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作者：羡凡
　　文案：
　　表面浪荡阔公子受×狠厉刺头酷哥攻
　　——
　　蒋煜坐了六年的牢，最炽热的年岁永远留在了监狱，出来后发现世界天翻地覆，一个人在后街的路边愣神。
　　然后他就遇到一飙车的神经病，差点给他挂倒不说还骂骂咧咧的，统共三句话专踩他雷区蹦迪，蒋煜抄起铁棍就给这孙子开了瓢。
　　这孙子扶着头放狠话说记住你爹姓卓，不用你赔医药费也不报警，就是最近出门小心点，你爹有空就来会会你。
　　蒋煜一点不怵，笑了声说我爹没了，人也刚从牢里出来，你要非得这么着，老子愿意为了你再坐六年牢。
　　阔少无处不在，麻烦如影随形。
　　无非就是个闲出屁的阔少，蒋煜嗤笑。
　　后来他成了阔少的保镖，事儿逼一个天天得罪人，得罪人就往他后头一站。
　　三天两头的跑来借宿，隔三差五还得夜聊。
　　再后来，阔少慢慢变成了他心里的小少爷，贴在他耳朵边上喊他，“煜哥，我没钱给你发工资了，用别的付成么？”
　　蒋煜人都僵了，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少爷把卡塞给他，清了清嗓子，“我说错了，重新来。”
　　“蒋煜，我喜欢你，这是我的小金库，你要是瞧得上我，咱俩就拿着这钱开个店凑合过……你看呢？”
　　一句话简介：蒋煜钓夫记
　　标签：强强，甜宠，救赎，HE


第1章 初遇
　　晚风不疾不徐地卷起脆叶，发出突兀的一声轻响。
　　微弱的火星在漆黑的后巷里若隐若现，忽然朝上掠去一下，借着朦胧的月光，瞧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那光点并非什么火星，而是一支被夹在指尖的烟，隐在暗处的人眸光里倒映着一抹橘红，短短的发碴将他凌厉精致的五官凸显出来，惹眼张扬，鬼斧神工。
　　蒋煜狭长的眼睛里纵横着红血丝，透露出一丝疲惫，他静静盯着手中的烟，熄了就扔到地上，再点上一支，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轰——”
　　突然，嚣张猛烈的轰鸣在耳边炸响，像是生怕方圆十里有人听不见似的。
　　蒋煜终于动了动身子，眉头轻蹙，烦躁的将手里未燃尽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了碾，灭了火星。
　　他随意地将手插进兜里，戴上帽子准备离开，却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眼睛眯起，他不耐地轻“啧”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挡住。
　　“滴——呲——！”
　　“操！”
　　刺耳的鸣笛和刹车声一同响起，混乱间隐约能听见几句气急败坏的脏话。
　　“砰——”
　　一阵劲风贴着他的身体擦过去，狠狠的撞向电线杆，发出一声巨响，蒋煜没动，后背因为危机感本能的发凉，他侧头看向斜后方。
　　电线杆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已经变形，弯的像是随时要折，刺目的白光下，有人气势汹汹地从半身不遂的机车上下来，用力摘下头套，嘴里蹦出一句国粹，“我操！”
　　“神经病啊，大半夜不回家陪你爹妈，搁这撞鬼呢？”
　　这人几乎是咆哮着往这走，背对着光，看不清他的长相。
　　闻言，蒋煜毫无波澜的眸子瞬间凌厉起来，拳头微微攥紧。
　　他没理这二世祖，克制地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卓清羽原本暴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用力握着对方的手腕，骨骼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字一顿道，“我他妈在跟你说话，听不见吗？”
　　“松手。”蒋煜没回头，声音非常平静。
　　卓清羽还没被人这么冷落过，今天算他倒霉，就他妈没遇上一件好事。
　　他火气瞬间上涌，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别找事！”
　　蒋煜舌头刮过虎牙，眼中冷光毕露，一声不吭地甩开他就往前走。
　　卓清羽皱着眉，大步走上前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怼在墙上，“你他妈……”
　　“砰——”
　　卓清羽瞳孔骤缩，一根铁棍迎面砸过来，狠狠的敲在他额角，温热的液体沿着轮廓蜿蜒而下，剧痛感让他头皮发麻，脑子瞬间“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呲——”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卓哥！”
　　“卧槽，卓公子——”
　　不远处又停下几辆机车，几个嘻哈风格的青年一见这架势顿时脸都白了，惶急慌忙的跑过来。
　　卓清羽没有理会，捂着额头双目猩红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咬着牙道，“你找死吗？”
　　蒋煜眼睛里没有情绪，手上仍握着那个被人遗弃的铁棍，浑身散发着压迫感十足的戾气，“你想死吗。”
　　双方寸步不让，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蒋煜是攻！


第2章 “等着我”
　　那一瞬间。
　　急忙跑过来的几位类似于朋克嘻哈风格的青年，都顿了几秒。
　　卓清羽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能让他愣在当场的屈指可数，今天这位，独一无二。
　　他抬起眼，目光看似波澜不惊地盯着眼前人，实则全身都写满了脏话。
　　今天可真是c了。
　　“嗤。”卓清羽气笑了，反而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毫无预兆的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眉宇间一片桀骜，“给脸不要脸，你什么毛病？”
　　蒋煜一时不察被踹个正着，弯腰闷哼一声，旋即脸色更冷，想都没想就一拳抡了过去，把人掀到地上，睥睨着他，“关你屁事？”
　　卓清羽低骂一声，松开捂住额头的手就朝他冲过去，旁边愣住的几个这才反应过来，其中两个赶紧冲过来抱住他的腰，喊到，“卓公子，冷静卓公子！”
　　“靠，卓哥你脑袋没事吧，咱先上医院啊……”
　　另外几个人推搡着蒋煜。
　　“你谁啊，知道惹的人是谁么，敢动我们卓哥，活他妈腻歪了？”
　　蒋煜冷眼看着他们，寸步不让，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啧，别碰我。”卓清羽皱着眉头甩开几个拉住他的人，目光凌厉的直视着被人围住的寸头青年。
　　这人对几个倒也没怎么吃亏 ，就是脸上挂了点彩，表情很凶，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凶兽。
　　卓清羽眸光一沉，看来这次是个硬茬，不过倒有点意思。
　　他闹心的看着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拿不下一个就算了，还他妈让人打了，他皱着眉喊了声，“行了滚一边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几人捂着伤处悻悻地退到一边。
　　卓清羽慢条斯理的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血，身边的人紧张的道，“卓哥，咱们报警吧，你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蒋煜垂着头，半边脸都隐在阴影里，听见“报警”二字无声哂笑了一下。
　　卓清羽轻飘飘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脸色微变，垂下头不在言语。
　　他兴致缺缺的转过头看向蒋煜，挺认可似地点点头，“有点东西。”
　　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憋火。
　　“承让。”蒋煜面无表情的火上浇油。
　　卓公子还没吃过这种亏，他抬手平静的擦去蜿蜒到眉骨的血迹，手指点了点眼前人，“你他妈记着，老子姓卓，今天这事儿不用你赔医药费也不报警。”
　　说着，他的语气森冷起来，“就是最近出门小心点，你爹有空就来会会你。”
　　蒋煜笑了，他笑起来卓清羽才发现这厮长相竟然还挺精致，剃着个劳改犯似的寸头也挺亮眼的，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我爹死了。”他语气平静。
　　卓清羽愣了愣。
　　蒋煜眼睛里毫无情绪，“人也刚从牢里出来，你要是非得这么着……”
　　他语气缓了缓，骤然变得阴冷，一字一顿道，“老子愿意为你再坐六年牢。”
　　此话一出，场面陷入死寂。
　　卓清羽不知道是被镇住了，还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气傻了，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蒋煜也盯着他，两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打在一起。
　　半晌，卓清羽上前一步。
　　身旁几人很有眼力见地扑过去架住蒋煜，虽然菜但出手都很阴损，蒋煜先前就带了点伤，一夜未合眼头昏脑涨，正忙着应付这帮人。
　　一时不察突然被狠狠按在墙上，他皱了皱眉，烦躁地抬眼。
　　卓清羽并没有动手，只是揪住了他的脖颈，撂了句狠话。
　　“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
　　蒋煜:等你m


第3章 故地
　　这次蒋煜看清了他的模样，目光凌厉，是风流桀骜的长相，小虎牙尖尖，不发神经的时候应该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他闭了闭眼，这辈子像是活该倒霉，就没碰上几件顺心事。
　　蒋煜脾气其实不算好，但这会儿真的没什么精力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沉沉叹了口气，而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能松开了么。”
　　卓清羽眯起眼打量他片刻，这才冷笑一声松开了手，甩开想要扶着他的小弟，径自朝一辆挂着钥匙的机车走去，抬手戴上头盔，指了指被撞坏的车，“这儿，处理干净，车我骑走了，你自己打车，车费发我。”
　　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连连称是。
　　蒋煜哂笑，没在理会这些，默不作声的转身，朝昏暗的巷子里走去。
　　沿着巷子走到街尾，盖着多处不伦不类的平房， 墙面乳胶漆斑驳，印满了小广告，破损的墙壁钉着实木板，每逢阴雨天返潮散发着一股霉味。
　　蒋煜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继续朝里走，迎面遇到个抱着孩子，推着出摊小车回来的中年男人。
　　双方皆是一愣。
　　蒋煜下意识笑了笑，声音带上了点亲昵，“聪叔……”
　　被唤作聪叔的人却面色发紧，把孩子的脸按进怀里，勉强笑了笑，“哎。”
　　他匆匆推着小车进了临近的一个屋子，用脚将车蹬进屋子，迅速关上了门，发出“砰”的一声。
　　蒋煜愣了愣，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敛起，回头看了半晌，抬手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发碴，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往前走，掏出钥匙打开那个生锈的铁门。
　　屋里很寂静，一盏灯也没有，蒋煜没拿手机，凭着记忆找到开关，轻轻一按，强烈的白光呲的他眯了眯眼，再完全睁开的时候突然有些恍惚。
　　这是间很小的屋子，桌上放着抹布，是他中午清理的时候随手放置的，旁边有一张泛着光的卡，蒋煜走过去把它拿起来，目光渐渐变得阴沉。
　　分明只是薄薄的一张卡，里面却有沉甸甸的一百万。
　　而这些，买了他的六年和所有的一切。
　　他将卡扔回桌上，走到正对床头的供台边，抬眼看着相框中的两张黑白照片。
　　那是一对夫妇，脸上不少岁月波折留下的痕迹，却生得慈眉善目，正笑着看着蒋煜。
　　蒋煜的眸光慢慢温和下来，混杂着溢出的痛苦和懊悔，就这样看了许久。
　　一串晶莹沿着轮廓悄无声息地滴落。
　　“爸，妈。”
　　他跪在屋子的正中央，顶着一身伤，像无数次调皮捣蛋完，带着一身狼狈回家似的嘟囔一句，“我错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能拉着他起来，嗔怒的一边骂他，一边拍拍他膝盖上的灰尘了。
　　蒋煜的额头紧贴着地面，手背蜷缩露出微凸的青筋。
　　“老蒋就是养了个白眼狼，关键时候你上哪去了！我们当初是真的困难，借不了多少，你现在拿钱过来有什么意思，啊？”
　　“你他妈这些年死哪去了，还回来干嘛，干脆烂在外面算了！”
　　几个叔叔怒火冲天的模样历历在目。
　　“现在有钱了，有钱能买命吗！能让他们从棺材里爬出来吗？”
　　——不能。
　　蒋煜闭了闭眼，开了一罐啤酒，把所有的苦闷和愧疚混着眼泪喝下去，一罐接着一罐，不要命似的。
　　等喝完了，醒过来天就亮了。
　　那就是明天了。


第4章 故友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蒋煜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随手接起电话，嗓音喑哑，“喂。”
　　对面沉默了一瞬，呼吸明显加重了，又喜又怒，激动道，“……蒋煜？是你吗兄弟，我打通了？”
　　这声音比以前沉稳不少，只是无论过了多少年，说话的习惯和腔调都不会变。
　　蒋煜瞬间清醒了，他握紧手机，张了张嘴，“……东哥。”
　　“操，还真是你！”
　　“你他妈这些年上哪去了？啊！谁也联系不上，我跟老周把所有能联系到你的关系全找了，就是找不到你！”
　　向东的怒吼顺着电话传过来，蒋煜只觉得浑身凝固的血液缓缓流动，他静静听着对方发泄，听见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你小子，真他妈狠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六年啊……”
　　蒋煜捂着眼睛，哑声道，“东哥，对不起。”
　　“你也知道对不起，去你大爷的！”
　　“我们每年都朝这个号码打几个电话，总是打不通，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蒋煜，你实话告诉哥，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蒋煜抿了抿唇，犹豫道，“我，我去外地……”
　　“别拿那套说辞搪塞我，你糊弄谁呢，找抽是不是？”
　　“东哥……你先别生气，晚上方便出来聚聚吗？”蒋煜长叹了一口气，“叫上周哥，电话里不方便说。”
　　“怎么不方便，就是天上下刀子老子今晚都把老周拖过去，回头把地址发你，等着我们俩找你算账吧！”
　　“我……”蒋煜还想说话，电话就让人挂了，一串忙音传来。
　　他懒懒地躺平在床铺上，闭了闭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优越桀骜的脸，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运气好。
　　两天里有三个人等着找他算账，他蒋煜是欠了多少债啊。
　　·
　　楦城寸土寸金，是纸醉金迷的代名词。
　　这也是多数人对楦城的固有印象，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科技感十足的大屏，混音迷幻的酒吧……
　　不过这些，是仅供上流社会娱乐的场所。
　　楦城贫富差距显著，城市边角摆着小摊，在空地盖起平房小屋，各自努力生活。
　　蒋煜先去银行取了些现金，折身返回车站，站在曾经最熟悉的街头，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记忆中的松阳巷并不拥挤，骑着单车一路沿着小道往南就能到松阳一中。
　　蒋煜眯着眼仔细看着，这条街放眼望去他认得的只有一家开了十来年的老卤面馆，过去的痕迹在一点点消失，他缺失空白的六年里本该有与一切相连的轨迹。
　　现在他站在这里，清晰地感受到一片空白的滋味。
　　人群拥挤，只有他漫无目的。
　　“嗡嗡——”手机振动两下，是向东的信息，蒋煜收起心里那点伤怀，走向新建不久的公交站台，抿唇仔细看着路线。
　　朝市中心开的公交车经过一段修的坑坑洼洼的路，摇晃的让人头皮发麻，蒋煜盯着手机里向东发的定位，顺带附赠一句话——滚过来。
　　蒋煜心虚的揉了揉自己短短的发碴，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眼眸深邃狭长，五官帅气逼人，没比上学那会儿差劲，反而多了几分成熟，待会儿应该不会显得太狼狈。
　　对照着向东给的地址，蒋煜下了车看着四周的高楼，顿了一秒，果断给向东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一声就接了，但对面一时间没说话。
　　蒋煜清了清嗓子，“东哥，你们在哪呢？”
　　“找不着地方了？”向东比他想象中的平静，声音听不出喜怒，倒让蒋煜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瞬，对面呼吸明显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哑，“那你回头看看呢。”
　　蒋煜握着手机，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没忍住露出几分急切。
　　匆匆回头一看，向东穿着一身深色休闲服，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脸上神色特别复杂，而后突然扭曲了一瞬，大步朝他走过来。
　　蒋煜透过他，像是看见了过去总是翘课诱哄自己出去打球的校队一霸。
　　“你他妈的！”向东上来就想抽他一脑袋，又在半空生生顿住了，悻悻地收了回来。
　　眼睛上下打量着蒋煜，见他还算精神才松了口气，又气不过似的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死哪去了，是不是兄弟，消息都不给一声？”
　　“老子一开学就准备找你打球，你倒好，爽约就算了，还人间蒸发了！”
　　他一开口，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就消失了，蒋煜叹了口气，勾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现在不方便，待会儿细说。”
　　“怎么着啊，您这是背着我们干卧底去了？怎么神神秘秘的……”向东纳闷的看着他，带着人朝一家私房菜馆走去。
　　又瞧了瞧他利落的寸头，客观的点评道，“这发型还挺适合你，就是头发长点看着更招人些。”
　　蒋煜无奈的摇了摇头，“招什么人，我尽招惹是非了……算了，说不清楚，周哥呢？”
　　“你周哥在路上了，当初咱们仨里就他最菜，尽受人欺负，你猜猜现在他怎么样了？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生意越做越大，这两年赚的盆满钵满，啧……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蒋煜听他碎碎念了一路，眼睛里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
　　向东提前预约好了，娴熟的把卡递给前台，然后跟着服务员走进一个包厢，坐下后先给蒋煜倒了杯茶，兀自说了半晌发现身侧的人没了动静。
　　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发现蒋煜神情有些愣怔，看着眼前的热茶发呆。
　　向东也愣了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在社会里摸爬打滚几年的直觉让他心里突然哽了一下。
　　好在两人之间没安静几秒，门就让人一把推开了，那力道惊人的大，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蒋煜！”周恒一看就是疾走过来的，气不顺的四处张望，恶狠狠道，“mbd，小兔崽子人呢，躲哪去了！”
　　“东子，人呢！”他把包一扔，气势汹汹的走进来，突然发现有一颗挺漂亮的脑袋对着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哟，有客人呢，我这……”
　　蒋煜慢慢转过头，周恒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猛地睁大了。
　　这眉眼比六年前成熟不少，气质也从阳光变成了冷感，整个人看上去又野又酷。
　　“周哥。”蒋煜喊了他一声。
　　周恒一肚子火气突然就熄了，泄气似的细细打量他，眼睛红了一圈，气道，“你别他妈喊我，谁是你周哥，别瞎套近乎。”
　　蒋煜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他面前，“周哥……你别生我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当放暑假呢，你这一走几年啊，了无音讯的，玩什么失踪呢！”
　　向东走过来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扯着周恒坐在对面，等菜上的差不多了，这才沉声开口，“说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蒋煜勉强笑了笑，没掩饰自己的疲态，低声道，“东哥，周哥……我，我刚放出来，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也就先没联系了。”
　　包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说：
　　见卓拽拽前先见见朋友(〃ﾉωﾉ)


第5章 擦肩
　　“……什么叫刚放出来？”
　　周恒拔高嗓音，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你他妈是什么人我们不知道吗，到底怎么回事？”
　　蒋煜顿了顿，没有正面回应这句，避重就轻道，“判了六年，我没办法联系你们，托人带信也是给你们徒增烦恼，加上那会儿我也太乱了……对不起。”
　　蒋煜轻轻叹了口气。
　　判了六年。
　　两人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向东猛地起身拎起他的领子，咬牙道，“你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了？”
　　蒋煜看见他眼底的严肃和怒火，张了张嘴，低声道，“过失致人死亡。”
　　向东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刚想张口，蒋煜就按住他的手，轻声道，“东哥，别问了。”
　　过去的那些事再怎么计较，错过的，他珍惜的东西都回不来了，现在向东和周恒也都有了自己稳定的生活，他不想把人牵扯进来。
　　“行了，东子。”周恒轻轻拍了拍向东，示意他坐回来，给蒋煜夹了一块牛肉，语气轻松，“口味没变吧，那会儿上学为了抢个牛柳能从窗户口窜出去，来，今天管够。”
　　周恒和向东都比他大一届，他们是打球认识的，那时候两人就喜欢逗着蒋煜玩儿，偏偏又都打不过他。
　　蒋煜拿着筷子盯着碗里的牛肉没敢抬头，眼眶倏地红了。
　　“哥知道你什么人，你不想说咱们就不问，但是兄弟，你不是家里没人了，你周哥跟我轮流监管你。”向东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郑重。
　　他们清楚蒋煜家里的情况，只可惜后来再去拜访为时已晚，这时候也都默契的没提。
　　蒋煜顿了顿，轻笑一声，“就不能换个词儿吗？”
　　“还换词儿，我们俩没抽你已经够给你脸了。”周恒操心地看着他，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好做什么了吗？”
　　六年毕竟太长了。
　　他现在没文凭，还背着个案底，想在楦城找份稳定的工作太难。
　　“没有。”蒋煜实话实说，“我这个情况想找份合意的工作不容易，先看看吧，有合适的去碰碰运气。”
　　周恒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我这有几个合适的，回头先联系看看。”
　　向东也笑了笑，脸上难得带上几分羞赧，“嗯……你嫂子也有点人脉，我回家问问她。”
　　蒋煜惊喜的看向他，露出这些天以来头一个轻松真实的笑容，“我嫂子……东哥结婚了？”
　　“何止啊，人小孩儿都一岁半了，人生赢家。”周恒酸里酸气地瞥他一眼，凑近蒋煜遮住嘴悄声道，“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小千金呢，长得也漂亮，配他可惜了。”
　　“去你大爷的！”向东笑着踹他一脚，“你就酸吧，单着有五年了吧。”
　　看着他们，蒋煜心里的沉郁散去不少，叹息道，“行了，你们好歹还有过，我这还没开窍就先误入歧途了，白瞎一张脸了。”
　　“我看你多半是让人坑了，不然怎么可能……”向东对上蒋煜无奈的眼神，不情不愿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不提我不提，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今天咱们重聚，把其他的事放一放，就图个开心。”周恒也点点头，想了想道，“待会儿别走，东区新开了家酒吧，老板跟我有合作，一起陪我去试试水。”
　　向东一口答应，蒋煜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
　　周恒看出他平静下的不安，用筷子点点他的碗，“放宽心，你别总想着六年那么长，跟世界脱轨了，这地方怎么变，那都是楦城，咱们住了十几年的老地方。”
　　“人各有各的活法，你活成什么样，它在你眼里就是什么样，过去的就不想了，你往前走哪有不变样的呢？”
　　“就是，你怕什么，咱俩都给你探好路了，还能让你摔着吗？”向东咬着排骨，口齿不清道，“你还住松阳巷吧，离这儿路程还好，有直达的公交，你看我南区还有几套房子……”
　　“我有地方住，挺好的。”蒋煜无奈道，“你也说了路程不远，我还能跑了吗？”
　　“那可说不准啊……”向东瞥他一眼，冷哼一声。
　　蒋煜火速闭嘴，眼观鼻鼻观心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示好，又在一声冷哼里雨露均沾地给周恒舀了小半碗羹汤。
　　一顿饭结束，蒋煜才借着上厕所把账结了，让周恒去前台扑了个空，气得说不出话来。
　　蒋煜只好凑过来，真情实意道，“东哥，周哥……谢了啊。”
　　“谢什么谢，看你就烦。”
　　两人把他往前推，上手锤他。
　　“兔崽子！”
　　三人也老大不小了，推搡着出门还挺引人注目，他们在西区的边界，往前走几步就是东区，蒋煜被周恒勒住脖子，忽而眸光一凝，眼前掠过一张熟悉的脸，他下意识侧身往向东身后藏了一下。
　　前方的极限俱乐部里走出来一个人，脑袋上裹着一圈纱布，脸色很臭，看上去极度不爽。
　　那步伐嚣张的要命，身后还跟着个青年，哭丧着脸喊他，卓清羽不耐烦地回头，“说了别跟着我，你就跟我爸说我去过医院了，懂不懂变通，书都白读了？”
　　“不，不行啊卓少……”那人看上去急的要哭了。
　　卓清羽沉沉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重复，“你，打电话给我爸，说我去过医院了就行，出了事我兜着，你他妈慌什么？”
　　“我，我……”那青年拿不定主意，手足无措是站在门口。
　　卓清羽瞥了他一眼，带上头盔跨上车，轰鸣声炸响，那速度在街区活像是不要命了，以至于他匆匆一瞥，看到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眯了眯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了。
　　他也懒得回想，加大油门朝郊区而去。
　　“怎么了？”
　　向东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地多看了两眼，“你认识？”
　　蒋煜摇摇头，“没事，看错了。”
　　周恒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卓家的公子，家里有钱有势，性格又睚眦必报，喜欢到处玩儿，楦城没几个人敢惹他。”
　　“略有耳闻，是个难缠的角色。”向东唏嘘道，“嘶，怎么还伤着脑袋了？”
　　蒋煜默了默，淡然的打了个哈欠。
　　好巧不巧，应该是他给开的瓢。


第6章 酒吧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
　　闪烁的灯光迷幻，劲爆的音乐刺激着感官，能让人获得短暂的轻松。
　　蒋煜跟在二人身后，淡淡扫视一圈，被灯光晃地眯起眼。
　　“周哥，好久不见～”
　　调酒师是个年轻的小伙，朝周恒wink了一下，“东哥也在啊，喝点什么？”
　　“三位，喝着玩玩，你看着来就好。”周恒坐下，挑了挑眉道，“之前不是在西区那家，卫老板把你挖来了？”
　　“是啊，舍不得我呗。”朱卿嘴上扯皮，抬眼一扫，旋即目光精准定格在蒋煜身上，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哟，生面孔啊，这位帅哥是？”
　　“我兄弟，你少打他主意。”周恒警告地扫他一眼。
　　蒋煜礼节性地朝他笑笑，在向东身侧落座。
　　朱卿嗤笑:“周哥这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什么勾当呢……说真的，你兄弟这气质身段往吧台里一放，我这月的销售额可就稳了。”
　　他说着将手里调好的鸡尾酒朝蒋煜推了推，故作玄虚地打了个响指，眨了眨眼道:“尼格罗尼，你的眼睛里有故事，我觉得会适合你。”
　　“谢谢。”
　　蒋煜垂头抿了一口，微微蹙眉。
　　很奇怪的味道，又甜又苦，可谓是五味杂陈。
　　只能说，的确很有故事。
　　但这并不妨碍蒋煜觉得它难喝，等朱卿朝他看过来时，他淡淡笑了笑，违心道，“很特殊的味道。”
　　向东肩膀抖了抖，显然是在憋笑，三人各自知晓对方的尿性，这会儿自然看得出来蒋煜心里在吐槽。
　　“你们这刚开业，生意还不错。”向东岔开话题，环顾一圈看见不少熟面孔。
　　朱卿摇摇头:“都是看着卫老板的面子，不过有时候也麻烦。”
　　他压低声音，“有些人惹不得，出了事雇的这些安保都不敢上，就缺个能镇场子的，最好那种不怕事还能打的……这上哪找去？”
　　“人都有家庭，孑然一身的又多半没有那股凶劲儿，要真特别不怕事儿的我们倒也不敢请……”
　　“没家庭没背景，不怕事还能打的？”
　　蒋煜突然开口，声音慢悠悠的。
　　“我告诉你，你别……”周恒意识到什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被向东按住了肩膀，示意他先听。
　　朱卿一怔，旋即乐了:“是啊，难不成你有推荐？”
　　“有。”蒋煜点点头，深邃的眉眼被灯光凸显出来，他笑了笑，“你看我怎么样？”
　　朱卿下意识朝周恒看过去，蒋煜赶在他开口骂人前道，“你说的条件我都符合，只可惜身上有个案底……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收。”
　　朱卿见周恒和向东都默认了，收了轻佻的目光，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他们见惯了风浪，此刻也没有表露出多少惊讶来。
　　看了半晌，他才愉悦的吹了声口哨，“我的眼光向来不错。”
　　朱卿从吧台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我和卫老板商议好，过两天给你答复。”
　　蒋煜两根手指夹住名片，“谢了。”
　　向东勾住他的肩膀，低声笑骂一句，“真有你的。”
　　蒋煜但笑不语。
　　周恒和朱卿客套了两句，等时候差不多了，三人便朝外走去。
　　“这事儿多半能成。”周恒斜眼看他，神情严肃，压低声音警告，“但是你小子给我悠着点，听见没？”
　　“知道。”
　　蒋煜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潇洒地朝他们挥挥手，“行了别操心了，回见。”
　　“……滚你大爷的。”
　　·
　　郊区。
　　“叮——”
　　以米白为主色调的客厅简洁大方，生活气息浓郁，深蓝沙发上横躺个人，此刻突然坐了起来。
　　“你那破手机能不能静音，吵死了。”
　　游戏手柄被人用力扔到沙发上，回弹了两下，彰显着作俑者的不耐。
　　在卫明的手机第不知道多少次传来提示音的时候，卓大少爷终于发火了。
　　卫明面不改色的回消息，显然对他的驴脾气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不新开的酒吧，有点事儿不正常吗？”
　　他说着话音一顿，看着屏幕挑了挑眉:“哟。”
　　“有屁放，怎么了？”
　　“之前不是缺个能来事儿的吗，还真让朱卿碰上个合适的。”
　　卫明顺势打开对方发来的个人资料，目光粗略扫过，口中喃喃念着，“蒋煜，楦城龙口区松阳巷……”
　　卓清羽不耐的神情一顿，坐直身体看过去，“等会。”
　　“又怎么了？”卫明无奈地看向他。
　　卓清羽神情微妙:“你说这人叫什么？”
　　卫明不明所以:“蒋煜啊。”
　　卓清羽神情有些微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有案底，是个孤儿，近期才放出来，孑然一身，背景干净。”
　　“不是……你认识？”卫明懵了，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卓清羽挺淡定地点点头，“认识。”
　　他说着指了指脑门上的纱布，“看见没，他送我的见面礼。”
　　卫明眼睛睁大，错愕地张了张嘴:“啊？”
　　“不是，你们俩能有什么交集啊……看来小朱真没看错人。”卫明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感慨道，“连你都敢打，真他妈让人放心。”
　　卓清羽狠狠瞪他一眼，显然也不是很想提那天的事，摆摆手道，“你懂个屁，那天……算了，不想说了。”
　　想想就来气。
　　卫明翻了个白眼，嘴上说归说，但还是点点头，“行，那我给拒了。”
　　卓清羽:“等会。”
　　“您吩咐。”
　　“你替我收着，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想跑了。”卓清羽摸了磨牙，“通知他明天就过来。”
　　“怎么着，你要去啊？”卫明不信任地瞥他一眼。
　　卓清羽:“去，为什么不去？”
　　卫明打字打到一半放下手机，惊叹的上下扫视他，“这么拼？你不是嫌吵嫌闹腾不肯去吗，合着哥几个约你都不去，特地为了这人跑一趟？”
　　“不及他对我半分深情。”卓清羽哂笑，声音漫不经心的，“人家可是愿意为了我再进去待六年，区区吵闹算得了什么？”
　　卫明想笑又不敢笑，“不是，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我是知道的，小仇当场报，大仇事后了，但他一个跟你没交集的人，怎么能惹到你？”
　　卓清羽抬手打断他，“别问，不想提，提了就生气。”
　　卫明乐了，按他说的回复朱卿，接着对卓清羽晃了晃手机，“行，卓公子的人，给你留住了……但是先说好啊，这个是我合作伙伴的朋友，你可别乱来。”
　　“我能怎么乱来？”卓清羽指了指脑袋，糟心的看着他，“你别管了，烦。”
　　“你哪天能心平气和的度过吗？”卫明摊了摊手。
　　“滚，明晚见。”
　　卓清羽拎起随意扔到沙发上的外套，朝卫明晃了晃车钥匙，满不在意道，“我玩几天就放他走，放心吧。”
　　卫明神情微妙地看了看他脑袋上雪白的纱布，欲言又止。


第7章 酒吧警告
　　市区的夜景极美却并不闲适，由东往西方向的车道赌了长长一条街。
　　车里的人多是疲态，西装革履的背负着生活，街道两侧是灯红酒绿，供人肆意挥霍。
　　蒋煜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绕过东区的商业楼，朝朱卿说的后门走去，光洁的墨色玻璃隐隐印出一道比例完美的身影。
　　带着鸭舌帽，一身低调休闲的黑，他稍稍低头，隐没进一处暗门。
　　蒋煜身上有一股冷到极致的味道，光是站着不动就散发着些许忧郁神秘的魅力。
　　朱卿抬眼瞥到他，眼前一亮，“这呢帅哥，先去后面换身衣服。”
　　他扔了个袋子过去，蒋煜抬手接住，点点头往后面走去，“谢了。”
　　朱卿吹了声口哨，身侧端着酒的人问他，“这是从哪招来的，真是新人？”
　　“来打下手的。”朱卿耸肩，“顺便给我提提业绩，还能养眼，一举三得。”
　　不多时。
　　蒋煜换好衣服从后面走了出来，蹙眉扯了扯腰间贴身的布料，他向来衣着宽松，这种贴身显身材的衣服基本不穿，有些不习惯。
　　“嘶。”朱卿咂舌，斟酌道，“你要不别打下手了，来前面递酒吧。”
　　蒋煜轻轻一笑，没有回应这句调笑，“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朱卿遗憾地叹息一声，而后道:“没人闹事的时候……擦擦台子，简单招待一下客人，然后帮我打打下手就行。”
　　他说着压低声音，“你是周哥朋友，我提醒一句，眼睛呢擦亮点，有些实在不能惹的，你意思意思就行，别真动手，知道吗？”
　　蒋煜眸光微闪，点点头:“明白了，谢谢朱哥。”
　　朱卿乐了:“你还是连名带姓的叫吧，我这名儿怎么叫都不合适，听着别扭。”
　　“好。”
　　蒋煜笑了笑，擦拭起杯子和吧台，时不时抬眼扫视一圈，观察情况。
　　清雅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蒋煜动作顿了顿，眼前坐了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新来的调酒师？之前没有见过你哦。”
　　蒋煜礼貌地笑了笑，“只是助手。”
　　“蝶姐，多日不见这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啊？”朱卿拖长尾音，不用她开口就先调好了酒递了过去。
　　女人抬手接过，风情万种地拢了拢头发，叹息道，“怎么会，不过……你这助手有点对我胃口，有点心动唉。”
　　蒋煜眼皮子跳了跳，果不其然。
　　她低头抿了一口酒，笑盈盈地看向蒋煜，突然凑近了些，吐气如兰:“怎么样呀小帅哥，今晚要不要跟姐姐回家……他们给你多少，我可以出双倍哦。”
　　那双眼眸顾盼生辉，倒映着蒋煜的影子。
　　朱卿受不了似的搓了搓胳膊，对他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蒋煜面不改色地退后一步，正要开口婉拒，余光就先瞥见一道嚣张的身影，他动作一顿。
　　“哟，来新人了？”
　　这声音里透露着一股要找事的味道。
　　卓清羽身后跟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卫明，此刻看向凑近蒋煜的女人。
　　目光在两人间巡视一圈，他笑道:“蝶姐，这是有新目标了？”
　　蝶姐没有立即回应，看了眼直勾勾盯着蒋煜的卓清羽，轻轻挑了挑眉，“是啊，难得碰上这么对胃口的……不过，卓少这脑袋怎么了？”
　　“让狗给绊了一跤，不碍事。”卓清羽笑的阴阳怪气，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吧台上，调笑道，“新来的有些面熟啊，你说……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蒋煜淡定地将擦好的杯子排放好，眼睛都不抬。
　　两人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雾。
　　察觉到气氛不对，朱卿用眼神询问卫明什么情况。
　　卫明朝他摇摇头，笑着对蝶姐道，“好些日子没见了，蝶姐赏个脸，咱俩去喝两杯？”
　　蝶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目光掠过剑拔弩张的二人，旋即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走吧。”
　　等两人走后，朱卿也很有眼力劲儿的走到角落位置，其他顾客碍于卓清羽，不敢凑上来。
　　于是不大不小的吧台前只余下两人。
　　“会调酒吗？”卓清羽并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兀自往他身前一坐。
　　蒋煜依旧没有回应，就垂眸用抹布擦着台子，仿佛眼前没人。
　　卓大少爷今天没了往常的那股烦躁劲儿，可谓是耐心十足，闲适的换了个姿势，慢悠悠道，“喂，怎么不理人啊？”
　　蒋煜觉得这人脑子有泡，正想着怎么应对，手就被人按住了。
　　两只修长的手交叠在一起，蒋煜被他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蹙眉想要抽回却又被人拉住。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对方额头的纱布。
　　“会调酒吗？”卓清羽盯着他，耐着性子重复。
　　蒋煜淡淡看着他，“不会。”
　　卓清羽充耳不闻，“行，一杯whiskey sour，谢谢。”
　　蒋煜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活动活动关节，“抱歉，不会。”
　　卓清羽:“给我调。”
　　神经病。
　　蒋煜面色寡淡的和他对视。
　　清楚自己今天逃不掉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去后面倒了杯温水给他，“慢用。”
　　卓清羽低头看了一眼，张口就来，“加冰。”
　　看来是故意作弄人来了。
　　蒋煜心态不错，顺从地给他加满了冰。
　　卓清羽:“不想喝了。”
　　蒋煜眼神都没变一下，抬手给他倒了。
　　卓清羽:“再来一杯吧。”
　　蒋煜又给他倒了一杯。
　　卓清羽看着他波澜不惊的面色，挑了挑眉，“哟，这不挺有耐心吗？”
　　“想知道为什么吗？”蒋煜问。
　　卓清羽指节轻叩吧台，“说说看。”
　　蒋煜淡淡一笑，“想象成在玩过家家，就觉得还挺有趣的。”
　　卓清羽眸光一沉，哂笑道:“你看上去似乎不太欢迎我。”
　　“怎么会，我欢迎每一位顾客。”
　　卓清羽意味不明地勾唇，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他的名字，“蒋煜？”
　　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卓清羽笑了笑，好奇似的问，“在楦城就是能叫上名的也没几个敢惹我，你怎么敢的？”
　　蒋煜目光不闪不躲:“卓公子既然说了，那天究竟是谁找事，彼此心里应该都清楚……你说对吗？”
　　“是呢，但是那又怎么样？”卓清羽身体前倾，姿态嚣张的逼近他，“我心里不爽，家里有钱，有点毛病应该不过分吧。”
　　蒋煜突然笑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不但没躲，反而还垂下头逼近了些。
　　“不过分。”蒋煜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含着一股警告，“一般来说我不屑理会，但卓公子最好考虑清楚，接下来想做什么。”
　　他目光掠过卓清羽的脑袋，含笑道，“我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你明白吗？”
　　“不明白。”
　　卓清羽答的果断，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仔细打量着他，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有种。”
　　可见未来的几天里都不会觉得无聊了。
　　蒋煜眯了眯眼，刚要开口就被炸裂的音乐震地闭上了嘴。
　　但显然不适的不止他一个。
　　他看着卓清羽皱着眉骂了句脏话。
　　不耐的把水推给他，卓清羽顺势点了点他的肩膀，戳得蒋煜往后退了一步。
　　“明天见，等着我。”
　　蒋煜面不改色的目送他离开，把他用过的杯子扔进了垃圾桶，薄唇微动。
　　“等你M，事儿逼。”


