颂川双眸紧闭,呼吸沉稳,显然睡着了。   关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商颂川是被房间里的动静弄醒的,他打了个呵欠,看见衣柜前有个男人轻手轻脚地穿外套,商颂川坐起身,“关瓷,你起这么早?”   没拉窗帘,窗外射进来的光才带一点橙,商颂川揉了揉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刚过七点。   关瓷:“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你的车钥匙在哪儿?借我用一下。”   商颂川拿手往后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声音沙哑道:“你要出门?”   关瓷拉好卫衣领口的拉链,说:“今天当场,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   “当场?”商颂川不解。   关瓷:“赶集的日子。”   商颂川掀开被子下来,“我陪你一起去。”   关外公还在关外婆的房间里,关瓷告诉了他一声,便和商颂川向那辆奔驰车走去,昨晚上后半夜下了场雨,院里铺了石板,尚算干净,但院子外面的公路还是土路,就有些泥泞,关瓷向商颂川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开车。”   肚子里没有这个意外前,从来都是他开车,商颂川坐副驾或者后排,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意外,则是商颂川开车,关瓷坐副驾。   关瓷:“这是山路,昨晚又下了雨,我比你熟悉,我来开。”南城是平原,路况没办法和云城相提并论。   商颂川食指悬着车钥匙,好笑地看向关瓷:“关瓷,你忘了我业余是干什么的了?”   他业余干什么?   赛车。   赛车手经历过的复杂路况不胜枚举。   关瓷默默收回了去拿车钥匙的手。   商颂川开车,关瓷坐上了副驾驶,同时指挥商颂川的方向。   奔驰开了一公里,便开出土路,到达水泥大公路上,说是大公路,其实很窄,不能容纳两辆车并行,如果错车,则必须在特定的位置。   今天是云水乡赶集的日子,道路两侧,时不时有背着背篓,佝偻着腰,缓慢往街上走去的老人。   关瓷对商颂川说:“你停下车。”   商颂川听到关瓷吩咐,靠边踩刹车,扭过头问,“怎么了?”   关瓷降下车窗,问走在奔驰附近,背着一筐鸡蛋的老人,“大爷,你是要去赶场吗?”   商颂川挑了下眉,关瓷说的应该是家乡话,语调很软,发声的位置靠近齿关,和平时很不同。   老人家抬起头,气喘吁吁地道:“嗯,是啊。”   关瓷推开车门下车,“你上车坐,我们也去赶场,带你一程。”   老人愣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了,幺娃子。”   商颂川坐在车厢里,看着关瓷取下老人装着鸡蛋的背篓,往后备箱走去,他忽然很明显的笑了一下。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关瓷冷淡甚至冷漠,他们关助,明明有一颗很温柔的心。   老人家坐汽车很少,关瓷放好背篓,见老人半晌都没有关好车门,顺便帮他扣上车门,回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商颂川没开车,就盯着他。   “开车。”关瓷提醒。   商颂川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声音响亮,“遵命。”   汽车开出七八百米,又遇见两个结伴赶场的老太太,奔驰还能坐两个人,关瓷让两个老人坐了上来。   两个老太太明显更善言辞,从关瓷打开车门就一直说谢谢,又好奇道:“娃子,看你面熟,你叫什么名字?”   “关瓷。”   “我怎么听着有点熟悉,你爷爷叫啥子哦?”老太太伸长脑袋,用一口地道的云市话问。   “我外公叫关瑞德。”   老太太一拍大腿,神采飞扬:“你是关瑞德的孙子啊,我是你二舅奶啊,难怪刚刚看到你就面熟。”   关瓷不认识这位老人,听到她这样说,回过头看了老人一眼,很陌生,没有熟悉感。   “不过你可能认不到我,你小时候我见过你。”老人说,“你外爷的三妹就嫁到了我们村,是我堂弟妹。”   关瓷笑着应了一声。   老太太又问:“你结婚了吗?怎么现在回老家了?”   “还没结婚,家里有点事。”关瓷回答完老太太的话,提醒商颂川,“往上开,开大路。”   老太太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结婚得晚了,我孙子二十六了,还说工作忙,不急着结婚。”   关瓷笑笑,附和了两声。   如果走公路上街,脚程快的人大概五十分钟,老人大多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则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乡里的街道窄紧,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关瓷让商颂川把车停在距离街道还有百来米的公路旁,三位老人下车,道了谢后,各自背着各自的背篓,慢慢地往街上走。   关瓷今天也从家里拿了一个背篓,中等大小,没有明显的破漏,但竹编的背篓颜色呈枯黄色,有些年头了。   关瓷拿出背篓,正要背上,商颂川走过来从关瓷手里拿走背篓,说:“我来背。”   “你来背?”关瓷扭过头,惊讶。   商颂川还没背过农村老太太老爷爷赶集用的老式竹背篓,虽然和他今天帅气的黑色冲锋衣不相匹配,但依旧毫不迟疑地拿过背篓,背在了自己后背上。   “走吧。”他看向关瓷。   商颂川不刻意讲究名牌,但消费习惯根深蒂固。他的黑色冲锋衣是某家大牌,五位数以上,黑色休闲运动长裤是同品牌,价值不菲。一身简单利落的穿着显得他和落后的乡下格格不入,而等他背上了老旧的竹背篓,更加格格不入了。   关瓷控制住笑意,侧过头说:“……行。”   农村的集市最热闹的就是上午两三个小时,关瓷先去银行取了一些现金,再去菜市买肉和菜。   昨天晚上下了雨,露天菜市里人潮拥挤,全都是稀泥巴,还有一只大公鸡挣脱了稻草的束缚,飞到路中央,鸡主人赶紧来追,那只大公鸡四处逃窜时,在路中央拉出一坨又一坨的粑粑,混着发黄的菜叶子和泥巴,把这条路弄得脏兮兮。   关瓷见商颂川算计着下脚的地方,说:“商总,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商颂川看着关瓷:“多谢关助带我来长见识。”   他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嫌弃的样子,关瓷心道,是个没有王子病的大少爷,想着,就见商颂川震惊道:“冬瓜居然只要五毛钱一斤。”   和关瓷住的一个月,商总会买菜做饭,他买东西不怎么注意价格,但记性好,随便瞥一眼都能记住,关瓷附近的蔬果超市冬瓜价格都在三四块一斤,如果是精品超市,能翻两翻。   “他们自己种的蔬菜,就很便宜。”关瓷买了一些蔬菜和肉,把商颂川的背篓都塞满了。   之后两个人离开了最脏的菜市,关瓷偷偷注意商颂川,见他回到正街上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没忍住,偷偷弯了弯唇。   这几天家里人多,做饭都是麻烦大舅妈,既然来了街上,关瓷就买了百来个包子,当做早餐。   商颂川先尝了一个,包子馅是切成颗粒的猪肉煸炒过再加葱,味道出乎商颂川意料的不错,更意料之外的是价格,这种大小包子在南城的超市里,最起码也得三块钱左右,云水乡只要一块钱。   关瓷目的明确,不闲逛,买完所有的东西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顺便带了一程和关瓷同方向几个老人回家。   奔驰停在靠石板路的位置,关瓷拎着一大袋包子和蔬菜去灶房。   孙红见他回来了,停下切泡菜的动作:“我稀饭刚做熟了,包子冷了吗?”   关瓷隔着塑料袋,摸了摸里面温度,“得热一热。”   十几分钟后,两大簸箕的的大包子放上餐桌,还有一盘泡菜和一大锅稀饭。   亲戚们不讲究,一手端着粥碗,另外一只手拿着包子,站在屋檐下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饭。   餐桌上吃饭的只有关瓷和商颂川,碗是关瓷今天早上从街上买回来的一次性纸碗,关瓷买的是街上最贵最厚的那种碗,但纸碗还是比纸板薄,热粥一烫,就变瘪了,只能两个纸碗叠着用。   这个碗让商颂川想起了小时候,去外公外婆家玩,附近有卖豆腐脑的,用的就是这样子纸碗装豆腐脑。   见商颂川盯着碗不吃饭,关瓷手指蜷缩了下,问道:“你用不惯这种碗?”   “不是。”商颂川贴近关瓷,含笑道,“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买的豆腐脑也是这种碗,好多年都没吃到了,还有点怀念。”   商颂川说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南瓜粥。   接受能力还挺强,关瓷想着,喝了一口粥,只是这时,一股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恶心感来袭,关瓷咬紧牙关,忍了忍,把这股恶心忍过去后,低头,慢吞吞地喝了口粥。   身形颀长结实的青年胃口好,一连吃了三个包子,挟第四个时,商颂川注意到关瓷第一个包子还没吃完,眉头微皱,闭着嘴。   “关瓷……”   关瓷猛地放下包子,起身,大步往洗手间走去。   商颂川怔了怔,连忙跟上。   早上还没吃多少,几口南瓜粥和半个包子,关瓷全吐了出来。   孙红听到动静,走到卫生间门口,诧异地啊一声,“庆庆,是不是感冒了啊?”   关瓷觉得不是感冒,但也只能说是感冒,“可能昨晚着凉了,不碍事,我等会儿喝一包冲剂。”   孙红放了心。   漱了漱嘴,拿纸巾擦干脸和手,关瓷和商颂川一前一后回到餐桌,关瓷把自己的粥碗和剩下的半个包子拿走。   商颂川:“你不吃了?”   关瓷还是有点恶心:“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早餐结束后,关瓷想要帮孙红收拾厨房,毕竟这是属于他家的事,孙红赶紧把人赶走了,“你在城里住了那么多年,这农村活我来就行。”   关瓷要拿抹布,孙红一把抢过,“去年关彬毕业,还是你帮忙,才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你这个人,就不是干这些的。”关彬是孙红的小女儿,去年本科毕业,学的英语,工作高不成低不就。   关瓷把人介绍进了一家学姐开的外贸公司。   “是她自己有能力,不然也进不去。”关瓷说。   孙红:“反正我两三下就弄完了,不用你帮忙。”   收拾完厨房,关瓷去了关外婆的房间里,关外婆靠营养液续着摇摇欲坠的命,双眼闭紧,昏睡在床上。   离开病房后,关大外公又把关瓷叫到正屋,喋喋不休地教诲关瓷,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听到的东西,比如你虽然在外面买了房子,但你根在这里,不能忘本。   关瓷听得昏昏欲睡。   忽然,沙发右侧传来下陷的动静,关瓷侧过头,是商颂川坐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听着关大外公的高谈阔论。   后背传来细微的的痒意,是被人不轻不重戳了两下。   关瓷侧过头,看着商颂川,商颂川修长的两条腿散漫地岔开,视线没落在他身上,盯着客厅组柜上老式的大红色喜鹊暖水壶看。   但那只手在后背作乱的动作没有停下,关瓷又感受了两分钟,大概猜到了什么意思。   关大外公唾沫横飞,对身旁的关外公交代这几天诸事应该如何处理,关外公时不时,沉闷地应一声好。   关瓷把手伸向了后背。   被微热的手指一碰触,很快,关瓷掌心里就被塞了些东西,用塑料袋包裹着。   关瓷握紧它,几分钟后,走到没有人的屋檐侧方,关瓷摊开手掌,是三颗巧克力。关瓷没有吃零食的癖好,不过一个多月前,低血糖昏迷后,他便在家里和办公室备了一些巧克力。   巧克力还是他最喜欢牌子,价格不算贵,味道不算甜,巧克力的香却很浓郁。   不过这牌子是国外进口的巧克力,云市不会卖,云水乡的街上不会卖,繁华的南城才会卖。   关瓷很久没孕吐了,而且离开南城时间紧张,根本没带这个巧克力。   他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商颂川:“你还把巧克力带上了。”   “这不是怕你在老家又想吐吗?”商颂川感慨,“其实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了。”   巧克力的包装是金色的塑料袋,阳光下熠熠生辉,上面写着德文和中文,关瓷说:“家里好像没有了吧。”他记性很好,家里的巧克力在他孕吐结束前一天,就吃光了。   “我临走的时候先去超市买的。”商颂川不以为意地说。   在这一瞬间,在上午的阳光洒在小白房东侧的这一瞬间,在不远处的野菊含苞待放的这一瞬间,关瓷的心被一颗很小的石子砸出一个洞。   洞很小很小,只有芝麻大,可有细微的涟漪荡漾开。   关瓷小时候不算幸福,可他不是没被人关心过,他读大学之后有很多朋友,都很关心他。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细心,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遇到需要巧克力的情况,但他还是会惦记到那百分之一的情况,是连关瓷自己都忘记的百分之一。   吃完了两颗巧克力,把剩下的一颗塞进口袋里。孙红系着红围裙出来,她要在侧屋檐下抱点柴火去灶房,看见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堆旁有十几根圆润粗壮的柏树树干。   孙红叫了声站在不远处的关瓷:“庆庆,你把这些柏树干劈了吧,你们年轻人力气大。”   关瓷转过头,看见了孙红说的柏树树干,柏树树干长短被锯好了,只是没有劈开,成熟的冬瓜般粗壮,还挺多的,应了声好。   他去厨房拿了斧头和木马,弯腰把柏树干的一头放在木马上,准备拿斧头劈柴。   商颂川却先一步拿起了他放在一侧的斧头,“我来劈。”   关瓷怀疑:“你会劈吗?”   商颂川示意关瓷走远一点:“我小时候在电视里见过别人劈,你放心吧。”   关瓷不太放心,但商颂川不愿意把斧头还给他,他只能站在三步开外地方,蹙眉看他。   商颂川站在柏树树干前,举起斧头,弯腰,锋利的斧头陷进了柏树树干里,但柏树树干没有因此一分为二。   关瓷上前:“给我,你没干过,你不会。“   商颂川不死心,侧身说:“我再试试,我马上就会了。”   他再次举起了锋利的斧头。   第三下,商颂川劈开了柏树树干,而他也因此找到了劈柴的诀窍,二十分钟后,他就把十来根柏树树干全都劈好了。   中间孙红出来,看见商颂川在劈柴还表扬他:“年轻就是好啊,看看这柴劈得,又快又匀,还一点都不带喘的。”   孙大舅妈看着眼前的青年,商颂川穿着宽松的冲锋衣,但看的出来他个头高,身材紧实,肩宽腿长。他衣袖往上挽起,露出小臂,肌肉扎实流畅,劈柴时候,手臂用力,粗青的血管便会明显的凸起,比起他们镇子上早些年的打铁匠不遑多让。   孙大舅妈无比满意。   “小商啊,你有对象了吗?”孙红笑眯眯道。   商颂川还没开口,关瓷先说道:“他有了。” 第25章   商颂川骨骼分明的手拎着尖锋斧头的手柄, 侧眸看了眼关瓷,关瓷也盯着他,商颂川眉梢动了动, 他不知道关瓷这样说的意思, 但是向孙红道:“舅妈,我有了。”   孙红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还炖着汤, 孙红走向厨房,而此时,商颂川劈完了柴,关瓷弯腰, 柴捡起来, 垒在屋檐后。   商颂川和他干一样的活, 就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说我有对象了?”   上一排的柴横着放, 关瓷把手里的几根柴竖着放在上面, 说:“她喜欢介绍对象。”   商颂川一怔, 站在关瓷身后问:“她给你介绍几个了?”   关瓷:“没几个。”   商颂川不乐意:“没几个是几个?”   关瓷只好说:“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商颂川忽然对孙舅妈心里生出了一点不满。   早餐虽然恶心,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关瓷没有觉得不舒服,吃了两大碗米饭。   吃完午饭后不久,关瓷站在院子里发呆,病房里忽然爆发出关外婆二妹惊喜的声音, “大姐,你醒了。”   没过几分钟, 关外婆的小弟便急冲冲跑来叫关瓷,“关瓷, 你外婆又醒了,快过来。”   关瓷只好走进关外婆的房间。   和昨天下午的浑浑噩噩的清醒相比,关外婆今天下午的精神很好,眼神清明,声音有力,思维清楚,“我想坐着。”   关外婆二妹赶紧把她扶坐起来,关外公则贴心地往关外婆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关外婆看着关外公,干瘪的脸颊忽然有了笑,“刚刚小雪说,她等了我好久了。”   众人一怔,小雪是关外婆的独生女,二十多年前去世了,虽然早有准备,此时此刻,有两个人依旧忍不住哭了出来。   关外婆又直勾勾看向站在外围的关瓷,朝他伸出干枯的手,喊道:“庆庆,庆庆。”   关瓷没有主动往前,他是被屋子里的人推着往前的,把他推到了关外婆床前。   关外婆抓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干皱的皮肤紧贴着他,关瓷能感觉到一点不舒服,眼泪猛地从关外婆萎缩的眼眶里流出来,关外婆哽咽道:“庆庆,外婆对不起你,你……你”   关外婆一口气险些没能喘过来,关三妹赶紧让她慢些,关外婆如老旧风箱一般呼哧呼哧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你原谅外婆,好吗?”   由于衰老,关外婆年轻时的大眼睛比干葡萄还瘦瘪,此刻,她的眼睛又大起来,她费力睁着,盯着关瓷。   关三妹说:“大姐,你把他养这么大,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关二妹擦了擦眼泪,对关瓷道:“庆庆,你外婆就算有不是,那肯定是为你好。”   而关外婆的邻居,关七婶见关瓷不开声,拍了拍关瓷的后背,“说话啊,你这孩子,快说你不怪她。”   孙红压低声音在关瓷身后说:“庆庆,你外婆马上就不行了,你就说两句她想听的吧。”   屋子里十几个人全都望着自己,目光殷切,等着他说皆大欢喜的话,关瓷垂着眼,视线和殷切的关外婆交汇,关瓷平静地说:“外婆,你好好休息。”   关外婆看着他,嘴唇动了几下,没能发出声音,抓住关瓷的手一松,眼睛也缓慢闭上。   关三妹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医生则赶紧检查一番,松了口气道:“没有过去没有过去,是又睡着了。”   关三妹的哭声这才停止。   而关瓷则走出了这间满是人的屋子。   刚到门外,身后传来关三妹恼怒的声音,“你站住,关瓷,你个没良心的,你是巴不得你外婆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吧?”   关瓷停下脚步,转过头,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出来了。   关小弟皱着眉说:“关瓷,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关二妹性格最温柔,此刻也带了怨怼,“要不是你外婆把你从赵家带过来,关瓷,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   孙红看了看众人,轻声对关瓷说:“小瓷,说句原谅你就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事而已。”   关大外公则带着长辈的身份,批评:“关瓷,你刚刚是过分了,你外婆都不行了,你说句她想听的,让她安安心心的上路,是你做晚辈应该做的。”   商颂川不清楚关瓷和关外婆之间复杂的关系,可见十几个人围着关瓷,指责恶语不断,商颂川大步冲进人群里,一把抓住关瓷的手腕,打断喋喋不休的指责,“各位长辈,我们公司同事打电话来,说有点急事,需要关瓷处理,我先带他去回个电话。”   说完商颂川握紧关瓷的手腕,带他冲出了一大群中老年人的包围之中。   商颂川带着关瓷闷头前走,走了七八分钟后,来到一个小山坡上,中途有拐弯,所以看不见不远处的小白房,商颂川才停下脚步,察觉到他还紧紧握住关瓷的手腕,商颂川滞了一下,松开。   关瓷皱眉,担忧道:“公司有什么急事?”   商颂川:“能有什么急事?”   关瓷看着他。   商颂川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还不是不想看着他们围着你指责你。”   关瓷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商颂川抬头,不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西南山林里,一年四季树木葱绿,只有一座山头,种满了枫叶,初秋里,山头枫叶枯黄凋零,和其他山峰格格不入。   过了片刻,商颂川侧过头,关瓷也在看着不远处连延起伏的山峰,但眼神并不聚焦,注意力并不落在上面。   商颂川问:“关瓷,你和你外婆之间发生过什么?”   顿了顿,商颂川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勉强你,随便问问而已。”   说完,商颂川把视线落回远处起伏的山峰,但这时,关瓷却开了口,“我外公外婆生育困难,只有我妈妈一个女儿。”她妈妈出生的时间晚,村里刚开始计划生育,但不严,外公外婆可以继续生,只是没能生出来。   不过云水乡的计划生育一直不严谨,关瓷的同龄人,几乎都有兄弟姐妹。   商颂川一顿,扭头看向关瓷,关瓷眼神没在他身上,不聚焦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轻声说:“我妈妈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我爸,我外公外婆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我妈一意孤行,一定要嫁给我爸。”   “我外公外婆犟不过我妈妈,只能同意了。”   关瓷语气不轻不重,说着过往,他似乎也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出门做生意,欠了一些债,从此一蹶不振,沉溺酒精。”   关瓷在这里停顿的有点长,“喝了酒之后,就会打我妈。”   商颂川心头一紧,忽然有些不想听关瓷继续说从前了。   关瓷语气很平静,说话速度不快不慢,和刚才一样,仿佛在叙述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过了些日子,我外婆发现我妈经常被我爸家暴,让她离婚回娘家,我妈不同意,她说我爸爸肯定能改好,而我爸不但没改好,还变本加利,不喝酒也会打她。”枯败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在泥地上,关瓷停顿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说,“有一天我爸下手太重,把她打死了。”   “关瓷。”商颂川不由得打断他。   关瓷侧眸,看着商颂川道:“我外婆报了警,要让我爸偿命,我爷爷奶奶逼我写谅解书,我不写,后来我爸被判了死刑,我爷爷奶奶恨我,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爸。”   商颂川唇瓣泛干,看着关瓷道:“那个时候你几岁?”   关瓷眨了眨眼睛,回答:“七岁。”   关瓷继续说:“我外公外婆把我带回了金龙村,让我姓关,我外婆一方面觉得我是我妈的孩子,想要对我好,另一方面,又觉得我爸杀死了我妈,他应该断子绝孙。”   关瓷盯着商颂川,他有几个好朋友知道他父母不在了,外公外婆带大,但他们也只知道那些事,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关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愿意告诉商颂川,或许是他来到了这个村子,这些往事他但凡打听,就可以从别人嘴里知道所有。   那不如他亲自告诉他,“刚开始还好,我长的有几分像我妈,但越长我越像我爸,我外婆就越来越恨我。”   天空湛蓝,一望无云,关瓷却想到了落在自己身上,很疼的大雨珠子,“下暴雨的时候,外婆会把我从床上拎起来,让我在雨里罚站。”   “放牛回家的时候,她会说我贪玩,耽误了太久才回来,随便折一根细长的树枝……”眼前恰好就有云城乡下常见的黄金条,它个头矮细,比成年人略高一些,主干约莫拇指粗细,分枝则绿豆粗细,关瓷抬起下巴,“比如这种树的分枝,她折下来,把我打的皮开肉绽。”   说完,看着商颂川的表情,关瓷忽然有些好笑地问,“商颂川,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商颂川定定地看着关瓷,过了一会儿,柔声说:“是的,因为我发现一只漂亮珍贵的猫猫原来遇见过很不好的看护人,我当然会忍不住心疼和可怜这只漂亮猫猫。”   关瓷一怔,他不需要人的可怜和同情,但是商颂川用这样的表述,他没有用你,没有用关瓷,用了猫猫这两个比喻词,是心疼关瓷,又不是心疼关瓷,没有让自尊心强,从不示弱的关瓷感受到丝毫不自在。   反而有一种像在失意时,被人拍了拍肩膀,多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踏实感。   关瓷想,在某些时候,商颂川有一种天生会提照顾人的直觉。   关瓷抿了下嘴,又说:“其实那样的事不是每天发生,一个月最多一两回,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上一秒对我笑,下一秒眼神就冷了下来。”   商颂川咬牙切齿:“一个月一两次还不过分吗,她一个月会让漂亮猫猫受两次伤,不可恶吗?”   关瓷眼睫颤了颤,如果有一个人一个月会揍猫猫一两次,的确是很可恶,罪大恶极的可恶。   忽然之间,关瓷对商颂川有了一些表达欲,有些从来没提起过的事他也想说一说,“商颂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过很多次,为什么被打死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妈妈。”   商颂川呼吸一窒,他想到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脑子里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甚至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狠狠揍上十天十夜。   但这时候,关瓷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坚定,“可等我长大一些我就不这么想了,错的从来就不是我,我爸打死我妈,和我没有关系,我妈她有离婚的机会,离开那个男人的机会,是她觉得她可以用爱感化他,让他浪子回头,至于我爸,他是罪魁祸首,他害死了一个人,还是深爱他的妻子,他应该付出该有的代价,我不写谅解书,我也没错。”   “错的是他们,是把女儿养成恋爱脑的父母,是一意孤行的妈妈,是凶残暴虐的男人。”关瓷一字一顿,清晰有力道。   小学生关瓷经常痛苦,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他,十几岁的关瓷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自厌恶自卑的情绪里,错的从来不是七岁的他,还没有能力保护他妈妈的他。   商颂川的心脏忽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童年影响人的一生,关瓷剧烈动荡,充满了恶意的过去,大概率会塑造一个就算看起来完美无缺,实际却早已枯败痛苦的灵魂。   如果运气好,那一只被前主人残忍虐待过的可怜小猫,会遇见一个温柔善良的主人,在他的细心呵护下,逐渐遗忘掉痛苦的记忆,伸出小爪,感受世间的美好,重回做回一只漂亮骄矜的猫,像电视里的节目一样。   但关瓷是坚韧的,是最勇敢的,他不需要黑暗里的那只手,勇敢的他即使孤身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茫茫荒野里,也会爬起来,咬着牙往前,往前,直到找到属于他的世界。   金龙村真的很穷,金龙村至今都还有老旧的土坯房,住着拄着拐杖的老人,村子少有青壮,全都是老年人,种地甚至还会用牛耕。   可以想象出二十多年前的金龙村是什么样的?二十多年前,关瓷会住在低矮昏暗的泥土房里,放牛割草,还要爬过重重深山,去普通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师家里上学。   而二十年前的商颂川是什么样的,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有数不完的玩具,昂贵的衣物,读着老师是世界名校毕业的贵族幼儿园,磕碰一下,他妈妈都会担心得不行。   可那样的关瓷,依旧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商颂川的面前,成为了和商颂川一个世界里的人。   知道不应该,在这一瞬间,商颂川依旧有些感谢那个小意外,让他能够有机会接近关瓷,靠近关瓷,看到关瓷熠熠生辉的美丽灵魂。   心中情绪激荡,商颂川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关瓷。   鼻尖忽然袭来晒干了的柏树气息和干燥的洗衣溶剂的气息,关瓷僵了僵。   商颂川的声音在关瓷耳边响起,很是赞同地说:“关瓷,你说的对,你没有错,你是不应该负担任何责任的人。”   过了片刻,关瓷缓缓推开商颂川。   而商颂川这时也恢复了平静,拉开和关瓷的距离,他手指碰了碰鼻子,刚想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关瓷忽然问:“你觉得我应该在外婆临死之前,说一句原谅她吗?”   关瓷没问原不原谅,只说应不应该,应不应该的意思是就算不原谅,不释怀那些年的恶意,但她终究养了他很多年,让他读书识字,现在她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唇齿微微一动,发出几个她想要听到的音节,给她这一辈子划上一个尚算圆满的句号。   商颂川闻言,想了一下,看着关瓷说:“你想就说,你不想就不说。”   关瓷眼睫快速眨动,他意料里的回答,是商颂川气愤地说不应该,他想这也会是他大部分朋友,听完他的过去的,会给出的回答。   少部分心软的可能会让他说一句原谅她。   但商颂川二者都不是,他说你想说就说,不想就不说。   他不去思考应该不应该,正确和错误,只考虑关瓷的想法,仿佛关瓷的想法是最重要的,关瓷想做什么,都可以,关瓷的想法是一切的主宰,决定万物的源泉。   这种被无条件支持的感觉很不错,关瓷垂下眼睫,想着。   片刻后,关瓷抬起头,说道:“我不想说。”   商颂川看着他,颔首道:“那就不要说。”   日光往西,洒在两个同样英俊的青年侧脸上,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过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挪开,去看脚下凹凸不平的草地,去看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去看展翅高飞的鸟雀。   “我们回去吧。”关瓷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道。   出来大半个小时了,估计那屋子人的怨气都散了不少,商颂川同意了。   两人并肩往山坡下的小白房走去,只是刚走到院子里,尚算安静的西卧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喊声,先是一个人,随后是好几个人混杂在一起。   关瓷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他恢复正常的步伐往屋檐下走,距离西屋门口还有五六步时,孙红走了出来。   看见门外的关瓷,孙瓷叹了口气,说道:“你外婆没了。”   关瓷扭头,往西屋看去,隔着一堵厚实的泥墙,什么也看不见,他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大城市和发达地区的农村,人死后送进火葬场火化,不过在云水乡,没有火化的说法,家家户户的老人都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和寿衣。   换好寿衣,把尸体放进棺材里,还要请一位“神仙”,“神仙”可以说是风水先生,负责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老人,同时辟邪送灵。   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翌日一早,关外公和关瓷披麻戴孝,去亲近的人家告知关外婆去世的消息,下午,关大外公请的风水先生来到家里,拿着罗盘,附近的山野田地逛一圈,选择好了墓地和安葬的日子。   安葬的日子是在八天后,关外公又请了扎灵堂的手艺人,布置关外婆的灵堂。   晚上,吃过晚饭,关大外公继续安排:“关瓷,你这几天辛苦一下,晚上睡觉前都要记得给你外婆烧香。”   关瓷终于找到机会了,他看了眼屋子里众人,对关外公道:“外公,我明天要回南城。”   关外公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他从没打过关瓷,只是他很听关外婆的吩咐。听到关瓷说明天要走,沉闷的老人猛地站了起来:“你明天走?你还要处理你外婆的后事,给你外婆捧碗摔幡,你不能走。”   关瓷:“我工作很忙,能回来几天已经是极限。”   关瓷不在乎身后事,他能在关外婆临死之前,回家,送她一程,已经算全了他们祖孙一场的缘分。   关大外公在桌沿敲了敲他手里的老烟枪,拧眉:“关瓷,你是你外婆唯一的后人,你这段时间必须留在这里,至于工作,你好好说说,你们领导肯定能理解的。”   关瓷看向关外公:“外公,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承担,但是我明天一定会回南城。”   关外公颓然坐下,苦着脸看着他。   而关外婆的三妹听到这话,冲了进来跪坐在地上,嚎叫道:“大姐,看看你养的没良心的后人啊,你真是白养了,你昨天才死,他明天就要跑了。”   关三妹同样不快:“关瓷,工作再重要也没你外婆重要啊。”   关小弟语气更加严苛,甚至带了憎恨:“关瓷,你他妈真没良心,你外公外婆养你这么大,不就是指望你养老送终吗?你真的是要丧良心啊,和你那个爹一模一样。”   今天在家里的亲戚不仅是关外婆和关外公的兄弟姐妹,还有村子里交好的亲戚,听到关瓷明天就要离开,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商颂川刚帮扎花圈的师傅拿了两根竹条回来,听到客厅里传来吵闹声,商颂川大步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关外婆的弟弟妹妹等人接二连三的恶毒指责。   而这时,关外婆邻居苍老的脸颊上满是不理解:“关瓷,你小时候你外婆多疼你啊,你小时候大半夜病了,她冒着雨都跑去给你找大夫,你就这样走了,你外婆养条狗都比养你好。”   眼见还有数不尽的指责奔向关瓷,商颂川忍不了了,他大步走进客厅,在关二妹指着关瓷的鼻子骂他丧良心,白眼狼时,斥责道:“关瓷还没良心?还心硬?还不孝顺?”   商颂川这两天在孙红那里得知了很多往事:“关瓷没良心,就不会大学的时候一天打几份工,给他外婆做子宫癌手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起早贪黑拿了十几万出来,你们说他没良心,关瓷没良心,还会管两位老人?他拿钱找人给他们修新房,一个月几千块的抚养费,你说你们孝顺的儿子,一个月给你们有五百的养老费吗?”   “各位好好想想,关外婆从前到底是对关瓷好还是不好?再说说关瓷到底有没有良心吧?”   愤怒地说完这番话,商颂川实在不想看见这群蛮不讲理的中老年人,抓住关瓷的手腕,直接把人带回了二楼房间里。   回到房间里,关瓷打开灯,见商颂川的胸口在剧烈起伏,他好笑道:“他们骂的是我,我都不生气,你怎么这么生气。”   大手拿起床头没喝完的矿泉水,商颂川喉结滚动,咕噜灌了一半瓶,才压下去了心里的怒火,侧眸,看着关瓷说:“因为我天生正义感爆棚,见不得别人欺负无辜的英俊小猫。” 第26章   有细碎的风声拍打窗户, 玻璃窗外是皎洁的月亮。   关瓷过了片刻,对商颂川说:“不准猫塑我。”   商颂川震惊:“你居然知道猫塑,厉害啊。”他接着称呼他, “英俊小猫。”   关瓷皱了下眉:“刚说了, 不住猫塑我。”   “那我就要猫塑你呢。”商颂川故意道,“漂亮小猫,英俊小猫, 怎么,你是要打我还是骂我?”   关瓷当然不可能打他也不能骂他,他只是送给他了一个白眼。   商颂川脸色夸张:“漂亮小猫,你翻白眼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关瓷:“……”   关瓷有一点无语, 但被商颂川一搅合, 他因为亲戚们常产生的不虞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反而, 就像是完美的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有一点满足和惬意。   关外婆死的第二天早上, 关瓷和商颂川就买好了回到南城的机票。   回南城的中转方式和从南城回云城不同。   云城的机场很小,航线没几条,但恰好,周日有一班从云城到苏市的航班,而苏市到南城的航城则很多,且两地飞行时间只要四十分钟。   关瓷买了云城飞苏市,再从苏市转机南城的机票。   云城的机票是下午一点。   半夜又下过一场暴雨, 地面泥泞湿滑,关瓷估计从家里到机场得要三小时左右, 吃过早饭,关瓷去他妈妈坟前上了香, 交代完关外公一些事情,便和商颂川离开金龙村。   关瓷,上车的时候,听到一些亲戚低声的议论。   “真心狠啊。”   “唉,所以还是要生儿子,儿子生的才是孙子,你看这外孙带了个外字,就是靠不住。”   “所以老话说的好,养外孙,买草席。”   关瓷听着,都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要到云城时,这时关瓷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说苏市天气异常,航班暂时延期两个小时。   “暂时延期两个小时。”商颂川说,“马上十二点了,我把车开到市区里,吃个午饭再过去?”云市是山城,碍于地理因素,机场距离市区有十几公里的距离,而且城市街道狭窄,很容易堵车,商颂川和关瓷起初没打算去市区。   但航城延期两个小时,完全可以去市里吃顿午餐。   关瓷嗯了一声,问:“你想吃什么?”   商颂川说:“我不知道你们云市有什么好吃,关瓷,你推荐一下呗。”   关瓷在云市待过三年,他想了一下,说道: “去市一中吧。”   “市一中?”商颂川侧头看着他。   “市一中门口有家冒烤鸭,味道不错,不过我也不知道现在还开门吗?”关瓷考上大学离开云市后,虽然隔一两年会回一趟金龙村,待上两三天,不过很久没来过市里。   “行。”商颂川重新定位了目的地。   云城和南城很不同,南城遍地可见的高楼大厦,云城只有星星点点的几座高楼,街道很窄,几乎看不见红路灯,路况拥挤。   市一中在云城市中心的位置,最后一公里的距离,商颂川堵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路边停车位,两人停好车,步行去冒烤鸭的店。   途中经过市一中,商颂川往里面看了一眼,“你们高中还不错。”   关瓷也看见了,市一中的大门这两年翻修过,崭新高阔,门口的保安还穿着专门的制服,关瓷道:“以前就还不错。”毕竟是一座城市里最好的高中。   校门往左步行两百米,便到了关瓷所说的冒烤鸭店,十来年间,这条街上的商铺,绝大多数都换了商家,但那家庆红冒烤鸭还在原来的位置。   门匾和记忆里相比,除了老旧些,其他都一样,但桌椅板凳更换过,看起来很干净,在后厨忙碌的,也还是那对夫妇。   关瓷要了一个微辣的双人份豪华冒烤鸭,服务员应了声好,用云市话叫了声爸,说12桌微辣。   市一中的学生还没下课,小店里客人不算多,老板速度很快,十分钟后,一大盆香气四溢的冒烤鸭端上餐桌,关瓷道了声谢,然后让商颂川尝尝。   南城没有这道菜,烤过的鸭子放在还秘制的红汤炖煮,起锅时红花椒青花椒几种干辣椒用热油激发香味,在倒在冒烤鸭的上面,色泽鲜红喷香,尝了一块鸭肉后,商颂川赞不绝口:“很好吃。” 说完,他快速地又挟了两块鸭肉。   关瓷也尝了尝,味道不错,却没有他记忆里的好吃。   这时,服务员又端着两盅鸡蛋蒸肉上来,关瓷转过头,“我们没点这个。”这家店只卖冒烤鸭,关瓷都不知道还卖鸡蛋蒸肉饼。   年轻的服务员笑笑:“送你的,关学长,再看到你可不容易啊。”   关瓷一愣:“许清,你还记得我?”   许清双眸顿时亮了起来,神色惊喜,“关学长,你也还记得我?”   关瓷点点头,他刚刚听到这个女孩子管老板叫爸爸就认出她了,何况许清虽然比十来年前圆润,但五官变化不大,酒涡依然存在,当然,主要是关瓷记忆力好,才能记住十来年前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的小姑娘。   不过他刚才觉得人家小姑娘记不得他了,就没打招呼。   许清笑了笑,圆圆的小脸上酒窝明显,“我怎么可能忘了关学长呢,要不是你,我一个语数外加起来不到一百分的学渣,最后怎么能考上一中呢。”   关瓷:“是你自己努力,我什么都没帮你。”   许清笑着说:“不不,要不是当年知道你是一中学生,我才没有动力读书考一中呢,读书那么辛苦,我都瘦了十几斤,不过我脑子不行,高中毕业也只考了个普通大学,工作一年还倒欠三千块,干脆就回老家了。”   许清问:“关学长,你结婚了吗?”   关瓷说:“还没有。”   许清:“也不是很意外,听说你现在大城市工作,大城市里的人都结婚晚,而且你这样的,能配上你的人很少。”   关瓷:“你呢,有对象了吗?”   许清叹口气:“正在努力相亲中。“   关瓷笑了一下,这时候,大堂里传来顾客叫服务员的声音,许清只能道:“关学长,我去招待客人了。”   “嗯,好。”   许清去忙了,关瓷转过头,恰好撞上商颂川看着他的视线,关瓷挑了下眉,“怎么了?”   商颂川能吃些辣,不过云城的微辣有些超出南城的中辣了,他唇瓣很红,他盯着关瓷,略微压低了声音,“那个小姑娘原来喜欢你。”   关瓷说:“我读高中的时候,她才读初中,十三四岁,是个小女孩,你别乱说。”   商颂川侧眸,看了眼许清,许清不算美丽,但圆脸圆眼睛小酒窝,是很讨喜可爱的长相,他啧了一声,对关瓷感慨:“情窦初开的年龄就能看上我们关助,看来她眼光很不错,恐怕这亲要相很多次了。”   关瓷懒得和他掰扯,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午饭。   关瓷近视度数低,不办公的时候都不戴眼镜,商颂川坐在他对面,可以看见他黑密的眼睫,皙白的脸颊。   商颂川想高中时代的关瓷是什么样的?应该比现在稚嫩青涩,可能还有一点冷淡,不常笑,不会主动帮助同学,但如果同学有学习上的困难,主动向关瓷请教,他一定会指点他。   少年时代的他,会在窗外绿树晃动的午后,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坐在嘈杂教室里,头顶风扇转动,他拿着笔,低头计算眼前的数学题,不太关注外界的声音。   但从教室外走过的女生,经过他教室门口的时候会忍不住放轻脚步,抬头往里面看一眼,又红着脸飞快收回视线。   年少的关瓷,就会是很多少女梦中无法企及的月亮。   思及此,商颂川忽然嫉妒,嫉妒关瓷的那个前女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摘下这颗高悬天空的月亮。   吃过午饭,关瓷趁着许清不忙时,和她聊了一会儿天,这才结账离开了这座他曾短暂驻足过的小城。   飞往苏市的飞机没有再延期,下午三点,两人成功登机,至于商颂川租用的奔驰车,租车公司里的员工会派人来开走。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苏市。   晚上八点半,两人顺利回到御景湾。   打开防盗门,酒酒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围着关瓷脚踝,激动得一直叫。   关瓷很想摸一摸酒酒,但他控制住欲望,还是先去用消毒液洗了手,才回来抱起酒酒,商颂川则把两人的行李箱轮子擦干净,把箱子推到了客厅里,看着关瓷抱着猫,温柔地说爸爸回来了。   商颂川便叫扫地机器人打扫卫生,屋子里除了酒酒的叫声,还有了扫地机器人兢兢业业工作的呼呼声。   刚把猫砂铲进马桶里,商颂川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商颂川起身,摸出手机。   “行,我立刻过来。”商颂川拧着眉说完,立刻走出卫生间,对关瓷道:“关瓷,我现在得去我姨夫家一趟。”   见商颂川面色紧张,关瓷抱着猫问:“你姨夫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商颂川站在玄关处换鞋:“陈若今天和她女朋友约会被我小姨和姨夫撞见了,她打算直接出柜了,我过去看看。”   关瓷一愣:“那你快去。”   商颂川是三个小时后,一瘸一拐地回来的。   关瓷穿着睡衣,从书房里走出来,看见一瘸一拐的商颂川,疑惑道:“你的腿怎么了?”   商颂川关上门,酒酒黏够关瓷,见商颂川回来,窜到他的脚边,冲他喵喵叫,用尾巴轻轻拍打他的脚踝。   商颂川一边去卫生间一边说:“被狗绊的。”走路的时候,还得小心别踩到一直跟在他脚边的酒酒。   关瓷:““?“”   扭开水龙头,商颂川用消毒液洗手,“我姨夫太生气,差点晕厥,我冲过去扶他的时候,他家的来福忽然窜了出来,我被它绊了一下。”来福是陈若家养的一只小型泰迪,当时商颂川怕踩到狗,收脚回来太急,结果弄伤了自己。   关瓷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商颂川哀怨地看着他:“关瓷,可不可以有同理心一点。”   关瓷忍着笑意说:“我家里有红花油,你涂点?”   擦干手,商颂川弯腰抱起酒酒,“行。”   关瓷去房间里找到医药箱,拿出了红花油,等商颂川洗完澡之后,他把红花油递给他。   商颂川坐在沙发上擦药油,关瓷站在他身侧,看酒酒团坐在商颂川身旁,圆润的猫眼盯着商颂川的脚踝,关瓷道:“陈若家现在怎么样了?”   商颂川叹气:“我姨夫姨母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和女生谈恋爱,让她分手别乱玩,陈若解释了半天不是玩玩,但我姨夫铁了心让她们分手,后面双方吵累了,暂时休战。”   关心眉头皱了皱:“陈若父母不接受她和女生恋爱?”   “是强烈的坚决的不接受。”商颂川抬头说。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也是冲击太大了,而且我姨母姨夫很疼陈若,最后大概率会尊重她,就是需要点时间。”   商颂川这样说,关瓷放心了一点。   这时候,商颂川忽然站起,双手扯住睡衣下摆,抬头往上脱掉睡衣。   眼前猛地出现男人结实赤/裸的胸腹,甚至不小心看见了男人睡裤上面两条异常清晰的人鱼线,他愣了一愣,愕然道:“商颂川,你干什么?”   商颂川诧异地说:“我涂药。”   他背过身,关瓷眉头突然一紧,因为商颂川左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淤青。   “你背怎么回事?”   “我姨夫用烟灰缸砸的。”商颂川往手上倒了点药油,能感受到疼痛的地方,他把药油倒在那个位置,用手心揉开。   “你姨夫还用烟灰缸砸你?”关瓷声音冷了几分。   商颂川:“本来砸的是陈若,我帮她挡了一下。”   说完商颂川眉头一拧,转过身来问关瓷:“关瓷,这个位置我不好揉,你能帮我揉两下吗?”   关瓷怔了怔,他目光下移,然而这时商颂川不是背对他,所以看见的不是后背的淤青,而是一颗色泽红润的葡萄,点缀在男人硬实的胸肌上。   关瓷在心里不做声的感慨,商颂川体型扎实强健,没想到那玩意居然还挺粉的。 第27章   “行。”关瓷说。   商颂川背对关瓷, 关瓷洗干净手后,抹上药油,打算用手指按揉淤青。   商颂川体温比他高一些, 关瓷手指刚落在上面, 就感受到了男人肌肉下的滚烫热意。   他手指顿了一下,才力道适中地揉他淤青处的药油。   而当关瓷的微凉的手指放在商颂川左背时,商颂川肌肉不自觉绷紧, 过了两秒,才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关瓷鼻尖的呼吸洒在他的后颈处,商颂川呼吸加快,又再次清晰里感受到落在自己后背的那只手, 商颂川脑袋一僵, 闪过一个画面。   那天晚上, 他在酒店, 从正面进入他时, 他的手也这样, 混乱地摸在自己的肩背上。   指下的温度似乎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关瓷面无表情,但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了三个多月前,贴着自己的身体也这么滚烫,似乎能把自己融化掉。   “好了。”甩掉那些应该被忘记的内容,关瓷猛地收回被传染上热意的手指, 垂在腿侧。   “谢谢。”商颂川有点迟钝地回答。   关瓷嗯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手。   而等关瓷离开, 商颂川赶紧松了口气。   关瓷在卫生间洗完手,手指上的热意消失了, 那点复杂的情绪也就消失了。   周一,商颂川的脚踝还是有些不适,走路明显一瘸一拐,于是关瓷开车,两个人一起去了公司。   四天没上班,虽然昨天晚上在家里处理了一些可以居家处理的工作,但是还是比平时要忙一点。而关瓷一登陆企业通讯录,不多时,就收到了好几位同事发的消息。   而商颂川同样忙碌,他今早五六个会议,去隔壁大楼开完两个集团会议,商颂川大步流星回到三十七楼。   关瓷的工位旁站着娱乐无人机事业部的经理,两个人抱着电脑,在讨论业务扩展的事情。   两人交谈语速很快,时不时关瓷陷入思索中,不过两个人的交流已经到了尾声,不多时,对方便抱着电脑,大步离开。   关瓷重新坐回工位上,他的工位上有三台电脑,一台笔记本,两台台式,他垂着眼,注意力全神贯注地落在上面,都没注意到从外面回来的商颂川。   商颂川只好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   这时候,陈玉看着商颂川一瘸一拐的身形,从工位后伸出脑袋,“商总,我今天一大早就想问了,你的脚怎么了?”   商颂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今天问自己腿伤的人还不少,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昨天遇见一个摔倒的女生,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自然见义勇为冲过去扶她,结果她男朋友冲出来,骂我是不检点的男小三,我和她对象鏖战时不幸负伤了。”   陈玉瞪大眼睛,同情地啊了一声,“商总,你也太倒霉了吧。”   商颂川:“你还真信我被当做男小三打了啊?”   陈玉茫然:“不是吗?”   “当然不是。”商颂川撇了一眼还在认真的工作,继续胡编乱造,“是这样的,昨天我走在大路上,太过英俊潇洒,被七八只同样英俊漂亮的小猫争抢,没抢到我的猫因爱深恨,我的腿是被它们咬的。”   陈玉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了,我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七八只小猫争抢吗?”商颂川继续很假的忽悠。   关瓷听着商颂川的胡编乱造的不正经,他坐在工位上,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挺有意思的。   而商颂川瞥见关瓷唇角翘了翘,一上午的案牍劳形烟消云散,严肃叮嘱陈玉:“好好工作。”   说完,一瘸一拐的修长身形迈出愉悦的步伐,回到了办公室。   晚上,商颂川也是坐关瓷的车回家,毕竟关瓷身为商颂川最倚重的秘书,上司腿脚不便,关瓷送他回家再正常不过,虽然大家并不知道商颂川的目的地不是绿景园,而是关瓷的家。   开车回家的半个小时,商颂川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些新鲜食材,等两人到家,不过五分钟,快递员就把商颂川订购的一大袋子食材送上门。   商颂川换了家居服,系好围裙,一瘸一拐地去厨房做饭。   关瓷抱着猫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放下酒酒,起身走到厨房,对商颂川道:“今晚我来做饭吧。”   今天两人下班时间有点晚,商颂川买的是装配好的菜品,只需要下锅烹饪。   听到关瓷这样说,他愣了愣:“你会做饭?”   关瓷打开橱柜,从里面摸出一条买电饭煲送的围裙,系在腰上,拿过商颂川手里的一盒猪肉丝。   四十多分钟后,三菜一汤上桌,菜是鱼香肉丝,鱿鱼炒芦笋,清炒时蔬,汤是海鲜豆腐汤。   商颂川拿起筷子,把几道菜统统尝了一遍,意料之外的好吃,而且关瓷做饭的速度比他快,颠锅翻勺异常熟稔,商颂川语气复杂:“你居然这么会做饭。”   他一直以为关瓷不会做饭,他刚来关瓷家的时候,关瓷的厨房调味品只有盐和番茄酱,酸梅酱,金桔酱,冰箱里则没有任何肉和蔬菜,只有一些面包牛奶鸡蛋火腿肠。   而且关瓷以前要么是在外面吃,要么是点外卖,他真不知道关瓷居然会做饭,且色香味俱全,比他做的还略胜一筹,商颂川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了关瓷,他做的饭菜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关瓷语气平静:“我小时候就会做饭,而且我读中学的时候,在后厨里打过半年工。”   商颂川皱眉:“那你为什么不从来不做饭?老是点外卖。”   关瓷看了他一眼:“会做不代表喜欢做。”   商颂川立刻不为品尝到关瓷的手艺感到喜悦了,他不赞同道:“既然不喜欢做,今天晚上为什么要进厨房?我只是有点瘸了,又不是双手双脚都不能用了,就算我双手双脚都不能用了,我还能给你请十个做饭阿姨。”   关瓷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偶尔做一次也没那么讨厌。”   商颂川闻言立刻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的食物分量大,按照两人的食量是吃不完的,不过最后几乎一扫而光了,关瓷的饭量和从前相差无几,是商颂川吃了很多。   关瓷问道:“你今晚很饿吗?”   商颂川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芦笋,真心实意道:“没有特别饿,只是你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关瓷淡淡地哦了一声,不过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做饭似乎没有记忆中的讨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到关瓷刚刚捕捉到就消失。   商颂川的脚踝修养三四天后,恢复如常。   周四晚上,下班早,他去了趟父母家,吃完晚饭,陪父母说了一会儿话,邹可在商颂川身旁坐下,摁亮手机,“颂川,你看看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心心吗?你王叔叔家的小女儿,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商颂川垂眸看一眼,说道:“我记得她小时候挺圆的,现在居然这么瘦了,和王阿姨倒挺像了。”   邹可说:“她前两年忙着做自己的独立品牌,现在事业发展得也很好,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商颂川两口嚼完橘子,明白了他妈的意思,双腿岔开,坐在沙发上,不感兴趣地说:“不用了。”   商海听着财经新闻,听到商颂川拒绝,他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语气迟疑道:“颂川,你不会和陈若一样,喜欢同性吧?”   商颂川差点被嘴里的橘子卡住了喉咙,脸色震惊:“爸,你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不假思索地在心里否认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商颂川心里涌出一点心虚的感觉。   “你过完年就三十了。”邹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提醒。   商颂川手揽住他母亲的肩膀,安慰她道:“男人三十一朵花,我这样的想找对象还不简单,妈,你别担心我。”说完商颂川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你今晚不在家里住吗?”邹可跟着起身。   “不住了,我回去住。”商颂川拿起车钥匙,驱车回到了御景湾,回到御景湾的时候,客厅没人,不过玄关处的灯还亮着,关瓷在书房里看文件,两人说了几句话,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休息。   翌日一早,商颂川晨跑结束回家时,买好了早餐。关瓷起床后,和商颂川吃过早餐,两人各自换好衬衫西装,拿起电脑包,准备一道出门。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关瓷提醒商颂川,“今天你自己开车去公司。”   商颂川啧了一声,“真狠心,今天都是周五了,最后一个工作日,关助,你不能有头有尾吗?”   关瓷换上打理得锃亮的皮鞋,说:“我今晚下班后要去和一个朋友吃饭,晚上没办法载你回家。”   商颂川拿起宾利的车钥匙,拧开门把手,和关瓷一前一后走出防盗门,说:“什么朋友,赵有泽吗?”   关瓷拉好防盗门,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同时往电梯走去,关瓷说:“不是他。”   商颂川挺好奇:“那是谁?我认识吗?”   关瓷侧眸看了一眼商颂川:“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商颂川:“?”   电梯打开,两人并肩走进,关瓷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负一楼,说:“和我们同一个学校的,她叫孙蕊。”   商颂川没和这个女生有过来往,但当听到孙蕊这个名字时,只用了三秒,商颂川便想起她是谁,他诧异地盯着关瓷,“你居然和她还有来往?”   关瓷:“去年她帮了我一个忙,我答应她来南城的时候,请她吃饭。”   商颂川语气复杂道:“她现在有对象了吗?”   关瓷:“好像没有。”   商颂川看着关瓷,语气更加复杂:“那你还敢去见她,你不怕她对你旧情复燃?”商颂川记得孙蕊这个人,不是因为读书的时候,她是文学院的院花,而是因为她曾轰轰烈烈追求关瓷两年,在男生宿舍楼下唱情歌,元旦汇演公开表白,行为大胆夸张,和她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的长相截然不同。   “都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电梯在负一楼停下,关瓷走出电梯,又对商颂川说:“反正我今晚在外面吃饭,你不想一个人吃饭,可以回你父母家。”   商颂川忍住心里的不快道:“不用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再晚都等你回来。”   想到昨天晚上商颂川才回了家,关瓷道:“随便你。”   说着,关瓷走到自己的沃尔沃前,却见商颂川先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关瓷坐在驾驶座上,问道:“你不是拿了车钥匙吗?”   商颂川脸上没有笑意,眉眼间自带的冷峻桀骜暴露无疑,他用冷淡的语气说:“我晚上打车回来。”   关瓷眨了眨眼睛,缓缓地应了一声哦。   临近下班时,有点突发状况,关瓷离开公司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抵达提前定好的餐厅时,孙蕊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   关瓷道了声抱歉。   孙蕊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五官小巧,皮肤雪白,她手撑着脸说:“你还能维持着两年前我们见面的长相,就还没有对不起我。”   关瓷庆幸,三个多月的小腹应该轻凸,不过他的胎儿附着于子宫后壁,医生曾经提醒,这样的腹部不容易显怀,关瓷晚上洗澡时,腹部依旧平坦。   所以现在孙蕊看他,和曾经应该相差无几。   孙蕊确是关瓷所有追求者里最大胆的,但关瓷并不讨厌他,喜欢的东西当然要努力伸手去够,很多时候,上天只会眷顾主动的人,关瓷欣赏孙蕊这般勇敢大胆的女孩子。   何况孙蕊拿起的放得下,大学毕业见关瓷郎心如铁,人家很快谈了一个比她小三岁的体育生。   孙蕊此次来南城是来参加一个大学室友的婚礼,聊了几句后,孙蕊八卦道:“你现在还是单身?”   关瓷叫来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孙蕊,喝了一口柠檬水后,才说:“工作忙,你呢?”   孙蕊点好菜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关瓷,屏幕上是一个戴着眼镜,英俊儒雅的青年,孙蕊说:“这是我最近的约会对象,一个数学教授。”   关瓷低着头,端详结束后说:“很帅,但愿你能和他修成正果。”   商颂川在办公室,看着通讯录里关瓷的头像变暗了,知道他下班了,盯着他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商颂川关掉电脑,下班回家。   此时是南城的下班高峰期,等了一会儿才有出租车,商颂川报上目的地,看出租车汇入到拥挤的六车道里。   不知道开了多久,出租车遇见红灯,在最靠左的车道停下。商颂川坐在后排座上,无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忽然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直。   不远处的中餐厅,灯光明亮,靠窗的青年容貌俊秀,他对面坐着一个黑长直的女生,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草,对他这种坦荡赤忱的大好青年倒是很吝啬他的笑容,对孙蕊这种心怀不轨的小白花倒是笑的很开心,你他妈忘了当年她在元旦汇演上给你表白,给你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吗?   关瓷,你不能因为去年她帮了你一个忙,就对过去的一切释怀不在乎了,你特么做人可不可以冷漠严苛一些。   出租车猛然启动,不过两秒时间,那家餐厅消失在商颂川的眼底,商颂川咬牙道:“司机,倒回去。”   司机一怔:“先生,这是单行道,没法倒回去,你要倒回去吗?我可以从前面掉头。”   过了片刻,商颂川脸色冰冷道:“不用了。”   和孙蕊的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小时,她没车,关瓷先开车把她送回了酒店,这才驱车回家。   回到家,盘腿坐在商颂川身侧的酒酒嗖地一下,跳下沙发,窜到关瓷脚边。   关瓷没抱酒酒,见商颂川坐在沙发上,盘腿打游戏,游戏连接关瓷家的电视,关瓷不怎么玩游戏,但也能看出来,商颂川玩的是暴力的pk游戏,他游戏技术还不错,怪物的血条直掉,他的血条却没降多少。   “吃晚饭了吗?”关瓷换好脱鞋,随口问了一句。   商颂川盯着游戏屏幕道:“吃了。”   关瓷嗯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手,随后抱起酒酒。   拿着逗猫棒在客厅里陪酒酒玩了一会儿,关瓷手机响了起来,关瓷放下逗猫棒,接通后问:“孙蕊,还有什么事吗?”   商颂川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但关瓷和他有些距离,没能听见孙蕊说什么,只听见关瓷说:“我到家了。”   “我是养猫了。”   “行,我给你发它的照片。”   “好,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关瓷把酒酒叫过去,蹲下身给他拍照,又低着头操作手机。   电视屏幕里主角被怪物两拳打死,商颂川长臂一伸,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机,给他妈妈发了两条消息。   妈:【儿子,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商颂川:【男人三十狗尾巴草,怎么留得住别人的心】   妈:【好,我帮你安排】   等关瓷放下手机,商颂川语调很沉地叫了他一声,“关瓷,明天晚上我也不能在家里吃饭了。”   关瓷没太在意,酒酒跳上了他的膝盖,关瓷抚摸它的脊背:“你有事忙吗?那你去忙你自己事。”   商颂川盯着他说:“我明天晚上要去相亲。”   关瓷抚摸酒酒脊背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酒酒不舒服的喵了一声,关瓷回过神,含笑看向商颂川:“那祝你相亲顺利。”   心里像是藏了一头乱窜的猛兽,四处作乱,商颂川眼睫垂下来,神情平静地回复:“但愿。”   翌日是周六,清晨,商颂川和关瓷同时下到车库,开着各自的代步车,去公司里加班。   晚上五点,商颂川先一步走出办公室,去和相亲对象见面。   关瓷的注意力留在显示屏上,半个小时后,效率如常地做完了工作,他才关掉电脑,起身去停车场。   在停车场上遇见两个相熟的同事,笑着和对方颔首,转过头,关瓷脸上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来到了驾驶座,驱动车辆。   与此同时,商颂川已经抵达了灯光明亮的中餐厅,王知心比他晚来两分钟,对方粉色短发,深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一条粉紫色蕾丝长裙,衣着很有设计感。   对方客气疏离地对商颂川笑了笑,自我介绍道:“王知心。”   商颂川回以同样的客气和疏离:“商颂川。”   两人握了一下手,坐回餐桌的两侧坐下,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王知心心不在焉地说:“我去趟洗手间。”   商颂川无聊道:“行。”   等王知心离开后,商颂川拿出手机,点开和关瓷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记录还停留在周四晚上,他回父母家吃饭,问关瓷晚上吃了什么。   关瓷发了他点的晚餐,楼下快餐店的一菜一汤。   商颂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直到察觉王知心回来了,在他的对面坐下,商颂川顿了顿,摁灭手机,抬起头,却发现王知心脸上的倦怠消失了,她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王知心朝侧方看了眼,压低声音对商颂川道:“商颂川,我王知心欠你一个人情,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商颂川抬了抬眉:“怎么?”   王知心小声说: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对方说有喜欢的人了,商颂川真心实意地对方说了句恭喜。   王知心继续道:“不过我追了对方三个月,我明明觉得对方也喜欢我,但他就是不承认,我一气之下,才答应我妈妈来和你相亲。”说到最后,王知心看商颂川有些愧疚。   商颂川:“其实我也没有相亲的想法,我是……”见不得关瓷笑着祝他相亲顺利,破罐子破摔?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商颂川转移话题。   王知心又偷偷摸摸往某个方向瞥了眼,说:“我发现他也来这家餐厅里了,刚刚我经过他时他还刻意侧过脸,这家中餐厅并不太出名,距离他平时生活工作的地方有十几公里,你说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王知心的眼睛在熠熠发光。   商颂川了然:“所以你想我……”   王知心抬高了一点音量;“颂川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想坐秋千,但是其他小朋友都觉得我太重了,不愿意推我,是你主动过来推我,还说我很轻的事吗?”   商颂川小时候和王知心见过面,但这事完全是无中生有,商颂川上道的接话:“记得,你小时候眼睛很大,穿一条粉色的公主裙,很可爱,也一点都不重,是他们力气小。”   说话时,服务员端上两人点的几道菜,商颂川很配合地道:“尝尝这道丝瓜牛肉丸汤,这道菜看似家常,但牛肉丸是师傅手工捶打出来的,肉丸口感很劲道,汤的滋味也很鲜美。”   王知心见状,抬了抬下巴,疯狂暗示他。   商颂川既然要当红娘,自然万分进入角色,他拿过汤碗,周到的替王知心盛了一碗汤,放到她的手边,“尝尝,不过小心点,还有些烫。”   王知心声音甜甜地道:“谢谢颂川哥。”   沃尔沃行驶到流光溢彩的香树大道时,关瓷遇见了九十秒的红灯,踩下刹车,关瓷侧眸往左侧扫了一眼,恰好是昨天晚上他和孙蕊用餐的餐厅。   选那家餐厅,一是孙蕊喜欢它的装潢,二是在他回家的路上,很方便,但目光落在被橘黄水晶吊灯照耀得发黄的玻璃墙上,关瓷看见了一个容貌英俊,笑容灿烂的青年。   关瓷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目光往青年身前一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粉色短发,肤色白净,侧脸线条流畅,应该是个很时髦漂亮的女孩子。   关瓷又盯着商颂川,商颂川看着女生,唇角的弧度就没有下来过,还非常殷勤地帮女生盛汤。   身后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关瓷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红灯变绿,前方的车流早已消失不见。   关瓷一脚踩下油门,木着脸快速将车开离香树大道。   商颂川和王知心进展顺利,两人言笑晏晏得用完一顿晚餐,中间商颂川故意提及家里一个房间的飞机模型,王知心会意地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商颂川紧跟着提出时间还早,不如去他家坐坐的邀请。   而等王知心同意,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王知心打开宾利的副驾驶时,那位满腔都是酸涩的年轻研究员猛地从两人身后冲了出来,拉住王知心的手:“知心,你不能去,这人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你去他一个独居男人的家里坐,这个人肯定不正经!”   