第8章 冷暖
　　凌晨的路灯照着空旷的街道，安静得连咳嗽声都显得突兀。
　　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驶过，剩下的要么是脚步虚浮的路人，要么是刚赶完任务满脸困倦的打工人。
　　蒋煜是第三种人，凌晨四点被好兄弟定时查岗的人。
　　他无奈地接起电话。
　　周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先轻轻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道，“你东哥现在搂着老婆孩子睡觉呢，派我这个寂寞的人打电话慰问慰问，怎么样，今天还行吗？”
　　蒋煜脑中闪过一张嚣张跋扈的脸，顿了顿才道，“挺好的，我又不是高中才毕业，你们俩能别操心了么？”
　　“不操心？”周恒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你能让人放心似的，明儿我和东子商量好去你那看看，到时候……”
　　蒋煜眸光闪了闪，心中一紧。
　　这几天自己估计都逃不掉，不能连累周哥他们。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过几天闲下来了咱们再聚聚。”蒋煜语气自然的岔开话题，“我真不跑了，现在也挺好的……对了，还没见过嫂子呢，下次有空一起吃个饭？”
　　周恒没多想，怕总盯着也让他不自在，便顺着他说了下去，“……也行，那我回头跟东子说一声，你要是遇上什么事就电话联系，别假客气，听见没？”
　　“知道了。”蒋煜拨弄着外套拉链，“周哥你赶紧睡吧，我这也回去了。”
　　周恒:“这个点儿车都打不到，你怎么回去？”
　　蒋煜听到那边窸窸窣窣套衣服的声音，揉了揉微酸的鼻尖，含混道，“借了辆自行车，骑回去眯一会儿正好。”
　　周恒顿了顿，纳闷道:“不是，你哪来的自行车？”
　　蒋煜避重就轻道，“邻居借的，行了你歇着吧，有事我联系你。”
　　周恒:“……行吧，路上小心点，有事手机联系，别给我玩失踪。”
　　“知道了周妈妈。”蒋煜笑了一声，周身的冷淡感顿时散去不少，听着对方怒骂了一句“滚你大爷”挂掉了电话。
　　他摇了摇头，把手机揣进兜里，停在一辆老式自行车前，长腿一跨跨出了上机车的感觉，沿着小路朝松阳巷方向骑去。
　　天边雾蒙蒙的，隐隐泛着蓝，再过个把小时也差不多天亮了。
　　凉风附着在身上难免沾染了些寒气，远远望去有些人家已经亮了灯，早出晚归的人在冷清的街市忙碌起来。
　　蒋煜绕过两条街，朝着小平房骑去，掠过自家门前往前滑了一段，突然脚尖点地。
　　“小煜回来啦？”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婶子在门前整理纸盒，看见他便匆匆走了过来。
　　“刘婶，我来还车了。”蒋煜把车推过去，手却被人按住了。
　　“小煜啊，婶子和你叔先凑了一千多出来还给你，这钱我们肯定会还的，就是现在实在是拿不出来……”刘婶从围裙的兜里掏出零碎的钱塞给他，匆忙间还掉了几张在地上，除却几张百元大钞，剩下的都是几十乃至零头，她念念叨叨的，“你先点点看，婶子数的是一千二百四十六……”
　　蒋煜看着她，突然愣了愣。
　　想到妈那会儿给他交学费的时候，也是这样从铁盒里拿出钱，一张一张地数着。
　　数着数着，铁盒就空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轻按住刘婶的手，低声道，“刘婶，这钱不急着还，我自己也够用，你和叔年纪都大了，就别折腾了。”
　　“小扬他聪明，您和叔等等他，让他以后出息了给你们享清福。”
　　刘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踌躇的捏着钱，眼睛里写满了窘迫，“可是……”
　　“真没事，这不是借着您家车呢吗，就当租金了。”蒋煜帮她把车推进屋子，“我先回去眯一会儿，小扬待会儿该去上学了，您先忙吧。”
　　刘婶不好意思的把钱塞回兜里，眼睛红了一圈，“哎……真谢谢你啊小煜，真谢谢你……”
　　蒋煜摇摇头，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背，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那天也是凑巧撞见刘婶在打她孙子，孩子一声不吭的哭，书包都被扔到地上了，非说自己不想上学。
　　蒋煜起先没在意，直到路过时差点踩到几张散落的试卷，下意识垂头一看，每张卷子几乎都是漂亮的满分，再不济也有九十七八。
　　后来听见巷口的那户人家闲聊才知道，刘婶家子女在外打工联系不上，孩子所有的费用都靠两个老人垫着。
　　蒋煜回想起他差点踩到试卷的时候，小孩回头紧张的表情，突然有些心软。
　　倒不是他属菩萨的，蒋煜就是觉得，自己六年打了水漂，看着别人缺点运气，那就帮一把吧。
　　在遗憾还能弥补的时候，他也希望有人能帮帮他。
　　·
　　一觉睡到下午。
　　蒋煜照例先给爸妈打扫打扫供台，随口跟他们念叨两句，而后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拿起外套朝外头走去，家里灯坏了，得换个灯泡。
　　他借了刘婶的自行车，刘婶担心他不好好吃饭，硬塞了两个鸡蛋给他，蒋煜谢过后一边骑车去街市，一边解决了那俩鸡蛋。
　　五金店是新开的，蒋煜买完灯泡和老板唠了两句，正准备回去，就听见一道急切的男声，“……我这店面都看好了！具体金额后续装修都谈的差不多了，你给我来这出，你这不是坑……喂？喂！”
　　男人颓废的抓了把头发，骂了句脏话，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看上去风尘仆仆。
　　蒋煜没有看别人笑话的习惯，目不斜视的准备离开。
　　忽然斜侧方伸出一只手，蒋煜顺着手臂目光上移，看到了一张面露尴尬的脸。
　　“你好，方便问问附近有能住的地方吗？”他拘谨地理了理自己起皱的衣服，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
　　蒋煜想了想，指了个方向，那家价格便宜，环境也凑合，“那边右转第三家。”
　　男人感激地朝他连连道谢，蒋煜摇摇头，补充道，“老板人不错，住的长可以跟他谈谈优惠。”
　　趁着他愣怔的时间，蒋煜骑着车走了。
　　他得抓紧时间回家先装个灯泡，然后赶去酒吧，毕竟晚上大概率还有个麻烦精等着他。
　　也挺好的，算是给他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了。
　　蒋煜乐观的想。


第9章 又来
　　舞池里年轻的躯体紧贴着扭动，劲爆的音乐像是气氛和情绪的催化剂，互相作用产生浓烈的反应。
　　朱卿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一边调着酒，一边沉醉地摇晃着，衬得他身边的人更加冷漠。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蒋煜戴上了低调的纯黑口罩和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遮得住脸遮不住身段和气质，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有种半遮半掩的神秘感，反而更加招人了。
　　不过也是托了卓大少爷的福，昨天那莫名其妙的一通让多数人忌惮着不敢靠近。
　　朱卿侧目打量着他，戏谑地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问，“我说，你和卓公子是什么关系？”
　　蒋煜提了提口罩，淡淡道:“没关系。”
　　朱卿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了，兀自分析道，“嘶，这就说不通了，卓公子我倒还算了解，他这人吧挺嚣张的，真要惹到他……按理说要么直接当场让你下不来台，要么背地里阴人一把。”
　　朱卿眼神上下扫视他，“你这两样都不占，他反倒是像逗你玩似的，态度很暧昧啊。”
　　蒋煜淡淡瞥了他一眼，朱卿凑过来，低声问，“老相好？”
　　“砰。”蒋煜没控制好力道，杯子被用力放到台子上。
　　朱卿当即举起双手后退两步，“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蒋煜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忽而目光一凝。
　　只听“砰——”的一声，酒瓶被人用力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液体溅起，吓得那一圈的客人仓惶远离，小声惊呼起来。
　　蒋煜大步朝那处走去，朱卿也收起玩笑的嘴脸，匆匆跟上。
　　扔酒瓶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眉眼凶煞的男人，正和他对面的男人对峙。
　　他余光瞥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抬手用碎了一半的啤酒瓶指着正走过来的蒋煜，警告道，“别他妈多管闲事！”
　　说着抡起手上的东西，就要朝另一个男人砸去，蒋煜表情都没变一下，上前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脚，然后按住他握住啤酒瓶的那只手，用力往桌子上一剁，酒瓶瞬间落下，碎了一地。
　　另一个男人顿时吓得面色煞白，趁乱挤开人群跑了，蒋煜用膝盖顶着身下人的腰，把他按在台子上控制住。
　　男人余光看见人跑了，气急败坏的叫骂着，朱卿脸色很冷，沉声道，“张总，久仰大名，不过……您来卫哥的场子上闹事，不太合适吧？”
　　张总挣扎的幅度小了一点，怒声道，“……先松开我，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蒋煜看向朱卿，见他轻轻点头这才松开手，张总眼神一变，反手就要朝他袭来。
　　蒋煜皱眉，抬腿将他踹倒在地，一连往后蹭了几米，痛苦地侧身捂住肚子。
　　朱卿没有阻拦，先让其他安保和服务生安抚受惊的客人，而后站到蒋煜身前，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张总，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怎么冒犯了？我就是处理点个人私事，损失多少我赔钱就是了！”张总咬着牙直起身子，指着蒋煜道，“还有，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楦城哪家酒吧待人这么不客气，哪家不能私下解决，怎么到了卫老板这里就不行了？”
　　“就是不行。”
　　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
　　蒋煜和朱卿同时抬眼看去，卓清羽身上还穿着机车服，身后跟着几个勾肩搭背，一看就不是好鸟的青年。
　　朱卿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蒋煜的肩膀，示意他往后退退，给卓大少腾出表演的空间。
　　张总看见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接连变换了几个颜色，才张了张嘴，“卓少……”
　　“担不起。”卓清羽抬手制止他，见他总往自己身后瞧，轻轻笑了笑道，“别看了，今天卫明没来，到我兄弟场子上闹事还指着人鼻子骂，我就想问，你他妈算老几？”
　　他眼中冷光毕露，张扬得令人不敢直视，“刚开业，我不跟你计较。”
　　“今天全场的单，你买。”卓清羽顿了顿，而后慢悠悠道，“或者城郊那块地，我拿。”
　　张总的脸色瞬间煞白，再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教训个人，竟然能这么好运气，正好撞上卓清羽这个难缠的角色。
　　今天人算是丢够了，他咬了咬牙，不情不愿道，“……我买单。”
　　卓清羽当即点点头，浮夸的鼓掌道:“张总大方。”
　　说着招呼着身后几人，完全不避讳道，“来都挑贵的喝，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啊。”
　　朱卿躲在蒋煜身后憋笑，看着张总青红交加的脸庞，煞有其事的低声朝蒋煜暗示道，“看见没，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对付人。”
　　蒋煜没说话，看着张总愤愤离去的背影，心里谢过卓清羽，经过这么一出，都忘了找他算账了。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这句谢。
　　卓清羽应付完带来的那群狐朋狗友，精准的将眼神定位到蒋煜身上，扬起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表情看的朱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极速后退两步，装作没看见似的朝吧台走去，一边安抚客人，一边又耐不住朝这偷瞄。
　　蒋煜淡淡垂眼看他，卓清羽不是很满意他的态度，上来就很不客气的抬手扯了扯他的口罩，讥讽道，“这是多金贵的脸，看一下是不是还得买个票？”
　　蒋煜侧脸躲了一下，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后推了一下，客气的喊了一声，“卓少。”
　　“哟，今天嘴这么甜，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卓清羽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他，心里想着今天怎么烦他。
　　“卓公子，这是你朋友？”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染着头紫毛的青年凑过来，嬉笑着说，“怎么称呼？”
　　卓清羽皱着眉把他的手抖落下去，沉声道，“别他妈瞎碰我。”
　　“去，找个顺眼的地儿一起喝几杯。”卓清羽使唤紫毛去喊人，紫毛应该是习惯他恶劣的态度了，耸耸肩又转过身去搭别人的肩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卓清羽转过头来看着蒋煜，指了指朱卿道，“你去知会一声，让他看着来。”
　　蒋煜顿了两秒，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吧台走去，身后又传来慢悠悠的一声。
　　“着什么急呀，我还没说完呢。”卓清羽看见他停下，勾了勾唇，“瞧你顺眼，待会儿来我这儿喝两杯。”
　　蒋煜没搭理他，走到吧台抬头正要说话，就对上朱卿戏谑的目光，他一顿，紧接着眯了眯眼。
　　朱卿感受到他眼神中的不悦，连忙清清嗓子，“行了我听见了，你赶紧去吧。”
　　蒋煜皱了皱眉:“我去哪？”
　　朱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去卓公子那待着吧，兄弟，我这是瞧你顺眼才劝你，换旁人我都随他去了。”
　　他压低声音，“你依着他来，没几天这劲头就过去了，你要是跟他对着干……可就说不好咯。”
　　——的确。
　　蒋煜看着他没说话，半晌才点点头，低声道了句谢，沉默地朝卓清羽那走去。
　　朱卿看戏似地吹了声口哨，低头给卫明发消息。
　　-张建峰闹事来了，不过已经让卓公子摆平了。
　　-哎，顺便问个八卦。
　　-卓大公子真是来找事儿的吗，我怎么看着他像逗人玩呢，真看上蒋煜了？
　　过了一会儿，卫明回复了。
　　-这么一看蒋煜真挺倒霉的，到时候多补点工资给他吧。


第10章 拽卓翻车
　　彩色旋转灯掠过微暗的角落，暧昧的流转片刻。
　　卡座内的青年挺能闹腾，一边喝酒一边聊着俱乐部的事儿，都是和机车相关的话题，卓清羽被音乐吵得兴致缺缺，只是随口应付两句。
　　等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朝他走来时，才稍稍打起精神，流氓似地吹了声口哨，抬手挥了挥。
　　其他人也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朝后看去。
　　被一群人注视的感觉很奇怪，蒋煜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的站在侧边。
　　“站那么远做什么？”卓清羽见他走过来，又不满的皱眉，“怎么还戴着口罩，摘了。”
　　蒋煜想说我戴口罩关你屁事，但想想朱卿的话，还是抬手把口罩摘了。
　　卓清羽满意地拉着他坐下，朝众人道，“今天晚点我有事，拉个人陪你们喝几杯，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一切听卓哥的。”紫毛笑眯眯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卓清羽点点头，搭着蒋煜的肩膀凑在他耳边问，“酒量怎么样？”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上，蒋煜皱着眉躲开他，冷声道，“一般。”
　　卓清羽没当回事，讥讽道，“请你喝酒怎么还板着脸，我逼你了吗？”
　　蒋煜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不然呢？
　　卓清羽耸耸肩，二话不说开了瓶酒放到他面前，“喝。”
　　蒋煜也相当爽快，当真和那帮人喝了起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卓清羽感觉不对，放下手机抬头的时候，为时已晚。
　　那几个赛车手常年混迹这种地方，倒是能喝，蒋煜乍一看淡定的不行，要不是整个人挨着卓清羽，还胆大包天地把大半的重心都放到他身上，卓清羽也没觉得哪不对。
　　他皱了皱眉，上前一把夺过蒋煜手里的酒瓶，上下打量他，“原来你是真不行啊？”
　　蒋煜慢半拍的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眸泛红，耳廓和脖颈也是，紧盯着他问，“你说谁不行？”
　　口齿还挺清晰。
　　“说得就是你。”卓清羽哂笑间露出尖尖的虎牙，幽暗的灯光将他衬得像是某种吸血鬼贵族。
　　他把酒瓶放到桌子上，朝一众赛车手道，“行了，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喝吧，算我账上就行。”
　　说着就要拉着人走，结果一下子竟然没拉动。
　　卓清羽诧异地低头，却见蒋煜又抱着一瓶酒“吨吨吨”地吹了起来。
　　他气笑了，伸手就把酒抢了过来，“怎么着啊，没尽兴是吧。”
　　蒋煜不悦地抬眼，大爷似的朝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喙，“给我。”
　　那帮喝酒的人都静了一瞬。
　　说实在的，卓清羽也没让人这么怠慢过，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不给，少跟我在这耍酒疯。”
　　蒋煜不理他，伸手就要去抢， 卓清羽不让，混乱间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见势不对小跑着去喊了朱卿。
　　蒋煜力气出奇的大，卓清羽再也没料到一个喝醉的人还能有这种力气，一时不察就被困住了。
　　“妈的，你发什么神经！”他气急败坏的叫骂。
　　蒋煜把他按在沙发上，和之前制裁张总一个手法，膝盖顶着他的腰，卓清羽挣脱不开，只能踹了他一脚，涨红了脸怒骂。
　　分明是似曾相识的画面，却因为换了个人而显得格外不对劲起来。
　　蒋煜危险地眯了眯眼，卡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身体掰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我他妈说了让你别惹我。”
　　“我去你大爷的，不想死就给老子撒开！”
　　旁边的人已经看傻了，想上去帮，看蒋煜这架势又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朱卿跑过来一看这场面，顿时两眼一抹黑。
　　他瞧着卓清羽明显想要把蒋煜生吞活剥的表情，赶紧上去把人拉下来，急道，“你这是干嘛呢！”
　　蒋煜看着他，突然有些难受的揉了揉眉心，迷茫道，“……什么？”
　　朱卿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顿时把嘴里责备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看向一脸怒火，揉了揉手腕的卓清羽。
　　卓清羽嚣张的气焰稍稍降了一些，硬邦邦道，“看什么看，谁知道他真不行啊。”
　　蒋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卓清羽算是服了他了，无语道，“说你不能喝，不能喝行了吧？”
　　这会儿朱卿倒是不慌了。
　　气定神闲的叹了口气，看着满脸烦躁的卓清羽耸了耸肩，“既然是你们闹出来的事情……那就自己解决？”
　　卓清羽自知理亏，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把人带走，总不能真扔给卫明收拾他的烂摊子，他点点头，“行了，知道了。”
　　说着瞪了一眼看似平静实则神游外太空的蒋煜，恶狠狠道，“愣着干嘛，走啊。”
　　蒋煜被他凶的一愣，旋即眯了眯眼，淡淡吐出两个字，“我不。”
　　朱卿眼见着卓大少爷表情管理又要失控，只好先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劝，“你跟个醉鬼计较什么，现在就委屈一下，先顺着他把人稳住了……你还嫌今天看热闹的人不够多吗？”
　　卓清羽闻言下意识扫了眼四周，果不其然发现好几个隐隐朝这里看的目光。
　　理智逐渐回笼，他面皮微微紧绷。
　　“你现在依着他哄两句。”朱卿笑的意味深长，慢悠悠道，“待会儿怎么着还不是你说了算？”
　　喝醉的蒋煜比平时反应慢一点，确实挺好玩的。
　　卓清羽紧皱的眉头放松，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朱卿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笑容逐渐变得暧昧，但还是正经地提醒了一句，“不过还是有点分寸，蒋煜可不是软柿子。”
　　“我知道。”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番后达成共识。
　　卓清羽走到蒋煜面前，试探性地伸出手，放缓声音道，“跟我先走？”
　　蒋煜眯着熏红的眼睛打量他半晌，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看样子极有可能是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卓清羽内心小小的不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走不走？”
　　蒋煜犹豫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看上去很不舒服，哑声道，“不行，我还没下班。”
　　朱卿走过来糊弄他，把他往卓清羽那推了推，“你已经下班了，可以走了。”
　　“嗯？”蒋煜愣了愣，又看向假笑的卓清羽，似乎有些踌躇。
　　“走。”
　　卓清羽逐渐失去耐心，抓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这回蒋煜没挣扎，半推半就的跟着走了。
　　卓清羽内心长舒了一口气，他以为结束了，等到了门口才知道，原来倔驴的本质是倔，不是驴。
　　两人在路边无声地对峙。
　　蒋煜手里死死握住他的破烂自行车，淡淡地盯着企图施暴的卓清羽。
　　卓清羽瞥了一眼不远处自己酷炫的机车，又看了看怎么都不肯从自行车上下来的蒋煜，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轻声道，“我去你妈的。”
　　原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这么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拽拽卓要翻车了⁄(⁄⁄•⁄ω⁄•⁄⁄)⁄


第11章 自作自受
　　现在正是夜里最嗨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难免就有一两个面熟的。
　　卓清羽僵立在蒋煜身前，终于在第三次被人用诡异视线打量的时候，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哄醉鬼而已，不丢人，不算低头。
　　卓清羽磨了磨牙，努力放软声音，“……我们去骑机车，我带你兜风，好不好？”
　　喝醉的蒋煜虽然听不懂他说话，但并不妨碍他用看弱智的眼神打量卓清羽，有那么几个瞬间卓清羽真的怀疑这厮在装。
　　“不了，这是我借的车，要还给人家。”蒋煜小小打了个哈欠，眼里氤氲出水光，原本萦绕着的冷酷感顿时散开，看上去格外吸引人。
　　他朝卓清羽笑了笑，精致的面容在路灯映衬下仿佛在发光，一下子惊艳到人心底，“我要回家了，再见。”
　　卓清羽微微一愣。
　　反应过来后见他要骑车，又赶紧抬手按住，抿了抿唇，“你他……你今天非得骑着这玩意回去了是吧？”
　　蒋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卓清羽盯着他，表情扭曲了片刻，舌尖磨了磨虎牙，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行，但是你得在这等我会儿，听见没？”
　　蒋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卓清羽见状也不敢放他一人在这，只好硬着头皮拽着他的自行车，把他往自己机车那儿挪。
　　蒋煜也不说话，见他在拖自己后顿了顿，还配合的跟着他挪。
　　卓清羽把他放到自己车旁边，回头再次叮嘱，“等我一下。”
　　“好。”蒋煜轻轻打了个哈欠。
　　妈的，怎么跟带孩子似的。
　　卓大少爷不爽的给自己戴好头盔，骑上机车下意识一拧油门就想要窜出去，看见蒋煜又及时来了个刹车。
　　他深深吸口气，耐着性子朝蒋煜道，“行了，走吧。”
　　蒋煜点点头，开始骑他的车。
　　卓清羽停在后面注视了半晌，恨不得回到给蒋煜喝酒的那个时候，先扇自己十巴掌。
　　按照这人的速度，他想要跟上无非两种办法，一个是下来走路，一个是骑着他的大宝贝滑行。
　　他瞅了瞅蒋煜那副努力控制好方向的样子，深深吐出一口气。
　　卓清羽用虎牙咬了咬嘴唇，然后屈辱的放下长腿，两脚蹬地……划了起来。
　　他最后的尊严就是划的姿势尽量保持着帅，尽可能的凹出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一路沉默的跟在蒋煜斜后方。
　　他离的很近，怕出现什么突发情况，等出了市区，卓清羽才慢慢放松下来，清了清嗓子。
　　“哎，你这么个速度是想骑到天亮吗？”卓清羽两条大长腿都划累了，无聊的找他搭话。
　　蒋煜闻言当真抬头看了眼天色，“没亮呢，还早。”
　　卓清羽顿时觉得有点新奇，毕竟这种有问必答的态度，在他清醒的时候是不可能出现的。
　　他顿了一下，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
　　“蒋煜。”他喊了一声。
　　蒋煜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没有冷脸的样子还挺憨的，“嗯？”
　　卓清羽:“你还认得我吗？”
　　蒋煜想了想，诚实的摇摇头。
　　卓清羽使坏:“其实我是你哥，接你回家来了，快叫声哥听听。”
　　蒋煜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卓清羽也不在意，本来他也没指望这孙子能……
　　“哥？”
　　带着点犹豫和不确定的声音响起，卓清羽瞬间一愣，手机一个没拿稳摔到地上，让他一脚没落对地方踩了上去，“咔嚓”一声裂成了蛛网。
　　卓清羽:“……”
　　我他妈。
　　他气结地弯腰把手机捡起来，用力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嘟囔了一句，“妈的，今天倒霉死了……”
　　“为什么？”前方蒋煜的声音传来，见他没跟上还特地停下来等他。
　　卓清羽慢吞吞划过去，凶巴巴道，“因为你，每次遇上你老子就倒霉。”
　　蒋煜似乎愣了愣，旋即慢慢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嗯……遇见我确实倒霉。”
　　他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还是酷帅那挂的，这会垂着个脑袋竟然透露着点委屈的意思。
　　他自己骑车默默往前挪，背影怪孤单的，可能这会儿他喝醉了反差有点大，卓清羽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
　　“我又没说你什么。”他脚步挪快了些，跑到前面瞥了眼蒋煜被鸭舌帽挡住的脸，只看见轻抿的薄唇，悻悻道，“气性还挺大……”
　　蒋煜不理他，卓清羽看了看表，夜里一点多了，他两条腿已经酸了。
　　哎，人都麻了。
　　卓清羽轻轻叹了口气，这条路没什么人，又逢深夜很是寂静。
　　“还有多久啊。”他甩了甩酸疼的小腿，不耐烦地问。
　　蒋煜看了他一眼，眸中明显闪过疑惑，“你要去我家吗？”
　　“那不然呢。”卓清羽看他这幅智商下线的德行就来气，“不然让你自己骑回去，路上让人创死了算谁的？”
　　蒋煜抿了抿唇，仔细辨认了一下周边的景物，皱了皱眉，“好像还有很久，三分之二吧。”
　　卓清羽两眼一抹黑，停下动作，终于忍无可忍的喊住他，“你等会，先把车停路边。”
　　他把机车挪到绿化带上，粗鲁地摘下头盔挂在车上，顺手撸了一把略长的头发，想摸手机打个电话结果摸了个空，心态爆炸的骂了句脏话。
　　然后气势汹汹的朝乖乖等他的蒋煜而去，蒋煜抬头看他，卓清羽恶霸似的道，“看什么看，手机给我。”
　　蒋煜顿了顿，才低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被卓清羽不耐烦的夺了过去。
　　“密码。”他捏着蒋煜的手，语气恶劣，“哪根手指？”
　　蒋煜沉默地竖起食指，卓清羽解了锁把他的手扔回去，按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喂。”他语气不太好。
　　电话那头的卫明愣了愣，不确定似的道，“……卓清羽？”
　　“是我，我手机坏了，车扔城祈路第二个路口绿化带这儿了，你找人给我弄回去呗。”他郁闷道。
　　“行啊。”卫明应了一声，显然有点想不通，“不是，你干什么去了，车竟然都不要了……那你现在用的谁的手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不情不愿道，“……蒋煜的，他喝多了，非要骑个自行车回去，照他这个速度我到家天都亮了，烦。”
　　这话里槽点太多，卫明张了张嘴。
　　他想问那找个人送蒋煜回去很难吗，但脑中闪过朱卿的话，沉默下来。
　　“哦——”他拖长语调，“行啊，那你们注意安全，我马上喊人过去，放心吧。”
　　“行，谢了啊。”卓清羽应了一声，挂掉电话。
　　转头把手机扔给蒋煜，他表情复杂地低声道，“下来，我来骑。”
　　蒋煜困倦的揉了揉眼睛，挪到后座坐下，卓清羽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嘟囔道，“妈的，便宜你了，老子的后座还没带过别人呢……”
　　作者有话说：
　　错误示范代表人物——拽卓。


第12章 拽卓吃瘪
　　老式自行车毕竟岁数也大了，骑起来“咯吱”作响，卓清羽生怕它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在半途散架了。
　　好在勉勉强强还算结实。
　　他一边骑一边隐忍地回头问着方向。
　　中途蒋煜好几次都靠着他的腰睡了过去，卓清羽只好憋屈的停下把人晃醒再问，磨磨蹭蹭的花了不少功夫。
　　晚风蒋他额前的碎发吹起，卓清羽觉得特别后悔，他之前真没吃过这种血亏，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和蒋煜就是犯冲。
　　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艰难的找到一处小巷子，放眼望去黑漆漆的，没有住户亮灯。
　　蒋煜迷蒙的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感地抬起头，长腿点地示意他停下，“到了。”
　　卓清羽心说终于他妈的到了，舒畅地松了一大口气，将车停了下来。
　　蒋煜把车停到右侧第二家门口，竟然还记得把它锁起来。
　　卓清羽眼神扫视四周，慢慢跟了过去，打量了一下看上去不太能经受风雨的老房子，迟疑道，“你家啊？”
　　蒋煜摇摇头，径自朝邻近的屋子走去，卓清羽借着一点路灯的光源，看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正困倦的半眯着。
　　他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规矩，上前一步准备架着他进屋安置好，结果蒋煜回过头，挺礼貌的朝他笑了笑，“谢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口齿清晰，思路正常。
　　但是蒋煜对他正常，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卓清羽哂笑一声，正准备说话，那扇铁门就在他面前被关上了，关的毫不犹豫，连带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卓清羽一手插兜，嘴角那抹哂笑都没来及收回去，僵立在那扇门前，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那滋味就像是走路上突然让人甩了一巴掌，懵逼过后就是直冲天灵盖的怒火。
　　“蒋煜！”
　　他走到门前愤怒的低吼一声，里面的人像是聋了，没有一点回应。
　　卓清羽本来还想喊，但四周过于安静，路灯的光线也阴惨惨的，衬得没有一盏灯的老房子散发着森森凉意，看得他浑身发毛。
　　他下意识想摸出手机壮胆，却陡然一惊，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什么，卓清羽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机车让他扔路上了，手机让他自己踩坏了，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唯一认识的活人就是蒋煜，现在还叫不醒。
　　自己今天的智商是也下线了吗，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靠。”
　　卓清羽崩溃又暴躁的踹了一脚墙壁，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冷静，他人都傻了，略显无助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他妈怎么办呢。
　　这凌晨三点他上哪找人去，不会真要在这破地方坐一晚上吧。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卓清羽坐立不安，想了想又站了起来，四周看了看。
　　就在他忍无可忍地抬眼看了看围墙，试图判断自己翻过去的可能性是多少的时候，铁门发出一阵动静，光源从里面照出来，恰好落在他脚下。
　　蒋煜上半身光裸着，下半截穿了件宽松的大裤衩，露出线条绝佳的腰线。
　　他背着光，侧脸被光影衬的愈发立体精致。
　　穿着衣服时显得清瘦的躯体，覆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此刻毫不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修长而有韧劲，看上去很光滑，并不是夸张的肌理，像是慵懒的猎豹般流畅漂亮。
　　蒋煜强撑着困倦，靠在门框上垂眸看他，声音沙哑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缱绻感，“怎么还不回家？”
　　心里的燥郁被风抚平，卓清羽看着这样的蒋煜，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第13章 迷惑行为
　　或许是夜里太过静谧，又或许是老房子历经风霜，自行弥漫出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息，这一人一屋落在卓清羽眼中，显得格外惊艳。
　　蒋煜的声线有些抓耳。
　　如果说平时的蒋煜是一坨冷硬的冰块，那么喝醉的蒋煜就像是暖烘烘的一团，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摸一摸的那种。
　　卓清羽陡然一惊，迅速收起脑子里那些邪门的想法。
　　他懒得再和蒋煜呛声，万一待会儿这人又生气了，那可真就没办法了。
　　“借我一下手机。”卓清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不那么硬邦邦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可以吗。”
　　蒋煜打了个哈欠，难受地捏了捏眉心，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卓清羽含混地说了句谢，给自家司机打了个电话，抬眼看着锈迹斑斑的门牌，迅速报给他一串地址。
　　挂了电话，卓清羽把手机递还给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
　　卓清羽拧起眉显得他冷淡又不耐，语气却还算可以，“看着我干嘛，关门回去休息啊。”
　　蒋煜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一半是困的，一半是喝酒喝的，卓清羽莫名有点心虚，抬手把他往里推了推。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原因，蒋煜的胳膊很烫，卓清羽“唰”的一下缩回手，不自在的甩了甩。
　　蒋煜顺着力道往里走了两步，脚步略显虚浮，强撑着回头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哑声道，“走了记得关门。”
　　说着也不等人反应，摸着短短的发碴就朝屋里走去。
　　卓清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回了屋里，门口的大灯没关，恰好落在他脚下的空地上。
　　这厮果然醉的不清，但凡他要是有点歹念，蒋煜的照片第二天早上就能上法制新闻了。
　　卓清羽在门口无聊地转悠，跳了会儿台阶，来回在那块儿有光的地方踱步，仿佛那里面就是个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在卓大少爷无聊的快要长草的时候。
　　黑咕隆咚的巷子口缓缓走来一道人影，月黑风高之下显得无比诡异。
　　卓清羽悠哉的动作瞬间僵住了，沉默地握拳，面色微绷地盯着前方朝他逼近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近，他喉结上下滑动。
　　“卓少。”影子在光下现出原形，憨厚老实的司机朝他笑了笑。
　　那一刻脑子里光怪陆离的世界分崩离析，卓清羽甚至恍惚了一瞬，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皱眉道，“怎么走路没声没息的，装什么B呢？”
　　司机愣了愣:“……什么？”
　　“没什么。”卓清羽低头撸了一把头发，脚步极快地朝前走去，走到一半似乎想到什么，表情扭曲片刻，又不情不愿的折身返回。
　　他跨进门槛找了半天大灯的开关，摸索一阵后，卓清羽“啪”的一声按灭了灯，又回头看了看蒋煜紧闭的房门，确保没问题后反手将大门拉上了。
　　然后发现，这门不能从外面锁，不然蒋煜出不来。
　　他一下子顿住了。
　　妈的，这怎么办。
　　他特别想就这样转身离开，但脑中弹幕式的法制头条标题闪过，卓清羽沉默了。
　　他犹豫地转过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朝司机道，“……你过来一下，给我搭把手。”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一分钟后，他神情微妙的站在墙边伸出手，眼睁睁看着卓清羽一个助跑，借他手上的力道轻盈的一跃，跳上了院墙，姿势是挺漂亮的。
　　但这掩盖不了他在翻别人院墙的事实。
　　卓清羽落地的声音很轻，自己都觉得像是做贼似的，沉默的把大门锁上了，在一片黑暗的院子里摸索半天，没找到板凳，好在摸到个梯子。
　　卓清羽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无语之下还是认命的搭好梯子，爬上院墙跳了下去。
　　目光掠过司机欲言又止的神情，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卓清羽甚至不想说话，摆了摆手指示意司机跟上，径自朝外走去。
　　一路上特别沉默，卓大少爷自闭的用胳膊遮住脸躺尸在后座。
　　轿车缓缓驶入城郊别墅区，停在一栋米白色建筑前，装饰灯点缀着花草树木，光线不错。
　　卓清羽终于从装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拿开挡住脸的胳膊下了车，挥手示意司机先回去，而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大门前输入密码。
　　等他进去后大门自动关上了。
　　屋里亮起了灯，独栋别墅的门被打开，卫明打着哈欠倚在门边，一脸无语，“我说卓大少爷，您这一晚上挺忙啊，折腾出什么了吗？”
　　卓清羽无法反驳，沉默的脱了外套。
　　卫明从那一通电话，还有朱卿的口头描述就知道今天他没占上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阴阳他，“哟，怎么不说话呢，今天没玩尽兴啊？”
　　他特地加重了“玩”的字音，调侃意味十足。
　　“啧。”卓清羽烦躁的抬眼，糟心道，“你话那么多呢？”
　　卫明挑了挑眉，见好就收，指着楼上打了个哈欠，敷衍道:“是是是……衣服楼上有，洗完澡自己去客房 ，别来烦我了啊。”
　　“知道了。”卓清羽瞥他一眼，抛了个钥匙过去，“大老婆借你开两天，记得还我。”
　　卫明眼睛立即亮了，赶紧抬手接过，“操……多烦我没事，我觉少。”
　　这厮前两年入手了一辆迈凯伦黑武士，他眼馋了许久卓清羽也没松口，没想到今天终于让他得手了。
　　卫明心里感激地给蒋煜磕了三个响头，兀自陶醉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立马抬头喊了声，“你别忘了脑袋上的纱布，避着点！”
　　楼上隐隐传来一阵脏话，卫明无语极了，但还是一步三台阶的跑了上去。
　　卓清羽穿着浴袍打开门，捂着脑袋脸色极差，纱布还滴着水。
　　卫明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换身衣服，上医院吧。”
　　“不去，困死了。”
　　卓清羽不想折腾了，越过他去客厅找到药箱，囫囵给自己消了个毒，缠上新纱布回房间。
　　路过斜眼看他的卫明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睡觉吧。”
　　卫明扯了扯嘴角，没强求他，低头定了个早上7点的闹钟。


第14章 冲突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渗进屋内，卧室传来“嗡嗡——”的动静。
　　卫明平静的按掉闹钟，也没去洗漱，淡定地打开卓清羽的房门，里面安静的出奇。
　　他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床上的人动了动，痛苦的呻吟一声，“嘶……”
　　卫明走到床前俯视他。
　　卓清羽只觉得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双眸微眯仔细辨识了一下，声音喑哑道，“卫明？”
　　“昂，是我。”
　　“嘶。”卓清羽难受地皱眉，嘴里含混道，“我头……疼，好像还……有点晕。”
　　卫明见他脸都烧红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拨了个电话，“行了，算你狠……别动了，我叫私人医生过来。”
　　卓清羽身残志坚的骂他:“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叫？”
　　卫明真想抽他，咬牙道:“我去你大爷的！昨晚恨不得天都要亮了，医院五分钟就能到，医生最起码半个小时，我还能不知道你？到时候人来了您大少爷睡着了……我把人来回溜，耍着人好玩是吧？”
　　卓清羽闻言默默闭上嘴，听着卫明和医生打电话，略微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还有点想吐，伤口可能发炎了，卓清羽试探性地抬手碰了碰，火辣辣的疼。
　　他轻“啧”了一声，早知道昨晚还不如去趟医院呢。
　　“别折腾了，躺着吧。”
　　卫明挂了电话，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正欲教训两句，目光下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突然顿了顿。
　　他试探性的瞥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卓清羽，清了清嗓子，“哎……卓叔问你这两天去医院没，我怎么回？”
　　卓清羽一开始没吭声，半晌才淡淡道，“去了，不小心碰水发炎了。”
　　“哦。”卫明应了一声，又瞥了他一眼，“……你又多久没回家了，这又怄什么气呢？”
　　这一连两个“又”让卫明加重了语气。
　　卓清羽闻言抿了抿唇，闭目养神，没有理他。
　　卫明没得到回应，悻悻地“切”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洗漱了。
　　·
　　光线昏暗的老房子显得有些空，明媚的光被挡在厚重的帘子外，只能隐隐瞧见屋内的情景。
　　床上的人影轻轻动了动，均匀的呼吸声一停，蒋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
　　目光茫然的盯着虚空一点，反应了一会儿，才揉着脑袋下了床。
　　推开木门，阳光瞬间落了进来，蒋煜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余光看见院墙上搭着的梯子，张着的嘴慢慢合上，一下子清醒不少。
　　昨夜破碎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进脑子，卓清羽那张嚣张的脸所占篇幅较大，他记得还算清楚。
　　蒋煜拧着眉头在门口杵了半天，不信邪似的特地跑到铁门前看了看。
　　是从里面锁的没错。
　　蒋煜抬手晃了晃锁头，又侧目看着明显人为放置的梯子。
　　这门原来有个能容纳一只手的洞口，方便锁门的，后来他一个人住用不着，就把洞给焊上了，导致有个很鸡肋的点。
　　就是这门只能从里锁或者从外面锁，他一个人倒不觉得有什么，走了从外面锁，回来从里面锁，但这多个人就不一样了。
　　蒋煜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打着哈欠回屋洗漱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蒋煜准备去买点水果，顺便看看刘婶。
　　一出门就看见隔壁的院门大开，门口停着辆搬家用的厢式货车，一伙人忙进忙出的搬运家具。
　　聪叔站在门口满头大汗的指挥着，抹了把头上的细汗，若有所感的朝他看过来。
　　蒋煜抿了抿唇，下意识错开了视线，遮掩住其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匆匆转身将门锁上，压了压帽檐朝外走去。
　　他身后的聪叔愣了一下，目光跟随他的身影良久。
　　直到身旁的工人喊了他许多声，这才下意识露出个笑来，指挥着他们把冰箱放在最上面，再一抬眼时，巷口高挺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聪叔，瞧什么呢，这人你认识吗？”一个小伙扛着柜子，擦着汗随口问了一句。
　　聪叔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含糊的应了两声，“嗯……以前见过……不太熟。”
　　“哦，怪不得，我在这一片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不过长得倒挺精神哈。”那小伙爽朗的笑了两声就去忙了。
　　聪叔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
　　酒吧。
　　蒋煜的适应能力很强，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学会轻描淡写的婉拒搭讪。
　　炸耳的曲子令他有些昏昏欲睡，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蒋煜没打算在此处久待，这些天向东和周恒都帮他操心着，看见合巧的就发个信息过来，他自己也有留意，有几个挺满意的工作，准备干完这个月就去试试。
　　但在那之前……还有个麻烦。
　　蒋煜冷淡地抬眸，扫了眼从迷乱灯光中缓缓走来的身影。
　　“嘶，这是真爱啊。”朱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感慨，调侃地瞥了蒋煜一眼，由衷道，“好福气。”
　　能让怕吵事儿逼的卓大公子纡尊降贵的连来酒吧几天，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连卫明也喊不动他。
　　也说不上来是倒霉还是幸运，朱卿唏嘘的耸耸肩，懂事地走到另一侧和客人搭话。
　　卓清羽脸色依旧不耐，活像是把“老子很烦”四个字纹在脸上了，蒋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明显换新的纱布和难掩疲惫的脸色。
　　“看什么看？”卓清羽坐到他面前，声音有气无力的，只可惜嘴上还是不饶人，“哟，休息的不错？”
　　蒋煜淡淡地点头:“嗯。”
　　卓清羽哂笑，正欲说话，就见蒋煜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道，“辛苦卓公子送我回去，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把门锁上的？”
　　卓清羽表情僵了僵，皮笑肉不笑:“……聪明人自然有聪明人的法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蒋煜挑了挑眉，没搭理他，瞥了卓清羽一眼:“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卓清羽脸色当然不好，去医院吊了半天的水，本来就头昏脑涨的，被这破音响吵得更是脑袋生疼。
　　但找蒋煜麻烦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一天不来就浑身难受。
　　只是来了以后，也没什么心情折磨蒋煜了，卓清羽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的挥挥手，欠揍道，“是啊，今天没心情给你找事儿了，你挺遗憾吧？”
　　“还好，毕竟没有卓公子那么闲。”
　　卓清羽目光瞬间沉了下来，嘴角那抹假笑也立即消失了，他用力拎起蒋煜的衣领，眼神里似乎有一簇火苗，“你再说一遍。”
　　蒋煜猝不及防之下当真被他拉了过去，很轻地皱了一下眉，没去思考姓卓的又突然发什么疯，冷声道，“松开。”
　　卓清羽不但没松，还更加用力了。
　　蒋煜冷淡地盯着他明显压抑怒火的双眸，伸手握住卓清羽的手腕，猛地按在台子上，一字一顿道，“别找事。”
　　对方剧烈跳动地脉搏像是被他困在掌心，难以逃脱，滚烫的温度和清晰的跳动感鲜活，被他牢牢握住。


第15章 离开酒吧
　　蒋煜的力气很大，卓清羽早就领教过。
　　那只骨节匀称的大手用力扣住他的腕骨，牢牢地按在吧台上，卓清羽暗自使劲，发现根本挣不开。
　　这人他妈看着挺瘦，吃铁长大的？
　　四周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往这瞟，他咬牙道，“松开。”
　　蒋煜没打算惯着他，淡淡的垂眼看他烦躁的样子，“我提醒过你别惹我。”
　　他轻轻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讥讽，“有时候我很好奇，你明知道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的招惹我……”
　　蒋煜用力扯了一下他的手腕，将人猛的拽向自己，两人鼻尖对着鼻尖，他盯着卓清羽明显缩了缩的瞳孔，轻轻勾了勾唇。
　　“是有病吗？”
　　卓清羽看着蒋煜放大的俊脸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脸都气红了，拔高嗓音，“蒋煜，你他妈——”
　　“卓清羽！”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双双朝声源处望去，看见了来势汹汹的卫明。
　　卫明看见他们俩也愣了一下，瞅了瞅他们搭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两人间不过五厘米的贴脸距离，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卓清羽烫手似的猛的甩开蒋煜，皱了皱眉骂道，“叫魂呢你，吓我一跳。”
　　蒋煜面不改色的收回手，朝卫明淡笑一下，“老板。”
　　卫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笑着朝他点点头，这可是给卓清羽开瓢的狠人啊，他何德何能。
　　卓清羽不爽地眯了眯眼，“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卫明让他给气笑了，“你心里是真没数啊。”
　　“刚从医院回来就不见人影了，你真行啊，转头就跑这儿来了，你们俩一天不见过不下去了？”
　　“卫明，你他妈脑子出问题了吧？”卓清羽真想一脚把他踹死算了。
　　“行了，你省省力气吧。”卫明坐下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蒋煜的肩膀，“现在人也见着了，总该放心了吧，回去歇着吧啊，不然过两天俱乐部那场小赛你上不了。”
　　“我放心……你说故事呢，挺能编？”
　　卓清羽要让他恶心坏了，说得像是他关心蒋煜似的，太他妈吓人了。
　　不过他这会儿的确不太舒服，揉了揉太阳穴退后两步，最后轻抚一下隐隐作痛的手腕，瞥了蒋煜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真挺有种。”
　　蒋煜面色如常，笑了笑没说话。
　　卫明无语地看着卓清羽一副兴致不减的样子，那模样就好像是小孩子看见个新奇的玩具，临走了都依依不舍的，非得让妈妈买回家。
　　在此情境中，蒋煜是那个玩具，他是那个操心的妈。
　　“行了，回去吧。”卫明挥了挥手，满脸写着耐心告罄。
　　卓清羽瞥了他一眼，目光掠过依旧淡然的蒋煜，冷嗤一声转身离开了。
　　蒋煜一眼扫过去，恰好看见那弧度漂亮的薄唇间，隐隐露出一颗看上去锋利洁白的小尖牙。
　　“兄弟，对不住。”
　　卓清羽走后，卫明赶紧给蒋煜赔了个不是，他是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虽然蒋煜给卓清羽开瓢这事儿的确有点冲动，但说到底也是卓清羽的锅，差点把人撞了还骂骂咧咧的……搁谁都生气。
　　“清羽他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卫明叹了口气，瞥了蒋煜一眼，突然笑了，“说起来，他就是个别扭的人，要是真讨厌的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报复，你也能看出来。”
　　“他就是觉得你挺有趣的，你们俩那事儿……他也是觉得自己理亏，不然按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说在这陪你过家家似的。”
　　“他吧……我估计就是一方面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一方面还有点气你给他开瓢，这就平衡不了，时不时给你找点不痛不痒的麻烦，也就过去了。”
　　卫明苦口婆心的给兄弟说了两句好话。
　　蒋煜挑了挑眉，表情波澜不惊，卫明即便在商圈摸爬打滚了好些年，一时间也揣测不清他的意思。
　　“没事，我也挺无聊的。”蒋煜将酒杯垒好，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卓公子挺有意思的。”
　　——也给他找了不少乐子。
　　蒋煜果然不是任人拿捏的那种。
　　卫明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替自家兄弟感到丢撵。
　　话放的倒是漂亮，什么玩两天就放人走，这也不知道是谁玩谁。
　　心里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吧台前用手指推给蒋煜，凑近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这是一个月的工资，我提前给你结了。”
　　蒋煜顿了顿，卫明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打断他，“唉，收着吧，从卓清羽那搜刮来的，别有心理负担，这该他的。”
　　他放缓了语气，真心实意道，“我是真挺想留你的，吧里正好就缺这么个人……但后来想想清羽老这么找你麻烦也不合适，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看啊，我这有几个合适你的工作，你回头挑挑……过几天大少爷的新鲜劲过去了，你也就解脱了，是不是这么个理？”
　　“客气了。”蒋煜原本推拒的话在听见是“卓清羽的”时咽了回去，将信封揣进怀里，“工作就不必了，谢谢卫老板好意。”
　　他顿了顿，笑了一声:“你也不用担心我记恨卓清羽，我说了我不怕事，但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找事。”
　　“只要他不那么过分，我就不会动他。”
　　卫明被看穿了心思，也不尴尬，爽快地笑了两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倒不是说真怕了蒋煜，只是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儿让卫明有些忌惮。
　　虽然楦城没几个敢招惹卓家的，但蒋煜有案底，还是个了无牵挂的孤儿，如果真铁了心要弄卓清羽，倒也是一大祸患。
　　他肯定是要为兄弟多考虑一些的。
　　卫明看得出来蒋煜并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听见他这番话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挺愉快的和他聊了两句。
　　只是蒋煜这的麻烦是解决了，卓清羽那估计还有一场恶战。
　　·
　　果不其然，第二天夜里卫明准时准点收到了卓清羽的夺命连环call。
　　他闭了闭眼，抬手接了电话，暴躁的声线瞬间传了过来，让他精神一振。
　　“去你大爷的卫明，蒋煜人呢？”
　　卫明试图装傻:“啊，哦哦哦……我忘记跟你说了，人辞职了。”
　　“你糊弄谁呢？”卓清羽眉头紧锁地坐在吧台，看着憋笑的朱卿，更生气了，语气不太好，“他好端端辞什么职？”
　　“他为什么辞职你心里没数吗？”卫明气笑了，声音悠悠的，“嫌你烦呗，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操。”卓清羽咬了咬牙，“你他妈把我大老婆还我！”
　　两人都顿了顿，卓清羽又赶紧补了一句，“我说车，你想什么呢？”
　　卫明“哦”了一声，“我也没想什么啊，你别多想就行。”
　　他听见对面明显呼吸沉了下来，趁着卓清羽还在蓄力准备骂他的间隙，卫明干脆利落的掐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预告:保镖酷酷煜即将上线


第16章 救下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广播的声音，伴随着一种特殊的电流声。
　　老一辈的人听广播成了习惯，耳朵也不太中用了，声音就开得比较大。
　　蒋煜习以为常地打了个哈欠。
　　最近没人找事，他过得惬意又闲适，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个包子咬住，也不嫌冷，套上外套就出了门。
　　“小煜，出门啊。”
　　王老头蹲在家门口听广播，摇头晃脑的，看见蒋煜的时候笑眯了眼睛，关切地问了一句。
　　他钟爱听人说书，有个故事听了许多遍，还能跟着像模像样地说上两句，这小破广播就是他的命。
　　谁知道那天突然没声儿了，急得他在家捣鼓了半天也不见好。
　　蒋煜从他门口过的时候恰好看见，就上手试了试，王老头一开始还不太乐意，见他动了两下还真有声儿了，这才高兴了。
　　蒋煜指了个方向:“嗯，去办点事。”
　　老人家不知道他办什么事，也不好多问，就挥了挥手，“路上慢点啊。”
　　“好。”蒋煜笑着点点头。
　　他看了看手机，是向东给他发的一个详细地址，这份工作向东还算满意，所以才建议他去，就是帮人跑跑地方，送送材料什么的，至少安稳些。
　　蒋煜也准备去碰碰运气。
　　这两天他报了个驾校，想先把驾照考出来，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人兼职个司机。
　　松阳巷两边的路比较狭窄，来往的车辆也多，虽然地方小，但热闹。
　　这不，蒋煜抬头的功夫就瞧见个熟人。
　　那人坐在路牙子上，似乎刚挂了一通不太愉快的电话，满脸愁绪。
　　说来也巧，他此时正好抬头，目光和迎面走来的蒋煜对上了。
　　“哎。”这人站了起来，脸上扬起了热情的笑容，和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判若两人，“你是上次给我指路的兄弟吧，真的太谢谢你了！”
　　蒋煜微怔，多看了他两眼，态度不热情也不冷淡，“客气了，举手之劳。”
　　“那不能，我初来乍到的，你是第一个帮我的，按我们那儿的话就是贵人。”这人看上去很憨厚，眼里的真诚不似作伪，“我叫洛伟，泞城来的……你是要去吃饭吗？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吧。”
　　他身上的衣服看着有点旧，但被洗的很干净，从这两次碰面就能看出来，他正是困难的时候。
　　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谦逊有理，对别人一点善意会想着回报的人，属实难得。
　　蒋煜看他挺合眼缘，笑了笑就婉拒了，报上自己的名字，“蒋煜，您抬举了……我出门办点事，要是咱们真有缘，下次遇见一起吃个饭吧。”
　　洛伟听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强求，乐呵呵地连连说“好”。
　　蒋煜没在意，朝他挥挥手就往车站走去。
　　·
　　等坐上公交，蒋煜翻看向东给他发的消息，无非就是旁敲侧击他怎么干了一个星期就走了，担心他碰上什么事了。
　　他避重就轻地回复了两句，然后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座椅上。
　　卓清羽那张嚣张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蒋煜轻轻勾了勾唇。
　　这小少爷是真挺有意思。
　　你说他报复吧，几乎每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闷声吃大亏。
　　你说他闹着玩吧，他又挺认真的给你找麻烦。
　　不过说起来他还真挺感激的，让他干了一个星期就拿到一个月的工资不说，还让他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蒋煜都琢磨着要不再去给人开个瓢，让这种好事延续下去，不过想想有点缺德，还是算了。
　　从松阳巷到市中心也就二三十分钟的车程。
　　蒋煜跟着人群下了车。
　　打开导航按着地址绕进商业区，地方在比较偏的后街区，他跟着导航抄了个近道，弯进了一个宽敞但背光的巷子里，有点阴森森的意味。
　　走了一段路，他慢慢停下脚步。
　　“这事儿……咱们也都是拿钱办事……”
　　前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声音，蒋煜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拐弯处露出几个身影，手上都拿着铁棍之类的家伙，不用想也是找麻烦来的。
　　看来不能抄近道了。
　　蒋煜兴致缺缺的转身，他可没有掺和进别人是非里的闲心。
　　“……真不想追究你们是哪家的狗，老子得罪的人海了去了，用你他妈自我介绍吗？”
　　熟悉的语调传来，带着浓烈的嚣张气息。
　　蒋煜的脚步顿时就停下了。
　　卓清羽一个人被围在中间也不杵，说话欠的让人火大，如果说这帮人一开始是纯纯拿钱办事的，现在那就多少夹带点私人感情了。
　　领头的那个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语气压着火，“卓哥这是顺风顺水小半辈子，还没吃过什么亏吧？楦城敢惹卓家的屈指可数，您不好奇是谁吗？”
　　卓清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声音悠悠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废话，敢惹我的的确屈指可数，但他既然敢动我，那老子就敢整他……”
　　话音未落，他骤然动了。
　　身形一晃就来到领头面前，趁着他猝不及防，用力一拳直击他门面，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铁棍，朝后狠狠一挥！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后面的人猝不及防被他一棍子敲在肩膀上，手上一软，吃痛的往后趔趄了两步。
　　但他们人多势众，卓清羽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有些吃力，不过他今天就没打算好生生的回去。
　　这帮人不敢下死手，但要他低头做他妈春秋大梦，还不如拼一把，谁也别好过。
　　他后腰挨了一脚，踉跄间一个黑色虚影迎面砸过来，卓清羽瞳孔缩了缩，下意识抬手护住头。
　　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出现，反而听见一声痛极的惨叫。
　　他猛的放下手抬头看去。
　　前方不知何时挡着一个人，动作干脆利落，抬脚就踹飞了一个不自量力扑上来的人。
　　很显然那帮人和他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三两下就倒了一片。
　　卓清羽看得清清楚楚，目测不下一百六十斤的成年男人，是真的腾空飞出去了。
　　眼前人身形颀长，一身冷酷的黑，举手投足都带着游刃有余的劲儿，比例近乎完美的身体在动作间有种致命的魅力，像一只慵懒又充满力量的黑豹。
　　给他的感觉就是，特别眼熟。
　　卓清羽愣神间看清了他的侧脸，五官深邃俊美，下颚线在光影加持下无比性感。
　　这他妈……蒋煜？


第17章 当我保镖
　　蒋煜倒真没想什么英雄救美，握手言和的戏码，只是他前脚想着给人开瓢，后脚就有人急着跟他抢活，略微有点不爽。
　　加上也不费什么功夫，顺手的事。
　　蒋煜拎着最后一个人的头发，冷着脸往墙上一磕，瞧着没用什么力气，随意的松开手，那人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巷子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蒋煜活动了一下手指，眉眼冷淡地转身看向很显然愣住的卓清羽，可能是他呆住的表情有点好笑，不像平时那么欠抽，蒋煜勾了勾唇。
　　他也没开口，扫了眼地上蠕动的几人，就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你为什么帮我？”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卓清羽在他身后几步站定，这次学乖了，没来扯他。
　　蒋煜顿了顿，侧身淡淡地看着他，“那天心情不好给你开了个瓢，今天扯平了。”
　　他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示意两不相欠，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再说那天你要不嘴欠我也不能打你，也是你自己活该。”
　　卓清羽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了，当即娴熟地冷笑一声，不爽地摸了摸后脖子，皮笑肉不笑道，“巧了，那天我心情也不好……但是一码归一码，这麻烦我还是得找。
　　“疯狗嘛，理解一下。”
　　这波极限一换一。
　　蒋煜嗤笑了一声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那背影卓清羽已经要看吐了，每次这人都对他爱答不理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瞧不起谁呢？
　　一股无名火从心中来。
　　卓清羽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突然迅速跑了过去，抬脚恶狠狠的踹向蒋煜的屁股。
　　蒋煜毕竟是个正常人，实在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让他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臀部，皱着眉无语的回头。
　　这次没留手，他一脚踢上卓清羽的小腿让其重心不稳，而后将人狠狠怼向墙壁。
　　蒋煜一只手紧紧握住卓清羽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后脖子，长腿顶住他的后腰，声音很冷，“你他妈真有病？”
　　卓清羽没理他，奋力挣脱。
　　蒋煜以为他要说什么，就松开了手，结果卓清羽立即扑了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
　　地上趴着的几人一瞧这架势，赶紧拖着受伤的身躯互相搀扶着跑了。
　　卓清羽就像是脑子有泡似的，完全不理会，一心一意的对付蒋煜。
　　卓大少爷虽然系统的练过几年格斗散打之类的，但他到底没见识过市井里硬生生磨出来的功夫，蒋煜有些招数他从来没见过，甚至可以用缺德来形容。
　　一来二去的蒋煜也没了耐心，他现在严重怀疑卓清羽没开玩笑，他就是有狂犬病。
　　蒋煜眉头一皱，干脆利落的把人按在了地上，经过方才问的那几下，他已经不打算开口了。
　　但就在他准备再把人揍一顿的时候，卓清羽突然大喊了一声，“等会！”
　　这一嗓子在空旷的巷子里都能传出回音来，蒋煜停下动作，挑眉看着他倔强的模样，“有屁快放。”
　　卓清羽顿了顿，看样子是想骂他，蒋煜二话不说手上用了点力，卓清羽被他按的闷哼一声，咬了咬牙道，“你先放开我。”
　　如果他没有这一系列作死行为，蒋煜说不定还能放开他。
　　“就这么说。”
　　卓清羽呼吸明显沉了一下，但还是忍了忍，“……我知道你缺工作，你这身手我也试过几次，是有点东西。”
　　“考不考虑当我保镖，我包吃包住工资还高，不比你找的那些好多了？”
　　蒋煜没想到他是说这个，短暂的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哂笑道，“……雇我一个S人犯，你晚上睡得着吗？”
　　卓清羽听出他语气里带上的几分自嘲，呼吸顿了顿，不耐道，“你别管，反正来不来吧？”
　　蒋煜没有立即回答他，两人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良久，直到卓清羽临近暴走，蒋煜才轻笑一声松了手。
　　卓清羽满脸不爽的揉着手腕，正要张嘴骂人就听蒋煜问，“为什么雇我？”
　　“你能打。”卓清羽脱口而出，不情不愿的补了一句，“而且我身边麻烦不断，花钱图个清净而已。”
　　“但我们要约法三章，我雇了你，你就得听我的，我可不想花钱供个祖宗啊。”
　　蒋煜没有立即开口，卓清羽脸上的不耐烦已经要凝成实质了，嘴唇刚动了动，就见蒋煜点点头，“好。”
　　卓清羽反应了一下，狐疑的上下打量他，语气试探，“我说，你要是跟了我，就得听我的，必要时候还得把我当祖宗，你能接受吗？”
　　卓清羽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兴奋，那感觉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碰上了捕获概率为1％的奇珍异兽似的。
　　但又有些迟疑，因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得考虑他们之间究竟谁是祖宗的角色。
　　蒋煜比卓清羽高上一点，此刻略微俯视着他，淡淡的点点头，“行。”


第18章 新邻居
　　蒋煜答应的太干脆了，卓清羽一度怀疑他耍诈。
　　但想了想……要是他敢以下犯上，自己不就正好有理由教训他了吗？
　　卓清羽逐渐自信了起来，挑了挑眉道，“行，月薪按你原先找得那些……我出三倍。”
　　这价位找个正规的精英保镖很难吗？
　　蒋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卓清羽舒畅了，神清气爽道，“合同还是要签的，明天上午到俱乐部找我，具体位置会发给你……至于现在，来谈谈我的要求。”
　　他慢慢竖起一根手指，语气缓慢道，“首先，我是你的祖……老板，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知道了吗？”
　　蒋煜轻轻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第二，你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论我几点让你过来，你都得过来，可能中途也会变卦，反正一切听我安排。”
　　蒋煜又点了点头。
　　“第三，在外头你得护着我，别他妈让我喊你，主动点、有点眼力劲，见势不对就往我前面一挡，明白吗？”
　　“嗯。”蒋煜再次点点头。
　　两人对视几秒，卓清羽这才意犹未尽的暂时放过他，“行，先就这些了，之后你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会补充的。”
　　蒋煜点头已经点累了，二话不说把手机递了过去，“加个联系方式吧。”
　　卓清羽点点头，加了v信和电话号码，完事后把手机丢还给他，“行，随时待命吧……对了，驾照考了吗？”
　　蒋煜摇了摇头，“正在考，半个月左右差不多能拿到。”
　　“那就好。”卓清羽满意的点点头，再次强调，“以后态度端正点，好处少不了你的……明天上午十点，位置到时候发你，别迟到。”
　　“知道了。”蒋煜淡淡道。
　　卓清羽没找到他的茬，心里有点不痛快，但想想马上就要日日相处，顿时就释然了。
　　人怎么可能不犯错呢？
　　不急于一时。
　　“行，走了。”卓清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大步朝巷子外走去。
　　蒋煜上道的低声说了句，“卓少慢走。”
　　只是那声音非常的平铺直叙，没有注入一丝一毫的感情，但卓清羽还是有被爽到，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蒋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拨通一个电话，迈步朝外走去。
　　他选择打给了向东，这位比周恒脾气稍微好点。
　　“喂，蒋煜。”向东喊了声，“怎么样还顺利吗？”
　　蒋煜没有立即开口，向东却会错了意，立即开口挽救，“……没事，这家不行就换一家，我瞧着还有点不满意呢，你……”
　　“不是。”蒋煜无奈的开口，“我找到工作了，但不是这家。”
　　“啊，那是哪家啊？”向东愣了愣，猜测道，“另一家停车入库的吗，不是……你不是还没驾照吗？”
　　蒋煜顿了顿，“也不是。”
　　向东纳闷了，“你别卖关子了，到底哪家啊，靠谱吗？”
　　说起来挺不靠谱的。
　　蒋煜低声道，“保镖。”
　　“哟，这是上哪找的？挺不错啊，工资待遇怎么样？”向东立即问。
　　蒋煜报了个数，向东听得直咂舌，“我去……你小子可以啊！是正规的不，这价位也太高了，聘请个精英也够了，怎么偏偏就找上你了，这不天上掉馅饼吗？”
　　“嘶……男的女的，不会是看你长得好看，想那什么你吧？”
　　向东语气发虚，怕伤兄弟自尊，没好意思把“包养”两个字说出来。
　　蒋煜呼吸一窒，无语的开口，“不是，你想哪去了……是卓清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见对面沉默，想了想补充道，“今天碰见他落单，顺手帮了一把，卓清羽身边麻烦是挺多的……更何况他开的条件在这，我也没理由拒绝。”
　　向东声音都有点迷惑，“你说哪个卓清羽？”
　　“楦城还能有几个卓清羽？”蒋煜让他气笑了。
　　向东酝酿了半天，才喃喃道，“……你牛逼。”
　　“这待遇和工薪确实没话说。”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是决定了就去吧，但风险还是有的，你……稍微顺着他点，小打小闹的无所谓了，但要真挨欺负了得说啊。”
　　“知道了。”蒋煜勾了勾唇，“东哥，你看我像软柿子吗？”
　　说起这个向东的心顿时放回去一半，“也是。”
　　蒋煜安慰了他两句，两人吹了十几分钟，向东那边有点事，就匆匆挂了电话。
　　蒋煜也坐上公交回松阳巷，这个点大家都在睡午觉，他一路无话地走到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泼水声儿，还挺近。
　　不对，聪叔家……不是搬走了吗？
　　蒋煜漫不经心的表情一顿，立即抬头望去，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洛伟惊喜地看着他，手里还抱着个红盆，“蒋煜？”
　　作者有话说：
　　洛伟（事业上结交的朋友，无感情纠纷）


第19章 保镖上线
　　蒋煜也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
　　洛伟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浑身上下都是被水溅出的印子，院里也湿漉漉的。
　　“水管破了？”
　　蒋煜脚步一转，朝他走去。
　　“对，我也没想到漏得这么厉害。”洛伟下意识答，眼见着蒋煜过来慌忙拦住他，“哎你先别过来，这都是水，别……”
　　蒋煜摇了摇头，抬手把手机和钥匙撂在门口，朝洛伟道，“帮我看一下。”
　　洛伟没拦住他，眼睁睁看着他利落地挽起袖口，朝水管走去，看了一会儿回头朝傻了的洛伟道，“有工具箱吗？”
　　“啊……有有有！”洛伟反应了一下，一把撂下红盆，匆匆朝屋里走去。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蒋煜打起了下手，而且对方有条不紊的样子很靠谱，洛伟不由自主就跟着做了。
　　十来分钟后，蒋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的衣服也湿了一些，便站起身来朝外走，一边还指了指水管，“行了，应该没问题了，我回去了。”
　　“好好好，谢谢啊……”洛伟局促地跟着他，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连连道谢。
　　蒋煜摇摇头，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房子，“没事，都是邻居，我就住这儿，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哎好，好……”
　　洛伟低头匆匆应声，年近三十的大男人眼眶有点红，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忽然受人善待倒真有些不习惯。
　　蒋煜装作没注意到他的失态，转身大步朝外走。
　　对于这类人来说，不戳破他们的脆弱，就是最好的安慰。
　　各自为了生活罢了。
　　·
　　市中心的节奏很快，这座城市就像是大海里坠进一滴水，荡起一圈涟漪，越往圆的边缘去，就越平缓。
　　蒋煜循着卓清羽给的地址来到俱乐部门前，门口侯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蒋煜看他有点眼熟，似乎是上次在俱乐部门口没拦住卓清羽的那位。
　　“是蒋煜吗？”
　　“嗯。”
　　青年朝他笑了笑，“我叫尤湛，是卓少的……助理，你跟我来吧。”
　　蒋煜点点头礼貌地问了声好，跟在他身后走进俱乐部，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四周。
　　以内敛的黑灰为主色调，似乎入目每寸地方都镶嵌着奢靡的味道，大厅的正中央有个悬空的，由二楼延伸出来的小玻璃房，科技感拉满，十足的张扬，里面放着一辆看上去年代感十足的机车。
　　俱乐部的布局风格很特殊，蒋煜也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而后两人上了电梯，他被尤湛引进一处休息室。
　　尤湛低声道:“卓少稍后就来，麻烦稍等一下。”
　　蒋煜点点头，随意坐下刷了会儿手机。
　　尤湛见他没什么问题就走出休息室，顺便贴心的替他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蒋煜顿了顿，收起了手机。
　　“咔哒。”
　　门被人推开了。
　　卓清羽大步走了进来，他似乎修了一下头发，衬得他更加清隽，原本该是优雅贵公子的长相。
　　只可惜把手里文件夹扔到蒋煜面前的时候，嚣张的气焰冲淡了那层雅致。
　　“喏，看看吧。”卓清羽坐到蒋煜对面的椅子上，随意的抽出胸前口袋里的钢笔，挺装的在手上转了一圈才递给蒋煜，“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嗯。”蒋煜抬手接过笔，沉静的拿起文件看了起来，那架势仿佛他不是来应聘的，而是助理给他递了份文件让他签字。
　　卓清羽略显不爽的挑了挑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耐着性子等他。
　　忽然，蒋煜拿着文件抬眼看他。
　　“在任职期间，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一切合理的要求……这个合理要求的范围是什么？”
　　卓清羽坐直了身子，对他露齿一笑，两个尖尖的虎牙显得他有点不怀好意，拖长语调慢悠悠道，“比方说啊……”
　　他将胳膊搭在椅子上，用手支住下巴，“嗯，就是你得听我的，比方说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啊……总之在你承受范围以内，也不会触及道德底线的，我说了你就得照做，明白了吗？”
　　蒋煜在听见“嘘寒问暖”这四个字的时候眸光闪了闪，但还是点点头。
　　“明白。”
　　很寡淡的两个字，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卓清羽兴致缺缺的倒了回去，斜眼看着蒋煜认真翻看文件的样子。
　　这厮睫毛还挺长，眸光清亮给人一种莫名干净的感觉，五官精致。
　　要是不针对他，安安静静的往这一坐，倒真挺像那么回事。
　　卓清羽思绪飘忽了一会儿，直到蒋煜翻到最后一页，没什么犹豫的用钢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将文件和钢笔一并推给他时，才陡然回神。
　　卓清羽下意识翻到最后一页，第一眼就看见了蒋煜的签名，他见过的好字不少，但眼前这个却让他眼前一亮。
　　干脆利落，落笔有锋，遒劲有力。
　　这字儿倒真是随了主人，隐隐透出一股子狠劲儿，让他想起爷爷曾说过的一句话。
　　骨子里埋着张扬的火，皮囊血肉碎个干净也灭不了。
　　卓清羽捏着钢笔，难得没嘴欠两句，利落的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行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卓清羽上下打量他一番，勾了勾唇，“现在就跟着我吧，在外边机灵点儿，不会可以让尤湛带带你。”
　　蒋煜很适合黑白这种内敛高级的颜色，虽然刚步入六年以后的新世界，但他似乎也没有与之脱节，也不显局促。
　　卓清羽看着他比例极佳的身材，沉吟片刻，“先去商场吧，我正好看看衣服，给你弄两件像样的。”
　　“我觉得我很正常。”蒋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淡淡道。
　　他的确很正常，而且这一身也很帅，卓清羽将钢笔揣回兜里，轻轻笑了笑，“是很正常，但作为我的人就不太正常了。”
　　蒋煜扫过他一身高定，眸中闪过了然，在卓清羽潇洒转身的时候，突然冷不丁来了句，“卓少出手大方，就不怕别人以为你包了我吗？”
　　卓清羽插兜的动作都顿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他妈。”卓清羽猛的回过头，对上蒋煜淡漠的眉眼，有火发不出来，只好冷嗤一声，面露讥讽道。
　　“放心吧，老子看不上你。”


第20章 聚会
　　俱乐部旁边就有家商场，因为是工作日人并不太多，卓清羽领着蒋煜悠哉的走进一家风格很酷的店里。
　　“您好，欢迎光临DP。”店员热情的迎了上来，露出得体的微笑，眼神亮了亮，“卓少。”
　　卓清羽随意地点点头，目光左右扫了几眼，很快挑了两套出来。
　　都是黑白配色的，一套慵懒宽松，一套束身利落。
　　“卓少好眼光，这是DP秋季最新款的套装，我们……”
　　店员在一旁尽职的介绍着。
　　卓清羽表情很淡，把衣服递给蒋煜，抬手指了指里面，“去试试。”
　　蒋煜接过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吊牌上的价格，轻轻挑了挑眉，但还是依言走进更衣室。
　　卓清羽长腿微屈，大爷似地坐到沙发上，手指轻挥两下示意店员，店员瞬间噤声，朝他微微欠身，便退回了柜台。
　　不多时，更衣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卓清羽下意识抬眸，旋即眸光微凝，没忍住晃了个神。
　　蒋煜正抬手系上袖扣，一边迈开长腿朝他走来。
　　卓清羽不得不承认蒋煜的外在条件是很不错，他先试了那套慵懒宽松风格的，黑衬衫的扣子松了两颗，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锁骨恰好露出一小截，长腿笔直有力，随着动作，流畅性感的腰部线条若隐若现。
　　看上去特别勾人。
　　卓清羽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柜台，店员专业地控制住面部表情，但没能克服本能红了脸。
　　蒋煜在他身前站定，微微垂眼。
　　卓清羽坐着，只好抬头去看他，从这个角度来看蒋煜正俯视他，有种危险的侵略感。
　　卓清羽不太爽，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打量他的同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你别说，穿这一身跟在我后面，人家说不定真以为我包了你。”
　　刚走过来的店员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一瞬，下意识往旁边扫了一眼，大气也不敢出。
　　蒋煜勾了勾唇，“怎么会，我可入不了卓少的眼。”
　　卓清羽眯了眯眼，“少他妈阴阳怪气我，就穿这身吧。”
　　他指了指另一套，从怀里的口袋抽出一场卡递给店员，“那件也包起来。”
　　“好的。”
　　店员将衣服包好，贴心的帮蒋煜剪掉吊牌，蒋煜垂眼轻声道了句谢，店员连连摇头，耳尖通红。
　　他接过装好的衣服，一抬头就对上卓清羽不屑的眼神。
　　蒋煜:“？”
　　卓清羽冷嗤一声，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卡转头就往外走，隐隐约约地声音飘了过来，“……嗤，花孔雀。”
　　“……”
　　蒋煜顿了顿才抬步跟上，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脑袋上的纱布换成了不那么惹眼的小纱布，似乎后脑都写着“老子牛逼”四个字。
　　欠收拾。
　　“行了，你先回去吧，晚上九点过来，到时候地址发你。”卓清羽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又道，“等你拿到驾照跟我汇报一下，到时候从我这开辆车走，方便接送我。”
　　买完衣服，卓大少爷表示自己乏了，让蒋煜先退下。
　　“嗯。”蒋煜点点头，跟在他身侧安安静静的。
　　让卓清羽莫名想到了他醉酒的那晚，勉强看他顺眼了一点。
　　·
　　槐北路，闵安街。
　　“彭琛！”卫明刚下车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笑着喊了声。
　　彭琛熄了手里的烟，朝这儿看过来，他是个混血，墨绿色的眼睛像是深邃的绿海。
　　卫明勾住他的肩膀，瞥了一眼身后的清吧，“怎么在外面等？”
　　“一个人在包厢太无聊，来外边吹吹风。”彭琛见他的司机把车开走了，挑了挑眉，“卓清羽呢，没跟你一起？”
　　“没，大少爷睡过头了。”卫明无语的靠着他，左右看了看，“白梓晨呢，这厮怎么也迟到了？”
　　彭琛甚至不愿意开口，直接把手机扔给他，卫明拿起来一看。
　　-白痴晨:琛哥我的车路上被人撞了可能要迟一点www
　　卫明当即看笑了，“都说好人有好报，小白这么心地善良的人，怎么就能这么倒霉呢？”
　　“因为他蠢。”彭琛一针见血，随手把烟扔进垃圾桶， “怪不得白叔叔非得再要个孩子，不然就他这样的活菩萨，家业迟早一天败光了。”
　　卫明锤了他一下，正要说话耳边便传来一阵响动，二人下意识朝声源处望去，一辆银色宾利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卫明正要招手就发现下车的人不是卓清羽……并且，这优越的身形令他觉得万分眼熟。
　　这不是，蒋煜吗？！
　　蒋煜下车后径自绕到后边，给懒懒躺在后座打哈欠的卓清羽开门。
　　卓大少爷一脸没睡饱的样子，皱着眉下了车，大步朝正等他的二人走去，蒋煜淡定地跟在他身后。
　　卫明就是一整个愣住，彭琛没见过蒋煜，目光打量了一下他，眉稍轻轻动了动。
　　“小白呢，他怎么来的比我还晚？”卓清羽捋了捋有些蓬乱的头发。
　　“您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彭琛淡淡道，目光掠过他身后的生面孔，“这位是？”
　　卓清羽瞥了蒋煜一眼，“我新招的保镖。”
　　蒋煜对上卫明复杂的视线，从容地朝他们点点头。
　　卫明心情无比复杂，没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你们俩还是搞在一起了。”
　　彭琛淡定的表情裂开一瞬，转头看着面露感叹的卫明。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卓清羽结结实实地踹了他一脚，大步朝清吧里走去，“行了别在门口杵着了，先进去再说。”
　　蒋煜紧跟其后，彭琛和卫明故意落后一步，坠在他们俩身后。
　　彭琛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卫明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肩膀，用下巴点了点前方的蒋煜，“喏，就是这位给咱们卓开的瓢。”
　　彭琛的脚步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全须全尾的蒋煜，这才继续往前走，“你是说......卓清羽让人打了之后不但没报复，还把人养在身边？”
　　卫明：“对。”
　　彭琛沉默了一秒，“他什么时候也当起活菩萨了？”
　　卫明扫了一眼蒋煜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衣服，扯了扯嘴角，“鬼知道他在玩什么。”


第21章 误会
　　走进包厢，卓清羽很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后娴熟的从桌子下面的暗格里摸出两幅扑克牌。
　　他拿着牌朝蒋煜晃了晃，勾了勾唇，“今天带你来可算是带对了，这个会玩吗，三缺一，你先替一会儿。”
　　“会。”蒋煜淡淡道。
　　卓清羽眼中闪过不怀好意，轻轻“哦”了一声，扬了扬唇，“行啊，输的喝酒。”
　　蒋煜喝多了是挺好玩的，今天彭琛他们都在，不愁抬不回去，实在不行先带回家。
　　卓清羽的算盘珠子崩了卫明一脸，他无语的揉了揉眉心。
　　不长记性的玩意。
　　蒋煜目光扫过他眼底暗藏的精光，眸光闪了闪，勾了勾唇，不动声色道，“好。”
　　四人各坐一方，彭琛虽不知内情，但看着卓清羽那副德行就知道他又在憋坏，于是默默观望。
　　十分钟之后，原本胜券在握的卓清羽笑不出来了，他人生的滑铁卢似乎都用在蒋煜身上了。
　　连输两把，他火大的抬手举起酒瓶，一口闷了剩下的半瓶，把手里的牌甩到桌子上，“再来！”
　　那模样活像总觉得下把能赢的赌徒，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豪赌。
　　蒋煜淡然地抬眸，修长的手指将牌洗好后放到卓清羽面前，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他有些暴躁的面容，轻轻勾了勾唇，垂眸看了看眼里的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一局，蒋煜终于输了。
　　卓清羽神经紧绷，直到出完手里最后一张牌，他才长吁了一口气，颇为解气地扔了瓶酒过去，“喝吧。”
　　“清羽，他……”卫明忍不住出言提醒，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送他回去。”卓清羽笃定道。
　　蒋煜倒是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干脆的炫了半瓶，卫明不动声色的往彭琛那边靠了靠，远离了他一点。
　　又打了两局，蒋煜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了，眼尾和耳根都泛起了红晕。
　　他醉后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失态，脸红的像猴屁股，而是一种添了几笔亮色似的效果，不但不油腻，反而多了层说不上来的魅力。
　　彭琛见他眼神涣散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清了清嗓子看向卓清羽。
　　卓清羽看着差不多了，顿时来劲儿了，试探的喊了声，“蒋煜？”
　　“……嗯？”蒋煜慢半拍的抬眼看他，目光失去了平日里一看就很智慧的暗芒，只余下清亮，就像是褪去一层攻击性的猎豹。
　　卓清羽现在的心情就仿佛得到了一只可以顺毛的稀有大猫，他拍了拍身边的坐位，哄道，“过来待着。”
　　蒋煜看着手里的牌犹豫了一下，但在卓清羽的催促下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卫明捏着手里的牌，到底是没忍住，“不是，我说你图什么呢？”
　　卓清羽忙着拿手机给蒋煜录视频，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等会！我今天必然要掰回一局。”
　　他说着朝蒋煜道，“还认得我吗，我就是那天接你回家的……你哥。”
　　彭琛默默放下手里的牌，朝一脸无语的卫明靠近了点，低声道，“几天没见怎么突然玩的这么变态，你教的？”
　　“你他妈……”卫明差点没控制好音量，接受到卓清羽不满的视线悻悻地压低声音，“我虽然情史堪比历史，但我发誓我没这么变态。”
　　卓清羽不听也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但他这会儿正忙着让蒋煜叫一声“哥”，那天晚上他是赔了个手机也没讨着便宜。
　　但这次蒋煜似乎变聪明了，就是不上钩，卓清羽逐渐失去耐心，臭着脸照着他脑袋挥了一巴掌，“犟什么呢你？”
　　蒋煜愣了愣，没说话，只是自己默默用手摸了摸被打疼的脑袋，然后慢慢垂下头，明明没什么表情，但茫然的眼睛显得他有点委屈。
　　卓清羽兴致缺缺地回头，对上两人谴责的视线，气焰不由得虚了一下，“……看什么看，我又没使劲儿，他喝多了就是矫情。”
　　“嗯。”身侧传来一声低低的附和，听着有点可怜。
　　上次是非要骑自行车，磨得他没脾气，这次倒好，还学起绿茶来了。
　　卓清羽:“……你他妈把嘴闭上。”
　　蒋煜抿了抿唇，没吭声。
　　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就那么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眼尾和脖子都很红，怎么看怎么可怜巴巴的。
　　“清羽，差不多行了。”卫明于心不忍，他是真觉得蒋煜倒霉。
　　彭琛也点点头，正要张嘴门口就先传来了一阵动静，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彭琛到了嗓子眼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开启嘲讽模式，“怎么倒霉事尽让你遇上了，这次又是怎么撞的？”
　　白梓晨摸了摸鼻子，迅速转移话题，“……意外嘛，哎？你们竟然先玩起来了，重开重开……等等。”
　　他目光定格在卓清羽身边的帅哥身上，似乎愣了愣，“这位是？”
　　卓清羽扯了扯嘴角，“我保……”
　　蒋煜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太舒服，突然毫无预兆的靠在卓清羽颈窝，低低闷哼一声。
　　卓清羽的整个人都是一顿。
　　“你宝？？”白梓晨只听到了前半截，顿时大惊失色，看看蒋煜又看看愣住的卓清羽，一脸的震惊。
　　卫明是第一个笑出声的，卓清羽呆滞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气的跳了起来，恼羞成怒道，“我那是没说完，你咋呼什么？”
　　“这是我保镖，保镖！”他强调道。
　　白梓晨抚了抚心口，连连点头，“哦哦哦，我就说嘛，我靠我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新欢呢。”
　　卓清羽被他气笑了，随口回了句，“我哪来的旧爱？”
　　白梓晨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是说，他是唯一？”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彭琛无语的捂住眼睛，眼不见为净。
　　卓清羽让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语气有点感叹，“怪不得你打小语文就不好，全折阅读理解上了吧。”