晚上九点过,商颂从川深藏功与名,哼着愉快的曲儿,回到御景湾。   走进客厅,商颂川看到扔在垃圾桶里的外卖盒子,他歌声骤然消失,眉头皱起。   书房的门半掩,商颂川大步过去,不轻不重敲了两下门,随后推开半掩的门,酒酒从书桌上跳下来,蹿到商颂川脚边,冲他亲热的叫了两声。   商颂川没搭理它,他盯着看文献的关瓷道:“关瓷,你怎么点了那家的外卖,那家前几天刚爆出新闻,它是预制菜,不健康。”   关瓷没看商颂川,盯着屏幕说:“是吗?我不知道。”   商颂川说:“以后不准点那家的外卖了。”   关瓷摘下眼镜,拉开椅子,不留情面道:“我想点就点。”   商颂川观察着关瓷的表情,很敏锐得觉察到了什么,他放缓语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关瓷拿着水杯,走出书房,经过商颂川时,目光冷冷地扫了商颂川一眼,说:“你的心情倒是很好,是不是对今晚的相亲很满意?”   商颂川点头,“我心情是不错。”   今天在香树大道看到的那一幕,就可以得知商颂川心情甚好,关瓷觉得自己是自取其辱,问了狗男人一个他心知肚明的答案。   他冷下脸,正要让狗男人明天滚出他的家,商颂川心情愉悦地和他分享:“关瓷,我今天做了一回红娘,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关瓷不想听这些无聊的事,商颂川跟在他身后说:“王知心有喜欢的人,和我相亲就是为了刺激她喜欢的人,今天那个说不喜欢她的男人果然偷偷摸摸跟到了餐厅,我和王知心演了一会儿相谈甚欢,一见钟情的戏码,那个男人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了。”   关瓷握着水杯,愣在走廊和客厅的交界处,眨了几下眼,才消化掉商颂川的意思,他舔了舔唇瓣,问道:“你今晚对她笑的很开心,殷切周到,甚至亲自给对方盛汤,不是因为你喜欢她,是为了刺激她喜欢的那个男生。”   商颂川嗯了一声,呼吸登时一快,他眯眼盯着关瓷:“关瓷,你怎么知道我对她笑的很开心,还给她盛汤?” 第28章   关瓷:“……”   关瓷握着水杯, 一边往饮水机走一边随口解释道:“你吃饭的餐厅,在香树大道,从公司回家要经过那条路。”   按下饮水机的红色按钮, 关瓷淡淡道:“等红灯的时候, 看见你和王小姐在餐厅用晚饭。”   商颂川闻言,觉得有点巧合,昨天晚上, 他也是在红灯的时候,看见和孙蕊笑意盎然的关瓷。   思及此,他心里冒出微妙的不爽,看着关瓷的背影说:“昨天晚上, 我回来的时候, 也看见你和孙蕊了, 你对她笑得也很灿烂啊, 关瓷, 她没有一个需要你助攻的喜欢的人吧。”   水杯快要接满了, 关瓷关掉饮水机,端着乳白色的水杯,转过头说:“当然没有,她现在有对象。”   有对象?   商颂川的眼睫动了动,唇角上翘,脸上的笑容异常耀眼:“原来她有对象了啊。”   说完,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关瓷, 灯光明亮的客厅里,关瓷视线不经意地和他对上, 差点被闪了眼睛。   他低下头,心里忽然想到, 其实今天在香树大道看见的,商颂川对王小姐的笑,也没有很耀眼。   最起码,没有现在耀眼。   思索中,门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关瓷往门口看了一眼,放下水杯,打开防盗门。   门口是赵有泽,他穿着灰色风衣,扣子却扣错了两颗,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意,双眸通红,没等关瓷张口问发生什么了。   赵有泽语气哽咽:“瓷儿,我他妈失恋了。”   关瓷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五分钟后,从醉醺醺的赵有泽口中关瓷知道了来龙去脉,一个月前,他在医院里遇上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漂亮热情喜欢他又倒追他,一周前赵有泽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同意和对方交往。   赵有泽买了十来罐啤酒,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断断续续地道:“结果她只是和她的朋友打赌,说一个月肯定能拿下我。”   赵有泽长的不太正经,其实为人很正经,虽然看似放浪,实则专情,上次谈恋爱还是三年前了,关瓷劝道:“说明她不是你的缘分,别喝了。”关瓷拿掉他手里的啤酒。   赵有泽被抢走了一罐啤酒,转头另外开了一瓶,只是啤酒喝了一半,赵有泽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眯着眼看了对方一会儿,晕乎乎地问:“关瓷,你老板怎么在你家里?”   关瓷:“……”   关瓷扭过头和商颂川对视一眼,很快有了答案,神色冷静道:“我老板是来拿文件的。”赵有泽在他面前喝醉过几次,他喝醉了不会断片,发生的事情会记住。   赵有泽哦了一声,抬起头,给自己灌酒,只是喝了几大口后,忽然嚎啕大哭,关瓷无奈,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赵有泽没有接纸巾,猛地一下抱住关瓷,痛苦道:“她长的那么可爱那么无辜,年龄还那么小,怎么就这么渣啊。”   商颂川站在走廊里,有些眼睛疼,他还以为赵有泽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和关瓷做十来年的好友,可为了一段不到一个月的感情就要死要活,没眼看。   商颂川双手抱胸,在一旁很无情的想,却见赵有泽倏地一下抱住了关瓷,双手紧紧搂在他的腰后,脑袋埋在他的肩膀。   草,懂不懂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啊?你她妈的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猥亵罪啊。   商颂川刚准备走过去制止这种不恰当的行为,却又见关瓷居然没有推开他,反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渣不渣和年龄没有关系,和长相也没关系。”   赵有泽哭了一会儿,抬起头,肿着眼睛扫了一眼客厅里模糊的男人,又酒气滔天地对关瓷道:“你老板怎么还不走?”   关瓷:“……”   关瓷起身说:“我还没拿文件给他。”   说完,他走到书房,叫了一声商总,等商颂川来到书房后,他压低声音道:“商颂川,你今晚回去睡吧。”   商颂川心里骂了两句赵有泽,说好,又问赵有泽什么时候能离开,其实他很想用滚这个字。   “今天晚上肯定是走不了了,明天看他什么时候酒醒。”关瓷道。   商颂川去客厅,拿起手机和车钥匙离开,走的时候看见赵有泽已经在沙发躺下了,靠,那是属于他的沙发。   还没感受到被鸠占鹊巢的不爽,又见关瓷站在赵有泽身旁,拿起被子帮他盖上。 第29章   商颂川眼不见为净, 开车回了父母家。   快十点半了,父母都已睡着,商颂川自己回了房。   卧室里的床是定制的十几万的两米大床, 商颂川却睡的不太舒服,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过,他给关瓷发了条消息, 问赵有泽走了吗?   关瓷:【没有】   商颂川:【他几点走?】   关瓷:【他还在睡】   商颂川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最后只能一腔怨气的下楼,坐在餐厅里心不在焉地吃早餐。   邹可抱着她养的布偶猫从商颂川身旁经过,叹气道:“谁让你不主动一些, 好姑娘们可不会等人。”   王阿姨包的馄饨鲜香可口, 商颂川琢磨着应该很和关瓷的胃口, 打算等会儿让王阿姨多包一些馄饨, 他拿回御景湾, 以后给关瓷做早餐。   听到他母亲的话, 商颂川一脸狐疑地抬起头,“妈,你说什么?”   邹可拉开椅子在商颂川旁边坐下,说:“你不是因为知心有对象怏怏不乐吗?”   “我什么时候因为她有对象怏怏不乐的,我是……我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烦得很。”两大口吃完馄饨,商颂川起身去叫王阿姨, 让她包些馄饨,他晚上回绿景园的时候带些回去。   邹可:“想吃馄饨可以回家住。”   “你这儿距离公司太远了, 通勤都多要一个小时,算了吧。”商颂川拒绝的合情合理。   吃过早餐, 商颂川陪他母亲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狗血电视剧,眼看要到十点了,商颂川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摁亮。   商颂川:【他走了吗?】商颂川不想用走这个字眼,他想用滚。   关瓷:【刚醒,在喝醒酒汤】   商颂川皱眉:【醒酒汤?哪里来的醒酒汤,你给他煮的?】   关瓷:【。】   关瓷:【不然?我从石头缝里变出来的?】   他在他家勤勤恳恳地伺候了他一个多月,他才给他做过三菜一汤,这赵有泽去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还抢了他的地盘,关瓷还洗手给他做羹汤。   啧啧,这人啊,就是比不得,一比气出一肚子气。   商颂川:【赵有泽还挺难过吗?】   关瓷叹了口气,【刚还去卫生间还哭了】   草,他又哭!   想到昨天晚上关瓷的行为,商颂川疾言厉色道:【关瓷,你应该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吧?】   关瓷:【你想说什么?】   商颂川无奈又欣喜,关瓷果然和他心有灵犀,闻弦歌而知雅意,【赵有泽哭的时候鼻涕眼泪都往下掉,我怕你靠他太近,弄脏你的衣服了】   关瓷:【谢谢,我没那么洁癖】   商颂川:他娘的,你不是很爱干净的吗?   商颂川没什么表情地问:【他醒了,他什么时候走?】   关瓷:【不确定】   消息刚发出去,肿着眼睛的赵有泽叫了一声关瓷,声音干哑,关瓷看着他:“嗯?”   赵有泽打起精神,“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情况?什么情况?”   赵有泽双眸微肿,脸上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赵有泽看着关瓷,真心道:“别怕伤了我脆弱的心脏,我好兄弟如果真的脱单了,我只会为他开心,心情更好。”   关瓷:“没有,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吗?”赵有泽怀疑地说,“你刚刚一直看手机,而且打字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他有笑的很开心吗?   关瓷抿直唇角:“那是因为我上司加班,有点工作上的东西问我,我想到他周日干活,就还挺爽的。”   赵有泽幽幽道:“可是他加班一天,年终分红八位数,我们加班一天,最多四位数的加班工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商颂川发了新的消息,关瓷被赵有泽这样一提醒,很有道理的迁怒他,暂时不想和他发任何消息了。   发完消息,五分钟结束,都没看到关瓷的回复,估计又被赵有泽占据了时间,商颂川不虞地啧了一声,大掌抚过布偶猫的脊背。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陈聪打来的电话,约他下午去跑车。   “哥,你看看你都多久没出来玩了,你不是说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你现在生活已经全部变成了工作了。”陈聪劝说。   商颂川估计赵有泽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关瓷家,便问陈聪:“几点?”   商颂川挺喜欢玩摩托车,除了参加一些比赛外,自己还投资了一家俱乐部。   海湾石油涂色的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在跑道上跑了两圈,抵达目的地时,商颂川长腿点地,摘下头盔。   俱乐部负责人谢一站在商颂川身边,低头看了眼时间,笑着道:“Evi,你的时间比平时慢了十秒,有空得多来了。”   赛车除了胆量技巧车本身,自己的练习程度也很影响最终的成绩。   说话间,陈聪抵达终点,他解开头盔道:“我们商总可是大忙人,我这两个月约了他三次,就今天终于舍得赏光。”   陈聪和商颂川私交甚笃,谢一和商颂川没那么好的交情,自然不会抱怨商颂川,只说道:“既然商总你好不容易有时间出来玩,今天可以多跑几圈。 ”   商颂川是很喜欢赛车的,不仅仅是赛车,一些刺激的极限运动他的都很喜欢,当摩托车的马力加到最大,呼啸的风声从四肢刮过,商颂川会享受到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今天是得多跑两圈。”商颂川笑容肆意,刚说完,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商颂川摘掉黑色皮质手套,摸出手机,发现是关瓷刚刚发来的消息。   关瓷:【我刚刚送赵有泽回他家了】   商颂川愣了一下,赶紧回复:【我现在过来】   关瓷:【嗯】   商颂川唇角往上翘了翘,抬起头对陈聪和谢一道:“忽然有点急事,我先回去了。”   陈聪震惊:“哥,你才说了今天要多跑几圈再回去的。”   商颂川把手机塞回衣兜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套上手套,他拿过挂在摩托车上的纯黑色头盔戴上,长腿一迈,跨坐上摩托车时懒懒地撂下一句,“不是说了有急事吗?”   俱乐部到商家老宅有些距离,回到老宅,商颂川拎着上午让王阿姨包好的四盒生馄饨,开车回了御景湾。   **   翌日,周一。   下周三是远安科技的新品发布会,这次的发布会要发布的新品包括消费无人机的旗舰野系列,以及性价比的疾系列,工业用途的泽灵S3,植保机惠安4,以及手持云台df6。   这次发布会一共有五大类产品,是今年产品最多的一次发布会,也是今年最重要的发布会。   远安科技是一家以无人机产品,无人机技术为核心的科技公司,无人机的更新换代不能和手机一类的消费品比。   比如远安科技的旗舰无人机野系列,上次的新品发布会在二十七个月之前。   上午十点半,远安科技秋季发布会的主要工作成员都坐在了会议室里,这次发布会虽然很重要,但远安科技也开过许多次发布会了,程序清晰明了,发布会中可能遇见的问题,解决的方案,以及一些敏感内容,十来分钟后小会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   关瓷趁着自己的发言的时候,先说了常规内容,随后目光在与会众人身上一转,说道:“我建议我们这次发布会轻松好玩一点。”   研发部总监兼野3负责人李总道:“轻松好玩一点?是什么意思?”   “制造一些趣味性话题,让更多年轻人知道远安科技,知道远安科技的产品,对无人机感兴趣。”关瓷把笔电屏幕投射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三个月前,得新的儿童电话手表发布会,因为几个有趣的梗,得新趁机大肆营销,得新的新产品,很快在青年父母群体里拥有了知名度,购买儿童电话产品时,也会考虑得新,大家看得新上季度儿童手表占了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二十一。”   王真真是集团常务董事,兼集团CFO,她说道:“得新以前是做教育行业的,产品线里没有儿童手表,当然需要打响知名度,远安是独角兽,没必要浪费时间金钱精力做这些。”   植保无人机事业部的老大说:“我是赞成扩大知名度的,但是发布会的能量太小了,除了本来的忠实用户,不会有新人来看,我们要不找个明星站台。”   很快,会议室里人封为了两拨,一拨觉得远安科技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原因是技术为王,发布会萧随曹规就好,不必哗众取宠。   另外一拨则是被关瓷的数据说服了,关瓷给出的几份调查表里显示远安科技的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占比的确最多,可在国内,知晓远安的年轻人不少,玩过无人机的年轻人更是不算多,是还有潜在的消费市场没有挖掘,是可以增加营销,让大众知道这个品牌,知道无人机的趣味性。不过这些人大多数也觉得发布会展示力量有限,当多挖掘其他的营销方式。   反正两拨人各抒己见,会议室一时间很热闹。   关瓷听完大家的看法,看向还没有发言的商颂川,“商总,你的想法呢?”   众人看向商颂川,知道这位才是决定发布会基调的人。   年轻的总裁眉发漆黑,他没有太多迟疑,斩钉截铁地道:“我支持关瓷的建议,产品虽然是核心,但在国内,选择无人机为娱乐模式的青年还是太少了。”   商颂川目光望向几位这次产品发布会的主讲人:“辛苦各位了,这次的发布会我们要更注重趣味性。”   几位项目老大有些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些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有些脸色则没有变。   众人发表了一会儿各自的意见,营销部的老大则说:“我们现在确定一下此次发布会的主题,部门已经拟定了三个宣传主题,大家看笔记本。”   营销部的老大不是技术出身的,不过让技术部的同事花几分钟做一个投票小程序轻而易举。   关瓷点开营销部老大发来的小程序,其实发布会主题不太重要,不能决定什么,对很多人来说,就是选一个宣传标语。   对关瓷来说也是如此。   看完三个主题的介绍,关瓷毫不迟疑地选择了遥遥领先四个字,远安就是要比其他的无人机企业更强,就像是他一样,不能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而是要拥有很抵替代性的员工。   自己投票后就能看到别人的投票结果,关瓷抬起头,和侧前方的领导对视了一眼,旋即又地低下了脑袋。   他毫不意外,就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和商颂川有同样的默契。   接下来几天,关瓷和商颂川都非常忙碌,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回家做晚饭,经常是在园区餐厅里用过晚饭后,直接回到楼上加班。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周三。   周二早上,商颂川飞去邻国出差,回国机票买的是周三下十二点半的,发布会开始时间是周三下午三点半,正常情况下,商颂川可以赶回发布会现场。   不过飞机航班延误,接近三点,他才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链接专用WiFi后,商颂川进入远安科技的直播间,直播尚未开始,市场部的员工在介绍一些老产品。   远安秋季发布会在南城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举行,演播厅占地面积上千平,可以同时容纳三千名的观众,拥有上千寸的超高清弧形显示屏。   时间进入三点三十,远安科技秋季发布会正式开始。   今天要宣传的第一件产品就是消费无人机的旗舰机,野3,以及野3Pro。   关瓷在监测室,他是整场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统揽全局,直播开始才三分钟,通信部的同事就皱眉道:“网络出现了故障,欧洲那边的直播很卡顿。”   “关助,试飞点好像下小雨了。”   “关助,观众席强有个记者刚刚昏倒了。”   “……”   种种各种突发的小事件,不绝入耳,可是如果没有处理好,说不准就会演变成重大事故。   远安科技的新品发布会言简意赅,陈总上台不过十分钟,便把新一代野系列的提升点和亮点介绍完毕,接受完几个媒体的提问后,陈总走下宣讲台。   野和疾因为都是消费无人机,所以顺序错开了,第二位是介工业无人机的王总。   关瓷一直关注着直播,说实话,虽然小会上讨论过发布会要做的有趣,但是宣讲人是去讲产品的,他经尽可能地不降低在专业性的同时,用一些诙谐的语言了,但是依旧缺乏营销的爆点。   而就在王总上台宣讲的时候,一同事慌忙找到他:“关助,不好了,顾总不太舒服,脸色惨白。”   顾总说的是疾系列的项目负责人以及总工程师顾明,也是下一party的宣讲人。   关瓷脚步匆匆地走到顾明身侧,“顾总,你现在还好吗?”   刚刚已经有人帮顾明叫了救护车,顾明道:“肚子太疼了,我等会儿肯定没办法……哈……上去的。”   顾明也急得唇角冒汗:“……嘶……关助,你说……怎么办?”   “陈总呢?”   两分钟后,陈总站在关瓷和顾明身旁,他蹙着眉道:“我对疾系列并不太熟悉,你们团队的其他成员怎么样?”工作上有人喜欢临危受命,但也有人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顾明脸色越来越白:“能上台的不在。”   陈玉则道:“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关瓷:“我上去。”   顾明闻言,眼睛一亮,“对对,关助你可以的,其实除了我们团队的核心成员,你是……对产品最熟悉的人。”   关瓷:“u盘在哪里?”   因为顾明的意外,关调整了发布会顺序,麻烦植保事业部的赵总先上,二十多分钟后,赵总大步离开宣讲台,轮到了关瓷。   关瓷因为总揽全局,是发布会的负责人,加上他本来是做技术的,对疾系列很熟悉,看完PPT,关瓷戴上耳麦,抬脚走上宣讲台。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白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解开,显得整个人挺拔轻松而俊秀。   发布会现场大概两千多人,有同行,媒体,供应商,消费者等。   关瓷上台后,台下响起不算热烈,也不算冷淡的掌声。   而飞机上,商颂川看见直播间走出来的是关瓷,诧异了一下。   关瓷等台下的声音消失,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笑了一下,说:“先说一件事,自前段时间远安科技被b国列为军工企业,昨天,v国也将我们列为了军工企业。”   关瓷很无可奈何道:“但众所周知,我们远安科技是一家的平平无奇的民生用品公司。”   关瓷的声音一出来,看台下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因为众所周知,华国是不允许民营企业涉军工的,而远安科技的确是一家民生用品公司,但平平无奇这三个字用的太有趣了。   消费级无人机全球市场份额第一,是行业里的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营销总监一直观察着网络数据,来看发布会的观众不算多,最起码没有正在直播的几个大网红多,但是她发现当关瓷说出那句话后,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忽然呈指数增长。   营销总监很快从大数据里分析出是刚刚哪两句话,其实关瓷说的那两句话目的不是为了向大家解释远安科技真的是民营民生产品企业,而是精准地把握住了现在年轻人民族崛起的自豪感。   他们远安科技在国内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小企业,可是在国外,居然会有人将他们公司列为需要严加审核的军工企业。   营销总监果断道:“提取几个主要社交软件的关键词,我们推一把。”   “好。”   但关瓷就说了那么一句,话题转回到产品本身,疾既然是性价比系列,硬件自然没办法和旗舰机比,像陈总一样,大肆宣扬软硬件的优秀就不合适了,而且很多用料也比不上旗舰机,关瓷重点在每款机型的亮点上。   最后是价格,旗舰机最低售价就是一万一,但疾系列的售价区间在三千二和六千八之间。   十来分钟后,产品宣讲结束,会留给媒体一些现场提问的时间。   先提问的是一个男记者,很直接了当地问:“请问关总,针对某些国家将远安科技视作军工企业一事,你是如何看的?”   关瓷笑着道:“我刚刚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民营企业。”   另外一个记者提问:“关总,你说疾系列无人机是性价比的天花板,但据我所知,上周四六新发布一款mini级消费级无人机,售价在二千六和五千七之间。”   六新是远安的同行。   关瓷笑着回:“更低的价格是六新的竞争优势,但性价比是我们疾系列的优势。”   商颂川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翘了下唇,关瓷拥有很强的攻击性,只是一般情况下不展露,看这话说的多么厉害,六新mini除了价格便宜,其他都没法和他们比。   下一个记者提问,他应该有技术背景,问的是很专业很技术方面的问题。而关瓷是本来就是做技术的,这些年承担了很多管理战略内的工作,但始终没忘记对前沿技术的学习,自然很完美地回答了。   最后提问的是一个女记者,她戴着工牌,年轻的脸上是明媚的笑意,“关总,我就问个最简单的问题,我想也是很多在场女性都想知道的问题,你是单身吗?”   什么问题都会遇见,这个问题的确很简单,关瓷笑着道:“单身。”   女记者:“谢谢。”   之后关瓷走下宣讲台,等云台部的李总上台,李总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身材容貌保持的很不错,上台后先诧异道:“我刚刚听到关总说单身时,各位的声音都很激动,但我们关总是个大老爷们儿啊,男同胞的们声音怎么比女士们还激动?”   关瓷回到检测室,刚一进门营销总监就兴奋地说:“关助,我们在两个主要社交媒体软件都上热搜了,而且没花钱,网友们很有议论的欲望。”   说实话,今天远安科技秋季发布会,他们也是花了钱,买了热搜宣传的,这是常规营销。   “是什么?”   关瓷打开自己的手机。   陈玉道:“是关助你说的那句平平无奇民营企业,玩梗的特别多。” 远安的确是平平无奇的民营企业,很多人不知道,但很多人也知道,比如在某些战场上的确成为了军需武器,甚至和华国不和的某国,政府严禁采购远安科技的产品,但还是被拔出来目前某些单位,口嫌体正直,依旧在使用远安科技的某些的产品巡视安防。   这其实很切合国人的心思,民族企业崛起的的自豪感,所以很容易营销和玩梗。   营销总监:“还有你中间介绍镜头那几句话也很有趣,其实我们真的不厉害,网上也有很多人讨论。”   陈玉则举着iPad道:“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词条。”   关瓷:“什么?”   陈玉:“各位男同胞们怎么这么兴奋。”   关瓷还没反应过来,营销总监是个紧跟时尚潮流的女性,她怔了一下忽然笑开了。   这场发布会还算顺利,其实关瓷虽然在会上提出了发布会要注重趣味性,给出一些可以营销的点,从推广这些内容从而推广无人机,关瓷前面三位中规中矩,但李总给出了很多值得议论的话题,比如记者提问说有些人质疑说远安科技是组装工厂,李总一本正经地说对,我是组装工厂月薪六千的小组长。   不过除此之外,远安科技为产品准备的国风动漫也引起了网友们的议论,动漫虽然只有短短三分钟,但画风太精美,远超市面上太多国风动漫,故事还很精彩。   营销总监也很知道网友们喜欢看什么,直接推送词条,国外网友们震惊的远安黑科技,这场秋季发布会是全球直播,国外实时观看的人很少,但关注的人不在少数,发布会上玩的很多梗因为文化差异国外网友们不理解,但国风动漫在国外的某些视频软件上很受大家惊讶。   而国内网友很喜欢国外网友震惊我们祖国的传统文化,这也是一种民族文化的自豪感。   关瓷听着大家的议论,在心里松了口气,商颂川今天没到场,但这场发布会的专业性没有缺失,讨论范围也足够广,还算成功。   五点,远安科技的发布会结束,关瓷接受了一些媒体采访,含笑晏晏地招待完记者,和几个下游的供货商,关瓷打算去今晚的交流会,在人声嘈杂的发布会会议厅的走廊上,关瓷忽地听到一声含笑的关助。   关瓷转过身,商颂川眉发浓黑,驼色大衣挂在结实的臂弯出处,黑色定制西装解开几个黑金石纽扣,他几大步走近关瓷,垂着眼说道:“发布会很完美。”   比起辛苦了,关瓷的确更想听到完美不错之类的评价词,前者多是对他付出时间精力的认可,后者才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这半个月来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的工作完美结束百分之九十,关瓷冷淡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直直地撞进商颂川乌黑的瞳仁里,“要多谢商总的支持。” 第30章   关瓷原来是不喜欢商颂川这个人的, 但他的确满意商颂川这个老板。   走廊上地毯是正红色牡丹暗花纹,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是繁复的花苞形状,它均等地洒在两个含笑对视的青年身上, 和周围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隔出一道看不见的透明玻璃墙。   晚上九点, 交流会结束,商颂川开关瓷的沃尔沃回御景湾。   二十分钟后,沃尔沃行驶进御景湾地下车库, 商颂川熄火,解开安全带,副驾驶没有动静传来,商颂川侧头道:“关……”   声音戛然而止。   关瓷脖颈微斜, 闭目靠在椅背上, 明显已经睡着了, 眼底有不靠近很难注意的乌青。   商颂川隔着一臂的距离, 看着关瓷, 直到关瓷不舒服地拧眉, 商颂川叫了他几声:“关瓷,关瓷,醒醒。”   关瓷睁开眼睛,迟钝几秒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在地下车库里,“我睡着了。”   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拿起手机, 看看现在的时间,没睡太久, 关瓷解开安全带下车:“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电梯刚打开, 关瓷拿在手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个座机号,还是云城的区号。   关瓷接通电话。   等那边人自我说明结束,关瓷眉心轻拧,又等他说明来电目的,关瓷道:“我在南城,没空回去,而且我也不觉得和王家有任何需要沟通解决的事情。”   派出所的民警的又说了几句话,关瓷道:“那就让他们走法律途径。”   关瓷挂断电话。   恰好此时,电梯行到二十五楼,两人长腿一迈,同时走出电梯,商颂川瞥眼关瓷的神色,说:“谁给你打的电话。”   关瓷按下门锁密码,回答:“云城的派出所。”   商颂川奇怪:“派出所给你打电话做什么?还有你说法律途径是什么意思?”   防盗门打开,听到动静,玄关处的声控灯自动打开,在猫爬架上的酒酒尾巴甩动,身姿矫健地从卧室蹿到玄关。   关瓷避开酒酒换鞋,回答来自商颂川的疑问:“我爷爷奶奶问我要赡养费。”   商颂川拖鞋的动作猛地停下来,黑眸瞪大,难以置信道:“他们问你要赡养费,你爷爷奶奶凭什么问你要抚养费,他们脸皮怎么这么厚!!”   听到某人说其他人脸皮厚,关瓷眼皮不明显的颤动两下,抬眸扫一眼青年,关瓷说:“我拒绝他们了。”   换好鞋,关瓷来到卫生间,用消毒液洗手,商颂川站在洗手间外面,说:“你爷爷奶奶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有,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孙女。”抽出纸巾擦干净手,关瓷弯腰,抱起扒拉他裤腿的酒酒。   商颂川脑子里的怒火的腾地冒了出来,想必这也是他们当初冷漠抛弃关瓷的原因,但既然已经抛弃了,又何必不知廉耻地问关瓷要钱。   “他们是什么时候打电话问你要钱的?”商颂川说。   关瓷:“上周六,我拉黑了他们十几个电话号码,他们今天报警了,威胁我不给赡养费就去法院起诉我。”   商颂川脸色发黑,这段时间关瓷忙得不可开交,休息时间严重不足,他们居然还来给他添麻烦。   见商颂川关心这件事,关瓷多说了几句:“你放心吧,现在他们应该很难打通我的电话,至于去法院起诉我,我的两个舅舅正值壮年,想必法官也不会觉得我应该支付赡养费,何况,我一定会请一个很不错的民事律师。”   关瓷最近劳心费神,工作中不觉得疲累,现在工作结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劳累,说完这几句话,他就回了房间洗漱,打算早些休息。   商颂川坐在关瓷家的沙发上,略作思忖后,掏出手机,给陈聪发了条消息:【帮我个忙。】   陈聪:【难得啊,哥,你居然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   商颂川:【关瓷祖父母最近一直缠着他要赡养费,你找一些人,让他们不准再骚扰他,顺便再给他们一个教训】   陈聪看到这条消息,揉了揉眼睛,消息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陈聪:【哥,你最近的情况是不是关瓷?你是不是对关瓷有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能对你秘书下手吧!!!】   这人说些什么玩意?   商颂川一一驳斥掉。   陈聪:【你对他没意思,关瓷他的无良祖父母问他要赡养费,你让我去处理干什么啊?】   商颂川:【我不想他一直被他们骚扰。】   陈聪:【你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关心吗?】   商颂川:【你帮不帮?】   陈聪:【当然帮,哥你开口,我能拒绝吗?我一定让这群人渣不能再给在我们关助添一点不爽】   这件事交给陈聪,确定陈聪能在不犯法的情况下让王家人不再打扰关瓷的生活,商颂川才抱起了他大腿旁边走来走去博取关注度的酒酒。   *   周五下班之前,关瓷用手机给商颂川发了消息,他今天想去隔壁区的一家花园餐厅用晚餐,提前询问商颂川去否。   商颂川回他要去。   沃尔沃和宾利一前一后驶出远康地库,和其他彼此陌生的车辆相比没有任何异常,可最终他们在同一个停车场驻足,两辆车的主人并肩走进同一家餐厅。   这家花园餐厅在楼顶,生意还算不错,有六七桌客人。   关瓷提前定了位,位置靠边,视野开阔,侧眸便可看见从南城穿城而过的玉镜江。   两人点了几道菜,菜品卖相精致,但味道只能说勉强。   商颂川其实很挑食,吃了几口后就兴致缺缺,不太想吃。   他一边喝水一边观察坐在对面的关瓷,关瓷拿着银叉,咀嚼频率很慢,看起来也不太喜欢的样子,时不时抬起手碗,看一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   商颂川:“你有别的事?”   关瓷没直接说,只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这顿平平无奇的晚餐临近尾声时,关瓷意识到什么,侧头往江边的天空看去。   天空原来是全黑的颜色,但上空被城市的霓虹灯反射出混杂的色彩,此刻,数架无人机按照指令缓缓升起,在江边的天空上变成一只瞩目的淡紫色凤凰。   花园餐厅的其他顾客惊诧地抬起头,餐厅底部,街道上的行人驻足昂首。   三千多台无人机组成的绚丽凤凰盖住视野里的半个天空,凤凰的翅膀缓缓展开,无人机的灯光变化成其他绚烂颜色,带来一场令人震撼的美丽。   无人机表演持续了五六分钟,凤凰的翅膀收束,朝某个方向坠落的时候,关瓷收回视线。   商颂川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打趣道:“关瓷,原来你来这家餐厅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某家五星级酒店开业,大手笔地购买了三千六百台无人机的灯光表演。”关瓷用银叉叉起一块七成熟的牛排,喂进嘴里。   远安科技娱乐部主要营收就是无人机商业表演,商颂川基本把这个部门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关瓷处理,所以关瓷知道今晚附近有表演。   无人机表演里,一台无人机收费在三百到六百之间,大多数时候,一场两千台的无人机表演足够炫目美丽,今晚接近四千台机器的表演更是意料之外的恢弘美丽。   商颂川看着关瓷感慨:“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些东西。”   关瓷说:“我想没几个人不喜欢这种东西。”   说话间,服务员端来最后一道甜品,牛奶桂花蛋挞,有一说一,这家餐厅的环境格调比食物味道好出数倍,但出人意料的,甜品的味道不错,甜而不腻。   关瓷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着甜品。   和关瓷一起吃饭的机会增多,商颂川发现了许多小细节,不管是吃什么食物,关瓷入口的动作都不紧不慢,很优雅,但如果是他喜欢的食物,眼睫会往下垂,咀嚼食物的速度会变快,眼睛还会时不时地往食物上瞥一眼。   如果是不喜欢的食物,关瓷咀嚼速度会变慢,神色亦心不在焉。   商颂川后知后觉地想,四个月以前,他为什么会觉得关瓷是个设定好固定程序,严谨冷淡没有太多情绪的智能机器人。   瞧瞧他们关助,明明很鲜活,工作上冷淡严谨,但私下有很多爱好,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叫酒酒的时候两片丰润的唇瓣微微嘟起,会有点像在讨吻。   客厅是性冷淡的黑白灰装修,但在自己的卧室里会用各种暖色调,床幔上挂着小玩偶,布置成舒适的温柔乡。   他还挺重口腹之欲的,喜欢好吃的食物。   现在又增加了一条,喜欢看漂亮的无人机表演。   商颂川在心里轻啧几声,他从前是眼瞎吗?   **   今天周六,吃过早餐,商颂川回了趟父母家,关瓷则约赵有泽出门吃了顿午餐,经过两周的修整,赵有泽似乎彻底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和关瓷谈笑风生,如往常一般。   关瓷不喜欢请保洁,他不喜欢做饭,但不厌恶打扫,打扫卫生的时脑袋放空,可以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晚上,商颂川不在家,关瓷便点了一家干净健康的外卖,吃完味道不错的一顿的晚饭,他再登录手机银行瞅了瞅账户余额,对商颂川的满意在这一瞬间急速飙升。   衣帽间里的保险箱有十来天没被关瓷宠幸过了,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房产本和金条,直到隐约听到一点动静从大门口传出来。   关瓷快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蓦地合上保险箱,塞进衣帽间的最里侧。   果不其然客厅里的动静来自商颂川,关瓷镇定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留在你父母家过夜。”   商颂川的头发和衣裳有些凌乱,他看见关瓷,一把上前抓住关瓷窄韧的手腕,拉着人匆匆走向门口:“关瓷,走,我们去楼顶。”   关瓷诧异:“去楼顶干什么?天都黑了。”   五分钟后,关瓷知道来楼顶的原因。   他眼睫剧烈地颤动,盯着在御景湾西侧缓缓升起的数台无人机,逐渐汇聚成一个腾飞巨龙的形状。   御景湾的地理位置还不错,但南城占地面积太大,高楼大厦摩肩接踵,比如昨天晚上的凤凰起舞无人机表演,没在花园餐厅附近,很难欣赏到无人机的表演。   而关瓷楼顶的视野能完美地欣赏这场即将开始的无人机表演,说明无人机表演场地就在附近。关瓷很笃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漏,今天晚上,这附近应该没有无人机的表演的。   关瓷心脏快速震动,问商颂川:“你安排的?”   商颂川:“恰好今天王正团队休息,没业务。”他语气庆幸,“而再过一个小时,王正团队就要飞德城了,三千台无人机的表演,只能等到下个月再看。”   “关瓷,你知道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昨天晚上就想给你个小惊喜了,怎么能等到下个月。”三千五百台以上的无人机表演收费昂贵,需求量少,无人机娱乐部只有一个团队能做,未来半个月,该团队行程密不透风,商颂川就算是远安科技的老大,也不能因为私事变更团队原有的工作安排。   “所以我今天算是挤进去的。”商颂川语调复杂地感慨,却又有点像是向关瓷邀功,时不时看他一眼。   关瓷却瞪了一眼商颂川,抬脚大步离开楼顶。   商颂川怔了一下赶紧拉住关瓷的手腕,忐忑道:“关瓷,怎么了?”   靠,难不成关瓷不喜欢这个惊喜,但他昨晚不是还说喜欢看无人机表演吗?他今天磨破了嘴皮子才让王正同意加班,又花了一辆库里南的钱,不会不仅没能讨关瓷欢心,还弄巧成拙让关瓷不喜欢了吧?   “松开。”关瓷语速急切道。   商颂川嘴唇轻动,却听关瓷着急地补充:“我没戴眼镜,我下去拿眼镜。”关瓷近视不到两百度,不看电脑时一般不戴眼镜,刚刚商颂川没说是什么事,关瓷穿着家居服就被他拖上楼顶,没拿眼镜。   虽然也能看见无人机表演,但不戴眼镜的效果肯定和肉眼有区别,何况关瓷还有几十度的散光。   商颂川草了一声,赶紧松开关瓷。   两人按电梯下楼,小区是两梯四户的格局,一共三十二楼,关瓷住在二十多楼,平时电梯不算挤,但今天电梯在低楼层一直断断续续地停,等两人乘坐电梯回到楼顶,六分钟的无人机表演已经接近尾声。   关瓷没好气地瞪了商颂川一眼。   商颂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没事,还有六场。”   关瓷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商颂川云淡风轻道:“我今晚预定了七场表演,你可以一口气看个够,不够也没关系,半个月后等王正团队回南城,我们可以包夜。”   关瓷蓦地侧过头:“商颂川,我记得就算是董事长的生日庆典,无人机表演也是要收费的。”远安科技是远康集团子公司,集团规模庞大,如果股东可以公器私用,其余管理层有一学一,公司还如何管理经营,就算是股东们需要无人机表演服务,也得一视同仁地走合同,收取相应的服务费,只是会打一个还不错的内部折扣价。   但三千多台的无人机表演,折后价格也在百万左右。   这混蛋说什么?他定了几场?   商颂川侧过头,真心实意地道:“不过就是七百万而已,你喜欢就好。”   七百万而已。   关瓷脑袋里剧烈地回荡这句话,七百万就只是而已吗?它可差不多是自己全部身家了,竟然就被商颂川一夜给挥霍掉了,关瓷盯着眼前这个毫无怨言地睡在自家客厅,洗衣做饭的年轻男子,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人是个该死的富二代。   有很多美丽的东西看的太多便会失去兴致,但是也有许多美丽的东西看过一次便回震撼它的美丽,沉湎于它的美丽。   三千六百二十九台的无人机表演对于关瓷来说是后者。   断断续续地看了大几十分钟表演,除了脖子仰得太久,不由得伸手揉了几下,眼睛丝毫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接受美丽震撼而提高美丽的阈值。   最后一个无人机表演是海底世界,柔光色的绝美海兔和色彩艳丽的鹦哥鱼出现在夜空里,上演一场海底动物追逐战。   关瓷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一点难以忽视且从未有过的感觉倏地从腹部传来,关瓷身体绷紧,下一瞬,腹部再次传来看轻微但是不容忽视的颤动。   关瓷缓缓且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腹部。   “怎么了?”察觉到关瓷的异常,商颂川视线追逐他问道。   “他在动。”震惊迟疑的声音刚刚落下,关瓷的腹部再次感受到明显的颤动。   商颂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关瓷说的是什么,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盯着关瓷藏在宽松家居服下的肚子说:“看来孩子和你一样,都挺喜欢无人机表演的,一般十六周才会胎动吧,我们这还差几天才十六周呢。” 第31章   商颂川话音一落地, 关瓷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最后几分钟的无人机表演眼睛盯着,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商颂川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孩子是意料之外的产物, 本不应该存在,再过半个月关瓷就可以进行手术,这场意外会变成关瓷生命里无足挂齿的一场过去。   但他现在会动, 说明他从一个胚胎长成巴掌大的孩子了,拥有了四肢和五官。   无人机烟花表演结束,关瓷和商颂川下楼,楼顶还有一些御景湾的住户在看无人机表演, 不过刚才一场表演结束, 不多时又有一场表演, 大家并不知刚才的那一场是今晚的最后一场, 还在翘首以盼。   下楼电梯只有关瓷和商颂川两人, 眼看电梯在二十五楼停下, 商颂川抱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情对关瓷道:“前几天和谢医生联系,她再过半个月就开始做手术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做手术了。”   小腹又细微地震动,关瓷步伐如常道:“我知道。”   回到家,关瓷去卫生间,莲蓬头的水流洒在赤裸平滑的小腹上,关瓷垂眸, 前段时间太忙,他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身体变化, 或者说他一直以来在忽视身体变化。   胚胎靠近子宫后壁,这种妊娠情况比常人不显怀, 但接近四个月的孕期,细看下,小腹有了微微的凸起。   关瓷看了两眼快速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任凭温热的水流洒在肩臂上。   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关瓷穿着睡衣回到卧室里,无聊的点开几个软件,却发现半个小时前,王雪芽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单身快乐。   下面有两人共同的好友问她不是结婚了吗?今天是离开老公享受单身的乐趣吗?   王雪芽言简意赅地回复:【今天刚离】   关瓷戳开和王雪芽的聊天对话框。   关瓷:【学姐,你怎么离婚了?】他上次见王雪芽是两个多月前,王雪芽查出先兆性流产住院,他周末去医院看望她,当时学姐和她老公的感情恩爱甜蜜,短短两个多月,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雪芽可能是被问的太多了,回答的干脆利落:【他上个月去□□,被我抓住了,就离了。】   王雪芽:【他跪着求我只是一时脑子糊涂了,那天晚上公司聚餐酒喝多了,我信这些?他妈的,我特么又看走眼了】   学姐离婚离得果决强硬关瓷不奇怪,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读大学的时候,她看上了一个学长,好不容易追到手,结果发现那男的对前女友还恋恋不忘,男生说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肯定能忘记对方,王雪芽当天果断分手。   晚上找关瓷喝酒时吐露心声,“关瓷,我能接受他心有所属而不接受我,但我不接受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结果和我谈恋爱,这不是三心二意吗?渣男!”   总之,王雪芽在爱情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关瓷现在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学姐,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王雪芽是在九月份查出怀孕两个月的,她当时很意外,一直都做了避孕措施。   医生说不是所有的避孕措施都百分之百保险。   王雪芽比关瓷大两岁,又结了婚,工作生活都很稳定,既然怀孕自然打算生下来,所以后来先兆性流产还去医院住院保胎。   可她现在离婚了,她的孩子是怎么打算的,流掉吗?   王雪芽:【生下来】   关瓷意外:【生下来?】   王雪芽过了一会儿回复道:【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王雪芽:【小瓷,我马上就三十二岁了,说实话,我本来计划明年生一个孩子,而且我有房有车有存款,性格也还健全,我觉得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完完全全养得起她,养的好她】   王雪芽:【反正谈了十几年恋爱,我特么的已经发现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不是说你啊,你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过现在我的确不舍得打掉她】   王雪芽:【图片】   王雪芽:【我崽前几天做的四维彩超,你看看,是不是长的很像我】   彩超图片上,胎儿闭着眼睛,轮廓清晰,五官的确更像王雪芽。   关瓷沉默半晌:【学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王雪芽:【你觉得我是会客气的人吗?】   结束完和王雪芽的对话,关瓷掀开被褥,抱着酒酒躺在床上,望着乳白色的床幔,闭上了眼睛。   虽然决定要做手术,但胎儿发育情况和关瓷的健康状况要密切关注,一个月没去医院做检查,周三下午,关瓷和商颂川来到私立医院,提前做一次体检。   关瓷抽了血做了些常规的体检,因为要打胎,不需要去做孕期十六周该做的唐筛或者无创,只去做了一个腹部彩超,观察胎儿的发育状况。   这次给他做彩超的是还是上次的许翌医生,关瓷躺下后他抹好耦合剂,探头放在关瓷腹部,观察了一会儿后,许翌医生笑着对关瓷说:“宝宝是坐在你肚子里的。”   关瓷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孕期相关知识,所以很少见多怪的想,四个月的胎儿居然会在肚子里坐着吗?   许翌从医以来,在相关的学术期刊上见过三例男子妊娠的论文,但关瓷是许翌从医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货真价实妊娠的男人,对关瓷印象很深刻,他给关瓷说道:“nt是B超下颈项透明层的厚度,需要胎儿有一个正确的姿势,我们今天的彩超是观察一下胎儿的发育情况,就需要宝宝动一动。”   许翌观察着显示屏,见胎儿还是保持坐姿,要求关瓷侧躺,侧躺之后,胎儿依旧在关瓷体内保持坐姿,许翌医生带着医用手套,轻轻按压关瓷腹部。   半分钟后,许翌无奈道:“关先生,恐怕你得出去走走,吃点甜食,让宝宝活跃起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关瓷熟稔地将接过纸巾,走出彩超室。   商颂川依旧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关瓷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商颂川凑过去道:“检查……”   “没完成,医生说他太安静了,需要他活跃一些,我出来走走。”   关瓷走动了三分钟,吃了一颗巧克力,回到彩超室,想到上次反反复复折腾了四次,关瓷没指望今天两次搞定。   它有点像他另一个精子供给者,烦的很。   但许翌医生把探头放在关瓷腹部,语带笑意道:“宝宝长大了一点,会体贴你这个做爸爸的了,他姿势很好,还在翻身。”   随着许翌医生话落,关瓷感受到腹部细微的胎动。   几分钟后,许翌医生结束了检查,他收起探头道:“宝宝发育的很好很健康。”   关瓷接过许翌递过来的彩超单,三个月左右的胎儿还有点奇形怪状,不太像一个人的样子,但四个月的胎儿,仔细看能看出他的四肢和躯干,已经非常接近一个小人儿的形状了。   腹里的胎儿似乎发现关瓷在盯着他人生里的第一张照片,腹部又传来了轻微的颤动。   关瓷抿紧唇,大步走出彩超室。   商颂川看见关瓷拿着报告单,松了一口气凑近他:“看来今天他没有太折腾你,这么快就结束就检查了。”   关瓷眼不见心不烦,把彩超单扔给商颂川,大步流星走向扶梯。   关瓷上次的nt检查单也是商颂川拿的,不过黑白色的nt检查单看不清胎儿的轮廓,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两团,都不太像是个人。   这次的腹部彩超则和上次很不相同,胎儿的五官没发育好,瞧不见,但可以模糊地看见他的小手小脚了。   商颂川盯着彩超图片看了一会儿,大步追上步履匆匆的关瓷。   两人七点过回到家,关瓷无所事事,商颂川高大挺拔的身体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吃过晚饭,又是商颂川任劳任怨的洗碗,其实现在关瓷不像最开始商颂川搬进来的时候,能够冷眼旁观商颂川干活,很多时候,他都会帮商颂川洗碗。   但自从四天前的胎动开始,关瓷情绪有些失控,连带着有点迁怒商颂川,又不想帮他干活。   清洁完厨房,关瓷抱着猫回了房,烦闷地卧室发呆,直到隐约听见门铃声响,关瓷起身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商颂川已经打开了门,门外是相识的隔壁邻居,邻居瞧见是商颂川开门,伸长脑袋往里面看,问关瓷在吗?   “我在,陆姐。”关瓷走到门口,问陆萍有什么事。   陆萍住在关瓷斜对面,比关瓷大两岁,关瓷和其他两户邻居也打过照面,不过并不熟悉。   关瓷和陆萍更熟悉是因为去年陆萍的女儿发高烧,陆萍抱着女儿去医院,在地下车库里汽车发动机出了故障,没法启动。   关瓷看她神色着急,旁边还有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   得知她们是要送小孩去医院,暴雨倾盆的夜里,刚刚加班回家的关瓷便开车送陆萍母女去到最近的妇幼医院。   后来,陆萍女儿出院,还特意买了礼物感谢他。   只是关瓷工作繁忙,和陆萍没有共同话题,他上下班的时间也和陆萍母女错开,虽然有了那件往事,两户人认识了,但是依旧不算熟稔。   所以陆萍神色焦急地出现在关瓷门口,关瓷也有点意外。   陆萍着急地说:“关瓷,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女儿,刚刚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出了车祸,我家阿姨家里有急事,昨天回了家,莳安身体差,前几天才从医院出来,医院病毒太多,我不敢带她医院,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几个小时的孩子。”   关瓷闻言蓦地垂下眸,视线刚好和站在陆萍腿边,扎着两个马尾的小姑娘对上。   上次在门口撞见小姑娘还是一个多月前了,可能是因为生了病,小姑娘长大了一个月,小脸却更小了一圈。   但是——   “陆姐,我没照顾过小孩。”关瓷觉得这个任务有点艰巨。   一只宽大的手掌搭在关瓷的肩膀上,商颂川倒是很热心肠的揽过了这件事:“陆姐,你就交给我吧,我有个侄子,名字里不但也有个安字,还和莳安差不多大,这几个小时肯定给你照顾好,你快去看你妈妈吧。”   “那麻烦你们了。”陆萍匆匆说完,又蹲下身交代李莳安了几句话,快步往电梯走去。   而等陆萍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关瓷低下头,刚好和也从电梯口收回视线的李莳安对上目光,关瓷没有和四岁小朋友相处的经验,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面目和善地请小姑娘进来。   却见商颂川蹲下了身体,熟稔地和李莳安搭上了话,“你的挎包是玲娜贝儿吗?很可爱,是谁给你买的?妈妈吗?”   李莳安很乖巧听话,不然陆萍也不会好意思麻烦邻居帮忙照看孩子,但同时,李莳安性格有些内敛羞涩。   闻言,她握紧包袋,露出一个小小的,幸福的笑容,点头道:“是玲娜贝儿,是妈妈给我买的。”   商颂川又问她妈妈还买了什么样的包,一边让小朋友放下了戒心,毫无抗拒走进了关瓷家。   关瓷抱胸站在茶几的左侧,盯着客厅右侧的一大一小,商颂川五官立体,眉发黑密,身体挺拔结实,那一只手比李莳安脸大一圈,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任何会带孩子的特质。   但意料之外的,没几分钟就让李莳安对他放下了戒心,李莳安甚至拿出妈妈提前为她准备的奶酪棒,商颂川替她撕开包装后,小姑娘先踮起脚,奶酪棒喂到商颂川唇边:“商叔叔吃。”   商颂川蹲着高大的身体,没咬太多,但夸张兴奋的语气给足了情绪价值,“谢谢莳安,很好吃,是妈妈买的吗?”   李莳安羞赧抿唇点头,余光扫一眼几米开外的关瓷,小姑娘快步跑到关瓷腿边,拽了拽他的裤腿,两只脚高高踮起,眼睛亮晶晶道:“关叔叔吃。”费力地把奶酪棒举到最高。   关瓷和小姑娘的几次见面,小姑娘都很羞涩,紧紧抱着陆萍大腿,探出一个黑色脑袋尖。   关瓷顿了顿,弯腰,咬了一口奶酪棒,酸奶口味的奶酪棒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关瓷有些僵硬地对小女孩道:“谢谢。”   李莳安握紧剩下的大半根奶酪棒,跑回商颂川身体,舍不得的一点点吃完了奶酪棒,商颂川细心替她擦完手,小姑娘从挎包里拿出妈妈提前为她准备的儿童画板画笔,坐在关瓷家最小的塑料凳上,和商颂川两人有说有笑,有模有样的画起了海底世界。   关瓷坐在沙发上的另外一侧,酒酒安稳的团在他的大腿边,关瓷点开手机打发时间。   直到隐约听见一句带着倦意的小奶音,李莳安放下笔,打呵欠道:“商叔叔,我想睡觉了。”   此时还不到十点,距离李莳安进入客厅才一个多小时。   “你困了?”商颂川问。   小姑娘两只眼皮往下耷拉,又猛地睁起,“嗯。”   商颂川和两米外的关瓷对视一眼,关瓷起身道:“带到我的房间里睡吧。”关瓷家里只有一张床,对待脆弱幼小的李莳安没法像危险高大的商颂川一般,冷漠无情地让人睡沙发。   “李莳安你运气不错啊,你关叔叔的床又大又香又漂亮,你商叔叔垂涎了两个月了,你关叔叔连卧室都没让我进去过,你才来一个小时,就能享受到关家最豪华舒适的大床服务了,开心吗?”商颂川语气羡慕感慨地说一大通,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他带着李莳安去卫生间里擦了擦手脚和脸。   带人走到关瓷房门口的时候,关瓷打开卧室门,商颂川目光往里面一扫,他来关瓷家两个月了,其实还没有一只脚踏入这座房子里关瓷个人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他的卧室,最多就是站在门口扫过两眼。   就像即将通关了一个难度系数极大的关卡时,商颂川唇角带着轻惬满意的笑容,带着李莳安踏入关瓷家最私密的地方。   深秋的南城降温明显,小姑娘外套下面还有薄绒秋衣,裤子加厚,只穿一条。商颂川便只脱掉她的外套,没让小姑娘脱裤子,做这些的时候看了眼立在床边像监工一样的关瓷。   关瓷抱胸颔首。   环境和味道都很陌生,但李莳安性格内敛羞涩,实则她妈妈把她养的很好,不缺安全感,自然不排斥陌生环境,躺下之后不哭不闹,闭上眼睛。   关瓷留下床头柜上一盏小灯,和商颂川走出他的卧室。   走到走廊上,商颂川挺拔的身躯靠近关瓷,呼吸时吐出温热气息洒在关瓷侧脸上,“关瓷,我还以为我离开之前都进不去你的房间里,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意外之喜啊。”他语气有点嘚瑟。   关瓷侧脸则有些发痒,他眼神冷淡地斜睨他一眼,说道:“你也就今天这次机会了。”   说完,卧室里忽然响起李莳安奶声奶气叫叔叔的声音,商颂川脸上露出一个讨打的灿烂笑容,侧眸对关瓷一字一顿道:“就这次机会?”   “我现在是不是又能进去了?”他风度翩翩理理衣袖,措辞克制,但是语气眼神动作可不克制礼貌,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在故意逗弄关瓷。   关瓷并不觉得商颂川去自己的卧室是多大一件事,但看着商颂川这幅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样子,关瓷忽然不太想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他一把推开商颂川,高高在上道:“谁说你可以又进去了?”说完,关瓷折身回到房间。   关瓷床宽两米,四岁的李莳安躺在上面,是很小的起伏的一团,关瓷走到出床边,放轻声音问:“怎么了?”   李莳安看了他一眼,说:“关叔叔,我还是得听故事,我不听故事,又睡不着了。”   关瓷:“……”   因为房间布局的关系,关瓷坐在床头的位置,看不见门口的情况,但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往卧室门口的方向看了眼,草,原来最后他还是得让商颂川滚进来。   “我去让商叔叔给你讲。”关瓷说完就要起身。   一只比关瓷掌心小一圈的手赶紧伸出来,攥住关瓷的毛衣下摆,李莳安坐起身,往门口扫了眼,扫不到门口,她压低声音道:“关叔叔,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李莳安示意他低下头,等关瓷低下头,李莳安嘴唇贴近他的耳朵,万分小声地对他道:“我觉得你的声音比商叔叔好听,所以我更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说完,她看着关瓷的眼睛,又偷偷地往门口瞥了眼,说:“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商叔叔,我怕他会伤心。”   李莳安说话距离关瓷很近,关瓷能闻到小姑娘身上的奶气,她眼睛黑圆,眼睫毛又卷又密,说秘密时,整个人如同警惕的小兔子,时不时扫一眼门口,似乎很担心让她的商叔叔听到了她的秘密。   小朋友都这么可爱吗?   坦诚完秘密,李莳安重新躺在关瓷柔软的被褥里,小手给自己捏好被子,望着关瓷奶声奶气道:“关叔叔,你快给我讲一个故事吧,这样我很快就能睡着了。”   关瓷从来没有给人讲过睡前故事,但年近三十,不可能没听过儿童故事,再不济可以瞎编乱造,关瓷薄唇轻抿,放缓声音道:“从前,森林里住着三只小猪……”   故事没讲三分钟,李莳安彻底睡熟了,鼻尖是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关瓷停下三只小猪的故事,后背有些发汗地从床头站起,微不可闻松了口气,走出房间。   商颂川果然斜靠在卧室门口,双手抱胸,看见关瓷猛地一下站直身体,眼睛里含着高精度镁光灯都遮不住的笑意,“关助,故事很好听,我还想再听一个。”   **   又过一个半小时,陆萍来接李莳安回家,当时商颂川接到国外分公司的急电,站在阳台上和负责人紧急沟通,是关瓷给她开的门,得知李莳安已经睡着了,陆萍万分感谢。   关瓷回到房间,从衣帽间里抽出一张小毛毯,把李莳安裹好后才从床上抱起来,关瓷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但是照顾一个四岁的小孩尚未在能力范围内,他轻手轻脚,还是弄醒了李莳安,李莳安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见是关瓷,露出一个笑,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关叔叔,又闭上了眼睛。   关瓷把李莳安交给在卧室门口的陆萍,又拿起李莳安的毛茸拖鞋,外套,画板挎包等,把东西送回陆萍家。   陆萍家客厅,陆萍则把关瓷的小毛毯还给他,连连道谢。   关瓷接过小毛毯,说:“没添麻烦,李莳安很……可爱,你妈妈怎么样了?”   “我弟弟已经从县城赶过来了,现在在医院守着她,她几处骨折骨裂加脑震荡,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但没有生命危险。”   “嗯,那我回去了。”关瓷说。   陆萍送关瓷到门口,离开时,关瓷余光再次扫到陆萍的客厅,和关瓷简洁干净的客厅相比,摆放各式各类玩具的陆家客厅则有些凌乱。   关瓷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莳安的爸爸,她爸爸呢?”   关瓷搬到御景湾一年半,碰到过陆萍和她的女儿,甚至还有她们家的阿姨,但从来没看见过他家有男人。   “她爸爸去世了。”陆萍道。   关瓷一怔,歉疚道:“抱歉。”   陆萍摆摆手:“没事,都过去三年了,提起来我早就没感觉了。”   关瓷难得犹豫了一会儿,再次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后悔生下李莳安吗?”   李莳安现在四岁左右,那陆萍丈夫离开的时候,李莳安才一岁左右,一岁的孩子刚学会走学会爬,最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而且今天晚上母亲出事,陆萍要厚着脸皮麻烦他这个交情不深的邻居照顾女儿,想必李莳安的确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便。   陆萍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关瓷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她摇头,毫不迟疑道:“她爸爸离开的时候,我一个人照顾孩子,的确很累很辛苦,不过她带给我的快乐和幸福更多,所以我没有后悔过。”   陆萍笑看着关瓷:“关瓷,你还没当爸爸,这种感觉我说不清,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关瓷和陆萍道别,回自己家,刚到走廊就看见准备出门商颂川,看见关瓷,商颂川停下换拖鞋的动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聊了几句。”关瓷站在玄关处弯腰换拖鞋,换拖鞋的时候,腹部传来细微的震动,在这一瞬间,关瓷可能受到了孕期激素的影响,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念头,他叫了声商颂川,说:“你说我把孩子生下来怎么样?” 第32章   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这是违背常理倒反天罡的事。可时间倒退一亿年,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类这般能沟通交流拥有庞大组织能力的生物?时间倒退两亿年,如今翱翔天空的各种鸟类动物在当时也是难以预料的演化成果。   所有违背常理倒反天罡的事,只不过是在当下的环境而言。   关瓷对自己未来人生的构想, 是会找一个有共同话题的女孩子, 组建家庭后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但他真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吗?   关瓷活了接近三十年,对他趋之若鹜的女生数不胜数, 但没有一个让他心动的女生,如果未来也永远无法遇到呢?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些念头,关瓷忽然又泄了气,自顾自地说:“还是算了。”   关瓷心烦意乱走向卧室, 走了两步, 身后忽然响起商颂川清晰的声音:“关瓷, 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存在的。”   关瓷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 盯着商颂川的眼神有些发直发懵, “你不赞同我生下孩子?”   商颂川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们不一直都计划等谢医生身体康复后,去做手术吗?”   关瓷双脚被定在原地,他看着商颂川,脑子里像是被砸了一记铁拳,是的,商颂川怎么可能赞成他生下孩子呢?从一开始透露怀孕这件事之后,他对自己要做手术这件事都是支持的。   只是商颂川在商场上会用一些手段, 偶尔做法钢铁冰硬,但他本性厚道, 在让他怀孕要做开腹手术这件事上,他是有愧疚的, 所以会厚着脸皮来到他家,照顾他的身体,怕他在偏僻的农村出现意外,连夜赶过去。   甚至那七百万的无人机烟花表演……   七百万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想要生下孩子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冲动想法,关瓷觉得自己生下他的概率不大,但听到商颂川确凿地告诉他,他也不想要他。   不知道为什么,关瓷有种非常生气的感觉,或许不只是生气,还有更深层次的情绪没有挖掘,不想挖掘。   关瓷收敛着周身的冷意,攥紧拳头,言辞冰冷地道:“我想生就生,我不想生就不生。”   商颂川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他回看着关瓷,挤出一个不是很灿烂但在关瓷看来无比碍眼的笑容:“当然,我完全尊重你的决定,我没有子宫,没有生育权。”   **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在公司里正常交流沟通,回到家亦是正常沟通交流,关瓷甚至会在吃完晚饭后,和商颂川一起洗碗。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横亘在两人之间。   周六,关瓷约了王雪芽一起吃午饭。   王雪芽想吃泰国菜,两人约在了一家商场的泰式餐厅里。   上次在医院,王雪芽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这一次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王雪芽点完餐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关瓷笑道:“学姐,看来你现在是真的过的很好。”   王雪芽以前爱染指甲,这次见面十指纤纤,她春风满面道:“当然过的好,离了婚我不用将就男人,不用接受他父母不科学的孕期指导,有钱有闲有娃,我春风得意呢。”   顿顿,王雪芽又说:“其实吧,主要还是我有钱,所以有没有男人无所谓。”王雪芽十六岁开始早恋,享受恋爱的快乐,但从来不是个恋爱脑。   关瓷知道王雪芽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大学没毕业就是圈子里小有名气人物摄影师,毕业之后开了工作室,拍过好些出圈神图,就连明星工作室都会约她拍照。   “关瓷,你好像胖了点。”王雪芽打量着对面的关瓷说。   “胖了吗?”关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忍不住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小腹,宽松的卫衣下,看不出任何起伏的弧度。   王雪芽说:“干我这行的眼睛都比较尖,不过就胖了一点点,不明显,但你长点肉也不错,更招人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吃完午饭,关瓷结完账,坐扶梯下楼,下到三楼的时候,王雪芽看见三楼有一家母婴用品店,她转过头,兴奋地对关瓷说:“关瓷,我们去那家店瞅瞅吧,我最近正想给小葡萄买张婴儿床呢。”   “小葡萄?”   “哦,我给你侄女或者侄子取的小名,我不是怀孕之后就很喜欢吃葡萄吗?”   王雪芽带着关瓷走进母婴店,正值休息日,母婴店里的顾客很多,有挺着肚子的孕妇,也有带着小孩的妈妈和爸爸。   关瓷目光在一排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婴儿衣物上扫过,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他正要往前,他的膝盖忽然被人抱住了,关瓷愣了下,低下头,只看到一个大红色毛茸茸圆滚滚的帽子,那位小朋友脑袋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   关瓷僵了片刻,抬头看去,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忍着笑意道:“曾可灵,你抬头看看,你抱的是谁的腿?”   两岁半的曾可灵没听见妈妈的话,她继续抱着关瓷的膝盖,脑袋靠着他的大腿,盯着不远处颜色艳丽的玩具车。   “曾可灵,曾可灵。”年轻的妈妈又叫了她几声,两岁多的曾可灵视线和她妈妈对上,然后缓缓抬起头。   关瓷比她高太多了,就算低着头,也不能很好地看清他的长相,曾可灵视线和关瓷撞上,抱紧了关瓷膝盖,含糊不清地道:“舅舅!”   年轻的妈妈已经拿出手机录像,一边录像一边笑道:“你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的舅舅。”   身体柔软带着奶香的曾可灵继续和关瓷对视,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地松开了关瓷,快速转身,踉踉跄跄地快步往妈妈的方向跑去,草莓熊连体衣后面缀着的拳头大小尾巴跟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她步伐不稳地跑到她妈妈面前,停下,抬起双手捂住了小脸,低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年轻的妈妈和附近的顾客哈哈大笑。   年轻的妈妈的哄了她好一会儿,曾可灵放下了自己的小肉手,转过头,余光看见不远处被他错认的关瓷,忽地一下,再次抬起胖乎乎的两只的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脸。   等年轻的妈妈抱着羞于见人的小朋友离开后,王雪芽用胳膊肘碰了碰关瓷,含笑说道:“人类幼崽是不是很可爱。”   膝盖上还残留着小朋友的奶香,关瓷想到戴着草莓熊连体衣帽子的脑袋垂下,弯腰捂住自己小脸的画面,唇边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是很可爱。”   王雪芽说:“你也搞快点,马上都三十了,可以结婚自己生一个了,告诉你,别人的孩子再可爱也比不过自己的孩子。”   别人的孩子再可爱也比不过自己的孩子吗?   关瓷眼睫垂下,盯着自己的小腹,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关瓷的想法,给面子的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身。   大数据异常厉害,白天和王雪芽聊了小孩子的事,晚上,手机某短视频软件就给关瓷推送了相关的人类幼崽视频。   关瓷划过去,无视。   几秒钟之后,年轻俊秀的男人又划回来,点开。   过了很久很久,关瓷按住小腹的位置,目光不聚焦地盯着某一处,人类幼崽是很可爱,但若是,只因为觉得他很可爱就生下他,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   关瓷面无表情地摁灭了手机屏幕。   一个半月前,谢燕医生已经开始在重合医院门诊部工作,只是她的腿部情况无法支持她长时间站立,所以不做手术,随着她身体情况的好转,开始做一个小时内的手术,然后是两个小时内手术,三个小时内的手术。   关瓷的身体结构比一般孕妇复杂,谢燕医生和团队衡量后得出关瓷的手术时间在三到四个小时内。   所以在关瓷确诊怀孕后第三个月,终于接到了谢燕医生的通知,说他可以去重合医院做手术了。   自从那次陪关瓷去C市后,商颂川也加了谢燕医生的联系方式,时不时还发去问候的消息,了解一些孕夫相关知识,所以他几乎同时得知了这个消息。   谢燕医生给关瓷安排的手术时间是在周三,不过周二早上需要来重合医院做一些术前检查,术前检查没有问题,周三下午可以直接手术。   商颂川给了关瓷半个月的假期,去C市的那天,是商颂川开车亲自送关瓷去的,他前几天高强度加班,提前或者延期某些工作安排,就是为了能够陪关瓷去做手术。   关瓷没有拒绝,他想他凭什么拒绝?肚子里的胎儿又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出来的。   来到重合医院,各项术前指标都很健康,甚至连肚子里的胎儿都很健康,谢医生看完报告单,再次询问关瓷的意见,“关瓷,你确定了要堕胎吗?你虽然有子宫,子宫目前发育的也不错,但卵巢发育不好,几年才有一颗卵细胞,这次能怀孕是意外中的意外,你确定不要她吗?”   关瓷:“我确定。”   谢燕尊重病人的意见,“好,那今天晚上六点之后禁水禁食,明天下午三点左右能做手术。”   关瓷:“谢谢。”   谢燕医生又问:“手术过程的录像可以用作医学研究吗?你放心,为了保护你的隐私,肯定不会出现颈部以上的画面,男子妊娠的案例在现代医学上寥寥无几,我们想拥有更多的医学数据。”   不会暴露隐私,关瓷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地方。   由于关瓷是男性,住院大楼十六楼妇产科都是女性,为了他的隐私着想,商颂川把他的病房安排在了二十三楼,这是医院的vip客户区,收费比一般病人高出了四五倍。   病房也是单间,还有一张陪护床。   曾经在给金龙村,商颂川和关瓷以及他们的孩子有过三次同床共枕的经验,夜晚朦胧暗淡的月光洒在窗外,商颂川躺在比关瓷家沙发要窄的陪护床上,睁着眼睛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和关瓷还有他们的宝宝同处一室了。   思及此,商颂川心里无比酸涩,他复杂地叹了口气,在黑暗里望着关瓷的方向。   转眼又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下午二点过,关瓷签署了手术知情同意书,护士提醒他道:“关先生,你准备一下,还有一会儿就会有人带你去手术室了。”   “谢谢。”关瓷说。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个护士敲了敲病房门,提醒关瓷可以和她去手术室了。   手术室在二十一楼,关瓷和商颂川乘坐电梯,来到二十一楼,眼看关瓷即将走进冰冷坚硬的手术室,商颂川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关瓷脚步顿住,转过头,没什么情绪的望着他。   商颂川过了半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来,“我在外面等你。”   腹部剧烈地震动起来,关瓷面不改色地应:“我知道了。”   关瓷走进手术室,这里并不是最终手术的地方,而是手术前病人麻醉的地方,护士把人交给麻醉科医生,麻醉医生看完病例后道:“关瓷,你先躺下吧,我们要先打麻药。”   “全麻吗?”关瓷走到病床前,下意识问了一句,其实在手术之前谢燕医生和他沟通过手术方案,他早就知道是全麻,但这一刻意识变得迟钝,他似乎也忘记了。   麻醉科医生颔首,转过身取麻药。   关瓷躺在病床上,看着麻醉科医生的动作,看着他戴上医用手套,用针头吸出琥珀色玻璃药瓶中的液体,关瓷的心脏忽然极速跳动了起来,而在麻醉科医生拿着注射针头,缓缓走向他时,关瓷腹中的胎儿若有所感一般,剧烈震动起来。   从昨天早上开始,胎动就异常频繁,他明明还不曾拥有任何意识,可是又像拥有意识一般,敏锐地觉察到孕育他的母体即将放弃它。   泛着冷光的静脉注射针头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胎动在此刻似乎达到了一个频繁到关瓷心惊肉跳的地步,关瓷的心跳更是到了嗓子眼,在麻醉科医生用消毒棉球擦拭关瓷手臂静脉,即将注射麻药时,关瓷猛地坐了起来,说道:“等一下。”   商颂川双腿颓废地岔开,脸色阴郁酸涩,他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气密门,又烦闷地抓了一把头发,脑袋往后仰去,双目无神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一道阴影猛地袭来,挡住商颂川眼前的光,他也懒的动,直到一声熟悉的商颂川在身前响起,商颂川腾地坐直身体站起来,望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关瓷,商颂川再扫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关瓷,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做手术吗?”   关瓷抬眸,咬字清晰:“我不做手术了。”   商颂川脑子里像是有一颗核弹来袭,意识被炸得四分五裂,半晌才胡乱拼凑起,做一些简单的思维工作,他神色愕然的重复,“你不做手术了?”   “对,我不做手术了,我要留下他。”当对着商颂川说出这句话时,关瓷心里最后一丝迟疑消失了,他想,他在寸土寸金的南城有一套房一套公寓,大几十万的存款,还有根金条,收入不菲的工作,他也是完全有能力养好一个孩子的。   “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没关系,孩子不需要你负责,我自己……”   “等等。”商颂川猛地打断关瓷的话,眉头紧拧,非常不赞同地盯着关瓷,“我什么时候不想要孩子了,我明明非常想要,特别想要好吗?”   关瓷拧眉,仔细回忆一番后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纰漏,“上次从医院体检回去的晚上,我说我要不生下孩子,你说这个孩子不应该存在,不赞同我留下他。”说到最后,关瓷心里忍不住冒出一股自己都道不明的怒火。   虽然在他设想里,商颂川什么想法都不重要,都不需要关注。   商颂川沉默了一下,长长眼睫垂下,看着望关瓷道:“那是因为从理性的角度出发,站在你的处境考虑,不生下这个孩子对你更好。”   商颂川说:“女性怀孕都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何况是你,谢医生虽然说九个月左右可以剖腹产,但四个月胎儿没有发育,没有挤压你其他器官,这个时候手术对你身体影响更小,再者说,你说你喜欢女生,一个没有孩子的青年才俊在婚姻市场里是很占优势的,如果你有了孩子,很多未婚女性就会敬而远之。”   商颂川说:“关瓷,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很想要,但是在我的世界里,你的优先级排在孩子之前。”   顿了顿,商颂川又补充:“而且那个时候,你想要留下他的意愿只有两三成,我不能说我想要,去动摇你的想法,让你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关瓷眼睫缓慢地眨了眨,他似乎有点醉消毒液的味道,半晌才清晰完整的理解了商颂川的意思。   “你想要?”   “当然。”商颂川不假思索道。   “那我现在想要?”   “这如果是你最深层次的想法,我当然支持你。”说到最后,商颂川薄红的嘴唇忍不住高高扬起,他被强烈的感性思维所控制,目光忍不住瞥向藏在关瓷淡蓝色手术服下面的小腹,手在这一刻疯狂发痒,甚至好想把关瓷按在走廊上的塑料椅上,掀起他的衣摆,双手覆在他的小腹上面,告诉宝宝真好,你的另外一个爸爸经过了漫长的纠结迟疑后,还是舍不得放弃你,你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了,你将来一定要好好爱你的爸爸,不但是因为他孕育你的过程很辛苦。   更重要的是,他一定爱你,所以才会留下你。   但商颂川不敢,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他不说掀开关瓷肚皮上衣物,只要他敢把他压在塑料椅上,关瓷肯定会赏他一巴掌。   关瓷站在商颂川身体,眼睫垂下想,他说要做手术的时候商颂川可没有流露出这样一副表情,他一直是冷静的周到的,从来没有过可以摆脱一个负累的喜悦,他应该是——感性是希望他留下孩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关瓷的心情在这一瞬变得很好,甚至在他笃定他要留下他时更轻松。   关瓷想,可能是因为他虽然有能力养育好一个孩子,但还是希望——孩子生物学上的另外一个父亲不要厌恶他的到来。   关瓷转身,往前走去。   而商颂川见关瓷转身向手术室走去,呼吸猛地一窒,大脑极剧缺氧,他连忙抓住关瓷的手腕,压抑住心里的恐惧道:“关瓷,你去干什么?”关瓷不会那么心狠吧?忽然之间又该主意了?草,他虽然身强力壮年纪轻,但真的受不了这种惊吓!   他会晕过去的,肯定会,他要不现在就当着关瓷的面给他晕一个?   关瓷:“我去楼下找谢医生。”   商颂川闻言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关瓷的意思后,这才松开了关瓷。   谢燕医生在妇产科工作多年,见过终止妊娠手术前期,忽然反悔不做的病人,是以虽然对关瓷的决定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   她笑着对关瓷道:“你放心,不出意外,你剖腹产的手术,不会比今天的手术危险太多。”   谢燕医生又叮嘱了很多,比如按时做产检,关注胎儿的发育情况,之后让学生给关瓷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手续一办妥当,商颂川马不停蹄开车离开c城。   两人昨天早上五点驱车从南城来c城,来的路上,太阳久不升起,天空灰沉,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的宾利像是去奔赴一场破败苍凉的世界末日,而回去的时候,是下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候,金色光束透过没关紧的车窗,热情大方地洒在车厢里。   阳光暖融,心跳有力,高速公路两侧的橘园硕果累累,等一个美好的冬日到来。   从高速路口下车时已近八点了,商颂川先找了一家餐厅和关瓷吃晚饭,关瓷四个小时前才吃过一碗馄饨,但成年男性的消化能力不错,现在也有些饿了,何况吃那晚馄饨之前十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当时饿过头了,反而不觉得饿,没吃多少。   吃完晚餐,两人相伴走出餐厅,往百米开外的路边停车位走去,没走几步,商颂川脚步定住了,直直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商店。   关瓷才看清楚那家是商店是什么商店,商颂川已经充满了兴奋和激动,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关瓷,我们去逛逛。”   三分钟后,金贝贝母婴用品店走进了两个容貌气质无比出众的青年。   年轻的店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上前,还没问两位顾客要看看什么,商颂川眉头一挑,诧异道:“诶,你怎么知道我要有一个女儿了?”   年轻的店员笑容忽然尬住了。   商颂川:“对对,我是给我未出生的女儿买东西的,是的,她属蛇,这个属相好,聪明能干有财气,健康长寿又漂亮。”   年轻的店员:“……”   她咳嗽两声,尽可能不对这位年轻父亲的行为表示出你好像有大病的看法,她指了指某个方向,道:“您可以去那边逛逛。”   关瓷在商颂川开口说第二句话时,就默不作声的偷偷拉开了和他距离,等他走到小婴儿用品区,那个店员没有跟过来,关瓷才慢吞吞地靠近了商颂川,和他一起看看小婴儿的各类用品。   关瓷本来只是打算进来逛逛,孩子出生还有小半年,不用着急购买衣物,但是商颂川是个行动派,看了几眼后开始往推车里狂放东西。   关瓷犹豫了一下,随他去了,反正这些东西早晚都要买。   他跟在商颂川后面,商颂川倒是没忘了他,从货架上取下一件粉红色条纹婴儿连体衣,问关瓷:“好看吗?”   关瓷领导一般颔首:“不错。”   商颂川立刻把衣服放进推车里。   一件小白兔图案的纯棉外套。   商颂川:“喜欢吗?”   关瓷抱胸点头。   粉红色草莓连体衣。   “怎么样?”   “还行。”   ……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问,就这样买了一堆东西后,关瓷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点不对劲儿,他看了看购物车里看似琳琅满目实则风格统一的衣服玩具,在商颂川又指了指一个鹅黄色婴儿安抚枕时,关瓷道:“商颂川,你选的都是适合女孩子的东西?”   商颂川瞥关瓷小腹一眼,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说:“我觉得我们会有一个女儿。”   关瓷蹙眉:“那万一是男孩呢?”   商颂川嘶了一声,他后退一步,似乎对这个设想感到可怕。   关瓷站在推车前,挑挑拣拣,选了一部分他不是特别喜欢的衣服和玩具出来,拿给商颂川,“这些放回去,不要。”   说完,他站在货架前,自顾自地选择了一些更适合男孩子的衣服用具,刚扔进推车里,就见商颂川把他选出来的一堆东西又扔了进去。   “孩子那么小,根本没有自己的审美,这些衣服也可以给他穿。”商颂川振振有词道。   “谁说小朋友没有自己的审美的,他如果是个男孩子,穿女孩子的衣服会被笑话的。”关瓷想都不想便说。   商颂川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从头到脚打量关瓷一遍,讨打地凑近他道:“关瓷,你小时候是不是穿过女孩子的衣服?”   “怎么样?裙子好穿吗?关小猫?”   关瓷:“……”草!   他一胳膊肘无情地捅到商颂川的腰腹处,商颂川脸色一变,往后踉跄两步,捂着被关瓷“伤害”过的地方,痛呼着我好疼疼死我了关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关瓷都懒得搭理他,他发现商颂川今天晚上有点疯,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异常的亢奋和癫狂。 第33章   在关瓷的强烈要求下, 推车里终于有了部分更适合男孩子的婴幼儿用品。   来到婴幼儿车床区,商颂川看中了一架粉红色婴儿床,关瓷则看中了另外一辆奶白色的婴儿床。   关瓷:“要白色, 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商颂川不同意:“男孩子怎么不可以用粉色公主床了?关瓷你那是性别刻板印象, 我今天一定要买这辆粉红色婴儿床。”   关瓷侧过头,幽幽地叫他一声。   商颂川挣扎了一会儿,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这样吧, 两辆都买,男孩用白色,是女孩就用粉色。”   关瓷只想买一辆,这床也就适合小婴儿一岁之前用, “我家太小, 放不下。”他找了个理由搪塞商颂川。   商颂川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那先把白色的放我家, 如果到时候是女儿, 就直接用粉红色的婴儿床, 男孩子我再把白色的给你送过来。”   “那剩下的那张怎么办?”   “用不上就扔了呗。”   关瓷视线一瞬间挪到婴儿床的吊牌价上,一辆婴儿床也不便宜了,两千多块钱,结果这个败家玩意儿张嘴就是扔了呗,这真是可恶的富二代。   见商颂川两辆车都要往柜台那边推过去,关瓷闭眼妥协道:“买粉色的。”   商颂川眼眸一亮:“真的?”   “真的。”关瓷眼观鼻鼻观心很理智的想,如果是个女孩, 就节约了一辆婴儿床的钱,如果是个男孩, 一岁之前,睡睡公主床又怎么了?   两人又买了一些东西后, 去柜台结账,店员扫完所有的物品,报出价格:“一共五千六百二十四。”   关瓷拿出手机,点开付款码,但是刚把付款码亮出去,另外一只手也亮出了自己的付款码。   商颂川对店员说:“扫我的。”   关瓷蹙眉,紧随其后:“扫我的。”   商颂川侧过头看他一眼,不乐意了:“关瓷,这可是我第一次给我闺女买东西,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付账。”   关瓷同样回看商颂川:“这难道不是我第一次给我孩子买东西?你滚开。”   说完,关瓷往侧面挪了一下,意图把商颂川从柜台前挤开。   然而商颂川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关瓷根本挤不开他,反而商颂川赶紧趁此机会,长臂一伸,再次向店员亮出自己的付款码:“快点扫。”   年轻的女店员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喷火一般盯着眼前两个容貌出众的青年,怒气冲天道:“够了,我受够你们这对狗男男,死gay了!你们滚,老娘不把东西卖给你你们了!”   商颂川和关瓷的动作同时停下来。   商颂川侧头,看着关瓷:“她刚刚在说什么?”   关瓷:“她说你是狗男人,死gay。”   商颂川:“……”   他和关瓷同时看向义愤填膺的年轻女店员,疑惑道:“我怎么就成了狗男男?死gay了?”   女店员怒道:“你们俩不是代孕gay吗?不然孩子又是他的又是你的?你们这种人渣,败类!你知道为什么社会会歧视gay吗?就是因为你们这种禽兽存在!”   商颂川琢磨一番,终于明白这个店员是怎么想的,他一只手搭在关瓷的肩膀上,打断年轻女店员滔滔不绝的指责:“姑娘,你的思想别那么保守,我们不代孕也不一定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婚姻关系又不一定只能是两个人。”   年轻的女店员声音卡住了,愕然地盯着商颂川和关瓷。   商颂川又看着关瓷,眨了眨眼,“宝贝,我们几个都是你情我愿的,是吧?”   关瓷:“……”   三分钟后,关瓷拎着一袋子玩具,低着头冲出了母婴店里。   商颂川一只手拎着两个硕大的袋子,另外一只手的腋下夹着尚未组装的全新未拆封粉色公主婴儿床,狼狈且快速地跟着脚步匆匆的关瓷。   三分钟后,两人走过天桥,把那家母婴店远远地扔在身后,关瓷脚步才慢下来。   商颂川手臂青筋暴起,微喘着气,拎着几大袋东西小跑到关瓷身旁,“关瓷,你走这么快干嘛?我手里的东西又重又不好拿,要不是我经常锻炼,臂力非同一般,我累成狗都追不上你。”   关瓷都没看他。   两分钟后,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商颂川打开后备箱,关瓷把玩具袋放进后备箱,打开副驾驶,坐了上去。   很快,商颂川也坐上了驾驶座,顶灯打开,他扫了眼旁边的关瓷,忍不住笑:“关瓷,脸皮这么薄呀?我不过就是叫了你一声宝贝吗?都过去了这么久脸还这么红?”   关瓷系安全带的动作猛地顿住,他侧过头盯着商颂川难以置信道:“谁TM是因为你的一声宝贝脸红的?”   商颂川露出茫然的神色:“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是被一群人围观,以为我搞np……”话没说完,看见商颂川想要克制却克制不住反而疯狂上扬的唇角,关瓷脑袋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商颂川,“商颂川?你又在玩我?”   “啊,关小猫发现了?”商颂川见状不装了,深邃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笑意。   关瓷冷眼盯着他,在商颂川系安全带的时候,蓦地伸出手。   侧腰的被人毫不留情的重重一拧,传来钻心的疼痛,商颂川连忙侧身道:“疼疼疼我错了,关瓷,你松手,你松手。”   关瓷的食指和拇指加大力道,又过了几秒钟,才大发善心地松开商颂川。   商颂川龇牙咧嘴地扫一眼被关瓷拧过的地方,语气复杂道:“关瓷,你好凶啊。”   关瓷对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还能更凶,你要不试试?”   “来来来,我再试试。”   “不是,你来真的,我要开车呢。”   “好好好,我错了,关小猫。”   十二月初的街道上,两个青年在车厢里打闹,闹出满身热气,气喘吁吁,暂时休战后,身材高大一些的青年才终于可以驱动车辆离开。   **   南城前段时间开始降温了,今天天气预报只有十度左右,关瓷出门的时候,在西装外面加了一件同色系的薄绒风衣,打开卧室,商颂川今天也很巧合地在铁灰色西装外加了一件同色系的长款风衣。   两个人在客厅里对视一眼,商颂川拿起车钥匙道:“上班了,关瓷。”   为了避嫌,两人还是开各自的车去公司,今早上商颂川的车先到公司,他先上了楼,关瓷遇见了几个红灯,晚了几分钟才。   中央空调的温度调的很高,关瓷走进办公室便脱掉了外套,搭在办公椅上,他去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工位的时候,撞见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商颂川。   时隔四十多分钟,两人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再次相逢,两双同样锃亮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商颂川停下脚步,看着关瓷,含笑道:“早上好,关助。”   关瓷回望着两步开外,西装革履的青年,唇角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早上好,商总。”   两个像是没有私交的上下级彼此不太热络地道完早安,商颂川迈开两条笔直的长腿,去隔壁大楼开会,关瓷则低着头,唇角带着不明显的弧度,打开电脑。   由于关瓷这段时间本来请了病假,今天先重新调整了工作安排。   下午,关瓷商颂川和某项目部的同事们开了一个小会,回到办公间,关瓷本来想回自己工位,商颂川侧眸看他一眼,稳重说:“关助,来趟办公室。”   关瓷折身和商颂并肩走进他的办公室,“还有什么……”   话没说完,商颂川肩膀贴近他的肩膀,快速从衣兜里的掏出手机,略微压低声音道:“晚上想吃什么?快下班了,我先把食材下单,今晚吃石斑还是秋刀鱼?”   办公室外,公关部和allis在商议某重要客户的接待事宜,声音清晰可闻。   关瓷侧过头,往商颂川的手机上看了一眼,声音放的更低了:“石斑,我想吃清蒸。”   商颂川迅速加进购物车:“牛肋条还是里脊?”   “里脊?”   商颂川继续小声:“青菜想吃什么?”   关瓷盯着生鲜超市的图片,还没有做好决定,背后猛然响起一声商总,关瓷瞬间拉开和商颂川的距离,脸色镇定道:“商总,和富康的谈判进度就是如此,我先出去了。”   商颂川衣冠楚楚的颔首。   门口是相识的人力资源部程总,关瓷经过她身边时,笑着和她颔首。   回到工位,关瓷继续工作,十来分钟数据整理完毕,关瓷把某同行的的竞品数据发给商颂川。   商颂川——远安科技执行总裁:【嗯。】   这时候,关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关瓷侧眸,摁亮手机。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我刚刚买了上海青】   电脑屏幕上,企业沟通软件上,页面上是远安科技执行总裁和技术助理的言简意赅从无废话的沟通记录,关瓷再看一眼微信,打字:【。】   两人今天下班时一起抵达停车场,各自开各自的车离开,关瓷比商颂川先到御景湾地库两分钟,等侧后方的空车位停进一辆宾利,关瓷熄火下车。   两人并肩往电梯走去,关瓷想到要下班时看见的程总,聊了句工作上的事:“余虎愿意来远安了吗?”   余虎是H国雪光集团镜头研发部总监,雪光是一家知名的影像公司,生产的摄像机镜头全球闻名。   前段时间,人力部从某些特殊渠道得知余虎已经申请离职,他是华国人,二十年前研究生毕业后便去到H国工作,雪光镜头很多专利都有余虎身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镜头技术专家。   这一个月,人力部的同事已经飞H国三次了,就是想说动余虎来远安科技任职。   商颂川叹了口气:“他还是拒绝了。”   “原因呢?”   “说暂时不想工作,想多陪陪家人。”   “不满意给的待遇?”   “待遇比现在雪光给的好很多,但程黎说见面他都不聊待遇问题,似乎没考虑过远安。”   “他还不到五十岁,不会想现在退休吧。”   “谁知道呢?”商颂川叹口气,“虽然真的很想把人挖过来,但总得你情我愿。”   说话间,两人进入电梯,关瓷看商颂川先按二十五再按了一楼,狐疑:“你……”   商颂川:“你先上去,我去拿几个快递。”   关瓷先回了家,生鲜超市的员工已经把今天下班前,商颂川点的食材放在了门口木架上,关瓷换了鞋把食材拎进厨房,洗了手脱掉外套,抱起围着他脚踝激动得不停的酒酒。   不多时,商颂川回来了,他推着一个蓝色推车,推车里面满满当当放了十几个盒子,关瓷抱着猫蹙眉站在玄关口:“你买了些什么?”   商颂川把推车留在外面,这是快递站借给他的东西,等会儿还要还回去,把十几个大小不一箱子拿进来,他看一眼关瓷的小腹,说:“昨天晚上睡不太着,我给孩子在网上买了些东西。”   关瓷:“……”我特么看你不是因为睡不着而买东西,而是因为买东西才睡不着吧。   吃过晚饭,关瓷和商颂川一起收拾厨房,主要是商颂川忙碌,关瓷站在一旁监工,关瓷盯着他洗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过两天我去买台洗碗机。”   关瓷对做饭深恶痛绝,连带着当初装修厨房时,都没装洗碗机,反正他又用不上。   站在水池前洗碗的商颂川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关瓷。   关瓷没什么表情地抿了抿唇,赶紧转身,离开厨房。   “唉,先别走啊,关瓷。”商颂川赶紧叫住他,说,“我打算给自己报个准爸爸学习班?你要去吗?”   “准爸爸学习班?”   “对,就是教导准爸爸们怎么带孩子的?你知道吗?刚生下来的孩子特别小特别软,和成年人不一样。”   “什么时候去?我也去。”关瓷毫不迟疑地说。   准爸爸学习班一共七个课时,在这周六和周日。   上次去医院做体检,关瓷由于要打胎,没做唐筛,周六早上,他去医院做了一个无创检查,无创检查的结果很健康。   下午两点,两人抵达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准爸爸学习班。   商颂川报的准爸爸学习班是小班教学,一共八个爸爸,两人抵达教室,其余几位准爸爸和两位护士已经都在教室里了。   教室的位置是一个环形大圆,商颂川和关瓷站在最后的两个空位前。   座位前放着一篮子东西,最引人注意的是篮子里的仿真婴儿,关瓷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刚出生的婴儿很小,只有自己的两个巴掌大。   商颂川则伸出手,利落地把宝宝从篮子里拎出来,捏了两下,站在商颂川右侧的一位准爸爸自来熟地凑近商颂川,“唉,哥们儿,你老婆的预产期还有多久啊?”   这婴儿做的可真软?小孩子真有这么软吗?商颂川都不太敢用力捏,听到隔壁的问话,商颂川抬起头,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我老婆的预产期还有五六个月。 ”   男人一笑,“我也是。”   两个人快速交换姓名,苟天说:“你老婆怀孕后,心情怎么样?性格有变化吗?”   苟天明显是个社交恐怖分子,他叹口气,惆怅道:“你知道吗?我老婆没怀孕前性格又稳重又理智,雷厉风行的,但是她怀孕后跟变了个人一样,动不动就开始哭,我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她委屈的哭,我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她听不到她也哭,我睡觉的时候,脑袋没朝着她,她也能哭。”   “我现在在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又惹我家的小祖宗哭了起来。”   另外一个叫陈泽的准爸爸闻言,毫不迟疑地加入了苟天的话题,“你老婆就是孕期敏感了些,你就偷着乐吧,我家这位祖宗才是难伺候,她没怀孕前是个软妹,特别乖特别甜,怀孕了受孕期激素影响,控制不住脾气,特别易怒。”   男人撩起自己的衣袖,嘶了一声说,“看见没,昨天晚上用什么修护霜给我砸的。”   说完,两个人同情地对视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商颂川身上。   商颂川余光扫了眼还在观察仿真婴儿的关瓷,满面春风的对两位企求安慰的准爸爸开口了:“我老婆怀孕前,是冷淡疏离的那种人,怀孕了之后吧,就特别黏人特别可爱特别会心疼我了,前几天居然主动说给我买洗碗机,我说不用买不用买,洗个碗还能把我一个大老爷们累死,但是没办法,她太心疼我了,太爱我了,这不,一定要买,昨天晚上洗碗机就安装好了,还是最贵的那种。”   关瓷戳了戳小婴儿的脸,很软,耳边忽然听见商颂川关于他老婆的高谈阔论,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商颂川。   两位准爸爸则露出羡慕的表情,“人比人,气死人啊。”   商颂川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云淡风轻地说:“主要是我和我老婆八字合得来,天作地设,所以这有了孩子后自然会越过越……嘶……” 第34章   十来分钟后, 准爸爸课堂正式开课,首先教新生儿竖抱拍嗝,播放视频的大屏幕有两百多寸, 确保每一个准爸爸都能瞧见细节, 两位护士现场一对一指导,几分钟后,八位准爸爸亲自动手实习。   关瓷一直都是一个学习能力超强的人, 他做事细心,但从无胆怯,但不知道是不是动手前护士一句“各位准爸爸一定要把我们的道具宝宝当成自己的宝宝,细心温柔的对待它们”关瓷难得有点胆怯。   假婴儿的手感实在是太软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 好像他用力一捏, 就真能把人给弄坏一样。   关瓷抿紧唇瓣, 遵从护士的教导, 一步一步操作, 终于把假婴儿靠在肩头竖抱起来。   刚刚松了口气,早就竖抱假婴儿拍奶嗝的商颂川叹了口气:“关瓷,你肩膀把宝宝的口鼻捂住了。”   刚刚老师提醒过,这个动作的时候千万不能捂住宝宝口鼻,他手忙脚乱地抓住脚踝只有他两个拇指粗的假婴儿往上掂掂。   商颂川幽幽道:“关瓷,这要是真宝宝,得疼哭了吧。”   关瓷向来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优等生, 但是今天的准爸爸培训班,他的学习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所以等几个小时的培训结束, 老师问哪位爸爸可以展示下午的学习成果,关瓷不但没有主动上台, 在培训班老师目光往他身上扫的时候,关瓷还做了很懦夫的行为,他微微低下了头,避免和老师的目光对上。   商颂川与之相反,他非常积极主动的说:“我来。”   没有准爸爸和商颂川竞争检验学习成果,商颂川万众瞩目上了台,十多分钟的时间内,完美展示出诸多项奶爸必备技巧,且没有出现丝毫纰漏,如果不是关瓷知道他的职业,在这一刻会怀疑他在医院新生儿科工作。   培训班的老师说:“商爸爸是我们培训班学的最快最好的准爸爸,商爸爸,你有什么技巧或者秘诀和其他爸爸们分享吗?”   商颂川人模狗样地站在圆台中央,目光扫过其他七位爸爸,在扫过某位爸爸的时候眼神多停留了一秒,他衣冠楚楚含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家那位不太会照顾孩子,能量守恒定律,我就特别有这方面的天赋。”   十来分钟后,关瓷和商颂川一前一后走出培训室,进了电梯后,商颂川点了两下手机,用手肘碰了碰关瓷说:“关瓷,你看这个。”   关瓷不想看,没理他。   商颂川又用手肘戳了戳他,关瓷才勉为其难地低头,看见手机上的照片,关瓷的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指轻轻颤抖,他愕然道:“你什么拍的?”   “哦,你手忙脚乱的时候拍的。”商颂川划了几下手机,“还有这张,啧啧,关瓷,你按摩把人家假婴儿的胳膊弄断了,你看看你的表情,你的眼睛居然能瞪得和酒酒一样圆啊,难怪你那么喜欢它。”   靠!   关瓷伸手就要抢商颂川的手机。   商颂川迅速敏捷拿着手机躲开。   关瓷:“那几张照片给我删了。”   商颂川姿态轻松地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有点控制不住,“不要,好不容易才拍到的,我才不要删。”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用很冷漠的语气说:“商颂川,我本来打算给你在书房买一张床的,但是现在没了。”   商颂川的眼睛如同夜里的探测灯一般忽地亮了起来,“你要给我买床了,关瓷,你终于舍得给我买床了,我就说你书房那么大的位置,别说一张床了,两张床都放得下,师傅什么时候来安装?今天晚上吗?”   关瓷咬牙:“我说床没了。”   电梯门打开,商颂川跟着关瓷走出电梯道,语气依然保持着亢奋和激动,“明天吗?也行,那我就在沙发上凑合最后一宿,睡了两个月,我还挺舍不得的。”   关瓷:“……”   关瓷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想一巴掌打到某人比城墙还厚的脸上。   他加快步伐,一言不发地往停车场走,任凭商颂川说什么都不出声。   到了车门前,见商颂川去开驾驶座的车门,他甚至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后排座的车门,上车。   商颂川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关瓷,又是一脸很变、态的兴奋笑容,关瓷甚至都无法理解他兴奋激动的点在哪里,商颂川说:“关瓷,副驾驶都不坐了啊,这么生气啊?”   关瓷侧过头,抱胸,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   商颂川欣赏了一会儿关瓷此刻的表情,忍住了拍照留念的冲动,想要不笑,但笑意没办法不从声音跑出来,“行,我认错了,我错了好吗?我等会儿就把那几张照片删了。”   关瓷还是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商颂川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长臂一伸把手机递给关瓷,“你检查吧,我把你那几张非常可爱的照片都从相册里删掉了。”   关瓷没接他手机。   商颂川:“我这么真心的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吗?”   关瓷薄唇轻动:“你自己想想,你今下午都做了什么?”   商颂川笑道:“那这样吧,为表歉意,我请你去荣德吃饭,可以吗?”   “不去。”   商颂川一点没不耐烦,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关瓷给他做了三年的秘书,从来都是周到而疏离的,哪里有发脾气的时候,就算偶尔被他逗过火了也只是压抑怒气,不会明目张胆的表露,所以此刻他的笑意一点也收敛不住,继续问:“那你想去哪里吃饭?你想去哪里我都请你,可以吗?”   关瓷凉凉地看了他几眼,忽然说:“我要吃云城一中校门口的冒烤鸭。”   商颂川倒吸一口冷气,说:“两千公里的距离。”   关瓷冷笑一声:“不是你说去哪里吃饭都可以吗?”   商颂川沉默半刻,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放下手机后发动车辆,说:“那我们现在去机场,云城比南城冷,等到了机场我们得买件厚衣服。”   关瓷看了下商颂川开车的方向,是要上环城高速路,他一愣,“真去啊?”   商颂川盯着前方路况,“不然呢?我刚机票都买好了,七点钟的飞机到容城,到了容城打车去云城。”   关瓷:“……”   眼看商颂川真把车开到环城高速路,且往机场的方向开去,关瓷忽然出声道:“酒酒的自动喂食器里的食物只够今天吃。”   商颂川宽大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关瓷看似平静的神色,忍着很想去摸摸关瓷脸颊的冲动,露出迟疑的样子:“那怎么办?”   关瓷没出声。   商颂川恳求道:“那不今天不去云城了可以吗?”   关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商颂川又恳求了三次,关瓷才施舍般地看了商颂川一眼,用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说了句好吧。   两人最后还是去了荣德吃晚饭,吃过晚饭,开车回家的路上商颂川又看见了一家散发暖黄色光芒的母婴用品店,旁边就有靠边停车的车位,商颂川毫不迟疑的侧方位停车,同时对关瓷道:“我们去逛逛。”   关瓷冷飕飕地道:“商颂川,你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这两天每天晚上商颂川都能推着一大车的快递回家,他不用问都会知道是什么,而且他笃定今天明天未来的很多天,每天商颂川都有数不尽的快递让拿。   “你买这么多东西肯定会浪费。”关瓷的消费观里,实在是不赞同浪费两个字。   “那我们就单纯去逛逛。”商颂川已经把车停好了,“现在才八点过,回家这么早也没事啊,不如去看看,就当运动了,我不买。”   商颂川想着自己还有七八十个未到的快递,稍微有点心虚。   “那好吧。”   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下车,脚步同频地走进了母婴店里,这家母婴店比那天晚上逛的母婴店还要大一倍,货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关瓷两只眼睛在色彩亮丽,剪裁可爱的小衣服上缓慢扫过,双手抱胸,步伐缓慢。   直到商颂川踮脚,取下一件浅绿色连体恐龙家居服,戳了戳他的衣袖,说:“这个可爱吧?”   关瓷:“嗯。”   商颂川:“要买吗?家里还没这种款式的衣服呢,再说了,我们不买多,就买这一件,一件总可以吧?”   关瓷眼神在那件剪裁可爱面料柔软的连体衣上梭巡了一会儿,颔首:“那就买一件。”   两分钟后。   商颂川:“关瓷,你看这个襁褓,上面的图案居然是瓷器,和我们太有缘了吧,我们能不买吗?”   关瓷扔进了推车里。   商颂川:“据说婴儿喝奶会挑奶瓶的,这个牌子的奶瓶我们还没买,我拿一个了。”   关瓷:“好。”   一个小时后,商颂川结完账,心满意足走出了母婴店,关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侧眸,盯着商颂川拎在手里的两大袋东西,满目愕然地想,他们不是说好了就纯看,什么都不买的吗?   关瓷的房子其实不小,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室一厅足够他自己住,还留下很多空间,起码他衣帽间的空余位置还很多,这几天给宝宝买的衣物和一些小东西,他都放在了自己空置的衣帽间里。   而此时,商颂川正在客厅里拆他刚从快递站拿回来的二三十个快递,忽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看见来电显示是他妈,商颂川挺拔的身躯盘腿坐在地上拆快递,又顺便按下了接通键,“妈,什么事?”   听完邹可的吩咐,商颂川应道:“好,那我明天晚上回来。”   关瓷把母婴店买的两大袋子东西整理完毕,他走出房间,“商颂川,你的快递拆完了吗?拆完了把衣……你在打电话?”   关瓷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商颂川对电话那头的说话声道:“是我一朋友在说话呢,我在外面呢,我挂了啊妈,我明天晚上回去吃饭。”   商颂川挂断电话后,对关瓷解释道:“是我妈妈打来的电话,让我明天晚上回去吃饭,关瓷,我明天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   关瓷拿过一个尚未开封的快递,用小刀划过密封的胶带,扫了他一眼说:“我一个人吃了多少年饭了?难不成没你我还吃不下饭了。”   翌日下午五点,两人上完准爸爸课程,关瓷开车回御景湾,商颂川则驱车往老宅。   回到家,电压力锅有出门前商颂川提前设定好,会到时自动炖煮的莲藕花生排骨汤,关瓷自己煲了点米饭,吃完晚饭,家具公司的售后人员打来电话,提醒他半个小时后会有工作人员送床和衣柜上门。   等师傅把床和衣柜安装好离开后,关瓷满意地一扫书房。   之后他打开了电视,选了一部没看过的电影,关瓷学习的时候忙着学习和赚钱,工作的时候忙着工作和赚钱,娱乐休闲的比普通人要少很多,很多脍炙人口的电影他只听过名字,根本都没看过。   眼睛在电视屏幕上,耳朵里响起门口很细微的动静时,他先酒酒一步往门口看去,不过酒酒身姿利落敏捷,先一步窜到了玄关,围着商颂川的脚踝发出喵喵求抱求摸的声音。   “关瓷,我回来了。”关瓷听见商颂川响亮的声音,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沙发上起身,款款往玄关处走去。   还没走出客厅,换好拖鞋的商颂川迫不及待从玄关冲了进来,关瓷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自己面前闪过,随后双脚腾空,被一双结实的小臂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   关瓷双脚碰触地面,还没等他发火,商颂川目光熠熠地望着他,语气亢奋道:“关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爸打算拆分集团了。”   关瓷瞬间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怎么拆分?”   “远康航空剥离,远安科技和远明电子不分家。”商颂川神色依旧兴奋。   远康集团旗下三大最主要的业务模块分别是远康航空,远安科技和远明电子。   随着老商总退休养病,集团员工心知肚明远康航空会被商玉薇继承,她如今就是远康航空的执行总裁,而远安科技老商总会分给商颂川,唯一存在不确定的就是远明电子了,这家公司的管理者和老商总并无血缘关系,是能力很过硬的一位青年人。   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老商总会把远明电子分给商玉薇,这几年远安科技的规模急速上升,远康航空的营收已经不到远安科技的七分之一了,甚至把远明电子加上,规模依旧远不如远安科技。   关瓷道:“玉总要气死了吧。”商玉薇十多年前来公司上班的时候,老商总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所以员工们为了快速辨认两位总裁,称呼商玉薇为玉总。   后面商颂川升任远安科技执行总裁,老商总身体不好,很少来公司了,商颂川才不是颂总。   不过商玉薇对小商总的称呼很不满,阴阳怪气地找过好几次麻烦。   商颂川立刻把自己的侧脸展露给关瓷欣赏,“瞅见了吧,她气的已经动手了。”   商颂川皮肤光滑细腻,只是肤色没有关瓷白,但无论如何,一条从眼尾贯穿颧骨的血痕碍眼又显眼。   关瓷蹙眉:“你不知道躲吗?”   商颂川:“我爸爸当时在我后面呢,我躲什么躲。”   商颂川又说:“我姐一直觉得我爸偏心,我妈吹枕头风,她也不想想,我读中学那会儿,她接手的天康手机可是集团最赚钱的业务,可是她干了五年,还有几个人记得曾称霸时代的天康手机?现在管理远康航空,要走什么高端路线,不停开国际路线,买大飞机,利润年年下降,我劝她压低成本,多开短途航线,性价比吸引消费者,她觉得我没安好心,就她这脑袋,我爸还愿意把远康航空分给她已经是偏爱了。”   说完商颂川低下头,看着关瓷的小腹道:“我们秋秋果然是条小锦鲤,一确定留下她,和KOS的专利官司打赢了,两笔差点飞了的订单也签好了,现在他的爷爷也终于下定决心分家了。”   关瓷没注意到商颂川后面说了什么,他就注意到了前面那句话,眼里闪过一道精亮的光,关瓷抬头质问他:“秋秋?”   商颂川捂唇轻咳一声,心虚道:“我给我们宝宝取的小名。”   “我同意了吗?”关瓷不爽地道。   商颂川叹了口气,明明身形比关瓷还要高大挺拔,此刻却像一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萨摩耶,“我知道我没地位没取名权,所以我都是偷偷在心里叫的,这不是因为你还没取吗?刚刚是太激动了才一不小心说出口的。”   商颂川一脸诚恳的建议:“你真的不考虑秋秋这个小名吗?这是你在重合医院,说要留下他的一瞬间就想到的名字,因为我觉得她是我们这个秋天最盛大的惊喜,关瓷,你就考虑一下这个小名呗。”   关瓷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考虑。”   商颂川黑眸里的光亮瞬间消失了,再不见刚才刚回到家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低着头,神色遗憾地看着他的小腹,迈着郁郁沉重的步伐去卫生间洗了手后,垂着眼睛,表情酸涩的抱起了酒酒,心不在焉的抚摸。   关瓷余光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过了俄顷,抿唇道:“要叫秋秋也不是不可以。”   商颂川屁股瞬间挪到关瓷旁边,激动道:“你同意了?”   关瓷不太想这么快就被打自己的脸,目光游移道:“我只是说也不是不可以……”   商颂川扫了一眼关瓷的表情,忍住唇角的笑意,低下头对着关瓷的小腹喊道:“秋秋,秋秋,秋秋宝贝。”   关瓷腹中的胎儿很给面子的动了一下,关瓷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不太想继续名字这个话题,余光扫见商颂川侧脸用指甲划出的血痕,关瓷聪明的转移话题,“你不上点药?你明后天要见两个重要客户,还有全球的行业峰会要出席。”   “家里有碘伏吗?”商颂川问。   关瓷把碘伏和医用棉签找出来,正准备放在茶几上,商颂川朝着关瓷的方向扬起了侧脸,“帮人帮到底,关瓷。”   关瓷想,他伤在脸上不好自己上药,关瓷在商颂川身侧坐下,用消毒纸巾擦拭他的侧脸后,医用棉签沾上碘伏,他凑近了商颂川。   那么一点伤商颂川自然不会觉得疼痛,湿润的棉签划过他的伤口时,他只觉得有些冷,他眼神转动,落在关瓷身上,这才发现他和关瓷的距离完全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相距不过一掌宽。   从商颂川的角度,可以看见关瓷黑密的眼睫,他是个男人,眼睫不卷不翘,只是密长,此时眼睫轻轻垂下,眼神仔细认真。   商颂川见过关瓷很多仔细认真的眼神,但那都是在工作中,商颂川欣赏这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工作态度,但一想到关瓷此刻仔细认真的眼神只是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气忽然从商颂川的腹部毫无理由的蒸腾而出。 第35章   关瓷给商颂川上完药后, 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关瓷声音疑惑道:“很疼吗?”   商颂川喉结滑动,看着关瓷道:“是有点。”   商颂川的眼睛黑白分明, 深邃明亮, 此刻却带着点沸腾的水汽,关瓷的目光和对视上,一瞬间, 仿佛自己也被拉入了滚烫的温度里。   刹那间,沙发上的温度陡然飙升,关瓷不自觉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嫣红的唇瓣丰润适宜,轻轻一抿, 吸引眼球的殷红消失了, 但是下一瞬, 带着点湿润的薄红重新出现在商颂川的视网膜里。   关瓷看见商颂川凸起的喉结又滚动了几下, 脖颈冒出几滴汗珠, 他蹙眉道:“商颂川, 你不会感冒了吧?这么冷的天?你还这么热?”   商颂川猛地起身脱掉大衣,胡乱扔在沙发上,避开关瓷的视线:“可能是有点,我等会儿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关瓷起身:“行,那你早些休息。”   关瓷说完,叫了一声酒酒, 酒酒走在他的脚踝边,一人一猫先后走进卧室。   现在的时间不早, 临近十二点,关瓷平时也会休息了, 不过今天进了房间后,他没睡,坐在椅子上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房子隔音不错,但若是屏息凝神,走廊或者隔壁的书房有任何动静传来,他能听见一二。   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关瓷终于听见门外有动静声,是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公卫的磨砂门关上,隐约听见一点洗漱的声音。   关瓷心不在焉地滑动手机屏幕,直到开门声响了起来,那个脚步声动了几下,又消失了。   走廊客厅书房都很安静。   关瓷盯着手机屏幕,嘴唇紧咬,无数念头在心里闪过,商颂川是没发现书房的变化吗?不可能吧?他开着灯,从卫生间出来经过走廊很容易察觉的,或者……   思索着,手机上方忽然闪过一条消息,关瓷却没注意到,直到手机上方又闪烁了两下,关瓷瞧见发信人有一个字是川。   他用堪比电竞职业选手的手速点开。   商颂川:【谢谢关小猫为我准备的床和衣柜】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小狗狗激动发疯ipg】   图片分别是商颂川坐在床上,躺在床上的照片,第二张照片角度死亡,躺在床上怼脸拍摄,不过商颂川五官立体,浓眉漆目,完美驾驭住了死亡角度,反而因为大怼脸,整张脸占据屏幕的八成,有股直勾勾扑面而来避无可避的帅气。   关瓷看了片刻,手指轻动,在对话里输了个句号发出去。   商颂川:【还没睡?我以为你睡了?刚刚在床上打滚都不敢太大声了,怕打扰你】   关瓷:【现在就睡了】   商颂川:【晚安】   关瓷:【晚安】   **   繁忙的上午工作时间结束后,迎来短暂午休。   关瓷吃过午饭回到工位,刚打算放平办公椅,小睡几分钟,陈玉偷偷摸摸蹭到他身边,目光在半开的总裁办公室扫了一眼,陈玉小声:“关哥,你最近和商总来往挺密切的……”   关瓷心虚的立刻反驳:“我最近和他不和从前一样吗?”   陈玉:“可是你们最近经常一起去餐厅吃饭啊,以前你和我去的更多,而且你不觉得,商总对你的态度更温和了吗?”   关瓷咳嗽了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没觉得更温和了,我觉得和以前一样,怎么了?你不去睡觉吗?你不是中午不睡下午一定没什么精神吗?”   “你先等我说完啊,你知道吗?我们快有老板娘了!”   关瓷懒闲散的坐姿登时坐正了,愕然:“老板娘?”   “你还不知道这个事啊?”陈玉小声八卦道,“你住在嘉安区的,你应该知道,半个月前,嘉安区有天晚上一口气有七八场无人机表演吧?这件事还上了同城热搜呢。”   “上热搜了吗?”关瓷喃喃了一句。   陈玉说:“你给你讲啊,据娱乐部门的人说,那天晚上无人机表演的金主就是我们商总!它们团队连轴转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结果大老板让他们加班!要不是他们凌晨五点的飞机,商总能让他们放整夜!”   “这件事私底下都知道了,关哥,你就真的没有一点老板娘的消息吗?”   关瓷语气艰难道:“就算是商总让人去表演的,也不一定和老板娘相关吧?可能是他自己喜欢看呢?或者他朋友喜欢呢?”   “关哥,你真的是先天单身圣体,商总对无人机表演感兴趣以前怎么从来请娱乐部的同事去表演过?朋友?朋友需要商总买单?搞这么大阵仗,那只能是非她不可,霸总和他的磨人小娇妻了,不过现在不流行小……“   一阵响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响起来,关瓷脸色憋得通红,伸出骨节带着粉色的手指,陈玉赶紧把水杯递给关瓷,关瓷喝了水后喉咙里的呛咳感才消失,他望着陈玉道:“我觉得你们真的想多了,我要午休了,你回你自己的工位上。”   见关瓷对这个八卦丝毫不感兴趣,陈玉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给关瓷发消息。   陈玉:【关哥,我们打赌,如果商总半年内恋爱了,你给我点一个月奶茶】   关瓷:【你给我复印一个月的文件】   陈玉:【握拳成交jpg】   关瓷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他心道商颂川怎么可能半年内谈恋爱?这半年内他的生活重心恐怕都在他肚子里,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不会现在去追。   晚上回到家,关瓷吃过晚饭后收拾行李箱,他明天要去H国出差,据说H国的某公司研发出一种新型材料,可作为无人机机翼使用,关瓷要飞去该公司考察。   考察的两天忙碌,那家公司的新材料稳定坚固轻便,价格也更加低廉,不过公司规模小,管理混乱,除了专业上的事情,不必要的事情上也浪费了关瓷很多时间。   H国紧邻华国,考察结束关瓷便向商颂川电话,简略沟通考察结果。   商颂川听完后道:“什么时候回国?”   关瓷道:“成安他们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商总,我想多留一天。”   “为了余虎?”   “你怎么知道?”   商颂川说:“前天人力部的程总向我提及,你去H国之前要了一份余虎很详细的档案。”   余虎一周前已从雪光离职,他这次辞职打算回国,但在H国二十多年,还有许多琐事尚未处理完毕,目前仍在H国。   关瓷:“他是个很厉害的镜头方面的工程师傅,我们远安科技影像部很需要他,我不想放弃。”   商颂川笑了一声:“行吧,加油,关助。”   关瓷一怔:“你不劝我?”   商颂川的笑声通过电磁波传过来,发闷发沉:“关助做事不需要劝,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无条件支持你,我只想说,注意身体。”   关瓷的声音也染上了点笑意,如果商颂川劝他放弃,只会浪费他的口舌和精力让他绞尽脑汁说服他,关瓷想,他的确对商颂川这个老板越来越满意。   翌日午后,关瓷从酒店乘车去一家咖啡店。   关瓷在照片上见过余虎,但这还是在现实中第一次看余虎,他气质温和,眼尾有淡淡的皱纹,关瓷起身向他招手后,余虎苦着脸看了他眼,闷头在他对面坐下。   余虎开门见山道:“关先生,我知道贵司很有诚意,但我这些年忙于工作,日前打算好好陪陪父母子女,你们的看重我很高兴。”   关瓷道:“余先生,远安科技没有要求立刻上岗。”   余虎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他是个不善言辞人,心里很想拒绝远安科技的邀请,他也拒绝很多次了,实在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余先生,你既然来了,我在和你聊聊您入职远安科技的待遇问题吧。”   余虎道:“你们公司的程总的已经和我面聊了好几次了,您们给出的待遇很丰厚,是我受之有愧。”   “公司经过衡量,对你的职位和薪水福利都做出了新的调整。”关瓷道。   余虎嘴皮子动了动,他实在不是因为待遇问题而拒绝远安。   关瓷把巧克力色茶几上的文件夹推给余虎,“余先生,你看看吧。“   余虎是个好脾气的人,见状打开了文件,只是看了两分钟后,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关瓷笑道:“岗位没变,不过年薪期权有所下调,奖金和余先生的绩效挂钩。”   关瓷说的委婉了很多,年薪期权比例不是有所下调,而是下调百分之五十,目前这份合同的待遇肯定比余虎在雪光的工作合同要优渥,可是比远安科技最初提供的合同要苛刻不少。   但也不是说待遇下降太多,起初的合同年薪很高,如今提高了奖金占比,意思就是余虎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多,收入才会更多。   关瓷道:“余先生,我们一直认为您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工程师,但公司的发展需要所有的员工一起努力,不会过度依靠某个员工。”   “我们信任你,倚重你,但挑选员工也是公司的一项投资,你也不要太强求自己。”   余虎一愣,自从他要从雪光集团离职回国的消息传出去,国内已经有好几家大公司来联系他,每一份待遇都很优渥,当然,远安科技是最优渥的。   可就是太优渥了,太有诚意了,余虎反而受之有愧,高出上一份工作百分之三百的年薪,他真的能给公司创造出相应的价值吗?尤其是他现在年龄增长,体力已经不比从前,会不会辜负信任?对不起这份待?   余虎是个太善良的人了。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关瓷道。   但就在关瓷要离开的时候,余虎忽然叫住他,“等等,关先生。”   从H国首都到南城需要三个小时,关瓷下午四点的机票,抵达南城国际机场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商颂川开车来机场接他。   三日劳顿,关瓷眉眼不见丝毫疲惫,反而神采奕奕,荣光焕发,连带着大衣的衣摆扬起的弧度都是从容自信的。   商颂川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回到驾驶座,盯着关瓷看了几眼后,狐疑道:“你不会真说动余虎了吧?”他今天见了余虎后才回国,没和余虎谈妥,关瓷不会是这个样子。   关瓷眉眼里的笑意难以掩藏,他嗯哼一声,“八成把握。”   商颂川怔了怔:“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商颂川了解关瓷,关瓷的八成把握等同于十拿九稳,可是人力资源部门的同事飞了几次H国,唇舌费尽也没做到的事,关瓷是怎么拥有八成把握?   关瓷道:“因为余虎是个善良且不抗压的人。”   关瓷仔细研究过余虎的档案,他在雪光二十年,从未跳槽,肯定不是没人挖他,雪光给他的待遇肯定不能说差,否则不能留下他这么多年,但跳槽是岗位待遇急速提升的一个重要途径。   关瓷和程红以及和人力部和他打过交到的同事了解过后,研究了一晚上,关瓷得出一个结论,余虎拒绝远安科技不是待遇和岗位的不够好,反而是太丰厚了,他害怕对不起这份信任,怕辜负这份期待,余虎放在古代是定是那种士要的为知己死的人。   商颂川侧眸看着看关瓷,佩服:“关助,如果你在人力部,程红升不上HRD了。”   关瓷回看着商颂川,唇角又明显往上扬起,是很不克制,轻松自信的模样,商颂川被他这幅样子勾得心痒,同时想到公司里发生的另外一件事,心又止不住地往下沉。   关瓷回到家,洗手消毒之后先抱酒酒,抱着酒酒坐了一会儿,关瓷问欲言又止数次的商颂川,“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这件事他现在不说,明天关瓷到了公司肯很快也会知道,还不如他亲自告诉关瓷,商颂川不再迟疑,言简意赅道:“顾宝安岗位调整,升任远安科技海市分公司总经理。”   商颂安清楚,关瓷从来没打算做一辈子的技术助理,自从年中海市增设分公司的规划透露出后,关瓷一直都很想去做分公司的首席。   如果没有和关瓷的交集增多,如果关瓷没有那个意外,他大概率也会支持关瓷调任海市,而不是选择市场部的顾宝安。   商颂川看着关瓷的神色,果不其然,当他那句话一出来,关瓷脸上的轻松愉悦的笑容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了。 第36章 二合一   关瓷最近没注意海市分公司的事, 一是一周前除了本职工作,很多时候会在想手术的事,确定留下孩子后, 又马不停蹄出差。   商颂川补充道:“我调整了你的职级, 待遇会和分公司的总经理同一个级别。”   意思就是说没升职,但加薪了。   关瓷打起精神对着商颂川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转身回到卧室。   莲蓬头的水流从头顶倾斜, 关瓷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关掉水流,低头看着小腹,子宫后壁不太显怀, 小腹至今只有轻微凸起, 不影响他正常上班。   可再不显怀, 胎儿七八个月时, 小腹一定会明显凸起, 关瓷计划等孕肚难以掩瞒时便开始休假, 加上他剖腹手术后需要修养的时间,他最多再上三个月的班,就要休息四五个月。   商颂川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可能现在将他调任海市。   关瓷的盯着自己的小腹,无法控制地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这次他是不是就可以升任为海市分公司总经理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 关瓷全身不自觉开始颤抖,整个人忍不住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关瓷的神色让商颂川不太放心, 他和酒酒一人一猫都站在关瓷的卧室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 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哐哐砸地,隐约还有一声闷哼。   商颂川身体反应先于理性思维,他扭开房门冲了进去,眼神慌乱的扫过关瓷房间,没看见关瓷的人影,卫生间里亮着光,商颂川心惊肉跳的推开卫生间的防水玻璃门。   关瓷低头看着脚背,轻轻拧眉,商颂川两大步上前,快速打量他一遍后,语速飞快的道:“哪里受伤了?严重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衣服在哪里?”   商颂川目光在卫生间里快速转动。   “不用去医院。”关瓷连忙道:“洗漱台上的沐浴液和身体乳掉下来了,碰到了我的脚背,不过就是一点疼,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商颂川垂头,关瓷脚背皮肤白皙,不过刚刚在洗澡,全身都带着一股绯色,脸背也红的明显,一时之间倒看不出哪只脚被砸到了。   商颂川心里有烦躁,更多的却是愧疚,如果四个多月前他没有喝多酒,关瓷今天就能如愿以偿升任为海市分公司总经理了,“关瓷,对不起,不过我向你保证,等你修整好身体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如果有合适的岗位……”   “不是因为这件事。”关瓷打断道。   商颂川一愣。   关瓷抿了抿唇,语气难得有晦涩和茫然,他垂眸,无措地望着小腹道:“商颂川,我刚刚居然在想如果我没有留下秋秋就好了,这次的升职就一定是我的。”   “商颂川,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升职加薪,可是我居然会冒出没有他就好的想法,你觉得我能做好一个好父亲吗?”这才是刚才令关瓷无比惊恐的一件事,这么小的一件事上,他居然会闪过放弃秋秋的念头,他真的够爱孩子吗?能好好照顾他长大吗?能给他一个健全的生活环境吗?   彷徨惊疑中,肩膀上忽然多出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商颂川掷地有声的声音穿破重重迷雾直冲关瓷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你当然会是一个好爸爸,关瓷,你不爱他,你就不会因为一个仓促的念头而惊恐,而觉得万分对不起他。”   “只有足够爱他,你才会对他常觉亏欠。”商颂川说。   “是这样吗?”关瓷在工作里向来战无不胜,但对于做爸爸这件事,关瓷是一个新手,而且身边没有很好的参照物,关瓷对这个领域全然陌生。   “当然,你决定留下他又不是冲动的想法,首先他在你肚子里很健康,你可以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其次,我们关助衡量了自己的经济状况,可以提供给他大于平均生活水平的经济条件,然后,还愿意忍受孕期带来的种种不适,参加好爸爸培训班,看育儿指导,毋庸置疑,关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之一。”   关瓷是一个心里健康且自信的青年,迟疑彷徨内耗这种普通人常见的负面情绪他很少出现,所以当商颂川铿锵有力的话一出口,关瓷心里的忐忑和彷徨逐渐消失了。   当然,也可能是不知不觉间,商颂川在关瓷的生活里变得有些重要,很多话他都能听进去且毫不怀疑。   “行了,你出……”关瓷话说了一半,忽然看见商颂川的脖颈脸颊瞬间爆红,目光快速游移,不敢落在他身上。   关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低头一看,像是一颗原子弹在关瓷头脑里炸开,把所有的理智炸的四分五裂。   商颂川忙不迭解释:“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就刚刚看了一眼……”说到这里,商颂川脑子里很不要脸的浮现刚刚看见的一幕,雪白笔直的双腿,看似手感绝佳微鼓的小腹,两颗……   草,就像有人给商颂川的脑子里塞了一把火,商颂川大脑急速缺氧,口不择言道:“哈哈关瓷没想到你那玩意也挺大的,不过你都没什么毛,你是天生少毛还是用了什么脱毛产品……”   老天爷啊,我在说些什么狗东西。   “滚出去。”关瓷冷声说。   商颂川这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关瓷的卫生间。   卫生间干湿分离,商颂川离开后,关瓷走出淋浴间,长臂一展,扯过浴巾,捂住他身上的重点部位。   昨天晚上的浴室事故,关瓷脑子里暂时忘记升职加薪的事,他想喝点冰水,商颂川强撑镇定地提醒他最近天冷,注意身体,关瓷只好喝了几杯温水,夜里口干舌燥躺在床上,骂了好几句商颂川才睡着了。   但是第二日抵达公司,没多久就收到了顾宝安岗位调动的邮件,关瓷的心情忽然又不好起来。   顾宝安和他是同一年进入公司的应届生,曾经在同一个部门轮岗,当时他的评分明明没他高,结果现在岗位居然比他高了,两人见面关瓷要叫他一声顾总。   关瓷闷不吭声关掉了电脑。   中午,商颂川点了一家私房菜,请人外送公司,邀请关瓷在办公室共进午餐。   商颂川和关瓷同居三月,了解关瓷的口味,今天点的几道菜全都是关瓷喜欢吃的。   三十六楼的落地窗前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碧云,面积敞阔的办公室里,两个俊美的青年分坐茶几两侧。   菜肴美味可口,关瓷吃了一半后,怨气却忽然上涨:“怎么,怕我去餐厅接受更多人的指指点点?”   职场是一个小社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关瓷一直都是商颂川的肱骨之臣,最近几个月的工作,尤其是瑞德收购案和秋季发布会,无可挑剔,按照商颂川历来的赏罚分明,这次升职机会应该是关瓷的。   