第22章 第二次醉酒
　　白梓晨让卓清羽教育了一顿，悻悻地跑到彭琛身边坐下试图寻找安慰。
　　这会儿人都来齐了，加上小白那一通胡说八道，卓清羽本来清清白白一人也让他们闹出几分不自在。
　　嫌弃地推开摇摇晃晃的蒋煜，想了想还是让人送了杯蜂蜜水过来，纡尊降贵的给他在脑袋后边垫了个靠枕，又把服务生送来的蜂蜜水塞进他手里，语气生硬，“拿着，待着别动，困了就睡，别来烦我。”
　　蒋煜眼神不太像是能听懂他话的样子，卓清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安静点，别烦我，听见没有？”
　　“嗯。”蒋煜捧着水杯轻轻点头，看上去挺听话的。
　　白梓晨是后来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对这位……看上去像是喝醉了的保镖先生特别好奇，一直在打量他们二人，趁着间隙赶紧侧身看向面露无语的卫明和彭琛，“这是怎么了？”
　　卫明扯了扯嘴角，“卓哥的心思你别猜。”
　　卓清羽闻言立马回头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意欲揭过这个话题，“……啧，行了不用管了，难得出来聚一聚，先玩吧。”
　　白梓晨表情顿了一下，彭琛眼皮子跳了跳，正要示意他闭嘴，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我们不是前几天刚聚过吗......”
　　卓清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闪过实实在在想要打他的欲望，冷声道，“你他妈把嘴闭上。”
　　白梓晨瞬间噤声，往彭琛那边缩了缩，有点委屈地压低声音道，“卓哥今天怎么了，他都好久没骂过我了，怎么今天这么暴躁？”
　　彭琛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敷衍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你少说话就行。”
　　白梓晨似懂非懂。
　　说起来也好笑，楦城几个有头有脸的阔少，聚在一起却只能打牌。
　　说实话此前他们也因为这件事情闹过几回，后来才选了这么个大家都能接受且还能消磨时间的东西。
　　原因无他。
　　去酒吧卓大少爷嫌太吵，去了两次就烦躁了，卫明嘴皮子磨破了也请不动他。
　　去搞个刺激的项目，白梓晨这个怂包每次都半途跑路。
　　去看展，卫明没有美女作陪压根没那耐心。
　　也就彭琛不矫情，去哪都行。
　　所以要想找个什么地方能让四个人和谐的坐在一起，彭琛也想了很久。
　　直到有一次春节大家团聚，凑在一起嗑瓜子打牌，他才恍然发觉这个好办法。
　　没想到这种中年人唯爱的项目对他们也挺适用的，越打越上头。
　　不过他们一般都带点筹码，这样更有意思些。
　　四个人看着手里的牌，时不时还用表情虚晃一枪，迷惑一下对手。
　　卓清羽看着自己手里的牌，心里骂了句脏话，但表面上还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自信的发出一声嗤笑，仿佛胜券在握。
　　其他三个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几人打的非常投入，直到一个陌生的声线突然响起，他们才惊了一下，纷纷抬眼望去。
　　“不能这么出。”
　　蒋煜无比自然的靠过来，在卓清羽愣住的时候抽出他的牌，扔到桌子中央。
　　“靠！”卓清羽想要挽回却为时已晚，痛心疾首地瞪眼看他，“不是让你在那待着吗？”
　　蒋煜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一心盯着他手里的牌，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嗯，我帮你。”
　　“不是......谁要你帮？”卓清羽用手肘挥开他，一脸的烦躁，“你别添乱就行，别烦。”
　　其他三人都持看戏的态度，卫明此刻就是想笑，没等卓清羽调整状态就先出了牌，顺便搞了一波心态，“咳，我还剩三张牌了。”
　　卓清羽一瞧他那嘚瑟样就来气，当即眼神一扫自己的牌。
　　下一刻，一只骨节匀称的手伸了过来，再次就着他的手抽出几张牌，动作很快，卓清羽有点火大的吼了他一句，“让你坐着，听不懂人话吗？”
　　蒋煜被他吼得一愣，“嗯？”
　　卓清羽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发不出火，忍了忍还是放缓了语气，“你在旁边自己坐一会儿，然后我送你回去……”
　　蒋煜见他语气缓和下来，目光又定格在他的牌上，在彭琛出牌后又迅速抽了两张牌扔出去，卓清羽呼吸一窒。
　　“你……妈的。”
　　他放弃似的把剩下的牌塞进蒋煜手里，“给你给你……给你！行了吧，我真他妈服了你了。”
　　他忽然回忆起第一次灌醉蒋煜的场景，又想了想刚刚卫明问他的那句话。
　　“你图什么？”
　　卓清羽也很想问刚刚的自己，你他妈到底图什么。
　　“我靠？”
　　突然，耳边传来白梓晨的惊呼，卓清羽烦躁地扫过去一眼，紧接着目光就顿住了。
　　蒋煜……手里的牌呢？
　　“你……牌呢？”卓清羽也就反思一下的功夫，没在意他们发生了什么，只好低声问他。
　　蒋煜指了指桌子中央，语气平平，“赢了。”
　　彭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表情也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卓清羽，又打量了一下眼尾和脖子都泛红的蒋煜，语气迟疑，“他真的醉了吗？”
　　怎么会有人喝多了还会算牌啊？
　　卓清羽也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功能，眼里的烦躁逐渐被坏笑代替。
　　卫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当即撂下手里的牌。
　　“哎，你少来那套，不让请外援啊！”
　　卓清羽揽住蒋煜的脖子，哥俩好的模样，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充耳不闻卫明的抗议，“……他既然那么想玩，那就让他玩玩呗，毕竟是我养的保镖，也不能太苛待他。”
　　彭琛暗自扫了一眼自己作为筹码的劳力士，正要张嘴反驳就被卓清羽这只死狐狸抢占先机，他轻飘飘的道，“而且我的保镖还喝多了，已经够让着你们了……你们不会觉得自己会输吧？”
　　白、彭、卫三人:“……”
　　妈的这也太贱了。
　　这嘴脸实在欠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在那一脸烦躁，什么“别烦”、“待着别动”。
　　这会儿倒好，一口一个“我家保镖”，人果然就是这么现实。
　　一个小时以后。
　　卓清羽笑眯眯的将蒋煜赢来的筹码揣进怀里，对面三个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吃软饭的小白脸。
　　卓清羽倒是并不在意，美滋滋的把大功臣拉起来，心里琢磨着多给蒋煜置办两件衣服。


第23章 失策了
　　一直玩到夜里十一点多，他们也差不多准备散了。
　　当然三人可没准备就这么放过得意洋洋的卓清羽，最后卓清羽让他们阴阳怪气得没办法，承诺改天会请他们吃饭，三人这才罢休。
　　他们倒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身价在那，玩这些都是毛毛雨，就是朋友之间打打闹闹的，图个乐子罢了。
　　不过有一说一。
　　蒋煜还挺沉的，差点一下子把卓清羽压跪下，中途还是卫明过来帮他搭把手，才顺利将人扔到车上。
　　三人站在门口看着在搬运过程中没撑住已经睡着的蒋煜。
　　卫明用下巴点了点他，看向卓清羽，“准备怎么着，送回去还是带回家？”
　　卓清羽迟疑了一瞬。
　　说实话今天蒋煜表现还算不错，不但没忤逆他，还给他捞了一笔小财。
　　明天他脑袋拆线，下午准备去海边兜风……原定计划是一个人，现在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带上他。
　　卓清羽犹豫了几秒钟，低声道，“带回我那吧，明天一早我要去医院，省得他再跑一趟……”
　　他说着对上三人略显微妙的视线，顿了顿语气着急的补充道，“看什么看，我是说他喝多了我怕他迟到，万一那群人又来堵我，我这脑袋上的纱布不又得多顶几天？”
　　“不是，我寻思咱也没说话呀，瞧把你急的。”卫明朝他笑的阴阳怪气，“还有，你家保镖……你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是不是？”
　　白梓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妙了一瞬，好在暂时没人注意到他。
　　虽然但是。
　　卓清羽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品不出他究竟什么个意思，不愿吃亏的先瞪了他一眼，“听你说话那么怪呢。”
　　卫明撇了撇嘴，“切。”
　　“行了，都回吧。”他说着看向打哈欠的彭琛，低声道，“最近注意点赵家。”
　　最近彭家和赵家都在竞争一个项目，不过合作方更倾向于彭家，毕竟彭家在国外的势力很大，关系网也广。
　　彭琛表情一凝，他们都是在商圈长大的人，自然一点就通，“知道了。”
　　几人寒暄了一番后就各自上了车。
　　卓清羽坐到后座，点头示意司机开车，窗外的景象刚挪动一下，身侧就传来一阵动静。
　　卓清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垂眸望去，恰好对上蒋煜微睁的双眸。
　　“去哪？”他声音很低，目光也很单纯。
　　卓清羽看着他清亮的眼眸，忽然有种自己在拐卖蒋煜的负罪感，不过这个想法出现没有两秒就让他掐灭了。
　　“去把你卖了，怕不怕？”卓清羽扯了扯嘴角，随口骗他。
　　蒋煜没理他，垂着头不说话了。
　　卓清羽一开始没在意，身边安静了他也舒坦的闭目养神。
　　直到车缓缓停下，他打了个哈欠，连着叫了三遍蒋煜的名字对方都没有理他，卓清羽侧头看他皱眉的模样，这才陡然意识到。
　　蒋煜好像生气了。
　　司机投来询问的目光，卓清羽只好自己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拍了拍一动不动的蒋煜，语气多少有点无奈，“哎，到了。”
　　蒋煜不动，也不看他。
　　卓清羽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扯了扯蒋煜的衣服，“下车了。”
　　蒋煜打掉他的手，皱着眉不说话。
　　卓清羽逐渐失去耐心，深吸一口气道，“不卖你，跟你开玩笑呢，你先下车。”
　　前面的司机不敢吱声，只能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蒋煜像是铁了心跟他作对，就是不动，卓清羽耐心告罄，扯着他的领子猛的用力，把他从车里硬拽出来。
　　司机见状吓了一跳，正准备下车就见卓清羽看了过来，语气不容置喙，“去停车。”
　　“……好的。”司机顺从的点头，将车开进车库。
　　蒋煜垂眸看着自己被揪住的领子，淡淡地开口，“松手。”
　　卓清羽平生最见不得别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脸色阴沉下来，“你在跟谁说话？”
　　蒋煜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朝卓清羽袭来。
　　他陡然意识到，蒋煜一直以来都是个危险的人。
　　更何况，还是喝醉了理智全无的蒋煜。
　　卓清羽掂量了一下自己几斤几两，果断放开了蒋煜的领子，他一点也不想上法制新闻。
　　“……跟着我。”
　　卓清羽忍了一会儿，决定等明天蒋煜清醒了再找他算账，于是放缓了语气，准备先把人哄进去。
　　蒋煜没什么表情，卓清羽猜不透他，试探性地走了两步，见蒋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卓清羽进门开了灯，屋内是新中式极简轻奢风格，有点古典优雅的味道，他领着蒋煜一路上楼。
　　客房没有收拾，平时卫明他们来也就在沙发上凑合凑合，反正够大。
　　卓清羽原本是想让他睡沙发的，但又怕自己睡着了之后，蒋煜醒了万一瞎晃悠，安全隐患太大了，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带回自己房间。
　　卓清羽打开房间的灯，一边走到柜子前，一边头也不回的道，“我给你铺一层被子，你今晚先……呃！”
　　突然，他被一股力道用力扔到床上，猝不及防之下卓清羽几乎是砸在了床上，床垫很软，他还回弹了两下。
　　卓大少爷还真没被这么对待过，错愕的愣在当场，火都没来得及发。
　　不等卓清羽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翻了个面，蒋煜控制住他的双手，利落地抽出自己腰间的皮带，把他的手绑住，居高临下地盯着明显傻了的卓清羽。
　　而后缓缓低下头凑近了一些，蒋煜嗓音很低沉。
　　“这里不是我家，你到底是谁？”
　　听见这句仿佛在拍电视剧的台词，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卓清羽骤然平静下来，他眼里燃起一簇火苗，磨牙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爹，蒋煜，我奉劝你马上放开我。”
　　蒋煜没有松绑的意思，见他这么个态度皱了皱眉，“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卓清羽翻了个白眼，正要张口就见蒋煜语气森然道，“再耍花样我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手已经放到了他的衣扣上。
　　卓清羽沉默的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三秒，脸上闪过一丝屈辱。
　　“……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卓清羽心里狂捅蒋煜二十八刀。
　　——姓蒋的，你他妈明天死定了！


第24章 反客为主
　　屋子里寂静的这几秒，卓清羽帮蒋煜把棺材盖的颜色都想好了。
　　他仰躺着，喉结明显上下滑动着，从这个角度看蒋煜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这会儿卓清羽也没那个闲心瞎想，浑身紧绷地盯着他。
　　毕竟他总觉得这是蒋煜能干出来的事情。
　　也怪他自己活该，明知道有风险但还是……
　　“你是我弟弟？”蒋煜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如果不是他眼底含着些许迷乱，以及耳尖染上的红晕，卓清羽真的会怀疑这厮是装的。
　　“……”他抿了抿唇，压抑着不爽应了一声，“嗯。”
　　蒋煜视线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发觉确实觉得眼熟，于是慢慢松开束缚，轻轻打了个哈欠，朝着床的另一边倒下去。
　　卓清羽躺在床上无语地侧头，见他一动不动，只能皱着眉自己挣开捆住手腕的皮带，手磨红了一大片，他也不在意，用力拍了拍不动的蒋煜，试图哄骗他，“哎，这是我床，你一般都睡地上。”
　　蒋煜没有理他，蹙眉拉过被子把脑袋遮住，卓清羽简直气笑了，今晚槽点太多，他也有点累了，索性放下身段躺在蒋煜身边，有气无力道，“你他妈至少把鞋脱了吧。”
　　被子动了动，蒋煜蹬掉了鞋子，卷走了所有被子滚到床里边。
　　卓清羽:“……”
　　算了，就这样吧。
　　卓清羽心里涌上一股极其强烈的无力感，先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撺掇蒋煜喝酒了，而后破罐子破摔的扯了扯被子一角，“……好歹分我点儿呢？”
　　蒋煜叹了口气，侧身分了点被子给他，清亮狭长的眼眸微眯，声音低哑，“睡觉，别闹我了。”
　　那语气仿佛真的在哄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听着特别无奈。
　　卓清羽无力吐槽，把少得可怜的一角被子盖到肚子上，从鼻腔叹出一股无力的气。
　　他抬手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小灯。
　　卓清羽长睫微敛，望着天花板出神，屋内渐渐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是与往日的死寂不同，这次身边多了一道均匀的呼吸。
　　分明是个很讨厌的人，却在此刻给了他莫名其妙的……踏实的感觉。
　　卓清羽慢慢侧过头，眼睛里没有平日的烦躁和不耐，静静地打量蒋煜的睡颜。
　　那股凶劲儿像是也跟着沉睡了，许是醉酒的缘故，蒋煜整个人泛着一层绯红，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漂亮，他的睫毛很长，长相也偏向于精致那一挂的，并不粗犷。
　　寸头很适合他，但如果留个微长的发型，应该也不赖。
　　卓清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对着蒋煜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回神后自己惊了一下，迅速收回手，心里暗骂自己一天天像是让人下药似的，尽干蠢事了。
　　不过……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看蒋煜喝醉的样子。
　　许是那晚的灯火朦胧太过美好，又或许是老房子门口，那束恰好落在脚下的光源让他体会到久违的踏实和宁静。
　　爷爷走了以后，他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卓清羽盯了一会儿，慢慢也打了个哈欠，撑不住困倦地闭上眼睛，意识模糊的想。
　　要是蒋煜不总跟他对着干，那看着倒还算顺眼的。
　　·
　　一缕阳光铺洒进室内满堂。
　　昨晚兵荒马乱的，卓清羽被蒋煜一通折腾，忘了关窗帘。
　　不过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倒是他身边的人，轻轻动了动。
　　鼻尖萦绕着陌生的气息，让他微微蹙眉，蒋煜睁开狭长的眼睛，在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时瞬间警惕的坐了起来，视线四下一扫，眼中却闪过一丝愣怔。
　　透亮的窗户折射出层层叠叠的暖光，印在白净的墙面上，窗边养了几盆绿植，看上去被照顾的很好，生机勃勃。
　　斜下方是个白色工作台，边沿处放着三小盆多肉，一盏复古台灯，便携式笔记本合上随意的搁置着，还有些有意思的小摆件。
　　几本书摊开放在一边，并不凌乱，清清爽爽的，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间屋子里像是装满了温馨，只一眼便能看出主人对生活的讲究和热爱。
　　但……
　　蒋煜的目光慢慢移到自己的左手边，那里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目光淡淡扫过对方酣睡的面容，是卓清羽没错。
　　昨夜零碎的记忆在脑中一点点浮现，蒋煜眸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扫过地上随意扔着的皮带。
　　他不疾不徐的走过去捡起来，慢条斯理的将它扣回腰间，目光静静凝视了一会儿沉睡的卓清羽，这才转身朝门外走去。
　　·
　　“唔……”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动了动，而后遵从本能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睁开迷蒙点双眼，抱着被子反应了一会儿。
　　突然，他一个激灵清醒了。
　　卓清羽面色难看地坐了起来，眼神恢复清明，目光巡视一圈没发现某个危险人物，脸色瞬间变了。
　　那短短的几秒钟，卓清羽几乎把所有即将可能见到的画面都想了一遍，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卓清羽顾不上其他，穿上拖鞋推开卧室的门就开始往楼下跑，边跑还边喊，“蒋煜，蒋煜……”
　　“嗯。”
　　毫无征兆的一声响起，卓清羽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整个人顿在楼梯口，眼神感觉能吃人。
　　反观蒋煜已经没了昨夜的狼狈，端坐在沙发上，目光微敛看着手机，衣服的褶皱已经被熨平，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甚至比他还像这个家的主人。
　　蒋煜瞥见卓清羽急匆匆跑出来的模样，面上滴水不漏，淡淡地打招呼。
　　“醒了，怎么了？”
　　卓清羽扶着楼梯的手微微收紧，看着蒋煜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怎么了，你他妈说怎么了？


第25章 理直气壮
　　蒋煜目光凝视着卓清羽暗含怒意的面庞，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旋即站了起来。
　　卓清羽并不怂清醒的蒋煜，抱臂靠在墙边，俯视着他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人夺得先机。
　　蒋煜态度很好，主动道，“抱歉，昨晚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有，你拿皮带把老子绑起来威胁了。
　　卓清羽张了张嘴，僵硬地保持着动作，一肚子兴师问罪的话生生卡在半截，只好漫不经心地揉揉额前的碎发，打落牙齿和血吞，语气淡然且不屑道，“……想得太多，你能把我怎么样？”
　　“嗯。”蒋煜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动作自然地走到厨房，随口道，“饿了吗，吃点……”什么。
　　打开冰箱的那一刹那，即便是蒋煜也顿了两秒。
　　成箱的碳酸饮料和啤酒，以及冷冻的速食食品，其他的……就没了。
　　蒋煜沉默的这几秒里，卓清羽略显不自在的摸了摸后颈，“我一般不在家吃，走吧，路上随便买点不就得了……大惊小怪的。”
　　他打着哈欠朝楼上走去准备洗漱，悠悠道，“昨天表现不错，待会儿联系尤湛不用来了，你继续跟着我吧。”
　　“好。”蒋煜的视线跟着他发顶竖起的呆毛走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给尤湛发信息。
　　·
　　独特的机车轰鸣震耳欲聋，快得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路疾驰到医院门口。
　　卓清羽夹带着点私人恩怨，骑得比平时快一些，唇角微勾，拿下头盔回头去看蒋煜的反应，却见他没什么表情的摘下头盔，长腿一跨就下了车。
　　没能对蒋煜造成不良影响，卓清羽好心情丧失了些许，面无表情的把头盔挂在后视镜上，掏出皮夹砸进他怀里，使唤道，“你先去安排好，我马上就来。”
　　蒋煜不紧不慢的抬手接住皮夹。
　　抬眼瞥见卓清羽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动作娴熟地点燃，放进唇间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他鼻腔和嘴边上浮，慢慢模糊了他的面容。
　　“愣着干嘛，没我不行？”
　　卓清羽指尖夹着烟，见他站着不动挑了挑眉，语气玩味。
　　蒋煜没有理会，目光掠过他惹眼的虎牙，表情淡淡地转身朝医院走去。
　　卓清羽哂笑，一边叼着烟，一边打开持续震动的手机，果不其然有人在炸群。
　　他点开那个名为“楦城龙傲天”的群聊，自动忽略他们上面说了什么。
　　-小白:我又被迫出差了！我不想去！
　　-彭狐狸:让你去涨涨见识也不错，毕竟你不长脑子。
　　-小白:我那是不想做生意，你们生意人说话太讨厌了！
　　卓清羽看见这里笑出了声，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卓爹:那你出家呗，出家人不打诳语。
　　-彭狐狸:666我的互联网嘴替。
　　-卫瞎: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不失为一条出路 狗头jpg.
　　-小白:……
　　-小白:用沉重的身躯压死你jpg.
　　一根烟燃到尽头，卓清羽将它按灭后扔进垃圾桶，哼着歌朝医院走去。
　　突然，他被人拉了一下。
　　“这里。”
　　蒋煜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引着他往里走，“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嗯嗯……”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卓清羽头也不抬的敷衍，懒得打字就直接按着语音键说话，“我现在在医院呢，终于拆线了，我英俊的脑袋……哎我靠！哎你干嘛……”
　　手机突然被人抽走，那条尚未说完且略显狼狈的语音就这样发了出去。
　　卓清羽懵了一瞬，抬眼见蒋煜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机揣进兜里，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怒声道，“我发信息呢，你看不见么？”
　　“看见了。”蒋煜语气淡淡的，强硬地按住他的肩膀往里推 ，“医生在等你，后面还有人排队，动作快点。”
　　他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卓清羽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见着就要被他推进诊室，也顾不上跟他发火了，扒住门框迅速道，“妈的等会跟你算账……你先把我群里那条语音撤回了，密码四个1……听见没！”
　　“医院，保持安静。”
　　蒋煜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抬手把他塞进诊室，朝医生点头致意后关上了门。
　　里面并没有传来闹腾的动静，看来还算顺利。
　　蒋煜走到等待区才拿出卓清羽的手机，输入密码后就被满屏的“哈哈哈”刺了一下眼睛。
　　修长的手指轻轻上滑，在撤回那条信息前忽然看到几句话。
　　-卫瞎:笑死我了，卓叔叔要是知道有人能这么治你，应该高兴坏了吧。
　　-小白:虽然但是，卓哥这样真的好像我爸被我妈教训的样子……
　　-彭狐狸:都小声点，等会他杀回来都得倒霉。
　　-“卫瞎”撤回一条消息。
　　-“小白”撤回一条消息。
　　-“彭狐狸”撤回一条消息。
　　蒋煜勾了勾唇，长按那条语音，紧接着。
　　-“卓爹”撤回一条消息。
　　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像是在思考卓清羽为什么还没骂人。
　　-小白:咦，卓哥怎么没骂人啊？
　　-卫瞎:……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彭狐狸:揣摩jpg.
　　-彭狐狸:比方说，刚刚谁夺走了手机，又是谁撤回了消息。
　　蒋煜淡定的息屏，装作没看见似地揣进兜里，坐在等候区拿出自己的手机。
　　无聊间翻着朋友圈，看见向东炫老婆给他做的爱心便当，蒋煜没没什么情绪的眼中闪过些许笑意，顺手给他点了个赞。
　　他的手指随意滑动着。
　　通过一张张照片、几句简短的文字，向东和周恒早些年的生活，在蒋煜脑海里有了模糊的轮廓。
　　好在他们过得都很好，事业有成，家人安康。
　　突然，他指尖一顿。
　　那是三年前向东发的一条朋友圈，一张是三个酒瓶摆成三角形，还有一张照片拍了个很旧的篮球，放在脚边。
　　配字是——兄弟，篮球场不见不散，七点啊。
　　“蒋煜，篮球场不见不散。”向东勾着周恒的肩膀回头强调，“七点啊，不来抽你！”
　　那时候每晚放学，这两人都要拉着他去打球，他不去就在校门口堵他。
　　蒋煜愣了愣，目光停留良久。
　　直到身侧刮过一阵劲风，一道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起，“蒋煜，出来。”
　　这是算账来了。
　　蒋煜看着卓清羽气势汹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起身跟上 。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基本稳定更新啦～


第26章 赤海
　　“手机给我。”
　　卓清羽冷着脸朝他伸出手，语气不耐。
　　蒋煜依言从兜里掏出手机递还给他，卓清羽一把夺了回来。
　　“你刚刚什么意思，谁给你的胆子？”卓清羽目光很沉，压迫感急剧上升，“还管到我头上来了，蒋煜，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蒋煜垂眼:“嗯。”
　　卓清羽皱眉，“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我哪错了？”蒋煜并没有要和他吵架的意思，语气很平静地叙述，“后面有人在排队，你的确应该先把无关紧要的事情放一放。”
　　卓清羽抿了抿唇，“你抢我手机……”还有理了。
　　蒋煜:“不抢你不会听。”
　　卓清羽:“……那我让你撤回消息，你他妈那是什么态度？”
　　蒋煜:“你声音很大，提醒你在医院保持安静有错吗？”
　　卓清羽无声的和蒋煜对峙，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谁也没退让。
　　但此刻卓清羽已经被带偏了，他完全忘记去想，蒋煜是他的保镖，凭什么能管到他头上来，还用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怼他。
　　更可怕的是。
　　现在他觉得蒋煜说的有几分道理。
　　卓清羽顺势往机车上一靠，战术性点烟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
　　沉默在两人间漫延开来。
　　突然，蒋煜低声开口，“或许我应该换种方式，是我的错。”
　　卓清羽一怔，夹住烟的手不自在地挥了两下，偏过头含糊道，“……也不全怪你，行了，这事儿翻篇，下次注意点。”
　　蒋煜眸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勾唇，声音却淡淡的，“嗯。”
　　卓清羽熄了烟，顺手把头盔扔给他，长腿一跨就上了车，而后朝蒋煜一偏头，示意他也上来。
　　“看过赤海吗？”卓清羽问他。
　　赤海在楦城郊区以南，是有名景点，但去年因为维护暂时关闭开放了，不过卓清羽想去，那就自然有法子。
　　蒋煜不知道这些，但他之前听过赤海，摇了摇头，“没有。”
　　卓清羽轻笑一声，用力拧动油门，机车发出一阵阵轰鸣，而后迅速朝一条路驶去，他的声线有些缥缈，依附在风里蹭过蒋煜的耳朵。
　　“走，先买点酒，我带你去看看。”
　　某些方面来说，卓清羽很潇洒。
　　蒋煜藏在头盔里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身影。
　　·
　　赤海之所以叫赤海，并非是指海水的颜色，而是每当暮色降临，整片海水便会晕染上浪漫的色泽，海岸对面是一片玫瑰林，随着晚风轻轻晃荡着。
　　十几年前，一位摄影师无意途径此地，拍下了一组赤海在黄昏下的照片，这才让赤海爆火，一度成为打卡首选的名胜景点之一。
　　“坐。”
　　卓清羽走到一处较高的礁石上，娴熟地找了个角度不错的地方坐下。
　　蒋煜无言地拎着一袋子饮品，就着卓清羽身侧坐下了。
　　卓清羽伸手拿过袋子，翻了翻后自己拿了瓶啤酒，下意识又递给蒋煜一瓶，好在半途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僵了僵，迅速收回换了一罐可乐递给他。
　　蒋煜没说什么，见他给就接了，不过暂时没打开。
　　卓清羽单手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几口，畅快的叹息一声，侧头看向木头人一样的蒋煜，挑了挑眉，“怎么不喝，酒喝不了饮料也喝不了？”
　　“你看着比小白还适合出家。”
　　蒋煜想起今早拉开冰箱看见的成箱的饮料，轻轻勾唇，“碳酸饮料还是少喝。”
　　“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保温杯里泡枸杞了？”卓清羽不以为意，仰头闷了第一瓶啤酒。
　　蒋煜并不反驳他，语气寡淡，“碳酸饮料……杀j。”
　　卓清羽开易拉罐的动作顿了一瞬，又听蒋煜慢悠悠道，“年纪轻轻的，总要派上用场的。”
　　卓清羽:“……”
　　“嗤，年轻不缺那点儿。”卓清羽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觉得气势上不能输。
　　蒋煜似乎笑了一声，但没接话，他目光平视前方，似乎看的很远，又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放在某个地方。
　　卓清羽侧目望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傍晚的风轻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卓清羽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蓬乱的头发，仰头喝了口啤酒。
　　蒋煜这个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感觉，他第一眼见这个人，就觉得他很空。
　　孤寂感落了他满肩，就像是了无牵挂的风，随时能散在空中。
　　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又觉得蒋煜不应该是那样的，因为他经常会无意识漏出一些……他本该有的样子。
　　就像醉酒后的蒋煜是温和的，很有耐心，即便生气也只是不理你而已。
　　卓清羽抿了抿唇，从怀里抽出钢笔，又掏出一个厚厚的，只有巴掌大的小本子。
　　他随意的把啤酒瓶放到一边，将本子按在腿上，钢笔在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蒋煜的侧脸，然后是他身后的海面和凸起的礁石，以及远处大片的玫瑰林。
　　“你在画我？”蒋煜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温热的呼吸也靠近了些。
　　“记录风景，顺带个你而已。”卓清羽没抬头，表情却很放松。
　　他画的很随意，线条仿佛根本没有思考，但画面并不显得凌乱。
　　虽然蒋煜不懂绘画，但也能看出来卓清羽似乎还挺专业。
　　“怎么……”卓清羽停下笔，目光掠过他表情寡淡的脸，自嘲道，“是不是看我不像会画画的？”
　　久久没得到回应，卓清羽并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蒋煜古怪的脾气，专心的勾勒手中的线条。
　　半晌，才听风中传来一句。
　　“不是，就是觉得……你画的挺好看。”
　　蒋煜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简单的一句评价。
　　卓清羽的手却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好一会才重新起笔，于是两人间只余下风声和海浪声。
　　沉默有时候并不是拒绝交流，在一种较为特殊的环境下，或许可以称之为……
　　心照不宣。
　　蒋煜目光掠过他们身后酷炫的机车，流连片刻又回到卓清羽的钢笔上。
　　而后低下头，很短促的笑了一下。


第27章 赤海（下）
　　夜幕降临后的赤海不再浪漫，就像是玫瑰从盛放到枯萎的过程。
　　天色暗沉，卓清羽望着一点点变得冷感凄凉的赤海，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慢悠悠地朝机车走去，不知是否因为沾染上赤海的沉寂，平日里的张扬感被遮住几分，显得格外安静。
　　“这里也就傍晚热闹，所有人都对着湖面和玫瑰林拍照，等到天色一暗，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卓清羽声音淡淡的，抬手戴上头盔，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如果没有玫瑰林，没有恰到好处的黄昏，只是赤海本身，留不住任何游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蒋煜轻轻蹙眉，没能品出其中的意味。
　　抬手接过卓清羽扔过来的头盔，蒋煜跨上了机车后座，轰鸣声响起的刹那，卓清羽听见了蒋煜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待到了日落？”蒋煜低声问。
　　卓清羽瞳孔缩了缩，头盔下的薄唇轻抿，骨节匀称的手指用力拧动油门，让轰鸣声掩盖住两人之间的寂静。
　　·
　　楦城市中心。
　　卓清羽临时起意要吃火锅，带着蒋煜绕回市中心，去了一家公认味道不错的店。
　　在此期间，卓清羽将事儿逼的本性暴露的一干二净。
　　一会儿说没熟透，一会儿酱料没调好，一会儿让蒋煜给他涮个羊肉……
　　他声调慢悠悠的，像是故意的。
　　但蒋煜不知道是能忍还是怎么说，表情都没变一下。
　　卓清羽顿觉无趣，吃完后交代蒋煜，“驾照抓紧了考，行了回去吧，明天早上让尤湛联系你。”
　　晚风像是海浪似的，一阵又一阵的拂过，熏的人困倦起来。
　　“嗯。”蒋煜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目光跟着卓清羽走了一段，等那道黑色的影子疾驰而去，他才收回视线，朝车站走去。
　　窗外的景物由繁华至萧条，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倒映在蒋煜眸中的灯火一点点暗了下去。
　　市中心离松阳巷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只是这半个小时的路程，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太远了，远到或许这辈子都走不完。
　　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降生在其他人的终点……并没有公不公平一说，只不过人各有命。
　　宽恕不太幸运的自己并不是认命，而是问心无愧。
　　蒋煜下了车，街边亮着路灯，光线朦朦胧胧，从小饭馆里飘来浓郁的香味，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放学回家，刚走到门口便闻见家里传来的饭香……
　　他的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晦涩的情绪，忽然转过身朝饭馆走去。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笑着和一位顾客说着什么，见有人进来忙喊了一声，“帅哥，吃点什么？”
　　蒋煜愣神一瞬，低声道，“普通的炒饭就好。”
　　“普通的炒饭种类多嘞，三鲜、老干妈、火腿……你要哪种。”
　　蒋煜掏出手机付钱，“老干妈就行。”
　　“好嘞，您扫码就行。”老板笑着应了一声。
　　蒋煜点点头，付好账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不大不小的店面，都这个点儿了，人居然不少，随口问道，“老板生意挺好？”
　　“哎，还算不错。”老板闻言立即眉开眼笑，摆了摆手，“都靠着老客赏脸。”
　　“您要是没这手艺，人也不愿意来。”蒋煜淡淡笑了，语气随和，“方才我在外面就是寻着香味过来的。”
　　老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炒饭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的就跟蒋煜聊了起来，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还多加了点量。
　　蒋煜并没有隐瞒自己想要开店的打算，顺势问了两句，老板一听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跟他说起自己的创业之路，滔滔不绝。
　　最后把袋子递给蒋煜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小兄弟住这附近吗，要不加个好友吧……哥跟你投缘，有啥不懂的尽管问，别客气昂！”
　　蒋煜点点头，拿出手机扫了码，低声道，“翟哥，真谢谢了。”
　　“唉，不说谢啊，万事讲究个缘分嘛。”翟老板大气的挥挥手。
　　蒋煜拉开饭馆的大门，再次回头朝他笑了笑，这才走了出去。


第28章 跑马场（上）
　　喧嚣声逐渐在耳边远去。
　　从集市到家并不远，步行大约十分钟。
　　邻居大多是老人小孩，这个点基本都歇下了，没有几扇窗户亮着灯。
　　巷子深处的光线很暗，蒋煜打开手电筒照明，惊动了几只家养犬，联动着邻近的兄弟朝他叫唤。
　　蒋煜没理会，忽然，他眉头一皱。
　　这些狗似乎不仅仅在朝着他叫，有两只眼睛看着他身后的方向。
　　耳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蒋煜眉眼沉了沉，握住手机的手不动声色地调整成一个攻击姿态，小臂紧绷的弧度流畅。
　　就在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时，蒋煜立即旋身，拳带劲风朝着对方的小腹袭去，却陡然听见含着笑意一声，“蒋煜，你也才回来啊？”
　　“……洛伟？”
　　蒋煜瞬间收住动作，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怎么现在才回来？”
　　洛伟的脸在灯光晦涩下显得格外疲惫，他叹息一声，避重就轻道，“总要生活嘛……你呢，刚下班？”
　　“嗯。”蒋煜点点头，目光掠过对方眼中浓郁的困倦，“吃饭了吗？”
　　洛伟摆摆手，“没呢，回去随便弄点得了。”
　　蒋煜将手里还热乎的炒饭递出去，低声道，“吃这个吧，我吃过了，闻着香顺带买的。”
　　洛伟愣了愣，旋即退后两步连连摆手，窘迫道，“不用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蒋煜把炒饭硬塞进他手里，语气平缓，“不用客气，都是邻居，再说我也不饿，拿着吧。”
　　他说着不等洛伟反应，就迈着大步走到自家门口，回头朝愣住的人挥挥手，“早点休息。”
　　“哎，好。”洛伟这才回神似的快走两步，捧着手里的早饭无措的摩挲两下，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谢……谢了啊兄弟，以后用得上我的尽管说，不麻烦！”
　　蒋煜笑了声，回眸道，“嗯，不跟你客气。”
　　·
　　翌日。
　　午时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车窗。
　　蒋煜被刺得眯起眼睛，优越的半边五官暴露在光下，一眼望去无比惊艳，令人心跳加速。
　　车辆缓缓在欧式大门前停下，这里是郊区的一处马场，环境优美，并不是多么奢华的建筑，却处处散发着金钱的味道，胜在清爽干净。
　　是楦城附近富人休闲享乐的好去处。
　　“到了。”尤湛解开安全带，低声道。
　　蒋煜点头，旋即拉开车门，他跟着尤湛一路朝里走去，来到马房。
　　里面的工作人员们正与对应的顾客交谈着，蒋煜一眼就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
　　卓清羽今天穿了一身高级深灰，恰到好处的垂坠感修出他流畅的身形，没有戴那些夸张的配饰，显得正经不少，往人群里一站倒是人模狗样的，他此刻正微微垂着头，半边脸隐在暗处。
　　蒋煜目光挪到他的身侧，那里站着一位长相温婉的女人，正同他说着什么，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只是一向没个正行的卓清羽格外安静，规规矩矩的和女人保持安全距离，神情很淡漠，时不时绅士地附和两声，露出浅淡的笑意。
　　一身养尊处优的贵气不自觉溢出，随之而来的还有陌生的疏离感。
　　和平日里嚣张跋扈，毛毛躁躁的卓清羽没有半分关系。
　　蒋煜挑了挑眉，心里正猜测着女人的身份，就见卓清羽若有所感地瞥来一眼，旋即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星。
　　低声和女人说了句什么，而后迈着脚步朝他们走来。
　　蒋煜一怔，毕竟平时的卓公子可不会用这种“wc有救了”的眼神看着他。