虽然关瓷年薪调整,待遇基本持同分公司总经理,但总归不是他升职了。   公司里自然会偷偷议论,议论的员工不一定有恶意,就像几场无人机表演衍生出来的数版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工作枯燥无味,闲暇时总要搞点有意思的东西。   眉眼桀骜凌厉的男人露出低眉顺眼的表情,他看一眼关瓷,道:“是的,害怕,不想你听到。”   关瓷忽然就消了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理性思维回归,升职顾宝安这件事并没有错,如果他是商颂川,也会选择顾宝安,关瓷现在的身体没办法支撑他去异地高强度工作。   只是可能是孕期激素控制,理性思维是一回事,脑袋里仍旧不太开心,不太满意。   晚上关瓷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他一个朋友三天前曾经约他吃饭,当时在h国出差,关瓷和他约了周五的晚饭。   朋友是关瓷的大学直系学长,他曾在远安科技工作,初入大学和公司时,学长都提供了一些帮助给他。   学长是三个月前从远安科技辞职的,他辞职的原因是创业,这不少见,很多员工累积一定的工作经验和人脉,会选择跳槽,也会选择自己创业。   而远安的确有一些创业成功的员工,三个月没见,张云霆脑袋上凄惨的头发更加可怜,不过精神不错,神采奕奕。   “张哥。”关瓷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在张云霆的对面坐下。   张云霆是个容貌很普通的青年人,除了有点头秃外,不算高,不算帅,不算胖,不算矮,他叫来服务生,两人点餐完毕后,关瓷直接问道:“张哥,你请我吃饭有什么事吗?”   张云霆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项目企划书:“你看看。”   关瓷阅读速度很快,见关瓷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张云霆说:“关瓷,明天周六,有没有空去我的工作室看看?现在的产品已经达到设想的百分之九十了,我想在再有一些时间,它一定是市面上最好的割草机器人。”   关瓷缓缓抬起头:“张哥,你是什么意思?”   张云霆笑了笑,这个时候他不在像一个普通的青年人,显露出一些野心和欲望,“关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我能给你百分之十的原始股。”   关瓷:“张哥,很开心你看得起我,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选我,科创类的公司不应该瞄准研发部吗?”   张云霆:“关瓷,你觉得一个创业公司只有技术,能走远吗?”   “不能。”关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清楚的意识到张云霆来挖他的原因了,他的技术没办法和深耕技术的研发人员比较,但三年的管理方面经验却是他的优势所在,尤其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懂技术的管理人员。   张云霆鼓动道:“有没有兴趣来学长的团队?我们虽然刚刚创业,目前就五个人,但是我们每一个都各有所长,关瓷,远安是个很好的平台,但它永远不会属于我们,和我一起,我们可以构建起属于自己的伟大平台。”   **   关瓷今天有约,不回家吃饭,商颂川也懒得自己做饭了,便叫了外卖。   吃完晚饭,打开电视,联网,心不在焉的玩着游戏,时不时再扫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直到十点左右,开门声才响起。   商颂川穿着宽松的深黑色家居服,腾地一下从地毯上跃起。   大步走近关瓷,关瓷扫他一眼,自顾自的换鞋。   商颂川抓过围着关瓷脚转的酒酒,抱在自己怀里,“关瓷,张云霆今晚和你说什么了?心情这么好?”   “我笑了吗?”关瓷问。   “没有。”   “那你怎么发现我心情好了?”   商颂川打量他,道:“心情好不是只会笑,一种感觉,反正我感觉你现在的心情挺好的,给我说说呗,正好今晚打了两个小时游戏,结果一关都没过,我现在特别不开心,你给我分享分享你的喜悦。”   关瓷抬脚往洗手间走去,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张哥邀请我加入他的创业团队,而且给我百分之十的原始股。”   商颂川一顿,赶紧问:“你没同意吧?”   水龙头流出热水,关瓷慢条斯理洗着手,扫了一眼紧张的站在门口的商颂安,慢悠悠道:“你觉得张哥的项目怎么样?”   张云霆离职前是远安的传感器工程师,负责过两代影视领域航拍无人机的研发,做过几次离职面谈,核心的员工他都看过他们的离职报告。   张云霆是想要创业离开的,这不算意外,如果员工有好的创意和想法,远安并不会阻拦员工离开,甚至到种子轮如果集团战略投资部觉得是个有前途的项目,还会进行投资。   “我记得张云霆的项目似乎是割草机器人。”   “对,国内需求量不大,但是欧美的市场很广阔,他们的产品如果够好,我觉得这是一个还不错的项目。”   商颂川的心往下一沉:“关瓷,你不会真的要辞职吧?”   项目不错,不代表一定成功,但如果成功,获得的收益一定大于关瓷目前的工作。   商颂川立刻有了决定:“关瓷,远安给你的待遇可以再调整,张云霆的项目是不错,但据我所知,目前已经有一个同类产品的初创公司在接触投资部,抢占市场很重要,我想张云霆的产品技术还在调整,你……”   “我拒绝了。”关瓷心情很好的打断商颂川的话。   “拒绝了?”   关瓷洗干净了手,从商颂川手里接过酒酒,闻言垂头看了眼他的小腹,“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体能跳槽吗?”   他需要最起码四个月的修养时间,创业型公司日夜颠倒累成狗,工作重要,但他和秋秋更重要,当然了,其实没有秋秋他也不一定就离职,但他不会今天晚上直接拒绝,他会花上几天时间,仔细地严谨地衡量这份offer和目前的工作哪个更好。   不过有了秋秋也不用思考了,硬性条件不允许。   关瓷抱着酒酒,盯着一臂之遥的商颂川,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倨傲的说:“商颂川,你要知道……”   后面几个字关瓷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商颂川刹那间明白了关瓷的意思,不是说我为了秋秋付出了多少,关瓷自从决定留下孩子,必然明白必须牺牲掉一些东西。   孩子不仅有幸福和快乐,也代表责任和义务。   他想要说的是——商颂川,商总,你要明白,关瓷很优秀很能干,你必须好好重视他,否则他随时会有更好的机会抽身而去。   商颂川立刻保证:“我当然知道,今年的年终我一定会给一个配得的关助的数字。”   他用的是配得上三个字,年终奖在下位,关瓷在上位,不得不说,关瓷此刻被商颂川讨好的很舒服,对待商颂川,关瓷已经很少见从前那般理智疏淡的助理模样。   于是关瓷非常遵从本心得从鼻尖里微微哼了一声,又高高在上的扫了商颂川一眼,抱着猫款款离开。   而商颂川被关瓷有些骄傲的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平静的身体又有了点躁动的趋势,像是空调温度调高十度,从气候适宜的初春猛然过度到了炎热的盛夏。   商颂川打开冰柜,喝了一大瓶冷藏的矿泉水,温度才逐渐正常。   关瓷给酒酒剪完指甲,打算回房洗澡,门铃这时响了起来。   关瓷透过可视猫眼看了看门外的人,看清来人后,他诧异了瞬,打开房门道:“郑佑,你怎么来了?”   郑佑个头比关瓷略高两三厘米,一身浅色调的家居服,金丝眼镜,斯文得体:“我三个月前不是去M国调职了一段时间吗?前两天刚回国,忙了两天,差点忘记从国外给你带的礼物了,想到你现在还没睡,就把东西给你送下来了。”   商颂川听到门口的说话声,从客厅走了过来,“关瓷,谁啊?”   猝不及防看见一个穿着睡衣在关瓷家走来走去的年轻男子,郑佑脸色微微一变,“关瓷,他是?”   “我一个借住的朋友。”关瓷看着郑佑手上黑色礼品袋,拒绝道:“礼物我就不要了。”   郑佑温和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那天早上我在车库突发阑尾炎,还要谢你帮我打120,只是身体一好我公司就调我去国外了,微信上的几句谢谢实在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你就收下吧。”   他这样说,关瓷实在不好推拒,便接过礼物,颔首道:“谢谢。”   “是我应该对你说谢谢。”郑佑又看了眼站在关瓷身旁的商颂川,温声道辞离开。   关瓷关上房门,商颂川问道:“他是谁?”   “住三十二的邻居。”   “你和他很熟?”   “不熟,就以前在楼下的健身房见过几面。”关瓷低着头回答,说完了他拆开郑佑送来的小礼物,不是值钱的小东西,是一个巴掌大的陶瓷摆件,胜在造型精巧,憨态可掬。   眼神在客厅里转一圈,没看见适合摆放的位置,关瓷打开储物柜,将摆件放在里面,合上柜子,关瓷站起身,也就在这个时候,左小腿忽然猛烈地抽搐起来,关瓷没站稳,踉跄后退两步。   “关瓷,怎么了?”商颂川腾地冲到关瓷面前,伸手扶住他的后腰。   关瓷借力站稳,忍着抽筋的不适,伸直小腿,上勾脚趾,缓和几十秒后,小腿的酸疼终于消失,他松开商颂川,说了句谢谢。   商颂川则道:“是抽筋了吗?”   关瓷点头:“是抽筋了,不过没事了,我去洗澡睡觉了。”   商颂川跟在他背后,蹙眉道:“经常抽筋吗?”   “没有,白天还是头一次。”   白天是头次,商颂川抓住这句话的漏洞,盯着关瓷的侧脸问道:“晚上经常抽?”   “也没有。”见商颂川定要他说清楚明白,关瓷只好道:“只是抽过两次而已。”   “你怎么不告诉我?”商颂川说完看着关瓷道,“关瓷,以后晚上我和你睡。”   关瓷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错误,“你说什么?”   商颂川:“以后晚上我和你睡,如果你出现抽筋,我可以给你按摩缓解不适。”商颂川最近在补充怀孕的相关知识,腿部抽筋常出现在孕晚期,没料到关瓷现在已经抽筋了,幸好缓解抽筋的技巧他已经学完了。   关瓷说:“ 不用了,我抽筋都是上周末,这一周我在补钙,晚上都没抽筋了。”   商颂川盯着他,没出声。   关瓷打开房门,拿了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洗漱完,时间不早,关瓷打了个呵欠,准备关灯睡觉,房门被人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关瓷打开卧室门,就见商颂川抱着自己的被褥出现在他的门口,关瓷的瞌睡立刻烟消云散,“商颂川,你这是……”   “我刚才说了,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顿了顿,商颂川补充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和我一起睡,我可以打地铺。”   关瓷有点烦躁:“我说了,我的腿已经一周没抽过筋了,你真不用和我一起睡。”   商颂川看他一眼,忽然身姿敏捷的从门口和关瓷身侧的缝隙挤进关瓷的卧室里,在关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在地上摊开被褥和枕头,往上面一躺,闭上眼睛道:“晚安,关瓷。”   草!   关瓷咬牙:“你给我出去。”   回答他的是商颂川故做平稳的呼吸声,关瓷站在门口,抱胸盯着大摇大摆躺在自己床边的商颂川,知道没办法像三月前把他撵出他的家一样,撵出他的卧室,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另外一侧上了床,关掉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关瓷愤懑的想,他要睡就睡好了,他客厅的沙发价格上万,睡起来舒服程度很高,房间里的地板虽然是木地板,但木地板下的钢筋水泥依旧坚固如铁,他用轻薄的一床被子打地铺,第二天醒来不腰酸背痛他就不姓关。   关瓷闭眼想着,但是大脑没有因为这个想法感到舒服,反而越来越暴躁。   TMD,商颂川这个混蛋,他好想坐起来在他身上用力踹几脚。   心里想着,关瓷翻了个身,可能过了两三个小时,松果体才开始分泌褪黑素,关瓷逐渐有了一点睡意。   但就在坠入梦乡的上一秒,左腿忽然猛烈抽搐了起来,关瓷疼的瞬间清醒,他嘶了一声。   地铺的舒适程度太低,商颂川好不容易才睡着,耳膜里忽然响起关瓷不舒服的声音,眼皮倏地一下睁开,商颂川瞬间清醒,他腾地起身,打开床灯。   见关瓷的左腿果然在快速抽搐,他迅速在床边坐好,拉直小腿后,一只手按住关瓷膝盖,另外一只手抵住前脚掌,用力下压脚背,重复了十多次后,见关瓷腿部抽筋缓解后,问清楚关瓷的疼痛部位,上下重复按揉了一会儿。   “好了,不疼了。”大概两分钟后,关瓷腿部疼痛完全消失,他双手撑床,坐直身体后对商颂川道。   商颂川没说话,他起身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热水滚烫后,弄湿毛巾,回到卧室,将热毛巾裹在关瓷的小腿上,这才看着他说:“热敷一会儿,效果更好。”   关瓷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   商颂川又问:“真的很久没抽筋了。”   “当然是真的。”关瓷毫不迟疑道,他是真的抽了两晚上,咨询完谢医生,买了钙片补充,这几天都没有抽筋了。   商颂川不做声地看了他一会儿。   大概三分钟后,关瓷脚踝上的毛巾变凉,商颂川将毛巾放在卫生间,这才回到房间对关瓷道:“睡吧。”   他关掉了床头灯,只有夜光从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   关瓷躺在床上,热毛巾传递的温度应该早就消失了,关瓷依旧还能感觉到残存的温热感,他左小腿不自觉地伸了伸,闭上眼睛,然而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褪黑素再次消失了,而等听到床下那个人翻身的声音,关瓷的脑子反而更加清醒。   他攥紧床单,在再一次听到商颂川不舒服的翻身声时,关瓷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你上来睡吧。”   几乎是话音一落地,一个身影如闪电般跳到关瓷的床上,随后掀开关瓷的被子躺了进去,一系列动作仿佛静候多时。   商颂川躺在关瓷的床上,手支着头,看着关瓷的侧脸,笑道:“谢谢关心软。”   关瓷闭着眼睛,说:“盖你自己的被子。”   “不要。”商颂川躺在关瓷的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你的被子好香啊。”   靠!   关瓷拽住被子翻身,商颂川一时不察,盖在身上的被子全被关瓷卷走,十度左右的夜温有些冷,商颂川四肢和冰凉的空气亲密接触了一会儿后,看着裹紧被子人躺在床边的人说:“我的被子刚刚打了地铺,你确定要我盖?”   商颂川只拿了一床被子挤进关瓷的房间,怕离开后关瓷反锁门,直接一半地铺一半盖被凑合睡了。   关瓷闭着眼睛,交代:“我衣帽间,第二扇门里有被子被套。”   商颂川叹了口气,打开光线柔和的床头灯下地,去关瓷的衣帽间套好一床被褥后回到卧室,衣帽间不好施展,他套被子的速度有些慢,回到卧室已过去了十来分钟。   半夜两点,心头没了烦心事,关瓷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眉头舒展,显然睡着了。   商颂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了关瓷一会儿,直到酒酒从没关紧的门口跳了进来,熟练地在关瓷床上找了个位置,团着个身体躺下。   商颂川回神,轻手轻脚的放下被子,坐在床边对关瓷道了句微不可闻的晚安,关掉床头灯,闭眼在空余的半张床上躺下。   昨夜睡得很晚,但生物钟早已养成,六点左右,商颂川便睁开了眼睛,刚刚醒来看见陌生的鹅黄色床幔,他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这是在关瓷的法式大床上。   时间还早,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商颂川躺在枕头上,盯着还在睡梦中的关瓷,睡了一夜,关瓷的头发有些凌乱,嘴唇泛干。   目光刚落在关瓷的嘴巴上,就见关瓷蹙着眉,不舒服的努了努嘴,商颂川凑近,发现有两根灰色的猫毛在关瓷的唇角,商颂川在床上找了一圈,没看见酒酒,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关瓷拿走唇边的猫毛。   猫毛太细太短,捻了几下,都没有从关瓷的唇边捻走,反而让猫毛跑到了关瓷的唇瓣上,商颂川再靠近关瓷,接着捻,而这时关瓷似乎不太舒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食指猛地袭来一股湿热的触感,商颂川手指惊愕的愣在原地,他看了看关瓷粉色的唇瓣,刹那间,一股熟悉的热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商颂川喉结剧烈滚动,俄顷,他掀开自己的被子。   大脑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草,他不就是就被关瓷不经意的舔了一下吗,兄弟,你怎么忽然就支棱起来了? 第37章   关瓷醒后, 走出房间,先去猫屋给酒酒铲猫砂,听到公卫传来哗啦的洗澡声。   铲完猫砂, 关瓷走出房间, 恰好撞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商颂川。   商颂川有晨跑回家后洗澡的的习惯,关瓷打了个呵欠,随口问了一句, “你晨跑回来了?”   商颂川不太敢看关瓷的眼睛,心虚地嗯了一声。   关瓷抬脚,走向餐厅:“早餐买了什么?”商颂川如果出门锻炼,一般都会顺便买早餐回来。   但脚步落在餐厅里, 餐桌空荡, 关瓷没看见任何早餐, 他转过头。   商颂川赶紧找了个理由:“你出差的时候我又回家拿了很多馄饨, 你不是喜欢吃那个吗?我今早打算给你煮馄饨的, 饿了吗?我现在去给你煮。”   说完, 大步走向厨房。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商颂川体内不正常的燥热渐渐消失了。   他想,他着实不必在意被关瓷舔了一下就硬这件事,清晨本来就是男人容易兴奋的时候,关瓷不舔他,可能他也会硬,只是恰好关瓷在紧要关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做了一上午的心理建设, 商颂川面对关瓷,心虚感终于烟消云散。   今天是休息日, 午后,关瓷和商颂川步行去小区附近的超市, 进行一次大采购。   周六的超市,要比一般时候拥挤,商颂川推了一辆推车,关瓷走在他身边,两人慢悠悠地逛着日用品区。   两人需要采购一些洗发水牙膏湿纸巾,再买两双拖鞋,天气越来越冷,可以换一双厚点的拖鞋。   洗发水和牙膏都选购常用的牌子,抵达拖鞋区域时,关瓷挑拣一番,拿了一双深灰色加绒棉拖。   刚准备放在推车里,商颂川忽然拿了一双米色棉拖过来了,那双拖鞋不是常见的简约男款,除了偏厚,它的脚背处有一个做工可爱的猫猫头,拖鞋脚尖的位置,则有一根上翘的猫尾巴。   商颂川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关瓷,你买这个吧。”   关瓷拒绝:“不要。”   商颂川把拖鞋放进推车里,宣告道:“拒绝无效。”   关瓷不太能接受浪费,这双拖鞋不便宜,接近三位数的价格,他把拖鞋拿出来塞给商颂川:“你喜欢买双你的码,我不要。”   关瓷比商颂川只矮四五厘米,不过鞋码要比他小四个码,这双拖鞋一看就不是商颂川能穿的。   商颂川一直都挺喜欢逗关瓷,高大的身体微微低着头,含笑对关瓷道:“我又不是商猫猫,买我的干嘛?”   关瓷声音微寒:“商颂川。”   商颂川继续笑:“怎么?要变成暴力小猫?打我了吗?”   靠!   这人还越说越来劲儿,关瓷绷着脸,自己拿起推车里的拖鞋,目光扫视一圈周围的架子,把米色猫猫头拖鞋挂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刚刚挂上去,一双宽大的手从他的背后探出,明目张胆的取下拖鞋,当着关瓷的面,慢悠悠地把拖鞋扔回推车里。   关瓷咬牙盯着商颂川:“我真的生气了。”   商颂川好整以暇看着他,“嗯,生吧。”   靠!   关瓷一点都不想搭理商颂川,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商颂川赶紧跟上去,说话的语气含着控制不住的笑,“你还真生气了,一双拖鞋而已,关瓷你没这么小气吧?”   关瓷绷着脸,不吭声,只是大步往上走。   商颂川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这样吧,我买两双,咱们一人一双一起穿怎么样?”   关瓷还是一言不发。   商颂川又用胳膊肘轻轻碰碰他,忍着笑道:“别生气了好吗?”   关瓷侧走一步,避开和商颂川的肢体接触。   这时候,一声不太陌生的“关瓷”在不远处响起。   关瓷侧过头,郑佑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服,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和和他打闹的商颂川。   郑佑先推着推车走了过来,扫了一下商颂川推车里那双不太适合两人气质的毛绒拖鞋,笑道:“好巧啊,没想到你也这个点在超市里采购。”   是有点巧,虽然这家超市是距离御景湾最近的大型超市,但是能在上千平的超市里撞见也是一种缘分。   关瓷回以礼貌的笑:“是挺巧的。”   说完,关瓷又说:“不打扰你采购了,我们先走了。”   郑佑风度翩翩颔首道:“好的。”   两人推着推车远去,走了几步后,关瓷再看见推车里的猫猫头拖鞋,情绪恢复冷静,他想,等会儿他让商颂川给这双拖鞋付钱,浪费的就不是他的钱了。   商颂川的毛巾用了一个月,需要更换,走到摆放毛巾的货架前,商颂川挑最贵的,拿了两根浅灰色的毛巾。   “等等。”关瓷站在他身后的货架前,取出两根粉红色缝边带爱心图案的毛巾,扔给商颂川,“我觉得这种毛巾更符合你的气质。”   商颂川根本不在乎毛巾的颜色,他接住关瓷扔过来的两条毛巾,露出感动兴奋的表情:“关瓷,你居然会心疼我关心我!!亲自给我挑选毛巾了!!对了,我的牙刷也可以换根新的,你去给我挑吧。”   关瓷:“……”   关瓷木着脸转身走了。   买完东西,两人步行回家,东西分类整理完毕,关瓷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商颂川,用app买了点小东西。   跑腿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单元楼的门铃响起,关瓷开了单元门锁。   商颂川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岔开,回了条陈聪约他晚上去喝酒的消息,问:“谁啊?”   “跑腿。”   “你买什么了?”   关瓷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两分钟后,跑腿上楼,把关瓷买的东西递给他。   关瓷拎着纸袋回到客厅,商颂川两只漆黑锐利的眼睛瞬间注意到黄色纸袋上美团买药四个字,朋友的消息顾不得回,商颂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挺拔的身躯在层高四点二的客厅里存在感十足,“你买药了?你哪里不舒服?”   关瓷淡淡看他一眼,没出声。   商颂川紧张地跟在他背后,道:“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关瓷停下脚步,大发善心地看着他:“你关心我?”   “你这不说的废话吗?我能不关心你吗?到底哪里不舒服?你现在去拿身份证和医保卡,我们立刻出发……”   “我买的是碘伏。”关瓷说。   商颂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关瓷手上明黄色的纸盒,愕然:“你买的碘伏?”   不知道为什么,关瓷忽然有点心虚,他用镇静的语气说道:“忽然想起家里的碘伏是去年开封的,时间太久,可以换一瓶新的……”   关瓷话没说完,双脚忽地悬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被抱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商颂川,你干……”   商颂川双肘撑在关瓷肩侧,垂眸盯着关瓷,语气复杂的点评道:“关瓷,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小心眼。”   “我哪里小心眼了?”关瓷震惊,不接受这种评价。   “你不小心眼,刚刚为什么要用你的身体吓唬我?你知不知道,我心跳都快被你吓没了。”   “我哪里有吓唬你,我只是来不及……”说这个字在商颂川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里,音量变小,关瓷眼神也往别的方向瞥,不太敢和商颂川的对视。   “你起开。”过了片刻,关瓷索性抬手,推了推没实压在他身体上方的商颂川。   商颂川被关瓷一推,身体猛然侧倒在地,他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好疼啊,关瓷,你好狠的心,居然用这么大的力气,我一定受伤了,天啦,我伤的不是脊椎吧?”   关瓷根本就不相信商颂川受伤了,他刚刚的力气就不算大,何况商颂川的体格结实高大,岂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他坐在沙发上,用脚碰了碰商颂川的小腿,嫌弃道:“起来,不要躺在地上,脏死了。”   商颂川腰背发力,动作敏捷如猎豹一般坐了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带点不爽和嫉妒,“酒酒每天在地板上跑来跑去,还打滚,你怎么不嫌它脏。”   像是听懂了商颂川的话,趴在沙发扶手上的酒酒窜下沙发,跳到地板上,当着两人的面,圆润的翻了几个身。   关瓷坐在沙发上,比坐在地板上的商颂川略高一些,他垂着眼睫,语气里带着点矜傲:“你不会不知道我偏心吧?”   商颂川捂住胸口的位置,表情难受道:“这下真的受伤了,心受伤了,再也好不了了。”   关瓷忍住唇边的笑意,过去的很多年,他习惯了安静的独居生活,但其实,生活里有另外一个人的陪伴,倒也没他想的那么吵闹,反而……还挺有意思的。   关瓷不让商颂川注意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起身拿过刚才摔在沙发上的药袋,撕开包装,打开电视机下的储物柜,找出药箱,把原来的碘伏和医用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新买的放进去。   站起身的时候他顿了顿。   商颂川两大步窜到他身边:“这下没唬我吧?”   关瓷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是秋秋在动。”随着胎儿长大,胎动不一定更加频繁,但胎动时他的力气越来越大。   商颂川瞥一眼关瓷的小腹,忽然道:“关瓷,我能摸一摸吗?”   关瓷脚步定住,侧眸看他。   商颂川咳嗽一声,语气极快:“虽然孩子是你的,我也不会和你抢,但是你看我任劳任怨伺候你,细心体贴呵护……”   “可以。”关瓷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商颂川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道:“我好像听见你说可以。”   关瓷烦了,“你摸不摸?”   “摸,当然摸。” 商颂川从关瓷第一次胎动就想摸了,但不合适,那个时候两人都不打算要孩子,应该控制对胎儿的感情,决定留下孩子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关瓷在沙发坐下后,商颂川坐在他的旁边,掀开他的烟灰色薄绒卫衣。   关瓷下意识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把衣服掀开啊,你总不能让我隔着衣服摸吧,隔着两件衣服,我能摸到什么?” 第38章   南城地处南方, 冬日少见雪花,但终究是冬日,关瓷穿着加绒卫衣和羊毛打底衫, 不算很厚, 但似乎也不算很薄,胎儿还小,隔着衣服商颂川应该摸不到他的胎动。   关瓷默默松开自己的手。   掀开腹部的衣物, 商颂川把自己的手掌贴在微鼓起的地方,商颂川掌心很热,关瓷不觉得冷,反而觉得他的手掌太热了, 滚烫的温度通过腹部的皮肤, 先燃起关瓷的唇舌, 随后是他的心跳。   商颂川此时倒没有任何绮思, 他手掌贴在关瓷的腹部, 屏息凝神, 但是半晌,都没有感受到任何胎动,他抬起头眼神迟疑:“关瓷,宝宝现在动了吗?”   说了一句话见关瓷没反应,商颂川再次问道:“关瓷,秋秋动了吗?”   关瓷回过神:“不是你在摸吗?”   商颂川贴在关瓷小腹上的手左右上下挪动,关瓷脊背绷紧, 他想应该是他从没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人有过很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太不习惯这种感受。   商颂川:“没摸到他动。”   关瓷示意他把手松开, 撩下衣服道:“那他就是现在没动。”   商颂川啧啧两声,望着关瓷商量道:“那下次动的时候, 再让我摸摸?”   关瓷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说:“看你表现。”   “我表现还不好吗?”   “不知道。”   “小没良心的。”   “你说谁没良心?”   “我,我没良心,好了,现在没良心的要去给你做晚饭了。”   **   吃过晚饭,商颂川在收拾厨房,关瓷点开手机,饭前就收到了来自郑佑的消息,郑佑约他去小区外面的咖啡厅喝咖啡,有事想要和他说。   关瓷没回,他不想和郑佑有太多来往。   这时候,手机屏幕上方亮了一下。   郑佑:【那我下楼来你家?你现在应该在家吧。】   郑佑:【不在也没关系,反正就是几分钟的事】   郑佑:【我下来了】   关瓷:【出去喝咖啡】   过了十几秒,郑佑回复:【十分钟之后见】   到小区门口的咖啡厅,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关瓷起身,挪到厨房门口,对哼着歌唱着小曲的商颂川道:“我出去一趟?”   商颂川一边擦拭流理台一边转过头来问:“你出去干什么?”   关瓷:“赵有泽开车经过我小区,有话和我说,我很快就回来。”   “哦,行吧。”   十分钟后,关瓷抵达小区东侧门的咖啡厅时,赵佑坐在姜黄色沙发上,目光望向门口。   关瓷在他对面坐下,没要咖啡,他一直就不喜欢喝咖啡,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郑佑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关瓷的脸上,关瓷先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郑佑身体前倾,盯着关瓷道:“关瓷,你真的是个gay。”   关瓷拧眉,没等他开口,郑佑又道:“别反驳,难道住在你家里的男人不是你对象吗?你们在超市里打打闹闹,很暧昧很亲密,我看的出来。”   他和商颂川在超市里哪里亲密和暧昧,关瓷觉得郑佑的发散性思维过于夸张。   郑佑又慢条斯理道:“而且如果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去你家找你,普通朋友,应该不会介意我的存在吧,哪怕他知道了我曾经追求过你。”   郑佑曾经是追求过关瓷,两人在健身房相识,郑佑主动给了一些运动的建议,不过后面发现郑佑喜欢他,关瓷便以他不是同性恋的身份拒绝了,也减少了和他的来往。   “你想多了,不想你去我家,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关瓷道。   郑佑用深邃且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关瓷,“关瓷,四个多月前,本来是想给你一些接受我的时间,但我没想到接着我会住院派遣M国,如果这段时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追求你,现在你应该是我的了吧?”   关瓷对郑佑这个人不算讨厌,当初发现他的心意并拒绝后,这人便颇有风度的保持距离,但今天的行为却让关瓷很不舒服。   关瓷冷声:“郑先生,你如果今天是来找我说这些的,太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郑佑:“和他在超市里打闹就不算浪费时间?”   关瓷神色微冷。   郑佑又深情地看向关瓷:“关瓷,和我试试吧,你对象身体条件是不错,但我不比他差,何况你和他睡了那么久,应该也没有新鲜感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关瓷的手腕,关瓷快速挪开,郑佑脸上笑容和引诱不改,“没让你现在和他分手,只是让你给我一个让你享受的机会,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服务员。”关瓷起身询问道:“这杯柠檬水多少钱。”   扫完码,关瓷面沉如水大步离开,他虽隐约感觉出郑佑有些表里不一,但没想到这人以为他交了男朋友后会这么恶心。   没走出咖啡厅,郑佑故作低磁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关瓷,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   关瓷回到家,商颂川先问道:“赵有泽找你说什么?”   关瓷在回家路上,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他淡定地回答道:“没说什么?你在看电影吗?我不想看这个。”   “那你想看哪一部?”   这部电影是印度电影,时间很长,一部电影看完过去了三个小时,两人各自去各自用的卫生间洗漱,关瓷洗完澡,吹干头发,离开浴室前拿起洗漱台上的手机看了眼,看见几分钟前郑佑给他发的消息,他皱着眉头点开好友设置页面,动了动手指头。   打开浴室磨砂玻璃门,关瓷步入起居室,随后眸色一变。   他快步走到床前,提醒商颂川:“你睡错了,滚到旁边去。”   商颂川的身体严严实实捂在关瓷淡蓝色天丝绒被下,只露出一个脑袋,“没睡错,这不天冷了吗?我专门来给你暖被窝的,关小猫,我对你好吧?”   关瓷:“……”靠!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发号指令:“不需要你暖。”他拽了拽自己的被子,妄图赶走这个鸠占鹊巢的人,“你滚出去。”   商颂川:“既然你不需要暖被窝,”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被子,“那你给我暖暖吧,好不容易给你睡暖和了,你让我走,我还有些舍不得了。”   关瓷:“……”   他实在是觉得商颂川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昨天晚上才爬上他的床,今天居然厚颜无耻的提出不要脸的请求。   关瓷恶从胆边生,他倏然弯腰拿起另一侧枕头,坐在床头狠狠盖住商颂川的脑袋,登时间,商颂川的脑袋一边剧烈挣扎,一边故意撕心裂肺的吼叫,“救命啊,有人在谋杀亲夫了!”   谋杀什么玩意儿?   关瓷手一松,下一瞬商颂川挣脱关瓷的桎梏,脑袋顶开枕头的同时,一把拽下关瓷,让人跌躺在床上,关瓷手撑床单,立马就要坐起身。   而这时,商颂川动作利落地手伸在关瓷腋下,挠了挠。   关瓷一把推开他。   商颂川惊讶:“你不怕挠痒痒?”   关瓷姿态优雅地理了理打闹间凌乱的睡衣,斜斜地扫了商颂川一眼,“当然。”关瓷身体对于人的肢体接触偏敏感,比如从前好友手隔着衣服搭在他的腰上,他会觉得有些痒,但他就是不怕很多人恐惧的腋下挠痒痒。   商颂川看了看关瓷,忽然退到床尾,关瓷还还有反应过来,脚踝就被人抓住了,随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脚底板传来,关瓷周身一软,跌躺在柔软的床铺里,他忍着笑,色厉内荏地骂道:“商颂川,你给我松开,你……给我松开!”   关瓷右脚剧烈踢踹,始终没摆脱商颂川大掌的桎梏。   “以后还谋杀亲夫吗?”商颂川垂着眸,悠闲地问。   关瓷生理性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溢了出来,双颊绯红,双手攥着床单,关节处都有了淡淡的粉色,“你特么谁是……”   脚底的痒意忽然消失,关瓷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商颂川忽地松开他,从床上腾跃而起。   关瓷浑身颤栗地眨了眨眼,扯过自己的被子盖住身体。   商颂川离开,半个多小时后才回到房间,关瓷都培养出一些睡意了,听到窸窣的动静声,他睁开眼睛,困倦道:“你刚刚怎么忽然跑了?”   商颂川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刚刚忽然尿急。”   关瓷想送给他一个白眼,狐疑道:“那你怎么还洗澡了?”   商颂川离开关瓷的房间时,没关紧房门,关瓷也懒的下床去关门,倒是能听见卫生间里经久不息的水声,“你上床前,不是洗了澡吗?”   关瓷纳闷,商颂川一个小时内洗两回澡是什么毛病。   商颂川用淡定的语气说:“上完厕所来了点兴致,吃了点自助餐。”   都是男人,且是长时间没有伴侣的年轻男人,关瓷几乎是瞬间理解了商颂川的意思,他翻身,背对着商颂川闭着眼睛道:“关灯,我要睡了。”   商颂川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又有了烧起来的欲望,他觉得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关瓷的兴趣,手撑着脑袋,凑近他戏谑道:“关瓷,你不好意思了?都是男人,我不信你没麻烦过你的两个女朋友。”   一只手指修长白皙的手用力呼在他脸上,关瓷闭着眼冷道:“闭嘴。”   关瓷手掌贴在他的脸上,商颂川能感受到他手上残留的沐浴乳香气,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和关瓷的距离。   **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平平无奇,直到这天晚上下班回家,两人步入电梯,一只皮鞋抵住电梯口,缓缓合上的电梯再度打开。   郑佑走进来,看见关瓷,他先是诧异,脸上旋即浮现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他叫了声他的名字,又看着商颂川叫了声商先生。   下班放学的时间,进入电梯的人很多,又有一对夫妻带着两个背书包的小朋友进入电梯,郑佑往关瓷的方向走了一步。   关瓷往后退了一步。   “关瓷,我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我?”郑佑眼神落在关瓷身上。   关瓷掀起眼皮:“郑先生,我起初以为你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你的感觉当然没有错。”郑佑道。   没说几句话,电梯抵达二十五楼,关瓷大步走出电梯,商颂川跟在他身旁,铝合金电梯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上,商颂川皱眉道:“关瓷,郑佑做了什么什么事?让你不爽了?”   关瓷没说话,走到家门口按下密码。   商颂川道:“难怪我觉得这小子今天早上看见我,笑里藏刀的。”   关瓷侧过头:“你今早上见过他?”   “我早上不是晨跑吗?在小区里看见他了,他也在晨跑,和我搭话。”   关瓷推开防盗大门,走进去后冷声叮嘱,“以后离他远点。”   商颂川:“发生了什么?”   关瓷不想细说,但他去洗手他跟着他,他要去上厕所,他就在卫生间守着,他要换衣服他还能大马金刀地站在旁边看,关瓷抿唇道:“他以前追过我。”   商颂川拔高音量:“他追过你?”   关瓷:“嗯。”   商颂川眯了眯眼:“应该不仅是追过你吧,最近还发生了什么?”   关瓷不意外没能瞒住商颂川,他脱掉深黑色的羊绒大衣,对商颂川道:“起初我以我不是同性恋的理由拒绝了他,他也没纠缠,不过前几天误会你是我男朋友,最近每天给我发骚扰短信。”   听到郑佑误会他是关瓷的男朋友,商颂川心跳猛地一快,幸而注意力又被好后句话全然吸引,“给你发骚扰短信?发的什么?”   关瓷看了他眼,摸出手机扔给他:“自己看吧。”   手机是某社交软件页面,商颂川火速点开某个备注为郑佑的联系人,看见几条对面发来的信息后,商颂川脑子里瞬间充满了一种叫做暴怒的情绪,他脸色阴沉,一条一条看完这三天郑佑发来的恶心至极的消息。   “他还做了什么吗?”商颂川脸色沉郁得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他很少有这样恼怒的样子。   “没有了。”关瓷道,“他除了发些骚扰消息也做不了别的什么,我就当没看见,而且你看,我都把他设置成了不提醒不打扰。”除了最开始两条关瓷看见了,后面是真没注意过郑佑的消息,不是今天在电梯里遇见他,他都忘了这件恶心的事情。   “我帮你把他拉黑。”商颂川说。   关瓷道:“就这样,拉黑了他说不准换号码一直发短信或者打电话,陌生号码我现在不能不看,更烦人。”他的工作需要接触很多人。   所以这是一开始没直接拉黑的原因。   商颂川却忽然问道:“以前是不是有变态的追求者在你拉黑后换号码给你发骚扰消息或者打电话?”   关瓷抬头反问道:“难道你没有遇见过这种变态追求者?”   商颂川喉咙一梗,他也遇到过,而且还不只是一个,先是微信骚扰,拉黑后不停换手机发消息发短信,商颂川被弄得很恶心,但除了些许恶心烦躁外也没其他感受,他甚至还想,这应该是优越的皮囊注定要承受的后果,内心还挺自洽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关瓷说他也遇见过扭曲阴暗的追求者,商颂川不仅是觉得恶心和烦躁,更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想把藏在昏暗处的每一条臭虫都找出来,用世间最锋利的刀宰割成片,扔进最肮脏的下水道里。   “好了。”关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饿了,你快去做饭吧。”   商颂川露出一抹常见的轻松闲散的笑容,“行,我去做饭。”   往厨房方向走了两步,商颂川折身返回道:“关瓷,郑佑在哪家公司工作?”   关瓷眨眨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商颂川:“南城很多公司的老板我都认识。”   关瓷抿了下嘴,说:“好像在一家投资公司上班,具体不清楚。”   “好的,你别关心他的事了,剩下的我去解决。”   吃过晚饭,商颂川托人打听郑佑具体的工作单位,没想到那么巧,他工作的鱼大资本总经理恰好和他相熟。   托朋友帮了点小忙,商颂川心情才变好。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晨跑,商颂川又碰见了郑佑,郑佑还没上班,当然不知道工作上的变故,看见不远处的商颂川,挂起刻意的微笑加速上前,喘着气和他打招呼,“商先生,今早又碰见你了,好巧。”   他又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关瓷今早上怎么也没来晨跑?我记得他以前也会晨跑的,我们还经常会聊聊天。”   听到他提及关瓷,商颂川再次想到昨天晚上看见的、他发给关瓷不堪入目的消息和图片,商颂川脸上浮现出一个藏着可怖内容的灿烂微笑,“最近天冷,他喜欢用跑步机,郑先生,一起跑会儿?”   关瓷今天起床很早,商颂川还没有晨练回家,铲完猫砂,关瓷洗漱完毕,来到客厅接了杯热水。   这时候,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关瓷站在饮水机前向前看去,这一看就愣了愣,他放下水杯,快速走近商颂川,“你不是去晨跑吗?脸怎么回事?”   商颂川把豆浆小笼包放在餐桌上,避开关瓷的眼神,“你既然起床了,那吃早餐吧。”   关瓷抱胸冷眼盯着他。   商颂川只能坦白道:“刚才跑步的时候又遇见郑佑,他甚至还主动提到你,我没忍住,就和他打了一架。”   像是怕关瓷看瘪一般,商颂赶紧快速解释道:“不过我比他厉害多了,我就是眼角受了点伤,他整张脸则耻于见人,胳膊也骨折了,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抢救。”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商颂川,你知不知道轻伤二级,可以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商颂川笑着道:“我是那么没理智的人吗?揍他的时候我刻意选了没监控的地方,他没我打他的证据,再说了,他敢告我吗?能告我吗?”   “好了,你快吃早点,我去洗个澡,大早上的,还是出了一身汗。”   商颂川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但是回到客厅,却见餐桌上的早餐没动,关瓷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瞧见他从走廊出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消肿贴,冷声命令道:“过来。”   商颂川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关瓷撕开黑色的消肿贴,凑近商颂川,脸色很冷,但动作很轻的把消肿贴往他的眼角贴。   而商颂川侧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关瓷,关瓷长密的眼睫垂下,皮肤瓷白,看不见一点毛孔,只有很细小的绒毛在他白皙清透的皮肤上,他静静地盯着他,心里忽然又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把他按在沙发上亲的冲动。   皮肤这么柔软,亲上去的滋味一定很好。   再次出现这种欲望时,商颂川心往下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会想亲别的男人吗?对别的男人有欲望吗?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此刻赤裸裸地展示在他面前,他喜欢上了关瓷。   因为喜欢关瓷,身体才会在和他一次次的接触中,一次次的亢奋激动,因为喜欢关瓷,所以有人给他发骚扰短信,心里的愤怒才会百倍高于当年有人给他发骚扰短信,因为喜欢关瓷,当郑佑出现时,难以抑制的想给他惨痛的教训,尽管他对待骚扰他的男生,都能做到无视。   就像恶龙守护最珍贵的宝藏一般,不允许他人有丝毫的垂涎和欲望。   尽管他自己也会产生最浓烈的欲望。商颂看着关瓷,喉结滚动,他蓦地想到了读大学时,在论坛上偶然得知的ABO文学。   如果他是Alpha,关瓷是Omega,他一定会在他的发情期,布置出一个温暖的巢穴,咬住他腺体注入信息素的时候,在他体内狠狠成结,留下无法抹去的永久标记。   如果关瓷是无法被信息素控制的beta,那他会舔遍他的身体每一寸皮肤,成结的时候留下又深又多的体.液,势必让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他的味道,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Alpha伴侣。   如果关瓷是一个天生抗拒Alpha信息素的Alpha,他内心就会更加卑劣,他会无数次地咬住他无法承受Alpha信息素的腺体,再让他咬住自己无法接受Alpha信息素的腺体,两股孑然不同的Alpha信息素在昏暗潮湿的房间里驳斥撞击,但日复一日的习惯里,终究有一日,爱意会冲破身体的桎梏,Alpha和Alpha也能做到水乳交融。 第39章   关瓷给商颂川贴好消肿贴, 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提醒道:“好了,一起吃早餐。”   一股巨大的惊喜充斥着商颂川的心脏, 关瓷居然叫我吃早餐?他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但下一瞬间, 恋爱的酸涩依旧布满了商颂川的胸腔。   因为他知道,那都是妄想。   关瓷交过女朋友,他只喜欢女生, 他永远不可能喜欢自己。   最近天冷,耽搁的这些时间,早餐已经变凉了,关瓷放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才重新放回餐桌上。   之后两个人上班。   下午, 工作间隙里, 关瓷收到陈玉开小差给他发的消息。   陈玉:【关哥, 一个月的奶茶, 你输定了哦】   关瓷;【?】   陈玉:【你看到商总脸上的消肿贴没有, 根据我福尔摩斯多年的经验, 一定是商总和情敌争风吃醋被打的】   陈玉:【不过有一说一,商总那张脸,贴个消肿贴,还显得消肿贴像是一个时尚单品】   陈玉;【但和情敌打架负伤,会不会让老板娘觉得商总不够厉害,给商总的求偶路增加一些磨难?】   关瓷:【说不准情敌伤的比商总重很多】   关瓷撤回了一条消息。   关瓷:【我怎么不知道你是福尔摩斯,你的合同录完了吗?档案整理完了吗?】   陈玉:【我看到了哦】   陈玉:【你说情敌伤情比商总严重】   陈玉;【关哥, 你承认吧,你也觉得我们快要有一个老板娘了, 你觉得老板娘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大美人呢?冷淡理智的女强人?娇气可爱的小作精?热情元气的甜妹?】   关瓷:【我要去十一楼了】   **   晚上回到家,两人吃完晚饭, 收拾好厨房后,关瓷打开电脑,和商颂川并肩坐在沙发上,收看了一场国外某公司无人机的发布会。   看完发布会,时间也快十一点了,关瓷准备起身去浴室洗漱,身体站起一半,脚步顿住。   他扭头看着商颂川,明示:“胎动了。”   自从上周六商颂川摸过他胎动的小腹后,这四五天胎动明显时,他会告诉商颂川,但商颂川运气不佳,掀开他小腹上的衣物,手掌贴在上面,秋秋又毫无动静。   商颂川关电脑的动作停下,抬眸,心情复杂地望着关瓷。   关瓷快速坐回沙发。   商颂川明白自己对关瓷的心意前,无比坦诚,大男人之间,亲密的肢体接触挺常见的,大老爷们儿不讲究那么多,但明白自己对关瓷不可告人的心思后,商颂川则有些踟蹰。   “还在动,你快点,免得又摸不到。”关瓷催促。   商颂川掀开关瓷腹部的衣物,手伸进去。   关瓷感受了一下,侧眸:“又没在动了。”   商颂川把手收回来,无奈道:“小闺女可真不给他爹面子。”   手刚和关瓷腹部拉开一点距离,关瓷猛地把他的手掌压回小腹上,他执拗道:“多摸一会儿。”   很多时候,关瓷做事比商颂川更执拗,四天了,每次胎动商颂川都没摸到,关瓷性格里的固执发作,他今天一定要让商颂川感受到胎动。   关瓷穿着饱和度低的淡紫色家居服,低垂眼睫,神色无比认真。   商颂川的心跳急速飙升,他深吸一口气,今天第四次提醒自己,不可以越陷越深,趁着关瓷还没发现,必须及时收回对他的感情,回归朋友的位置。   “动了,你感受到了吗?”关瓷耐心足够持久,大概十多分钟后,他终于感受到腹部微弱的胎动。   商颂川的心脏随着胎儿轻微的运动狠狠地跳动着,他笑了一声,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感受到了,是秋秋在动。”   秋秋又运动了几秒,商颂川收回掌心,提醒关瓷道:“去洗漱吧,你该睡觉了。”   关瓷则愣了愣了,商颂川在笑,心情是愉悦的,但是关瓷却觉得他给出的情绪不够,前几次没摸到秋秋的胎动时,他都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唉声叹气好一会儿,今天摸到了,他不应该欢欣鼓舞满面春风吗?   关瓷垂眸,是今天的工作太累吗?   清晨和郑佑打架,公司高强度忙碌了十个小时,回到家还做晚饭,晚饭后又一起看同行的新品发布会,进行深度分析。   “那我去洗漱。”   洗漱完,关瓷躺在床上,过了十几分钟,商颂川才回到主卧,看着法式大床上的两床被褥,他无比庆幸当初关瓷没同意和他睡一床被子,不然过于旺盛的身体怎么能瞒得住关瓷。   商颂川关掉吸顶灯,只留一盏朦胧的床头灯,他侧躺在床上,望着关瓷的方向,提醒:“关瓷,明天就放元旦假期了。”   关瓷感慨:“今年快结束了。”   商颂川迟疑了一下,“跨年那天晚上,我得回家里吃饭。”   商颂川和父母的感情深厚,一般重要的节日,他都会陪父母一起度过。   关瓷道:“后天赵有泽请我吃饭,他和他前女友复合了,要给我介绍陈月月认识。”   商颂川和关瓷睡前聊天:“就是原来那个渣了他的女生吗?怎么又复合了?”   关瓷:“女生主动认错求和,他坚持了半个月,说还是喜欢。”   商颂川语气平静的嗯了一声,实则心里的苦涩要溢满整间屋子。他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男人,重要的日子不喜欢抛下重要的人,虽然阳历跨年比不得农历新年,但也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   他告诉关瓷这一天没法和他度过,关瓷的神色泰然自若,甚至提前接受了其他好友邀请,根本没有想过和他一起度过。   关瓷,是真的对他没有一点绮思。   商颂川三十号吃过早饭便回了父母老宅,临行前,给关瓷煲好了中午的羊肉汤,吃过午饭不久,关瓷驱车去了赵有泽的家。   赵有泽出身贫困山村,自幼照顾弟弟妹妹,会烧一手好饭,不过关瓷是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赵有泽则是做饭太多,不喜欢做饭。   但今天来到他家里,平日在医院谦和沉稳的赵医生系上了粉红色小猫围裙,哼着歌儿心情愉悦地在厨房忙来忙去,一副陷入爱情,砒霜变成蜜糖的不值钱样子。   关瓷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喜悦满身的赵有泽,忽然想到了商颂川,商颂川每天晚上在厨房忙碌时,也散发着愉悦幸福的氛围。   关瓷蹙眉,他为什么拿商颂川和赵有泽比,赵有泽是不喜欢做饭,商颂川……应该是喜欢做饭的,所以就算不是为心上人忙碌,依旧一副欢乐惬意的模样。   赵有泽极少做饭,但宝刀未老,六菜一汤都是极需要功夫的大菜。   摘下围裙,赵有泽说再开一瓶红酒,庆祝元旦佳节。   关瓷:“我不喝酒。”   赵有泽:“这度数低,少喝点?”   关瓷找了个理由:“感冒才好,实在是一点酒精都不想沾。”   好朋友自然会相互体谅,赵有泽只用分酒器给自己和女友倒上红酒,在关瓷的要求下,给他的酒杯倒满了一杯温热的纯牛奶。   三人举杯,庆祝佳节元旦。   随后陈月月先用筷子给赵有泽挟了一块豆豉蒸排骨,甜蜜蜜地说:“辛苦哥哥了。”   “不辛苦不辛苦。”赵有泽看不到半点曾经游刃有余在夜店行走的浪荡样子,周身都充满了孔雀开屏的氛围感,“以前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还能做两桌人的饭菜,今天就这么几个菜,小菜一碟。”   “哥哥好厉害,我青菜都炒不好。”陈月月佩服得眼睛都闪烁小星星。   “所以你遇到了我,一个超会做饭的男人。”   关瓷拿起碗筷,默默吃饭,他有点后悔今天晚上应邀。   陈月月是个撒娇精,很会粘人,赵有泽陷入爱情里也不遑多让,甚至自己沉浸在了甜蜜的爱情里,不忍心看着好友形单影只,“关瓷,你什么时候也谈个恋爱?”   关瓷:“我很忙,我没空。”   赵有泽:“等你谈了恋爱就有空了。”   关瓷:“?”   赵有泽解释:“等你谈了恋爱,你就会发现一天怎么如此漫长,我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关瓷:“……”   陈月月则道:“关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身边有很多女孩,每个都很漂亮,你要我给你介绍吗?”   关瓷:“……你们吃饭吧,菜冷了。”   赵有泽笑着对陈月月道:“其实我们关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女孩子,大学的时候他说他喜欢聪明独立不黏人的,但这类女孩子向他表白,他还是无动于衷。”   赵有泽叹了口气:“可能要等他交了女朋友,才知道他到底喜欢哪一款。”   吃完晚饭,关瓷在赵有泽家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今天答应赵有泽的邀约,一是有段日子没一起吃饭了,二是想见让赵有泽痛哭流涕后又复合的前女友到底是什么样。   “诶,你现在就走啊?今天是跨年夜,我们一起看跨年演唱会呗?”赵有泽留人。   “不用了,不想当电灯泡。”关瓷起身拿大衣,“好了,我一个人还清静些,你们俩好好过二人世界吧。”   关瓷这样说,赵有泽清楚留不下人了,便换鞋送关瓷去地库。   电梯里只有两人,赵有泽此时沐浴在爱情的美好里,他也忍不住再催促关瓷找一个人谈恋爱,感受恋爱的美好。   关瓷置若罔闻。   赵有泽:“你看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不觉得孤单寂寞吗?”   关瓷:“不会。”   赵有泽深吸一口气:“快滚吧,你这个单身圣体。”   关瓷笑了笑,驱车回到御景湾,他是真不觉得孤单寂寞,三个月前,他非常享受独居的状态,轻松惬意,这三个月和商颂川朝夕相处,有人陪伴的滋味不差,可不代表一个人的生活会寂寞孤独。   关瓷回了家,洗完澡之后换上睡衣,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各个卫视都在转播元旦晚会。   不了解娱乐圈,关瓷对大部分演员歌手都很陌生,直到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歌手在台上演唱,他记得小时候许多女同学都买过他的贴纸,关瓷放下遥控器,盘腿坐在地毯上。   他家原来没有地毯,商颂川搬过来后,不太习惯没有地毯的客厅,便买了手工织花的羊绒地毯铺在客厅里。   关瓷侧眸,看见商颂川放在茶几上,和他同款的深黑色陶瓷茶杯,旁边还有他的一副耳机。   茶几中央则是一大束颜色鲜艳的向日葵,关瓷以前知道商颂川身为上司,决策睿智,做事果决,私下的爱好则知道他喜欢玩赛车,攀岩、拳击,现在则知道他不喜欢吃晒干的蘑菇,嫌弃香味太浓,不喜欢吃白萝卜,觉得有一股苦味,不喜欢吃豆芽和刺多的鱼,不喜欢动物的内脏,但喜欢吃各式各样的排骨,各类刺少的鱼,还很能接受他们家乡的鱼腥草。   他还挺喜欢买花。   第一次闯进他家的时候,便带了一束开得正好的黄色康乃馨。   关瓷以前家里没有花,但自从商颂川搬进他家,家里从来不缺缤纷的颜色。   客厅的落地窗没关紧,关瓷似乎听到了楼下传上来的欢声笑语,他叫来酒酒,酒酒趴在他的腿边,莫名奇妙的,关瓷忽然觉得他似乎是有一点点寂寞。   叮一声。   电梯抵达二十五楼,高挺的年轻男人走出电梯,米白色限量版休闲鞋在一扇熟悉的猪肝色防盗门前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只差零点零零一米就能碰到密码锁时,蓦地顿住。   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密码锁半刻,他收回手,后背颓然地靠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   商颂川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就算知道她谈恋爱了,心情也比不过此刻酸苦。   找了个理由离开父母,他很想和关瓷度过今年的最后的一天,但从来不怯弱的他,却在此时此刻,拥有了很多畏惧的东西。   他的喜欢会不会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会不会被关瓷察觉到,他从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关瓷对待不喜欢的追求者,向来会保持距离。   关瓷发现了他的心思之后,还会允许他照顾他吗?还会允许他和他睡一张床,在秋秋胎动的时候,让他的手贴在他的小腹上。   商颂川神色酸楚的望着天花板,忽然意识到喜欢比他想象的更加折磨人,既想倾其所有对他好,又怕对他太好,他会开始后退。   商颂川沉默地站在门口,直到听到小区外面有烟花爆开的声音,他摸出手机,卡在今年的最后一秒,新年的第一秒,做第一个给关瓷发消息的人:【元旦快乐】   这几年的烟花禁令不如从前严苛,固定节日,南城许多地点都可燃放烟花爆竹。   高清百寸的液晶电视里,节目主持人和开始进行新年倒计时,窗外烟花轰鸣,关瓷都没有去看,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主持人说出元字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关瓷速度比酒酒捕食还快,拿起手机,解锁。   商颂川:【元旦快乐】   关瓷唇角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寂寞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元旦快乐】   商颂川:【在干吗?】   关瓷:【抱着酒酒看跨年演唱会,太无聊了,看了两份关于无人机固定技术的期刊】   关瓷:【你呢?】   商颂川:【刚刚陪我父母看完了演唱会,现在回房】   关瓷:【玉总今天也在家吗?她对你怎么样?】   商颂川:【反正就是阴阳怪气,我也不能和她太计较,毕竟当着我爸的面,要体现出我包容宽和的一面,当然了,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好脾气好又讨人喜欢的好好先生,是吧?】   关瓷:【。】   商颂川:【小狗狗嚎啕大哭JPG】   商颂川:【难道我不是吗?】   关瓷忍着笑,回复:【你当然是】   商颂川:【太敷衍了吧,我伤心了,关瓷,你在跨年夜让我伤心了】   关瓷:【小猫揉着小猫脑袋jpg】   关瓷:【小猫睁大眼睛撒娇jpg】   关瓷:【十二点了,你不睡吗?】   商颂川盯着关瓷发来的两张表情包看了两秒,发送消息:【你要睡了吗?】   关瓷关掉电视和客厅里的吸顶灯,回复:【打算睡了】   商颂川:【好】   顿了顿,商颂川打字:【我明天下午回来】   商颂川:【不对,已经是一号了,我今天下午回来】   关瓷唇角又往上勾了勾,【行,晚安】   商颂川:【一只猫猫躺在被窝里对另一只猫猫说晚安jpg】   发完这条消息,商颂川摁灭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几乎把门上花纹刻骨铭心的防盗门,转身大步离开。   心上人,我们下午再相见。 第40章   商颂川下午三点左右再次回御景湾, 这一次他到了门口,便毫不犹豫地输入了密码。   防盗门打开,他换好鞋之后叫了一声关瓷, 没听到关瓷的回应, 但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声。   走过隔断,看到落地窗前的关瓷,商颂川呼吸忽然一紧, “关瓷,你在做什么?”   关瓷没立刻搭理他,他坐在瑜伽垫上,双腿分到最开, 腰背往下, 双手撑在瑜伽垫上。   坚持十秒后, 关瓷收回动作, 仰头, 对商颂川道:“练瑜伽。”   停顿一下, 关瓷补充:“据说对怀孕的人和胎儿都有好处。”关瓷以前有运动习惯,他是薄肌身材,身体绷紧时,六块浅韧的腹肌匀称漂亮,但三个多月没做力量训练,腹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以前的运动不适合现在的身体情况,关瓷打算改练孕期瑜伽。   商颂川舔了舔干涩的唇:“那你先练, 我把汤炖在砂锅里。”   关瓷站起身:“嗯。”   今天晚上炖乌鸡当归汤,商颂川清洗干净食材, 乌鸡当归老姜放进炖锅里,燃气灶开小火, 他走出厨房,恰好一眼又撞到在落地窗前锻炼的关瓷。   他膝盖微曲,身体中心后压,从肩背到后腰再到臀部,勾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   他只看了一眼,喉舌泛干,身体熟悉的燥热来袭,连忙退回厨房。   今天两人晚饭早,吃过晚饭,两人去了趟超市回来,才八点左右。   关瓷盘腿坐在沙发上,挑选影库里他感兴趣的电影,选了一部后,关瓷抱着猫,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这部电影商颂川十来年前就看过,所以他注意力并不在电影上,他忍不住用余光扫着关瓷,看他线条完美的侧脸,看他长密的眼睫,看他落在酒酒脊背上,细长的手指。   体温再次飙升,他想他真的是一个肮脏的男人,关瓷只是在专心致志的看电影,他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很多下流的念头。   但有几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能无动于衷?有几个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心如止水?   商颂川站了起来。   关瓷注意力还在电影里,分神扫了一眼商颂川,又把一半眼神留给电影,“怎么?”   商颂川看着关瓷轻动的嘴唇,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关瓷的嘴唇长得很适合和他接吻,他会用舌尖先描绘他的唇形,等他整张嘴唇都被他舔得湿漉漉的时候,撬开他的齿关,舌尖探入,他会把他亲到吞咽口水都困难,只能呜呜喘着气,手指泛红,无力地抓住他的头发。   当然他也可以让他主动,饱满的臀部分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从上往下垂眸,含住他的嘴唇,他会主动张开嘴唇,等待他去探索,他想那个时候,他掐住他腰的手掌一定会很用力,如果关瓷衣物单薄,腰上就会留下他的指印。   你真的好肮脏好下流,商颂川。   商颂川心里唾弃自己,脑子里的幻想又控制不住,他觉得他应该距离关瓷远一点,他维持着淡定道:“我去看一份报告。”   关瓷眨了眨眼:“不看电影吗?”   “你看吧。”商颂川说。   商颂川回到了曾经关瓷的书房,现在他的房间,坐在办公椅上缓了一会儿,商颂川打开笔记本。   目送商颂川的背影在眼底消失,关瓷低头,摸了摸酒酒的脑袋,视线重新落回到电影上,后半截电影没有上半场精彩。   电影放完,关瓷关掉电视,走向卧室。   主卧在走廊最里侧,会经过他的书房,关瓷脚步停下,盯着商颂川垂眼看报告的侧影,他忽然明白刚才商颂川离开客厅后,他不舒服的原因。   他前些年很少有时间娱乐,包括看电影,很多高评分的电影商颂川都看过,但每次他看电影,商颂川都会待在客厅里,不一定看,他可能会忙别的,和朋友聊天处理一些公事或者看文件。   但总在距离他很近,侧头可以看见的地方。   关瓷嘴唇轻抿,他或许不应该给商颂川收拾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半夜,关瓷右腿抽筋,他非常用力的推了一把商颂川,他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抽筋,商颂川醒的很快,看见关瓷紧皱的眉头,抽搐的小腿,商颂川一秒钟反应过来,快速拉直关瓷抽筋的小腿。   十分钟后,商颂川换了一根热毛巾包裹住关瓷的小腿,温声道:“还有不舒服吗?”   关瓷眼睫轻抖,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十分钟,关瓷心里的不舒服才消失,商颂川长腿一迈,毛巾放回洗手间,回到床上躺下后听到关瓷叫他。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商颂川紧张道。   关瓷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没有不舒服。”   关瓷又说:“明天早上的馄饨你要给我多放一点虾皮和紫菜。”   这一瞬间,关瓷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两人不过一臂的距离,室内空调过高,关瓷脸颊微红,商颂川躺在紧挨着关瓷的枕头上,脑袋里却没有任何和性、爱相关的念头,他只有一个想法。   我的宝宝,你应该让我去给你摘天上的月亮,去捞海底的星星。   你怎么能只让我在给你的馄饨里多放虾皮和紫菜?   商颂川满腔的喜欢在第二日,看着关瓷吃完了多放紫菜和虾皮的馄饨,又有了更加浓烈的趋势。   喜欢是数学上的无限数,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束的一天。   商颂川有些惆怅,更多的是爱情的甜蜜,即使这场爱情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但他爱慕的的对象是关瓷,这已经是一场无比美好的事情。   只有两三个碗,他没用洗碗机,快速地在流理池里洗干净碗筷,擦拭干净台面时,关瓷的声音里从餐厅里传出来,“商颂川,你手机响了。”   “谁打的?”商颂川一边洗手一边问。   关瓷看了看来电显示:“你爸。”   他和关瓷怎么就不算谈恋爱呢?商颂川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异常甜蜜地想,他们上过床,有过负距离的接触,现在住在一起,每晚躺在一张床上,拥有一个共同的宝宝。   他们甚至比恋爱更高级,他们是恩爱甜蜜的婚后生活。   商颂川走出厨房,看了眼他“恩爱的老公”,接通来电。   商海道:“你在绿景园吗?”   “是啊,爸,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商颂川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去解围裙后面的系带。   商海:“我和你妈在你别墅门口按了半天门铃,怎么没人给我开门?”   商颂川一怔:“爸,你大早上的去绿景园干嘛?你有事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啊,我刚出门了,朋友约我去打球。”   商海冷笑一声:“是和御景湾的关瓷去打球了吗?在哪里打?他家打吗?”   身体猛然紧绷,商颂川立刻在客厅和餐厅扫了一圈,关瓷在猫屋收拾猫爬架,不在客厅里。   商海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   撂下这句话,商海忍着怒气挂断了电话。   商颂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猫屋门口,叫了声移动猫抓板的关瓷,语气轻松道:“关瓷,我现在得回趟家。”   “有事吗?”   商颂川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亲戚来了,我得回去见一面,中午如果不回来,我给你叫餐厅送餐,你不准自己去点奇奇怪怪不健康的外卖。”   四十分多分钟后,宾利停在老宅的地下车里面,商颂川长腿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直接去到客厅。   他父母坐在客厅姜黄色的真皮沙发上,他爸脸色沉郁,他妈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商颂川轻笑了一声,在他妈妈身旁坐下,手揽在他妈肩头,语气自然悠惬,“妈,你怎么这个表情,小心下次出门人家以为你四十多岁了。”   邹可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关瓷什么关系?”   “不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吗?他是我助理。”   茶几因为商海用力一拍而震了震,商海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抽出一大叠照片扔到商颂面前,喘着粗气道:“上下级关系?上下级你们会住在一起?同进同出?一起逛街逛超市?“   商颂川捡起茶几上的照片,照片全都是最近一个月拍摄的,有他和关瓷一起逛超市的照片,一起拎着东西走进御景湾小区单元门里的照片,还有他们俩的车一前一后驶出御景湾地库的照片,更甚者,还有昨天晚上他把车开进御景湾的照片。   开车的照片暂且不提,两人的合照他侧着头,唇角噙着笑,关瓷站在他身侧,选购两人的生活用品,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对璧人。   商颂川心情很美妙地想。   “照片谁给你的?我姐吗?”照片最早的日期在小一个月前,恰好是他爸说要拆分公司不久。   “谁给我的重要吗?商颂川,你老实交代,你和关瓷在一起多久了?”   商颂川背往沙发上仰,心里的美妙散去,回到现实里来,语气顿时就带了点颓然:“没在一起。“   “你要我拿着这些照片亲自去找关瓷吗?”商海怒道。   邹可:“颂川,你就实说了吧,你和关瓷是……玩玩还是……真心的?”   商颂川坐直身体,叹了一口气:“我和关瓷真没在一起,如果硬要说私情,那也是我暗恋他,他只把我当朋友,当上司。”   “当上司?当上司他让你住他家,你是没有房子还是找不到地方住?商颂川我和你爸爸还没得老年痴呆呢。”邹可气道,比起商颂川和男下属谈恋爱,她更生气事到如今,他还想敷衍她和他父亲,他们俩这么不值得孩子信任吗?   商海拄着拐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既然他不愿意直接交代,我们去御景湾找关瓷。”   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看不出丝毫的老迈病弱,说完商海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商颂川头疼:“爸妈,我住在关瓷家当然有我的理由。”   “理由?你几十套房子都卖完了?无家可归了?”商海拄着拐杖大步流星往外走。   商颂川劝了他父母好半晌,见他父母铁了心要去找关瓷,商颂川心乱如麻,他如果和关瓷没谈恋爱,他放着名下的几十套房产不住,去住关瓷家太说不通,而如果告诉他爸妈他和关瓷在谈恋爱……好像他爸会让他和关瓷给个交代。   这真是一团乱麻,公司里的事都没这么乱过。   商颂川让李叔合上车门,认命道:“等等,我告诉你们原因。”   **   商颂川赶在了午饭前回到了御景湾,关瓷听到他的开门声,走到玄关处问道:“你家什么亲戚来了?”   “是我妈妈的一个好朋友。”商颂川心里有点愧疚,不太敢去看关瓷的眼睛,“我先去做饭。”   元旦假期转眼即逝。   且意外的,元旦后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不太忙碌,都是一些琐碎无聊的杂事。   临近午休时间,关瓷盯着一份市场数据,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   关瓷抬眼,诧异道:“邹总。”   总裁办里,陈玉和allise此时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他起身惊讶道:“你来找商总吗?商总在开会还没回来。”   邹可忍不住朝关瓷腹部瞥了一眼,但宽松版的西装外套下,看不出什么起伏,怕引起关瓷注意,邹可视线又回到关瓷脸上:“很久没来公司了,我来看看,正好给颂川送点午餐。”   关瓷注意到邹可手里的两个大保温盒,他颔首道:“商总应该快回来了,邹总你要去他办公室等吗?”   邹可没进商颂川的办公室,她把两个食盒放在了关瓷的办公桌上,语气温和地说:“不用了,我和你聊会儿天,你现在不忙吧?”   上司的母亲要找自己聊会儿天,且她在公司有一定的股份,关瓷当然不能说很忙,当然也不能说我很闲,职场有职场的规则,“上午挺忙的,不过邹总你来的时候正好忙完了,不瞒你说,我正琢磨中午吃什么呢?”   邹可没说我今天刻意带了双人份的午餐,她想她儿子不至于如此没出息,她含笑道:“关瓷,你觉得商颂川是个怎么样的人?”   关瓷眼睫轻动,笑着回答:“商总决策睿智,雷厉风行的同时,并不会赶尽杀绝,对待下属也很照顾,是个很不错的领导。”   邹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你觉得他如果给人家做男朋友有什么缺点吗?”   关瓷眨眨眼,迟疑:“邹总,这我不知道。”   邹可道:“随便说说,他翻了年就三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看上他,带个对象回家。”   邹可像是随便闲聊一般,自然而然问道:“关瓷,你这样想,如果商颂川是你对象,他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如果商颂川是自己的对象,他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好像没有,他很好,其实也没那么好,有时候太欠了点,找抽,不过抽他一巴掌,他可能还会说打是亲骂是爱关瓷你简直是爱惨我了。   “私下我和商总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且不同的人对于对象的要求不一样,实在不知道商总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眼前的青年肌肤白皙,眉目清隽,身材修长,做事缜密,机敏好学,关瓷进公司的时候邹可还没退休,当时对关瓷的印象很不错。   后面从商颂川口中得知关瓷私生活干净,能力和人品都不错,所以还动了把他介绍若若的心思。   除了商颂川,她最亲密的后辈就是若若,所以她是非常喜欢关瓷的,前天早上以为商颂川和关瓷谈恋爱,她震惊的情绪大于其他。   邹可不是思想保守的女人,相爱是两个成年人灵魂共振,而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生儿育女。   看来他的确不打算把他和商颂川私底下的事透露出来,邹可尊重他,也只能尊重他,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他们俩打破他和商颂川目前和谐的生活,并且往坏的方向发展,商颂川说不准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三十岁才陷入恋爱的男人会有一种难以想象的疯狂。   “我还以为你对他挺熟悉,我记得你们还是大学校友。”邹可道。   关瓷:“读大学的时候我们不在一个专业,并不熟悉。”   没出息的小子,认识了十多年都没把人搞到手,邹可在心里唾弃商颂川几句,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一声惊讶的妈,商颂川大步走进助理办公室,他先扫了眼关瓷的表情,心底微松,问邹可道:“妈,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邹可白了他一眼,说:“闲的没事,正好来公司里看看,顺便给你送午饭来了。”   “行了,司机还在楼下等我,我回去了。”   商颂川把邹可送进电梯后,阔步回到关瓷身边,问:“关瓷,我妈给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你不在随便聊了几句。”顿了顿,关瓷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道,“不过邹总挺关心你的感情状况,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希望你快找一个女朋友。”   商颂川赶紧保证道:“我妈她闲得发慌,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找女朋友。”   商颂川想说永远都不会去找女朋友,但怕措辞太赤裸裸,引起关瓷的揣测。   喜欢就是这种滋味,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商颂川既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关瓷,又怕关瓷讨厌看到他的心。   关瓷看似淡淡地:“我知道了。”   **   商颂川很少去参加酒局,临近年底,有几场饭局推不掉,晚上没能和关瓷一起吃饭,给他叫了一家私人餐厅的外送。   酒局上竭力避免喝酒,但回到御景湾的时候,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气,洗漱之后他和关瓷一起加班看了一份技术性期刊。   随后两人一起入睡。   这几天天冷,商颂川醒来之后没去晨跑,他就在客厅里锻炼,客厅落地窗旁有几样关瓷以前用的健身器材,他打开跑步机,开始跑步。   关瓷睁眼后,旁边的被窝没有人,不奇怪,商颂川一般比他起得早。   关瓷掀开被子起床后,先拉开落地窗前淡紫色窗帘,一愣。   快步走出主卧,关瓷语气带着点没掩饰的兴奋:“商颂川,下雪了。”   商颂川停下跑步机,他今早到客厅就发现窗外在下雪,这是少见的事,南城偏南,冬天很少下雪,就算下雪雪就盐粒大小,落在人身上,就化成了水。   今天的雪却大,地面和树梢都铺了一层雪色。   商颂川的记忆里,南城三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关瓷脚步匆匆回到了卧室,在睡衣外面加了一件羊绒大衣,脱掉睡裤,换了一条偏厚的休闲长裤。   商颂川看着关瓷的打扮,怔了怔:“关瓷,你要出门?”   关瓷扫他一眼,回答:“我去楼下看看雪。”   商颂川一诧:“你要去楼下看雪?“   关瓷淡淡瞥他一眼,语气有点危险:“不行吗?”   “当然行,我陪你一起去。”   匆匆套上外套,商颂川在关瓷的衣帽间里翻出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关瓷,外面挺冷的,零下,你别穿大衣了,穿羽绒服。”   关瓷不冷,不觉得自己会冷,但他现在很自然地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满足商颂川,他脱掉浅灰色羊绒大衣,按照商颂川的要求,套上白色羽绒服。   拿起玄关处黑色大伞,两人直接出了单元楼。   南方人对于雪的喜欢刻在骨子里,可能是因为雪见得太少,所以每一场雪都是上天的眷顾,值得欣赏。   关瓷撑着伞站在雪地里,商颂川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因为这样才能看清楚关瓷整个人,他静默地看看着关瓷,没有打扰他。   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关瓷站在一颗裹满了白霜的香樟树旁,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及膝羽绒服,商颂川目光贪婪地望着他,关瓷忽然转过头,商颂川还没来得及掩藏好眼神,只见关瓷冲着自己弯了弯眼,含笑道,“初雪快乐,商颂川。”   此时此刻,初雪的快乐才在商颂川的心里降临,装满了他的身躯,差一点就要溢出来了,他忍着满腔的爱恋,眼睫垂下,含笑回道:“关瓷,冬日快乐。”   两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在冬日里相会,关瓷心头猛地一跳,指尖蜷缩,移开视线,不远处蓦地响起两个女孩子激动的推搡声,关瓷循声看去,刚好看见对着自己的镜头。   两个年轻女孩的目光关瓷对上,放下手机,两人喘着气快步走向关瓷。   商颂川走到关瓷身边,不等关瓷和商颂川开口,短发女生点开手机,亢奋道:“刚刚我和我朋友本来是在拍雪景的,没想到会把两位拍进去,你们俩实在是太入画了,太有氛围感了。”   女生点开视频,视频开头是雪景,三四秒后,关瓷先出现在镜头里,他先看着远处纷纷落下的飘雪,随后转头笑着叫商颂川的名字,嗓音清越,祝他初雪快乐。   接着,商颂川笑意轻柔地回他冬日快乐。   长发女生再看看近在迟尺的两位青年,忍着心中激荡赞叹道:“你们俩长的真好看!”   短发女生则问:“这视频你们俩要吗?我发给你们?”   商颂川毫不迟疑掏出手机:“我要。”   两人火速添加好友,短发女生将视频传给商颂川之后问:“这视频我能保存吗?我不会乱发,最多只给我几个姐妹欣赏一下什么叫做顶级氛围感。”   “我随意。”商颂川低头看视频。   关瓷也无所谓。   两个女生连连兴奋道谢,长发女生又说:“那我们俩先走了,能遇到你们俩是缘分,祝你们天长地久,恩恩爱爱,早生贵子,儿孙满……”   短发女生碰了碰她的胳膊,长发女生磕到顶级cp而失控的大脑理智逐渐回归,三次元说话不能如二次元浪荡,她克制着,换了新的祝词:“祝你们情比金坚,芙蓉帐暖,夜夜春宵,身体健康,七十岁都能有性生活。” 第41章   两个年轻女孩子容色亢奋地离开后, 商颂川撑着伞,和关瓷并肩走向单元门里。   “关瓷,你知道他们俩什么意思吧?”商颂川瞥一眼关瓷的表情, 语气戏谑轻佻, 看不出一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们俩觉得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盘古开天辟地就该在一起的一对壁人, 啧啧啧啧,没想到她们还挺有眼光的。”   左脚踏入单元门里,关瓷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回去上班了。”   商颂川露出不满的神色:“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关于她们俩的想法。”   关瓷扫了眼身旁英俊的男人, 思索了一下, 说道:“你长的人模人样, 勉强配得上我。”   他居然说我长的人模人样, 配的上他。哪怕心里最深处知道关瓷只是随便一句玩笑话, 就像是他原来调戏逗弄他一样, 但商颂川仍然为这句话的表层意思激动。   关瓷居然觉得他配的上他,四舍五入,两人今晚可以进洞房了吧?   商颂川的身体回到了最躁动的十七八岁,甚至比十七八岁的时候更没有自控力,在卫生间换衣服准备去上班的时候,脑袋里想起关瓷的话,想起清晨关瓷带着激动的表情走出卧室, 想起关瓷在雪地里的微笑,现在心里反而没有柔软温情的感觉, 完完全全是成年人的欲望。   洗干净手上的液体后,商颂川再一次想到, 他真是好肮脏啊。   晚上,商颂川有个饭局,回来的时间比较晚。   而那个时候,关瓷已经睡着了,其实平时这个时间才是关瓷睡觉的时间,不过今天他困得比较早。   打开主卧光线暗淡的床头灯,商颂川站在窗边,他今晚喝了酒,不多,所以身体和思维都很冷静。   关瓷睡姿不错,身体平躺,双手交叠在腹部,屋内温度不算高,但比起平日瓷白的皮肤,关瓷此时,脸色睡得很红润。   后知后觉的,商颂川觉得茅台的后劲上来了,他去卧室外面的公卫洗冷水澡,又很肮脏地弄脏了双手。   身体平静下来之后,商颂川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掀开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躺在床上。   床上的香气很好闻,是关瓷家洗衣液的淡香,商颂川侧身,比被褥香气更浓郁的是,关瓷身上沐浴液的香气和头发的香气。   商颂川低头修嗅了嗅自己的味道,他明明和关瓷用的是同一款沐浴乳和洗发水,却和关瓷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   商颂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但不到五分钟,他发现自己可耻地又硬了。   深吸一口气,商颂川拉开和关瓷的距离,睡到床沿,但体温没有因此降下来,反而当他脑袋里一闪过正和关瓷同床共枕的念头,体内就越发躁动。   猛地掀开被子,商颂川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出了主卧。   半个小时后,再一次在卫生间洗完冷水澡的商颂川回到房间,但躺在床上没多久,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今晚的茅台是下了催情剂吗?   商颂川再一次离开卧室,翻身下床的时候,关瓷打了个呵欠,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含糊道:“你做什么?”   商颂川:“上厕所。”   又问:“吵醒你了吗?”   关瓷:“没事。”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商颂川又一次轻手轻脚回到了卧室,关瓷蹙着眉,睡得不是很熟的样子,商颂川盯着他,索性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抱下了床。   和关瓷睡在一起,对于身体来说,实在是一场心甘情愿的折磨,但商颂川害怕关瓷晚上腿抽筋,虽然关瓷晚上腿抽筋的频率不高,四五天才有一次。   但如果今晚上腿不舒服了怎么办?商颂川不想关瓷在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不在身边,虽然其实关瓷也不是很需要自己。   躺在距离床有一米的地板上,关瓷身上的香气终于淡去,商颂川翻来覆去良久,终于睡着了。   关瓷昨天晚上睡得很早,早上醒的也很早,他坐起身,却没看见身侧的商颂川,甚至连商颂川的枕头都每看见,关瓷正准备起身找人,眼睛忽然一眯,他盯着距离床一米左右的天蓝色地铺,不虞地叫了一声:“商颂川。”   商颂川瞬间从睡梦中清醒,他倏地睁开眼:“关瓷,你抽……”   关瓷穿着松垮的睡衣,头发微乱的坐在床上,两条腿埋在被褥之下,倒看不出抽筋的样子。   “你醒了啊。”商颂川打了个呵欠,躺回被窝里。   关瓷语气里有点不易察觉的冷:“你怎么睡在地上?”   关瓷问出这个问题,商颂川原本困倦的大脑陡然清醒,想到昨晚上亢奋的身体,他闭着眼睛,找了个天衣无缝的回答:“昨晚上喝了酒,一直都睡不着太着,这不怕老是翻身弄醒你了吗?你还记得不?半夜你就被我弄醒了一次。”   关瓷隐约有点记忆,他半夜醒过来一会,似乎还和商颂川说了两句话。   “你现在回床上睡吧,我不睡了。”关瓷道。   草啊,商颂川此时被架在了火堆上,不上不下。   “怎么,你不想回我的床上睡?”关瓷眯了眯眼。   “这怎么可能呢?”商颂川掀开被子起身道:“我们关助的床又大又香又舒服,我求之不得呢。”   他把枕头扔在床上,被子昨天晚上在地上放过了,商颂川某些时候,也很讲究,他对关瓷说:“我去你的柜子里拿床新被套换上。”   关瓷把自己的被子推到商颂川平时睡的那一侧,“你先盖我的,我不睡了,我去换被套。”   商颂川脚步顿在原地,看着关瓷推过来的那床被子。   “嗯,怎么了?”关瓷下床后问道。   商颂川扬起一个看似轻松惬意的笑容,“那就谢谢我们的关小猫了。”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一晚上支棱了三回,此时此刻,商颂川觉得自己的躯体能保持冷静,不过就是盖一下满是关瓷味道的天丝绒被而已,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岂能如此不堪大用。   商颂川深吸了一口气,三分钟后,脑袋里没有任何睡意,反而茉莉柑橘冷雪混合香气不断冲刷自己的大脑。   商颂川猛地掀开了被子起身,关瓷拿了新的被套出来,在床的另一侧换好,刚抬眼准备叫商颂川,就见商颂川掀开了被子,他一愣,疑惑:“你怎么了?”   “洗澡。”匆匆撂下两个,商颂川没穿拖鞋,赤脚快步走出卧室。   关瓷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丁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商颂川掀开被子的时候,某个地方突兀的很明显。 第42章   关瓷走出主卧, 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又听到公卫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喝完水, 关瓷去猫屋给酒酒铲猫砂, 在走廊上,撞见满身水汽从卫生间走来的商颂川。   关瓷下意识往商颂川身下扫了眼。   “嫉妒我肾好体力强吗?”商颂川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故意用不太正经地语气问。   关瓷淡淡瞥他一眼:“你待了十分钟就出来了吧?我用得着嫉妒你?”   话说完, 关瓷款款回到卧室里。   商颂川在关瓷身后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总比以为是其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好,至于十分钟,秋秋的那一夜早就证明了他才不只是十分钟。   商颂川脑子里闪烁许多念头, 但最重要的是, 他必须得和关瓷保持距离。   否则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 关瓷早晚会发现他不可告人的想法。   机会来的很快, 午后市场部发来消息, 说和一个公司谈好的合作对方有了更换合作方的念头, 商颂川当天下立刻收拾行李,带着助理和几位工作人员奔赴北市。   见完对方公司的CEO,商颂川一行人和对方口干舌燥地交流沟通了四个小时,远安科技和对方公司本来计划共同研发自动驾驶技术,但最近有第三方的介入,对方陷入了迟疑和纠结之中。   在北市待了两天,重新签订了一份合同后, 商颂川没回南城,直接乘坐飞机飞往L国, L国的行程是元旦前就确定好的,视察海外工厂运营情况。   关瓷下班回到家, 今天工作异常顺利,他心情很愉悦,想到冰箱里还有的一些食材,他难得的没点外卖,回到家之后,给自己做了一个牛肉炒蘑菇和蒜蓉粉丝。   两个菜放在餐桌上,他熟稔的点开相机,拍照发送给商颂川。   一个小时后,商颂川回复了他。   商颂川:【你点的哪家外送?】   关瓷:【自己做的】   商颂川:【小狗震惊jpg】   关瓷拿着手机等了等,五六分钟过去了,都没等到商颂川新的回复。   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商颂川今天很忙吗?消息回复的如此敷衍。   关瓷把两人的聊天记录往上翻,骤然意识到不仅是今天,前两天商颂川的回复似乎都很敷衍。   关瓷面无表情地盯着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儿,打字:【工作进展不太顺利吗?L国的工厂有问题吗?】   L国首都也在东八区,和国内没有时差,九点左右,商颂川已经回到酒店,洗漱完毕了。   他用电脑看了一会儿两份文件,忍不住点开手机,看关瓷发来的消息,手指落键盘上,过了半晌,商颂川摁灭了手机。   过去的三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和关瓷在一起,就算偶尔出差,两人也高密度的联系,如今好不容易拉开了一些距离,正好可以冷淡一下他对关瓷的感情。   说不准他可以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   只要暂时避开关瓷对他的诱惑。   关瓷临睡前才得到了商颂川姗姗来迟的回复,【挺顺利,别担心】   商颂川发的消息没给关瓷任何施展的空间,他垂着眼,看到商颂川发了新的消息,【不早了,关瓷,你该睡了】   关瓷手指轻动,还不困三个字没发出去,商颂川新消息先一步发了过来,【我也困了,我去睡了】   商颂川:【晚安】   关瓷:【晚安】   商颂川在L国待了三天,加上北市两天,出差回来的那天恰好是周日,他回来后的行为倒和以前没有什么异样,插科打诨,神采飞扬,甚至和关瓷逛超市的时候,还看中了一款可爱款的毛绒猫咪睡衣要买给关瓷,只是在关瓷的一个白眼下,悻悻又无奈放了回去。   晚上更是做了一桌子营养丰盛的晚餐。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拿着枕头和被子要打地铺,商颂川是有一点点鼻音,他理所应当且自然地说:“我今晚就先不和你睡了,前两天感冒,还没好完,你别被我传染了。”   商颂川今日时不时咳嗽过几声。   商颂川睡了好几天地铺,哪怕两天之后,他的鼻音完全消失,商颂川没再咳嗽一声,依旧睡在地铺上。   晚上,关瓷练完瑜伽,商颂川在书房里看文件,关瓷站在落地窗前,很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几天商颂川有一点躲着他,或者不应该说是躲着他,而是在和他保持距离。   关瓷条理清晰的开始分析,时间倒推,商颂川出差前,他做了什么令商颂川不舒服的事?   关瓷很仔细地回忆,但结果一无所获。   商颂川洗漱完走出卫生间,关瓷斜靠在墙壁上,单刀直入:“商颂川,我最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商颂川一怔,连连否认:“ 没有。”他黑眸微眯着,狐疑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关瓷上上下下彻彻底底打量他一遍,出声:“你最近不是避着我吗?”   “你想什么呢?”商颂川一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样子,“我哪里躲着你了?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关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商颂川神色如常。   第二天下班回家,商颂川进门就开始做晚饭,而等吃完晚饭之后他发现了一个细节,关瓷的家居鞋是一双浅灰色的简约款棉拖,但他现在在脚上穿着的,是大半个月前逛超市买的那双米色毛茸茸猫咪拖鞋。   关瓷当时对这拖鞋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穿在了脚上,不存在关瓷的拖鞋坏掉只剩下这双鞋可以穿的情况,关瓷家里还有好几双简约款男士拖鞋。   关瓷翻看着一份文件,神色淡定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我穿这双拖鞋吗?”   这双鞋不符合关瓷的审美观,但非常符合商颂川的审美观,时不时就要从鞋柜里拿出来放在进门就可以看见的地方,用眼神暗示关瓷。   关瓷的脸是很高冷俊秀的脸,不笑时,会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这双拖鞋脚背的位置是猫咪头,脚头则有一只毛茸茸的猫尾巴,和关瓷清冷的气质没那么符合,反而有一种令人惊讶的反差感。   但长的好看的人不管是穿什么鞋都好看,关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宽松的家居服是雾霾蓝色,穿着一双和气质不符合毛茸茸拖鞋,商颂川心里又有些激动,不是拖鞋的原因,而是关瓷说的那句话,你不是一直都想我穿这双拖鞋吗?   他想,所以他才穿的。   关瓷的言下之意是在照顾自己的想法。   商颂川嘴上言之凿凿地告诉关瓷他没有和他保持距离,但骗不了自己的心,这几日的成效微乎其微,最起码此刻的心因为关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变得滚烫而潮湿。   他甚至忍不住得寸进尺地道:“那那次逛超市,我还想给你买一套相同风格的家居服,你怎么不答应我?”   关瓷暂时从文件里抬起头,扫了商颂川一眼后,关瓷摸过手机,点了几下,“我买了。”超市提供配送服务,网络上有货,关瓷直接下单了。   商颂川一怔。   半个小时后,快递员送货上门,毛绒材质不需要太讲究,关瓷先扔进洗衣机里,再放进烘干机里,不到一个小时,便得到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   关瓷都没问商颂川,回房换上了睡衣。   这类衣服太可爱太年轻,关瓷亲自挑选,绝对不会购买这种衣服,但其实他的接受能力很强大,在夜店当跳舞的时候,玩cosplay的时候,关瓷穿过的款式高出很多人的想象。   以前,只是不想迁就商颂川的爱好,但关瓷最近反思,未来几个月两人还需要共同生活,既然是室友,偶尔满足一下他的癖好未尝不可。   睡衣是连体款,卡其色,但帽子藕粉色,还有两只乖巧粉嫩猫耳朵,除此之外,家居服的左腰和有膝上都有一个粉色毛茸茸布偶猫图案。   关瓷腿太长,裤腿和脚踝之间还露出一抹淡白。   商颂川站在客厅里,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述得亢奋和躁动,穿着毛茸茸猫咪服和猫咪拖鞋的关瓷是他没见过的柔软可爱的样子,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高傲但粘人的猫,恨不得把他抱进怀里,先揉后亲,一定要亲的他喵喵叫,生气得挥爪子时才能放开他。   但更多的是一股蓬勃向上的喜悦,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温泉里,心脏和血肉都更加充盈和饱满,像此刻裹在身上的情绪一般。   因为商颂川知道,也是因为他喜欢,关瓷才穿给他看的。   关瓷今晚的心情这么好?商颂川一边想着,一边再次忘乎所以的得寸进尺:“关瓷,susu老师很久没过舞了吧?”   “你有话直说。”关瓷斜扫了他一眼。   商颂川说:“能不能穿西装给我跳一个?就你平日里上班的黑西装,白衬衫扣子要扣到最上面一颗,西装的两颗扣子也都要扣上。”   商颂川把酥酥老师的福利视频看完了,他穿过白衬衫黑衬衫跳舞,但没有穿过西装跳舞,和关瓷认识的这么多年,商颂川对于关瓷最深的印象,绝对是笔挺优雅的西装。   关瓷看着商颂川,犹豫了一下,也就犹豫了一下,他心想反正商颂川早就知道他是Suter,看过他跳舞的视频不足为奇。   是人都有好奇心。   关瓷起身去了衣帽间,商颂川不知廉耻地跟了进去。   关瓷的腹部有轻微的凸起,但西装有一些余量,完全可以盖住他不明显的小腹,关瓷穿好衬衫,打好领带,穿上西装,西装面料是垂坠感极好的羊毛,双排暗金铜扣,换上西裤和皮鞋后,关瓷缓缓走出衣帽间。   商颂川正在客厅里等着他。   关瓷选了一首动感十足的音乐,他没什么别的情绪,他以前在夜店上班的时候,经常穿西装跳舞,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观众很多,如今只有一个观众而已。   “我开始跳了?”关瓷抬手,用丝绸材质的黑色飘带遮住自己的眼睛后,语气自然地对商颂川说。   关瓷跳的舞偏爵士,也是他高密度在夜店跳一年舞后,最擅长的舞种,有大量的送胯,扭腰,身体会呈波浪形扭动,舞步刚柔并济,不过顾忌秋秋,关瓷的动作则放慢了一些,侧腰送胯扭腰摆动的姿势更加柔和。   黑色丝带禁锢了他的视野,关瓷入眼之处,是一片昏暗的朦胧,隐约可以看见商颂川高挺的轮廓,看不见他的表情。关瓷跳完最后一个动作,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盯着那个朦胧的身影,微微喘着气,笑意却很明显:“哥哥,还要我再给你跳一支吗?”   商颂川本来还能冷静的,他不是没看过关瓷跳舞,今天晚上他跳舞的尺度还没有给粉丝们发的福利尺度大,更多的亢奋是在这支舞只给自己一个人看,但是当他被黑色丝带绑着的眼睛望向他,含笑沙哑地朝他叫哥哥时,商颂川的脑子瞬间地动山摇,迎来了一场无法避免的大爆炸。   没听见商颂川的回答,蒙着眼睛的关瓷脑袋轻侧,语气带着点勾人的疑惑:“哥哥,你还要看吗?” 第43章   第四支舞结束的时候, 关瓷嘴唇微张,湿热的呼吸从鼻腔呼出,燥热周围的空气粒子。   没等他问商颂川还要跳吗?关瓷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随后熟悉的松木气息传入鼻端,关瓷后脑勺被人碰了碰,不明显, 很轻微,头发末梢没有敏感的神经元。   只是那个人的手指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垂,手指很烫,他的耳垂感受了灼热感, 呼吸也因此被烫了一下。   黑丝带被人摘下, 不太适应陡然的明亮, 关瓷微微闭了下眼。   商颂川真心实意地夸赞道:“susu老师, 跳的很棒, 辛苦了。”   关瓷眼尾和双颊盖着一层运动过后的桃粉色, “还行,以前一口气能跳半个小时。”   商颂川:“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susu老师的福利视频虽看起来动作简单,但没有功底的人达不到他的效果。   而且今晚的几只舞,没有一定的功底跳不出来。   关瓷:“以前在夜店兼职的时候。”   商颂川一怔,“在夜店兼职?”   关瓷淡淡瞥了他一眼:“刚读大学的那会儿,我做夜店服务生,时薪比餐厅和肯德基要高, 没做多久,主管说缺一个跳舞的男模特, 我就去跳舞了,一小时能有一百块。”   既然拿了一百块的时薪, 关瓷对兼职很上心,还报了四十块一节的舞蹈速成课,学了十个课时。   “夜店是正规夜店,没什么不合法的项目。”关瓷说,“后面和学姐去漫展,在网络上火了后,我就没在夜店兼职。”   商颂川感慨道:“啧啧,和关小猫比起来,看来我的过去要枯燥无聊很多。”   商颂川抬起手腕,看了看智能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快十一点了,你是不是应该洗澡睡觉了。”   关瓷稍稍拧眉,但此时的确是他日常洗漱时间,他回到主卧,拿了一身纯棉质地的睡衣,没穿猫咪家居服,太厚,有帽子,不适合睡觉穿。   他洗漱用了点时间,走出浴室后,就看到商颂川洗漱结束了,躺在距离他床半米的地铺上。   关瓷脚步顿住,站在不远处,盯着睡在地铺上的青年,语气冷幽幽道:“你今晚还睡地上吗?”   商颂川:“这几天我睡眠不好,老是做梦,还是暂时不睡床了。”   关瓷眼神和商颂川对视,商颂川先挪开了视线。   关瓷冷着脸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翌日正好是周日,也是陈聪的生日,商颂川和陈聪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且早就答应过他会去他的生日party,吃过午饭,提前把晚餐的羊肉汤给关瓷炖在压力锅里,提醒他两个小时后关火,吃的时候可以放一点香菜和香葱。   关瓷低头看着手机,淡淡应了。   商颂川便出了门。   陈聪的生日聚会开在他的海边别墅,来了二三十个人,为了助兴,还请了一个小有名气乐队来打鼓唱歌。   商颂川和陈聪的朋友圈重合度高,所以很多人也都是他的朋友。   商颂川算是富二代里在最有能力的那一批,朋友们自然不是一群花天酒地的浪荡子,甚至还有几个早早步入了婚姻的坟墓。   商颂川曾经对二十四五岁就结婚的朋友嗤之以鼻,年纪轻轻,是奋斗事业的好时机,天天和一个女人缠缠绵绵,商颂川理解,但不赞同。   周宇明笑着道:“颂川,你最近倒是挺难约的,上次的游轮聚会,我这个有家有小的都能抽出空,你倒是忙。”   商颂川:“你不是带着你老婆一起去的吗?”   王虔说:“陈聪说你最近忙着谈恋爱,什么时候把弟妹带出来我们见见。”   陈聪连忙对商颂川道:“哥,我可没说你谈恋爱了。”又盯着其他几个人说:“你们平时不都挺人精吗?没听出我当时开玩笑呢?”   “可是我看我们商总就是一副为情所困的人。”王虔道,“说说呗,我投资虽然一投一亏,但说起感情的事,我要是去当情感博主,那情感一哥还轮的到别人吗?”   商颂川还真动了点想要倾诉的意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谁说我是为情所困了?让那乐队换首歌,耳朵吵。”   商颂川很少喝多酒,但今天晚上是陈聪的生日,气氛不错,加上心里苦涩,爱而不得,酒精带来的快感会在某些时候麻痹神经,他稍微喝多了一点。   “哥,你就去楼上睡呗,楼上空房间挺多的,我今天都让阿姨收拾过。”十点多,眼看商颂川和一群有家有业的男人一起离开,陈聪含含糊糊地道,“何况司机都送他们了,现在也没司机了。”   商颂川说:“我找了代驾,他已经到了。”   关瓷电影没看完,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电子锁门被砸在墙面上,有点用力,关瓷皱着眉起身,团在他身边的酒酒先一步冲着玄关跳过去。   “商颂川,你到底是喝了多久酒?”关瓷语气不善道。   商颂川换拖鞋,脚往拖鞋里踩了三次,勉强套上了拖鞋,他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水红色,身上的酒气很明显,关瓷没见过他喝这么多酒。   “陈聪生日,他们玩的有点疯,我……”商颂川中枢神经受到刺激,觉得世界在天旋地转。   商颂川感觉自己完蛋了,没有人会对醉酒的男人有好印象,尤其是关瓷怀着孕,他真的好像老婆怀孕在家自己出去花天酒地的渣男啊。   但他又自顾自折磨自己的想,反正他再好,关瓷也不会喜欢他,何必在乎他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大脑闪过很多念头,商颂川打起精神说:“我去洗澡。”   关瓷看着商颂川摇摇晃晃从卧室里拿了睡衣,步履蹒跚地走进卫生间,他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听到浴室的水流声响了起来。   关瓷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回到客厅。   但还没坐下,公卫里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重响,隐约还有商颂川的闷哼声。   关瓷回到卫生间门口,隔着看不清里面的磨砂玻璃门,问道:“商颂川,商颂川。”   浴室里水声在响,但关瓷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商颂川的声音。   脑袋里瞬间闪过许多社会新闻,比如男子醉酒摔死在浴室,男子醉酒被水呛死,关瓷顾不得多想,有些着急的扭开了门把手。   莲蓬头的水流没关,雾气朦胧了淋浴间,关瓷隐约可以看见,几步开外的淋浴间里,青年靠墙坐在地上,似乎是看见关瓷,商颂川摇晃站起身,抬手关莲蓬头的水,但关了几次都没成功,因为淋浴间的玻璃门没合上,有两三束水流射在了关瓷的脸颊和脖颈。   抬手擦了一把水,关瓷走进淋浴间,快速拧紧莲蓬头的水流,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商颂川的脖子以上,“别洗了,你穿上衣服出去睡觉。”   叮嘱完,关瓷转身,离开卫生间。   才走了一步,一只手掌忽然从后面伸出,盖在关瓷肩膀,关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背靠在被热水冲刷过的滚烫墙面,随后,更灼热的东西凑近了他的脸颊。   嘴唇上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和温度,关瓷像是受惊的猫,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商颂川没有和人接吻的经验,但这件事幻想过千万遍,无数个夜里,做过一个又一个美梦,最开始两秒的生涩之后,他开始含关瓷润红的嘴唇,把他的嘴唇吮吸到发红发烫后,他不知廉耻地开始了下一步,撬他的齿关。   实战技术太生疏了,没能一下子撬开,他没着急,仔细地舔,耐心地舔他整齐的牙齿,去咬去吮去含他的嘴唇。   关瓷震惊后,他慢很多拍的回过神来了,他没有经历过被人按在墙上亲吻的场景,所以他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他张开嘴,妄图出声叫醒商颂川的理智。   但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窥探宝物已久的恶兽终于得到了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商颂川才终于舍得松开一点距离。   关瓷的眼睛是红的,眼尾是红的,脸颊也是红的,但最红的还是他的嘴唇,初春时节,挂枝头熟烂的樱桃一般。   他喉结滑动,看着眼前醉鬼的眼神因为全身都盖满了粉色而没有威慑力,关瓷知道今晚没法计较,他抬起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想离开。   脚才迈出去,一双有力的大手搂住他的腰,关瓷整个人都腾空了,几秒后,关瓷被商颂川抱坐在了洗漱台上,关瓷还来得及开口,熟悉的眩晕感从唇舌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关瓷想要推开商颂川,但商颂川身上的水没干,或许已经干了,只是出了满身的热汗,推在他身体上的手变得又滑又烫,没能使出力气,他只能呜呜地喘着潮湿的热气,或者发出别的含糊声音。   你在干什么?快停止你的行为。   商颂川的脑袋里,理智在疯狂地提醒他,可理智操控不了此刻的肢体,他双手落在关瓷的腰上,顾忌着秋秋,模糊中也不太敢用力,所以他开始有了别的更加疯狂的举动。   他喉结滚动着,拉住关瓷湿热的手,往另外一个地方而去。   关瓷的脑子因为热气飙升,理智像是被泡在了滚烫的热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根本没办法思考,当手指感受到灼热的温度时,关瓷没能第一反应握住的是什么,而当他有了一点理智,关瓷睫毛簌簌颤抖,湿哑的商字没能说出口,嘴唇又被人含住了。   如果说刚才商颂川亲的缠绵热烈,现在就是很凶,舌尖不停地往里探,似乎要榨干关瓷和自己所有的空气,两人都停留在濒临死亡脑袋发白头晕目眩的那一秒。   你明天会被关瓷赶出家门的,必须停下你过分的行为。   浑浑噩噩中,残存的一思理智发出最后的呐喊。   但更多的理智告诉商颂川,你现在的所做所为已经够关瓷给你十个大嘴巴子,连夜赶出家门,在暴雨倾盆的夜里淋上十天十夜。   从前的错误商颂川都会及时止损,及时修正,但停下的想法只在商颂川脑袋里停留了一秒钟。   反而想着以后怕是再也没有犯错的机会,这是最后和关瓷亲密接触的机会,他的动作越来越疯。 第44章   “你醒了。”商颂川眼睛刚睁开, 身侧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晨光从没拉紧的窗帘里透进来几束,室内分割成明暗不定的几块区域。   商颂川坐起身,看见身侧一身浅灰色纯棉睡衣的关瓷, 商颂川露出愕然的神色, “关瓷,你嘴巴怎么了?有点肿,是上火了吗?”   关瓷微微眯着眼:“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商颂川竭力回忆,“我好像喝多了,醉醺醺地回了家,然后就不太记得了, 抱歉, 我以后绝对不喝这么多酒了。”   关瓷盯着他, 唇角忽然扯出一抹看不清他想法的弧度, 他说道:“你昨天晚上在浴室洗澡, 摔跤, 我担心你出意外所以进去了,结果你强吻我。”   关瓷低头,他的手此刻细长干净,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晚上沾满另一个男人的东西后,又稠又黏的样子,关瓷此刻还能回想起当时震惊复杂的心情,他笑了一下道:“不仅如此, 你还让我给你用手弄,两回。”   商颂川:“……”   商颂川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他的宝宝怎么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呢,一般情况下, 醉酒后朋友之间发生了这般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一个主角醒来后全都忘记了,另外一个主角不应该当没发生过,揭过不提吗?   是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全都记住了,不仅记住了,他还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关瓷呼吸急促喘息的样子,记得他被亲的时候仰着脖子难耐的样子,记得关瓷眼睛泛着水汽握着他的东西的样子。   他半夜醒来过还偷偷回味了一番,也就是因为半夜醒来,所以商颂川想出一个荒唐的办法,就当全都忘记了。   原来他和关瓷在酒店一夜情,他意乱神迷一夜,能忘记野男人长什么样,他醉酒后做了胆大包天的事情,一觉醒来忘记所作所为也说得通。   如果他忘记了,关瓷就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两人还是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但是没想到,关瓷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商颂川昨天晚上勉强算是吃了点肉,此时没有情欲的想法,反是满脑子都是他的宝宝果然非同凡响,和一般人不一样,浑身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我做了那种事吗?对不起,我喝多了。”商颂川觉得昨天晚上的疯狂酒精要承担一大半的责任,清醒状态,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做那种事。   “你要打我吗?”商颂川扫了眼关瓷的手,白而直,他四处搜寻其他的东西,“就是别用手打,我担心你手疼。”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找出自己的皮带递给关瓷,诚心道:“要不你抽我几鞭子?消消气?”   皮带握在商颂川的手里,关瓷没注意皮带,先看到商颂川的手,他的手长的还不错,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上鼓出淡青色的筋络。   关瓷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不揍你。”   商颂川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可以补偿你,我昨晚真的是喝多了。”商颂川甚至想说给关瓷补偿车房,但是他清楚知道关瓷喜欢钱,但不会接受这种像是嫖资一样的钱。   关瓷掀开被子,缓缓起身的同时,撂下几个轻飘飘的字,“今晚你给我用手弄。”   六感一瞬间退化,商颂川怀疑自己的所听所闻,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在关瓷洗漱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商颂川才困难地问道:“关瓷,你刚刚开玩笑吧?”   看到商颂川难以置信的神色,关瓷心里才有了一点满足感,商颂川皮糙肉厚,暴力行为怎么能让他吸取教训,何况关瓷并不崇尚暴力解决事情,关瓷想了很久,才想出了这个可以拿捏商颂川情绪的办法。   他很淡定冷静的又说了一遍,“我让你晚上给我用手弄。”   上周周六两人都加班,只休息了一天,今天周一,两人必须正常上班。   而商颂川一整天,都没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里,甚至犯了很低级的错误,陈玉拿着几份他签好字的文件录入系统,过了一会儿又抱着文件进来,满脸狐疑道:“商总,你签错地方了。”   商颂川把名字签在了日期上。   他无奈地捏了捏眉骨,“重新打印几份送进来。”   晃眼就到了晚上,商颂川和关瓷如往常一般,下班回家做饭洗碗,饭后关瓷先看国际新闻,再看财经新闻,最后练习四十多分钟后的瑜伽,去卫生间里洗漱。   商颂川等关瓷洗漱结束之后,回到房间,关瓷靠坐床头,低头看着手机,见他进来了,没有别的反应。   商颂川便拿出自己的被子,准备打地铺。   关瓷放下手机,“洗完澡了?”   “嗯。”   “那过来吧。”   过来什么?关瓷你知不知道不能对一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开这种玩笑?不是你真的能把我当成互帮互助的好朋友?   “怎么了?不愿意?不是说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吗?”关瓷薄薄的眼皮往上掀起,语气意味深长。   关瓷盯着商颂川,看见了从他高大身躯里露出来的踟蹰,关瓷暂时心满意足,他当然知道商颂川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他当然知道他早上的提议不可置信,但是这样的结果才能让商颂川深深地记住教训。   “你以后少……”喝酒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挺拔的身躯忽然眼睛通红地窜上了床,两人相距不过一指,温热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传递,关瓷还没想好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商颂川嘴唇贴了上来。   关瓷惊愕地瞪大眼,他那些话是为了逗弄商颂川,关瓷没有和朋友互帮互助的想法。   关瓷推开商颂川,喘着粗气让他滚,商颂川却不知廉耻地按住他的手,含咬吮舔。   商颂川亲的很猛,氧气越来越稀薄,关瓷大脑开始发昏发晕,脑袋里闪过无数昏白的光,商颂川终于舍得拉开一点距离,他眼睛好红,鼻子也红,嘴唇也好红。   “你……”而令人目眩神迷的接吻结束了,关瓷的理智渐渐回笼,他吐出一个沙哑沉闷的字,发烫的嘴唇又贴上了商颂川的皮肤,他一边亲还一边论证行为的合理性,“关瓷,是你让我这样补偿你的,是你让我这样做的。”   商颂川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耻了,可是他给自己的欲望上了一道枷锁,是关瓷打开了禁锢他的枷锁,是他又给了他一个可以放肆接近他的理由,尽管理由荒唐,但澎拜的欲望早就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蠢蠢欲动。   他恨不得变成一瓶胶水,黏在关瓷每一寸皮肤上,更恨不得自己变成关瓷需要的氧气,进入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没法办和他剥离,永远都密不可分地融合在一起。   “呜……”关瓷的声音因为商颂川的动作变的湿闷,应该停止,但他推在商颂川肩膀的手没办法使出一点力气,尤其是当商颂川含住他的时候,一道道舒服到飘起来的白光在眼前噼里啪啦炸开,关瓷呼出来的空气是热的,揪住他头发的手则好湿,什么都抓不住,只能下意识地挺腰。   商颂川又和关瓷接吻,接吻之前,他当着关瓷的面咽下去嘴里的东西,微凸的喉结在关瓷迷茫的世界里清晰的滚动,他来和他接一个黏稠的吻。   商颂川的身体好热,像是岩浆,要把身下的关瓷给融化,但关瓷觉得自己已经融化了,手是湿的,身体是湿的,身下的床单是也是湿的。   他好几次想要阻止商颂川,但商字才出后,那个人又贴了上来,和他接泥泞潮湿的吻,关瓷脑袋里像是灌了度数很高的白酒,中枢神经变得迟钝,所有的快感像是天摇地动一般扑过来,完全淹没关瓷。   “嗯。”他发出潮湿得不像自己的呻、吟,头发和脸全是湿漉漉的,身体却在某一瞬间很紧绷,无数快感从脚底渗透到灵魂。   他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   **   两个多小时后,关瓷手撑在卫生间的墙面上,他闭着眼睛,喉结快速地滚动了一下,不知道多久后,他抬起发软的胳膊,关掉莲蓬头。   穿好衣服,离开浴室的时候,关瓷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泅了一湖的粉,嘴唇红的像是烂熟的草莓酱。   他匀了匀呼吸,嘴唇传来细微的不适,关瓷尽可能忽视掉,他眼神镇定下来,打开磨砂门,在看到床上躺着的青年时理智差一点四分五裂,他冷声道:“滚出去。”   商颂川立刻瞪大了眼睛,他无辜道:“ 为什么让我滚,是刚刚我补偿的不让你舒服吗?关瓷你可不能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闭嘴。”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不是打地铺吗?”   商颂川嘴角噙着明媚的笑说:“ 我发现这两晚上不怎么做梦了,想了想,还是回床上睡吧,毕竟地铺睡得是挺不舒服的。”   床很大,其实两人同床中间也能有楚河汉界,关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回到床边属于自己的那一侧,侧躺下后,朝着窗户那侧,闭上眼睛。   商颂川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几秒后,忽然建议道:“关瓷,你看你今晚还挺舒服的吧,我也觉得感觉挺不错,不如这样吧,以后我们一起解决生理问题,反正我们俩都是单身。”   关瓷闭着眼睛,声音很冷:“ 我没有和朋友做炮友的习惯。”   商颂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啊?行,我同意了。” 第45章   关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攥紧床单,眼神不聚焦地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说话的语速很慢:“商颂川, 我把你当朋友, 希望你未来也是我的朋友,可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出现在秋秋身边。”   商颂川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他说:“可是我不想当朋友了, 关瓷。”   关瓷的呼吸猛然一颤。   **   第二天,关瓷醒来的时候商颂川早已起床,他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起身, 走出房间。   商颂川正在厨房忙碌早餐, 听到餐厅传来动静, 他快速从厨房探出头, 笑意明显道:“关瓷, 你起床了, 早餐马上好了。”   今天的早餐是商颂川家阿姨包的馄饨,关瓷很喜欢吃这个馄饨,每次回老宅,商颂川总要带走几个保鲜盒的馄饨。   今天的馄饨碗底不是紫菜和虾皮,昨天晚上的鸡汤打底,碗口漂浮青翠的葱花,关瓷拿着筷子, 慢吞吞吃了一口馄饨。   坐在餐桌对面的商颂川忽然响亮地嘶了一声,关瓷抬头。   商颂川很做作地碰了碰唇角, 似真似假的埋怨道:“关瓷,你东西太大, 又使劲往我嘴里塞,你看我唇角都有点撕裂。”   关瓷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   商颂川忧愁道:“你说我要不要买点药膏涂一下?不过药膏效果再好,今天也好不了吧,我上午还要见几个合作商呢,啧啧,真是太不庄重了。”   关瓷:“……”   吃过早饭,两人各自洗漱完,换好衣服,拿起车钥匙,下到地库。   关瓷打开驾驶舱车门,人刚坐上驾驶座,左侧的副驾驶车门被打开,商颂川和他对视一眼,神态自若地上车坐好,悠哉解释:“我嘴受伤了,不想开车,辛苦关助载我一程。”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腿瘸了呢。”   商颂川摸摸唇角不明显的伤口,赞同道:“是的,是挺疼的,至今嘴巴里都记得那东西的形状和味道。   关瓷拧钥匙的手僵住。   他抿了抿唇,发动引擎,目不斜视倒车出库。   商颂川则惊讶地看着他,兴奋道:“关瓷,你答应和我恋爱了?别的仪式没有,玫瑰花总该有一束吧,我也没那么不值钱吧。”   关瓷置若罔闻,斜眼都没施舍给商颂川一个,他放起车载摇滚音乐,音乐声很大,能盖住某些人臭不要脸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沃尔沃驶入远康集团地下车库,关瓷自顾自开门下车。   商颂川嘴角噙着体面庄重的笑,跟在关瓷身后,他没进高管专用电梯,而是衣冠楚楚走进员工电梯。   上班高峰期,员工电梯里的工作人员很多,看见商颂川入内,许多员工都笑着叫商总。   商颂川心情颇好地应了,然后他看向关瓷,笑着道:“关瓷。”   听见商颂川叫自己的名字,关瓷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以前清楚商颂川有些不要脸,但今天早上他才清楚他可以无耻到何等地步,不仅可以已读乱回,还可以不读狂回。   见关瓷没应声,众目睽睽下,商颂川又含笑叫了声关瓷。   关瓷礼貌道:“商总。”   商颂川眼睫微垂,目不错珠地看了他几秒钟后,含笑道:“辛苦你今早载我来公司了。”   关瓷挤出几个看似正常的字,“不客气,商总。”   **   晚上,关瓷没载商颂川回家,他午休的时候约赵有泽一起吃晚饭。   晚餐是粤菜,关瓷兴致缺缺,吃了几口后放下了筷子。   赵有泽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点什么,望着坐在对面的关瓷道:“有心事。”   关瓷沉默一下,点了点头,他斟酌措辞后道:“我有一个朋友……”   听到熟悉的我有一个朋友开头,赵有泽暂时顾不得口腹之欲,抬头看着关瓷。   关瓷抿了抿唇,继续说:“他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但我只想和他做朋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关瓷不是傻子,或许朋友之间有互帮互助,但可以做到毫无芥蒂用嘴的程度吗?关瓷做不到,他开始怀疑商颂川对他的心思,昨天晚上睡前的那句话是暗示,他拿不准商颂川的心思,但商颂川回答的那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何况今天早上的行为,他没有明着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谈个恋爱,但肢体动作和语言已经昭然若揭。   关瓷不知道商颂川的心思是什么时候变化的,他只想回到最开始,两人做朋友的时候。   赵有泽语气复杂:“关瓷,你有一个朋友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但你只想和他当朋友?”   关瓷:“对。”   赵有泽说:“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有你的朋友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你可从没纠结过……”   “关瓷,你真的只想和她当朋友?”   关瓷一震,他从前经历过这种情况,可是他思路清晰,毫不纠结,既然不喜欢人家那就保持距离,但一般保持到最后朋友都没得做,不是彻底没的做,但感情需要双向经营,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长时间的疏离后感情必定走向淡漠。   关瓷说:“我和他关系比较好,而且我们都在远安科技工作,工作上有很多需要沟通的地方,我……希望能和他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   赵有泽笑了一声,“小瓷,我们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了,你还是头次向我咨询感情问题,我的建议是……”   “是什么?”   赵有泽:“和她试试,追求过你的人不计其数,你可是第一次产生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没有不知所措。”   “第一次产生想继续和她做朋友的冲动,说明她在你心里挺重要的,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说不准过段日子你也会喜欢上她。”   “到时候我们两家人还可以一起去野营。”赵有泽一直很关心关瓷的终身大事,关瓷又不是不婚主义者。   关瓷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他是个男的。”   “男的。”赵有泽眉头一竖,他不歧视同性恋,还有两个同性恋的朋友,但同性恋是社会少数群体,尤其是关瓷本来是直男,他立马改口道:“我有一个办法,保准让他继续和你做朋友,而不是想和你谈恋爱。”   关瓷:“什么办法?”   **   关瓷回到家之后,过了一个小时,商颂川才到家,今天晚上,商颂川依旧没打地铺,睡在床上。   关瓷睡在床右侧,和他隔着很远的距离。   半夜,关瓷左腿抽筋,他还没踹商颂川,或者是没想好应该用什么的态度对待商颂川,踹他的时候迟疑了,但商颂川听到关瓷压抑的呻吟,登时醒了过来,动作娴熟替他按摩小腿。   关瓷忍着不适,躺在床上,他抽筋频率不高,最近更是一周没出现,所以商颂川给他按摩小腿的时候并不多,而往往那个时候,关瓷身体不舒服,没心情注意商颂川的表情。   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商颂川给他按摩的时候,关瓷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心口忽地一跳。   他眼底浓郁的心疼几乎藏不住,要破土而出。   关瓷眼睫垂下来,忽然意识到,他对感情是有些迟钝的。   “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商颂川立刻道。   关瓷抬起头,看似镇定地说:“没有。”   又过了十多分钟,关瓷腿部不适淡去,商颂川放回毛巾,重新躺回床上,他关了灯,没立刻睡觉,手撑着侧脸看床上的关瓷,“关瓷,你看我长的英俊为人体贴说话风趣幽默性能力也很强,真不考虑和我谈个恋爱?这样吧,你先给我一段时间的试用期,三个月内,不满包退,怎么样。”   关瓷心里刚才那点触动因为他不要脸的一句话荡然无存,他抬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冷声道:“不怎么样,睡觉。”   没听到商颂川不知羞耻的回复,关瓷反而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他身体绷紧,但商颂川没有掀开他捂住脸的被子,只是很温柔地低头,隔着被子吻住了他的眼睛。   关瓷周身一僵,卧室里开着空调,气温不低,被子单薄,他可以感觉到眼睛处天丝绒被下陷的弧度。   “好梦,秋秋爸爸。”商颂川道。   翌日早晨,两人去上班,今天早上商颂川依旧没开车,上了关瓷的副驾驶,关瓷没驱赶他,只是说:“今天晚上有人约我一起吃饭,你去吗?”   商颂川脸上的惊喜几乎兜不住,关瓷都不太敢说下句话,“关瓷,你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了?我当然去?几个人,有我认识的吗?啧啧,到时候我们直接手牵手说我们在交往吗?”   关瓷顿了顿,补充:“我前女友约我吃饭。”   关瓷笃定,车厢内有三秒钟的鸦雀无声,商颂川喉结滚动,侧眸,看着关瓷脸上的表情丧失了笑意,“你前女友?”   关瓷淡定:“你要去吗?”   “去啊,我为什么不去,毕竟你们都分手了,我挺大度的,我不介意。”   关瓷想,你最后几个字说的不要那么狰狞我就相信你大度了。   过了片刻,商颂川忍不住追问道:“既然都分手了,你干嘛要和她见面?对待前任最好的做法不是把她当做一个死人吗?” 第46章   关瓷:“我和她是和平分手, 一直都有联系。”   商颂川冷漠道:“我不喜欢这种对待前任的方式。”   关瓷:“但是我喜欢。”他侧眸看向商颂川,希望今天去见了他的“前女友”后,他能把超出友情的那部分感情收回去, 重新做回他的朋友。   晚上七点, 关瓷刚进入火锅店,便看见了靠窗的路心良,路心良是他没买御景湾那套房子时, 住在公寓时的邻居。   两人熟识是因为路心良和前男友分手后,前男友跟踪她,发威胁短信,甚至带着刀站在她公寓门口。知道女孩子独居, 关瓷让她在他的公寓里住了两个月, 甚至还和她的前男友产生了几次肢体冲突。   从那以后, 两人就成了朋友。   路心良是一个自由画手, 一开始在大厂里有一份稳定优渥的工作, 但她不喜欢被禁锢的创作环境, 索性辞职接二次元的商稿,起初不敢告诉父母,便在南城画画,后面有了稳定的收入,父母不反对后,她其实是个恋家的女孩子,便回了老家。   老家距离南城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她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说今天要来南城探望生子的堂姐, 便约关瓷吃饭。   想到赵有泽的建议,关瓷想到他曾经告诉过商颂川他有过前女友, 关瓷便请路心良扮演他的前女友。   他想他告诉商颂川他喜欢女生不够有冲击力,或许当面见识过路心良,商颂川便可以偃旗息鼓了。   路心良看见关瓷后,便立刻抬起手向他招手。   关瓷大步过去。   路心良挑选的座位是靠窗长桌,两侧位置坐人,路心良熟稔地说:“关瓷,你坐我旁边吧。”   关瓷扫了眼面无表情的商颂川,对着路心良应了声好,随后他主动给没见过面的两人介绍,没介绍太多,说了彼此的名字。   路心良笑着朝商颂川伸出手:“你好。”   商颂川从进门后,一直在打量路心良,路心良个头很矮,应该没有一米六,圆脸圆眼,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很元气可爱的样子。   商颂川的心往下沉,他一直以为关瓷的前女友会是精明能干的职业女强人,没想到居然是元气可爱的甜妹。   精明强干的女强人,除了女字他不沾边,其他方方面面都符合关瓷的择偶标准,但换成元气可爱的甜妹,商颂川冷着脸想,他唯一和她相似的地方只有他和她都是人类。   关瓷把iPad拿给路心良让她先点单,路心良手指在iPad上动了动,说:“要毛肚和腰片吧,我记得你以前吃火锅的时候必点这两样。”   关瓷笑着嗯了一声。   路心良点完菜品后,把iPad递给商颂川,同时还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先点了我和关瓷喜欢吃的东西。”   关瓷和商颂川很少吃重油重辣的四川火锅,所以商颂川并不知道火锅关瓷爱吃什么,他拿过iPad,胡乱勾选几个菜品。   路心良则和关瓷交谈,虽然偶尔会在微信上沟通近况,却没有面对面能聊得多。   商颂川手背青筋微鼓,过了片刻,他沉着脸打断两人和谐的交流,“关瓷,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和路小姐认识的。”   路心良看着商颂川,笑着回答:“我们原来是邻居,我前任跟踪我威胁我,是关瓷帮了我。”   商颂川:“听说你们谈过恋爱?为什么分手?”   关瓷道:“我工作太忙,而且和心良对未来的人生规划不一样。”   路心良说:“我很恋家,我更想回到父母身边,关瓷他不会和我回小城,后面我们考虑后,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就分开了。”   路心良叹了口气,看着关瓷,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关瓷,自从和你谈过恋爱后,我择偶标准都高了很多啊,我都担心我会孤独终老了。”   关瓷道:“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一个配的上你的另一半。”   商颂川这顿晚饭食不知味,他的视网膜里,只剩下一对相谈甚欢的男女,对方的样子都马赛克掉,只剩下两人和谐甜蜜的氛围。   路心良住在堂姐家,吃过晚饭,关瓷开车送她去堂姐家后,驱车回到御景湾。   火锅味浓郁,关瓷先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回到卧室,商颂川已经坐在床上了,酒酒趴在他的大腿上,偶尔出声叫唤,商颂川眼睫在眼睑下方盖出一片阴影,心情很差,没搭理酒酒。   关瓷回到床边,从另一侧上床,闭上眼睛,睡觉。   他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关瓷闭紧眼眸,没有睁开。   商颂川忽然出了声,带着满腔的燥郁:“关瓷,我现在好想去死。”   关瓷蓦地睁开来眼睛,还没来得及起身,身上忽然压下来一片浓郁的阴影,商颂川虚虚地压在他身上,“你……”   关瓷才发出一个音,商颂川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无数只蚂蚁在心里攀爬的感觉变成了实质,每个毛孔都剧烈的不舒服。   商颂川说:“关瓷,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我在回来的路上想过要不要放弃,但一想到放弃你,我就受不了,想发疯,不甘心,甚至比我爸如果要把远康集团都给我的废物姐姐继承要不甘心不舒服。”   关瓷听到这番话的第一反应是,他何等何能,居然能和远康集团数百亿的资产相提并论。   “这只是你现在的感受,过一段……”   关瓷话没说完,嘴唇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商颂川亲吻住他的嘴唇,用力的吮吸,又来撬开他的牙关。   关瓷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在他的肩膀上。   半分钟后,商颂川终于舍得拉开一点距离。   关瓷耳朵很红,脸颊也盖着一股桃粉色,眼神却很冷,“商颂川,我准你亲我了吗?”   上前天晚上他可以归结于他醉酒,前天晚上可归结于他先招惹,但是现在……商颂川凭什么可以枉顾他的意愿强吻他。   “滚出去。”关瓷冷声道。   商颂川双手撑在关瓷肩侧,从高往下看着关瓷,等关瓷话落,他忽然低头,在他的嘴唇追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   关瓷震惊:“你……”   商颂川却忽然笑了,眼底的阴霾消失大半,他眼睛里强烈的愉悦撞进关瓷眼底,“关瓷,如果是别人强吻你,你应该会给他几个耳光,报警告他性骚扰,甚至拉黑他老死不相往来。”   商颂川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关瓷红到滴血的耳垂,“你只是不痛不痒地对我说一句滚出去,我不信你对我没一点感觉。”   商颂川的摊牌不是一时冲动,前天晚上他把关瓷的反应清晰记在了脑海里,关瓷有过抗拒,但那种抗拒是这种行为好像不合适我应该拒绝,是性格和道德让他觉得应该拒绝,而不是本心想拒绝,就像生病的时候不应该吃冷饮,他拒绝掉有人送来的冷饮是因为不应该,而不是不喜欢。   尤其是他本人很享受他的服务,甚至享受到沉沦。   如果真的没有一点喜欢,全是朋友的感情,能这么快开始享受两人的亲密吗?   当意识到关瓷或许对他是一点喜欢的,商颂川澎湃的感情再也藏不住,他迫不及待想要让两个人的的关系更进一步。   其实说白了,商颂川本来就是进攻型的性格,他的喜欢和爱意就算能藏住一段时间,他也不会甘心藏一辈子,把心爱的人拱手让人。   “我……”关瓷一顿,张嘴就想反驳。   商颂川拿捏他,“你如果说的话不是真心话,明天我就出车祸,被车撞……”   关瓷赶紧捂住商颂川的嘴巴。   商颂川眉眼里装满了要把人醉掉的笑意,他嘴唇微翘,亲了亲关瓷的掌心。   一瞬间,关瓷的掌心就像过电了一样烫的他有些发麻。   他匀了匀呼吸,望着商颂川说:“你起开,我们好好谈一谈。”   商颂川看了他一会儿,从他身上起开,关瓷坐直身体后,整理好被乱的衣服,也是整理了自己纷乱的心情。   