第29章 跑马场（中）
　　半透光的马房里，来往客人并不多，众人挑好心仪的马，便去场地上潇洒了，亦或是几人成群，低声聊上一会儿，总体感觉很幽静。
　　卓清羽扯了扯领子，方才冷傲贵公子的气质顿时散得一干二净，语气不耐，“怎么这么慢，还得让我等你们？”
　　尤湛额头渗出细汗，抿了抿唇没敢吱声。
　　卓清羽又看向他身边稳如泰山的蒋煜，蒋煜垂下眼，低声道。
　　“我的错，抱歉。”
　　这语调没什么起伏，但认错态度还算诚恳。
　　卓清羽冷嗤一声，没再难为他。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身着正装，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卓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手下的人办事不利索，可有怠慢您？”
　　“赵老板都亲自来了，还不够给我面子吗？”卓清羽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马房，“我就是来玩玩……对了，我的大黑呢，不在原来的地儿了？”
　　这潦草的名字让蒋煜为之侧目。
　　赵老板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忘了说了，你家……大黑前些日子和隔壁那匹处不好，我们怕它暴躁，就放到了新马房里，那边环境也好些。”
　　卓清羽挑了挑眉，看样子并不意外，漫不经心的问，“哦，隔壁是你的新宠？”
　　大黑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和原本马房的马处得都还不错。
　　“不是。”赵老板脸色有点微妙，看了看四周，才凑近小声道，“是张家二少的。”
　　卓清羽眼睛瞬间眯起，冷嗤一声，“怪不得，大黑最闻不得臭味了，发脾气也正常。”
　　“走，去看看它。”卓清羽抬步就走，赵老板连忙给他带路。
　　蒋煜跟在他身后，感受到卓清羽明显的不爽，眼中闪过沉思。
　　赵老板领着卓清羽来到新马房，一个身着制服的青年匆匆跑了过来，凑近他耳边低语几句，赵老板顿时面露难色。
　　卓清羽眼神淡淡扫过去，低声开口，“赵老板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看看就行。”
　　“卓少大度。”赵老板笑了笑，迟疑着小声道，“……张家二少今天也来了，不过卓公子来玩，心情还是要放第一位，您说是不是？”
　　卓清羽似笑非笑地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如果有人非得往枪口上撞，那我也没办法。”
　　“是是是。”
　　赵老板连连点头，朝他抱歉的笑了笑，跟着制服青年离开，等走出拐角，他才低声交代侍者，“待会儿注意点张家那位的动向，尽量别让卓公子撞上他。”
　　可是卓公子不就在那么，为什么非得再去找张家那位？
　　侍从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赵老板看出他的疑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卓少虽然看着脾气差，但他从来不主动挑事儿，一般不长眼的他也爱答不理……除非像张少那样的，非得骑在人脸上耍横。”
　　侍从瞬间了然，想起上次的“盛况”，脸色一紧，小跑着去监控室调监控找人了。
　　·
　　“咴儿——”
　　单间里探出一颗马脑袋，黝黑的毛发很亮，头顶有几点白，像是带了银色的盔甲。
　　马儿一眼看见卓清羽，前蹄扬了扬，喷出沉重的鼻息。
　　瞧着愤怒与兴奋并存。
　　卓清羽挑了挑眉，上前拍拍它的长脸，“哟，跟马吵架了？”
　　大黑拱了他一下，四只蹄子烦躁的踱步，很显然心情不太美妙。
　　仿佛在质问他上哪鬼混了。
　　卓清羽也不知道怎么琢磨出它是什么意思的，一本正经摸摸它，低声叹息，“我这不是有事儿吗，要么你跟我回家，待在后花园又不乐意，那么难伺候呢？”
　　他说着打开门，拿过一旁挂着的嚼子和牵马绳给大黑戴上，过程还算顺利，大黑虽然看上去特别不爽，但还是乖乖低着头让卓清羽牵出去了。
　　黑亮的毛发，矫健的肌肉，大黑看上去很壮硕，浑身力量感十足，身形流畅得令人眼前一亮。
　　“啧，老实点。”
　　迈出马房的那一刻，大黑明显兴奋了起来，四蹄不老实的踏来踏去，被卓清羽拍了一巴掌之后，短暂的消停一瞬。
　　但很快，它就注意到两个陌生的人类，好奇地凑近瞧了瞧。
　　尤湛吓了一跳，慌忙退后一步。
　　蒋煜淡淡地盯着眼前的大黑马，任凭它凑近用鼻子拱自己，拱得太用力了，他就抬手按住它的脸往回推一推，力道并不大。
　　这匹马很漂亮，蒋煜寡淡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男人很难拒绝跑车和帅马。
　　卓清羽一直在暗暗观察蒋煜，自然没有错过他软化的态度，调侃道，“原来你也会喜欢，我还以为你没有世俗的欲望呢。”
　　“卓少，我只是个普通的俗人。”蒋煜并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大方承认。
　　“可以理解，我的大黑确实漂亮。”卓清羽愉悦地勾了勾唇，牵着马朝外走去，拖长尾音道，“不过……你要是求求我，我勉强可以问问大黑，愿不愿意带你一程。”
　　蒋煜正要回答，就见卓清羽风轻云淡的表情僵了一瞬，旋即迅速变得冷淡，握住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
　　蒋煜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哟，这不是卓公子吗。”一个衣着花哨年轻男人朝这走过来，身侧跟着一位魁梧的保镖，阴阳怪气道，“一个畜生能请得动卓少，我张家的宴会卓少却瞧不上眼，这多伤人心呐。”
　　他身后跟着个表情仿佛要哭的侍者，张嘉根本没有分过去半点眼神，只是倨傲的看着卓清羽 。
　　卓清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压迫感像是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他缓声道，“畜生也是你叫的？”
　　“楦城没几家的宴会卓家非去不可……你算哪盘菜啊，哦对了，没瞧不上别人的意思，只是瞧不上你而已。”
　　卓清羽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风轻云淡的，侮辱性直接翻倍。
　　果不其然，张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酸意，“这马房本来就是我先看上的，卓公子说拿就拿……怎么，那么喜欢抢别人东西？”
　　“没办法，谁让我能抢到呢。”卓清羽无所谓的耸肩，“张少喜欢，买下来便是。”
　　“卓清羽！”张嘉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干脆撕破脸皮，不顾形象地低吼，“你他妈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离程茜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卓清羽眉头一皱，不耐道，“程小姐不是你的所有物……还有，我他妈也说了很多遍，我没那意思。”
　　“你追我还是追她，天天往我跟前凑，是有病吗？”
　　新马房离旧房有段距离，并没有完全开放，所以没什么人。
　　但即便如此。
　　张嘉的脸色也倏地绿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目光一转，视线定格在蒋煜脸上，嗤笑道，“怪不得卓少身边没有美人，原来好这一口？”
　　“哎……你说卓叔知道了得多失望，咱们从小优秀到大的卓家公子，先是自甘堕落，现在又喜欢男人。”
　　蒋煜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但卓清羽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是风轻云淡，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动怒了。
　　可惜张嘉没瞧出卓清羽眼里的危险，还以为自己说中了，愈发过分，喋喋不休道，“不过到底是卓少，眼光没得挑，也不知道男人睡起来是不是真比女人舒服，要不……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卓清羽一脚踹倒，狠狠撞向一旁的石墩子，痛苦地哀嚎出声。
　　卓清羽动作很突然，加上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张嘉猝不及防地撞在石墩子上，单手扶腰，疼得面容扭曲。
　　一旁的大块头反应过来后立即动手，拦住还想上前的卓清羽，伸手就要推他。
　　结果半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握住，蒋煜挡在卓清羽身前，目光微沉地盯着那名保镖。
　　“妈的，你怕个小白脸做什么？”张嘉龇牙咧嘴的爬起来，见此场景怒骂，“老子雇你干什么吃的，你他妈不行明天就给我走人！”
　　卓清羽二话不说就朝张嘉走去，一言不发的拎起对方的领子就是一拳，语气发凉，“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张嘉痛叫一声，大块头早在卓清羽有动作的时候就已经迈步，但蒋煜按住他的肩膀，竟硬生生将他按在原地。
　　分明身形看上去没什么夸张的肌肉，但肩膀上传来的力量感告诉他，眼前的人恐怕不像张嘉说的那样，是个小白脸。
　　保镖嗅到危险的气息，不敢再掉以轻心，二话不说就准备给蒋煜来个过肩摔。
　　不曾想蒋煜早有预料，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旋身压制住他，按住他的头狠狠怼在花坛上。
　　保镖脑子“嗡”的一声，正要反抗就听见头顶传来淡漠的嗓音，“你跟在张少身边，应该知道卓家意味着什么。”
　　蒋煜感受到他挣动的幅度渐小，轻轻勾了勾唇，低声道，“你心里也该清楚，今天不论救不救张少，你都会被辞退。”
　　“先不论你我的实力，你确定要在被张少辞退后，再得罪一个卓公子么？”
　　保镖沉默下来。
　　身后的人死死禁锢着他。
　　这类手法并非他常见的手段，对于保镖而言，他们并不害怕同样经历过系统训练出来的同行。
　　反而比较忌惮那些……真正日积月累，在阴险狠辣的搏斗中练出来的功夫。
　　他们只是为了工作养家，但这类人，大多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挣扎的人慢慢停下动作，蒋煜眼中闪过暗芒，用眼神暗示已经傻了的尤湛拿个绳子过来，尤湛慌忙朝房里走去，拿着一圈麻绳递给他。
　　蒋煜把人绑住后拍了拍手，侧头看向骑在张嘉身上打人的卓清羽，此时此刻张公子全然没有了放才的嚣张，鼻青脸肿，哭着喊着让卓清羽放开他。
　　“卓清羽，你他妈找死……唔！呜呜呜你放开我……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卓哥呜呜呜，卓哥！”
　　卓清羽充耳不闻，都说打人不打脸，但他没有一拳是多余的，统统招呼到张嘉脸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苦苦哀求。
　　蒋煜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余光瞥见方才趁乱跑了的侍者，正带着赵老板慌忙赶过来。
　　他这才走过去拍了拍卓清羽的肩膀，低声提醒，“别打了，人来了。”
　　卓清羽充耳不闻，垂着头叫人瞧不清神色，用力一拳下去，张嘉突然痛叫一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沫，里面包裹着个东西，似乎是……一颗牙。
　　蒋煜皱起眉，抬眼看了看前方，赵老板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应该是在谈事情，听到风声一起跟来的。
　　他盯着卓清羽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半蹲着卡住对方的腋下，将人强硬地拖起来，卓清羽被人束缚住还不忘趁机踹了张嘉两脚。
　　蒋煜只好半抱着把他拽远了些，卓清羽用力挣开他，像一只发狂的小狮子，蒋煜让他撞得后退一步，鼻腔里似乎轻轻叹出一股气。
　　卓清羽拨弄着头发，强行压下内心的怒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第30章 马场（下）
　　一道靓丽的身影疾步走来，直接忽略地上躺着哀嚎的人，径自来到卓清羽身边。
　　“清羽，你怎么样？”程茜神色焦急，望着他脸上的一小片红印，下意识抬手去摸。
　　卓清羽不着痕迹的偏头躲开，后退一步，“我没事，多谢程小姐。”
　　蒋煜目光定格在她不小心露出几分落寞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就是方才在大堂与卓清羽交谈的女人。
　　身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打断了蒋煜的思绪，他淡淡扫过去一眼。
　　一行工作人员连忙先将张嘉扶了起来，而后又去给保镖松绑。
　　程茜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感，愧疚道，“清羽，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卓清羽摇摇头，礼貌到蒋煜已经快不认识他了。
　　他迟疑了一瞬，低声道，“张嘉不靠谱，程小姐以后还是……”
　　“清羽，谢谢。”没等他说完，程茜忽然轻轻叹息一声。
　　卓清羽像是察觉到什么，慢慢闭上嘴。
　　程茜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我会和张嘉说明白，往后不会再让他打扰你了。”
　　“……我们认识十多年，清羽，我也喜欢你七年了。”
　　“程姐，别说了。”
　　卓清羽低声打断她，目光冷冷地看向准备听热闹的人，那帮人顿时悻悻地收回目光。
　　“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早已明确的拒绝我，但我总觉得，再等等，万一呢。”
　　程茜没有理会，只是轻轻揉了揉眼睛，她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这些话本就是说给那些看热闹的人听的。
　　“清羽，你特别好，哪怕我死缠烂打，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只是遵循你的底线，跟我保持距离。”
　　“他们都说你变了，但我觉得没有。”
　　程茜吸了吸鼻子，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安静乖巧，喜欢躺在梧桐树下晒太阳的少年。
　　分明看上去无害又干净，却拥有着炽热勇敢的内心。
　　“你只是想做回你自己而已。”
　　卓清羽瞳孔骤缩，抿了抿唇。
　　程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抬头笑道，“果然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程姐，往后还是乖乖当我弟弟吧。”
　　“你这头倔驴啊，还是去祸害别人吧。”
　　卓清羽眼神复杂，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但最后他只是脱下了外套，披在了程茜身上，低声道。
　　“这里尘土多，挡一挡。”
　　“好。”程茜朝他挥挥手，目光掠过他身侧的蒋煜，大方的笑了笑，“我先回去了，玩得开心。”
　　卓清羽轻轻应了一声，眸光深邃地目送她远去，程茜的背影很潇洒，风将外套一角掀起，在空中猎猎作响。
　　蒋煜站在他身后，眼中掀起一丝波澜。
　　卓清羽为她披上的不是外套，而是一位名媛的体面和尊严。
　　·
　　“呜——呜——”
　　救护车的声音传来，马场的工作人员组织疏散安抚客人。
　　等那边一切安排妥当，赵老板才擦着汗急匆匆走了过来，语气焦急，“卓少，你这里还好吗？”
　　卓清羽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这件事我负全责，回头我会联系张家，马场不用参与。”
　　赵老板不敢掺和进这些豪门公子的恩怨里，只好尴尬地点点头，卓清羽不想为难他，抬步朝乖乖站在原地的大黑走去。
　　“赵老板先去忙吧，我自己逛逛。”
　　赵老板连连点头，这会儿也不顾上其他的，跟着一旁的几个合伙人朝外走去。
　　尤湛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腕部有些不适，卓清羽眉头微蹙，轻轻甩了甩才去牵马绳，只是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人握住了。
　　卓清羽愣了一下，旋即侧目望去。
　　只见蒋煜动作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腕，晃动两下后轻轻揉了揉，原本酸痛的牵扯感顿时散去不少。
　　“下次别用蛮力，使不好容易脱臼。”蒋煜的表情淡淡的，揉了两下后就放下他的手，“扭到了，不严重。”
　　尤湛在他们身后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蒋煜为什么这么敢。
　　更恐怖的是卓清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也不挣扎，任由他按了一会儿，才轻轻哼了一声，表扬道，“嗯，刚刚表现不错。”
　　“只是问了保镖是否真的愿意得罪你。”蒋煜实话实说，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没费什么力气。”
　　话虽如此。
　　卓清羽眸光闪了闪，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这身本事恐怕不问也行，挺多我都没见过的路子，到底怎么练的？”
　　蒋煜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哂笑一下，语气带着点自嘲，“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见他不愿多谈，卓轻羽便没再继续问，随意耸了耸肩。
　　他牵着大黑来到一处无人的场地，上马前瞥了眼蒋煜，忽然动作一停，“会骑吗？”
　　“不会。”
　　蒋煜抬眼看他，别说骑马了，这就是他第一回见活生生的马。
　　卓清羽迟疑了一瞬，收回准备跨上马的动作，扯着蒋煜的衣服往前拽了一下，让大黑闻了闻。
　　“看看它能不能接受你。”卓清羽目光在大黑脸上打转，观察它的反应，随口道，“记着我对你的好，别一天到晚对我摆张死人脸。”
　　蒋煜没接茬，任由他扯着自己，淡漠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直到一股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手上，他才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
　　大黑轻轻嘶鸣一声，并没有排斥的意思，蒋煜主动伸出手摸摸它。
　　卓清羽端详了一番，中肯的评价道，“它不讨厌你。”
　　说着，他把缰绳往蒋煜手里一扔，兀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指着大黑随口道，“自己培养培养感情，然后试试上马。”
　　蒋煜捏着缰绳没动，目光静静盯着卓清羽，“不太会。”
　　卓清羽手指刚夹上烟，对上蒋煜的视线顿了顿，又把烟塞了回去，拧眉道，“不就那么回事吗，还要我教你？”
　　蒋煜没怎么犹豫:“可以吗？”
　　卓清羽噎了一下。
　　奈何蒋煜目光不闪不躲，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半晌。
　　“拉住那个缰绳。”卓清羽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指了指脚蹬，“脚踩住，用力，然后上去。”
　　蒋煜照做，只是踏上脚蹬的时候，大黑不安分的动了动，他立即停下动作，试探性地拉住缰绳带它走了两圈。
　　等大黑兴致来了，蒋煜又试了一下，这次马儿很给面子的没动。
　　“你怎么知道这样管用？”卓清羽站在一旁沉默半晌，仰头看他。
　　蒋煜带着马儿走近了些，背着光依稀能看见嘴角扬起的弧度。
　　“不知道，但顺毛捋的适用范围很广。”


第31章 不小心
　　大黑兴奋地来回踱步，虽然这里场地空旷，但对于初次尝试的人还是有一定危险因素的。
　　更何况还是大黑这种烈性马，撒起欢来六亲不认。
　　卓清羽担心蒋煜等会控制不住他，正准备委屈自己给他示范一下，结果腿还没迈出去，就见蒋煜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腹，抬手利落地勒住缰绳。
　　大黑收到指令瞬间窜了出去，沙子像是雾似的扬起，卓清羽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喊了一句，“蒋煜！”
　　蒋煜一边握住缰绳控制方向，一边侧头朝卓清羽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
　　卓清羽拧着眉跟了两步，见他表情淡定，能自如地控制住马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卓清羽靠在栏杆上，慢慢吐出烟雾，目光漫不经心地跟随着蒋煜。
　　他们在富人区长大的孩子，自小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为圆滑的模样，很少有人能在他们心里留下较深的痕迹。
　　但他看不透蒋煜。
　　每当他准备确定下一个基本印象时，蒋煜就会将其打破，他像是一个会制造惊喜的魔盒，时不时弹出新的礼物。
　　卓清羽伸手去接，发觉下一个总是更有趣些，不知不觉的，就兜了满怀。
　　忽然，他目光微凝，掐灭了手里的烟。
　　蒋煜只跑了两圈，便翻身下马，牵着大黑来到卓清羽跟前。
　　“不玩了？”卓清羽挑了挑眉，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磁性。
　　蒋煜把缰绳递给他，轻笑着垂眼，“没有委屈卓少等我的道理。”
　　不得不说，他就喜欢蒋煜这种什么事都能拿捏住的分寸感，卓清羽翘着唇角接过马绳，“陪我走一段。”
　　蒋煜点点头，“好。”
　　他们俩周身萦绕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默契，旁人很难融入其中，明明有些别人做起来就是铤而走险的事，蒋煜做起来就特别自然。
　　尤湛尴尬地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在模仿马场的电线杆。
　　卓清羽目光瞥到他，顿了顿道，“你先回去吧。”
　　尤湛下意识看了一眼蒋煜，却恰好对上他狭长的双眸，尤湛莫名虚了一下，旋即连连点头，“好好，卓少有事再联系我。”
　　卓清羽随意地点点头，他让蒋煜把马牵到训练场地，带着大黑痛快地跑了几个来回。
　　卓清羽黑灰色的衣服垂坠感很强，肌肉轮廓若隐若现，黑靴踏在脚踏上，姿势和动作都非常专业。
　　劲风扬起他的发丝，露出饱满的额头，他身形修长，包裹着藏匿其中的力量感，训马时神情专注内敛，随性的魅力不自觉地溢出，引得休息区的几位千金频频侧目。
　　不过想想也是，无论是长相还是地位，这位都站在顶端，如果没有平日里三句话不耐烦的脾气，恐怕更受欢迎。
　　蒋煜站在场外，简单扫过两眼后就掏出手机，想看看向东和周恒有没有发来信息。
　　小群里有新消息，他手指滑动扫了几眼，无非就是些家常。
　　蒋煜抬眼瞧了瞧，恰好看见卓清羽带着大黑跨栏，鬼使神差的抬手拍了张照片，旋即发到群里。
　　-煜:分享[图片]
　　群里安静的一瞬，旋即满屏问号。
　　-东哥:？？
　　-周哥:？？？
　　-周哥:我怎么觉得，这身影那么眼熟呢？
　　-东哥:你们在郊区那个马场？
　　-煜:嗯，跟卓清羽来的。
　　-周哥:虽然知道你跟了他，但我还是想不通你怎么会跟了他。
　　-周哥:点烟jpg.
　　-煜:待遇好，工资高，有的玩。
　　-煜:为什么拒绝？
　　-周哥:……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传闻他脾气不好啊，难为你没？
　　蒋煜指尖微顿，眼中闪过异样的情绪。
　　半晌，他才打字。
　　-煜:其实还好。
　　突然，前方传来一道略微不爽的声音。
　　“和谁聊呢。”卓清羽在他面前停下，骑在马上俯视他，不悦的眯眼，“工作时间，手机给我收起来。”
　　蒋煜依言将手机揣回兜里，神色如常，“好。”
　　卓清羽瞥了他一眼，翻身下马，嘴里嘟哝了一句，“就会装……”
　　蒋煜走近了些:“嗯？”
　　他们隔着段距离，蒋煜没听清。
　　卓清羽权当没听见，反手把缰绳递给他，跟一个工作人员低语几句，那人便领着他们朝着另一个场地走去。
　　蒋煜牵着大黑跟在卓清羽后面，步入场地内的一处房屋，微暗的光线令大黑安静下来，蒋煜安抚的拍拍它。
　　几个教练正在给马洗澡，卓清羽绕进一个僻静的单间。
　　“麻烦了，你去忙吧。”
　　谢过带路的工作人员后，他就把大黑牵进去，将绳子固定在栏杆上。
　　蒋煜侧身让路，回头便见卓清羽谨慎地盯着大黑的眼睛。
　　蒋煜顿了顿:“你在干嘛？”
　　卓清羽瞥了他一眼，而后继续盯着大黑看:“看它现在有没有逆反心理。”
　　蒋煜:“……”
　　大黑喷了他一脸鼻息，卓清羽脖子后仰，警告的拍了拍它的鼻子，“警告你啊，待会再敢踹我，今晚就别吃饭了。”
　　大黑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扬起前蹄轻轻点了点他，卓清羽轻哼一声，这才拿过一旁的水管，偏头看向蒋煜，“过来帮忙。”
　　蒋煜依言走了过去，便听卓清羽使唤道，“以防万一，帮我把围裙系上，怕它不老实弄我一身水。”
　　墙边挂着个皮质的围裙，蒋煜伸手拿下，朝卓清羽走去，自身后套过他的脑袋，卓清羽配合的低头，露出一小片光滑的后颈。
　　蒋煜目光停留一瞬，很快就垂下眼，在卓清羽的后腰系了个蝴蝶结。
　　他的腰细而窄，系上围裙后更加明显，蒋煜松手时不小心蹭过他的腰侧，卓清羽一激灵，忽然躲了一下，水管失去了准头，瞬间呲了大黑一脸。
　　大黑瞬间闹脾气的后蹄蹬墙，嘶鸣一声，卓清羽怕它生气，顾不上骂人，赶紧上前哄了一会儿，回头时皱眉看了蒋煜一眼，语气不太好，“下次看着点，别他妈瞎摸，痒死了。”
　　蒋煜闻言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顿了一下才道，“抱歉，刚刚不小心。”


第32章 更衣
　　黑亮的毛发被水冲洗得更加漂亮，光滑细腻。
　　卓清羽一手捏着水管，另一只手拿着刷子给大黑细细清理着，他身上被蹭了不少水渍，因为大黑洗澡的时候不太老实，总爱动。
　　蒋煜在另一边，用小木桶往它身上浇沐浴露，用水稀释过好出泡沫，也均匀些，结果刚淋到一半，就被大黑挤进角落里。
　　蒋煜眉梢很轻的动了动，淡淡地看着眼前用脑袋拱他的大黑马，他也不急着出来，就拿着木桶站在角落里跟它对峙，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黑一直在拱他，蒋煜被蹭了一身水，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无奈之下只好抬手按住它的脸，低声道，“别拱了。”
　　但很显然大黑听不懂，甚至还扬了扬前蹄。
　　卓清羽举着水管在一旁看戏，见蒋煜脸上浮现出几分无语，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你就先在那待着吧，刚好方便我……”刷毛。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后退的马怼到了墙上，卓清羽猝不及防，水管掉在地上，瞬间呲了自己一身。
　　卓清羽:“……”
　　他懵了一下，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卓清羽陡然回神，怒声喊道，“蒋煜！”
　　蒋煜贴在墙上对他展示自己艰难的处境，“不是我，它只是恰好往后退而已。”
　　卓清羽狼狈的关上水龙头，拎起自己湿透的衣服，气道，“那你笑什么？”
　　“我这样你不笑吗？”蒋煜老实人说老实话，说完还礼貌的道歉，不给卓清羽骂他的机会，“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下次我注意。”
　　他狭长的眼眸望向一身狼狈的卓清羽。
　　黑灰色的衣服遇水变成了更深的颜色，原本就垂坠感十足的布料吸水后紧紧贴在身上，将他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
　　卓清羽低骂着弯腰将水管重新拿起，动作间腰线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一层薄薄的腹肌恰到好处，肩背挺得笔直。
　　一般人这种造型就是落汤鸡了，没想到卓清羽还挺抗造，硬是衬出了禁欲的诱惑感。
　　“看什么看。”卓清羽的不爽已经蔓延到头发丝了，使唤道，“你吸引它注意力，免得他瞎动，我尽量动作快点。”
　　早知道不洗了，还让蒋煜白白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卓清羽烦躁地刷着毛。
　　一不留神力道没把握好，大黑不满地回头嘶鸣一声，卓清羽只好放轻力道，叹了口气，语调懒洋洋的，“不识好歹，我都亲自给你洗澡了还不配合，下次就该把你扔给外面几个教练，洗秃算了……”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进蒋煜的耳朵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慢慢抬起手，抱住大黑的脑袋安抚起来。
　　原本躁动的马儿渐渐安静下来，省了卓清羽不少力气。
　　等到最后用水管冲洗一遍，大黑已经焕然一新，卓清羽也顺带给自己冲了冲手，看向从角落走出来的蒋煜，顿了顿后问道，“冲吗？”
　　“嗯。”蒋煜伸出手，摊开掌心更显得骨节匀称。
　　卓清羽简单给他冲了冲，目光掠过对方修剪整齐的指甲，旋即很快收回目光。
　　“好了。”
　　将水管放回池子里，卓清羽打开烘干机把大黑烘干，自己甩了甩头发走出来。
　　黑靴浸了水无比沉重，卓清羽整个人都是往下坠的，他皱着眉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自己，朝蒋煜道，“跟我去换身衣服。”
　　蒋煜也好不到哪里去，线条流畅的身躯一览无余，两人这幅模样不好走正厅，只好绕了小路往休息室走。
　　微风带着丝丝凉意钻进皮肉，卓清羽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结果更难受了，一脸烦躁地加快脚步。
　　蒋煜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轻轻打了个哈欠，两人走进后门的小楼梯。
　　卓清羽轻车熟路地打开二楼休息室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直奔侧边的衣柜。
　　水渍滴落在地板上，不一会便洇出一小滩痕迹，卓清羽从一排衣服里随意挑出两套，却忽然感觉身侧空荡荡的，疑惑地转头一瞧，发现蒋煜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他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出声，兀自盯着地板发呆。
　　卓清羽一愣，旋即捏紧了手里的衣服，扬声喊了句，“杵门口干嘛呢，进来换衣服啊。”
　　蒋煜抬眼，这才慢慢走了进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休息室，角落摆着几盆绿植，沙发是白灰色的，木质的办公桌上放置的东西井然有序，侧边是满满当当的书架。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气味，和卓清羽的卧室风格很像。
　　蒋煜眼中闪过极淡的复杂，忽然眼前一黑，他顿了顿，抬手拿下罩住脑袋的衣服。
　　旋即蒋煜的瞳孔骤缩，下意识偏过头错开视线，盯着墙上的壁画。
　　只是余光仍然不小心蹭过那片白皙有力的背脊，卓清羽背对着他脱掉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毛巾随意擦了擦。
　　“舒服多了。”
　　卓清羽利落地套好衣裤，动作间腰肢露出一截，恰到好处的腹肌若隐若现。
　　他弯腰捡起潮湿报废的衣服，团吧团吧塞进一个袋子里，转头一瞧蒋煜没换衣服，还盯着壁画看，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欣赏够没，衣服不换了？”
　　“……换。”
　　蒋煜顿了顿，才背过身脱掉上衣，性感漂亮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腰肢劲瘦有力，皮肤看上去十分光滑。
　　卓清羽眼神一凝，喉结上下滚动，抬手倒了杯凉水灌了下去，目光漫不经心的一扫，眉心突然一皱。
　　蒋煜光裸的肩头，有一道突兀的疤痕，看样子像是旧伤，但依稀能看出伤得很深。
　　卓清羽愣了愣，没再避开目光，视线一直跟着那道疤痕，不过很快它就被衣服盖住。
　　蒋煜开始解裤腰带时，他都还在发愣。
　　直到一双又长又直的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卓清羽视线里时，他才像被烫到似的错开视线，后知后觉的感到不自在。
　　他眼神四下乱瞟，最后定格在一副壁画上，状似若有所思地看了起来。
　　手里的水杯早已没了水，卓清羽心不在焉的想，蒋煜屁股还挺翘的。


第33章 一角
　　“好了。”
　　蒋煜手里拿着自己换下来的那套衣服，卓清羽把袋子扔给他，示意他装在里面。
　　“原本打算多呆会儿的，遇上个闹心的也没心情了。”卓清羽撩了把头发，兴致缺缺道，“待会儿和大黑告个别……”
　　“嗡嗡——”
　　突然手机的震动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卓清羽低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一僵，眉心微蹙，旋即背过身去。
　　“喂。”接通电话，他淡淡应了一声。
　　蒋煜规矩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休息室里很安静，依稀能听出对面是个男人。
　　卓清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比平时冷淡一些，显得有些敷衍。
　　“他都骑到我脸上来了，还能怪我不讲理？”
　　“啊，咱家要破产您直说啊……什么，没破产啊，没破产您要我上门给他道歉，我敢去他敢开门吗？”
　　“……嗯嗯，您说的对。”
　　卓清羽语气逐渐变得不耐，“行了知道了，张叔那边我让人备份礼去，表面功夫嘛，我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卓清羽风轻云淡的表情一僵，旋即迅速冷却，整个屋子里都聚拢起低气压。
　　“没什么好说的，挂了。”
　　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耍脾气乱扔手机，而是随手放进了兜里，站在窗前垂头往下看，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蒋煜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识趣的没有出声，安静的靠在墙边。
　　半晌，卓清羽才理了理衣领，大步朝门口走去，“走了。”
　　只是两人刚走到停车场，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堵住了。
　　“少爷。”其中一个领头的朝他点点头，但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蒋煜抬了抬眼，上前一步准备挡在卓清羽身前，却被他拦住了。
　　卓清羽像是并不意外，没什么表情的道，“你先回去吧。”
　　蒋煜顿了顿，还未开口，卓清羽就大步朝那帮人走去，狠狠撞了一下领头的肩膀，侧过头面露讥讽道，“派这么多人，挺看得起我。”
　　那人表情不变，低声道，“您多虑了，卓董只是担心您。”
　　回应他的是被用力关上的车门，那人顿了顿，这才用眼神示意众人上车。
　　加长版的林肯扬长而去，蒋煜眸光微闪，过了几秒后才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
　　张二少被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程家千金也明确态度，不会与张家联姻。
　　张嘉上门闹过几次，反倒先惹火了张董，被这丢人的儿子烦得没办法，只能先关了几天禁闭。
　　之后的几天，卓清羽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只有尤湛还在和蒋煜联系。
　　没有卓清羽的骚扰，蒋煜顺利拿到了驾照，结果刚出场地的门，就在考场门口让等待多时的向东和周恒逮了个正着。
　　令他惊讶的是，向东手里抱着个约莫一两岁的女孩，身侧站着位淡笑温婉的女人。
　　蒋煜愣了愣，见他们朝自己走来，难得有些无措。
　　“愣着干嘛，考完吃饭去啊。”向东抱着女儿笑嘻嘻地走过来。
　　这闺女看着像妈妈，五官长得精致漂亮，眼睛像是葡萄，水灵灵的，脑袋上戴着个粉色帽子，好奇的盯着蒋煜看。
　　蒋煜眼神温和下来，原本八风不动的人束手束脚的站在原地。
　　向东另一只手揽过女人，龇着大牙笑道，“陈浅玲，我老婆。”
　　周恒恶寒的跑到蒋煜身侧。
　　蒋煜立即朝陈浅玲笑了笑，“嫂子好，我是蒋煜。”
　　“你好你好，总听大东说起你。”陈浅玲的性格很爽朗，看向蒋煜的目光也大大方方，并没有打量和警惕。
　　蒋煜抬手压了压帽檐，突然怀里就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一看，一个小奶娃正朝他笑。
　　“我女儿，向日葵。”向东丝毫不顾及的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根本不管人会不会抱，那得意的嘴脸看得周恒想踹飞他。
　　蒋煜瞳孔缩了缩，连忙把孩子抱稳，旋即就要往向东怀里送，“你别……我没抱过小孩。”
　　“没事，你就拖着她腿弯。”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陈浅玲走到蒋煜身侧，含笑帮他调整姿势，“对，让她靠在你肩膀上就好。”
　　蒋煜抿了抿唇，手上调整着姿势，等到奶呼呼的小孩靠在他肩膀上，他才轻轻松了口气，抬眼望向陈浅玲，低声道，“谢谢嫂子。”
　　“别那么客气。”陈浅玲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多年，大东最惦记的就是你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她瞥了眼向东，目光里含着一丝嫌弃，“怎么比你帅那么多？”
　　“哎，怎么踩一捧一呢？”向东揽住陈浅玲，毫不顾忌的亲了她脸蛋，“比我帅的那么多，我老婆还不是最爱我。”
　　“哎我去，走了走了快走！”周恒简直没眼看，扯着蒋煜就往车上走。
　　蒋煜僵硬地抱着孩子，刚想开口就被向东打断了，“我天天抱着都累死了，今天算你倒霉，帮我们抱一段呗。”
　　向日葵小朋友安静地趴在他肩膀上，用小肉手扯他的衣领，蒋煜心里一软，抬手小心翼翼的握住，轻轻晃了晃。
　　小孩惊讶地抬头仰望他，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蒋煜忍不住也淡淡笑了，点点头道，“好。”
　　今天向东开车，陈浅玲坐在副驾驶陪他。
　　车上的气氛很轻松，大家都在闲聊，蒋煜一路逗着小姑娘，多数时候在听，只有在聊到他的时候才会低声说上几句。
　　向东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鸭舌帽下含笑的眉眼，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看向窗外时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手臂被人碰了碰，他转过头。
　　陈浅玲安慰的摸摸他的手臂，没说什么，只是从包里拿出水杯递给蒋煜，笑着道，“喂点水吧，小葵该渴了。”
　　“好。”蒋煜一手小心点护住孩子，另一只手去接水杯，期间一直关注着孩子的情况，周恒见状先一步替他接了过来。
　　陈浅玲看着蒋煜，轻声道，“她很喜欢你，一般挺怕生的，都不让人抱。”
　　蒋煜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小葵很可爱。”
　　周恒瘫在后座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你们就是欺负人，小葵就是不让我抱……”
　　向东嗤笑一声，“多找找自身原因。”
　　两人你来我往的，不知觉就过了数招，蒋煜正欲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震。
　　他顿了顿，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映入眼帘。
　　-卓事儿逼:在干嘛？


第34章 电话
　　蒋煜看着那三个字，挑了挑眉，旋即把手机放回兜里，准备待会儿闲下来再回复。
　　一行人在私房菜馆前停下，周恒已经预定好了，跟着侍者走近包厢。
　　蒋煜被他们推到了主座，正要起身就被人按了回去，周恒摆手说，“你沾咱们小葵公主的光，坐着吧。”
　　他说着便一屁股坐在蒋煜身侧，陈浅玲把向东按在他另一侧坐下，自己走去小推车边举起饮料问了声，“你们喝什么，酒还是果汁？”
　　两人看了眼蒋煜，大手一挥，“酒酒酒！”
　　蒋煜赶紧按住他们两个，无奈地朝陈浅玲道，“……嫂子，果汁吧。”
　　向东横了他一眼，“白长着一张千杯不倒的脸……嘶。”
　　话还没说完，就让小葵拍了一巴掌，小孩软乎乎的手按在他脸上，奶声奶气道，“不，不劝酒。”
　　一桌人都乐了，周恒笑着捏住闺女肉乎乎的小手，“这是谁教的呀？”
　　小葵看了他一眼，无情地抽回自己的手，扭头抱住蒋煜，用脑袋蹭蹭。
　　周知:“……嗐。”
　　向东笑得脸都红了，又被自家媳妇拍了一巴掌，陈浅玲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柔声道，“不可以不礼貌。”
　　小葵抬眼看看她，而后慢吞吞的偏过头，主动朝周恒伸出手，“……抱。”
　　虽然表情有点不太情愿，但是周恒差点就把脸笑烂了，小葵恋恋不舍地捏住蒋煜的衣角，“等……等会肥来。”
　　蒋煜淡笑着捏捏她的脸。
　　向东吃味的瞥了眼蒋煜，“怎么我闺女这么稀罕你。”
　　蒋煜这会儿刚腾出手拿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正要说话就被人抢了先，周恒慢悠悠道，“多找找自身原因。”
　　蒋煜漏了声笑，没理会他们两个的你来我往，打开手机扫了一眼。
　　鲜红的26条消息出现在他眼前。
　　蒋煜顿了顿，才点开消息。
　　-卓事儿逼:不秒回，扣工资。
　　-卓事儿逼:人呢？
　　-卓事儿逼:作为一个合格的保镖，不知道对老板嘘寒问暖吗？
　　-卓事儿逼:无聊，陪我聊天。
　　蒋煜眯了眯眼，直觉不对，他忽略中间一大段胡言乱语，直接拉到聊天界面的底部。
　　-卓事儿逼:凭什么不回我，连你也敢对我爱答不理的是吗？
　　-卓事儿逼:我要辞了你。微笑jpg.
　　紧接着就是一段平静的解释。
　　-卓事儿逼:扶额jpg.你好，我是卫明，清羽他喝多了，不用理会。
　　蒋煜指尖悬在空中良久，才慢慢敲下两个字。
　　-煜:好的。
　　“跟谁聊天呢？”向东八卦的凑过来，挤眉弄眼的，“最近的朋友？”
　　他加重了朋友两字的音。
　　蒋煜按灭屏幕，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是。”
　　向东自知撬不开他的嘴，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女儿时露出个笑容，揽住蒋煜低声问，“你看，我闺女可爱不？”
　　蒋煜神色放缓了些，“真可爱，真不像你。”
　　向东无语凝噎地锤了他一下，旋即循循善诱道，“小孩子好玩又可爱，谁不想拥有，是吧？”
　　蒋煜还没说话。
　　周恒瞥过来一眼，抱着小葵意有所指道，“哎呀，瞧瞧有人的算盘打得多响，我都听见了。”
　　“你闭嘴！”向东瞪了他一眼，又变脸似的看着蒋煜笑道，“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呗，但是也不着急，咱们先碰见个合巧的姑娘，我们也不指望你嫁入豪门了，找个心地善良，真心实意的就……”
　　“你都能嫁入豪门，我们蒋煜凭什么不行。”周恒插嘴道，“你那是傻人有傻福遇到个嫂子这么好的女人，这年头找个情投意合的多难知道吗，怎么到你嘴里跟挑大白菜似的。”
　　陈浅玲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们拌嘴。
　　向东正要骂他，门就被推开了。
　　蒋煜充当和事佬，顺势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吃饭吃饭。”
　　周恒把小葵还给陈浅玲，中途小葵伸手抓了蒋煜一下，但因为要喂饭还是被妈妈抱回去了，不开心地瘪瘪嘴。
　　蒋煜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
　　几人边吃边聊。
　　向东贼心不死的试图劝蒋煜，蒋煜只得给他夹了块咸萝卜，低声道，“我心里有数，过几年吧，我现在……就不耽误人家了。”
　　向东顿了顿，正要说话，蒋煜的手机就响了，因为他手机就平放在桌子上，众人毫不费力的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卓清羽。
　　一时间饭桌上静了静，蒋煜也顿了一下，才点了接听。
　　那边闹哄哄的，伴随着几声不太清楚的对话。
　　“……你又给谁打电话呢我的祖宗，别又是打给卓叔了吧。”似乎是卫明的声音。
　　“不是……蒋煜那孙子呢……”
　　旋即对面似乎才反应过来电话接通了，明显带着点醉意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
　　“喂……我喝多了，过来接我。”
　　作者有话说：
　　加更～


第35章 接人
　　由于包厢里特别安静，几人离得也近，所以电话里的声音，畅通无阻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蒋煜尚未开口，对面就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伴随着卫明和彭琛的低骂，似乎在抢卓清羽的手机，中途还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
　　最后应该是卫明险胜，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哎WC 累死我了……蒋煜？”
　　“嗯，是我。”蒋煜放下筷子，声音低缓，“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你别理他。”
　　“……你才没事……把，把我手机还我……你也是孙子……”
　　卓清羽模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卫明回头骂了他一句，旋即匆匆道，“他……心情不好，喝多了，不用理会哈，你忙你的。”
　　蒋煜眸光闪了闪，顿了顿才道，“好。”
　　“哎行，那我挂了啊……妈的，卓清羽你干嘛呢！哎呦，彭琛你看着点啊，他手上拿着什么……”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蒋煜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切换界面给尤湛发了个消息，就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有事儿？”向东关切地看着他，抬手扫了眼时间，“这吃得也差不多了，不用顾及我们，有事儿你就先去。”
　　“对，反正就是出来吃一顿，这也差不多结束了，下次一起再喊一声呗。”周恒附和道。
　　蒋煜垂下眼，“没事。”
　　“咳，卓清羽打来的？”周恒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蒋煜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看见了吗？”
　　周恒一噎，向东难得跟他统一战线，“咱不是关心你吗，他那号危险人物，伴君如伴虎知不知道？”
　　“……卓清羽？”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女声，陈浅玲看着蒋煜，迟疑道，“是那个，楦城卓家吗？”
　　蒋煜点点头，“是，嫂子听说过？”
　　向东立即紧张的看向她，“咋了媳妇儿，怎么这个表情，这人真那么恐怖？”
　　“什么恐怖？”陈浅玲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蒋煜，语气有些急切，“他现在还好吗，前些日子传闻他和张家二少打起来了，受伤了没？”
　　对面三位看她这个态度都愣了一下，蒋煜和周恒下意识看向一脸震惊的向东。
　　向东表情比哭还难看，呐呐道，“媳妇儿，你不会暗恋过他吧。”
　　陈浅玲急切的表情明显顿了几秒，旋即想也不想上前就是一巴掌，“不是……你一边儿去。”
　　蒋煜也很奇怪，但还是道 ，“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事。”
　　他说着顿了顿，迟疑道，“嫂子，你们认识？”
　　“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陈浅玲摇摇头，低声道，“但他救过我。”
　　一分钟前还在诋毁人家的向东傻了:“什，什么？”
　　蒋煜也微微一怔。
　　陈浅玲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我们受邀了程家的宴会，原本像我们家这样的富商，远远够不到顶级豪门的门槛，但因为爸爸和程家刚好有合作，这才有了这个机会。”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轰动一时的纵火案，凶手是程家的园丁，程家小姐当初看他可怜，便求情留下了他，但园丁因为相貌奇怪，总被来串门的富家孩子嘲笑，久而久之便起了杀心。”
　　这个案子当年闹得很大，他们自然知晓。
　　“宴会人很多，他就挑落单的小辈下手，迷晕后拖到后院的独栋别墅，在周围浇满了汽油，大家都在前面的露台，距离较远，加上钢琴曲，根本没有人发现异常，后来听说是有人陆陆续续的闻到焦味，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等我醒来的时候，房子已经被火包围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只能等救援，几个清醒过来的少爷小姐惊慌地叫喊着，但门已经被封死了。”
　　“我们只能先慌忙摇醒其他几个，但火势蔓延得很快，就在我们惊慌失措的时候，楼梯口跑下来一个人。”
　　“那个时候卓清羽只有十六七岁，身形也很单薄，但他看清眼前的情况时只愣了一秒，就连忙上楼浸湿床单，往楼下扔。”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把沙发拆了，餐布也不放过，用水浸湿后准备自救，因为这时候浓烟已经让我们看不清彼此了，所以都急着找出口。”
　　“最后我们在一楼拐角找到了后门，那是道厚实的木门，已经被烧坏了一些，然后卓清羽顶着床单，硬生生撞开了那道门。”
　　陈浅玲轻轻吸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但其实，我一直没有任何防护，卓清羽扔下来的被单其实是够的，但是危机关头，人人都巴不得自己独享一块湿布，我又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富家小姐，只拿到一块很小的围兜，勉强可以捂住口鼻，所以当别人往外冲的时候，我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
　　“浓烟扑面而来，我狠狠呛咳起来，特别绝望，只是恍惚间我好像对上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当时我头昏脑涨的以为出现了幻觉。”
　　“结果我眼前突然一黑，似乎有什么将我裹得严严实实，一抬手就摸了一手的水，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很闷。”
　　“没事，我带你出去。”
　　“我那个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就感觉有人带着我迅速跑了出去，没受到什么阻碍，但我从被单里探出头的时候才发现，卓清羽手臂上，腿上有被蹭破灼烧的痕迹，卓夫人抱着他哭，他就轻声安抚着，脸上没有什么委屈害怕的情绪，只是简单扫了几眼伤口，看见我还让保镖过来，把我送到爸爸身边，他正焦急地四处找我。”
　　陈浅玲看向眸光微沉的蒋煜，叹息道，“如今八年过去，外界对他的评价众说纷纭，我也并不了解他，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所以即使很冒昧，我也想问问你，他现在还好吗？”
　　这个“还好”，有很多层含义。
　　向东心疼的抱住陈浅玲，但没有出言打断，陈浅玲也执着地盯着蒋煜，目光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很温和。
　　良久。
　　蒋煜摩挲了一下手机，轻轻笑了笑，“还好。”
　　陈浅玲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听蒋煜声音里含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叹息，“只是迟来的叛逆期，没外界传得那么神乎其神。”
　　“是非黑白全凭一张嘴，不用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周恒听完愣了半天，才感慨地摇摇头，“大东，自己掌嘴。”
　　向东悻悻地拍了自己两巴掌，“对不起对不起。”
　　半路又被陈浅玲拦住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向东嘿嘿直笑。
　　突然，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蒋煜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放下了碗筷，叹息一声起身抱歉道，“我估计得跑一趟，下次我请。”
　　“行了别说客气话了，快去吧。”向东现在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短短几分钟，卓清羽就从楦城恶霸转变为救命恩人。
　　蒋煜朝他们挥挥手，最后捏了捏小葵的脸，这才大步朝外走去。
　　一阵清新的风迎面拂过，蒋煜这才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顿了顿，或许是因为醉酒，卓清羽声音带着点鼻音，很慵懒，语调也慢，在蒋煜听来像是撒娇似的。
　　“喂，蒋煜，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啊。”
　　这次应该学聪明了，跑到了厕所之类的地方，听着很安静。
　　蒋煜想到他躲避追击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没有和醉鬼计较，低声道。
　　“马上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高亮提示:请注意，煜哥挂了电话立即联系了尤湛～


第36章 醉酒
　　“你在哪？”
　　蒋煜一边跟尤湛联系，一边问卓清羽。
　　卓清羽不耐的“啧”了一声，尾音拖长，“厕所啊，第二……第三个……反正就是一个隔间里。”
　　蒋煜回复尤湛的手都顿了一下，从鼻腔叹出一口气，“我说，你在哪里的厕所，那是什么地方。”
　　电话那头就像是反应迟钝似的，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迷糊的，“什么地方……不知道，你到底来不来？”
　　“马上来。”
　　蒋煜调出卫明的号码，旋即挂掉了电话。
　　一辆黑色轿车在他面前停下，尤湛朝他挥了挥手，蒋煜点头致意，拨通电话后上了车。
　　“喂，蒋煜？”卫明似乎在小跑着，还喘着气，“有事儿吗？”
　　蒋煜直接问，“你们在哪？”
　　“啊？”卫明让他问得一愣，但是这会儿他忙着找卓清羽，下意识就回答了，“Dying fire，东区那家。”
　　蒋煜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能低声朝尤湛重复了一遍，尤湛瞬间了然，驱车前往。
　　听着对方气喘吁吁，蒋煜猜测他可能在找某个醉鬼，低声道，“他在厕所隔间里。”
　　“哦好……”卫明眼睛四处看着，下意识应了一声，旋即瞪大双眼。
　　“嗯，什么？？”
　　但对面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不是，蒋煜怎么知道？
　　卫明拿着手机风中凌乱，但还是喊上跟他一样寻找无果的彭琛，两人朝厕所走去。
　　蒋煜这里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卫明，立即接了起来，“没有吗……”
　　“来接我。”卓清羽用一种严肃的语气道，“我劝你不要敷衍我。”
　　蒋煜抬手揉了揉眉心，“……来了，已经在路上了。”
　　卓清羽不依不饶:“是吗，那让我听听风声。”
　　蒋煜:“……”
　　这是喝了多少，卓清羽可不像几杯就能放倒的人。
　　“怎么，心虚了？”卓清羽冷笑一声，有气无力道，“我要辞了你。”
　　蒋煜只能把窗户开了点，没有把手机伸出去，只是贴着边沿放了5秒，旋即又关上窗，“听见了吗？”
　　卓清羽勉勉强强放过他，“好吧，那我再等一会。”
　　这好哄的程度让蒋煜有种在骗小孩的错觉，他眼睛里染上几分笑意。
　　突然那边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卓清羽痛叫一声。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杂音。
　　蒋煜瞳孔骤缩，坐直身体拧眉问，“喂，怎么回事？”
　　手机似乎掉在了地上，没有人回应。
　　“卓清羽！”蒋煜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正准备叫尤湛加速，就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
　　“妈的，让老子好找啊你！”卫明的声音传来，语气恶狠狠的道，“玩什么猫和老鼠呢，怎么着啊我还能把你卖了啊，打电话给蒋煜求助，亏你想的出来，我都替你丢撵！”
　　然后是彭琛的，“……卫明，卫明！算了算了……哎，头发别揪了，等他清醒了找你算账了……行了行了！”
　　蒋煜沉默的收回手，赶在对面几人发现前自觉地挂掉电话。
　　·
　　Dying fire门口。
　　蒋煜让尤湛在车里等着，自己跟在侍者身后走进包厢。
　　侍者朝里面的人微微鞠躬后就离开了。
　　蒋煜一进门就注意到旁边堆积如小山的酒瓶，种类还挺多。
　　“慢死了你。”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又补了一句，“快给朕松绑。”
　　蒋煜循声望去，发现卓清羽被捆在了沙发上，卫明满脸无语地踹了他一脚，“就你屁事多。”
　　彭琛叹了口气，替卓清羽松绑，卫明想想还是很气，又踹了他一脚，“滚吧赶紧，你的蒋煜哥哥来了，快跟人走吧。”
　　蒋煜明显被这个称呼震了一下，慢了半拍才上前扶住某个摇摇晃晃的人，卓清羽靠着他，神志不清的指着卫明，点点头，“等着。”
　　蒋煜:“……”
　　卫明:“……”
　　彭琛:“……”
　　彭琛清了清嗓子，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对准了卫明，小声提醒，“在这呢。”
　　卓清羽配合的点点头，指了指卫明，“你等着。”
　　卫明糟心地看着他，朝蒋煜摆了摆手，“……快带走吧。”
　　他说了顿了顿，又补充道，“看着点，他喝多了不老实。”
　　蒋煜感受到卓清羽不安分的想要挣开他，面不改色的把人按住，朝两人点点头，“好，我们先走了。”
　　卫明赶紧挥挥手，示意赶紧走。
　　目送二人离去。
　　彭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卫明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他想什么，非得喊蒋煜来一趟，以前咱俩往车上一抬就送回去了，今天怎么那么费劲呢？”
　　彭琛扫了一眼旁边的空酒瓶，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去吧，能高兴点就行。”
　　“……也是。”卫明也叹息一声，“他跟卓叔，没了卓爷爷调解，真就说不到一块去了。”
　　“顺其自然吧，到底是父子。”
　　·
　　车辆缓缓驶入一栋别墅。
　　蒋煜来过一次，跟尤湛道过谢后，便轻车熟路地带着卓清羽进屋。
　　卓清羽并没有睡着，到家了还知道自觉地输入指纹，省了蒋煜不少力气。
　　把人扔到床上，浓郁的酒气熏得他头疼，蒋煜皱着眉回头，准备去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刚顺手打开灯。
　　背后的人却突然吸了吸鼻子。
　　蒋煜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卓清羽呈大字躺在床上，用胳膊肘挡住眼睛，声音暗哑，“你他妈……开什么灯啊。”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抬步朝床边走去，强硬掰开了卓清羽挡住眼睛的手。
　　“你有病啊。”卓清羽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的骂他。
　　他的眼睛赤红，不知道是熬出来的还是喝酒喝的，显得很疲惫。
　　也格外脆弱。
　　“没哭？”蒋煜俯视着他，漆黑的瞳孔专注地打量他，似乎真的在确认他究竟有没有哭。
　　卓清羽即便喝多了，那也是卓清羽，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踹了他一脚。
　　“说胡话呢你，赶紧滚！”
　　蒋煜躲了一下，顺势去柜子前挑了件真丝睡衣扔给他，“洗不洗澡看你，衣服先换了。”
　　卓清羽把衣服扔到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蒋煜抱臂在一旁端详良久，才低声开口，“你到底喝醉没有？”
　　卓清羽斩钉截铁:“没有。”
　　很好，那就是有。
　　蒋煜目光掠过他涣散的瞳孔，扫了眼时间，大步走到卓清羽面前，抬手就要解他扣子。
　　“你干嘛？”卓清羽皱着眉推他，眼睛都睁不开，声音含糊道，“别烦我，我要睡觉。”
　　“换衣服。”蒋煜受不了他身上熏人的酒气，但现在给他洗澡势必要鸡飞狗跳，只好退而求其次。
　　卓清羽烦躁地说了两句什么，多半不是好话，蒋没听清。
　　他明明手脚软绵无力，却还是倔强得往蒋煜脸上招呼。
　　两人拉扯了半天，蒋煜才费劲地解开他最后一粒扣子。
　　“啧。”
　　他凝视着某个神志不清的人，嘴里发出稍显不耐的一声，旋即将卓清羽翻了个面，揪住领子直接扯下了衬衫。
　　“别乱动。”
　　卓清羽胳膊肘撑着床，回头正想骂两句，就被人按了回去，蒋煜没多想，照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示意老实点，旋即弯腰去解他的皮带。
　　“咚——”
　　突然，一身闷响自身后传来。
　　蒋煜迅速回过头。
　　只见旋转楼梯处，尤湛满脸痛苦地捂住膝盖，抬眼和蒋煜对视上后，又下意识往旁边瞄了一眼，目光触及道蒋煜放在卓清羽皮带上的手，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他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
　　尤湛连忙从兜里掏出钥匙，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干笑两声，“我，我想着你有驾照了，来送钥匙的哈。”
　　说着就像是头顶有把枪对着他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放在地板上往前推了推，忍着疼转身就想走。
　　“等会……”蒋煜拧眉喊了声。
　　尤湛一个哆嗦，双手抱头往外跑，一遍跑还一边喊，“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砰——”门被人大力的关上。
　　蒋煜:“……”
　　他只是想问需不需要医药箱，一楼有。
　　屋内寂静良久，蒋煜黑沉的目光掠过卓清羽白皙光滑的背脊，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他认命的抬手，帮大少爷换上干净的衣服，提着酒气冲天的衬衫裤子扔进脏衣篓。
　　蒋煜洗完手从洗漱间里出来，轻轻揉了揉眼睛。
　　床上的人呼吸匀称，睡得很香，蒋煜看了两眼，抖开被子替他盖上。
　　又仗着卓清羽断片，修长的手指从对方额前的碎发移至脸颊，忽然用力掐了一把。
　　看见睡梦中的人皱起眉，蒋煜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第37章 断片
　　松阳巷往里走是一条又窄又黑的小路，光线晦涩，又途径一个拐角才能看见一盏遍布着蛛网的老路灯。
　　十几年过去，仍然照亮一方。
　　蒋煜不疾不徐地朝家里走去，却在即将到达门口时慢慢停下脚步。
　　隔壁房子的大门开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自己家门前踌躇着。
　　洛伟站在那，似乎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蒋煜沉默地看了两秒，才开口喊道，“洛伟？”
　　“哎！”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洛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答应后匆忙回头去看，一瞧见蒋煜的脸，他提着的心顿时就放回去了，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你回来了啊。”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疑，回头看看身后紧闭的大门，又看看蒋煜，慌忙摆手解释，“我不是，不是来干嘛的......我就是看这灯一直不亮，也挺晚了，摸不准你是没出去过还是没回来，我就跑来看两眼。”
　　“我知道。”蒋煜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注意到对方眼里遍布的红血丝，顿了顿，“最近还好吗？”
　　洛伟的笑容僵了僵，这次没有隐藏自己的狼狈，轻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无非就是到处奔波，创业嘛，哪有不吃苦的呢。”
　　蒋煜眼中闪过思索:“......因为资金？”
　　洛伟一愣，但还是点点头：“是啊，原本是和朋友说好了一起创业，他只要出一半的资金，人脉店面都是我在跑，碰了不少钉子，好不容易谈下来了，他才跟我说什么不想干了，投资风险太大......可我废了那么多力气，恨不得都要给人当孙子了，才把一切办妥，我实在不甘心，所以只能四处借钱想办法......”
　　到这里没个相熟的人，他这些话也憋了许久，如今蒋煜一问，就忍不住将所有的苦闷说了出来。
　　说到半途，洛伟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朝蒋煜尴尬地笑笑，“哎，我这一不留神就说多了，你别介意。”
　　人家大半夜回来估计也是才下班，自己在这胡乱一通抱怨，太不合适了。
　　蒋煜摇摇头，扫了时间，侧头问，“介意我上你家坐会儿吗，聊聊？”
　　“嗯？”洛伟一愣，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有开店的打算，也有资金。”蒋煜淡笑，“一起喝两杯吧，不过我酒量不好，只能喝一点啤酒。”
　　洛伟先是怔住，旋即狂喜，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去我那聊会儿！”
　　“嗯。”
　　屋里的木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洛伟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他今年有三十一了，家里人劝他按部就班地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但他不甘心，于是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一个人来楦城闯荡。
　　来时的干劲被现实磨得只剩下一层疲惫的躯壳。
　　洛伟的店面在楦城中段，不是多好的位置，但人流量还可以。
　　楦城这地方贫富差距太显著，先不谈市中心，就是这中段的小店面，只隔了一条街，说不定价格能直接翻一倍，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低价店面，洛伟可见付出了不少心血。
　　蒋煜和他聊了聊雇佣和后续经营，洛伟立即拿出一个小册子给他看，那上面的规划清晰明了，而且十分详细，洛伟滔滔不绝的跟他讲解着，眼里闪烁着光芒。
　　对于他而言，蒋煜的出现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说到最后，洛伟想了想，真心实意地道，“蒋煜，如果你信得过我，咱俩以后分红我四你六，说真的。”
　　蒋煜摇摇头，把小册子合上递还给他：“不信你我今天就不来了，人脉地皮都是你谈的，我只出了资金外加管管后续的事……我四你六，这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蒋煜站起身，没有给洛伟再推脱的机会，朝他伸出手，“有事联系，合作愉快。”
　　-
　　翌日。
　　屋内的光线晦涩。
　　蒋煜皱着眉睁开眼，侧目看向床头不断震动的手机，他昨晚喝了酒，这回儿有点头昏脑涨的。
　　随意扫了一眼，是卓清羽。
　　蒋煜接起电话，声音低哑，掺着一股不明显的小情绪，“喂。”
　　那边顿了一下，旋即道，“干什么去了嗓子哑成这样，听说你驾照考出来了，尤湛去给你送钥匙没有？”
　　这是不记得了？
　　蒋煜听见他的话，眼中闪过暗芒，想起昨天尤湛连滚带爬跑走的模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多回两个字要你命了？”卓清羽不爽道，“我等会儿发你个地址，你十分钟后出发。”
　　“好。”蒋煜撑着床起身，被单自然落下，露出精壮的躯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知道了。”
　　”......“卓清羽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手发了个定位出去，紧接着踹了一脚眼前的房门，“卫明，出来。”
　　卫明一脸倦容的打开房门，“我说姓卓的，我上辈子造了多少孽碰上你这么个祖宗？”
　　卓清羽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愣了一下，“什么玩意，我顺路给你送个资料，不是你要的吗？”
　　他说着抛过去一个硬盘，“喏，都在这了。”
　　卫明也愣了一下，打量一番卓清羽平静的面容，似乎并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他抬手接过硬盘，掂量两下后试探性的开口，“谢了......你昨天喝多了，怎么样，有哪不舒服没？”
　　卓清羽没多想，拍拍他肩膀，“没，睡得还挺好的，难得你那么贴心，还帮我把衣服换了，不然今早起来真要馊了。”
　　身旁的人半天没给他回复，卓清羽疑惑的地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呢？”
　　卫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昨晚不是我送你回去的。”
　　卓清羽明显顿了一下，迟疑道，“不是你？”
　　他心里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卫明见状眼中闪过狡黠，声音慢悠悠的，“对啊，不是你自己喊的人吗？”
　　“你非得让你的蒋煜哥哥来接，我们拦你，你就躲进厕所隔间里给人打电话，说是他不来你不走。”
　　卫明看着卓清羽明显三观震裂的表情，笑眯眯地给了他致命一击，“看来蒋煜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你瞧瞧，多贴心啊，还知道给你换衣服，倒是我们这些老朋友不细节了。”
　　卓清羽：“......”


第38章 赛车场
　　车辆缓缓在一栋别墅前停下，蒋煜给卓清羽发了个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到了，而后打开窗户点了支烟。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忽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蒋煜以为是卓清羽，随手划开屏幕才发现是洛伟，对方发来了店面正在装修中的图片。
　　大概45平左右，还是灰尘遍布的模样。
　　蒋煜刚回复了两句，车门就让人打开了，卓清羽一言不发的上了后座，看着像是闹脾气，脸色特别难看，没搭理慢悠悠往他们这来的卫明。
　　蒋煜从后视镜里多看了他两眼。
　　“叩叩。”有人敲了敲玻璃。
　　蒋煜降下车窗:“卫老板。”
　　卫明瞥了眼偏过头明显不想理他的卓清羽，朝蒋煜笑了笑，“昨天麻烦你了。”
　　蒋煜眉梢轻轻一动:“应该的，卫老板客气了。”
　　“哎，别总卫老板卫老板的叫了，显得多生疏啊，我就欣赏你的性格。”卫明笑得欠嗖嗖，“要不然我们卓公子也不能那么信任你，昨天……”
　　“行了，没完没了了？”卓清羽眼皮子跳了跳，不耐地打断他们，朝蒋煜道，“开车，别跟他废话。”
　　卫明被这阵火气冲地退后两步，唏嘘道，“啧，大早上火气真大。”
　　“年轻火旺，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阳虚？”卓清羽冷哼一声。
　　“嘿……”卫明气笑了，正要理论就被汽车尾气喷了一脸，他嫌弃地抬手挥了挥，嘟囔道，“……妈的，我看你心虚。”
　　·
　　两人驱车来到城郊的一处赛车场。
　　刚把车停进车库，就有人笑嘻嘻迎了上来，“卓少，好久不见了。”
　　“季江。”卓清羽淡笑，对他倒没有平日里的不耐，从容地点点头，“前段时间忙，得空就来看看，听说你这场地又扩了？”
　　“是啊，环山赛道两年前就开始扩了，前不久才完工，怎么样，今天感受一把？”季江朝他眨眨眼，忽然余光瞥见另一人的身影，还是个生面孔，迟疑道，“这位是？”
　　卓清羽刚想说是我保镖，话到嘴边及时刹车，在这儿的都是熟人，更何况以前他来也没带过人，这么一说倒像是防谁似的。
　　好在蒋煜察言观色这一块儿没让他失望过，见他卡壳就猜到了不方便直说，于是淡淡一笑，主动伸出手，“你好，蒋煜。”
　　季江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番，旋即也笑着伸手握了握，顺势拍了个马屁，“你好你好，叫我小江就行，果然卓少身边都是俊男靓女，之前尤助理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帅气漂亮。”
　　卓清羽还为早上的事儿别扭着，到现在没正眼看过蒋煜，闻言只是稍稍一点头，就不着痕迹地揭过这个话题，“嗯……待会有人跑环山吗，我试试感觉。”
　　“有，都在场地呢。”季江点点头。
　　“行，那走吧。”
　　·
　　季江中途接了个电话，朝他们抱歉的笑笑就走了。
　　没了调节气氛的人，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今天卓清羽沉默的有点奇怪，蒋煜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对方的下颚线紧绷，没什么表情。
　　“你别扭什么？”他冷不丁地开口。
　　卓清羽脚步顿了一下，旋即皱眉反问，“你在跟我说话？”
　　“现在有第三个人吗？”
　　一般说来，反问总是含着些质问的意味。
　　“谁跟你别扭？”卓清羽侧过头，低骂一句，“毛病。”
　　蒋煜瞥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他这么一沉默，卓清羽更烦躁了。
　　“卓哥来了？”隔了老远就听见有人喊了声，旋即大家都看了过来。
　　“卓少，好久不见啊。”
　　“来了待会儿一起跑两场呗，这儿环山刚开，试试感觉？”
　　这里的人都是楦城能叫上名的富家子弟，语气自然也就娴熟了些，卓清羽让人把自己的跑车开过来，“行，先跑一场试试。”
　　四周的人不自觉的往卓清羽这靠，只有一人抱臂靠着车，冷冷看过来一眼，旋即冷嗤一声，低头玩手机。
　　这一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场上的人听见，原本火热的气氛略微凝滞。
　　卓清羽眯了眯眼，没有理会。
　　其他人也只好装作没听见，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蒋煜的身上。
　　逼近一米九的身高，皮囊也出挑，寸头将他优越的五官完全暴露出来，想让人不注意都难，更何况他还是卓清羽带来的人。
　　这从容淡漠的气质瞧着不像是在他身边办事的，但要说是哪家公子，他们也不可能不认识。
　　“卓哥，今儿带人来了？”有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嘴。
　　卓清羽点点头，瞥了一眼某处散发着不爽的身影，扯了扯嘴角，故意道，“是啊，我新招的保镖。”
　　蒋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
　　对方的火气应该并不是冲着自己，十有八九是跟卓清羽有过节。
　　恰好这时，一辆红色法拉利停在不远处，卓清羽见好就收，“车来了，准备准备开跑吧。”
　　众人吹了声口哨，兴致勃勃地回到自己的车里，准备前往赛道。
　　卓清羽终于回头看了蒋煜一眼，“你是自己待在休息区，还是跟我走？”
　　他说着补充了一句，“要是跟着我也行，但待会儿我可不顾人，自己系好安全带，敢吐车上我就把你扔下去。”
　　这倒不是卓清羽瞧不起他，蒋煜刚拿到驾照，肯定没飙过车，他跑嗨了全神贯注，自然顾不上旁边的人。
　　蒋煜沉吟片刻，“跟你。”
　　卓清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接过侍者手里的钥匙，抬步朝车的方向走，“……随你，别后悔就行。”
　　环山路段弯道多且狭窄，本身驱车难度就较大，更何况还是陌生的赛道。
　　不过这种未知感倒是让卓清羽来了点兴致，他在起点等候，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像是一名猎者，不自觉露出几分侵略感来。
　　蒋煜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慵懒的神情上定格两秒。
　　忽然，卓清羽眼神一变，紧紧盯着前方，低声提醒，“抓好了。”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下一秒，赛道的跑车就像是离弦之箭似的飞速窜了出去！
　　那一瞬间，蒋煜只觉得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感，无论感官还是心理都受到了很大刺激。
　　说得直白些，是与死神共舞滋味。
　　卓清羽骨子里有一股疯劲儿。
　　蒋煜稳住自己的身形，侧目看见他眼里闪烁的胜负欲，本该像个面目狰狞的赌徒，却因为那份气定神闲而变得优雅从容。
　　卓清羽的目光很凌厉，整个人呈一种冷漠的状态，握着方向盘的手非常稳。
　　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他，很有魅力。
　　这是蒋煜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过弯道漂移甩尾，轮胎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动静。
　　卓清羽目前成功抢到一位。
　　而就在下一个弯道，另一道白色的影子犹如一道闪电，不要命似的从山体和红色法拉利之间钻了出去。
　　“操。”卓清羽拧眉低骂一句。
　　两车几乎是紧贴着拐弯，如果不是卓清羽及时往左打了方向盘，恐怕就撞上了。
　　后面还有车跟着，更何况还是环山路，撞上的后果怎样，谁也不敢保证。
　　卓清羽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蒋煜目光跟随这那辆白色迈凯伦，很轻地皱了下眉。


第39章 安全距离
　　蒋煜对飙车接受良好，并没有像一般初次体验的人那样，惊慌或是感到不适，他享受感官上的刺激，漫不经心地目视前方。
　　卓清羽心里狠狠咒骂一番前方白色迈凯伦的车主，旋即抽空很快地扫了一眼蒋煜，见他悠哉悠哉的模样，心里顿时更不爽了。
　　这架势是把他当司机吗？
　　卓清羽的那点胜负欲顿时燃得更旺，接下来两辆车就像是玩命似的，基本上都是踩钢丝的状态。
　　火药味像是要把赛道点燃了，看上去谁也不愿意让谁。
　　蒋煜目光注视着前面那辆迈凯伦，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应该就是方才冷笑的那位，能有底气和卓清羽呛声，恐怕有点背景。
　　环山赛道比一般的赛道要长一些，难度也更大，弯道很多。
　　后面几辆车跟得不紧，应该是不想往枪口上撞，比较惜命。
　　卓清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如果不是一直在提速，那油门也一直轰，基本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蒋煜没有开口打扰他，但眼睁睁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弯道加速，车身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他还是淡淡的扫过去一眼。
　　卓清羽没空关注他，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那辆该死的迈凯伦后边待着去。
　　蒋煜朝后视镜看了一下，后边那辆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很快就在下一个弯道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法拉利，卓清羽薄唇紧抿，眼神冷出了冰渣子。
　　就在蒋煜以为他今天要和那位白色迈凯伦车主死磕到底的时候，卓清羽却没有再加速，甚至顺势慢了下去，像是失去了兴致。
　　蒋煜挑了挑眉，见他气定神闲，低声问，“不追了？”
　　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卓清羽顿了顿，才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气。
　　“嗯，反正我也赢不了，这招对付他不管用。”
　　“为什么？”
　　卓清羽不像是会服输的人，更何况还是有过节的人。
　　“他叫谭健，上届职业联赛第一，近几年杀出来的黑马。”卓清羽随口回答着，“就是人有点中二，性格也古怪，跟他争我没那本事。”
　　卓清羽很坦然，“但是他这人有病，你一直跟他争跟他吵，他就是那副高贵冷艳欠抽的死样，但是如果对他爱答不理的，能把他难受死。”
　　蒋煜勾了勾唇，“看来对付他你很有经验。”
　　“没办法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卓清羽冷笑一声，“要不是世家交好，我早安排人弄他了。”
　　卓清羽看着不远处的终点，嘴角上扬，推测道，“他这会儿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抓心挠肺地想我为什么不继续追了，他越想越不明白，待会儿就得过来找我吵架了。”
　　“没见识过疯狗吧，今天让你开开眼。”
　　蒋煜轻笑一声，没有接茬。
　　前方的车辆一个急刹漂移，稳稳的停下，这边卓清羽的车刚停下，那头车上就下来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卓清羽神情淡然地下了车，仿佛没看见那明显要找茬的人。
　　“卓清羽！”谭健脸色不太好，冷冷地喊了一声。
　　卓清羽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回过头笑了笑，表情略显虚假浮夸，“哟，这不是谭小公子吗。”
　　谭健呼吸一窒，像是一口随时要喷发的火山，就在他火气直往外冒的时候，卓清羽又开口了。
　　“不愧是职赛第一的小将，刚刚过弯也太帅了。”卓清羽仿佛真情实感的夸赞他。
　　谭健的表情就像是吃了屎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语气带刺，“不敢当，卓少也不差，反应可比我快多了。”
　　卓清羽敷衍的笑了两声，转身朝蒋煜走去。
　　谭健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提多难受了，那中二病一犯谁也拦不住，他喊住卓清羽。
　　“卓少来玩还带个保镖，是对谁不放心吗？”
　　“怎么会？”卓清羽停下脚步，轻笑，“找个人载我回家罢了，这也得和谭小公子报备一声？”
　　言下之意，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谭健没占到上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时候大家也陆续到了终点，从车上下来往这靠。
　　他脸色难看，扫了一眼蒋煜，有些口不择言，讥讽道，“也是，你这保镖长得真不错，不知道技术怎么样……我是说打人的技术。”
　　卓清羽笑眯眯地看着他，反手就泼了他一盆脏水，“我家保镖卖艺不卖身，你小子有什么注意，可别打到我的人身上。”
　　谭健一愣，随即气得脸色涨红，“我什么主意，卓清羽......”
　　“谭健，你没完没了了？”
　　卓清羽突然拉下脸打断他，“事不过三听说过吗，给脸不要脸的事儿你是真喜欢干，属陀螺的？”
　　他见谭健还想顶嘴，心里那点火气也冒上来了，干脆往车上一靠，骂人的话张口就来，
　　“不会好好说话，那就滚回去学好了再出来见人，真以为自己是带刺的玫瑰啊，我看你顶多是插在屎里的钢丝，我从你旁边路过都觉得晦气，前面那都是给谭叔叔面子，不是给你谭健面子，你最好心里有点数，我要是真想弄你，找不着证据的方法海了去了，别他妈总往我跟前凑。”
　　这一连串的话直接把谭健砸蒙了，卓清羽也没给他留反应的机会，“退一万步来说我也没招惹你，怎么着啊，你也跟张嘉似的不长眼睛？”
　　“你他妈拿我跟张嘉比！”谭健顿时绷不住了，大步朝他走过来，“我就看你不爽怎么了？什么叫我往你跟前凑？看不见你老子比谁都高兴！”
　　“那多难办呐，你有种把楦城买下来呗，那我保证滚的远远的。”卓清羽站直了身体，俯视着他，“到时候你见着谁，谁都得给咱们谭小公主让路，多划算的买卖？”
　　“你他妈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屁都不想对你放一个，傻*！”
　　就在谭健越走越近的时候，卓清羽身前突然挡了一个人，谭健感受到一阵压迫感，说话都是一顿。
　　蒋煜垂眼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却显得格外危险。
　　“行了，再往前，就不是安全距离了。”


第40章 钓卓
　　原本嘈杂的现场诡异的寂静了一瞬，卓清羽也顿了顿，抬眼看过去。
　　在他们后方踌躇着众人这才抓住机会，赶忙跑过来劝架。
　　其中一个暗中推了把谭健，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人家今天又没惹你，你吃火药了？”
　　谭健没说话，狠狠瞪了一眼卓清羽，负气的甩开那人，大步朝外走。
　　“卓哥，谭健就是那个性格，你别放在心上。”
　　“是啊，不过这次确实是他不对，他刚成年没多久，小孩儿嘛，别见气。”
　　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纷纷安慰卓清羽。
　　卓清羽的确没放在心上，刚骂完人心里也舒畅不少，轻笑一声，“一身被惯出来的臭毛病。”
　　一直没做声的蒋煜瞥过来一眼。
　　卓清羽顿了顿，“你几个意思？”
　　“没，觉得你说得对。”蒋煜睁眼说瞎话都面不改色的。
　　卓清羽冷哼一声，拉开车门，“陪我再跑一圈，刚刚没尽兴。”
　　蒋煜自然地点点头，“好。”
　　卓清羽朝一旁的人摆摆手，众人也识趣的往回走。
　　等到一声轰鸣响起，他们才回头看了看，几个人勾肩搭背的耳语。
　　“哎，今天带来的这个好像不太一般呐。”
　　“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人看着可不像是保镖，你见过保镖有那底气？”
　　“重点是他跟卓哥在一块像是平起平坐似的，按照平时卓哥再跑一圈还要跟人报备？我看他好像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咳，该说不说啊，长得是没话说，寸头还能这么惊艳的，着实不多见。”
　　“我劝你别动心思，刚才卓哥说什么你没听见吗？”
　　“我就那么一说，你瞧瞧他刚刚那个架势，谭小公子都不怵，是我能动的吗？”
　　......
　　说是再跑一圈，但卓清羽的速度并不快，像是欣赏风景似的，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只比正常车速快一点。
　　蒋煜侧目看了他一眼，结果被本人抓了个正着。
　　卓清羽挑了挑眉，“干嘛？”
　　“没什么，以为你要接着玩命。”蒋煜语气淡淡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卓清羽细品了一下，总觉得他是在数落自己，顿时有点不爽。
　　“你讽刺谁呢，这谁挑事儿你看不出来？”
　　蒋煜看着他：“我哪儿讽刺你了，不是你问我吗？”
　　“这跟你数落我玩命有关系吗，别扯开话题。”
　　蒋煜气笑了，“我扯开什么话题，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卓清羽原本慵懒的神情微微一顿。
　　“回答是谭健的问题，不是你的错？”蒋煜的声音带着点特有的冷感，听着特别气人，“看来卓少童心未泯。”
　　卓清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蒋煜，你最好......”
　　“但今天的确是他的问题。”蒋煜看着前方的赛道，面不改色，“你没打他我也挺惊讶的。”
　　这转折让卓清羽沉默两秒，“如果你能说人话，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人生本就真假掺半，不能活得太明白，也不能活得太糊涂。”蒋煜勾了勾唇，“说话也是一个道理。”
　　“你这张嘴不去干销售挺可惜，是我耽误你前程了。”卓清羽已经失去了找茬的欲望。
　　蒋煜轻轻打了个哈欠，“合适不一定喜欢，喜欢不一定合适。”
　　“比起刚刚，你不是也更喜欢现在的速度吗？”蒋煜的语言没经过多少修饰，很直白，“明明喜欢欣赏，为什么又非得追寻刺激？”
　　卓清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下颚微绷。
　　两人之间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卓清羽语气冷淡，“或者说作为一个保镖，你坐在我旁边时只需要当个哑巴，而不是处心积虑的气我。”
　　蒋煜点点头，并没有碰钉子的尴尬，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这个不能问，那能问问早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吗？”
　　卓清羽有时候也不清楚，蒋煜身上这股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的底气是谁给的，他沉默了几秒，“你不觉得你问这个问题显得很荒唐吗？”
　　“确实。”蒋煜赞同的点头，“卓少总不至于会因为换衣服的事情觉得不自在，是我多虑了。”
　　卓清羽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你要么还是别喊卓少了，我现在对这两个字过敏。”
　　蒋煜见好就收，再逗下去就真的炸毛了。
　　他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卓清羽的侧脸，轻轻勾了勾唇，没有接茬，而是自顾自的打开手机。
　　“待会儿有什么安排吗，吃饭还是继续？”
　　蒋煜问的特别自然，以至于让人下意识回答了他的问题。
　　卓清羽正好开着车，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顺势回答，“先吃饭，让尤湛定一个附近的西图澜娅餐厅。”
　　他昨晚宿醉，早上又空腹，现在胃隐隐有些不适，他腾出手轻轻揉了一下。
　　蒋煜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给尤湛多发了一条信息。
　　-煜：菜品清淡些。
　　-尤湛：好的。
　　-
　　卓清羽要了个包厢，这倒真不是他矫情，这家西图澜娅餐厅遍地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寒暄两句，吃两口假笑一下，不如要个包厢来的清净。
　　蒋煜坐在一旁玩手机，卓清羽吃了两口，拧眉，“你什么毛病，吃饭还是玩手机？”
　　蒋煜抬眼看他，“有我的份？”
　　这话把卓清羽问得一愣，按理说以往跟着他的人都是在一旁坐着或者站着，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蒋煜这样他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那确实也是有区别的，一般人在他面前都算半个哑巴，蒋煜平时是哑巴，气他的时候就是话术大师，肯定比一般人有存在感一点。
　　卓清羽只卡壳了一瞬，就指了指他面前的碗筷，“那不然呢，这是上供用的吗，眼睛不好使？”
　　明明是好心让人吃个饭，这语气像是要吵架似的。
　　蒋煜没跟他抬杠，轻轻笑了笑，“没不好使，就想听你说一声。”
　　卓清羽咀嚼的动作一顿，就听蒋煜补齐了剩下的话。
　　“到底是下属，还是要听卓少发号施令的。”