一切恢复平静后,关瓷开门见山道:“商颂川,我记得你大学喜欢过一个丁瑶的女孩子,还追过她。”   商颂川看着关瓷的翕动的嘴唇,忍住去亲吻他的冲动,摆出吃惊的表情:“关瓷,你原来大学时候就关注我了,还知道我追过丁瑶,你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偷偷暗恋我?”   关瓷总是能轻而易举挑动关瓷的情绪,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充满威胁性的字来:“商颂川,你想和我谈吗?”   商颂川低眉顺眼道:“当然想,宝宝你说。”   关瓷脑袋里的内存瞬间清空,这个人刚刚叫他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不要脸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过了片刻,关瓷内存恢复,他用没受到丝毫干扰的语气说:“当时她谈恋爱你很难受,所以我现在拒绝你……”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很难受?”商颂川打断道。   关瓷冷冰冰道:“她恋爱后你喝醉了,我在餐厅经过你抱着我不准我走,还给我唱分手快乐。”   商颂川欣喜道:“你还记得啊?我以为这些陈芝麻旧谷子的事,你都忘了呢?那应该算我们大学时期难得的亲密接触吧。”   “不过关瓷,我得说明一下,其实当时丁瑶谈恋爱,我没有很难过,至于买醉,那个时候挺中二的,觉得所谓的喜欢的人恋爱了,不大醉一场细细品尝失恋的苦对不起我的青春年少。”商颂川严肃道。   关瓷掀起眼皮,“你承认你喜欢过丁瑶?”   商颂川:“是有过好感。”   关瓷犀利道:“既然你对她的喜欢能消失,那商颂川,你为什么能保证你对我的喜欢不会消失呢?”   关瓷承认,他对商颂川是有一些好感,不然不会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但是有好感不一定代表必须在一起。   尤其是他们俩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还有一个孩子。   关瓷见过太多从相爱到相憎的例子,他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年少时也曾至死不渝,结果却无比惨烈,可能他父母这样的例子是极少数,可王雪芽谈了七八场恋爱依旧无疾而终,结了婚也才发现所托非人。   赵有泽现在是甜甜蜜蜜,可他原来谈恋爱的时候也很恩爱,关瓷不保证两个人能走到最后。   他和商颂川之间呢?如果爱意有一天消失,能和平分手反而是最好的结局,但世界上大多数夫妻分手时都面无可憎老死不相往来。   关瓷不想和商颂川到那种地步。   商颂川总结道:“关瓷,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相信我会一直爱你?”   关瓷皱眉:“我也没有喜欢你。”   顿了顿,关瓷望着商颂川说道:“商颂川,你以前也喜欢过别人,但是现在还不是不喜欢了。”   爱意是什么?不过是一时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等激素分泌的产物,而关瓷觉得,总有一天爱意会消失,到时候维持两人关系的是责任和人品。   所以有些夫妻相敬如宾走到最后。   但既然是这样,那不如一直做朋友就好,还可以避免万一有一天对方喜欢上了其他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存留爱意后双方撕破脸皮的可怖样子。   关瓷不得不多想,他和商颂川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关瓷最看重的事业和秋秋都和他密不可分,如果有一天,两人因为感情闹崩,关瓷人生砝码太少,走到今天太不容易,比不得商颂川有足够多的试错成本。   而商颂川静静地看了关瓷一会儿,忽然说道:“关瓷,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知道回到朋友的位置了吗?关瓷解答出他的言下之意后,有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但同时,也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不强烈,但存在。   商颂川忽然又凑近他,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不等关瓷发火,商颂川快速拉开距离,他笑吟吟地望着关瓷,“我会继续追你。”   关瓷一怔。   商颂川说:“十年以后,我如果追到你了,就送一束玫瑰花给你,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的午后说我喜欢你,如果没追到,就厚着脸皮抱着一束玫瑰花,拦在你面前说我喜欢你。”   “二十年以后,我五十岁,应该有白头发,不过你放心我会坚持健身保持身材,按时染发像今天一样英俊潇洒帅气逼人,走在你身边说我喜欢你。”   “三十年后,你退休了吧?要去旅游吗?那我一定跟着你继续天天缠着你说我喜欢你,才不管年轻人怎么看我一个不要脸的老头子。”   “四十年后,如果我能追到你,我争取还能硬起来,不过那个时候的性生活肯定不能和现在一样频繁了,老了,我们都要养生。”   “五十年后,我会告诉秋秋,你商爸爸的墓地一定要买在你爸爸的旁边,喜欢了他一辈子,在地下也要离他近一些。”   “关瓷,在这一刻,你当然可以质疑我的爱意是不是一时的多巴胺和羟色胺作祟,这是你的权利,我唯有用我一生的时间证明。” 第47章   卧室内的吸顶灯关掉, 视线内一切都很昏暗,关瓷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他刚刚和商颂川说了很多好像都白说了, 他的想法没有变化。   关瓷抿了抿唇, 闭上眼睛。   第二天两人没直接去公司,关瓷预约了私立医院四维彩超,孕期满二十二周, 可以对腹中的胎儿进行大排畸检查。   面见完医生,做完了常规检查后,关瓷去彩超室做四维彩超,前脚走进彩超室, 身后那人紧随其后, 关瓷转过头, 语气不善:“你干吗?”   商颂川一脸的光风霁月端庄得体好好先生模样, 他理所当然地道:“我进去看着你和秋秋啊。”   商颂川喜滋滋地道:“我看网上很多四维, 都可以看见宝宝的长相了, 希望秋秋能长的像你,将来一定是个清冷大美人,不过像我也不差,也会很漂亮。”   关瓷目不转睛盯着商颂川片刻,缓缓对他往上提了提唇角,商颂川心满意足迈出左脚,啪嗒一声, 关瓷脸色冷下来,直截了当关上了门。   为了保护关瓷的隐私, 今天的彩超医生依旧是许翌医生,关瓷刚刚在检查床上躺下, 房门被人扭开,商颂川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之后,心情颇好地像许翌医生说了句hi。   许翌看向自己的病人,关瓷没往商颂川的方向看一眼,只是掀开了腹部的衬衫。   彩超室允许病人的家属陪同,既然关瓷都默认另外一个人存在,江翌戴上手套后便往关瓷的腹部抹耦合剂。   前几次的检查胎儿不是很配合,关瓷进检查室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愉悦轻松的歌曲,不算剧烈的几十个高抬腿,所以今天的检查很顺利。   许翌医生将探头怼到关瓷的腹部,先看见了秋秋的脸。   私立医院收费昂贵,四维图像的清晰程度对得起他的价格,可以清楚地看见胎儿的整张脸,商颂川惊喜道:“关瓷,宝宝鼻子像我,嘴巴和下巴像你。”   至于眉眼,胎儿的眉眼发育不完全,闭着眼睛,商颂川还不能隔空辨认到底像谁。   “又像我又像你,我们闺女可真会长。”   许翌医生笑着说:“商先生,你怎么确定就是个女孩呢?”   商颂川心头猛地一跳:“许医生,你不要吓我。”   商颂川转头向关瓷保证,“关瓷,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会喜欢的,只要是我俩的孩子。”   他看着墙壁上的电子屏幕,愉悦地称赞道:“秋秋她腿还挺长,也还挺像我的。”   商颂川专心致志地盯着电子屏幕上的胎儿:“这动起来还挺利索的,看来这运动天赋不差,也挺像我的。”   商颂川盯着屏幕,屏幕上又出现了秋秋的脸,他笑道:“还挺爱笑的,也像我。”   话音刚落,屏幕上胎儿上扬的唇角垂了下来,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商颂川嘶了一声,“刚刚笑的那么开心,忽然就不开心了,这变脸快的样子……”   “也挺像你的。”关瓷冷声截断他的话。   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关瓷身上,关瓷无视,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电子屏幕里,商颂川盯着关瓷的表情,笑着点头道:“嗯嗯,像我,也是像我,我的闺女嘛,像我也正常。”   今天的产检顺利,大排畸没有任何异常,商颂川满面春风地和医生告别,捏着产检报告并肩和关瓷走出产检室。   已经十一点了,两人吃过午饭后一前一后开着各自的车,回到公司。   “关哥,你知道吗?我们公司今年的年会有谁来表演吗?”陈玉用过午餐,回到三十七楼,见关瓷在工位上看文件,陈玉兴奋地低声道。   春节将近,远安科技的年会亦是近在咫尺,只是关瓷向来不关心这些东西,根本不知道今年的表演嘉宾是谁。   陈玉说了两个耳熟能详的歌手后,又激动地说了一个乐队的名字,她非常喜欢这个乐队,而关瓷比起两个耳熟能详的歌手,关瓷对乐队更感兴趣。   还是当初陈玉安利给他后,关瓷觉得他们的歌不错,车载音乐用了很多他们的歌。   “我上个月看他们的日程表,我们年会那天原来他们都有别的行程了,但行政部的阿里今中午给我讲,他们已经和公司签合同了,周五我就能在年会上看见他们了。”   陈玉说:“能看见他们,哪怕今年年会我还是臭手,我也满足了。”   关瓷和陈玉聊了几句后,陈玉回到自己的工位,关瓷的视线继续落在电子屏幕上,同时也觉得挺巧的,今年的年终有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乐队。   但这个念头刚闪过,另外一个念头也闪过了关瓷心头。   真的是全然的巧合吗?   午后,关瓷去了趟人力资源部,余虎已经确定年后来远安入职,他和人力部的程总沟通后,回到了三十七楼。   刚在公位坐下不久,三十七楼来了一位少见的来客。   商玉薇沉着脸,大步流星走向商颂川办公室,办公室打开,没看见里面有人,秘书办里现在只有关瓷,商玉薇直接问关瓷:“商颂川人呢?”   关瓷道:“商总应该开会,玉总可以去隔壁的休息室等一会儿。”   商玉薇冷笑一声:“让他回来后来我办公室见我。”   关瓷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说:“我会把你的话转述给玉总。”   关瓷又不是头天给商颂川当助理,商玉薇和商颂川不和睦,是集团共识。不过商颂川的确比商玉薇更得人心,绝大部分员工都认为是商玉薇强势霸道,不好相处。   商玉薇眯了眯眼,听出了关瓷的言外之意,她抱胸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关瓷一番,蔑视道:“挺机灵的一个助理啊,难怪能讨到的商颂川那个眼高于顶的人的喜欢,就连我爸,也放任你们俩的厮混。”   关瓷心口一沉,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玉总,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商玉薇从下往上盯着关瓷看了片刻,一言不发,肃着脸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关瓷向商颂川汇报完目前负责的几个项目进度,最后提到了商玉薇三点左右来找过他,见他不在,让商总回来后去找他。   “她找我能有什么事?”两人负责的业务截然不同,工作上基本没有相交的地方,商颂川皱眉想了想,觉得懒得搭理她,反正商玉薇找他一准没好事。   “还有什么事吗?关助?”见关瓷没离开办公室,商颂川询问。   关瓷不想把私事放在公司里说,但是商玉薇的话密密麻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刺他几下,影响了关瓷的工作效率。   关瓷犹豫了片刻后,把商玉薇最后两句话如实已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商颂川:“商颂川,她是什么意思?你父母知道了什么?”   商颂川呼吸急促了几秒,他观察关瓷的表情,眼睛里没过多的情绪,唇角轻抿,垂在腿侧的手微微成拳,商颂川起身,拉着关瓷在沙发处坐下,他站在他面前交代道:“商玉薇不是一直不满意爸的集团拆分吗?她找人跟踪了我一段时间,看见我们同进同出,以为我和你谈恋爱,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了。”   关瓷呼吸一紧:“那你是什么对老商总和邹总交代的?”   商颂川缄默片刻,“据实以告。”   关瓷手指蜷缩,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商颂川忙不迭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可怜兮兮的暗恋你,但是你又不喜欢我,我不能告诉我爸妈我们在谈恋爱吧,他们肯定想要见你,我挺怕你那个时候知道我对你感情后,就不要我了,只能说我暗恋你,至于为什么住在一起……”   他瞥向关瓷的小腹。   关瓷咬着唇,垂眸,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商颂川赶紧保证道,“不过宝宝你放心,你对我爸妈都了解,他们是很有良心和道德感的人,孩子是你的,孩子肯定是你的,当然了,孩子他爸也是你的,不管你要不要,都是你……” 第48章   关瓷倏地站了起来, 快步离开了商颂川的办公室。   晚上回到家,因为下午的事,关瓷对商颂川臭着脸, 没有一个笑表情。   商颂川这人一直脸皮厚, 心思多,关瓷现在的心情不适合不要脸的强势进攻,他开始摆可怜。   比如晚餐, 关瓷一声不吭吃饭,商颂川便垂着头,语气极其失魂落魄,“我做的不好吃吗?关瓷?”语气之低落之惆怅, 是能够进军好莱坞的程度。   关瓷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商颂川便唉声叹气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间或看他一眼, 眼神尤其失落惆怅, 仿佛整个人是风雨飘扬里的一颗剧烈颤抖的小白花, 和他那高挺的身躯,桀骜不驯的长相完全不配。   关瓷文件看的没走心,半个小时他没翻一页,低头看了眼小腹,关瓷抿着唇,他没有生气的情绪,而是羞愧的情绪。   一想到商颂川的父母已经知道了他和商颂川孕育了一个孩子, 再想到最近邹总隔三差五差人送来的营养午餐,他还真以为是邹总关心自己儿子的身体。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 耳根有些发热。   他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商颂川和关瓷眼神对视上,嗖地在他身旁坐下, 欣喜道:“宝宝,你原谅我了。”   关瓷牙痒:“不准叫我宝宝。”   “那宝贝?”商颂川故意曲解关瓷的意思。   关瓷把脸臭下来。   商颂川思考后说:“那甜心,亲爱的,老婆,你更喜欢那个?”   靠枕忽然就朝着商颂川的脑门飞了过去。   **   集团规模太大,加上正在拆分,各子公司的年会分开筹办。   周五,远安科技年会。   比平时规定的下班时间早一两个小时,各部门员工驱车赶往年会地点。   今年的年会依旧在某五星级酒店,上下两层统一的空间可以容纳六七千名员工。   关瓷餐位在二楼,总裁办的人坐不满餐桌,人力部和他们拼桌,关瓷正和陈玉聊天,熟悉的声音在响起,“关瓷。”   来人是邹可和商海。   整张桌子的人都起身向邹总和老商总笑着问候,邹可和商海亲切地回应后,邹可看着关瓷道:“最近工作忙吗?”   邹可和商海都快速地瞥了一眼关瓷的小腹。   两位老总速度很快,要是从前关瓷不会多想,但前几天商颂川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两位长辈都知道,他肚子的孩子和商颂川有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   关瓷硬着头皮含笑回答:“还好,都能驾驭。”   邹可看着餐桌上的所有人道:“应该是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了,给大家拜个早年,新年快乐。”   同事们也回邹总商总新年健康快乐。   邹可没有在这里多留,还有很多高管等着他们,笑着说了几句话,便相携离开了。   商颂川没和关瓷在一张桌子,不过距离关瓷不远,侧头就能看见和同事们谈笑风声的关瓷。   而今年的年会关瓷运气不错,除了看到感兴趣的乐队现场表演,抽奖的时候还抽到了比较大的现金红包,五万二。   前几年年会,关瓷抽到过电饭煲,两千块的红包,在远安科技的丰厚的奖品里,尚算不错,但依旧没办法和这笔飞来横财相比。   虽然这笔数字,远远低于前几天收到的年终奖。   春节前的这几天,关瓷的心情都还不错,还承诺了陈玉和allse年后请两人吃饭。   国家的春节假期从大年三十开始,集团外地员工占比较大,非常人性化的规定二十八上完班后,提前一天开始春节假期。   关瓷今年的春节打算回云城,从前的春节不是每年都回去,但五年里面还是有三年回去的。   早几年,关瓷不仅对关外婆充满了戾气,连带着责怪胆小怯弱的关外公,但可能是岁数渐长,关瓷可以更加平和地看待关外公,关外公会在关外婆打了他之后给他默默流着泪上药,会偷偷留下做工的钱塞进他的口袋里,关瓷曾经觉得怯弱和退缩也是一种伤害,但或许是最近的生活太……被爱意包围。   关瓷不太想去计较被关外婆瞪了一眼,就垂着头不敢出声的关外公了。   何况老人时常打电话,不敢直问关瓷今年回老家吗?只敢说他今年准备了很多他喜欢吃的香肠和腊肉,对联窗花都准备好了,等家里热闹了就贴。   以及舅妈打电话还说,前段时间关外公腿不好,关节炎很严重,但知道他工作忙,不想给他添麻烦,不准他们告诉他。   很少的爱也是爱,很怯弱的爱也是爱,不完美的爱也是爱。   健康完美的爱本来就是世间的稀缺产物,二十九岁的关瓷愿意接受关外公怯弱的不勇敢的不完美的爱。   所以关瓷决定今年回云城过年。   知道春节假期安排后,关瓷提前买了机票,云城没有和南城的直达飞机,关瓷买了南城到省会城市的机票,然后是省会城市到云城的动车票。   机票时间是在第二天九点。   一大早,商颂川便自告奋勇要送关瓷去机场。   宾利在T3航站楼停下,关瓷站在车门外,皱眉:“商颂川,我的飞机航站楼在T1。”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刚想坐进副驾驶。   商颂川连忙关上车门,眉开眼笑的解释道:“没送错,我安排了私人飞机,直接从南城飞云城,就是T3。”   他揽住关瓷肩膀,将人往前带:“走吧,我的小甜心,我们去安检。”   关瓷没空计较商颂川的称呼,这人脸皮太厚,你骂他几句,他还能当做你和他在调情,他脚步没动,清隽的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你什么时候安排的私人飞机?”   商颂川看似云淡风轻地说:“确定你要回云城后啊,转机太麻烦了,不舍得我的小甜心多受罪,主要是我们有不受罪的条件。”   见关瓷瞪了他眼,商颂川不甚走心地看了眼他的小腹,“我说的是秋秋,我的小甜心。”   关瓷看了他几眼,冷着脸转身离开:“不去,我买了机票,我不去坐。”   刚走一步,侧肩上再次伸出一只手,揽住关瓷的肩膀,带了些力气,半搂半抱着关瓷走向T1航站楼,眉眼含笑道:“你的拒绝驳回。”   关瓷用胳膊肘顶他,伸出手,揪他腰间的软肉,都没有让对方松开自己,反而两人越来越近,机场的行人和工作人员向两人投来窥探的目光。   关瓷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商颂川看他一眼,没松开他,“万一你跑了我怎么办?”   关瓷无语:“我现在跑得过你?”这人每天都在他家里赤身裸体的锻炼,他那点运动量根本没办法和他相提并论。   商颂川振振有词道:“那我不敢追啊,怕追急了我的小甜心摔跤了怎么办?”   “啧啧,到时候孟姜女的眼泪都没我会流。”   关瓷:“我……真的不跑。”   “不相信。”   “行李没拿。”   “我让工作人员去拿。”   “你放开我,好多人都在看。”   “我英俊潇洒俊逸非凡,不怕人看。”   “你脸皮好厚。”   “谢谢我家宝宝的夸奖。”   一刻钟后,关瓷和商颂川登上私人飞机,这是关瓷头次乘坐私人飞机,不得不说,里面的豪华和舒适程度不是头等舱可以比拟的。   随行的空姐提醒两人马上飞机即将开始起飞,关瓷见舱门合上,商颂川没有下车的打算,关瓷询问道:“你也要去云城?”   私人飞机里可供乘客休憩的沙发很多,商颂川挤在关瓷身旁,看着关瓷道:“不想和你分开,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商颂川挺多时候都挺不正经,但此时此刻,看着关瓷的眼神无比认真和诚恳。   关瓷眼睛和他对视,蓦地扭头看向窗外。   按照关瓷的安排,从南城抵达云城需要七个半小时,但直达的私人飞机在两个小时后抵达了云城。   商颂川行程安排的很仔细,提前预定了一辆宝马,两人在机场吃过午餐后,开车送关瓷回金龙村。   他开车向来稳又快,今天不到两个小时的山路却开了接近三个小时。   关瓷心知肚明,没问原因。   宝马在关瓷院子前的公路停下,关瓷解开安全带,商颂川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关外公听到动静,从他隔壁大哥家急匆匆地走出来,把后备箱的几箱保健品拿出来,和老人打完招呼后,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关瓷,驱车离开。   第二日是大年三十,关瓷和关外公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餐,给关外婆关妈妈祭奠后,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年夜饭则是在关大外公家用的。   关瓷不喜欢热闹,但特定的节日,他也觉得应该热闹一些。   屋子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客厅里除了有取暖的小太阳,还有两个孙舅妈准备的炭火盆。   关瓷偶尔瞥一眼电视节目,注意力更多在手机上,年三十的晚上,挺多工作群里都在发红包,身为一个打工人了,关瓷自然会抢红包。   不过重头戏是在总裁办的群里。   前两年,和商颂川没什么私交,商总都会大方地在群里发出小几万的红包。   九点左右,总裁办的群里果然迎来了商总大吉大利,新年快乐的红包。   关瓷等陈玉和allise点开了再点。   商颂川红包五千,关瓷只抢到了两百。   商颂川继续发。   发了六个,关瓷一共抢到了四千多,今晚的臭手王,陈玉和allise则快两万了。   商颂川:【专属红包——关瓷】   商颂川:【@关瓷,臭手助理请领】   陈玉看到消息,立刻发消息:【商总,你果然偏心,去年我运气差,就抢了五千块,你都没给我发一个专属红包】   陈玉虽然是下属,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还是商颂川的学妹,今晚的情绪高涨兴奋,想说什么就直接发什么了。   陈玉:【兔子可怜jpg】   allise:【前年我运气差,也没有专属红包……】   陈玉: 【商总不吭声了,果然我们这几个秘书在商总心里不一样的,刺猬叹气jpg】   关瓷:【让商总给你们补上】   商颂川:【当然不一样】   关瓷撤回了一条消息。   商颂川撤回了一条消息。   商颂川:【专属红包——陈玉】   商颂川:【专属红包——allise】   商颂川:【你们俩是女孩子,关瓷是男生,那当然在我心里不一样】   商颂川:【大吉大利——红包】   商颂川:【新春快乐——红包】   商颂川:【健康平安——红包】   总裁办的群聊热闹了一个多小时,先是商颂川发红包,关瓷陈玉allise后面也发了,大家比不上商颂川的财大气粗,一口气在群里发上小十万,几人的红包都是几百块的手气红包,凑个热闹。   晚上十一点左右,关外公困倦非常,要回家睡觉,关瓷便也回家洗漱后回了房间。   没睡,就是拿着手机玩,顺便回复商颂川的消息。   商颂川:【我姐挺讨厌的,但我小侄子还挺可爱的】   商颂川:【我姐刚刚指责我大过年的一直看手机,商梓安说妈妈你老公在你旁边,舅妈在手机那边,舅舅当然要看手机】   商颂川:【舅妈不是女性化你,让他叫你舅父,舅爸也行】   关瓷:【。】   商颂川:【秋秋今天乖吗?闹你了吗?】   关瓷:【比你乖】   商颂川:【宝宝,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能和秋秋相提并论程度!】   商颂川:【哈士奇激动狂奔JPG】   关瓷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困了,我睡了】   消息发出去,没等到商颂川的消息,手机震动,商颂川打来视频通话。   关瓷盯着红色按钮和绿色按钮看了片刻,手指明明伸向红色按钮,最后却落在了绿色按钮上。   盯着那张装满了屏幕的熟悉的脸,关瓷没显露太多表情,只是语气平平地说:“我都说要睡了。”   商颂川:“太久就不让你坚持了,这只有十分钟就零点过了,我还想和你说新年的第一句话,坚持一下好不好。”   “你要实在觉得困,这样吧,我去客厅,让我爸妈和你说个新年好。”   关瓷身体陡然绷紧:“不用了。”   商颂川笑的很明显:“我父母你不是见过好多次了吗?你怕什么,我现在就下去。”   商颂川果然拿着手机往下楼走,关瓷看见走廊和旋转楼梯出现在商颂川的背景屏幕里,还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关瓷真怕商颂川让他和邹总和老商总拜年,关瓷心急如焚,立刻挂断了视频通话。   商颂川:【你怎么挂了?】   商颂川:【视频通话邀请】   关瓷:【已拒绝视频通话】   商颂川:【我刚刚逗你的,知道你害羞】   商颂川:【我已经回房了】   商颂川:【视频通话邀请】   关瓷:【已拒绝视频通话】   商颂川:【真的,就我一个人,要是有第二个人,我一辈子没有性生活】   商颂川:【视频通话邀请】   关瓷:【已接通视频通话】   商颂川看着屏幕里那张在梦里唐突过千万遍的脸,吸了一口气道:“幸好你赶在零点前接通了。”   商颂川盯着手机上方的时间,在它显示零点的那一瞬,赶紧对屏幕里的关瓷道:“关瓷,新的一年,希望你顺利健康,一切皆如愿。”   新年,寂静的农村热闹了起来,关瓷听到了窗外燃放烟花爆竹的巨大轰鸣声音,他们家也准备了烟花爆竹,关瓷没什么仪式感,懒得等十二点,天一黑就放掉了。   听完商颂川的话,被烟花爆竹炸得头脑轰鸣的他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你也是。”   话音落下,就见商颂川脸上露出了狂喜无比表情,他亢奋道:“你祝我一切如愿,你知道的,我就缺一个对象。”   “你答应和我谈恋爱了?”   靠!   关瓷责怪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的声音扰乱了自己的思绪,他干脆了当地道:“没有,我没答应,我真睡了。”   知道和商颂川说下去,这人有无数的歪理痴缠,关瓷果断挂掉电话。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瓷闭上眼睛,穿云破月的轰鸣声没停,关瓷在烟花爆竹声里,自然无法入睡。   他睁开眼睛,不远处的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   关瓷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最后坐直身体,摸过手机。   短短二十分钟,商颂川断断续续发了许多条消息。   关瓷一条一条,很仔细地看。   【关瓷,虽然你让我白高兴了一场,不过我怎么舍得怪你,我只会怪我自己没用,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小猫趴在被窝里嚎啕大哭JPG】   【哭完了,眼睛好红,我不帅了,难受jpg】   【我妈叫我下去吃汤圆了】   【吃到了硬币,牙膈的疼】   【等待小猫呼呼】   【好吧,自己舔舐伤口】   【小猫展示强大的肱二头肌JPG】   【是不是睡了?】   【晚安,好梦,关瓷。】 第49章   初一的午饭在关瓷家用的, 一大早,孙红过来帮忙。   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和关瓷闲聊, “关瓷, 你爷爷那边还在找你吗?”   关瓷的爷爷十月下旬打过好些电话,要求关瓷提供赡养费,否则提起诉讼, 但奇怪的,某一天之后不仅没再打电话,彻底销声匿迹。   “没有。”关瓷羽绒服的衣袖挽起,一边洗不喜欢的碗, 一边回答。   孙红停下擦拭灶台的动作, 走到关瓷身旁, 压低声音道:“他们家去年霉运缠身, 你那个大堂哥年前好像被学生家长举报胡乱收费, 被学校开除, 你那个堂姐,原来不是在市里开五金店吗?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两家店都关了。”   孙红和关瓷的关系密切,自然站在关瓷的角度,“也是活该,你几个堂哥堂姐一年赚不少钱,居然还怂恿你爷爷奶奶问你要钱, 他们又没有养过你,凭什么问你要钱养老。”   洗完碗筷, 关瓷洗干净手,他拿出手机摁亮, 点开最上方的聊天框。   关瓷:【我爷爷奶奶问我要抚养费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关瓷想起,他爷爷奶奶一直对他狂轰乱炸,但自从那天晚上告诉商颂川后,没两天,没在接到关于他们的电话。   商颂川应该暂时没看手机,大半个小时后,回复姗姗来迟:【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是不是】   关瓷摁灭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摁亮手机。   商颂川:【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商颂川:【倒计时三秒】   商颂川:【三,二,一】   商颂川:【当然是我,商*关瓷永远守护者*关瓷宇宙唯一伴侣*最深爱的男人*秋秋爸爸*颂川】   关瓷:【你三十岁了】   商颂川:【所以?你也觉得我们的年龄很相配吗?】   前几年每次回金龙村关瓷都觉得无聊,不过今年偶尔和人发着消息,没有从前无聊。   时间眨眼过去了四天,关瓷原来买的是初五回南城的机票,商颂川告诉他,初五他会来金龙村的接他回南城。   关瓷于是偷偷把机票改成了初四。   有人依赖的感觉很好,关瓷更喜欢靠自己解决生活里的所有事情,虽然,目前生活里的很多事情都有商颂川的帮助。   关瓷现在想到和商颂川的关系,心乱如麻,他想找出一条最适合和商颂川的相处之道,想不出来,干脆放纵,或许最后商颂川自己累了,荷尔蒙消失,自己就退缩了。   这个想法有一点鸵鸟,且和关瓷过往的行为经历截然不符,因为是把希望的结果完全压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不是靠自己努力解决。   不过,或许是关瓷自己都不确定他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关瓷电话,预约了一辆长安车上午九点到他家,送他去机场。   司机是乡里经常跑云城的司机,时常下乡,关瓷说了详细地址,距离关瓷家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关瓷接到电话,听到一口地道的云城话:“我还有五六分钟就到你家了,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关外公听到院子外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关外公赶紧叫关瓷:“庆庆,车来了。”   关瓷拎着行李箱走出客厅,看到一辆陌生的越野停在他家门口。   他预定送他去机场的是乡下最常见的长安车。   关瓷眯着眼,驾驶舱车门打开,先踩在石子路上的一双设计感很强的黑色马丁靴,束腿黑色工装裤,卡其色机车棉服,头发刻意往后梳,露出深邃俊美的眉眼。   看见关瓷拎着行李箱出现在视线里,商颂川摘下墨镜,双手举起,朝他的心脏开了一枪,“逮捕到一只想要偷偷离开的小猫。”   十分钟之后,关瓷解决完事情,坐上商颂川的越野。   越野副驾驶有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关瓷把它放在后排,系好安全带后,关瓷侧眸,心情复杂地问:“你不说明天来接我吗?”   商颂川笑着发动车辆,瞥了眼关瓷:“这不是我俩心有灵犀,知道你要背着我今天偷偷回南城吗?”   关瓷不置一词。   商颂川啧啧一声,兴奋道:“关瓷,你知道骗人的后果是什么吗?”   不等关瓷出声,商颂川侧头,眼神落在他粉润的唇瓣上,“会被按在副驾驶狠狠地接吻。”   他说完把车猛地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后,倾身靠近关瓷。   关瓷身体往后,副驾驶靠背瞬间往下,商颂川的身体虚虚压在关瓷身上,商颂川立体感很强的五官冲击着关瓷的眼眸,两个人高挺的鼻梁相互碰撞,商颂川轻微侧头,在两人嘴唇还有一厘米记距离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下。   只是用眼神贪婪地唐突和不知廉耻地碰触眼前的男人。   喉结快速滚动,商颂川忽然低头,把头埋在关瓷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想你,关瓷,上次这么想一个人,还是我读幼儿园小班的时候一个月没见到我妈。”   关瓷手臂抬起,要落在商颂川宽阔的脊背上时,猛地收了回来,淡淡道:“你起来。”   “想我了吗?关瓷?”商颂川抬起头,眉眼距离关瓷不到一指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全洒在关瓷脸颊上。   关瓷冷漠的:“不想。”   商颂川快速地在关瓷脸上啄了啄,不等关瓷反应过来,拉开距离道:“嗯,我就喜欢关小猫这欲迎还拒嘴硬心软的样子,应该很好草。”   靠!   关瓷木着脸,熟稔地去掐他腰上的软肉。   **   不到两个小时,越野停在机场停车坪上,商颂川从后备箱里拿出关瓷的行李箱,对关瓷道:“走吧。”   见商颂川只拿了他的行李箱,没拿后排座上那束盛开的玫瑰花,关瓷顿了顿,一句话没说,从商颂川手里夺过行李箱,快步往前走。   商颂川赶紧跟上,“怎么了?关瓷,你怎么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眼睛里都没有温度了。”   关瓷脚步忽然停下,对商颂川道:“你花忘拿了。”   关瓷脸色冷淡地道:“几百块钱的东西,别这样扔了。”   商颂川瞬间笑了起来,忙不迭点头道:“对,我差点忘了。”   他快步回去,拿出关瓷放在后排座上的玫瑰花,大步走到关瓷身边,“回去了插在花瓶里好吗?不过今天这束花我买的有点大,我们家里的花瓶不够大。”   两个小时后,私人飞机停在南城的机场。   两个容貌英俊的青年一左一右打开车门,坐进车厢。   半个小时后,距离御景湾不到两公里时,商颂川手机响了起来,是他妈打来的电话,商颂川用车载蓝牙接通。   邹可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商颂川,你到南城了吗?”   “回了,正在开车呢。”   “去御景湾?”   “嗯,送他回家。”   邹可忽然道:“关瓷是不是在你旁边?我和他说几句话。”   关瓷在副驾驶,外放的蓝牙声音关瓷当然能听见,商颂川闻言看向关瓷,看到他眼底的一丝丝迟疑后,他语气轻松地帮他拒绝:“行……”   “邹总,新年快乐。”关瓷打断了他的话。   邹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也祝你新年快乐,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   关瓷:“挺好的,谢谢邹总关心。”   邹可话音一转,倏然道:“关瓷,商颂川私下挺讨人烦的吧?”   关瓷眨了眨眼。   邹可道:“我的儿子,我知道是什么货色,幼儿园的时候偷偷往同学书包里放蚯蚓,一年级的时候学了骑马回家,结果骑在邻居家的狗身上当马用,把邻居狗累的半死,看见他就……”   商颂川眼皮一跳,赶紧阻止邹可:“妈妈,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你逛街打牌时炫耀的资本吗?”   “你别瞎说,你什么时候是我炫耀的资本了。”邹可回完商颂川的话,对关瓷的声音温柔很多,“关瓷,商颂川要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尽管打他骂他,好好治治他的臭脾气。”   商颂川咬牙:“妈,我平易近人如沐春风,哪里有臭脾气。”   关瓷忍着笑:“我知道了,邹总。”   邹可不搭理他,只是和关瓷说话:“关瓷,他今天是不是挺骚包的,昨天他请造型师上门,给他设计了几个小时造型,一个男人,穿的太骚包了真不好看,今天他是不是侮辱你的眼睛了?”   商颂川伸出手,快速结束电话:“我挂了,妈。”   手机里传来嗡的一声,商颂川把车开进御景湾的地库,同时侧头看了一眼关瓷:“我今天侮辱你的眼睛了吗?”   不待关瓷开口,商颂川语气威胁:“你要是说是,我就亲你。”   关瓷嘴里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商颂川把车迅速地甩在车位里,解开安全带,凑近关瓷。   “我……”关瓷才发出一个音,嘴巴就被商颂川堵住,松木气息无孔不入,关瓷后背紧紧贴在靠背上,胸膛却被迫顶着另一具结实的胸膛。   商颂川的亲吻一如既往的急切热烈,嘴对嘴的吮吸后,迫不及待要撬开关瓷的齿关,摄取更加甜蜜的气息。 第50章   舌尖舔过关瓷的口腔里的每一个位置, 在关瓷的唇舌之间,放肆地留满自己的印记后,商颂川微微喘着气, 拉开和关瓷的距离。   关瓷冷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但由于从脸颊红到了颈项,眼神没有威慑性,反而在商颂川看来, 有种令他怦然心动的反差。   或许喜欢就是这样,不管对方是笑是怒,你都会觉得他无比令你心折,令你头晕目眩。   商颂川眼神越越沉, 喉结滚动的声音越发明显。   关瓷心口一跳, 猛地抬手推开他, 脚步匆匆下了车门。   商颂川匀了匀呼吸, 从后备箱里取出关瓷的行李箱, 拿起那一大束的玫瑰花,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秒伸出自己的脚。   电梯门打开。   商颂川步伐矫健,从容自信地走到关瓷的身边,胳膊贴着他的胳膊:“跑这么快干吗?我又不会在车库吃了你。”   话音刚落下,尚未关紧的电梯门走进来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关瓷和青年有过几面之缘,是住在同一层的另外一个邻居,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商颂川。   商颂川笑着和陈深寒暄:“hi, 邻居,新年快乐。”   对方的眼神落在商颂川胸口的玫瑰花束和关瓷绯红的唇瓣上, 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清纯无辜的微笑:“新年快乐。”   电梯在二十五楼停下, 三人走出电梯,各自回到各自的住所。   关瓷洗了手后,便抱起一直围着他的酒酒,猫和狗不同,他们喜欢固定的住所,不喜欢改变环境,关瓷回家没带上酒酒颠簸,现在有自动喂食器,离开几天除了担心酒酒孤独,不必担心出现其他的状况。   天黑了,关瓷在浴室里洗澡,忽然注意到大腿内侧有一点不明显的红痕,他用力揉了揉,红痕没消失,只是把那块皮肤弄得很红。   关瓷快速检查身体其他部位,庆幸,除此之外,别的地方没有长出白色,或者淡粉色妊娠纹。   洗完澡,擦干头发,关瓷穿着藏蓝色家居服走出主卧,商颂川盘腿坐在地毯上,在拆给秋秋买的衣服,关瓷冷着脸过去,直接不客气踹他一脚。   商颂川做作的捂住小腿,震惊道:“关瓷,就算你觉得我给秋秋买的衣服不好看,你也不能家暴我啊。”   关瓷冷冷地扫他一眼,弯腰抱起酒酒,打开电视,选了一部电影。   春节期间不停业的超市外送很慢,一个多小时后,关瓷墙上的对话铃响起,关瓷给外送员打开单元门,再过片刻后,接过他递过来的可降解塑料袋,道完谢后,关门。   商颂川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酒酒,好奇地问:“关瓷,你在超市里买了什么?”   关瓷没搭理他,站在餐厅旁的垃圾桶前,拿出妊娠油,拆掉包装。   商颂川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两大步走到关瓷身旁,看清他买的东西后,他看着关瓷问道:“你终于打算涂妊娠油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商颂川蹙眉道:“是不是长妊娠纹了?”   关瓷由于子宫后壁的原因,不显怀,宽松的衣服能够遮挡住孕肚,眼睛厉害的人可能会觉得他胖了一点,总之不会联想到他怀孕这件事上。   妊娠纹的生长和小腹大多还是大少不完全呈正相关的关系,商颂川了解过相关知识,很多人的妊娠纹甚至不会长在小腹,而是大腿内侧或者屁股的地方。   见关瓷拆完妊娠油的包装,朝主卧走去,商颂川赶紧跟上去,自告奋勇道:“我帮你涂吧,关瓷,我学过专门的手法,虽然妊娠油很重要,但涂抹手法同样重要。”   乳白色的卧室门在关瓷进去后,砰地一声关上,商颂川嘶了一声,低头看向同样被迁怒而挡在外面的酒酒,一人一猫对视上,商颂川捞起酒酒,冲着门内的人嚷嚷道:“关瓷,你现在不让我给你涂,等肚子大了,还不是得让我代劳?再者说了,孩子都有了,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你着实不必……“   关瓷忍着怒气的声音从主卧里传来,“商颂川,你再说一句试试。”   **   第二天上午,商颂川和关瓷去了附近营业的超市,购买一些食材和生活用品。   超市逛了接近一个小时,东西采购完毕,关瓷推着推车往结账口走的时候,关瓷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还没有等他有下一步的反应,那人深吸口气,快速把润滑剂扔回货架上,转过头。   许强刚好看见几步开外的关瓷。   他愣了愣,诧异道:“关瓷。”   “许强,好巧,你也在逛超市。”许强是关瓷的直系学长,目前是远安科技研发一组的经理,关瓷和他很熟悉,没想到会在御景湾附近的超市撞见他,他记得他原来不住这附近。   关瓷不敢多问,商颂川去拿洗衣液,随时会回来,“我先……”   话没说完,商颂川的声音从由远及近:“关瓷,你在这里啊,洗衣液我拿来了。”   他笑着把洗衣液放进推车里,娴熟地接过推车,注意到关瓷脸色奇怪,甚至还有一道不明所以的眼神望向自己,商颂川抬头,眼神恰好和几步外震惊的许强对上。   许强扫了扫关瓷推车里的食材和生活用品,再看了看动作亲密的老板以及他的助理,脸色微妙。   关瓷立刻解释:“我今天请商总来我家做客。”   许强尴尬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许强有一米八三左右,在南城不算矮,但来人还要比他高出几厘米,他年轻浓艳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哥哥,你东西买好了吗?”   说完了,熟稔地在许强脸颊上啄了一下,随后转过头,众目睽睽之下,在货架上拿了两盒安全套扔进推车。   许强是个标准的工科男,对工作之外的很多事情反应迟钝,陈深一系列动作太快太流畅,他都没来得及组织。   咽了咽唾沫,果然看见自家老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许强赶紧道:“商总,关瓷,我弟弟刚从国外回来,比较喜欢用外国人的见面礼仪。”   陈深不满地嘟了嘟嘴,抬眸,看见对面的商颂川和关瓷,他勾了勾唇角,“许强,你认识我们的邻居啊?”   “邻居?”许强诧异,他年前才搬到御景湾,陈深的房子里。   陈深眨了眨眼睛:“是啊。”   他揽住陈深的肩膀,自然地说:“他们也是一对同性情侣。”   许强的眼神顿时无比震惊。   关瓷忙不迭解释道:“我们不是……”   陈深歪头,说了一句话:“你们俩昨天还在地库里接吻,我看到了。”   关瓷:“……”   商颂川端庄地揽住关瓷的肩膀,冲着已经傻眼的许强道:“许经理,记得在公司里替我和关瓷保密。”   四个人沉默的去自动收银台结账,由于住在同一栋楼,不得不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向同一个方向。   电梯门打开,商颂川自然地冲陈深和许强打招呼:“以后有空,来我和关瓷家坐坐。”   一路上保持缄默的其实只有关瓷和许强,商颂川和许强再见如故,恍若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路上相谈甚欢,大有结为异性兄弟的架势。   关瓷心累,冲着许强尴尬地颔首后,输入密码,回到家。   商颂川拎着食材,哼着歌,悠闲愉悦地去厨房准备午餐。   关瓷深吸口气,提醒自己许强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他不会把助理和老板同居这件事说出去,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接受能力很强的关助理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关瓷回完两条朋友发来的消息,忽然看见许强发来了一条消息。   许强: 【关助,冒昧问问,你和商总在一起多久了?】   关瓷一怔。   关瓷:【我们没在一起】   许强: 【知道,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过了一会儿,许强发过来一条新消息,【关瓷,有个事请教你,你是下面的吧?那什么的时候一开始疼吗?】   关瓷隐约明白许强打听他和商颂川关系的目的,关瓷朝厨房瞥了一眼,低着头打字:【你错了,我是上面的,商颂川才是下面的】   消息刚发出去,商颂川系着粉红色的围裙迈出长腿走出厨房,朝坐在沙发上的关瓷道:“吃饭了,关瓷。”   关瓷心虚的摁灭手机屏幕,抬头看一眼餐厅里的商颂川,镇定起身。   吃完午饭,商颂川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擦干手,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商颂川拿起手机,看到消息后,他抬眸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的关瓷。   三言两句打发走许强,商颂川抬头,别有深意道:“关瓷,你给我说说,谁是下面的?”   关瓷没想到许强还真去问了商颂川,他手指一僵,维持淡定:“你别打扰我看新闻。”   商颂川垂着眸,回忆一番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关瓷:“好像那天晚上,有一次是你在上面,你自己动来着。”   关瓷:“……”   关瓷抬手,身后的抱枕朝着某个不要脸的男人再次飞了过去。   抱枕装满柔软棉花,砸在人身上没有丝毫痛感,商颂川把抱枕放回沙发,刚在关瓷身边坐下,手机响了起来。   商颂川看清来电显示后,接通电话,“丁瑶,新年快乐,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美联储到降不降息消息没办法吸引关瓷的全部注意力,当商颂川叫出那个对关瓷有些陌生的名字后,关瓷不自觉绷紧膝盖。   女生说话的声音关瓷听不清楚,商颂川的声音倒是一清二楚。   “明天晚上我有空。”   “好,行。”   挂断电话后,商颂川扭头对关瓷道:“关瓷,明天晚上我也出门和朋友吃饭,等你同学聚会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正好还可以去接你。”   关瓷在临城读的大学,南城的经济状况发展更好,距离临大不远,关瓷专业三十多个同学,如今有一半都在南城上班,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   “我可以打车回来。”关瓷的沃尔沃年前送去维修,初十才能取车。   商颂川:“我们几个吃饭的地方距离你同学聚会的地方挺近的吗。”   关瓷漫不经心地问:“你和你哪些朋友吃饭?”   商颂川说了两个名字以及丁瑶,“都是我读大学时,拳击社的社友,你认识吗?”   关瓷淡淡:“没有什么印象。”   商颂川和几个朋友约的是下午五点在餐厅见面,关瓷聚会的时间早一个多小时,三点过,商颂川便开车把关瓷开车送到中餐厅。   之后开车去他们约好的粤餐厅,等了一个小时,看见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商颂川笑着起身道:“曲海,丁瑶。”   关瓷读大学的时候,关系最好的自然是宿舍里的室友,赵有泽和他不同班,另外两个室友不在南城工作,关瓷这次聚会,没有他想象的兴致高昂。   吃过晚饭,关瓷兴致缺缺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天,拿出手机给商颂川发消息。   【我快结束了,你过来接我吧】   消息发出去,半天都没有等到商颂川的回复,关瓷摁亮手机又摁灭。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关瓷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包厢外面,接通:“你到……”   “关瓷,抱歉,我现在不能来接你了,我在医院。”   关瓷一怔:“你怎么在医院?”   商颂川解释道:“这不刚才吃完饭,我准备去接你,结果丁瑶脸色卡白,腹疼,我送她来医院了,你聚会结束了吗?我现在得帮她办理住院手续,要不你打一辆车回去?”   关瓷缄默片刻,询问道:“你在哪家医院?”   关瓷又在同学聚会留了一会儿,等部分没成家的要换到附近的会所去玩后,关瓷在餐厅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先报上了御景湾的地址,顿了顿,关瓷道:“去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距离聚餐的地方不到三公里,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在住院大楼前停下,关瓷直接上到肠胃科。   没找几间病房,关瓷站在脚步声不停的病房门口,看见躺在床上输液的丁瑶,大学毕业之后,关瓷再也没见过读书时候经管学院的院花,她剪了短发,五官依旧美的惊人,此时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看不到她明艳动人的风姿,平添几分我见犹怜。   商颂川背对门口,关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床上的女生说了什么后,抬臂,调整输液器的速度。   调整完输液的速度后,商颂川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见病房门口的清隽青年,商颂川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他惊喜道:“关瓷,你怎么来了?”   病床上的丁瑶听到商颂川的话,抬头,视线刚好和关瓷对上。   关瓷移开视线,淡淡对商颂川回答: “餐厅到医院只有三公里。”   商颂川一脸深思地挑了挑眉。   他神色愉悦地转过身,对病床上的丁瑶说:“丁瑶,那我先回去了。”   丁瑶脸色苍白,精神却不受影响,笑着颔首道:“行,今晚麻烦你了,等我病好了,请你吃饭。”   “不客气。”商颂川随口回道。   电梯下到一楼,关瓷和商颂川并肩走出医院住院部,关瓷双手插在烟灰色大衣的口袋里,扭头神色冷淡地扫了眼走在他身边的男人,不经意地问:“你一个人送她来医院的?”   夜风刮在商颂川的米白色的风衣上,他阔步走在身旁,路灯明亮,他觑了眼关瓷的表情,唇角往上提了提,“嗯,我一个人。”   关瓷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几步,淡漠问道:“你们不是四个人一起吃饭?怎么你一个人送她来医院?”   商颂川露出不解的表情:“是啊,我也很纳闷,怎么就是我一个人送她来医院?关瓷,你聪明,你给我分析分析呗。”   关瓷没说话。   商颂川用肩膀撞了撞关瓷的肩膀,隐藏声音里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问:“关瓷,你说肠胃炎的病人适合喝点什么汤?我明天给她炖点汤送过来。”   关瓷脚步凝滞一秒,冷声道:“我不知道。”   商颂川自问自答:“南瓜山药养胃,我明天炖一盅南瓜小米粥送来怎么样?”   “关瓷,你等等我,你怎么忽然走的这么快?”   商颂川两大步追上去,一把揽住关瓷的肩膀,提醒道:“我车停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关瓷脚步停下,冷眼盯着商颂川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商颂川长睫垂下,无辜地望着他。   关瓷脸色冰冷,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掰开他揽住他肩膀的手掌后,大步流星离开。   商颂川跟上,用手肘碰了碰关瓷的手肘,关瓷立刻收回手肘,商颂川愉悦地说:“关瓷,你是不是吃醋了?”   关瓷身体一僵,脸色难看地盯着商颂川:“做人不要太自信。”   商颂川:“你没吃醋?脸色这么臭干嘛?”   关瓷脚步又顿了一下。   不等关瓷说话,商颂川低沉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一个人送她来医院是因为她在停车场不舒服的,当时另外两人的车停在另外一个方向,那里就我一个人。”   “还有,我给她送汤干嘛,我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给你炖点汤补补身体,刚刚逗你玩的。”   商颂川陷入了一场即使独角戏,也依旧会让他感受到无比甜蜜的恋爱里,他没有和关瓷谈恋爱,但就这样,和关瓷并肩走在停车场里,微弱的人声是他们世界里的背景音,商颂川能和他说着话,心里便充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商颂川严肃地对关瓷强调:“关瓷,我承认读大学的时候的确对丁瑶有一点好感,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和对你的喜欢完全没法相提并论,我可不能接受你和别人谈恋爱。”   关瓷侧头,神色淡淡地反问:“要是我真和别人谈恋爱了,你要做什么?”   商颂川怔了怔,盯着关瓷漆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可能是以后所有的快乐都不能再让我感到快乐。”   他说完,脑袋往前,埋在关瓷的肩膀上,语气酸涩道:“关瓷,你对我再好一点,可以吗?” 第51章   时间转眼即逝, 转眼春节假期结束,商颂川和关瓷回到远安科技上班。   年后上班第一天不是很忙碌,所以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 商颂川人模人样地走出办公室, 见助理办公室只有关瓷一个人,商颂川倚在关瓷工位前问,“关瓷, 丁瑶说她明天就出院了,你说我今晚上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父母都不在南城,也没告诉其他朋友生病,这两天就护工陪着她, 想想也挺可怜的。”商颂川人模狗样地觑着关瓷表情。   关瓷继续撰写报告, 头都没抬, “你想去就去。”   商颂川又问:“那你晚饭怎么办?”   关瓷已经连话都不想回了。   商颂川于是为这场戏收尾:“好了, 我的宝宝, 我知道你醋劲大, 很介意我曾经对丁瑶产生过微弱的好感,我不去我保证不去。”   关瓷抬头看向他,冷声提醒:“商总,你打扰我工作了。”   商颂川了然地点点头:“我刚刚说起丁瑶你都不愿意正眼看我,关小猫,你嫉妒心好重。”   关瓷实不想搭理他,垂眸盯着报告。   商颂川又盯着关瓷看了一会儿, 见陈玉拿着文件回到办公件,才施施然转身回到办公室。   时间一晃, 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就结束了,再一转眼, 节后的第一周工作日过去了大半。   这天晚上,关瓷看了眼时间,放下手里的儿童健康心理学,商颂川还盘腿坐在身前的地毯上,加班看一份文件。   关瓷等他文件看完,叫酒酒过去的时候,提醒他:“你还不收拾行李?”   商颂川明天要出差,去中东某个国家,早上八点的飞机,“十点半了。”   商颂川闻言,嘶了一声,身体往后,倒靠在关瓷双腿上,抬起头从下望着他,商量道:“关瓷,我干脆让刘衡处理这件事好了,我不去L国了。”   关瓷理智道:“刘衡处理不好这件事。”   商颂川幽幽地望着他:“你就不会舍不得我吗?我走以后,你晚上腿抽筋了怎么办?”   “忍着呗。”这三个字刚出口,关瓷感到后悔,他两只小腿动了动,示意商颂川的身体从他腿上挪开,关瓷平静地翻开书:“ 大半个月没抽过筋了,你想太多。”   商颂川一把抄起脚边的酒酒,含沙射影地问:“你会想我吗?”   酒酒:“喵。”   商颂川抬头瞥洗一眼关瓷:“会啊,看来我给你的猫粮罐头没白买。”   八点半的飞机,商颂川七点便拎着行李箱出了门,等人离开后,关瓷慢吞吞地吃完馄饨,碗放到洗碗机里。   南城到得兰地需要转机,航程在十二个小时,关瓷下班回家,不仅收到了商颂川叫荣德送来的晚餐,还收到了商颂川的提醒,“我下飞机了。”   L国和南城有六个小时时差,南城的晚上八点,正是L国的工作时间,商颂川不在像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能快速回复关瓷的消息。   吃完晚饭,关瓷给酒酒剪了指甲,做了一会儿瑜伽,刚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门铃响了。   关瓷起身,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小邻居李莳安和她家的阿姨,李莳安两只手背在身后,看见关瓷,奶声奶气地道:“关叔叔,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和商叔叔。”   她说完,伸长小脑袋往关瓷身后看了看,疑惑道:“商叔叔呢?”   关瓷:“他出差了,这几天晚上不在家。”   李莳安白皙的脸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她小大人般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又笑起来,她嗖地拿出藏在身后的礼物,递给关瓷:“关叔叔,这是我送给你和商叔叔的礼物,等商叔叔回来了,你要给他看啊。”   李莳安的礼物是两个橡胶泥捏的小人,应该是她自己捏的,颇有些奇形怪状,除了能看出是两个男人外,看不出丝毫和他以及商颂川相似的样子。   李莳安说:“你看这个,这个是你,你在吃雪糕,商叔叔在吃苹果。”李莳安耐心解说。   关瓷接过礼物,打量一遍后,认真道:“等你商叔叔回来后,我会拿给他看的。”   李莳安满意地点头。   送走李莳安后,关瓷看着手上巴掌大的橡胶人,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商颂川。   两个小时后才收到了商颂川姗姗来迟的消息:【关瓷,我不在,你已经想我到发疯了吗?垃圾桶里的东西都捡回来摆在茶几上了】   商颂川:【你的老公一定会尽快结束工作,飞回南城安抚你寂寞的心】   商颂川:【飞吻】   关瓷呼吸因他过于旺盛的想象力一哽,他艰难地打字:【这是李莳安送我们的礼物,黄头发捏的是你,旁边的是我】   过了一会儿,商颂川:【我为她的艺术天赋感到震惊】   关瓷:【她才五岁】   商颂川:【帮我谢谢她,我很开心能收到她的礼物】   关瓷:【谢了】   商颂川:【果然是我的好宝宝,就算我不在家,也能担起贤内助的职责】   关瓷忽地用力把手机扣在茶几上,起身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吹干头发走出卫生间,关瓷的手机果然遭到商颂川的狂轰乱炸。   商颂川:【宝宝,你害羞了?】   商颂川:【宝宝,你人呢(四处张望jpg)】   商颂川:【今天秋秋怎么样?有没有想我?酒酒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商颂川:【你是睡了吗?】   商颂川:【我也有点困了,不过还要打起精神和losau那伙人周旋,糟糕,晚饭一定吃不好,需要我心上人给我打打劲儿】   最后一条消息二十分钟前发送的,换算时差,L国现在下午六点左右,差不多正好晚餐时间。   关瓷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刚刚洗澡去了,我现在睡了】   过了十分钟,关瓷等到商颂川的消息:【那你睡吧,梦里记得想我】   不要脸,关瓷都懒得回他,摁灭手机,闭上眼睛。   家里没有商颂川这个田螺姑娘,关瓷没心情自己做早餐,给酒酒铲完猫砂,陪着它玩了一会儿,关瓷洗漱之后,开车去公司,在公司餐厅解决了早餐。   餐厅小笼包的味道不好,没有商颂川在小区门口买的好吃,关瓷漫不尽心地吃着包子,心想明天早上自己要去买小区门口的小笼包。   时间有条不紊地来到了午后,关瓷在十八楼的试飞结束后,回到办公室。   allise不在工位,陈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有些凝重,关瓷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工位,陈玉脸色复杂地抬起头:“关助,商总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L国的得兰地吗?”   “是,怎么了?”   陈玉脸色更加难看了,“我刚刚看到新闻,L国首都得兰地遭到恐怖袭击,数十个地方发生了爆炸。”   关瓷脑袋忽地剧烈一震,他快速摸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果然看到了铺垫盖地的关于L国首都遇到恐怖袭击的报告。   关瓷在这一瞬间,眼前发黑,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屏住呼吸,不去看无意义的网友讨论,点开几个官方报道,截止报道时间,已经有百余人遇难。   更重要的是,关瓷看见爆炸最严重的中央大楼恰好在商颂川酒店的旁边,恐怖袭击是当地时间八点左右发生的,那个时候,商颂川极有可能在酒店里。   关瓷看着报道上坍塌的废墟,以及放在担架上,被抬出来血肉模糊的人,心跳极速飙升。   他深吸了一口气,拨通商颂川的电话号码,却听到电话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关瓷打了三遍,依旧如此。   关瓷快速找到刘衡的电话号码,打通,依旧没无法接通。   陈玉看着关瓷的动作,轻声问:“关助,联系不到商总吗?”   关瓷没回答陈玉,他只是弯下腰,迅速点开了电脑的企业通讯录,找到这次出差的人员名单,一个一个把电话打过去。   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五个人都是无法接通。   陈玉安慰道:“关助,我们先别担心,不是说遇难的只有百来人吗?得兰地几百万人,商总他们应该没事的。”   她说完觉得奇怪,商总出差的城市遇见了恐怖袭击,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关瓷似乎过于担心商总了。   她用理性思维的角度,商总遇难的概率还是太低,得兰地遇见恐怖袭击,基站出现故障,暂时不能联系上人也正常。   关瓷脸色苍白道:“被袭击的中央大楼恰好在商总他们下榻的酒店旁边。”   陈玉闻言一惊。   关瓷艰难地笑了笑,“不过应该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   关瓷坐回工位前,强迫自己打开文件,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关瓷忍不住拿起手机又打了一通电话。   商颂川还是没有接电话,他盯着被电信公司因无法接通而挂断的电话,忽然找出了邹可的电话号码。   “关瓷,你是问颂川的吗?”电话刚一接通,商颂川就听到电话对面的邹可问道。   关瓷心头一紧,“邹总,你是有他的消息了吗?”   邹可沉默了片刻,回答:“没有,我们在联系L国的大使馆,如果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   “好,谢谢。”关瓷说。   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陈玉见关瓷坐在工位上,眼睛盯着屏幕,眼神半晌没有移动,陈玉收拾好包,拍了拍关瓷的肩膀,心里觉得怪异:“关助,下班了。”   关瓷回过神,挤出一点笑容道:“我知道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酒酒围着他的脚踝转来抓去,关瓷抱着猫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忽然,放在身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关瓷手臂一伸,快速摸起手机。   看清来电显示后,关瓷心里闪过明显的失望,深吸一口气后,他接通电话,“外公,有什么事吗?”   挂断关外公的电话,关瓷腹部传来明显的胎动,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并没有吃晚饭,关瓷点开手机,外卖软件上随便滑动几下,只记得自己点的外卖不便宜,但是点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   食不知味地吃过晚餐,关瓷不死心地又给商颂川打了两通电话,是熟悉的不在服务区,暂时无法接通。   关瓷自我折磨般点开了社交平台,距离得兰地恐怖袭击过去六个小时,遇难人数从下午四点的一百人增加到了三百人,伤者也从几百人上升到两千多人。   这不是发生在国内的事,经过下午铺天盖地的新闻后,到了晚上,这件事的热度明显下降,L国在国内互联网存在感不够强,没办法长时间吸引网民的注意。   看完了所有最新的媒体报道后,关瓷点开和商颂川的聊天页面,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梦里记得想我这一句话上。   关瓷放手臂酸软地放下手机,提醒自己陈玉的话很有道理,得兰地五百多万的常住人口,遇难者几百人,落在每个人身上的概率是几万分之一,概率太过渺茫。   心里想着,关瓷难以控制地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后悔,或许前天晚上,商颂川说自己不想去出差的时候,他不应该拒绝他,刘衡的能力没办法完成这次谈判,但是和L国的合作没达成,又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关瓷闭眼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他知道商颂川发生的意外太小,可是万一他就是倒霉鬼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关瓷忽然攥住胸口的布料,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前半夜他基本没睡着,后半夜睡着了也不踏实,模模糊糊一直盯着手机,手机终于响了起来,关瓷快速翻身,拿起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关瓷呼吸一窒,眨了好几下眼睛,来电显示还是熟悉的名字,关瓷放轻呼吸,缓缓按下接通。   “关瓷。”商颂川略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穿过来,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他轻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关瓷立刻否认,心脏仿佛此刻才落到了实处,卧室里的阒静才变得不难以让人忍受。   商颂川说:“今天得兰地遭受到了恐怖袭击,白天城市断电断网,刚刚我住的酒店才恢复了正常。”   关瓷立刻问:“你还住在原来的酒店吗?”   “当然不是,换了一家,在大使馆附近,很安全。”商颂川说。   关瓷想到报道里超过四位数的受伤群众,又问:“你受伤了吗?”   夜深人寂,四周悄然无声,手机那头的安静落针可闻。   关瓷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商颂川,你受伤了吗?”   商颂川回答道:“没有。”   关瓷冷声追问:“那你刚刚沉默一秒为什么?”   数千里外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先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道:“我的宝宝这么敏锐啊,刚刚是有点想说受伤的,看你会不会担心我。”   顿了顿,商颂川笑着说:“但是一想到你可能会担心,就不敢说我受伤了。”   商颂川情绪复杂地感慨:“关瓷,你说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怎么会是这样,既想让你为我牵肠挂肚,又害怕你为我牵肠挂肚。”   关瓷没被他转移话题,沉声要求:“你先发誓,你要是受伤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性生活。”   商颂川愣了片刻,语气里充满了强烈的欣喜:“关瓷,你果然在担心我。”   关瓷咬着牙道:“商颂川,你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商颂川笑着说:“当然没有,我发誓,我没有受伤,我要是受伤了,我一辈子都睡不到关瓷,行了吗?” 第52章   商颂川说完, 见关瓷半天没有吭声,他语气里带了点故意为之的纳闷:“关瓷,你怎么不挂电话, 以前说到这种地步, 你不是早就冷漠无情地挂掉电话了吗?”   这一番话说完,还是能够听到关瓷略重一点的呼吸声,商颂川又笑了一声。   关瓷不为所动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商颂川:“等航班恢复, 我就会立刻回国。”   “嗯。”   过了一会儿,商颂川说:“我先挂了,还没给我妈打电话。”   “好。”   挂断商颂川的电话后,关瓷眨了好几下眼睛, 他摁灭手机, 点亮, 通话记录里, 有一个持续五分钟的通话。   