第41章 隐隐不对
　　如果说前半截蒋煜属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么这后半截他就特别上道，说话听着就舒服。
　　卓清羽的好心情中断于一通电话。
　　从他接起那通电话起，蒋煜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喂。”卓清羽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模糊，他只能听见卓清羽的。
　　“我在吃饭，而且这项目我没跟过，就算是现在看也难免有疏漏，你让我怎么谈？”
　　“赶鸭子上架也不能您这么赶吧，公司没人了，要董事长亲自找他没用的儿子硬着头皮上了？”
　　“……什么我行，我不行……你知道什么知道，你不知道……啧，你到底让不让人说话？”
　　说完这句话后，卓清羽的表情彻底烦躁，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知道了，资料发我，一个小时后我会赴约。”
　　他挂了电话，烦躁地低骂一声。
　　蒋煜没往枪口上撞，沉默地看着他。
　　卓清羽用力撂下筷子，刚刚饭也就吃了几口，现在显然也没心情继续吃，拿着手机翻看着什么。
　　慢慢的，他的表情专注起来，褪去了先前的毛躁。
　　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钢笔，随手写上重点，这一刻的卓清羽和他过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像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蒋煜没有打扰，只是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丝丝缕缕的风飘进来，抚平了早躁意。
　　-
　　一个小时后，程祁大厦楼下。
　　“待会儿进去什么话都不用说，跟着我就行。”卓清羽大步朝里走去，微微侧目，“尤湛联系上了吗？”
　　“嗯，他说五分钟之内赶到。”
　　卓清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走进大厦内。
　　门口站着一圈公司高层，接待的人热情的迎了上来，“卓少，您这边请。”
　　卓清羽淡笑，“劳烦了。”
　　“不敢当不敢当……”
　　旋即他们走进电梯，卓清羽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试探他们的态度，蒋煜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董事长办公室内。
　　卓清羽刚进去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卓家小子，数月未见，倒是更精神了。”
　　卓清羽也笑了起来，“程董事长瞧着愈发硬朗了，比我家老头子年轻多了。”
　　程董闻言笑的更大声了，“你小子……快过来坐。”
　　两人刚说了两句话，门就被人敲响了。
　　尤湛将准备好的资料交给卓清羽，朝程董一鞠躬后，便站到了蒋煜身侧。
　　程董到底是程董，说话滴水不漏，看似每一个问题都回答了，但都模棱两可，没有给出任何一个承诺。
　　卓清羽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早就把程老狐狸和他爹骂了个遍。
　　不过好在卓清羽也不是真一窍不通，都是商圈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将商人那点套路看得透透的，他细品了一下对方话里的意思，衡量一番后给出了一个程董较为满意的方案。
　　蒋煜和尤湛站在后面，并不引人注目，蒋煜扫了一眼时间，轻轻碰了碰尤湛。
　　尤湛用眼神询问:“？”
　　蒋煜指了指门外，尤湛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蒋煜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场谈话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不过总算是搞定了。
　　卓清羽看似让了一步，但争取到双方利益的最大化，那便是以退为进。
　　眼光放长远了看，这笔生意谈得很漂亮。
　　“蒋煜呢，跑哪去了？”
　　等笑着和程董告别，卓清羽才发现蒋煜不见了，他这会儿头昏脑涨，胃还隐隐作痛，不耐的让尤湛去联系。
　　只是尤湛消息还没发出去，一辆黑色保时捷就停在他们面前。
　　卓清羽眯了眯眼，侧头吩咐尤湛，“你先回公司吧。”
　　尤湛:“好的。”
　　卓清羽上车，正准备兴师问罪，手里就被塞了一袋子热乎乎的东西，他愣了愣，“……什么玩意？”
　　他揭开袋子，发现是一碗皮蛋瘦肉粥，隐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空虚的肚子顿时急不可耐的“咕咕”两声，卓清羽默默咽下那句“我不吃这东西。”
　　“来得时候看见附近有家老粥店，你饭没吃几口，先吃点清淡垫垫。”蒋煜轻笑一声，“你们市中心的东西不比别处好吃，价格倒是能翻好几倍。”
　　卓清羽是真饿了，打开盒子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听见这话反驳了一句，“人家租金在那呢，卖得就是地方，回头给你报销。”
　　“不至于连粥都喝不起。”蒋煜瞥他一眼。
　　“累死我了。”卓清羽眼神里透露着疲惫，喃喃自语，“怪不得程董头发那么稀疏，几十年那么过来谁不绝顶？”
　　“这过家家玩的挺费口水。”他自嘲的笑了笑。
　　蒋煜目光直视前方，随口问:“什么过家家？”
　　“看不出来？”卓清羽指了指一条街上的大楼，声音慵懒，“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卓家的产业。”
　　“卓跃虽然是楦城最大的房地产商，但卓家可不仅仅只有房地产公司，哪个圈子都沾亲带故的，你觉得今天这生意会谈不下来？”
　　“无非是让我有点游戏体验感，来点拉扯装装样子罢了，说不定我觉得有意思，哪天就能回去接手公司了。”卓清羽语气讥讽，“想得美。”
　　说得像是在西图澜娅餐厅认真准备一个多小时的人不是他似的。
　　况且卓清羽提出的方案绝佳，绝对不是他说得什么过家家。
　　蒋煜不予置评，只是轻轻笑了笑，岔开话题，“怎么样，他家粥还行吗？”
　　“就那样吧，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勉强能吃。”热粥让他整个人舒服不少，卓清羽眸光微闪，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谢了。”
　　蒋煜侧头看他一眼，突然道，“之前你也跟下属道谢？”
　　“怎么可……”卓清羽脱口而出，旋即来了个急刹车，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怎么，不可以吗？”
　　蒋煜摇摇头，语气平淡，“当然可以。”
　　卓清羽垂下眼，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
　　总觉得哪怪怪的……这到底是哪不对？
　　按以往来说他身边的人素来懂规矩，不该说的一句话不会多说。
　　但蒋煜每回顶撞他都理直气壮的，偏偏他做起这事儿来就让人觉得挺正常，只让人想骂他，但不会觉得被冒犯了。
　　反倒是让他跟别人似的当个哑巴，事事体贴……卓清羽眉头皱得更深了。
　　感觉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但他雇人来不就当保镖吗，怎么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蒋煜从后视镜扫了眼对方脸上沉思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第42章 蹦极
　　卓清羽没有纠结多久，准确的说是，没顾上纠结。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啧”了一声，皱眉接起电话。
　　这次他甚至没有说过长句，全程就是，“嗯”、“哦”、“好”。
　　对面或许也听出了他的不耐，没聊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蒋煜从后视镜看见卓清羽放下手机后，盯着屏幕发愣似的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车缓缓停稳，卓清羽才回过神，望着熟悉的别墅，他慢半拍地下车，正要朝蒋煜挥手示意他回去，车里就先一步传来低沉的嗓音。
　　“回去不要立即睡觉。”
　　卓清羽愣了愣:“嗯？”
　　蒋煜淡淡扫了他一眼，简言意骇，“会胃疼，先消食。”
　　说着也不等卓清羽反应，毫不留恋地驱车离开。
　　卓清羽站在门前，目光跟随车良久，又漫不经心的收回，像是没在意。
　　只是垂在一侧的手，轻轻握成了拳。
　　·
　　晚上9:28。
　　蒋煜刚从洛伟那里回来，身上落了一层薄灰，进屋喝了口水，正准备回复群里的消息，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看见备注后，他挑了挑眉。
　　“喂。”他接通电话。
　　那边静了一下，很突兀的问，“玩过极限运动吗？”
　　蒋煜放杯子的手顿了顿，“你指哪一种？”
　　“各种挑战极限的项目，蹦极，跳伞之类。”
　　蒋煜如实回答:“没有。”
　　卓清羽又问:“你感兴趣吗？”
　　蒋煜没有立即回答，顺势靠在墙上，“……可以试试，怎么了？”
　　“明天去俱乐部，带你玩玩。”
　　蒋煜笑了笑:“这是奖励吗？”
　　卓清羽嗤笑一声，声音倒是没多少攻击性，听着很慵懒，“顺带的福利，别想太多。”
　　说着，电话就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蒋煜缓缓放下手，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虽然不太明白这通电话的意义。
　　但人是不会给自己讨厌的人，打没意义的电话的。
　　.
　　这家极限俱乐部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一类，这里的场地占了整个北区的五分之一，也是国内顶尖的极限运动体验馆。
　　老板是卓清羽相识的朋友，酷爱极限运动，不限种类，只要能刺激到感官的项目，他都喜欢。
　　所以，这里的项目几乎涵盖所有种类。
　　卓清羽没让人接，自己先到了。
　　蒋煜跟着侍者进去的时候，看见他在跟一个年轻男人交谈，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或许是若有所感，他朝自己瞥过来一眼后顿了顿，旋即朝男人抱歉的笑了笑，“改天再聚。”
　　男人眨眨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顿时一亮，一张口就是蹩脚的中文，“哦天，这是你的朋友吗卓，太漂亮了，简直倾国倾城！”
　　卓清羽表情有点无奈，“rik，不要乱用成语，倾国倾城不适合他。”
　　rik恍然大悟，“哦抱歉，倾国倾城不能形容男孩子对吗？我中文不太好。”
　　“不是，男孩子也可以倾国倾城，但对于他来说……帅更合适。”
　　怕好友被绕晕，卓清羽只能用英文给他解释了一遍，rik云里雾里，但还是点点头，“OK，我想你说的是对的，希望你和你……帅气的朋友有个完美的约会。”
　　卓清羽闻言嘴角抽了抽，疲于纠正rik引人误会的话语，他简单的点点头，“谢谢，改天再会。”
　　说话间，蒋煜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听见rik的话，他挑了挑眉。
　　rik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旋即便不做打扰，迅速离开了。
　　卓清羽领着他往外走，随口解释，“那是rik，这家俱乐部的创始人，刚回国说话都不利索，不用在意……对了，你有什么想尝试的项目吗？”
　　“既然是顺带，那就听卓少的。”蒋煜轻笑。
　　卓清羽步伐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恐高吗？”
　　“还好。”
　　卓清羽点点头，“行，那先蹦极。”
　　蒋煜挑了挑眉，“你喜欢蹦极？”
　　“不是，场地最近。”卓清羽露出一个微笑，磨了磨牙，“来都来了，待会儿可别半途而废。”
　　蒋煜垂眼看他，嘴角带着笑意:“不会。”
　　蹦极有四处跳台，在不同的区域，分别是45m，88m，220m和330m。
　　场内尖叫声不绝于耳，蒋煜抬头看了眼跳台。
　　“看看能接受哪个高度？”卓清羽指了指四块区域，并跟他说了四个跳台的高度。
　　蒋煜没怎么犹豫，指了指最远的区域，“那儿吧。”
　　卓清羽顿了顿，语气有些狐疑，“你确定？那是330米。”
　　“嗯。”蒋煜点点头，想了想补充道，“最安静。”
　　卓清羽无言的看着他，“你自己选的，别后悔。”
　　330米的跳台不能说是安静，只能说是根本没有人，两人坐透明的升降梯上去。
　　工作人员看见他们热情的迎了上来，“卓少。”
　　“嗯。”卓清羽指了指蒋煜，“准备一下。”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是。”
　　卓清羽看着蒋煜淡定的脸，拉着他来到边沿，再次问道，“你看看能接受吗？”
　　蒋煜低头看了一眼，说实话有点眼晕。
　　他顿了顿:“还行。”
　　“啧。”卓清羽又看了他两眼，突然转头道，“给我也准备一个。”
　　“好的。”工作人员耐心的等他们。
　　蒋煜眸光微闪，跟着卓清羽走到工作人员身边，系上安全设备，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教练才松开手。
　　“好，可以了，两位准备好了吗？”
　　卓清羽瞥了一眼蒋煜，“准备好了吗？”
　　他们都已经站在边缘了，蒋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突然朝他伸出手。
　　卓清羽愣了一下，用眼神表达疑惑:“？”
　　蒋煜面不改色，垂眸看向卓清羽的手，嗓音很平静，“不牵手吗？”
　　卓清羽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什么？”
　　蒋煜抿了抿唇，“我没跳过。”
　　卓清羽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迟疑的表情，新奇地看了半天，突然勾了勾唇，抬手一把握住蒋煜的手。
　　“怕就直说啊。”
　　卓清羽坏笑一下，露出尖尖的虎牙，而后用力一扯，带着他跳了下去。
　　蒋煜思绪一滞，瞳孔骤缩。
　　风里传来卓清羽的嗓音，被极速的气流冲得有些模糊。
　　“别慌，我带着你。”


第43章 滑翔伞
　　在空中极速下坠的感觉并不美妙，蒋煜的大脑一片空白，每一个感官都在本能抗拒危险。
　　血液沸腾、心脏狂跳间拉响了警报。
　　330米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许久。
　　这种情况下，人会本能地拽住所有可以充当“救命稻草”的东西。
　　蒋煜并没有多么恐惧，但那种濒临死亡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回忆起一些什么，很模糊，泛着陈旧的颜色。
　　画面支离破碎。
　　或许是下坠时风太大了，蒋煜麻木的神经跳了跳，得到了片刻清明。
　　而这片刻锥心刺骨，疼得他呼吸困难。
　　直到有人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蒋煜愣怔地睁开眼，虽然他看不清，但风里依旧传来了某人地喊声。
　　“你大爷的！老子手腕要被你捏断了，撒开！”
　　蒋煜下意识松了力道，紧绷的心弦也莫名其妙安稳下来，紧接着下坠感骤减，他们像风筝一样朝天上荡去。
　　往上去的这一段很舒服，蒋煜睁开眼，看见了远处玩滑翔伞的人，像一个个会飞的小蘑菇。
　　“哟，终于舍得睁眼了？”身侧传来一声嘲讽，因为风声太大，卓清羽不得不加大音量。
　　跳下去以后，他的手立即牢牢抓住对方的安全带，将两人固定在一起。
　　嘲笑的意味减弱，倒显得爽朗清亮。
　　蒋煜侧目看过去，角度原因他第一眼看见了自己紧紧握住对方的小臂，眼皮子顿时跳了跳，紧接着他视线一转，被卓清羽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们又开始下落。
　　蒋煜的眼睛微眯，已然分不清刚刚令他晃神的究竟是什么。
　　等到绳子的弹性消失，两个人悬在空中，说实话那姿势挺滑稽的，卓清羽看上去很悠闲的摊开双手，等教练降下安全绳，他才伸手，先给蒋煜系好了环扣。
　　“怎么样？”他瞅了瞅蒋煜看似淡定的脸。
　　这时候两人已经缓缓上升了，蒋煜也放松了些，他坦诚道，“头晕。”
　　卓清羽又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跳台卸下安全设备，他特地扫了一眼蒋煜的下盘。
　　居然还挺稳，走路没打飘。
　　“不至于站不稳。”蒋煜淡淡瞥过来，像是看透了卓清羽内心所想。
　　卓清羽轻笑一声，带着他坐升降梯下去，喧嚣被挡在外面，两人间格外安静，呼吸声清晰得过分。
　　“你刚刚害怕吗？”突然，卓清羽问他。
　　隔音电梯将他声音的特色无限放大，带着一点点沙哑，听起来令人耳根一热。
　　蒋煜想了想，点点头:“一点，谈不上害怕，有点心慌。”
　　透明的电梯缓缓停下，门自动打开。
　　卓清羽点点头，目视前方:“是啊，你已经很好了，我第一次跳的时候，上来腿都是麻的。”
　　蒋煜捕捉到他语气里细微的惆怅，他掩饰的很好，令蒋煜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后来就不怕了，那时候才知道习惯真的能克服恐惧。”卓清羽眸光微闪，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了看远方的滑翔伞场地，偏头问，“想试试那个吗？”
　　蒋煜看了一下高度，这种挑战感令他跃跃欲试，“可以。”
　　场地有些远，卓清羽带着蒋煜绕过一片小树丛，轻车熟路地找到一辆越野，他把车开出来，按喇叭示意蒋煜上车。
　　“看什么，没偷车。”卓清羽若有所感的偏过头，拍了拍方向盘，“这里太大了，不放个代步工具，没体验几个项目就走累了。”
　　蒋煜看向窗外：“想想卓公子也不至于偷车。”
　　卓清羽哼笑一声，就听蒋煜又问，“这个能自己飞吗？”
　　好家伙，刚刚蹦极倒是知道让人带着，现在就想单飞了。
　　卓清羽特地扫过去一眼，发现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问得挺认真。
　　“你知道这玩意多危险吗，试都没试过还想单飞？”
　　蒋煜没有立即回应，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人，眉心微微收拢。
　　他并不喜欢被动的感觉，特别是滑翔伞到空中只能依靠别人。
　　两人交流间已经到了地方，车辆缓缓停下。
　　卓清羽瞥了蒋煜一眼，误以为他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低声嘟囔，“事儿逼。”
　　蒋煜明显愣了一下，眼睛眯了眯，“什么？”
　　“我带你飞，走吧。”卓清羽语气还有点无奈，说完这句话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蒋煜愣是听出了迁就的感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在车上顿了一会儿。
　　眼见卓清羽看过来，他只好先下了车，山坡上微风正好，吹起卓清羽额前的碎发。
　　“卓清羽！”一道喊声传来，听声音非常耳熟。
　　卓清羽愣了愣，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卫明？”
　　卫明朝身旁装备齐全的美女笑了笑，旋即大步朝卓清羽走来，转头的那一刹那脸上就露出了苦笑。
　　“WC，你疯了？”卓清羽看见他旁边那位美女的时候就知道这厮又开始了，卓清羽拽住卫明，骂了一句后语气有些严肃，“你要飞这个？”
　　先不提卫明恐高这件事情，单说滑翔伞本身的危险系数就比较高，卓清羽打量了女人几眼，对方正在检查装备，看上去很专业，但他无法推测她是否有专业证件。
　　卫明勾住卓清羽的肩膀，“别那么激动，她是专业的，也给我看了相关证件，你真当我是傻子不要命了？”
　　卓清羽闻言脸色缓和不少，正要张口就见卫明看向他身后，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原本心虚的表情也变了。
　　他松开手捋了捋衣服，笑眯眯地道，“蒋煜也来了，来都来了，想不想试试滑翔伞？”
　　蒋煜闻言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卓清羽。
　　卓清羽张了张嘴，气焰莫名弱了下去，他有些不耐地揉了揉前额的碎发，“……本来就是他玩，行了回去陪你的美女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本来就是让他玩？
　　“没事，前面还有一组没跳呢。”卫明目光掠过卓清羽看似不耐的脸，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上次带我的那个教练很稳，要......”
　　“我带他飞，你别操心了。”卓清羽眸中含着警告的意味，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警告个什么劲儿。
　　卫明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你带着行啊，那放心了。”
　　他一抬眼，对上了蒋煜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第44章 朱二找事
　　卫明挑了挑眉，退后一步。
　　“那你们……玩得高兴。”
　　卓清羽摆摆手，语气嘲弄且无奈，“去吧，希望你待会儿也能这么高兴。”
　　蒋煜走到他身边，目光跟着卫明走了一段，看见他浅淡地笑着，像个纯情大男孩似的摸着脑袋，正和一位爽朗漂亮的女人有说有笑。
　　卓清羽拽着他就朝另一个方向走，语气唏嘘，“每回都装得跟小白兔似的，实际上就是个大尾巴狼，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蒋煜垂眸看向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眸光闪了闪，“没想到卫老板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啊，能装的很。”
　　卓清羽随口回答一句，就上前和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掏出手机出示相关证件。
　　然后从后面的帐篷里拿出自己放置的装备，蒋煜走到他身后，卓清羽瞥了他一眼，把手机抛了过去，“本人有三年滑翔伞经验，并持有双人伞飞行员证件，看完过来，我告诉你注意事项。”
　　蒋煜扫了两眼，目光在证件照上定格片刻，那时候的卓清羽透着点乖，抿唇看着镜头，嫩得能掐出水来，没有现在讨人嫌的感觉。
　　蒋煜朝他走了过去，顺便将手机递还给他，卓清羽一边帮他带上装备，一边耐心地跟他说着注意事项。
　　他忙着检查设备，也就没发现蒋煜专注的目光。
　　眼前的这个人，离一开始纨绔子弟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最后检查完装备，卓清羽塞给他一个记录仪，“想不想记录一下，上面风景很好。”
　　这种感觉很新奇，蒋煜没有拒绝。
　　两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山坡，卓清羽在他身后喊，“好了，往前跑！”
　　蒋煜依言往前跑了几步，听着身后的，“行行行，可以了！”
　　下一秒，他们腾空而起。
　　蒋煜看见了山坡后方的滑板场，还有紧挨着的山地车赛道，他偏过头，又看见了他们刚刚蹦极的地方，整个视线特别开阔。
　　抬头是湛蓝的天空，阳光很好，垂眼是绿茵草地，他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处湖泊。
　　似乎此刻飞在空中的是没有重量的，自由自在的灵魂。
　　蒋煜有一种奇异的清醒感，像是他终于和六年后的世界接轨，中间的那段空白也变得不足为惧，未来还有很多个六年等着他去开疆扩土。
　　“怎么样？”身后传来卓清羽的声音，风声太大，他只能用喊的。
　　他们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在后颈一触即离，旋即被大风吹散。
　　蒋煜扬了扬唇，也大声回应他，“很爽！”
　　卓清羽愣了愣，旋即肆意笑了起来，这一刻他彻底忘记了蒋煜只是他的保镖而已。
　　他像个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特长的幼稚鬼，哼笑一声，“还有更爽的，我带你荡秋千！”
　　他们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卓清羽把自己娴熟的动作都做了一遍，到最后两个人都有点晕了，他才意犹未尽的寻找降落场。
　　蒋煜会说话的时候真能把人哄上天，左一句“厉害”，右一句“爽”的，把卓清羽心里那点骄傲塞得满满当当，快结束了还在想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等两人降落，都有点意犹未尽。
　　蒋煜习惯了内敛，倒是看不出什么，但卓清羽明显心情特别好，小虎牙一直半露着，刚落地收拾好，就去翻看记录仪里的画面，笑着对蒋煜说，“回头我拷出来发给你，好久没飞得这么过瘾了！”
　　他说着语气里还有点骄傲，脸上的微表情在蒋煜看来莫名的可爱。
　　“如果是教练带你飞，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会带你飞什么花样，并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只是因为是工作，所以稳妥至上。”
　　蒋煜勾了勾唇，“那我还是沾光了。”
　　卓清羽嘴角上扬，但还是道，“我那也是自己想飞了，不然谁乐意带你……不过你可比彭狐狸和小白好多了，他们俩一个全程无声，一个吱哇乱叫的。”
　　蒋煜闻言眼底笑意稀疏不少，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是吗？”
　　他漫不经心的问，“你带过不少人？”
　　“也没有吧，就几个朋友还有你，我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靠那么近。”卓清羽忙着看记录仪，说话也不怎么过脑子。
　　蒋煜默了默，心里刚腾升而起的阴云悄然散去，他勾了勾唇，没有出声。
　　降落场不远处，卫明眼神复杂地扫了几眼，身侧的美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卫明摇摇头，目光掠过卓清羽明显兴致高涨的模样，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在看傻狗撒欢。”
　　—
　　两人很快离开了降落场，卓清羽拉着蒋煜去攀岩场地和滑板场地，这两项对专业能力要求较高，所以他们只是浅浅玩了一下，卓清羽发现蒋煜的悟性很好，基本实践一次就能大致掌握方法。
　　卓清羽说是带人来玩，实际上自己疯玩，撒欢似的，酣畅淋漓。
　　蒋煜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爽快和兴奋，嘴角的笑意一直浅淡的挂着。
　　他们走出滑板场地，前面是一处休息区，卓清羽准备去买水，喋喋不休道。
　　“接下来去哪，山地车太危险了，也没办法双人，那我们去……”
　　“卓清羽？”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打断了卓清羽的话，“卓少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会享受。”
　　卓清羽脸上的笑容敛了敛，看向说话的人，来俱乐部还穿得西装革履，也没几个装逼怪能干出来这事。
　　“朱二啊，真巧。”卓清羽不想浪费口舌，敷衍地笑笑，“及时行乐嘛，我这种纨绔自然不比朱二少日理万机，先走了啊，玩的愉快。”
　　朱亿这辈子最恨别人喊他朱二，特别这个人还是卓清羽。
　　他目光阴郁地盯着卓清羽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分外刺眼。
　　凭什么这种纨绔从小就压他一头，就连白梓晨那个废物也是，还有自己的好大哥朱卿，只要有这帮人在，长辈们就永远看不见他的好。
　　天赋。
　　朱亿最恨这两个字。
　　好在这三个他最恨的人，一个成了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一个成了空有学识却满脑子同情的圣父，还有一个，去酒吧当个上不了台面的酒保，整天花天酒地。
　　他目光掠过正看着他的蒋煜，眉头皱了皱，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近日卓清羽的花边新闻。
　　朱亿勾了勾唇，“这位就是卓少身边那位吧，看来真是上心了，先是赛车，今天又来俱乐部，真是新鲜，卓少身边还没带过什么人……更何况还是位帅哥？”
　　卓清羽转身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从容的转身，礼貌询问。
　　“你确定也要和前面几个似的给脸不要脸吗，我打人一般不道歉。”
　　作者有话说：
　　拽卓:我发誓能让我主动贩剑的只有蒋煜。


第45章 感动
　　朱亿显然没想到卓清羽翻脸这么快，脸色微变，心中的怒意更盛，“……卓少是在威胁我？”
　　“我闲的没事干威胁你？”卓清羽甚至懒得摆出表情，不耐道，“你不在我面前贩剑谁乐意搭理你？”
　　朱亿这也算是自讨苦吃，正常情况下卓清羽倒也不至于这么烦躁，但架不住一群脑子不好的三天两头找事。
　　眼见着许多人都往这边看，朱亿被驳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不自在道，“卓清羽，你不要太过分了。”
　　“朱亿，跟我耍横，你那脸还没到分量。”卓清羽冷眼看他，并不打算多做纠缠，给蒋煜使了个眼色就准备转身离开。
　　朱亿望着他那副明显瞧不上自己的模样，心中一梗，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赔了多少笑脸装了多少乖，凭什么他到今天，还要被这个游手好闲的废物压一头？
　　他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过去再怎么辉煌，飞的多高有什么用？
　　凭什么现在掉进了泥地里，还他妈一副清高嘴脸！
　　“也是，要是卓老爷子没走那么早，卓少说不定还能安稳两年，要我说真挺可惜的，以卓少的天赋自甘堕落成这样……”朱亿眼睛发红，快速跟了两步，扬声喊道。
　　他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他当然知道怎么戳卓清羽最疼。
　　卓清羽瞳孔骤缩，猛的转身，他的手指难以自控的发抖。
　　可有人动作比他快一步。
　　“啊——”
　　朱亿的笑容还在脸上，下一秒就被一拳砸在鼻梁上，刹那间难以言喻的痛苦令他飚出了眼泪，朱亿的表情转为惊恐。
　　只是没等他反应，蒋煜就面无表情的拎着他的头发，一拳接一拳地砸在他脸上，朱亿痛苦的大叫，却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鲜血糊了满脸。
　　用已逝至亲来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太恶心了，蒋煜懂那种仿佛剥皮抽筋的痛楚，所以出手时压根没有犹豫。
　　四周的人连忙散开，发出惊慌的声音。
　　卓清羽也愣了愣，他眼中的森森寒气慢慢散去，愣怔地看着前方冷着脸打人的蒋煜，发颤的手也渐渐恢复正常。
　　一直到安保人员提着电棍过来，他才如梦初醒，皱眉上前拉回蒋煜。
　　安保人员为难的互相看了看，卓清羽没有理会，只是冷着脸看向狼狈伏地的朱亿，“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我不针对朱家，只针对你。”
　　他眼里的冷光令朱亿遍体身寒，“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安稳，既然给你脸你不要，那从今往后就都别要了。”
　　“送去医院，医疗费用从卡里扣。”卓清羽朝安保说了一声，拉着蒋煜转身就走。
　　有了这么一出，卓清羽也没了继续玩的兴致，沉默的拉着人走了一段路。
　　忽然手腕被人握住了，蒋煜带着他换了个方向，走到另一个休息区，低声道，“这里离外面不算远，我去把车开进来。”
　　卓清羽心中微动，没有拒绝，掩饰地抬手揉了揉头发，“……谢了。”
　　蒋煜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朝外面大步走去。
　　卓清羽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刚刚……他没想到蒋煜会帮他出头。
　　或者说，他根本没猜透过蒋煜。
　　每每他以为对方要嘲讽的时候，蒋煜却总轻飘飘地说出一句直戳他心窝子的话。
　　这人真的很奇怪，比卓清羽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奇怪。
　　说蒋煜讨厌他吧，又能记得他没吃饭，知道给他带碗粥，自己喝多了无理取闹要他去接，他还真去接，甚至帮忙换了衣服，今天……还帮他出头。
　　说蒋煜不讨厌他呢，一天到晚又总能蹦出几句气人的话。
　　他也很难定义他们之间究竟算是个什么关系，不像上下级，不像朋友，不像陌生人，也不像很熟……
　　简直是四不像。
　　“嘟。”蒋煜轻按一声喇叭。
　　卓清羽如梦初醒，沉默地拉开后座的门，蒋煜知道他此刻心情不佳，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是点开了轻缓的音乐，旋即将声音调到一个令人舒适的大小。
　　卓清羽抬起胳膊肘挡住自己大半张脸，心中有点莫名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今天的蒋煜看上去挺顺眼的。
　　爷爷的离开对于他而言一直是一道难以愈合的疤，纵横在心头。
　　爸妈只觉得接受他人离开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他们觉得一个优秀的孩子应该是要识大体的，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天才”，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体面。
　　聪明，听话，懂事，成绩优异。
　　这就是一个继承人应该有的“优秀品质”，当然，这仅仅是门槛。
　　他们一面给予他最苛刻的要求，一面却又剥夺他为之难过的权利。
　　今天蒋煜冲上去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维护。
　　哪怕是卫明他们，面对朱亿也要考量三分。
　　但蒋煜不怕，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正如他所说，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在他身上，卓清羽看到了自己所向往的，无拘无束的灵魂。
　　车辆缓缓停下，蒋煜回过头，“到了。”
　　“嗯……”卓清羽没有立即下车，迟疑了一瞬，才轻声道，“今天，谢谢了。”
　　“没事。”蒋煜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上下打量了一下卓清羽，语气带着点试探，“不过我确实有点好奇。”
　　卓清羽眼皮子跳了跳。
　　蒋煜:“你是特别讨人嫌吗，为什么到哪都有人找你麻烦？”
　　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感动此刻荡然无存，连渣渣都没有剩下。
　　卓清羽窝火地抬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骂几句脏话，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用力推开车门。
　　他咬着牙，隔着窗户，实在没忍住，有点恼羞成怒的看着蒋煜，吼了一句，“他妈逼关你屁事！”
　　“砰——”门被人用力甩上，卓清羽头也不回地朝别墅走去，他觉得刚刚自己一定是被朱亿气得神志不清了，才会觉得蒋煜顺眼。
　　蒋煜看着他被火气包裹的身影，忍不住轻笑一声。
　　真不经逗。


第46章 暧昧不明
　　小餐馆很快装修好。
　　蒋煜每天回家都会去看一圈，每回去，都能看见洛伟忙上忙下，累出一脑门汗。
　　蒋煜嘴上没说，但私底下也忙了不少，把除却装修以外，后续的事情全都包揽下来。
　　雇佣厨师后勤，他没找周恒他们帮忙，而是自己慢慢摸索，六年后的松阳巷也露出大半面貌。
　　百家水果店的老板是个热心肠，什么消息都透露点，炸串夫妇为人大方，老客会送两串年糕火腿，五金店的老头不爱说话，脾气古怪，但很喜欢猫……
　　蒋煜觉得，其实和六年前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走了一波人，来了一波人，渐渐地又都成了熟人。
　　前些天餐馆开张，他才叫来了周恒和向东，一是老实交代，二是介绍一下洛伟。
　　这一出先斩后奏，气得二人半天说不出话，好在有洛伟缓和气氛。
　　新店开张，生意还算不错，加上蒋煜会做人，洛伟脾气好，街坊也都乐意赏脸。
　　·
　　屋里光线微亮，蒋煜垂眼看着账本。
　　一晃那么多年，他还是保留着记账的习惯，开支入账清晰，字迹工整。
　　等到他放下笔，微微闭眼缓解疲惫，而后一转头，便看见黑白的相框。
　　两位中年人显得格外苍老，那时不过四十来岁，却被生活蹉跎得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
　　只是他们眼中没有埋怨，温和地看着蒋煜。
　　蒋煜也静静凝视他们良久，一盏灯亮了半宿，才悄无声息的灭了。
　　·
　　“嗡嗡——”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蒋煜睁开疲惫的双眼，摸起来一看。
　　——来电备注，卓清羽。
　　再一扫时间。
　　——凌晨，3:28。
　　蒋煜从鼻腔里哼出一股无语的气，抬手接了电话，声音低哑，“喂。”
　　“哎卓哥，卫哥让你明天打……”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率先响起。
　　“啧，你……你上一边去！”卓清羽推开碍事的白梓晨，身体歪在沙发上。
　　“喂……”他那边很吵，声音也飘忽，看样子喝了不少，大着舌头道，“蒋，蒋煜啊。”
　　蒋煜眼皮子跳了跳，半眯着眼睛起身，另一只手摸着外套，自觉接话，“要我接你？”
　　“接，接什么你？”卓清羽神志不清地揉了揉眼睛，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拍拍旁边的彭琛，低声问，“哎，我打电话干嘛来着？”
　　彭琛也喝了不少，小白出差回来，约着打牌，惩罚是喝酒，今晚就他跟卓清羽打牌轮流输，喝了不少烈酒。
　　彭琛认真的想了想，语气比卓清羽还飘，“……你打电话干嘛……我特么怎么知道，嗝……你干嘛啊？”
　　卫明推门进来就看见傻子一样杵在旁边不敢动的白梓晨，还有两个醉鬼歪七八扭横在沙发上，其中手里还握着手机。
　　卫明无力地叹气，“我说了明天打，你他妈知道现在几点吗？”
　　醉鬼还在胡言乱语，不搭理他。
　　卫明瞪了一眼心虚的白梓晨，闹心地先拽起卓清羽，白梓晨虽然胆子小，但是力气不小，见状也架起了彭琛。
　　卓清羽一把拽住卫明，“……哎，我打电话干嘛来着？”
　　卫明扫了一眼他手机上的名称，麻木的回答，“告诉他明天陪你赴宴。”
　　“哦，对。”卓清羽想起来了，趴在卫明背上絮絮叨叨，“那什么，明，明天有个宴会，你跟我去啊。”
　　蒋煜听见了全程，仰头倒回床上，声音很慵懒，带着倦意。
　　“嗯，明天去接你。”
　　卓清羽点点头，下巴怼着卫明肩膀，眼睛已经闭上了，声音也含糊，“好……我，我给你定制了西服，你明天先来我这，别，别穿衣服啊……嗝。”
　　卫明脚步一顿:“？”
　　后边的白梓晨:“？！！”
　　蒋煜呼吸也是一窒，他缓缓睁开眼，虽然知道不能跟酒鬼计较，但他还是气笑了，“怎么，我还得裸着去？”
　　“嗯？”卓清羽神志不清地回答，“那，那不至于……我没准备裤衩，你可以穿内裤的。”
　　蒋煜沉默了一瞬。
　　卫明实在听不下去了，深感丢人地把他扔在地上，夺过手机。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不用理会，明天正常到就行。”
　　“嗯。”
　　蒋煜听见卓清羽的痛叫，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轻轻应了一声。
　　卫明挂了电话，把手机用力扔给卓清羽，叹息道，“希望你明天别后悔。”
　　“瞎说什么几把玩意……”
　　卓清羽没听懂，躺在地上蹬了他一脚。
　　卫明:“……去你大爷的。”
　　·
　　翌日。
　　蒋煜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而是从餐馆里带了一份馄饨，约莫十一点就到了别墅。
　　按了将近五分钟的门铃，终于吵醒了某位沉睡的雄狮。
　　卓清羽开门时脸上阴云密布，仿佛要把蒋煜生吞了，一字一顿问，“你他妈……知道现在几点吗？”
　　蒋煜神色如常，把馄饨塞进他怀里，自然而然地登堂入室，拉开冰箱，低声道，“昨晚喝酒，今早空腹，让你一觉睡到下午，你觉得晚宴还能去吗？”
　　卓清羽阴沉的脸色僵了僵，手里的馄饨还是热的，他沉默良久，终究什么都没说，憋着火气来到餐桌前，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这边蒋煜却半天没有动作。
　　看着一瓶碳酸饮料都没有，放着蔬菜水果的冰箱，又回头看了眼某人仍带着气愤的背影。
　　他嘴角明显上扬了一下。
　　从冰箱里拿出鸡蛋，走进厨房，发现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应该是保姆。
　　蒋煜做了两个糖水荷包蛋，放到卓清羽面前，“试试这个。”
　　卓清羽身上的怨气散了不少，但还是有点不高兴，戳了戳两个白白胖胖的蛋蛋，“……这是什么？”
　　“糖水荷包蛋。”蒋煜坐在他对面。
　　卓清羽面带狐疑，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眼睛一亮，但嘴上还是说，“不是有馄饨了吗？”
　　“嗯。”蒋煜表情寡淡，盯着手机，漫不经心道，“不是说吃甜心情会变好？”
　　这……这他妈什么意思啊。
　　卓清羽动作一顿，心跳陡然加快，掩饰地垂下头又咬了一口。
　　不是，蒋煜这是在哄他吗？
　　当这个恐怖的想法在脑子里浮现时，卓清羽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操，肯定是酒喝多了，大脑故障了！


第47章 晚宴
　　他故作淡定地吃了会儿东西，突然手机震动一下，是卫明发了条语音过来，卓清羽没多想，随手点开了。
　　系统默认外放，刹那间卫明显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虽然知道你现在没醒，但以防我忘记还是先说吧，昨晚你打电话让蒋煜脱光了去你那，别穿衣服……哦不，你还是有良知的，说可以穿条内裤，待会见到了人，你……”
　　卓清羽心头一跳，猛地退出聊天软件。
　　整个客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蒋煜抬眼，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卓清羽举着手机，艰难地咽下那口馄饨，尴尬地干笑两声，心里狂捅卫明二十刀，“啧，又说胡话了……哎你这荷包蛋挺好吃的，我……”
　　蒋煜轻笑一声，卓清羽瞬间噤声，顿了顿又有点恼怒，硬邦邦道，“人喝多了说话不过脑子，这不是正常吗？”
　　“嗯，对。”蒋煜站了起来。
　　卓清羽一愣，下意识把椅子往后退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就看见蒋煜开始脱……脱衣服？
　　“不是，你干嘛？”卓清羽有点震撼地看着他。
　　蒋煜捏着衣角，语气平常，“不是脱到只剩内裤吗，拿人高薪难免要牺牲点……”
　　“你有病啊？”卓清羽气得一巴掌拍桌子上，脑子里闪过蒋煜光滑紧致的肌肉，又不合时宜地想象了一下蒋煜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他耳根子一热，偏头指了指沙发，“……西服在那，自己去卫生间换。”
　　蒋煜看着他逐渐涨红的脖子，没掩饰目光多看了两眼，这才勾了勾唇，朝沙发走去，“谢了。”
　　“别谢，担不起，跟我出去那就是我的ren……那就是我的脸面。”
　　那句“我的人”如鲠在喉，卓清羽有点不自在，紧急换了个说法。
　　“嗯。”蒋煜应了一声，拿着衣服去换。
　　·
　　受邀的晚宴是黎家举办的，宴会性质较为特殊，黎家并不算是顶级豪门，但是在楦城属于一个拥有深厚底蕴的家族。
　　黎家如今到黎老爷子这一代，已是第十一代了，黎家专门设了个祠堂，里面供奉着列祖列宗，这里面不乏有写进史册、教科书里的人物。
　　黎老爷子也是一代传奇人物，年少时离经叛道，不愿受约束，却又受家中熏陶，钟爱文学，一门心思扑在上面，不过二十五岁便收到国际作协邀请，二十七岁获得含金量最高的文学奖项，成为最年轻的华人获奖者。
　　三十五岁遇见一生挚爱，是一位普通的卖花女人，他不在意外界评论，展开热烈的追求后修成正果，在此期间，黎老爷子的名声大噪，甚至被编入新一期教材。
　　他从不吝啬于“炫耀”自己的夫人，坦言“和她在一起的人生才属于自己。”
　　只是好景不长，黎夫人在四十六岁那年患上绝症，黎老先生放弃了事业，带着一生的挚爱环球旅行，他们看遍了世间风景，忽然有一天，黎夫人笑着对他说，我们回去吧，家里满院的桃花该开了。
　　那时黎老先生便知道，属于自己的人生结束了。
　　黎夫人在满院的花香中闭上眼睛，黎老先生悲恸至极，写下惊世之作《花语》，成为轰动全球的催泪经典著作，国外的大作家们也纷纷留言。
　　卓清羽至今记得结尾的那句话。
　　“我的爱人是个普通至极的姑娘，在花店第一次见她时，未曾想她会是我除却红旗外第二个信仰。"
　　于是在黎夫人离开的第二年，这个普通至极的姑娘，换了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永远留在了有黎老先生的人间。
　　而今天，是黎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到了。”低沉的嗓音打断卓清羽的思绪，他下意识瞥过去一眼，眼睛晃了一下，错开视线匆匆下了车。
　　那包裹在西装下清瘦有力的躯体，令人很难不多看两眼。
　　老实说，心里有点后悔给蒋煜置办这么一身行头，太惹眼了，这么一看说是保镖的确难以令人信服。
　　想起卫明他们在群里转发的瓜……还是他包养蒋煜的瓜，卓清羽顿时头疼。
　　他本人都知道了，圈子里的人应该很难不知道。
　　今晚不出意外他爸妈也来，本来心里就烦……他没走卓家的请柬，自己这一份，是黎老爷子给的。
　　“啧。”卓清羽轻啧一声，深吸一口气，这才出示请柬，朝宴会里走去，蒋煜紧跟其后，发现他一向闲散的步伐都拘谨不少，瞧着很是矜贵优雅。
　　宴会厅里的人到齐了大半，蒋煜垂眼跟在他身后，余光看见卓清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众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卓少。”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令人无端想到一个词，如沐春风。
　　来人身形清瘦，面容和善温柔。
　　卓清羽朝他点点头，“李总，好久不见。”
　　“是啊，出国谈了笔生意，一回来恰好赶上黎老先生大寿。”李云锦瞥见他身侧的蒋煜，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略微一顿后笑了笑，“……这位是？”
　　卓清羽轻笑，之前带着尤湛倒是没人问过，一换上蒋煜任谁都得问两句，由此可见蒋煜业务水平真的很差，谁都觉得不像保镖。
　　“新雇的保镖。”他扯了扯嘴角，大方的自我调侃，“怎么样，不像吧？”
　　卓清羽回头瞥了一眼罪魁祸首，自嘲道，“都说是我养的……”
　　“卓清羽。”一声阴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卓清羽笑意微敛，脸色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笑吟吟地朝来人点点头，“爸，妈。”
　　“卓董，卓夫人。”李云锦稍一欠身。
　　卓毅升用警告的目光扫了一眼假笑的儿子，朝李云锦道，“清羽顽劣，李总见笑了。”
　　卓母韩曳舞抿了抿唇，轻轻推了卓毅升一下。
　　卓清羽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
　　感受到气氛不对，李云锦挑了挑眉，识趣地找了个理由离开，转身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蒋煜，却和对方黑沉的眼睛对上。
　　他心头一跳，旋即又朝他得体地笑笑。
　　模糊至极的某个画面在脑中陡然闪现，快得令人难以抓住……那感觉，似曾相识。
　　蒋煜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点点皱起。