关瓷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会儿, 掀开被子下床, 他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完了水,关瓷慢吞吞回到卧室,再一次摁亮手机,通话记录依然存在。   关瓷掀开被子,刚刚躺上床,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关瓷看一眼来电显示, 连忙坐起身接通电话,不等他开口, 手机那头传来商颂川亢奋的声音,“关瓷, 我妈妈说你很关心我,甚至给她打了三个电话问有没有我的消息,是真的吗?”   商颂川得意道:“你快承认吧,你是不是担心死我了,一想到我可能会出现意外,自己都想为我殉情?宝宝,你怎么就这么爱我?简直都让我爽死了。”   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关瓷都能感觉到商颂川从每一个毛孔透露出不加掩饰的激动。   他眼睫垂下,手指紧攥着藏蓝色的被罩,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困了,我要睡了。”   “宝贝,我不困,我不想睡。”   关瓷躺回床上,翻身,向几千公里外人传递床单被套摩挲的窸窣声,他打了一个呵欠:“我要挂了。”   商颂川赶紧说:“欸,你别挂,就放在床头,我听一会儿你的呼吸声。”   “有病,挂了。”关瓷骂完,直接把手机往枕头旁边一搁,商颂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手机被挂断的声音,只听到关瓷翻身的声音,以及偶尔酒酒在床头叫唤一两声。   咚咚咚。   商颂川房门被人敲响。   门打开,刘衡站在房间门口,问道:“商总,我们刚刚出门买了几份披萨,你要一起吃吗?”   “你们吃吧,我不饿。”商颂川说。   刘衡没直接离开,他盯着商颂川看了几眼,奇怪道:“商总,刚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你笑得这么开心?”   “有吗?”商颂川收敛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没收住,他也就懒得收敛了,晃了晃手机,看似不炫耀实则语气里充满了炫耀,“我家猫太黏人了,啧。”   刘衡诧异道:“原来你还养了猫?”   商颂川意气风发道:“我当然有猫,我家猫还特别漂亮特别乖巧特别有性格,啧,你肯定没有见过那么珍贵的猫,冷淡又倨傲又聪明又能干,可惜我的语言没办法描绘出他万分之一的可爱,让你领略到他的美,我也想给你看看我的猫,不过算了,我怕你会垂涎我的猫。”   刘衡:“……”   “我继续和我的猫通话了,我先关门了。”商颂川说完,大掌一挥,直截了当地关上房门。   他春风拂面地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高大宽阔的身躯倒在酒店的大床上,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正在通话中的几个小字,唇角又往上勾了勾。   翌日早上,陈玉拎着包来到办公室,关瓷坐在工位上,神采奕奕地盯着电脑,陈玉放下手提包,伸长脑袋道:“关助,是不是联系上商总了?”   关瓷眉梢轻微上挑,对陈玉颔首。   陈玉庆幸道:“我就知道商总会没事。”   但是两人午休的时候,得兰地再次遭受到恐怖袭击的新闻出现在各类社交媒体上,今天的规模不比昨日小,关瓷拿出手机,毫不意外的,商颂川的电话再一次打不通。   有了昨天的经历,关瓷今天心情要比昨天镇定,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担心,和研发部的同事开一会儿会,眼神不自觉地往手机上瞥。   三个小时后,还没下班,关瓷心不在焉地看着人事部提供的简历,手机铃声终于响了起来,关瓷视线猛地飞过去,来电显示是熟悉的名字。   迅速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绿色按钮,关瓷屏住呼吸,扬声器里传来商颂川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关瓷,是我,你看到今天下午的报道了吗?我没事,只是又断网断电了几个小时,刚刚才找到有信号的地方。”   关瓷沉默一瞬,追问:“什么时候有回国的机票?”   商颂川:“大使馆在联系航班了,最快好像明天晚上能起飞。”   关瓷嗯了一声。   两个人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听了好一会儿后,商颂川才说:“有人找我,我先挂了。”   关瓷慢慢挂断电话后,办公室里的allise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询问道:“关助,是商总打来的电话吗?他又能联系上了吗?”’   关瓷愣了一下,镇定地放下手机,“嗯,是他,他说这次遇袭他也没事。”   与此同时,得兰地的某家线路不稳的酒店里,商颂川打开门,刘衡把手机的碘伏棉签递给商颂川:“商总,你还是给你的胳膊消消毒吧,我们可得安全回国。”   “行,谢了。”   周日晚上,关瓷接到了商颂川的电话,回国的飞机在国内时间凌晨左右出发,中途要转机,不出意外周一下午四点左右抵达南城。   商颂川:“关瓷,你要来接我吗?”   关瓷:“有其他同事在。”这次出差的不是商颂川,一行六人,关瓷每一个都认识。   商颂川:“我走vip通道,保证让公司的人看不见你。”   关瓷估算出飞机抵达南城机场的时间,眼睫动了几下,他缓慢地说道:“可是周一下午需要上班。”   商颂川不满意地啧啧两声:“我这次也算命悬一线,死里逃生吧,你不想最快时间看到我吗?那屁班有什么好上的,我给你批假,你需要几天婚假?半个月好像短了点吧,一个月怎么样?我们去哪里过蜜月,你是想去北极圈……”   关瓷把话题转回来,“商总,公司规定的婚假只有四天。”   商颂川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短?”   关瓷意有所指:“我以为你很清楚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   商颂川啧了两声,声音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没办法,谁让我一遇到关助就脑子发昏,没办法则正常思考。”   电话那头,商颂川面色严肃地强调:“关瓷,你得对我负责。”   “行啊,我负责。”关瓷随手翻着搁在膝上的书,回答:“你是想吃na家的猫粮还是水家的猫粮,酒酒喜欢含冻干的,不然我给你买同款?”   “我还要求发情期提供一只叫做关瓷的小公猫。”商颂川立刻说道。   关瓷和商颂川如果论起嘴皮子的功夫,他显然输给对方很多筹,没办法,敌方过于不要脸,我方虽然也可以不要脸,但接下来只会人听到更多不堪入耳的脏东西。   幸好,我方也有可以拿捏对方的东西:“我挂电话了。”   “嗯嗯,挂吧挂吧,正好我硬了,我去趟卫生间,宝宝,你可以给我发张你的照片吗?”商颂川恬不知耻地要求。   关瓷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商颂川说了什么脏东西,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又听到商颂川兴奋到变、态声音,“宝宝,你没挂电话,是打算喘给我听……”   关瓷深吸一口气,大脑有些发热的快速挂断电话。   这本讲婴幼儿心理健康的书关瓷看了一晚上,他也没看进去,南城今日升温,关瓷忽然觉得他衣着过厚,所以在发热冒汗。   关瓷去卫生间冲完澡回到房间,没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拿起书,心不在焉地看了两页,果然听到了来电铃声,唇角勾了一下,关瓷等电话响到二十多秒,快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慢吞吞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商颂川在电话那头问:“关瓷,你还没说会不会来接我呢?”   关瓷唇角轻勾,语气淡淡地:“你猜。”   商颂川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那我猜你肯定不会来,唉,我哪里有你的工作重要呢。”   关瓷用了然颔首的语气:“对,我要上班。”   从公司到机场需要四十分钟,关瓷距离得兰地到南城的航班还有五十分钟时,开车离开公司,路上遇见了几个九十秒的红灯,但还是在距离飞机降落的前五分钟,平安顺利地抵达了机场。   站在国际航班的vip栈口,有年轻的男人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茉莉,时不时向内紧张张望,关瓷不是很有仪式感的人,想到家里很爱买花的另外一个成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不是应该也给商颂川买一束花,庆祝他死里逃生一场。   但很快关瓷冷着脸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本就是不喜欢买花的人,商颂川要是敢介意他没有买花,今天晚上他就让酒酒挠死他。   关瓷抿着嘴,神色冷静地理了离黑色风衣的衣袖,身后响起不确定的声音,“关瓷。”   关瓷转过头,一怔:“邹总。”   邹可看了他一会儿,笑着问到:“你也是在等颂川吗?”   关瓷有点尴尬地点头道:“是的。”   邹可便看着关瓷,和蔼地笑。   关瓷则有点不知所措,他忘记问商颂川,他的家人会不会来接机,其实不需要问,上一次他们从m国回来,邹总便在机场等着他,这一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危急,但凡他想到这一层,也不至于此刻和邹总在机场尴尬相逢。   幸好vip通道口的速度很快,二十分钟后,关瓷就在行人寥寥的通道口看见一个熟悉的笔挺身影。   商颂川身材挺拔,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关瓷不遑多让,亦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商颂川一瞬间便看见了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纠缠,商颂川步伐加快,眨眼便来到了关瓷身前。   他克制的没先去拥抱关瓷,先对邹可伸出手,紧紧地抱了抱她。   十来秒后,邹可情绪平复后,商颂川走到关瓷面前,笑着张开手,他没等关瓷主动,也不需要关瓷主动,身体往前,紧紧地抱住关瓷。   关瓷顿了顿,回抱住商颂川。   几秒钟的时间太短暂,快到关瓷还没有感受到商颂川的温度,商颂川又已经松开了他。   关瓷有些失落地想,邹总刻意来机场接商颂川,商颂川必然是要和邹总一起回家的,于是关瓷神色自若地微笑道:“邹总,商总,我先回去了。”   商颂川一把拉住关瓷:“等等,我先送你回去。”   邹可在一旁笑得很温和和善意,但不论怎么样,儿子刚从国外死里逃生,不回家直接跟着其他男人跑了在传统道德里似乎不太值得赞扬,关瓷断然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和邹总回家。”   商颂川不乐意关瓷的回答,在机场工作人员和邹可的眼睛下,拉着关瓷的胳膊,语气不爽地黏黏糊糊质问:“关瓷,你不想我吗?”   关瓷震惊,不知道商颂川为什么在他妈妈面前,也如此无所顾忌,他拽了拽被他抓住的胳膊,咬牙提醒:“邹总和老商总也很想你。”   商颂川刻意惊讶:“所以你是承认你很想我了?”   邹可在一旁笑道:“我们可没有你想他,那天的电话,你的声音都抖的不成样子了。”   商颂川的脸上浮现出更加惊喜的神色,他搂住关瓷的肩膀,春风得意容光焕发得仿佛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不存在似的,他一边意气风发地带关瓷大步往停车场走去,一边回过头冲他妈妈道:“妈,我先和关瓷回去,晚上再回老宅看爸爸。”   邹可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温柔地看着看似被强迫着带走的关瓷道,“我已经确认过他四角俱全了,关瓷,你不用急着让他回家,明天回来也行,后天也行。”   行李箱快速地放进后备箱,商颂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比例过于优越的长腿一迈,在副驾驶坐下。   关瓷这时候看见停在不远处熟悉的劳斯莱斯,关瓷犹豫了一下,侧过头盯着商颂川,迟疑道:“要不你还是先和邹总回天景别墅?”   商颂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明白地点头道:“行,既然你这么想我走,我还是先和我妈妈回家。”   他说完,脸色刻意地沉了下来,动作敏捷地去开车门,关瓷一怔,赶紧伸出手。   手指抓住他的手背,关瓷愣了一下,又赶紧把手收回来,没什么表情地赶紧发动引擎,开车出库。   商颂川觑他一眼,刻意用不解的语气说:“不是我想让我和我妈回家吗?你怎么把车开走了,你这样我怎么和我妈回家,怎么回天景别墅,去看望我那盼子心切的老父亲。”   关瓷注意着其他的车的动态,淡声提醒:“你三十岁了,早就断奶了,别句句都是你妈。”   沃尔沃的副驾驶还算宽敞,商颂川两条长腿悠闲地岔开,身体后仰,靠坐在椅背上,盯着关瓷忍着笑道:“关瓷,你说一句舍不得我会怎么样?只会收获到一个心情更加愉悦的爱慕者,啧啧啧啧,你这样,我再火热的心也会被你浇的透心……”   前面有一辆车忽然急刹,关瓷只好也猛踩一脚刹车,他转过头,盯着商颂川看了几秒,精致冷淡的凤眼里忽然带了点诱人的笑意,他身体前倾,猛然凑近商颂川,眼神赤裸裸盯住他的时候,唇角缓缓往上扬起,“哥哥,我是舍不得你,我是很想你。”   声音落下,后车鸣笛催促,关瓷身体回归驾驶座,双手按在方向盘上,启动车辆,平稳将车开出车库。   大概开了三四分钟,关瓷都没有听到商颂川的说话声,他侧过头看了他一下,商颂川耳垂殷红,呼吸急促成一片,见他看过来,目光和他对视上,又深吸一口气,平静躁动的躯体。   关瓷唇角轻轻一翘,语气里充满了诧异:“哥哥,你怎么了?”   商颂川呼吸粗重:“关瓷,你现在不要叫我哥哥,这不合适,我现在特别想唐突你。”   关瓷缄默一瞬,唇角往上提了提:“你唐突我的时候还少吗?”   商颂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关瓷,声音沙哑道:“谁让你在开车,但凡你不是在开车……“   机场到御景湾需要五十分钟的车程,关瓷车开的很稳,只比导航预计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回到御景湾。   左脚踩在刹车上,关瓷停车熄火,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地库里车位空置大半,关瓷停好车,却没等到商颂川凑近他的动作,反而一停好车他急不可耐打开车门,去拿后备箱的行李箱。   关瓷眼尾盖着淡淡的桃粉色,神色清冷地打开驾驶舱的车门,皮鞋踩上地库的瓷砖,两人沉默地上到二十五楼。   厚重防盗门刚被推开,又嘭一声被人砸上。   行李箱还在门外七个字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关瓷被按在门后,强势且不容拒绝地堵住嘴巴。   行李箱是不太重要,关瓷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商颂川似乎发现了他的不用心,惩罚性地舔咬他的下唇。   酒酒听到动静,从房间里的猫爬架窜到客厅,围着两个牢牢贴在一起的主人喵喵直叫,但是一直以来,嘴里说着最偏心他的主人没抽空看他一眼,只是仰着脖子,和后来的主人,接旁若无人的吻。   商颂川在关瓷呼吸不畅的时候松开他,他和关瓷的身高只差五厘米,他微微低头,关瓷整张脸就可以出现在他的瞳孔里,商颂川抬起手,碰了碰关瓷过于红润的唇瓣,哑声说:“关瓷,和我谈恋爱好吗?” 第53章   关瓷抬起眼睛, 瞳仁里盛着一汪漾漾水色,他匀了匀呼吸后,声音同样沙哑地道:“你离我远一点。”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 商颂川有点遗憾, 他目光充满渴望地盯着他,躯体却尊重地往后退了一步。   商颂川的气息终于不在密不透风地围着他,关瓷深吸了一口气, 低头,调试手腕上的智能手表。   他和商颂川一样,都不爱带机械手表,钟爱各类电子智能手表。   商颂川是单纯的喜欢智能手表, 而关瓷会有一些别的想法, 好一点的智能手表价格在几万块, 而好一点的机械手表售价则在十几万以上, 更贵一点, 价格可以超过百万, 太昂贵。   商颂川不懂关瓷为什么忽然开始调试手表,不过他对关瓷,向来就很有耐心,甚至于双眼饿的发红,嘴上还能风度翩翩地询问道:“表坏了?我送你一块?”   关瓷调试完手表,抬起头,对商颂川晃了晃手腕:“我把手表调成了响铃模式, 当我心跳超过一百二十次每分钟的时候,它就会响起来。”   关瓷看着商颂川, 环境是很普通的环境,关瓷家的客厅, 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布置,只有尾巴扫着两位主人脚踝,渴望得到某一位主人安抚的酒酒。   关瓷的眼神却很认真,他看着商颂川,很清晰很缓慢地说:“如果你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让它响起来,我就和你试一试。”   商颂川愣了一下,英俊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能点燃整间屋子的笑容,随后他忽地凑近关瓷,互相心悦的人不需要唇舌负距离接触,当瞳孔里忽然呈现他贴近的整张脸时,心脏便不争气地剧烈抖动,而当他和他只保持一厘米的距离,微微弯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面红耳赤的心动指标开始出现。   而现在,他缓缓地吻住他,嘴唇碾磨吮吸,关瓷闭上眼睛,环住他脖颈的时候,白皙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响铃声贯穿两个人耳膜。   两人暂时都没有搭理铃声,直到一吻结束,互相拉开一点距离,商颂川才啧了一声,嘴唇擦过关瓷的嘴唇说:“居然过了三分钟,响铃才响起。”   关瓷眉梢轻挑,声音里有犹带水意:“居然过了三分钟,响铃才响起。“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关瓷感觉到一点少见的羞赧。   他用力推开贴在他身前的商颂川,干咳一声,耳垂发热,说话的声音却很冷淡:“晚上你想吃什么?路口那家粤菜馆可以吗?”   商颂川惊喜道:“我想吃什么?那你现在把衣服脱了,躺在床上。”   关瓷把手机找出来,点开外卖软件,像商颂川无视他最后一句话那样,无视掉他这这句话,面色仿若处变不惊:“那就吃那家,我现在下单。”   商颂川在关瓷脸颊上迅速地啄了一下,快声道:“我先去洗澡。”   关瓷:“……”   晚饭吃完,垃圾暂时扔到厨房,收拾完餐厅,关瓷大发善心地坐在沙发上,允许秋秋的另一个精子贡献者对他的小腹喋喋不休。   直到关瓷瞅了一眼时间,推了推把脑袋贴在他小腹上的商颂川,提醒:“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回家了。”   商颂川眨了几下眼:“我妈妈不是说了吗?让我今晚上别回去。”   “那你还真不回去了?”   “不回去,等你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再回去。”   关瓷垂下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商颂川语气惊奇:“贤良淑德的另一半,你怎么不劝劝我?”   关瓷对他的称谓不予置评,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手机:“我本来就不想你现在走。”   关瓷今天在车厢里也说过类似不想他走一类的话,但是当时的表情带着几分故意为之的挑逗,此时此刻,他语调平稳地说我不想你走,不带任何引诱挑逗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出心里的想法,反而再一次让商颂川的大脑轰隆一声,暴烈地烧了起来。   关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起手机,或许人在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想自己显得很忙碌。   关瓷不是容易害羞的人,他穿过各类性感的cosplay服,在夜店里做过跳舞的男模,遇见过示好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他一直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   不过商颂川是他人生里的第一场意外,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好意外,想到自己心里出现如此黏黏糊糊的想法,关瓷怔了怔,然后,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来一点。   这时候,掌心手机被人粗暴撞掉,关瓷还没来得及去捡滚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唇再一次被贴住了,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恶心感从腹部涌了出来。   关瓷连忙一把推开商颂川,咬唇,急步冲向卫生间。   商颂川站在卫生间门口,眉头皱的很复杂,关瓷呕完几口酸水,商颂川递给他一杯漱口的清水,迟疑道:“关瓷,你是喜欢我的吧?”   关瓷接过水,漱了口,明白商颂川的言下之意,回答道:“你都亲了我多少次了?”   自从四天前,得兰地出现爆炸的新闻传了出来,关瓷这几天又会觉得恶心反胃,频率不高,谢医生说是受到刺激,激素变化引起的孕期反应,过一些日子就好。   两个人平时十一二点才上床睡觉,莫名其妙的,今晚两人不到十点就洗漱完,躺在床上。   并肩躺了一会儿,商颂川猛地支起手臂,垂眸盯着关瓷,“宝宝,你现在没有恶心的感觉吧?”   关瓷黑密的眼激睫扇动,没说话,薄薄的眼皮向上掀起,能容纳万千情绪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商颂川。   商颂川了然地垂下头,唇刚落在关瓷的唇瓣上,关瓷推了推商颂川结实的胸膛。   商颂川立刻松开他,紧张道:“你又想吐了?”   关瓷还是没说话,就抬头,视线牢牢锁住他,过了十几秒,关瓷偏过头,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提了提,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商颂川磨了磨牙,严厉地批评:“关瓷,你太坏了,我必须得好好惩罚你。”   惩罚自然是关瓷预料之中的接吻,两个人的呼吸交换,唾液交换,自己的身体部位里容纳着另一个人的身体部位,密不可分,温度极速飙升。   只是亲了没几分钟,关瓷就感受到商颂川身体的变化,他惊了一下:“商颂川,你……”   商颂川呈现一种不容拒绝的占有姿态,笼罩在关瓷身体之上,一边在他的脖颈脸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一边口不择言地疯狂道:“关瓷,你怎么还没有硬?是老公还没有伺候好你吗?”   两个小时后,关瓷去卫生间洗干净酸疼的手掌,回到房间,商颂川也已经收拾结束,脸上没有任何乳白色的黏稠痕迹,关瓷心跳的忽然异常迅速,他扭开脸,掀开被子背对着商颂川躺在川上,要求道:“关灯,我要睡了。”   “不要。”商颂川坐在关瓷身旁,手撑头,饶有兴味地盯着紧闭双眸的关瓷,“我还没有看够我家宝宝呢。”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顿时呼在商颂川的眼睛上,遮挡住他过于灼热和温柔的目光。   **   商颂川第二天休假,送关瓷去上班后,驱车回到父母家。   关瓷今天上班的效率令人震惊的高效,由于昨天下午的提前离开,关瓷今天的工作量应该需要加班一两个小时才能完成,但在下班之前,关瓷完美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而一到下班的时间,更是迫不及待拎起电脑包,比陈玉还快一步走进电梯。   下班高峰期,从远安科技到御景湾一路有些堵车,关瓷烦躁地握着方向盘,余光忽然扫到马路对面一家商场广告墙上的一个logo。   关瓷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方汽车鸣笛催促时,关瓷踩下油门,右转进入商场。   半个小时后,关瓷拎着包装精美的盒子从商店里走出来,又看见二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家花店。   花店门口馥郁芬芳,关瓷对植物不感兴趣,认识的品种除了常见的花,就是这几个月,商颂川往家里买过的花。   花店店主是一个年轻女孩子,霞光满天的黄昏,笑着询问走进花店的年轻男人,“先生,你想买什么花?”   关瓷目光在娇艳欲滴的各色花束上转了一圈,指向其中一个品种:“就它吧。”   女店员笑着说:“你是送给爱人的吗?”   关瓷手指蜷缩了下,神色自若地轻轻颔首。   女店员走过去挑选花枝:“那你选的假日公主的很合适呢,假日公主也是玫瑰花的一个品种,它的花语是,快乐,笑容,美好的心情,愿你开怀每一天。”   关瓷心道我知道,商颂川买过这种花,他告诉过他假日公主的花语。   女店员又询问:“那你要几朵?十一朵吗?”   关瓷点头:“十一朵。”   回到御景湾,关瓷刚停好车,中控台上的手机亮了亮,商颂川问他快到家了吗?   关瓷回了句在车库,抱起放在副驾驶的橘红花束,大步上楼。   防盗门推开,关瓷在玄关处换鞋,商颂川系着粉红色爱心围裙举着锅铲快步在玄关处冒了一个英俊潇洒的脑袋,“宝宝,你回……”   没说完话,商颂川剧烈的眨了两下眼,整个人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喜:“玫瑰花……”   “路上看见一家花店在打折。”关瓷不假思索地回道。   商颂川笑容收敛几分,目光落在他脸上,用疑惑的语气,“哪家花店?你这一束太小了,吃完饭再去我再去买几束。”   关瓷神色镇定道:“太远了,浪费油费,你喜欢花,不如就在小区外面的花店买。”   刚说完,脸颊就被人啄了一下,商颂川忍着笑说:“谢谢关小猫为装点我们的家付出的艰巨努力,我很开心。”   不等关瓷有任何回应,商颂川鼻翼快速翕动,转身快速往厨房走去,“我的排骨好像糊了。”   用完晚饭,两个人一起收拾完厨房,关瓷琢磨什么时候把礼物给商颂川的时候,商颂川先说道:“关瓷,你帮我把抽屉里的剪刀拿出来,我把花修剪一下,插在花瓶里。”   关瓷蹲下身,打开电视机下面放剪刀的抽屉,抽屉打开,没有看到家庭工具,反而是铺满了一抽屉的红色玫瑰花花瓣,最中间则是一个巴掌大质地极好的盒子。   商颂川站在关瓷身边说:“你看看,喜欢吗?”   盒盖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打开,百达翡丽鹦鹉螺的幽蓝色表盘泛着迷人的光泽,出现在关瓷形状漂亮的瞳仁里。   商颂川说:“今天在商店逛了很久,觉得它最适合你,是放在橱窗里最贵最漂亮最令我心动的存在。”   关瓷沉默一刻,扭过头,用自己的手腕比划了下,严肃地说:“可是不太适合在公司里佩戴吧。”   商颂川一愣,今天他迟疑了很久,他在关瓷家住了四个月,日常开销如果他连续结账三次,第四次和第五次第六次关瓷一定会要求付账,以小窥大,一叶知秋,关瓷并不愿意在经济上占他的便宜。   这枚手表的价格用世俗的标准判断十分昂贵,他怕关瓷拒绝,但是其他的便宜货色他没有喜欢的,觉得统统配不上他最宝贵的爱人。   没想到关瓷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他,而是担心去公司不能佩戴。   百达翡丽以精妙绝伦的工艺著称,确实过于精致而显得不够商务。   “你是要收下的意思吧?”商颂川不确定询问道。   关瓷疑惑抬眼:“为什么要拒绝。”   如果商颂川只是为了承担责任而强势住进他家的上司,关瓷当然不会接受他如此昂贵的礼物,没必要,他也不需要。   但是商颂川现在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队友,关瓷在接受他之前没有来得及想,但是现在愿意去想,商颂川的经济条件大幅度超过他,如果要斤斤计较两人礼物的价格,那么这一段关系一定充满了商颂川的妥协和退让。   关瓷想,和关瓷交往之前,商颂川是可以无所顾忌地一夜放出几十万的烟花的人,没理由有了对象之后,反而对于从前不值一提的开销畏手畏脚。   有一个经济条件优渥的另一半,不应该成为两人关系里的摩擦点。   而且他很开心商颂川觉得橱窗里最贵最漂亮最遥不可及的礼物才配得上关瓷。   关瓷起身说道:“你等一等,我也有礼物给你。”   商颂川一怔。   两分钟后,关瓷取出放在电脑包里的二十厘米长的淡金色礼盒,递给商颂川。   礼物盒缓慢拆开,是一只在吸顶灯透白色灯光之下,散发着幽幽光晕的黑色钢笔,关瓷咳嗽了一声:“你出差前一天,不是说你的签字笔不好用了吗?”   商颂川诧异道:“宝贝,我什么时候说的?”   关瓷愣了愣:“我去你办公室汇报娱乐部在m国分公司开设情况的时候,你说的。”   商颂川茫然回忆,“我有说过吗?我那只笔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一直都挺好用……”   关瓷蹙眉提醒:“你再好好想一想,上周二下午两点左右……”   商颂川双臂展开,一把将关瓷抱在怀里,忍着笑说:“宝宝,记忆力这么好啊,我随口一提的话都能记住。”   商颂川拉开一点距离,眼睛里满是可以亮瞎人眼的璀璨笑意,“关瓷,你快承认吧,你喜欢我,好喜欢我。”   “嗯,对,我喜欢你。”关瓷顺着他的话说。   说完了,他的视线也没从商颂川的脸上挪开,而是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往下,暧昧引诱的目光落在商颂川的的嘴唇上,看着他,喉结暗示性地滑动了一下。   关瓷充满了诱惑的动作就像是发烟硝酸,对于自然界的很多人和事物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化学用品,但是如果关瓷是发烟硝酸,商颂川一定是□□,□□没办法和发烟硝酸冷淡相处,它一遇见发烟硝酸就会产生浓烈的爆炸,何况此时硝酸还在不知死活地勾引□□。   商颂川的脑子里登时炸出一场震耳欲聋的火焰声,他想也不想就把关瓷按在沙发上,就在两个人唇角即将相贴的时候,关瓷抬手挡住他的嘴,弯着眉眼,笑着提醒:“商总,你八点不是有个和欧洲分公司的视频会议吗?”   他扫了一眼时间,明明是躺在商颂川身下,却有一种居高凌下俯视他,逗弄他的意味,他细长的脖颈抬起,贴在他的耳边,缓缓吐出几个湿润的字,“还有三分钟八点了,去开会吧,哥哥。” 第54章   他话说完, 推了一把虚虚压在他身上的商颂川,优雅起身。   商颂川却猛然施力,直接把关瓷重新压回沙发, 狠狠地在他嘴唇上吮吸两口, 商颂川双眸泛红地松开他,起身往书房走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回过头, 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关助,不如等会儿我开会的时候,你在办公椅下帮我舔吧。”   关瓷一愣,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了过去。   商颂川身体一侧, 稳稳接住关瓷扔过来的保证, 笑着说:“就这样说好了, 我等你啊, 关助。”   **   翌日, 两个身姿修长的青年一前一后出门, 来到地库,各自上车。   宾利跟在沃尔沃的后面,关瓷时不时偏头,就能看见后视镜里熟悉的车身。   等到了公司,两个人又像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一般,在人来人往的电梯门口,无数双同事目光的见证下, 笑着称呼对方商总和关助。   上午的工作过于忙碌,今天商颂川日程安排太满, 没时间和关瓷一起吃午饭。关瓷在餐厅用过午饭,回到办公室, 刚刚在办公桌前坐下,陈玉亮着眼睛走到他面前,“关助,你欠我一个月的奶茶了。”   关瓷没反应过来陈玉是什么意思。   陈玉诧异:“你不会没看到商总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吧?”   “朋友圈,他昨天晚上发了朋友圈了吗?”关瓷拿过一旁的手机,点开。   陈玉说:“你快看,大概是昨天晚上半夜一点左右发的。”   关瓷点开朋友圈,往下滑了两页,果然看见了熟悉的星空头像,朋友圈的发送时间是在半夜一点左右,他那个时候还没睡吗?关瓷以为他都已经睡着了。   他发了两个字,晚安。   下面配了两张图,是昨天晚上他买的十一朵假日公主玫瑰,和那只通体黑亮的钢笔,而且钢笔和玫瑰上面,都非常少女心地加了几个粉红色爱心。   关瓷是真没想到,商颂川半夜不睡觉,居然偷偷摸摸搞这些东西,当然,可能也不是偷偷摸摸,只是他睡着了,所以才不知道。   陈玉:“关助,我记得我们之前打赌,我说半年之内我们会有一位老板娘,看,我们商总果然谈恋爱了,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个月的奶茶。”   关瓷干咳一声:“行,我认账,今天下午就给你点,可以吗?”   陈玉笑着点头,确定商颂川没在助理办,陈玉低声八卦道:“你说总裁夫人会来公司探班吗?”   她压低声音:“商总说我们总裁夫人是个能颠倒众生的绝世美人,天上地下没有人会比她优秀,强大温柔聪明能干……”   关瓷:“……他什么时候给你说的?”   “就今天上午,我抱着文件让商总签字的时候,商总签字的钢笔和昨天半夜图片上的笔一模一样,我就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商总说的。”   关瓷听的头皮发麻,幸好商颂川这时候从走廊走了进来,关瓷连忙叫了一声商总,商总侧过头,对他庄重和煦地笑了笑,一如从前,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晚上硬要逼迫他戴上手表给他手的不要脸样子。   商颂川从总裁办到办公室的这段路程,的确让陈玉安静了几分钟,不过等商颂川走进办公室,陈玉又喋喋不休地八卦起来。   关瓷硬着头皮撵人:“陈玉,我想睡一会儿。”   陈玉依依不舍:“那好吧。”她清楚这些八卦明明和行政部的同事才会聊的有来有回,为什么她更喜欢找关瓷,可能除了因为她们距离商总更近外,关助长相的确赏心悦目,就算他说不了几句话,看着他心情也会不错。   关瓷放平办公椅,拿起手机,毫不意外地,商颂川进办公室后,给他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商颂川:【关助,来我办公室一趟】   关瓷躺在办公椅上:【什么事?很急?午休结束后再说】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让你来我休息室睡午觉】   商颂川的办公室有一个休息间,拥有一张两米长宽的大床,虽然商颂川没有午睡的习惯,休息室里的大床长期空置,集团保洁固定每天打扫。   关瓷断然拒绝:【不来,陈玉和allise都在办公室里】   商颂川:【你不觉得偷情的感觉很刺激吗】   关瓷吐出一口热气,咬着牙打字:【我以为你的脑袋全是芯片研究进度春季发布会美元贬值对远安科技海外市场的影响】   商颂川:【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我的脑袋里全是把关助按在床上亲的各种姿势】   关瓷:【。】   商颂川:【你来嘛,我的宝宝】   【不要嘛,哥哥】这几个字鬼使神差打出来发出去,关瓷双颊一热,手机扔到一边,懒得再看商颂川发了什么羞于提及的内容,拉开抽屉拿出眼罩,闭眼躺在办公椅上午休。   **   下班时间到,商颂川走出办公室,看到正在收拾电脑的关瓷,笑了一声,庄重得体地颔首道:“下班了?关助。”   关瓷回以疏离客气的微笑:“是打算下班了,商总。”   两个人电光火石般对视一眼,交错粘滞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很快分开。   四十多分钟后,关瓷刚打开门,走进玄关,鞋子没来得及换,熟悉的气息浓郁地包裹住了他。   换气功夫关瓷最近大有长进,半晌后才推开身前的男人,喘着粗气提醒他道:“你应该去做晚饭了。”   商颂川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关瓷的额头,在刚才激烈的亲吻之后,这实在是一个很温柔的动作。   “行,我去做饭。”   晚饭吃完,关瓷站在门口,看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的商颂川说:“商颂川,不如我们请个做饭的阿姨吧?”   商颂川转过头。   关瓷只是用很理智的口气说:“可以让她在我们下班之前把饭菜做好。”   商颂川唇角的笑意有些难以控制,“关瓷,果然男朋友和普通朋友的待遇不一样,啧啧啧,现在就开始心疼我了。”   不待关瓷对他一番高谈阔论发表看法,商颂川暧昧地对他眨了眨眼:“能亲手喂饱你是我的荣幸,不想劳烦其他人。”   关瓷眼皮一跳,懒得再听商颂川不正经的话,随口道:“那随便你。”   他拿起茶几上前几天没看完的书,刚在膝盖上摊开,商颂川收拾完厨房,阔步走了出来。   他在关瓷身旁坐下,捞起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快速回复几条消息后,余光瞥见茶几上关瓷的手机,他眨了几下眼,对着关瓷报出了一串数字。   关瓷没抬头:“是什么?”   商颂川:“我的手机密码。”   视线凝在书页上,关瓷淡定地发出表示知道了的音节,视线继续往下。   商颂川不乐意了,他抽出关瓷掌里的好爸爸好父亲培训读物,非常有正房气场的质问:“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关瓷看着他说:“商总,我以为查看手机的伴侣不信任不尊重。”   商颂川不依不饶地盯着他:“可是宝宝,我想看,难道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不能告诉我,再说了我的手机都随便你看,以示公平,你的手机难道有什么不能被我知道的东西吗?”   眯了眯眼,商颂川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关瓷,你该不会在外面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吧,我警告你……”   眼看商颂川越说越离谱,关瓷迅速报出一串数字,“手机密码。”   商颂川旗开得胜心满意足,他拿起关瓷的手机,得意洋洋地用密码解锁,又随口问道:“这串数字有什么寓意?”   关瓷:“没寓意,随便一串数字。”   商颂川惊喜地看着他:“宝宝,我的手机密码也是一串随机数字,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关瓷的唇角不经意地往上翘了翘,说话的语气却很敷衍:“你说算就算吧。”   声音落下,见商颂川已经给他手机解了锁,并且直截了当地先点开了相册,关瓷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了商颂川的手机。   他以前觉得查看伴侣的手机是不信任的一种体现,而且再亲密的关系也应该保持一定距离,尤其是手机是现代人最隐私的工具之一,甚至有些时候,是比身体还私密的存在,可是现在他忽然不认为查看伴侣手机是一种不信任的体现,能够无所保留地允许另一个人进入他最私密的工具,也是一种亲密行为的体现。   只是商颂川这人看着自恋,手机里没几张照片,社交软件上的内容关瓷看了几眼,不感兴趣。   这时候,商颂川的手机上方剧烈闪烁,是关瓷的账号发了几个视频过来。   关瓷点开,发现是去年和前面给粉丝发福利的时候,录的几个跳舞视频。   商颂川一边发一边问道:“susu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再给你男朋友跳舞?”   小腹已经有明显的凸起,比起年前关瓷给商颂川跳舞的时候大了不少,虽然还可以藏在衣服之下,但不能仅靠一件衬衫完美遮挡,舞蹈观赏会有所下降。   于是关瓷回答:“等孩子生下来。”   商颂川惊讶:“为什么要等孩子生下来,大着肚子的孕夫舞也有别有一番美妙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关瓷想起吃饭前有同事问他要两份资料,他起身道:“我去给梁乐发一份资料。”   关瓷回到卧室的书桌前,打开笔记本,与此同时商颂川看完关瓷的手机相册,便点开了他的社交软件,往下滑翻看几页,和关瓷有聊天记录的要么是工作上的同事,要么是朋友,商颂川盘腿坐在沙发上,内容简单无趣日常,他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不相信关瓷,他对关瓷的人品百分百放心,放心是一回事,但是商颂川虽然尊重关瓷,骨子里对伴侣是有很强烈的占有欲的,只是很多时候他会克制,会忍耐,不过这个时候不需要克制忍耐,了解关瓷的每一个生活痕迹可以很好地满足他这个癖好。   手指下滑,一个粉红色的暴富头像出现在商颂川眼底,商颂川眯着眼,盯着极富冲击力的路心良三个字。   商颂川点开,最后的聊天时间是在四天前,路心良告诉关瓷,她给他寄的猪肉脯已经到快递柜里了,提醒关瓷有空去取。   时间再往前,则是六天前,路心良说今年的猪肉脯已经做好了,知道他以前就喜欢吃她妈妈做的猪肉脯,已经寄过来了。   关瓷一句委婉推辞的话语没有,回复路心良说让她帮他谢谢阿姨。   时间在往前,还有大年初一关瓷祝她新年快乐的消息,两人在大年初一聊了好一会儿。   商颂川往上,面色幽沉地看了大半年的聊天记录,两个人的消息记录不算频繁,没什么暧昧的话语,但也维持着关系不错的朋友频率,甚至半年前路心良出画册,还给关瓷寄了几本。   商颂川面无表情地点开关瓷的通讯录,不出意外的果然还有路心良的联系方式,商颂川点开通话记录。   两个人的通话记录不频繁,上一次的几通电话都发生在年前关瓷带他去见她的那两天。   关瓷给同事发完资料,回答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回到客厅,就见商颂川握着手机,脸色有些沉冷。   “你怎么了?”   商颂川立刻扬起一抹浮夸的微笑,“没怎么啊。”   虽然对待前任最好的态度是像对待死人一样,但是关瓷现在对路心良就像是一个普通朋友,他身为有名有份的正房大室,实在没必要吃这种醋,显得他一点都不大度。   何况,他的确不吃醋,一点都不吃醋。 第55章   他心里说着不吃醋, 不生气,晚上躺在床上,亲吻关瓷的时候却特别用力特别猛烈, 在关瓷难见天日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痕迹。   只是亲到关瓷微微凸起的腹部时, 动作又变得羽毛一般轻,与其说是亲,还不如说是舔去感激, 等关瓷攥紧床单,眼尾盖着醉人的粉色,后背不自觉紧绷,在他嘴里释放出来后, 商颂川又带着他的味道凶狠扫荡他的唇舌。   等到了最后, 商颂川趁着关瓷意乱情迷的时候打开床头柜, 摸出一瓶润滑剂。   关瓷的脑袋闪过无数片绚烂迷人的白光, 他微微启唇, 唇瓣被蹂躏的楚楚可怜, 眼神则有些发直,但当商颂川想要分开他两条腿的时候,关瓷瞬间清醒了一大半,沙哑的嗓子里带着点紧张忐忑,“商颂川,你要干什么?”   商颂川这个时候说话特别脏,他凑上来一边和关瓷接湿漉漉的吻, 一边急躁的安抚道:“宝贝,我不进去, 我只用腿,我只用腿。”   关瓷被商颂川堵住的红肿嘴唇发出两个含糊的不清的音节, 不知道是想要拒绝还是允许,商颂川一边急躁的亲吻他,一边用询问的语气说,“关瓷,你不会不同意的是吧,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可是语气虽然是询问的,似乎他又不想关瓷回答,他没给关瓷回答的机会。   结束的时候快一点多了,关瓷浑身都是粘腻的痕迹,摇摇晃晃跑到卫生间洗澡,莲蓬头的水刚打开,卫生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关瓷愕然,声音依旧是哑和不适应的,就好像还存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部位一样,“你进来做什么?”   商颂川推开淋浴的玻璃门,赤身裸体光明正大,“和我家宝宝一起洗澡啊。”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背对商颂川,快速冲洗干净身体,穿上浴袍走出卫生间。   床上用品换了一套干净的,关瓷闭眼躺在床上没多久,身旁传来床垫下陷的弧度,随后被一个熟悉的人搂住了,商颂川满足地亲了亲关瓷的耳垂,关瓷没睁眼,但听到商颂川在他耳边轻声说:“关瓷,我爱你。”   心像是被投入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周身熏然,关瓷嘴唇动了动,闭着眼睛,回应道:“我知道了。”   没等到关瓷说我也爱你,不得不说,商颂川心里闪过一抹微弱失望,不过想到路心良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商颂川强迫自己把失望压了下去,关瓷不是说过他喜欢他了吗?   最起码现在看来,关瓷只把路心良当朋友。   当然,路心梁也只能是关瓷的一个朋友。   **   周五晚上,两个人吃完晚饭,关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酒酒团在他的膝盖上,商颂川坐在关瓷身前的地毯上,靠着他的小腿。   商颂川看完他妈的消息,抬起头问关瓷:“关瓷,我妈让我俩明天回去一起吃饭。”   “明天不是要去公司加班吗?”这是关瓷的第一反应。   商颂川说:“加完班过去。”   “你是不是不想去?”商颂川敏锐地说,“没事啊,不想去就不去,我们这也没在一起几天呢,哪有这么快就去见岳父岳母……”   “邹总和商总知道我们俩谈恋爱了?”关瓷语气挣扎地问。   商颂川腾地一下坐到关瓷身旁,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商颂川深吸一口关瓷身上的味道,嘴唇贴着关瓷的脖颈说:“宝宝,我发玫瑰花的朋友圈你可是给我点了一个小心心啊。”   关瓷神色复杂地嘶了一声。   商颂川忍着笑说:“是我妈太着急了,没事的,我说我忙,拒绝掉他们就行了。”   他说完拿出手机,一个字没打出来,屏幕被一只他每个部位都亲吻舔舐过的漂亮手掌挡住,关瓷神色冷清镇定,“明天下班也没事。”   商颂川不确定地眨了几下眼:“关小猫,你的意思是……”   关瓷淡定回看商颂川:“我也不是没见过邹总和老商总。”   “那你不觉得尴尬了,不好意思了?”商颂川倒是很能理解关瓷不太想去见自己的父母的原因,就是觉得尴尬,他强烈要求过他父母,不要过度注意关瓷的腹部,他父母虽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但有时候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神。   关瓷缄默片刻,回答道:“总归要面对。”   关瓷的人生字典里,很少出现怯弱和退缩的两个字,如果前面是山,他就去翻,如果前面是河,他就去淌。   邹总和商总是商颂川的父母,他要和商颂川在一起总要去面对他的父母,虽然他也不知道两位老总会怎么想爬上了老板床的还能怀孕男助理,但前几次见面,两位老总都很和善。   关瓷下定决定后不在去思索别的东西,只是真心请教商颂川,去应对明天第一次拜访的男友父母:“我明天应该买点什么礼物带过去?”   周六离开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去天景别墅的路上,关瓷买了些适合两位老总的礼品,得知商梓安也在天景别墅,在商颂安的建议下,买了一套儿童飞机模型。   天景别墅区的绿化面积大到惊人,上千亩人工种植的桦树柏树林里,两三栋别墅掩映其中。   关瓷去过商颂川绿景园独居的别墅,商家老宅,还从未踏足。   厚重巍峨的铁青色大门缓缓敞开,关瓷和商颂川并肩走入大厅,一个个头只到商颂川大腿的小朋友冲了过来,他一把抱住商颂川的大腿,热情道:“舅舅。”   商颂川把礼品盒递给关瓷,长臂一伸,抱起商梓安掂了掂,“啧,不错,又胖了啊。”   商梓安嘿嘿笑了两声,连忙从商颂安怀里下来,抬头望着关瓷道:“叔叔,你就是我舅舅说的聪明能干英俊帅气世间难得的舅妈,不,舅爸吗?舅爸好,我是商梓安,我今年五岁了。”   商玉薇盛气凌人,王成温和谦逊,商梓安和他父母性格都不太相似,反而活泼热情开朗。   关瓷少有和孩子接触的经验,只能回以微笑:“你好,我是关瓷。”   商颂川则把飞机模型拿给商梓安,“你舅爸给你买的。”   商梓安抱着有他半人高的模型,激动道:“谢谢舅爸。”   说话间,邹可走到了大门口,看见关瓷和商颂川,眼神微亮,上前后温柔地道:“关瓷,你来了,今天堵车吗?”   “还好,不算堵,邹总。”关瓷语气温和地回答,垂在身侧的指腹却在发麻,他想,或许是头次以对象的身份见商颂川的父母,他现在是有点难以避免的紧张。   邹可笑道:“叫什么邹总,我们今天又不是在公司里,你叫我阿姨吧。”   顿了顿,邹可仿佛想到了什么,满脸春风道:“或者和商颂川一样,叫我妈妈吧,嗯,就叫我妈妈吧。”   关瓷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邹……”   话没说完,商颂川搂住他的腰,提醒道:“对,宝宝,就叫她妈妈吧。”   关瓷震惊呆立原地,比起商颂川让他叫邹总妈妈,他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在他父母面前叫他什么东西?关瓷的手顿时发痒,只是可惜,在他父母面前不能下手。   他神色礼貌地望着邹总和老商总,得体道:“邹阿姨,商叔叔。”   商家的晚餐异常丰盛,一半都是关瓷喜欢吃的食物,邹总会和他聊一些家长话题,比如询问的外公的身体,工作辛苦吗?商海则会和他讨论一些工作上的内容,比如春节发布会的进度,娱乐分公司的筹备进度。   两位长辈都很和善。   邹总还养了两只猫,这两只猫也很亲人,吃过晚饭,关瓷在客厅陪两位长辈聊天,其中一只金渐层跳上了关瓷的膝盖。   商海说完远康集团拆分进度,商颂川再一看时间,知道他爸爸最近精力不够,快到他休息的时间,商颂川直截了当地道:“爸妈,我和关瓷先回去了。”   邹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关瓷,“关瓷,这个给你,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关瓷迟疑。   商颂川贴在他的耳边说:“快点收下,我姐夫头次登门的时候,我爸妈也给了红包。”   “谢谢阿姨。”   红包不重,轻飘飘的一个,但关瓷觉得邹总和老商总出手的见面礼不会轻,但当红包拆开,关瓷看见支票上的数字时,还是两眼一花。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商颂川:“你姐夫头次登门,也有五百万的支票吗?”   “是五百万吗?我姐夫好像五万?”   五百万的支票在关瓷手里顿时重若千钧。   商颂川开车的间隙瞥了眼副驾驶的关瓷,笑道:“宝宝,我爸妈这么重视你,不应该开心吗?”   关瓷把支票塞回红包里,严肃地问商颂川:“商颂川,是不是因为秋秋?”   商颂川:“我说没有秋秋的原因,你信吗?”   关瓷安静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没有秋秋,邹总和商总是不是会反对我们俩交往。”   “我妈妈不会,最开始她不知道秋秋的存在,以为我们俩在谈恋爱,她震惊大于反对,而且若若不是在和女孩子谈恋爱吗?我大姨大姨夫现在都被我妈妈开解得不反对若若和她女朋友了,我爸爸可能刚开始会反对,不过我相信最终他会被我妈妈和我说服。”   关瓷:“说服不了呢?”   恰好遇见一个红灯,商颂川停下车,他对着关瓷眨了眨眼,“宝贝,前几年我用我私人名义投资了几个公司,有两个已经上市。”   不需要明说,关瓷理解到商颂川的言外之意。   老实说,应该是有些不成熟,为了爱人放弃家产离家出走什么,应该是学生时代才有的轰轰烈烈的青□□恋,他们两个加起来马上六十岁,早就学会权衡利弊衡量得失。   可爱情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理智的存在。   于是关瓷的唇角依旧忍不住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又状似很无所谓地问道:“商颂川,关瓷就这么重要吗?”   远康集团,几百亿的资产,几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商颂川郑重地回答:“秋秋是我这个秋天最美好的惊喜,但关瓷,你是比秋秋还要惊喜和重要的存在。”   甜言蜜语,关瓷心里腹诽,他暗道商颂川平时不正经的时候说话很欠打,但是这张嘴哄人的时候简直是让人无以复加的心旷神怡,飘然若仙。   最起码,关瓷被他讨好的很舒服,甚至于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   回到家,时间不早,关瓷陪着酒酒玩了一会儿,洗漱后和商颂川并肩躺在床上。   两人接了一个很轻柔的吻之后,商颂川给关瓷捏了捏被角,搂住他说:“晚安,关瓷。”   关瓷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没想到商颂川今晚就这样闭眼睡觉,不过似乎也不是很奇怪,确定恋爱的这几天,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进行亲密行为。   尤其是商颂川前天晚上弄的比较狠,昨天晚上和今天晚上应该是要休息的。   关瓷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依旧毫无睡意,反而身体发热,关瓷索性睁开眼睛。   他盯着商颂川的嘴唇看了一会儿,主动仰头,亲吻上去。   商颂川自然还没有睡着,当关瓷亲上来的时候,他瞬间清醒,他倏地睁开眼睛,关瓷后退,拉开一点距离,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商颂川,像一把小勾子要钻到他心里去,他用嘴唇摩挲着他的嘴唇说道:“哥哥,我现在不想睡觉,我想你弄脏我。” 第56章   两个小时后, 关瓷趁着商颂川换床单被套的间隙,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   身上真的很“脏”,商颂川的痕迹弄满了他的身体, 更疯狂的是弄到一半, 秋秋被它两位爸爸打扰,无心睡眠。   商颂川一边摸着他的小腹一边亢奋地说:“关瓷你跑什么啊?不是你让我弄脏你的吗?你看秋秋都对你的言而无信发出抗议了。”   他一边说着,又拉住他的手, 逼迫他亲自去感受腹部的胎动。   关瓷深吸一口气,身体仿佛还停留晕眩的时刻。   关瓷在年少一些的时候,怀疑过自己有一点性冷淡,不管是身材凹凸有致的□□, 或者是英俊潇洒的男生, 都不太能引起他的兴趣。   但是临近三十岁的这一年, 关瓷回想起在床上爽到头皮发麻的快感, 他仰着头, 冲刷满是另外一个男人留下痕迹的身体。   卫生间的磨砂门被人扭动, 商颂川拍了拍门,餍足的声传来了过来,“关瓷,开门。”   关瓷没力气答应他。   二十多分钟后,从另外一个卫生间洗漱完毕的商颂川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在关瓷的身边,满足地搂着关瓷, 刚想严厉谴责几句关瓷洗澡把他男朋友锁在浴室门外的不恰当行为,却见关瓷闭着眼睛, 呼吸很平稳。   显然已经睡着了。   商颂川把自己的谴责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他盯着关瓷平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 抬手轻轻地关掉了床头灯。   商颂川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两人从公园散步回来。   距离晚饭还有两三个小时,关瓷肚子有点饿,他打开冰箱,拿出前段时间路心良给他寄来的猪肉脯。   路阿姨做的猪肉脯很好吃,路心良知道他喜欢吃,每次她妈妈做肉脯的时候总要给他寄两斤。   商颂川洗完手回到客厅,就见关瓷拿着一袋包装朴素的猪肉脯,他脚步一顿,双眸一眯,佯装不在意地问道:“猪肉脯好吃吗?”   关瓷:“你不是吃过吗?”   商颂川:“……”他的确是吃过,那天不知道这是路心良妈妈做的猪肉脯,也不知道这是路心良分手几年后还惦记关瓷的喜好,特意隔着几百公里距离给关瓷寄过来的时候吃过几块。   关瓷:“你要吃吗?”   商颂川:“不了,我觉得猪肉脯不是很好吃。”   关瓷说道:“好吧。”说完了,他打开电视,联网看国际新闻的同时,缓缓往嘴里送进一块又一块的猪肉脯。   商颂川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看似随意道:“这个包装我没在超市里看见过,关瓷,你这猪肉脯在哪里买的?有质检吗?合格吗?”   关瓷一边看新闻一边回答:“朋友寄的。”   “朋友寄的?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是……”路心良三个字刚到嘴边,关瓷回忆起商颂川还以为路心良是他的前女友。   “是谁啊?怎么不说了?”商颂川步步紧逼道。   关瓷道:“你不认识的一个朋友。”   商颂川:“……”   他居然愿意花心思骗我,他果然很在乎我!商颂川脑袋里闪令他无比喜悦的想法后,下一瞬,脑袋里的酸涩去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关瓷为什么不愿意说是路心良,是知道他会吃醋吗?但是明明知道他会吃醋为什么还要收路心良送来的礼物,还是什么路心良妈妈亲手做的,都分手多少年了,路心良的妈妈还给关瓷做猪肉脯,是不是还抱着关瓷和她女儿重归于好的念头。   商颂川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一直对关瓷很尊重,但是越是喜欢越是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商颂川觉得自己暂时不能留在这里,他不太想让关瓷看见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一面,他脑袋里疯狂叫嚣着路心良是不值一提的过去式,嘴巴上还能温和地说:“关瓷,我去看份文件。”   商颂川转身去了书房,关瓷看着他的背影,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商颂川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儿。   他若有所思地捡起一块猪肉脯,余光扫到茶几上的手机,关瓷眼睫毛剧烈地扇动。   手机……商颂川前天晚上看过他的手机。   关瓷飞快点开手机,下滑了几页,翻到他和路心良的聊天记录,拜托路心良伪装他女朋友是用电话说的,聊天记录上的内容挺正常,商颂川如果只看聊天记录没办法发现路心良是假女友,但要是翻聊天记录,猪肉脯是路心良送的他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   商颂川点开看了吗?   关瓷扶额,想到看完手机那天晚上的商颂川特别疯,他轻吐出一口浊气。   目光落在书房的那堵墙上,关瓷神色青红变化了半晌,最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商颂川挺在乎路心良的。   关瓷在心里责怪商颂川酸气冲天斤斤计较,身体上却诚实地从沙发前站了起来,抬脚往书房走过去。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关瓷拿起手机,打电话的是他的大学室友车俊。   “车俊,有什么事吗?”关瓷读书的时候和几个室友关系都挺不错,赵有泽研究生毕业后和关瓷一起来南城工作,这些年关瓷和他关系最好,最密切,但其他两位室友没有因为天南地北断联,室友群里经常有热闹的时候。   车俊也是关瓷的大学室友之一,大学毕业后去了北市读研,毕业后便留在了北市工作,距离南城也一千多公里。   “关瓷,我在南城,你和赵有泽今晚有空吗?哥几个今晚上见见,一起吃顿饭。”车俊说。   关瓷:“今天我有空,赵有泽应该也有,这周他好像休周末。”   “你什么时候来的南城,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们。”   车俊:“我没打算来南城,今天是从北市飞海省出差,结果海省天气不好,航班临时迫降南城了,未来几个小时肯定不会起飞,这不就想约你和赵有泽见一面,我们一年多没见了吧。”   关瓷道:“那我现在给赵有泽打电话。”   车俊:“好。”   关瓷又说了两句,忽然往书房门口扫了一眼,咳嗽一后问道:“那什么,今晚的聚餐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吗?”   车俊怔了怔,随后他震惊地靠了一声:“关瓷,你别告诉我,你也谈恋爱了吧。”   关瓷:“刚确定关系没多久。”   车俊语气嫉妒地道:“合着我们宿舍就我一个单身狗了?行,你今晚把弟妹带来,我也挺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把我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关大帅哥收服了。”   挂断电话后,关瓷又给赵有泽打了一通电话,得知车俊在南城,赵有泽火速联网,几人在宿舍群里沟通好今晚吃饭的地点。   放下手机,关瓷准备去询问商颂的意见,商颂川先一步看完两个文件回到客厅,他打开冰箱问关瓷:“关瓷,你今晚想吃什么,煮点粥可以吗?”   关瓷:“我大学室友车俊今晚在南城,我今晚要和他一起吃饭。”   关瓷神色平静地询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还有,赵有泽今晚也去。”   商颂川看着关瓷,难以置信道:“关瓷,你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   关瓷:“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商颂川再次确认道:“那你要用什么身份介绍我?”   关瓷安静了一下,避开商颂川的灼灼目光,回答:“我给他们俩说是带对象。”   话刚说完,嘴唇忽然狠狠被堵住了,过了一会儿,商颂川意犹未尽松开关瓷,又兴致勃勃地碾磨着关瓷的唇瓣道:“唉,关瓷,你说我等会儿穿什么衣服好?”   “车俊,是不是你那个耳朵有点大的室友?”   商颂川现在地位不一样了,衣服自然不是放在客卧的衣柜里,关瓷的衣帽间空了的一大半全塞进了他的衣服。   关瓷穿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米白色的薄绒冲锋衣,恰好能遮挡住他微微凸起的小腹,商颂川便选了一件款式很相似的黑色冲锋衣。   吃饭的地点距离御景湾有点远,关瓷抵达的时候,车俊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他俩了。   一年半没见过车俊,车俊读书的时候有点胖,工作几年,却越来越瘦,瞧见关瓷,他赶紧起身向关瓷招手。   两人拥抱后分开,车俊拍了拍关瓷的肩膀笑道:“小瓷,你好像胖了一些。”   关瓷笑了笑。   车俊又往关瓷身边看:“你不是说带对象来吗?你女朋友人呢?”   他是看见商颂川了,觉得有些面熟,没往对象那一茬去想。   关瓷沉默一瞬,回答:“我好像没说过我的对象是个男生。”   车俊一愣。   商颂川面带和煦微笑,风度翩翩地冲着车俊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商颂川,关瓷的男朋友。   车俊:“……”   车俊吸收完关瓷的对象是个男人,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现在上司消息后,堵车的赵有泽姗姗来迟,激动地和车俊拥抱后,赵有泽目光在包厢里一转,疑惑道:“关瓷,你女朋友呢?”   说完看见坐在关瓷身旁唇红齿白容光焕发的商颂川,赵有泽满脑袋不解地在车俊身旁坐下:“商总,你怎么也来了。”   赵有泽掏出手机点开消息确认:“你今天是说要带对象,不是带老板来聚会吧。”   关瓷盯着他,粉润的嘴唇轻动:“我是说带对象赴约。”   “那你对象在哪……”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瞬间在赵有泽的脑袋里闪过,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商颂川唇角轻勾神采飞扬地看着他,见他惊愕的目光向他看去,商颂川唇角的弧度加深,气色好到仿佛连喝十天十全大补汤:“你好,我是关瓷的男朋友,商颂川。”   连喝两杯水,赵有泽依旧难以置信他多年好友是个同性恋,关瓷以前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可是他对男人比女人更不感兴趣啊。   脑袋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件往事,赵有泽身体前倾,语速飞快地追问道:“关瓷,去年我失恋去你家,商颂川就在你家里,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偷偷搞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去拿文件。”商颂川说。关瓷没打算将怀孕这件事广而告之,他也不想撒谎欺骗他的朋友,那么商颂川只能挺身而出,为关瓷好友排忧解难,哦,你说他怎么知道关瓷的心里想法?身为关瓷的男朋友如果不能从他的一个眼神里得知他的想法,岂不是很失责?   过了一会儿,赵有泽终于消化掉了关瓷交往了一个男朋友的事实,他盯着一直笑容满面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欠打的商颂川,忽然问他:“你和你们班班长关系挺好的,他知道你和关瓷谈恋爱吗?”   商颂川黑眸一眯,神色微妙:“你为什么忽然提孙淼。”   他和他们班班长关系是很好,孙淼的公司他是最大的投资商。   赵有泽语气平平地说:“你们班班长追了关瓷三年,今年过年还向我打听关瓷有对象了吗?”   “孙淼现在还是单身吧?”赵有泽发出灵魂质问。   商颂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忽然就明白了孙淼为什么每次来南城,都喜欢跑到远安科技等他了,明明他不止一次说过在酒店等他就好。   “宝宝,去年十二月和三月孙淼来公司和你说了什么?他现在还是贼心不死吗?他还有没有骚扰你?”知道自己的情敌不在少数,亲自把情敌送到关瓷身边和情敌趁他这个关瓷唯一正牌男友不在撬墙角是两回事。   关瓷默默地往商颂川的盘子里放了一块鱼肚肉:“吃饭。”   商颂川不依不饶的盯着关瓷看了一会儿后,说:“我想吃排骨。”   餐桌上只一盘豉汁排骨,且就在商颂川的身前,最起码用赵有泽和车俊戴上眼镜五点二的视力衡量,豉汁排骨到商颂川的距离百分之两百比到关瓷近。   事儿精,赵有泽和车俊立刻给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下了定义。   关瓷和他对视一眼,伸出筷子,豉汁排骨稳当当地落在商颂川的碟子里。   商颂川:“关瓷,上面有葱。”   关瓷:“……你不是吃葱吗?”   商颂川:“今晚不太想吃。”   关瓷静默一瞬,在赵有泽和车俊沉默如山的视线里,拿过商颂川的盘子,挑干净了他排骨上的葱。   商颂川开车把车俊送回酒店后,商颂川驱车哼着嗝开车回家的路上,叫了一声关瓷:“关瓷,口渴。”   这个时候正好是红灯时间,商颂川两只手无所所事事地搭在方向盘商,矿泉水在他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中控台上。   关瓷把水递给商颂川。   商颂川:“宝宝,这水好像没有拧开呢。”   关瓷忍无可忍:“你手断了吗?”   商颂川:“关瓷你好凶啊,怎么办?你那么凶的语气伤害到我脆弱的心脏了,我现在好难受我心好痛我被我喜欢的人……”   关瓷快速拧开瓶盖,把款泉水瓶口怼到商颂川的嘴唇前,微笑着对他说:“哥哥,喝水。”   商颂川深邃的眼睛眨了眨,就着关瓷喂水的姿势喝了几口水,等关瓷合上瓶盖的时候,商颂川发动引擎的同时笑着道:“谢谢宝宝。”   自从商颂川得知关瓷要带他去见他的多年好友时,商颂川的心情一直保持高度兴奋,一个人愿意把对象介绍给好朋友是什么意思?说明他愿意接纳他走进他的生活,进入他的社交圈。   商颂川已经把路心良抛到九霄云外了。   两人回到家,商颂川把顺路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衣服哼着小曲一件一件挂回他和关瓷的衣帽间。   关瓷等他忙碌完,才找到时间,他拿起鹅黄色水杯喝了一口水之后,对抱起了酒酒的男人说:“商颂川,我有件事和你说。”   商颂川这时候还没太在意:“什么?”   关瓷神色很淡定:“我没有前女友。” 第57章   商颂川抱着猫的力道一紧, 酒酒从商颂川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关瓷的腿边,冲着他喵呜了两声。   商颂川舔了舔嘴唇道:“关瓷, 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听清楚了。”关瓷尽可能平铺直叙地说。   商颂川腾地一下在关瓷身旁坐下, 锐利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关瓷,他语速飞快地追问:“路心良是怎么回事?”   关瓷抚摸酒酒脊背的动作变缓,过了一会儿, 慢声说,“她是以前我住公寓时的邻居,是我的朋友。”   顿了顿,关瓷和看着商颂川, 视线和他对视上一秒, 关瓷又猛地挪开, 提示道:“你想一想, 你第一次以为我谈过恋爱是在什么时候?”   他第一次以为关瓷谈过恋爱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在……是在他向关瓷抱怨哪个野男人夺走了他的处男之身后, 关瓷说他也没了,他当然会以为关瓷谈过恋爱……   但是现在关瓷的言外之意是——   商颂川就是一个大俗人,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才是第一个令关瓷心动的人,第一个如此亲密的闯进关瓷生活里的男人,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因此激动亢奋起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眼神出乎寻常的亮,“所以, 关瓷,我是你第一个交往对象。”   关瓷抚摸着酒酒的脊背:“嗯。”   “第一个和你接吻的人?”   “……嗯。”   “第一个舔遍你全身的人?”   “……嗯。”   “第一个让你……”   看见商颂川心动愉悦到逐渐变态的眼神, 不想商颂川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关瓷继续他的下一个话题, “还有,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学校里。”   商颂川一震,愕然看向关瓷。   关瓷浓密的眼睫毛抖动了几下,他继续说:“是在大学开学前的高三暑假……”   关瓷顿了一下,盯着商颂川的眼睛说:“我在发传单,你应该是去临市玩,我递给你一张传单,听到有人打电话问你手表找到了吗?你说没有,那个人说要不再回去找找,你说丢了丢了,反正不贵,别太在意,那人问多少钱,你说没多少,七八万吧。”   那是关瓷从闭塞落后的云城坐了两天两夜绿皮火车来到临市的第三天,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   临时六月天气很热,他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打工,做时薪十五六块钱的兼职。   而商颂川,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同龄人,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家鱿鱼网咖的传单,毫不在乎地对同朋友说出,七八万而已,不贵,丢了就丢了,别在意。   那不是关瓷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的贫富差距,但是是关瓷第一次对人和人如此巨大的贫富差距产生不满,连带着开学看到了商颂川,很难露出一个笑脸。   但其实,关瓷在遇见商颂川之前,也遇见过一掷千金的同学,那时候他的内心没有生出一点点涟漪。   “所以,你是因为那件事,才对我特别冷淡的?”商颂川愣住了。   他和关瓷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专业联系性很强,有些选修课公开课讲座和比赛经常能撞见关瓷,他曾私底下向室友反应过,他觉得计算机的关瓷有些看他不顺眼,证据在他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格外冷一些。   室友反驳,关瓷对不熟的人不都挺冷淡的吗?还说他觉得人家看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让他别那么自恋。   关瓷瞥他一眼,语气微寒:“你在一个靠助学金上大学的贫困生面前说,七八万不值一提,不应该被讨厌吗?”   商颂川:“……”   靠!   他无比懊恼地抹了一把脸,追问关瓷:“如果暑假没发生那件事,大学的时候你是不是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关瓷,你别说你不知道?我可是厚着脸皮主动找了你几次。”   “我不想做无意义的假设。”关瓷回答。   商颂川定定地盯着关瓷,过了好半晌,他一把将关瓷抱起来凌空压在沙发上,语气里充满了厚重的情绪:“关瓷,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藏事呢?还说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结果记得比谁都牢,关瓷,你快坦白,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了。”   商颂川不依不饶地捏住他的耳垂,“真没有了?”   关瓷没让自己处于下风很久,他反问商颂川:“既然你很介意路心良给我送猪肉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顿顿,关瓷眼睛弯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望着商颂川:“如果这样,你应该早两天就知道你是我的初恋。”   商颂川的心脏因为初恋两个字剧烈跳动,他难以压抑自己澎湃的的情绪,低头,狠狠地和关瓷唇齿碾磨了一会儿,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上,闷声说道:“还不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小家子气,你和路心良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我追着不放感觉挺不合适的。”   和今天故意吃孙淼的醋不同,那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他以为路心良的的确确和关瓷有过一段,自然而然会真的发疯嫉妒,有些面目可憎的丑陋。   归根究底,是对自己不自信,关瓷愿意和自己谈恋爱,商颂川不确定是得兰地的事刺激了他,还是真的足够喜欢自己。   尤其是他和路心良谈过恋爱,但是他最后不也是和路心良分手了吗?商颂川其实会害怕,即使他表现的自信满满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一直有一股隐忧。   有一天得兰地的后遗症衰退,关瓷会不会甩了他,甚至想的更肮脏一点,或许比起被他草,关瓷更喜欢女人。   商颂川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但是在和关瓷的事情上,他无法避免地充满了患得患失。   商颂川脑袋埋在关瓷肩头,关瓷被压在沙发上,看不见商颂川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忽然读懂了商颂川心里的那一丝隐忧。   关瓷不喜欢对未来去做保证,一年前,他不会想到会有和商颂川发展出上下级关系外的一天,所以他无法预料到,未来他和商颂川会走到哪一步。   商颂川从关瓷身吸收够了养分,坐了起来,他骨子里和关瓷是同一类的人,从来不会自怨自艾,关瓷现在或许是不够爱他,但他为什么要去想得兰地后遗症消失后关瓷离他而去的凄惨未来,他不能趁着这一段时间,紧紧攥住关瓷的心吗?   他侧压在关瓷身上,谨慎避开关瓷小腹,但身体刚直起来一半,衣领被关瓷往下用力一拽,商颂川两只手撑在关瓷身侧,眼神疑惑。   关瓷眼神向上,目光和商颂川相撞,他凝滞片刻,眼神不自往地上的酒酒瞥了瞥,酒酒趴在地毯撒上,目光单纯地望着上半身快叠在一起的两位爸爸。   关瓷清了清嗓子,耳根忽然发热,商颂川的爱意表达总是足够直接,足够浓烈,足够……让关瓷感受到爱意和被他爱。   关瓷对商颂川动心,除了篮球场上的少年足够光芒四射,金龙村里的关小猫的称呼太过悦耳,初雪时分的笑容太过耀眼,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商颂川给了他充足的安全感。   他给关瓷的安全感让关瓷真正的强大了起来,关瓷从前对人生一直有所谓的规划,工作上和感情上,工作关瓷完成的很好,感情上却是一片荒芜。   他没有独身主义的想法,但实则原生家庭还是给关瓷带来了难以消磨的烙印,他怕从两情相悦到两情相憎,所以对待每一个追求者或者爱慕者,从来拒绝的干脆彻底。   关瓷其实是怕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的,他怕那种惨烈的结局,虽然数据早告诉过关瓷,他父母的悲惨是极少数,但作为惨烈爱情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恐惧在他灵魂深处刻上了烙印。   是商颂川给了他勇气走出了感情上的恐惧,除了相信他的爱情,更相信他的人品。   就算爱意消磨,两人也永远不会恶语相向,容貌可憎。   他依旧会是一个可靠的伙伴存在。   当然,他更希望爱意永存,誓言不灭。   关瓷无疑是勇敢坚韧的,所以糟糕的成长环境他身上依旧少见阴霾,反而勃勃向上,充满积极的斗志。   所以此刻,虽然羞赧,虽然不太好意思,但商颂川已经为这份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付出了很多,关瓷怎么会退缩不前。   很近的距离,关瓷望着商颂川的眼睛问道:“酒酒是不是一只挺黏人挺可爱的猫?”   商颂川从上而下望着关瓷,却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姿态,很温和地赞同关瓷的话,“是很漂亮,也很黏人。”   关瓷说:“我住公寓的时候,有一个邻居很有爱心,经常救助附近的流浪猫狗,然后发领养告示,我当时想养一只猫。”   “但是他发了一年多的朋友圈,有三十多只猫,去年我才看中了酒酒。”   比起商颂川的直接直白,大多数时候,关瓷对于内心的剖白都更内敛和含蓄。   关瓷语气很慢地说:“商颂川,我想要猫,但不是随便一只猫我都想要。”   “而我原来都没想过要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他望着他的眼睛,语气仿佛是很冷静的,耳垂和脖颈却都泛起了粉色,喉咙更是泛干,但还是克制羞赧,坦诚地望着商颂川的眼睛,“哥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商颂川当然懂了,关瓷所有的言下之意都是最含蓄的告白,他的大脑甚至因为关瓷这几句话剧烈充氧,整个人就像是气球,砰地膨胀了起来。   他压制住即将沸腾的情绪,性格里的恶劣一面因此冒出了头,他佯装不解地逗弄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懂?”   关瓷沉默一瞬,商颂川脖颈上的青筋鼓出,整个人异常兴奋,他不太相信他不懂,但他还是说:“你是我人生里的例外。”   声音刚落地,嘴唇就被人吻住了,商颂川亲的很激烈,为什么接吻是只属于恋人的举动?关瓷并不明白不理解,但他明白和知道他只想和商颂川做这件事。   关瓷的身体很快来了感觉,两具健康成熟的身体温度都升的很高,但是紧要关头,商颂川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关瓷被卡在半空,不上不下。   商颂川又凑上来,嘴唇贴着关瓷的脸颊,泛着热汗的脸颊噙着一摸忍耐的笑意,他贴在关瓷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关瓷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他泛着水光的眼睛瞬间瞪大,忍不住抬手,给了商颂川一巴掌。   但是因为没力气,抽在商颂川身上的那一巴掌轻飘飘的,反而向是什么具有其他暗示意味的爱抚。   商颂川顿时又亢奋了起来,伺候完了关瓷,立刻调整关瓷的姿势,一边剧烈动作一边不要脸地凑在他耳旁激动地说:“宝宝,你看酒酒在看我们呢?啧啧,你说你是不是很坏,给它做了绝育让它当公公却看着我们……”   关瓷抬手,想要去堵商颂川的胡言乱语满是荒唐的嘴,全是吻痕的手臂刚抬起来,关瓷微微鼓起的腹部忽然一抽搐,他手肘顿时垂在沙发上,关瓷眉头一拧,连忙道:“商颂川,我肚子疼。”   商颂川现在太激动了,没听进去关瓷第一句说了什么,直到关瓷抖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商颂川注意到关瓷突然卡白的脸色,立刻停下动作,紧张道:“关瓷,你怎么了?“   腹部的不适弱了一些,但是关瓷还是能够感受到不舒服,他皱眉重复道:“肚子疼。”   三分钟后钟后,商颂川迅速给关瓷穿好衣服,给许翌打了一通电话后,连忙开车去医院。   奔驰刚刚开出御景湾地库不久,关瓷腹部的抽痛渐渐消失了,他看了一眼神色充满忐忑的商颂川:“商颂川,我好像不疼了。”   “不疼了吗?”商颂川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了下关瓷。   关瓷仔细感受后说道:“的确不疼了。”   “还需要去医院吗?”关瓷不确定道。   商颂川继续往医院里开:“许翌已经去医院了,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   半个多小时后,许羿做完几个常规检查后,递给关瓷一张纸巾,让他擦干净腹部的耦合剂,说道:“目前来看,胎儿很健康,没什么大问题,刚才除了肚子疼,还有其他不适症状吗?”   关瓷从检查床上坐起身,回答:“没有了。”   许翌又问:“以前有过抽痛吗?”   “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下出现了强烈的抽搐性疼痛?”   听到许翌问这个问题,关瓷嘴唇张了张,却没能一下子发出声音。   关瓷不太好意思,商颂川把外套递给关瓷,无所谓地回答许翌道:“我们在亲热的时候。”   许弈翌目光落在关瓷身上,刚刚做检查,关瓷脱掉了大衣,露出匆忙间穿上的低领毛衣,锁骨上的吻痕隐约可见。   许翌淡神色如常地问:“你们亲密的频率怎么样?频繁吗?”   商颂川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以前还好,最近几天有点频繁。”   “嗯,一周超过两次了吗?”   “超过了。”   “一次多久?”   “两个小时左右。”   许翌叮嘱道:“孕中期虽然可以有性行为,但是不建议每周超过两次,且每次最好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   商颂川蹙了下眉,回答:“但是我们没有进行真正的插入行为。”   许翌措辞委婉地告诉他:“不一定要插入,孕育者剧烈的情绪起伏和强烈的身体感受都会影响到胎儿,从而发生不适反应。” 第58章   腹部没有任何不适, 周一早晨,关瓷正常去公司上班。   茶水间里,泡咖啡的陈玉向关瓷道完早安, 视线落在关瓷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上, 略一扬眉,好奇:“关助,你手腕上的表好像和商总是同款。”   智能手表和电子设备一样, 虽然价格定位有高低,但就算是最高档的哪一款,也在众人的消费水平里,不像机械手表可以飙升到七位数的价格。   关瓷颔首:“昨天换了一款新的。”   其实是昨天两人逛完公园在商场吃饭的时候, 商颂川提出的建议, 他一直就是个挺爱秀的人, 两人恋爱的关系不好在公司公布, 关瓷也不想戴着不在他消费能力里的百达翡丽去公司上班, 便去买了和商颂川同款同色的智能手表。   聊了几句, 关瓷回到工位,没多久,行政部的员工来到助理办,安装新的工位和电脑。   alllise疑惑地探出脑袋:“我们办公室要来新人了吗?”   关瓷一边浏览一个文件一边回答:“模块三组的组长李嘉会调到总裁办,接替我的一部分工作。”   年后复工,关瓷和商颂川就在挑选能够接替关瓷的工作的员工,陈玉和allise虽然都属于总裁办, 但两人非技术出身,工作上和关瓷的交集不算很多, 不清楚这件事。   陈玉一怔,立刻就问了出来:“关助, 你是要升职了吗?”   关瓷没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关瓷由于胎儿的位置,每次体检结果医生都说胎儿发育不错,但肚子不显怀,但就算再不显怀,步入二月底的时候,一个快一个月没和他打过照面的同事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关助,你怎么发福了,这小肚腩都长出来了。”   关瓷只能回以微笑:“年后太懈怠。”   同事提议道:“这周末打壁球去吗?我过个年也长胖了十来斤,刚打算减减肥,一起?”   “这周末我有安排了,以后吧。” 关瓷婉拒。   在洗手间的时候,关瓷看了看自己的微微鼓起的小腹,秋秋传来不激烈的翻动,关瓷抬手摸了一下。   关瓷是在三月中旬开始休假的,那个时候他孕期期七个多月了,南城的春天来的早,春衫单薄,关瓷的孕肚不能完美地藏在衬衫和大衣之下,甚至一天内,遇见过三四个调侃他没也没逃过发福命运的同事。   关瓷是有一些完美主义的,不仅仅是对工作内容的完美,也包括对个人形象的完美主义。   除此之外,度过了最舒服的孕中期后,孕晚期的关瓷身体也出现了一些不适反应,比如便秘,下肢浮肿。   所以关瓷三月中旬开始了休假。   没在OA系统写具体原因,毕竟只要商颂川允许他为期五个月的长假便足够了。   休假的第一天,恰好是周末,有商颂川陪着他,一如既往地度过从前许多个周末那般,关瓷倒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周一,商颂川去上班,关瓷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   老实说,关瓷从小到家没有过这么长的假期,他从小到大总是忙忙碌碌的,于是他很悠闲地打开影库,挑选他还没有看过的电影。   但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三天之后,关瓷就变得很无聊,甚至于很空虚,他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在独居的时候,关瓷的家务都没找过家政阿姨,现在的智能清洁设备很多,剩下的打扫工作不算辛苦,而且关瓷不反感做家务,甚至工作太费脑子了,做不费脑子甚至放空脑子的家务对他是一种放松。   但商颂川搬进他的家之后,关瓷擦擦洗洗的机会骤降,家务全都被商颂川包揽,关瓷最多承担监工的职责,于是前段时间,关瓷叫了阿姨每周四上门打扫卫生,商颂川他不是很喜欢家务。   房子很整齐干净,关瓷做了一会儿便无所事事。   他打开手机,李嘉前两天还发过消息问他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这两天一点新消息都没有。   关瓷刚调任技术助理的时候,负责的工作内容远没有现在多和复杂,李嘉没办法接下他的所有工作,关瓷的工作分回了一部分给商颂川,以及其他一些和关瓷工作内容有重合的同事。   剩下的对李嘉不算复杂,没事问他倒也正常。   关瓷给赵有泽发消息,问他这周那天休假,一起吃个饭,肚子再大一些,关瓷可能不想见老朋友,而赵有泽因为工作关系,不是固定周末休息,而是调休,   两个小时后赵有泽回复了关瓷:【这半个月怕是很难休假了,这一周两个医生都请假,一个家里父亲去世,一个生病住院,我还想休息,做梦!】   关瓷:【行吧】   赵有泽:【今天不是周四吗?你竟然有空上班时间给我发消息?还秒回我消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科技公司不是比我们牙科还拿命换钱吗?】   关瓷微信上不想细说:【你今天运气好】   发完这条消息,赵有泽没了下文,估计又是当牛做马去了。   关瓷点开手机,先看了看账户余额,去年的年终着实配得上他,加上关瓷去年没有什么大额开销,存款在一个他很满意的数字,股市也很不错,关瓷不怎么会炒股,但商颂川在一行也略有涉猎,前段日子关瓷在商颂川的建议下,买了两只股票,虽然由于他投进去的金额不多,总体来说,赚的不多,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纵使商颂川把自己的黑卡给了他,关瓷依旧不嫌弃那三瓜两枣。   然后关瓷优雅起身,走到衣帽间最里面,拿出自己的保险箱,保险箱里曾经最贵重莫过于他的房产证和金条了,此时多了一块光彩熠熠的百达翡丽。   心满意足地把保险箱放好,关瓷第三次给酒酒开了猫罐头,之后又在屋子里的无聊转圈,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   六点四十左右,商颂川用密码开了门,换了鞋走进客厅,没瞧见关瓷,刚打算叫人,关瓷系着他*关瓷天上地下个唯一老公终生伴侣的专属粉色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和他格格不入的汤勺,“你回来了,刚好,马上可以吃饭了。”   商颂川一擦眼睛,快步跟着关瓷走进厨房,西红柿炖牛腩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冒着香气,做好了茄汁大虾和小煎鸡热气腾腾地放在流理台,菜盆还有关瓷淘洗干净打算马上下锅的小青菜。   关瓷很会做饭,但是他不喜欢做饭,所以同居这么久,关瓷下厨做饭就他那一两回,前几天关瓷在家养身体,也是他满心喜悦地回家给关瓷做饭。   “你今天怎么做饭了?不是不喜欢做吗?”商颂川后一句话甚至带了点谴责。   关瓷热锅倒油的同时,随口回答商颂川最介意的一点:“今天有点想做。”   实在是太无聊了,甚至觉得做饭这件令他厌恶的事,也没那么值得讨厌。   晚饭自然是被商颂川一扫光,其实太久不做饭,关瓷觉得自己厨艺在下降,他甚至觉得没有商颂川做的好吃,不过商颂川倒是像吃什么珍馐美味一样,一口厨余垃圾都没留下。   饭后洗了碗,商颂川拿出泡脚桶来给关瓷泡脚和按摩小腿,这是关瓷下肢会浮肿后商颂川立刻就学会的技能。   有了商颂川的陪伴,关瓷倒是没有一点无所事事的空虚感,由于好几天没亲热过了,今天晚上两个人还有了些亲密的接触,虽然比起以前可谓是隔靴搔痒,但关瓷自我安慰的想,总好过只有一个晚安吻的夜晚。   但第二天,商颂川出门上班,关瓷一个人待在家里,他戴上口罩,去附近的公园里遛弯,看见几位精神矍铄的老头打羽毛球,关瓷羡慕地看一会儿,看几位神采飞扬跳广场舞的阿姨,关瓷艳羡地看一会儿,溜达着吃完午饭,关瓷回到家,坐在沙发上。   朋友圈安静如鸡,同龄人都忙着当牛做马,关瓷过着还算有钱有闲的生活,反而难以控制地生出了无所适从和焦躁不安的感觉。   甚至就连商颂川回到家,那种低落情绪也不能完全消失了。   商颂川很快察觉到了关瓷的不对劲儿,他吃过晚饭后,伸手抱住低着头仿佛在看书,但注意力全不在书上的关瓷,“关小猫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一定要每天开心吗?”关瓷语带不爽的回复。   话落他一愣,商颂川明明是在关心他,他为什么要向他发脾气?但是关瓷现在找不到人怪,不能怪秋秋,是他要留下秋秋的,又不是秋秋要他生下他,他对孩子天然有责任要承担,也不想怪自己的脾气不好,难伺候。   那就怪商颂川。   也不知道每天早晚锻炼个什么劲儿,腰练的那么好,又不能和他□□,亲人也越来越不会亲,虽然以前太暴力,总是会有一种即将覆灭和崩溃的窒息感,但现在真把他当玻璃娃娃一样,仿佛多用一点力气就会伤害到他的宝贝女儿。   当然还有好多可以责怪的。 第59章   “只是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开心。”商颂川从来都挺会哄人, 感觉到关瓷情绪不好,立刻顺着他的话说。   关瓷缄默一瞬,拿书挡住自己的眼睛, 商颂川安静陪伴他, 过了一会儿,关瓷把书拿下来,他额头抵靠在商颂川的肩膀, 睁着眼睛,视线落在商颂川藏蓝色的衣角上,闷声说:“给我点时间,我会调整过来的。”   商颂川宽大的手掌拍在关瓷后背, 没强迫关瓷从他肩膀抬头, 只是可靠地纵容道:“我在你身边, 关瓷。”   第二天, 商颂川去上班, 只是空闲时间, 脑子里依旧是关瓷昨天晚上情绪低落的样子,偶尔总会让他失神两分。   商颂川对关瓷并不强势,性格也不是说一不二的独裁者,但他归根究底,是一个强悍的管理者,不专制独裁反而是他拥有远超常人的自信,因为足够自信, 反而足够宽容和包容。   所以商颂川对关瓷很温柔体贴,但骨子里依旧有强横霸道的一面, 只是很多时候被另外一面压制了。   是人就有情绪,既然有情绪当然不会永远保持愉悦亢奋, 偶尔的低迷和烦躁当然是可以允许存在的。   比如昨天下午,参加完一个会议回到三十七楼,经过助理办的时候熟悉的工位空无一人,他心里就有一种怅然若失。   但他不喜欢在关瓷身上看到这种情绪,何尝不是一种蛮横的霸道,只是成熟的人会控制自己,但一想到还是会忍不住担忧,只能让工作充斥自己的大脑。   黄昏时分,下班前夕,商颂川忽然接到一通电话,他们从R国进口的一批原材料有问题被扣押在了海关。   海关距离远安科技三个小时的车程,商颂川必须赶过去处理。   司机开车去海关的时候,商颂川给关瓷打了一通电话,司机是公司的司机,不知道嘴严不严,商颂川张嘴没叫关瓷,而是叫了一声宝宝:“材料被扣押在海关了,我现在必须得去处理,今天晚上应该不回来了。”   商总谈了恋爱不是秘密的事,李嘉当然知晓,不过听到他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话,正在浏览材料的他忍不住往后排座掠了一眼。   关瓷:“麻烦吗?是哪一批材料?为什么会被海关扣押?”   关瓷本来就是商颂川工作上极为信任的搭档,商颂川据实以告。   不算严重,关瓷得出结论后松了一口气:“行,我知道了。”   “晚饭我给你叫荣德的外送?”   关瓷眼睛盯着电脑,分出精力回答商颂川的问题:“不用了,我自己解决。”   “不会点不合格的外卖的,我还有事,先挂了。”   关瓷不太留恋地挂断了商颂川的电话。   商颂川在周市待了两天,原材料的事情解决后匆匆赶回南城,回到御景湾的时候正是午后,客厅里没人,商颂川大步往主卧里走去。   关瓷听到动静,人没动,只是从电脑面前抬起头,“你回来了,我也快忙完了。”   商颂川不知道关瓷在忙什么,走到关瓷身旁,看清了他忙碌的内容,“这是……”   关瓷基础知识扎实,一个飞机器设计的基础代码对他来说麻烦但不艰巨,关瓷解释道:“我在M论坛接的兼职。”   顿了顿,关瓷补充,“这个兼职挂出来一周了,没人接。”   商颂川对这个论坛不算陌生,它算是一个专业论坛,大学的时候经常去里面闲逛,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大神的指点。   浏览完这个任务要求,对于论坛大部分人来说,这个任务是有些困难的,但是对于没难度大佬们来说,不会花时间在这种东西上。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关瓷将完成的代码发给小甲方,收到这两天兼职赚的一个小钱,他摘下眼镜,对坐在床头看文件的商颂川说:“今晚出去吃饭?我请客。”   前天离家时关瓷的抑郁和低落全都消失不见,商颂川颔首,“我想吃菌菇火锅。”   “可以。”关瓷优雅点头。   商颂川敏锐地问:“所以前两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没有工作?”   关瓷一直不擅长直接表达情绪,冷然道:“如果你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我不认为你会觉得生活很完美。”   他说完忽然明显地蹙了下眉,盯着商颂川先是振振有词地说了句话,“我就是需要工作带来的价值感和满足感。”   一顿,关瓷又在商颂川的身旁坐下,额头抵在他的锁骨,闷声怀疑道:“商颂川,你说我这是不是有人说的有福不会享?”   商颂川抬起关瓷的下颚,好笑道:“什么是福?”   商颂川望着关瓷的眼睛说:“关瓷,让你感受到快乐才是福,而不是别人下定义的福。”   关瓷心里的一点怀疑烟消云散,他唇角上提了提,起身,看似只是在不经意的表扬商颂川:“哥哥,你说的真好。”   商颂川盯着他看了两眼,长臂猛地一展,拉过不远处的扶手椅,再拽一下关瓷,关瓷倏地坐回扶手椅上,商颂川把椅子拉回他身前,盯着被困在他胸膛和椅背之间的关瓷,俊美的脸庞猛然凑近他,笑着点评:“关瓷,你又在勾引我。“   关瓷眉稍轻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盯着近在迟尺的商颂川,非常缓慢地舔了舔唇角。   商颂川目光深沉,喉结粗暴地滚动了两下。   关瓷又盯着他,无声地动了动唇。   看见他无声吐出的两个字,商颂川再也忍不住,不容置喙抬起关瓷的下颌,粗鲁地亲了上去,舌尖在他的口腔里疯狂扫荡,似乎要榨干他最后一丝氧气。   两个人出门吃晚饭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晚饭后回到家,商颂川给关瓷按摩完小腿,两人洗完澡,并肩躺在床上。   两个人看一本儿童心理学的家长读物商,比赛半个小时内谁记住的内容多。   关瓷输了,一会儿的妊娠油让商颂川给他涂,商颂川输了,下床给关瓷做一百个俯卧撑。   书有两本,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书,卧室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只有两人的翻书声。   半个小时后,闹钟响起,商颂川和关瓷两人同时合上书,“四十三。”   “四十五。”   两人报出刚刚各自看的页数,由于关瓷比商颂川看的多两页,商颂川抽查关瓷,关瓷每一个问题都倒背如流,商颂川愿赌服输。   他腾地一下跳下床,双臂往上一扯,关瓷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熟练地脱掉了上衣,赤裸精壮的上半身,在床头地板上做起了标准的俯卧撑。   常年锻炼的男人有非常完美的身材,肌肉匀称利落,随着他上下起伏发力,肩胛骨到后臀的背沟在关瓷瞳孔里闪烁不定。   关瓷忽然有点明白帅哥看美女的心态了,欣赏完商颂川的表演,关瓷光滑的脚尖在他后背上点了一点,挑眉点评道:“还不错,商总。”   商颂川呼吸一窒,双臂肌肉发力往地板一撑,猛地站起,抬脚阔步往卫生间里走去。   商颂川这个澡洗了小半个小时,关瓷唇角噙着一抹不明显的笑意,低头,看着膝上的儿童心理学。   回到卧室后,商颂川掀开被子,在关瓷身旁坐了一会儿,见关瓷今晚心情很不错,于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看完一段内容,关瓷分出神来回答。   商颂川观察着关瓷的表情,温声说:“关瓷,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住处?”   关瓷目光微顿,视线从膝上的书挪到商颂川的身上,好整以暇地问:“换一个什么样的住处?”   商颂川:“御景湾不错,但隐私性不够,还有一些公司里的同事,而且余虎就住隔壁,秋秋出生后,可能不太方便。”   关瓷嗯了一声,询问道:“所以你想搬到哪儿去?”   商颂川说出几个楼盘的名字,都是南城赫赫有名的别墅区,环境清幽,价格昂贵。   “行啊,这几个小区我都可以,好像天鹅湾距离公司最近。”   商颂川似乎没想到关瓷如此轻而易就同意:“所以你是同意搬家了?”   关瓷看着商颂川,说:“商总,我百达翡丽都收下了。”   语气停顿,关瓷脸皮终究比不过商颂川,他没好意思把视线留在商颂川的身上,翻开了合上的儿童心理学,声音从嘴里飘出来,“商颂川,我也想给你最好的。”   视线回到商颂川因为听到这句话有些发愣的英俊面庞上,关瓷竭力用轻松不羞赧的语气说:“不过虽然我还没能力让你住的更好,但是挺不错,你自己就有能力让你和我们住的很好。”   商颂川的心脏因为关瓷那句我也想给你最好的而山崩海啸,他控制住激荡的心情,盘腿坐在关瓷眼前追问:“那你会不舒服吗?哪怕是一点点不舒服?”   关瓷是自尊心很强的人,独立自主,所以才会因为修养身体在家无所事事而觉得空虚和无价值,商颂川当然因我也想给你最好的而血脉泵张,恨不得立刻将自己融化在关瓷的骨血里,但他更不愿意关瓷因为喜欢他,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不愿意。   “为什么会不舒服?”关瓷语气平静地阐述自己看法,“自尊心是自强自立,而不是让我和财力远胜于我的男朋友在生活上斤斤计较,那样太累,那样也不是我,我没那么扭捏和纠结。”   话音落下,关瓷的嘴唇就被人堵住了,商颂川喜欢用接吻向关瓷传递自己澎湃的心情,他含着关瓷的嘴唇吮吸,心脏再一次被正中红心。   是他看扁了关瓷。   关瓷是一只通透小猫。   接受商颂川,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包括他的身份和家庭,金龙村一点都不好,但商颂川此时此刻却喜欢上了大山里的荒僻村庄,因为那里孕育了坚韧聪慧的关瓷。   一吻结束,商颂川双臂撑在关瓷身旁,双眼发着光一般问他:“关瓷,你知道月底是什么日子吗?我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关瓷一怔:“月底是你的生日?”   满腔激动顿时被浇出一盆凉水,商颂川眯着眼问:“关瓷,你不会忘了吧?”   关瓷偏头,唇角往上一勾:“多谢商总提醒。” 第60章   “行, 既然你忘了,生日礼物还没准备吧。”商颂川摸过一旁的手机,迅速在上面点了两下, “那也不用你费心了。”   他将手机屏幕亮给了关瓷, “把这个穿上给我跳支舞好了,怎么样?关瓷,老公对你是不是很好。”   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关瓷瞟一眼就想给商颂川一巴掌, 万分的不堪入目,关瓷逗弄他结果被他反逗弄,心中不爽,推了推虚虚压在自己身上的商颂川, “让开, 我要去涂妊娠油了。”   商颂川眼睛快速眨了两下, 身体从关瓷上方挪开, 跳下床, 紧跟着关瓷走向浴室。   “你跟来做什么?刚刚打赌你输了。”关瓷想要合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按住浴室门的手背上青筋浮凸, 关瓷和商颂川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商颂川略胜一筹,推开磨砂门闯了进去,唇角勾着一抹毫不羞愧的笑容:“因为我不要脸啊,宝宝。”   他妈的。   心里在骂商颂川,身体却非常诚实的允许了商颂川给他涂抹妊娠油。   时间一晃就到了月底,商颂川那天晚上虽然给关瓷提了自己的生日, 但他很忙,尤其是关瓷休假后, 一部分工作回到他身上,每天没太多时间琢磨工作之外的事。   还是生日那天早上, 开完一个会回到办公室,接到父母的电话,商颂川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三十岁大寿。   “你和关瓷晚上回来吃饭吗?”邹可问。   “妈,明天晚上我回来吃饭。”商颂川说。   邹可了然地祝他生日快乐后,挂断电话,不久,商颂川又接到了狐朋狗友的电话,问他晚上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喝个酒。   “自己玩吧,晚上我要回家。”商颂川一边看文件一边回答。   陈聪:“回家?你回哪个家?哦,你和你家关助的爱巢,什么时候把关瓷带出来给大家看看?你人藏那么紧干嘛?又没人和你抢。”   “我男朋友为什么给你们看,哦,想起来了,你们单身狗,没对象的,啧啧,怪不得别人的男朋友也想看。”   陈聪:“……”   商颂川秀完自己有家有伴的身份后,说:“以后再找机会带他出来见你们。”商颂川不是不想带关瓷去见他的朋友,而是征询过关瓷的意见后,关瓷不想现在去见他们,虽然一般人不会联想他怀孕,但凸起的小腹依旧让关瓷对外貌有些耿耿于怀。   挂断电话后,商颂川脚尖一蹬,办公椅从办公桌前挪开一点距离,商颂川抽出一点时间把玩钢笔,心里则非常好奇关瓷会送给他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高效率做完今天的工作,商颂川到点准时下班,驱车回到御景湾,换了鞋走进客厅他眼睛一眯,他们家经常买花,茶几储物柜玄关上都有花瓶,今天的鲜花很明显被不负责买花的另一半更换过,全都是红玫瑰。   商颂川烦人精一样跟在关瓷身后,“宝贝,你今天买了红玫瑰,啧啧,你为什么买红玫瑰啊,红玫瑰的花语你知道是什么吗?关瓷,就这么爱我啊?连花都是对我的表白。”   关瓷很少下厨,身上的围裙还是商颂川的粉红色爱心围裙,剥好的虾仁扔进砂锅里,关瓷没忍住,抬手就想给商颂川一巴掌。   手掌当然没落在商颂川的脸上,半空就被商颂川抓住手腕,含住他的食指吮吸,幽沉的眼神不加掩饰地盯着他。   关瓷心跳猛地一快。   “准备吃饭。”关瓷用力把骤然滚烫的手指从商颂川湿热的口腔里抽回来,语气镇定道。   这是关瓷休假后第二次做晚饭,比起上一次丰盛很多,且全都是商颂川喜欢吃的菜品,吃完晚饭,收拾干净厨房,关瓷把生日礼物递给商颂川。   商颂川目光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黑丝绒质地的盒子,不满道:“关瓷,生日礼物你就这样给我了?也太没有仪式感了吧,怎么办?我觉得我没被你很重视,我不开心了,我要伤心了。”   关瓷挤出一抹狰狞的微笑:“那你要怎么样才觉得你被重视?”   商颂川语速飞快地建议:“最起码要把礼物盒藏在你的衬衫底下,跳舞的时候礼物不经意从你的衬衫里掉下来吧,你就这样直接给了我?关瓷我要怀疑我是不是你最爱的男朋友了。”   商颂川嘴上说着失望,眼睛里全是耀眼的笑意,他迫不及待拿起黑丝绒的盒子,骨节分明的手拆开,一对翡翠质地的袖扣出现在商颂川乌黑的瞳仁里。   “宝宝,你居然送我袖扣,款式还比较百搭,是不是每天都想我戴着它上班?然后看着它就想到你,关瓷,啧啧,果然是太爱我了啊,这种小巧思都想出来了。”   关瓷没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巧思,生日礼物是去商场逛了两天后,挑出来的最喜欢的物品,他想既然他喜欢,商颂川当然也会喜欢。   而且,上一次他过生日商颂川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袖扣。   商颂川今晚的心情有些激动,跟在关瓷身后不依不饶,关瓷走进主卧,利落抬手关上门,商颂川一怔,手刚抬起头,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商颂川只好先去接电话,电话是公司员工打来的急事,商颂川挂断电话后,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关瓷还没从主卧里出来,商颂川砰砰敲着被反锁上的门,“关瓷,今天可是我生日,你把我关在卧室外面是要干什么?造反也不能挑……”   咔哒一声,门后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商颂川后退半步,眼角眉梢都愉悦上挑,但当看见出现在门后的人,或者说是“猫”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绷紧,眼神幽黑。   衣服是那天晚上在商颂川手机上瞥到的不堪入目的衣服,是在某种特殊场合使用的衣服。   不仅买了衣服,完美主义在此时此刻也有体现,他买了配套的黑色猫耳,黑色丝绒材质的项圈,甚至连毛茸茸的尾巴都装扮上了。   贴身的衣服一点不能隐藏凸起的小腹,可小腹浑圆饱满,从另外一种角度想,何尝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商颂川往后退了半步,微眯眼眸,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近在咫尺货真价实的关小猫。   关瓷神色很镇定,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的地步,仿佛他穿的不是露出肩背的情趣猫咪装,而是即将登上宣讲台笔挺板正的西装。   紧接着,音乐声响起,关瓷穿着最私密的衣服,用最冷然的表情跳了一支舞,跳舞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商颂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商颂川距离他并不是很近,但他的眸光落在关瓷身上,像是猝了火苗的灯光,因为要接受光明,避无可避,关瓷只能接受被灼烧的蒸腾感。   关瓷最后一个摆臀没有跳好。   关瓷神色冷淡,脑袋里却有无数思绪划过,甚至因为没跳到位的最后一个动作,给自己今晚的表现扣了五分。   一舞结束,商颂川坐在床头,眸光深深地盯着关瓷,冲他说道:“过来。”   等关瓷走近了,商颂川拽了他一把,关瓷不太习惯但还是强行镇定地坐在了商颂川的大腿上。   商颂川嗅了嗅关瓷身上的味道,眼神很深,“不是说这件衣服不堪入目吗?为什么还要穿给我看。”   耳根红到充血,关瓷神色依旧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因为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想要满足哥哥的生日愿望。”   唇瓣上猛地传来温热的触感,终于不用和商颂川炙热滚烫的目光对视,关瓷松了一口气,关瓷是个见过大场面,久经风雨的人,但是这身衣服实在是太过羞耻。   熟练地搂住商颂川的脖子,关瓷微微张开嘴,但就在这时候,商颂川忽然松开了关瓷,将人从大腿上抱走。   关瓷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商颂川起身叮嘱他道:“关瓷,时间到了,快换身衣服,我们上楼。”   “上楼?”   他穿成这样他说上楼?关瓷不受控制地瞥向商颂川身下某个部位,居然没有动静?   关瓷心头一凉,不是商颂川说想看他穿这身衣服吗?难道他是叶公好龙,并不喜欢今晩真正的惊喜?他抵抗不住的,是以往含蓄的引诱?   关瓷心乱如麻,匆匆在更衣室里换回正经人的衣服,因为心太乱,都没来得及问商颂川上什么楼。   商颂川搂着关瓷来到了顶楼。   今天南城的天气很好,如果是在荒僻的山林里,会看到满天的繁星,城市的天空只有霓虹灯折射出的暗红色。   御景湾视野最好的东边,上千架无人机有秩序地升上天空,勾勒出凤凰涅槃的绚烂一瞬。   “你安排的?”关瓷问身边的青年。   商颂川说:“关瓷,你这是明知故问。”   关瓷有一点不理解:“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关瓷当然记得商颂川生日,甚至比商颂川记得他的生日更早一点,那天晚上说忘记了不过是故意逗商颂川。   关瓷以前从来不喜欢逗人玩的,没什么意思,但是逗商颂川挺有意思的,当然也只是逗商颂川挺有意思。   商颂川想了想,回答:“因为不想只有我有礼物,我的爱人没有礼物。”   关瓷有时候会觉得商颂川很矛盾,明明是一个不要脸的人,有时候一颗心又意外的纯情和年少。   他声音不大不小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的目光继续对视,噼里啪啦的火苗在看不见的地方燃烧。   几分钟后,御景湾六栋的某几位住户看见天空上的无人机表演时,急匆匆冲上天台,很快注意到了天台东侧,拥吻的两个青年。   关瓷比商颂川更先察觉天台上多出了其他人,他挣脱商颂川的束缚,抬起滚烫的脸颊,望向天际。   商颂川没有再强迫关瓷和他接吻,只是伸出手,在某些人窥探的视线里,牵想要牵的手。   一场无人机表演不到十分钟,这当然不是商颂川的惊喜习惯,今晚的无人机表演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一场表演结束,关瓷和商颂川牵着手回家。   后半截无人机表演的时候,商颂川骨子里的纯情劲儿已经荡然无存了,比起和关瓷牵手,更想按着他接吻,只是后面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不好意思在别人的视线里明目张胆地接吻,而是关瓷不愿意。   老实说,关瓷也被商颂川的视线看的心痒,但是一场无人机表演打折下来最少也得八十万,一场表演八分钟,每分钟十万,换算成秒,一秒钟也得几千块钱。   关瓷虽然在努力接受对象很有钱的设定,但可以享受,不能浪费,他对于浪费两个字深恶痛绝,尤其是想到一秒钟几千块钱,关瓷恨不得把眼睛钉在无人机上。   知道商颂川压抑了一会儿,所以刚一打开门,就被人按在门上接吻,关瓷并不意外。   只是接吻没多久,商颂川呼吸浑浊地退后半步,眸光幽黑地盯着关瓷道:“关瓷,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蛋糕?”   关瓷推了推他身前的商颂川:“我去拿蛋糕。”   商颂川却没有从关瓷身前挪开。   关瓷眼带不解。   商颂川又道:“宝宝,在吃蛋糕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吃蛋糕之前还有什么仪式吗?关瓷以前过生日吃蛋糕不多,不太清楚。   商颂川不容拒绝地提出要求:“去把你刚才衣服穿上。”   蛋糕是很美味的,而且商颂川头次知道,原来蛋糕这么会流水,会发颤,会求饶,会叫老公,虽然蛋糕也是逼不得已的。 第61章   四月上旬的时候, 关瓷搬到了C市距离重合医院不与远的别墅里,别墅价格昂贵,但拥有高密度的树林, 住户和住户的间隙在一公里以上。   此外, 别墅一楼安装了全套的产科设备,别墅里的护士和阿姨都签过违约金高昂的保密合同。   关瓷已经接受了男人也会生孩子的设定,且很坦然淡定, 他不是很扭捏的人,但到底是极小概率的事,如果被宣扬出去,很容易对未来的生活造成影响。   谢燕医生下班后给关瓷做了全套检查, 正常的妊娠时间在三十九周左右, 关瓷妊娠三十二周, 孕晚期可以根据目前大人和胎儿的情况对手术计划略作调整。   “还不错, 比我去年做的那一台手术指标还要好一点。”谢燕医生笑着告诉关瓷和商颂川她的检查结果。   翌日回到医院, 和同院的两位专家开了一个专家会议, 谢燕又告诉关瓷,“鉴于男性和女性的生理特征的问题,我们还是更建议在妊娠三十七周左右进行开腹手术。”   关瓷和商颂川当然听医生的意见。   C市距离南城三百公里的距离,关瓷目前的身体状况良好,常理来说是可以做完检查和评估后,回到南城,手术前夕再来C市进行手术。   但孕后期害怕意外, 关瓷没有产道,如果到了必须分娩的时候只能进行手术, 三百公里的距离,谢燕医生当然不能及时赶到。   重合医院是国内声名赫赫的大医院, 妇产科和儿科声名在外,谢医生的病人和手术未来两个月都排满了,当然不可能放下重病垂危的病人去南城等候关瓷一人生产。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关瓷留在C市,有任何意外,医生都能及时进行手术。   南城到C市三百公里距离,商颂川每天下班后,花三个小时来C市,第二天天不亮出发,去远安科技上班。   但商颂川实在不想因为通勤的六个小时大幅度缩减和家庭成员在一起的时间,三天后,固定的直升机航线申请成功,南城到C市的通勤时间缩短到每天三个小时。   孕晚期身体上的不适很明显,下肢浮肿和抽筋是最严重的,甚至关瓷不管是站还是坐,都会出现腰骶疼腰,浮肿和抽筋都能被按摩缓解,胎儿成长压迫骨盆的疼痛没有有效的缓解方式。   不过关瓷并不觉难受,最起码没有孕早期的难受,孕早期不是生理上的不适,更多的不舒服源于心理。   怀孕这件事就像是得了恶性肿瘤一样难以接受,更不知道手术后的结局是什么,但现在关瓷很清楚秋秋也是上天在二十九岁这年送给他最大的礼物之一,同性恋终其一生没办法拥有血脉相连的孩子,但他和商颂川何其有幸,居然能拥有秋秋。   关瓷没有繁殖欲,他曾经很恐惧自己不能作为一个好父亲的存在,但二十九岁的这一年,他见识到了生命的斑斓多姿,忽然觉得可以带一个孩子来世界上体会各式各样的美好。   因为孕晚期之后的结果是非常笃定和确定的,生理上的不适被克服的轻而易举。   当然,关瓷也没有放弃能够体现自己价值的兼职。   关瓷这一年对于强大有了新的体会,不仅是自立自强,还是拥有敢于依靠他人的勇气和能力,敢于脆弱,接受脆弱,也是一种强大。   关瓷和商颂川育儿理念非常契合,比起希望他成为一个世俗意义成功的人,更希望他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的人,孕晚期的睡前读物不是高等数学微积分和天体物理,是趣味横生的小故事。   关瓷躺在床上,他的肚子始终不像大多数孕妇一样巨大,商颂川给他泡完脚按摩完双腿后,盘腿坐在他身边,用一把低沉的嗓子读很有趣的故事。   秋秋很喜欢,这时候总是会动的很厉害。   生活不仅只围绕秋秋,湖心湾的别墅因为是关瓷回到南城后要居住的地方,最近两个月在紧急装修,对于未来一家三口要居住的地方,商颂川和关瓷都会有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两个人对今天花瓶里的茉莉比上一束茉莉绽放的时间更久一点,也都能产生强烈的倾诉欲。   周二晚上,因为要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满月宴,商颂川回到C市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两个小时。   商颂川轻手轻脚地在客房洗漱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床头灯没关,他盯着关瓷熟睡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抬起手,动作很轻柔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视线往下,看见关瓷凸起的小腹,商颂川关掉灯,还没全把不应该存在的负面情绪消化掉。   关瓷很快察觉到了商颂川的不对劲,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这天晚上,按摩完关瓷浮肿的下肢后,关瓷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不错眼珠地盯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男人,犀利地开始话题:“商颂川,你这两天有心事。”   商颂川露出哀怨的表情:“许医生说,如果要亲吻,不能深入,只能碰一碰,你现在更敏感了,很容易高潮。”   商颂川厚脸皮的话让关瓷卡了一下壳,他找回谈话主导权:“你这两天晚上在失眠,你为什么会失眠?”   商颂川神色有些微妙:“失眠,我什么时候失眠了?”   关瓷对他的不坦诚用下垂的唇角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但还是大度地决定原谅伴侣的错误,他盯着他,有理有据地说:“这两天晚上,每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你睁开眼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困倦。”   商颂川精比常人旺盛,但不意味他不需要休息,最近公司事忙,尤其是三周后关瓷即将进行手术,他想把手术后的三个星期时间全都压榨出来,忙到昏头转向的地步。   有几次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商颂川就忍不住开始打呵欠。   关瓷劝过他,不用每天下班后都来C市,但是劝说之前,关瓷知道是浪费唇舌,结果果然如此,每天都会在橘红色的雾霭沉进地平线的最后一瞬,看到他的爱人神采奕奕的回家。   如果是以前的关瓷,明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浪费精力的事,不会浪费精力去做,可当看到商颂川神采飞扬的脸色下没能完美隐藏的疲惫,还是忍不住劝说。   因为太忙了,关瓷膀胱被子宫挤压的孕晚期起夜频繁,商颂川虽然会清醒,但刚刚惊醒眼底的困倦犹存,这两天晚上起夜,商颂川眼睛里有红血丝,却没看到一点困意。   商颂川诧异道:“关瓷,你居然观察的这么仔细啊?这么点小细节都能发现,关瓷,你到底是有多爱我?福尔摩斯在世都看不出来的东西都被你看出来了,以后我要是有一点点不规矩……”   商颂川眉头一拧,自己都觉得很恶心,“不该用这个比方的。”   关瓷没被他高超的不要脸转移话题,他盯着商颂川,果断直接地问:“为什么?”   商颂川的唇动了一下。   关瓷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锐利的眸光依旧停在商颂川身上,表达爱意方面商颂川向来火热炽烈,关瓷要更含蓄内敛,但两个人相处,关瓷往往更锋利,他不像商颂川像柔软的云,包裹着他等待他解决问题,关瓷像犀利的剑,要一瞬间挑中问题深处,迅速地解决掉生活里风险因子。   “给你三分钟,不说的话明天不用回来了。”   商颂川嘶了一口气,“关瓷,你好狠,你怎么可以不让我回家。”   “我还可以更狠,你现在就滚出去睡。”   商颂川靠近他,“那你半夜腿抽筋着怎么办?”孕晚期,消失许久的腿抽筋重新出现在关瓷的身上。   商颂川曾经因此诅咒过老天爷,既然孕中期让关瓷过的那么舒服,为什么对关瓷的眷恋不能更多一些?腿抽筋下肢浮肿腰骶疼痛这些常见的毛病为什么要出现在关瓷身上,他的宝宝强大聪明坦诚万里挑一的好,当然应该拥有天上地下所有的偏爱。   诅咒了很多遍,且直至今日,商颂川还在孜孜不倦的诅咒。   关瓷瞟了他一眼,淡声回复:“能怎么办?忍着。”   恋爱带来的甜蜜负担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商颂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长满了倒刺的手攥紧了,疼的他魂骨分离,哪怕只是想到关瓷腿抽筋,白着脸,可怜兮兮孤独无助地躺在床上。   他和关瓷明亮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话题从好几天前开始:“周四我不是参加了陆安其儿子的满月酒吗?”   他说的有点慢,一字一顿仿佛很困难:“然后知道他老婆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下手术台。”   “所以你也怕我在手术台上遇见……”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商颂川紧紧捂住了嘴巴,滚烫的手掌牢固地贴着自己的唇,关瓷用冷漠的表情想,许医生说他现在过于敏感果然没有错,只是一点强势的动作,他居然产生了很多不合时宜的想法。   确定关瓷不会说出他厌恶的两个字后,商颂川收回手,他很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乐观,但是,最近有点控制不住我的恐惧。”   趁着商颂川没注意,关瓷快速地抿了下唇,唇上似乎还留有他滚烫的热意,关瓷的手心因此有些发热,他用冷淡镇定的表情道:“我知道。”   他又盯着商颂川的削薄的嘴唇,很久没有和他进行深入探索的嘴唇,淡定地告诉他:“我走在大街上,都有被石头冰棱花瓶掉下来砸死的可能。”   “虽然这概率微乎其微,但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第62章   “谢医生说过了, 我的手术风险在百分之十左右,我想我的运气没那么糟糕。”上一例病人手术体征没有他好,谢医生只看过期刊和病例, 还没有进行过同类手术, 对方都拥有了一个健康的宝宝,平安出院。   关瓷想,这也是他的未来。   其实关瓷不是乐观主义者, 或许是童年的记忆太糟糕,而幼年的经历是对性格影响最剧烈的时候,他和商颂川,他们这个渺小平凡幸福的家庭里, 商颂川才是更乐观积极自信的家庭成员。   但他允许商颂川的脆弱, 所以此时此刻, 关瓷会承担开解包容另外一半的职责。   “商颂川, 我会没事的。”关瓷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关瓷在工作里很有自信, 很多时候, 在接到一个项目的初时,就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商颂川,他可以完成,即使项目肉眼可见的困难重重,但最后关瓷都会妥善地解决。   商颂川的担忧在一瞬间消失了很多,一部分是因为关瓷的安慰,更一大部分是因为商颂川意识到, 关瓷是怀孕的那个人,是现在身体上承受很多不舒服的人, 是要进行一场大手术的人,是现在更需要安慰和照顾的人。   他身为他身边最亲密的健康的守护者, 怎么能自己出现心理问题,让更需要被照顾的人照顾自己。   何况商颂川本来就是积极主动的人,性格里的另外一面在春日的夜里,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   相爱的人或许就是这样,会因为对方而更脆弱,也会因为对方,在一瞬间,激发出可以抵抗掉所有不好因子的勇气。   关瓷最近为了秋秋的大名烦恼,关秋秋,如果是个女孩子,是可以直接去上户口,如果是个男孩子,则不太合适。   关瓷翻了很久的字典,仍然没能想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商颂川加入了抓耳挠腮中,可能是因为决定下多了,他比关瓷更快思索出了一个满意的名字。   月亮挂在雾黑的天空上,婆娑的影子在窗外摇晃。   关瓷坐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里,商颂川坐在他腿前的羊毛地毯上,很注意的没用从前靠着他双腿的姿势,而是面对着他。   “叫关悦安怎么样?”翻了三天字典后,商颂川给出时至今日,觉得最完美寓意最好的名字。   “关悦安。”孕晚期,关瓷胖了一点,尖尖的下巴变得饱满圆润,他缓缓地读了读这个名字,清澈的嗓音回荡在两人的卧室里,商颂川由于年富力强,且近日工作太忙,运动的时间变的很少,体力没能得到充分释放,一刹那就有些身体发热。   他靠近了关瓷一点,“你喜欢吗?”   关瓷:“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   商颂川耐心解释:“悦是喜悦的悦,是表示关瓷非常喜欢爱慕迷恋我的意思。”   解释的时候,商颂川注意着关瓷神情,关瓷听完他的慷慨陈词,没有表现出丝毫否认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追问:“安是希望他平安健康的意思吗?”   商颂川抓住关瓷的手,孕晚期关瓷的体温有些上升,手背也是热的,他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密相扣,“是希望他健康平安,也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希望我们都能健康平安。”   关瓷轻微颔首,对这个名字表达了满意,又问商颂川:“如果是个男孩子,似乎不太合适这个名字。”   关悦安三个字,如果只写在名单上,不跟着性别,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女孩子。关瓷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遭受因为他两个爸爸粗心而导致的嘲笑。   商颂川眉头拧了一下,过了片刻,他建议道:“如果是男孩子,心悦的悦换成超越的越怎么样,同音字,意思还是关瓷你爱死了我的意思,不过更适合男孩子。”   关瓷在唇齿间琢磨一番,说道:“如果等上户口的时候,还没能想出更好的名字,就用这个名字。”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商颂川提供的大名只是备选,关瓷没完全满意,可是接下来的时间,关瓷不在翻阅字典,也不在浏览唐诗宋词。   时间一晃到了孕三十五周,距离关瓷手术只剩下两周的时间,关瓷这段时间,给他外公打电话频繁了一些,关外婆在世时,关瓷一个月和关外公关外婆联系就一两次,关外婆离世后,关外公喜欢上了给关瓷打电话,关瓷不想猜里面有多少对于他的爱,又有多少是因为关瓷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毕竟每一次他都从关外公电话里听出了关心。   其实关瓷在很久之前就立好了遗嘱,在他拥有财产之后,两位老人对他不算很好,但关瓷记得从他们身上曾经获得过的养育,以及惨烈之前的温柔,所以如果自己有任何突然意外,关瓷还是想要会给他们留下一笔足够优渥终老的钱财。   只是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而已。   但关瓷现在没有任何对于关外公养老方面的担心,就算他出现任何意外,他相信商颂川会承担起本应他担负的责任。   距离手术只剩下一周的时候,商颂川告诉关瓷:“宝宝,你手术那天,我父母可以来吗?当然,你可以拒绝,你永远可以拒绝让你不舒服的事,只是我父母强烈要求我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你。”   关瓷并不讨厌商颂川的父母,甚至还是喜欢的,除了性格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的是商颂川的父母,是对商颂川很好的父母。   但关瓷就算接受了自己会生孩子的事实,还是不愿意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很多人观光,这是他迄今为止,没告诉任何朋友的原因,当然也是不想他们为他担心。   关瓷还没有说话,商颂川读懂了他的迟疑:“那我让他们不要来……”   “让他们来吧。”   关瓷的声音在商颂川话的后半截响起。   关瓷的声音小了一点,“可以让他们在我进手术室后再来吧。”   就算是再不显怀的肚子,孕期进入九月,肚子也像皮球一样凸起,一个男人,一个四肢细长舒展的男人,挺着气球一样的肚子,总会是觉得怪异的。   他相信商颂川的父母不会展现出任何觉得怪异的神色,但关瓷就是不像让太多人看见形象不够完美的一面。   商颂川笑了笑,故意说:“如果我说不可以呢?你既然答应了他们,他们明天就会过来,陪着你直到手术。”   关瓷神色一僵,圆润一些的脸上出现不虞的神色,“你刚刚还说我可以拒绝任何让我不舒服的事。”   商颂川大喇喇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关瓷知道这句话才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手还是发痒,想要给厚脸皮的某人一巴掌,当然有七成的概率男人会捧着他的手不知廉耻的说,宝宝,知道你很馋我,但你现在这样我最多亲一亲你的额头,等你手术完我在好好补偿你。   关瓷冷下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商颂川没事人一样起身,去准备关瓷的泡脚水。   泡脚水放到关瓷身前,因为关瓷肚子变大,当然也没有变得不能弯腰脱鞋的地步,但商颂川会代劳这种令关瓷有一些不舒服的动作。   商颂川一边帮助关瓷洗脚一边问道:“怎么了,关瓷,你怎么不笑,水是太热了还是太冷了?”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充耳不闻。   商颂川忍着笑说:“我当然会让他们等你进手术室后再来。”   关瓷还是冷冰冰冰地盯着他。   商颂川语气讨好道:“宝宝,可以对我笑一个吗?”   关瓷便扭过脸。   关瓷的冷淡一直持续到睡觉的时候,孕晚期最好的姿势是左侧卧,关瓷睡在床的右侧,左侧卧刚好能朝着商颂川,但今天晚上上床后,他便右侧卧,朝窗户的方向。   商颂川认了好几句错关瓷还是紧闭双眸,一言不发。   商颂川跪在床头,捂着胸口的位置:“关瓷,你和我说说话吧,你再不理我我要碎掉了,真的要碎掉了,你很难难缝补好的,老公,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关瓷仁慈,大发善心地睁开了一点眼皮,而后缓缓挪动姿势,脑袋和身体朝向床的左侧,商颂川腾地上了床,一场不算风波的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两个贴的很近睡觉,商颂川会在关瓷的额头脸颊嘴唇上啄一下,关瓷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会变得很快。   第二日晚,得知关瓷愿意他们陪他手术,晚上吃过晚饭,关瓷接到了商颂川母亲的电话。   邹可亲热地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可能是从商颂川那里得知了关瓷近来不是很愿意见到熟人,搬来C市后,邹可一直没来过,关瓷休假在南城的时候,邹可还刻意上门,送过关瓷美味的补汤。   关瓷:“很好,阿姨,你呢?”   邹可笑着说:“我也挺好的,昨天还打了大半夜的麻将呢。”   邹可又道:“商颂川说他和你商定秋秋的大名了。”   关瓷的心又跳的很快,不是和商颂川在一起的紧张,而是带着几分不安的忐忑。   邹可真诚道:“关悦安,很好听的名字,我和老商都很喜欢。”   又说:“商颂川最会得寸进尺,你不要太让着他了。”   商颂川刚走到二楼的露台上,听到这句话,他不满地插话道:“妈妈,你为什么每次在关瓷面前都要诋毁我的形象,妄图把我塑造成一个性格不好的渣男,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显得我们关助眼光不好,你这是同时贬低了我们两个人。”   邹可:“关瓷你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能言善辨,巧言令色,我和他爸爸太了解他了,所以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别忍着,先给他两耳光。”   关瓷眼睛眨了眨,瞥向商颂川,商颂川拿起关瓷的水杯,沉静地喝了一口水。   这通电话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挂断电话后,关瓷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忽然说:“商颂川,你知道吗?我曾经嫉妒过你。”   商颂川对关瓷很多时候不太正经,但他一直对关瓷的情绪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午夜梦回,他会纯情的想,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他们要在一起的证据之一,毕竟他对别人微妙的情绪没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他直觉关瓷现在想要倾诉,便只是略微抬高音量嗯了一声,望着他。   关瓷低了低头,又用很感慨的眼神地看着他:“那时候觉得你拥有太多的东西了。”不仅是俊美的外表,健康的身体,一帆风顺的事业,当然,也没那么顺利,早期刚进公司的时候遇到过麻烦艰难的问题,但总体来说,他事业还算顺利,远安科技这几年在他带领下,市场占有率越来越高,专利越来越多,已经成为了行业领头羊企业。他拥有一颗和他一样好用的脑袋,更重要的是,富有且开明的父母。   邹可商海待他体贴温柔,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关瓷,而是因为他是商颂川喜欢的男人,所以愿意用一种令关瓷最舒服的态度让他融入他们的家庭。   很多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关瓷的大部分朋友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说,邹可和商海真的是一对很好的父母。   想到这儿,关瓷有些不爽,忽然又有些嫉妒商颂川,为什么这个人能拥有很多令妒忌的东西。   商颂川道:“那下辈子,这些都给你好吗?”   关瓷愣了一下,拒绝:“不用了。”   商颂川摸了摸关瓷的手,虽然是凉夜,关瓷的手不是凉的,他用疑惑的神色问:“你不是想要吗?”   关瓷先盯着商颂川的眼睛,话说一半后,移开视线,去看露台外的梧桐树,“如果有下辈子,还是给你好了。”   不管是完美的家庭,抑或是别的更美好的东西,可以都给商颂川,能量守恒定律,关瓷前半生的坎坷或许是因为上天准备好了在二十九岁时降临的礼物,那么如果下辈子关瓷拥有太过完美的人生,商颂川的人生……可能就不会令关瓷满意了。   反正痛苦的经历关瓷体会过,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上天不要忘记给他的奖励就好。   关瓷被抱在了一个温暖怀抱里,商颂川紧紧搂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咬了咬关瓷的耳垂,关瓷竭力克制,才不显得那么敏感。   商颂川望着他的眼睛说:“关瓷,我永远爱你。”   露台上的顶灯并不是很亮,但关瓷视网膜里,商颂川的眼睛在闪闪发亮,他别过头,过了片刻,又盯着商颂川问:“听到了吗?”   商颂川神色很不解:“听到什么?”   关瓷觉得商颂川应该听见了,也必须听见了,但和商颂川对视了一会儿,关瓷还是用嘴巴重复了一遍:“我也爱你。   时间像攥不住的流水,一眨眼,橙红色的球体在天空发射出耀武扬威的存在感,路面上的行人猛然惊觉,时间从春日来到了夏日。   如果是正常的剖腹产手术,是可以允许丈夫陪产的,但关瓷的手术不仅剖腹产手术,更是开腹手术,会对子宫进行摘除,商颂川没办法陪产。   经过关瓷的同意,这台手术会全程录像,供医学研究,当然,为保护关瓷的隐私,不会出现关瓷脖子以上的画面,这场手术的所有医务人员,都会对关瓷的信息保密。   手术一共需要五个小时,自关瓷进入手术室后,商颂川站在门口专注地等着他。   商海和邹可也赶到了手术室外,沉默地陪伴商颂川。   时间在这个时候,变得很慢,像是两鬓斑白拄着拐杖一意孤行要爬上山顶的老人一般,每往前走一步,都万分艰难。   在这期间,别墅里的阿姨送来了一顿午餐,商颂川的魂灵被手术中三个字慑住,感受不到饥饿,想到再过两个小时,会有他和关瓷爱情的结晶以及手术后的关瓷需要他照顾,商颂川才去接过餐盘,吃了几口食物,吃的是什么东西商颂川全然不知,模糊的记忆里,只留下有些干的印象。   步履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不知道过了几个昼夜,气喘吁吁抵达了山顶。   与此同时,别墅里改造过的,拥有最先进设备以及各项不一定会用上,但以防万一的各类器材的手术室大门终于被人推开,商颂川僵硬的长腿快速迈出两步,走到蓝色手术服口罩都没来及摘的医生面前。   心跳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惊人的每分钟两百下,不过在看到谢燕医生微弯的眼角后,心跳逐渐变得平缓。   谢燕医生摘下口罩,疲惫但庆幸地道:“手术很成功,期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对了,是个女儿,她也很健康。”   关瓷全麻,进入手术室不久后就完全丧失了意识,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别墅一楼温馨舒适的的专属病房里,关瓷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先听见了商颂川不够镇定的声音,“关瓷,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关瓷的视网膜里,商颂川是一副仓促带虚影的画,逐渐逐渐,仓促和重影取消,商颂川完整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弯腰垂着头,距离病床上的关瓷距离很近,关瓷躺在病床上,哑声回答:“还好,没什么感觉。”   商颂川耐心地说:“应该是麻药药效没过,医生说要两到四个小时,药效才会全部过去,这才两个多小时。”   关瓷视线往床头的婴儿床挪去。   商颂川瞬间明白了关瓷的意思,他立刻把瞌睡很多的关悦安抱了起来,放在关瓷的枕边,声音很温柔地告诉他,但里面藏着几分激动,“是个女儿,所以要叫关悦安,就是你心悦我的那个悦。”   关瓷静静地打量了关悦安一会儿,蹙眉说:“真的好红。”   两个人不是有经验的父亲,但是是理论知识完备的父亲,两人提前了解过,新生儿一般都是皱巴巴红彤彤的,但是看到货真价实,出生不足两个小时的婴儿,关瓷还是忍不住感慨。   商颂川:“没事,养养就好了,我很会养孩子。”   关瓷不甘示弱:“我也很会。”   说完话,闭着眼睡觉的秋秋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后没别的反应,两嘴一瘪就是哭泣,哭声响亮,完全想象不出发出如此震耳欲聋声音的身体不到商颂川两掌长。   商颂川一懵,赶紧哄孩子,不过理论知识再丰富,此时此刻,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护士及时赶了过来,得知孩子哭泣的需求是因为饥饿,商颂川不算特别熟练但也算是值得夸赞的快速地让秋秋喝上了奶粉。   孩子没哭了,他扭头看向关瓷,却见关瓷眼皮子一点一点,很疲惫辛苦的样子。   商颂川赶紧把奶瓶交给护士,温声对关瓷道:“宝宝,你先睡吧。”   关瓷心里想着,不要在护士面前用这么黏糊称呼,不庄重不成熟,但太累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陷入了沉睡中。   再次醒来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关瓷缓慢地睁开眼,特意准备的房间因为豪华显得很空荡,但似乎也不是很空荡,因为关瓷一瞬间就看见了守在他床头的英俊男人,未来很多年,都会和他风雨同舟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