第48章 拥抱
　　“来了不知道给个消息？”卓毅升拧眉，目光却盯着他身后的蒋煜，见对方不闪不躲地跟自己对视，顿了顿才对卓清羽道，“……都说是你什么，怎么不接着说了？”
　　卓清羽轻笑一声，大大方方道，“都说是我小情人，这不正好带过来给您认个眼熟，保不齐以后就是咱们老卓家的人。”
　　此话一出，就连蒋煜都多看了他两眼。
　　“小羽！”卓夫人皱眉喊了一声，心中微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身后的蒋煜。
　　蒋煜表情没什么波动，察觉到卓母的视线，淡笑着主动开口，“卓董，卓夫人。”
　　二老面色不太好，自然没有理会。
　　是蒋煜意料之中的反应。
　　卓清羽仍然带着笑意，但蒋煜知道，从方才起这家伙就一直憋着气。
　　卓毅升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儿子，叫人瞧不出情绪，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忽然又走过来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笑着道，“毅升，曳舞。”
　　卓毅升缓了缓脸色，“谦辞。”
　　他们都曾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孩子，关系都很好，黎谦辞目光掠过卓清羽似笑非笑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把他拉过来，暗示道，“家父想见见清羽……咳，是老爷子另给的请帖。”
　　黎老先生的请帖跟晚宴请帖可不是一个概念，那是手写的，一般只有几个，送给故友或是亲近的人。
　　卓毅升眉梢动了动，迟疑道，“黎老先生……还记得清羽？”
　　“嗯？”黎谦辞一愣，下意识看向卓清羽。
　　“你还能知道什么……”卓清羽哂笑，他谢过黎谦辞，就准备往内院走，垂下的眼睫挡住其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黎叔，我先去了。”
　　“好。”原本黎谦辞想要跟上，想了想又停在原地，轻轻点头，“老爷子在后院躺椅哪里。”
　　“好。”
　　一直到卓清羽的身影离开，黎谦辞才转头看向卓家夫妇，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散了点，皱眉道，“你儿子获奖，你不知道？”
　　卓毅升和韩曳舞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韩曳舞犹豫了一下，“什么获奖……”
　　“曳舞，毅升。”黎谦辞打断他们，彼此都没什么忌惮，他直言道，“不是我说，真关心的话，卓家查什么查不到？”
　　他轻笑一声，崇敬鲁迅先生的他语气阴阳了起来，“哎，反正我儿子不乐意学文，当理科状元也是一样的。”
　　说着又轻轻打了个哈欠，“毕竟是理科状元呢，前浪就别瞎指挥了，反正后浪往哪去，去到什么地方，就不是我们能管的咯。”
　　卓毅升哪能听不出来，额头青筋跳了跳，“黎谦辞……”
　　“哎，张董。”黎谦辞朝着不远处喊了一声，而后得体地回头对二人笑了笑，“先走一步了。”
　　卓毅升:“……”
　　·
　　后院很安静，设计风格偏向于民国时期。
　　这种地方，不像是卓清羽会喜欢的。
　　但蒋煜发现，自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卓清羽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细微的改变，那一直警惕竖起的尖刺，终于被他收拢起来。
　　花园里有位老人，正悠哉地躺在摇椅上。
　　卓清羽缓步走了过去，语气格外乖巧，“黎爷爷。”
　　蒋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眉梢轻轻一动。
　　“哼。”黎老爷子哼笑一声，慢慢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他身后的人，张口就来，“把小情人也带来了？来，走近些让老爷子我仔细瞧瞧。”
　　刚刚跟亲爹开玩笑的时候倒是老神在在的，这会儿卓清羽反倒涨红了脸，别扭地摸了摸脖子，嘟囔道，“……不是，您还真信外头传的啊。”
　　黎老爷子笑眯眯地，没理会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朝蒋煜道，“来，小伙子别拘束，坐。”
　　蒋煜下意识看向卓清羽，卓清羽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用脚给他挪了个椅子，自己也坐了过去。
　　无故被殃及，蒋煜挑了挑眉，坐了过去，不卑不亢地喊人，“黎老先生。”
　　黎老爷子多看了他两眼，不着调道，“这气质不像小情人呐，倒像是正房。”
　　“黎爷爷！”卓清羽一口桂圆卡喉咙里，瞪眼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怎么的，脸都红了。
　　蒋煜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传说中的黎老爷子是这种画风。
　　黎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拍了拍蒋煜，“怎么认识的？”
　　这架势像带对象回家被问东问西似的，卓清羽莫名有些不自在，刚想说话就听见蒋煜还真答了。
　　“他飙车撞我。”蒋煜淡定道。
　　卓清羽拿瓜子的手一顿，懵逼地抬头。
　　不是，你他妈怎么告状啊？
　　猝不及防被火烧到的卓清羽连忙坐直了身体，“没，不是……我没撞他，就是没看清……”
　　“那就是飙车了。”黎老爷子轻飘飘道。
　　卓清羽坐立不安，瓜子也不敢吃了，正襟危坐，小声道，“是小飙了一把。”
　　黎老爷子看向蒋煜，卓清羽的眼刀子也跟了过来，蒋煜勾了勾唇，“不止。”
　　卓清羽:“……”
　　6。
　　蒋煜我一直以为你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勉强笑了笑，憋火道，“呵呵，年轻嘛，过两年就没劲儿了。”
　　黎老爷子慢悠悠道，“嗯，也可能是没命了。”
　　卓清羽悻悻地垂下头:“……”
　　“不过看在你拿了个小奖状的份上，老头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黎老爷子一副褒奖小孩的嘴脸，“想要什么，爷爷给你买。”
　　果然在大作家面前，国内小说的最高奖项也只是个“小奖状”。
　　卓清羽气闷:“……千金难买我高兴。”
　　黎老爷子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半晌才开口，“清羽啊，想过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吗？”
　　卓清羽一怔，垂着头没说话。
　　“你爷爷说你看着太空，不是让你刻意地填补自己，你倒是样样精通……”他哼笑一声，“那你现在就不空了？”
　　“人这一辈子太短了，爱一个人也好，做一件事也罢，生活立马就拥挤了，再一眨眼，一辈子就要过去了。”
　　“找不到对的那条路，就只能在原地打转，最后把自己绕进圈里了……你那点叛逆都是做给人看的，老一辈的谁不知道卓老爷子家孙子是院里最懂事的？”
　　“清羽啊，你这名儿是卓老爷子取的，怎么看都轻，别活得那么重了。”
　　卓清羽听着最后一句话，眼眶倏地红了，他狼狈地抬起胳膊挡住，含混应了两声。
　　恍惚间听见黎老爷子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聊了一会儿，卓清羽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最后怎么出得黎家也记不清了，脑子里一堆事，浑浑噩噩的。
　　蒋煜偏头看他一眼。
　　垂头丧气，像只找不到家的小动物。
　　突然，一只手揉了揉卓清羽的后脑，很干脆地把他按进怀里，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卓清羽脑袋一懵。
　　头顶传来淡漠慵懒的嗓音，“看你这表情应该是想让人抱一会儿的。”
　　卓清羽应该用力挣开，然后狠狠骂一句“你他妈有病吧。”
　　但他没有，可能太累了吧，卓清羽慢慢闭上眼睛，放松的靠在蒋煜肩头，轻轻哼了一声。
　　“嗯。”
　　作者有话说：
　　卓:别以为抱一下就能让我忘掉你告状的事实！(#`n´)
　　蒋:嗯，那抱两下(｡´-ω)(ω-｀｡)
　　卓:……哼(`へ´*)ノ


第49章 一种心理
　　游魂似的回到家，期间卓毅升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卓清羽没接。
　　一路上蒋煜也很懂事的没有说话，礼物临走前交给了黎老爷子，黎老爷子看着魂不守舍的卓清羽，低声跟他嘱咐两句，意思帮忙照看着些，都先回去吧。
　　等到了别墅。
　　蒋煜一言不发地跟着下了车，卓清羽垂着眼没说话，两人进屋换鞋后，卓清羽慢吞吞走到沙发，脱下西服外套，往后一倒，抬手遮住眼睛。
　　平坦的腰腹线条很漂亮，侧面看窄窄的一条，覆着层薄薄的肌肉，卓清羽整个人呈一种颓丧感。
　　像是哪怕拎着领子把他提起来晃一晃，他也不会反抗。
　　蒋煜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他早上瞥见菜筐里有新鲜的食材，现在能派上用场。
　　很快，厨房的门被拉上，里面昏黄的灯亮了起来，伴随着切菜声和溅油声。
　　一缕饭香顺着缝隙飘来，某人的鼻子轻轻动了动，而后，他轻轻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
　　卓清羽眼睛有点红，安静的看着厨房的方向，那里面有一道忙碌的身影。
　　很高，清瘦，但他知道西服衬衫下的肌肉很漂亮，也知道这家伙深藏不露，很能打。
　　数月前蒋煜还把他按在地上威胁，数月后却在他家的厨房。
　　蒋煜进退有度，身上隐隐透着一种规矩感，却又不被枷锁束缚。
　　卓清羽的眼神很专注地看着那道身影，脑子里想了很多。
　　昏黄的灯光包裹着一个人，看上去暖融融的，厨房的动静不小，卓清羽却感到久违的安心，莫名情绪悄然而至，悄悄在他心头种下一枚种子。
　　如果这个人能一直在就好了。
　　“砰。”
　　轻微的一声响动，厨房的声音清晰起来，蒋煜端着菜推开门，视线和卓清羽对上，他顿了顿，用下巴指了指厨房，淡声道，“里面还有两菜一汤，端出来。”
　　“……哦。”卓清羽莫名心虚地错开视线，起身匆匆朝厨房走去。
　　菜的色泽很不错，这让他有了点食欲，卓清羽试探性地把汤架两菜中间，刚要端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按住了。
　　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他，令他瞬间就想到了方才的拥抱，耳尖瞬间一烫，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盘子。
　　蒋煜伸手扶住汤，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拿不下就放着，你玩杂耍呢？”
　　两人的手无可避免的碰在一起，卓清羽卡壳了一瞬，气势就虚了，清了清嗓子倔强道，“……不是，我感觉能拿。”
　　“别感觉了，给我。”蒋煜看着不撒手的卓清羽，轻轻拍拍他的手。
　　卓清羽像是被烫到似的立马撒手，端着两道菜就往外走。
　　蒋煜皱了皱眉，跟在他后面打量着，将汤随手放到桌子上，抬手就把人扯过来，掌心敷上卓清羽的额头，顿了顿，“没发烧，你怎么回事，傻了？”
　　卓清羽默了默，不知道怎么的没有什么骂人的欲望，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嗯。”
　　蒋煜:“……”
　　气氛有些微妙。
　　两人没再说话，卓清羽一直埋头吃饭，简单的四菜一汤他也不挑，吃的很香，应该是真饿了。
　　蒋煜时不时看过去一眼，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逼突然安静倒让他不太习惯，但卓清羽这种傻了吧唧的状态，看着有点乖。
　　还有点莫名的脆弱感，挺稀奇的。
　　临走前，蒋煜垂眼看着对方蓬松的发顶，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突然抬手揉了揉，“走了，好好休息。”
　　并不似想象中的硬，有点韧性，挺好摸的，蒋煜又多揉了两下，卓清羽的脑袋跟着他晃，可能今天状态不好，懒得反抗他。
　　真难得。
　　蒋煜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
　　很快，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而后远去。
　　屋内陷入了寂静，半晌，趴着装死的人才抬起脸，手遮住半边脸，耳朵连着脖子都是红的。
　　妈的。
　　·
　　第二天，卫明在群里张罗着晚上聚会。
　　酒吧盈利不错，老规矩，请有来往的过来玩玩，顺便物色物色合作对象。
　　只是在群里说了半天，小白一口答应，日理万机的彭狐狸表示可以……某个祖宗却一直没有回应。
　　昨晚他们准备在黎老爷子宴会上碰面，结果被鸽了，还是最不可能缺席的卓清羽，三人觉得奇怪，纷纷去慰问了一下。
　　得到了祖宗的统一回复。
　　——临时有点事。
　　卫明掐指一算，事情蹊跷。
　　立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对面才接了。
　　“喂，祖宗，干嘛呢？”
　　卓清羽趴在阳台上晒太阳，整个人异常沉默，慢了半拍才答，“晒太阳。”
　　卫明顿了顿，“心情不好？”
　　卓清羽换了个姿势，从鼻腔里叹出口气，含混道，“……没。”
　　肯定有事儿。
　　卫明准备等晚上套套话，于是先道，“今晚来我这玩玩，基本上世家小辈都叫上了。”
　　卓清羽知道他什么意思，爽快答应了，“那晚上我离几个脑残远点。”
　　卫明乐了，“别，那几个脑残我是怎么都不会合作的，你打人都没事，权当热场了。”
　　卓清羽让他逗乐了，“你这热场的方式挺特殊啊，那我晚上把蒋煜带着……”
　　后面的话陡然含混起来，卓清羽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好在卫明没听出来哪不对，毕竟卓清羽这人说话就是跳度大。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卓清羽顿了顿，低声问，“哎，卫明。”
　　“有屁放。”
　　卓清羽清了清嗓子，表情有点不自在，“我……嗯，最近遇到点瓶颈。”
　　卫明一下子就联系到他获奖的事儿，“你他妈都获奖了，遇什么瓶颈？”
　　真好，理由都给他找好了，卓清羽顺坡下驴，将错就错，“不理解一种心理，我不明白在什么情况下，人会突然对另一个人产生占有欲。”
　　“认识的时间不长，生活方式迥异，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但会莫名被对方吸引，视线总下意识跟着对方，慢慢发现另一个人身上的闪光点……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甚至依赖贪恋，心跳加快。
　　“这样，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卫明那边沉默了很久，“你不是找到答案了吗？”
　　他声音缓缓的，“你不理解这种心理，还是不想理解这种心理？”
　　卓清羽瞳孔缩了缩，心头骤然一跳。


第50章 站你
　　不愧是十五岁纵横情场的男人，眼神堪比显微镜，彼此认识那么多年，基本听语气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卓清羽恼羞成怒地骂了句，“装什么深沉，听不懂你说什么。”
　　然后迅速挂断电话。
　　烦躁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手搭着窗户把头埋下去。
　　首先，先不提蒋煜是个男的，还是个看上去就不柔软的男的，虽然那身段和脸很性感，腰线……不是，打住！
　　卓清羽搓了搓脸，现在问题是他对蒋煜什么想法。
　　……反正，有点想法。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反正就觉得这人能让他安心，抱起来也舒服，会做饭，能打架，还有眼力见，进退有度，体贴人的时候没话说，很有魅力。
　　虽然是个男的，但是好像能接受，而且他也没跟女人处过，没办法对比，应该……差不多吧。
　　庸俗点说就是，也许大概可能有点想让蒋煜成为他的人。
　　……
　　在阳台晒了好一会儿太阳，卓清羽才折身去找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机，慢吞吞拨通了一个电话，听见对面传来低沉的嗓音，“喂。”
　　卓清羽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祸害窗边的绿植，“今晚8点来接我。”
　　“好。”
　　·
　　酒吧门口，蒋煜下车，看着卓清羽欲言又止。
　　“卓少。”蒋煜看了眼晚上八点的天空，又看看卓清羽脸上的墨镜。
　　卓清羽揣着一肚子心事，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叫卓哥。”
　　蒋煜一顿，“……卓哥。”
　　蒋煜声音没什么情绪，甚至有点敷衍，但是卓清羽这会儿心里有鬼，加上眼前光线太暗，一不留神就踩空一截楼梯，狼狈的朝前栽去。
　　他低骂一句，“我操！”
　　好在半途被人勾了回来，蒋煜一手勾出他的腰帮人站稳 ，另一只手顺势摘下他的墨镜，拧眉，“晚上带什么墨镜？”
　　卓清羽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掩饰住眼中的惊慌，但好歹是有点逼格在身上的，当即懒散一笑，慢悠悠从他手里拿回墨镜，深深地看着街头景色，“想感受一下朦胧的滋味。”
　　实际上是不想面对你，妈的。
　　蒋煜:“？”
　　“咳咳。”一阵装模作样的咳嗽声响起，卓清羽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推开蒋煜，心虚地垂头捋了捋衣服。
　　卫明身边跟着彭琛，两人在门口沉默地目睹了……卓清羽大晚上带墨镜差点摔倒还跟保镖搂搂抱抱的全程。
　　卫明笑眯眯地，“哟，是什么把您眼睛灼伤了么，不能见人了？”
　　彭琛虽然还不知道，但彭狐狸的名号不是白来的，隐约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挑了挑眉，“这走个楼梯也能摔，卓黛玉？”
　　换以前，卓黛玉今天高低跟他们拼个输赢，但这会儿没状态，只能憋着气沉默。
　　蒋煜见他吃瘪，在旁边没忍住漏了句笑。
　　卓清羽立马回头，“你笑什么？”
　　蒋煜立即收敛了笑意，恢复成那副淡漠的样子，从善如流，“对不起。”
　　又这幅德行，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想什么。
　　自己是有点意思没错。
　　但这人……要是能对他有意思，那真是他妈的烧高香了。
　　那怎么着难不成自己还要追人吗？
　　不知道蒋煜能不能接受包养……妈的，烦死人了。
　　卓清羽气不顺，跟他对峙了一会儿，旋即摘下墨镜用力扔进他怀里，一言不发的大步朝里走。
　　路过门口看戏的两人还瞪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的留下一句，“呵呵。”
　　蒋煜娴熟的跟上，路过两人时礼貌地点点头。
　　彭琛“嘶”了一声，“他怎么回事，说更年期也太早了吧？”
　　卫明哼笑一声，带着他往里走，意有所指道，“玩脱了呗，让人套进去了，心里憋火呢。”
　　彭琛一顿，眼中闪过兴味，“哦？”
　　酒吧里闹哄哄的，都是熟面孔，卓清羽只好暂时收起那点郁闷，笑着打招呼。
　　“卓哥！”熟悉的嗓音响起，白梓晨一身白西装，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但在一众懒散休闲装的人里，显得有些装逼。
　　卓清羽顿了顿，“准备去相亲？”
　　白梓晨无言片刻，卫明彭琛也跟在走过来，几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喝酒，卓清羽心情不佳，上来就干了一杯。
　　白梓晨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渴了，“哥，酒不解渴，喝点冰水吧。”
　　卫明笑出了声，让卓清羽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他瞥了眼默默跟着他的蒋煜，对白梓晨道，“冰水给他。”
　　蒋煜挑了挑眉，又听祖宗不耐地发话，“那么多位置，你非得站着显摆自己高些？”
　　一般保镖不都站着？
　　众人心中都划过这个念头，但没人敢说，白梓晨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他一杯冰水，蒋煜接过后自觉坐到卓清羽身边。
　　卫明立即朝舞池吹了声口哨，卓清羽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人选物色好了？”卓清羽斜眼看他。
　　“挑了几个。”卫明压低嗓音，“但都待定。”
　　“你不觉得这形式有点像选妃吗？”彭琛瞥了他一眼。
　　白梓晨犹豫了一下，“明哥，上次那个运动型姐姐呢？”
　　卓清羽终于找到机会笑了回去，还是那种从鼻腔里哼出来不屑至极的笑，“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吧，你明哥指不定名字都不记得了。”
　　卫明默不作声的喝了口酒。
　　三人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卓清羽立马精神了，“没忘？”
　　卫明垂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爽，“……让人甩了。”
　　卓&白&彭:“？？？”
　　沉寂一秒后，三人狂笑起来。
　　就连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彭琛都笑出声了，卓清羽笑得很夸张，如果带着假牙这会儿已经笑碎了，他身体往后倒，顺势靠上蒋煜，疯狂拍他的胳膊，“你快笑啊，我跟你说，这厮十五岁就开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么多年哈哈哈哈哈……终于他妈让人甩一次了！”
　　蒋煜突然笑了一声，语气在嗨曲下显得有些温柔，“那你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贴着卓清羽的耳朵，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卓清羽心头陡然一跳，还好灯光昏暗，瞧不清泛红的后颈。
　　“我正经人，能跟他比？”
　　蒋煜看着某人正贴着他手臂的侧腰，喉结动了动，旋即又笑了一声。
　　卓清羽敏感的神经一跳，直觉不妙。
　　“人家万花丛中过，你片叶不沾身。”蒋煜平静的嗓音在卓清羽听来格外的贱，“他至少有让人甩的机会。”
　　卓清羽失语片刻，旋即气得起身就推了他一把，怒道，“你帮谁啊，站哪边的？！”
　　蒋煜老老实实认错，低眉顺眼道，“帮你，站你。”
　　作者有话说：
　　蒋煜:暗示老婆谈恋爱才能被甩失败


第51章 我的人
　　蒋煜认错太快，态度也很诚恳，卓清羽刚升上来的火气悄无声息地灭了。
　　老实说他有点吃这套，特别蒋煜这种刺头，低头也不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多多少少带点哄的意思在里头。
　　容易给人一种“他在朝我低头”的错觉，然后疯狂放大“他好像有点听我话”的爽感。
　　可能刚刚几杯酒下肚，卓清羽甚至觉得自己又行了。
　　蒋煜可没听别人的话，就算是因为雇佣关系，那他也没有第二个老板，也就是说蒋煜的体贴、服软，目前为止是他一个人的特权。
　　不过短短几秒，卓清羽的心思瞬间飘上了天。
　　他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觉悟不错。”
　　彭琛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卫明就没那么含蓄了，嗤笑一声，“人家说的也没错，你瞧你急的。”
　　“一般般，被甩的又不是我。”
　　“是吗，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希望卓公子一辈子别吃爱情的苦。”
　　“呵呵，借你吉言了。”
　　白梓晨看不透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乐呵呵道，“卓哥你跟你家保镖相处还挺有意思的。”
　　彭琛冷不丁接一句话，“是吧，像不像你爸哄你妈？”
　　白梓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点头，紧接着就对上卓清羽含着杀气的眼神，他瞬间垂眼，仿佛从未参与过谈话。
　　所以说跟聪明人当朋友也是有烦恼的。
　　卓清羽假装没看见蒋煜投来的视线，默默喝了口酒，低声骂了句什么。
　　卫明忽而低叹一声，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小卓骂人都这么熟练了。”
　　蒋煜不着痕迹地抬眼。
　　白梓晨顿时抬头，深感赞同，“那时候卓哥说脏话还磕巴呢，学姐夸他可爱都脸红......”
　　“砰。”卓清羽觉得有点没面子，莫名不想让蒋煜听到这些，故意打岔道，“有完没完，那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无不无聊？”
　　“也是，小卓早就葬在我们心里了，现在是屁股带火的小祖宗。”卫明看着卓清羽透着杀气的眼睛，考虑到今天人不少，暂时放弃火上浇油，换了个话题，“下周戚家小儿子成人礼，豪华游轮，不是我说这是真宠啊，咱几个都比不上，你们去不去？”
　　卓清羽也有点唏嘘，他们的成人礼大多都不是庆祝生日，都是奔着人脉去的，相当于“继承人发布会”，一般会挑比较正式的场合。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卫明，语气泛酸，“有个兄弟姐妹真挺好，还得是小的吃香。”
　　卫明也不反驳，轻笑一声。
　　他是家中次子，和老大差了八岁，大哥接手公司事宜的时候他还没成年，等后边大哥有意安排他进公司，卫明却溜得比谁都快，这些年一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好不清闲。
　　几人一起没聊多久，就有人靠了过来，蒋煜自觉让出位置，走到彭琛后面的角落坐下。
　　“清羽。”朱卿来晚了些，挤开人群直奔卓清羽而来。
　　卓清羽给他递了杯冰水，神级预判，“先说好别跟我道歉。”
　　朱卿擦了擦额头的汗，嗔怪地翻了个白眼，“你好歹听我说完。”
　　“有什么好说的，朱亿那傻......子惹祸跟你有什么关系？”
　　朱卿：“再怎么说都是我弟......”
　　“你别说，他不是。”卓清羽掏掏耳朵表示不想听。
　　卫明过来揽住朱卿的肩膀，低声道，“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对事不对人，脾气是差点，但不搞连坐那一套。”
　　“声音真小，没有一个字音我听着是含糊的。”卓清羽讽刺道。
　　一群人插科打诨的聊了一会儿，卓清羽眼珠子开始不听使唤，开始左看右看，终于在看向角落的时候，把某个心里惦记的人装了进去。
　　即便一个人坐在角落，蒋煜也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影响不了他，正低着头玩手机。
　　但不知怎么的，看着周围热热闹闹的，就蒋煜一个人坐在那。
　　卓清羽忽然觉得很刺眼。
　　他沉默了一瞬，放下手里的酒杯，正准备走过去，就跟若有所感抬头的蒋煜对上了视线。
　　卓清羽秒怂，心里建设崩塌，无比自然地错开视线，得体的朝大家笑笑，“抱歉，失陪一下。”
　　然后迅速朝卫生间走去。
　　蒋煜顿了顿，迟疑地放下手机，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不跟上去？”一杯酒放到他面前。
　　蒋煜抬眸，对方正眼神放肆地打量他，是个年轻且长相偏凶悍的男人。
　　见蒋煜不说话，这人又笑了一声，“不够贴心啊，懂事儿的这会儿都跟上去了。”
　　他的语气很暧昧，蒋煜听着有点恶心，只是冷淡地朝他点点头。
　　这已经是他对此人礼貌的极限了。
　　卫明他们被围在中间，彭琛刚回国不久不爱参与这些，自动站到了圈外，但因为噪音太大也没有及时注意到后面的情况，等他喝完一杯酒回身时，正好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蒋煜面前。
　　两人靠的很近，男人此时恰好抬起手，蒋煜就那么冷淡地看着他，不着痕迹的把手机扔到椅子上，活动了一下五指。
　　饶是彭琛眼皮子也是一跳，立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沉声道，“干嘛呢？”
　　那人背脊一僵，这才慢慢和蒋煜拉开距离。
　　人群里有个人也跑了过来，瞪了那人一眼，“程斌，怎么跑这儿来了？”
　　程斌退后两步，表情无懈可击，“看见有个落单的，聊了两句。”
　　彭琛不动声色的走到蒋煜身边，侧头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蒋煜轻轻摇头，捡起手机揣进兜里。
　　这张脸有点陌生，但名字倒是挺响，为数不多直接放弃脸面节操的富家子弟，根本不遮掩自己玩得有多花，男女通吃，口味也杂，这“聊两句”的心思简直别太明显。
　　彭琛又多看了两眼蒋煜，昏暗的灯光令对方凭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帅是帅没错，但难道不是一看就应该知道不好惹吗？
　　曾启瑞看着眼睛还黏在蒋煜身上的人，低声警告，“卓少去卫生间了，你别乱来。”
　　程斌看着蒋煜冷淡的样子，心里有种异样的兴奋，就这样走有些不甘心，不耐烦地低声回应，“卓家最近跟我们家有合作，一个保镖而已，卓少不会在意的。”
　　彭琛还在边上，他没敢乱来，只是递了杯酒给蒋煜，“我叫程斌，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蒋煜。”蒋煜垂眼看着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没接，“抱歉，我不会喝酒。”
　　彭琛用一种看奇行种的眼神，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余光瞥见一道怒气值拉满的身影，默默把让人滚的话咽了回去。
　　但这种行为在程斌眼里无疑是默许，以为彭琛代表卓少表明了态度，更加放肆地去拉蒋煜的手，准备亲自将酒杯送进对方手里。
　　但是手没摸到，脸上就陡然一凉。
　　他懵逼过后面带怒意地抬眼，结果看见了比他还生气的卓清羽。
　　卓清羽把酒泼到程斌脸上，垂在一侧的手气得发抖，情绪激动之下抬手拿起一个酒瓶砸在吧台上，旋即用碎裂的瓶底指着程斌，语气很沉，气息不稳地问。
　　“我的人你他妈瞎碰什么？”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好消息！
　　同居倒计时啦！


第52章 夜聊
　　去洗手间的这段路，仿佛体验了一把趟云霄飞车，冰凉的水并没有让他平复心情，反而是回来看见的画面陡然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该死的男人，用一种猥琐的眼神打量蒋煜，甚至还试图靠近。
　　卓青羽仿佛当街让人抽了一巴掌，强烈的怒火从心口喷涌而出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用力拍开男人的手，想也没想，甩手就把酒泼到他脸上，完了还不解气。
　　心口满满涨涨的情绪，很难用一个词去概括，卓清羽眼睛里血丝蔓延，将瓶底用力磕碎，积压的情绪似乎也随着流出的液体四溅，他的手轻微发抖，指着程斌逼问。
　　程斌一整个愣在当场，完全没想到卓清羽会发那么大的火，表情难看地沉默着。
　　卫明和白梓晨被围在人群中央，这时才注意到不对，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喧闹声安静下来，只余下劲爆的嗨曲。
　　“怎么回事？”卫明瞥了一眼明显动怒的卓清羽，立即皱眉看向一旁的程斌。
　　卓清羽表情很冷，火气简直扑面而来，厉声道，“问你话呢，回答我。”
　　“清羽，先把瓶子放下。”彭琛低声提醒。
　　卓清羽没有理会，看程斌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吞了。
　　气氛僵持之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了拽他的酒瓶，声音很轻，“松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卓清羽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沉默间身后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背，挠得人发痒。
　　卓清羽心中一惊，下意识松开手，拧眉回头看去，对上了蒋煜沉静的视线，对方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低声安慰，“没事。”
　　两人的小动作被众人看在眼里，程斌心凉了半截，勉强保持体面朝卫明笑了笑，“有些小误会，没什么事。”
　　卓清羽压着火，没有立即反驳，冷着脸略微一点头，给卫明使了个眼色。
　　“没事就好，都是误会互相理解一下，我让人送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卫明会意，当即笑了笑，和白梓晨招呼着众人朝远处走去，这种热闹没人愿意凑，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所以都很配合，曾启瑞迟疑了一瞬，还是留下了，心中暗骂。
　　程斌玩得花，但不至于没脑子，当即道歉，“不好意思卓少，是我......”
　　“很喜欢惦记我的东西？”卓清羽没听他说完，径自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一语道破他心中的算盘，“觉得程家和我们有合作，送个人情也没什么？”
　　看来今天很难善了。
　　程斌脸色难看，没吭声，曾启瑞是他表兄，连忙赔笑，“卓少，阿斌不是那个意思。”
　　“你现在走，我不连坐你。”卓清羽淡淡道。
　　曾启瑞脸色一僵，顿时不吭声了。
　　蒋煜垂着眼，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彭琛轻轻推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稳住卓清羽，旋即自己走上前，“你的私生活我们不感兴趣，也不做评价，今天就当买个教训，以后什么人，能不能碰，自己搁心里头好好琢磨一番。”
　　卓清羽抬眼，“彭琛......”你别管。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腕，蒋煜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他并没有把握让卓清羽跟他离开，所以迟疑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走吗？”
　　卓清羽一时间没动，表情凝滞。
　　彭琛眼中闪过笑意，抓住时机开口，“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吧。”
　　蒋煜看了眼仍然皱眉的卓清羽，发现并未感知到阻力，于是试探性用了点力气，顺利将某个狂暴状态的炸弹拉走了。
　　彭琛目送他们离开后回头，冷淡道，“你觉得怎么解决合适？”
　　-
　　斜对角有家面包店，风裹挟着甜腻的味道。
　　两人一路都没有开口，气氛古怪。
　　卓清羽垂眼望着被人握住的手腕，只觉得那里隐隐发烫，蒋煜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皮肤，像是顺着血管在他心头扎根。
　　两人走到车前，蒋煜顿了一下，这才松开手，偏头道，“谢谢。”
　　手腕上的热度消散，卓清羽扯了扯嘴角，拉开车门，声音有些冷淡，“不用。”
　　蒋煜眉头轻蹙，绕到驾驶位。
　　发动汽车，街头的景象逐渐倒退。
　　“你在生气？”蒋煜透过后视镜扫了他一眼。
　　卓清羽心里烦躁，看着窗外的景象，感到有些闷，随手解开两粒扣子，呼出一口气，“不至于。”
　　没有，很气，谢谢。
　　蒋煜顿了顿，没吭声，卓清羽没忍住，哂笑一声，“平时对我不是能得很，真遇上事儿怎么不横了？”
　　蒋煜目视前方，很想说没来及，但后座的人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就上厕所的功夫就有人……有人找你麻烦是小，问题这根本就是在打我的脸。”卓清羽语气换得很微妙，旋即更加火大，“彭琛就在那，卫明几个也在，地方就那点大，喊一声能累死你了？”
　　“那人什么德行你知道吗，他过来找你安的什么心你没数吗？”
　　“那手都要摸到你了，你想什么呢躲都不躲，你不恶心我都替你恶心。”
　　“我问你话呢，你也不回，显得你很牛哔是吗？”
　　蒋煜:“……我要有机会开口。”
　　“你意思我话多？”卓清羽皱眉看他，“要不你把我撂这，回去找那位继续？”
　　这语气里夹杂的火药味令人非常难以忽略，蒋煜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过复杂。
　　两人间陷入寂静，一直到车停下，蒋煜才轻声道。
　　“其实你不用管我，为了一个保镖得罪他并不合适，更何况你们还有合作。”他表情很淡，略微加重了语气，“就像他想得那样，我只是个保镖而已。”
　　卓清羽呼吸一沉，抬眼看他，蒋煜不闪不躲地跟他对视。
　　“是，你说得对。”他轻笑一声，显得有些讥讽。
　　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卓清羽偏过脸，掩住眸中闪烁的情绪，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用力甩上门。
　　蒋煜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目送他离开，修长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良久，轻轻笑了一下。
　　这次的笑容很纯粹，垂眼间略显温和，没有之前的逗弄和调笑。
　　对于一个命不好的人来说。
　　早就习惯在苛责中寻找关心和在意，在艰难中寻找光源和希望。
　　卓清羽对于他而言，就像吸满情绪的海绵，他把手放上去就能感受到炽热的感情，湿漉漉地贴着他。
　　偶尔占有欲作祟，心里那点阴暗因素催使下，他会用力揉搓挤压海绵，将那些浓烈的情绪攥在手心里，想让这些东西彻彻底底属于他。
　　等冷静下来后，他发现海绵默默将溢出的东西都吸收回去，又满满当当地回到他的手心里，看上去很乖。
　　这次蒋煜不想捏他了，有点想揣进兜里带回去。
　　或许松阳巷真的太冷，他也想有个能取暖的人了。
　　—
　　卓清羽反手关上门，身上一股酒味，他皱着眉脱了上衣，换上干净的。
　　屋子里很安静，像是没有一丝人气，连鸟都不愿意来他家屋檐下筑窝。
　　卓清羽捧着一杯水站在窗前，凝视着虚空一点发呆，眉头不自觉拧起。
　　“嗡嗡——”手机震动打破了这份寂静，卓清羽从兜里拿出来一看，眼神顿时沉了下来，是他爸。
　　他一言不发地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不容置喙的声音，“回来谈谈。”
　　卓清羽这次没有拒绝，“嗯。”
　　—
　　凌晨2:28，外面雨声淅淅沥沥。
　　蒋煜在手机震动中皱眉睁开眼，这次他甚至没看备注，抬手就接了电话，“……喂。”
　　那边沉默了一下，慢半拍道，“我要聊天。”
　　蒋煜再一看时间，2:29。
　　他眼神疲惫，声音低哑，“聊你妈。”
　　然后毫不留情地挂掉了电话。
　　倒头睡了没几分钟，又低骂一声坐起身子，拨了个电话过去，声音有些浮躁，“你在哪？”
　　卓清羽沉默了半晌，“……你家门口。”
　　蒋煜听着外面的雨声，瞬间清醒了大半，挂了电话套上外套，随手拿了把伞，拉开灯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卓清羽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满身酒气的站在他面前，蒋煜一句“你有病吧”默默咽了回去，什么火都熄了，把人拉进来，一言不发的锁上大门。
　　平时嚣张至极的大少爷局促地站在门边，也不吭声。
　　蒋煜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打着伞把人带进屋里，卓清羽应该喝了不少，但看上去还算清醒，拘束小心地打量四周。
　　蒋煜先一步进了卧室，找了个新毛巾和一套新睡衣，出来甩给卓清羽，指了指旁边的狭小浴室，声音很沉，“去洗澡。”
　　卓清羽抱着东西乖乖去了，半晌尴尬的嗓音传来，“……这个，怎么用？”
　　蒋煜顿了顿，直接推门进去，卓清羽吓了一跳，他脱了上衣，下意识背过身，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于是慢吞吞转了回来。
　　浴室很小，两个人在里面显得略微拥挤，蒋煜目光掠过卓清羽若隐若现的腰窝，错开视线，就着他的手抬起开关，“左边热水，右边冷水，自己看着调。”
　　“嗯，知道了。”卓清羽没回头，手攥紧了花洒。
　　蒋煜转身离开，回到了屋子里，看着爸妈的遗像，想了想还是移到了客厅，他上了三炷香，低声道了个歉。
　　洛伟之前也委婉的提过，这种东西最好放在外面，自己总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即便看不见，心中也难以释怀。
　　蒋煜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卧室。
　　不多时，慢吞吞地脚步声响起，停在了门口，蒋煜回过头，看见了眼睛很红的卓清羽。
　　虽然对方极力在掩饰，也遮不住那股扑面而来的低落和局促。
　　卓清羽穿着他的睡衣，大了一号，所以显得不太合身，裤脚和袖口扁了几道，领口也有点大，可怜巴巴的，活像遭人遗弃的小狗。
　　蒋煜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兀自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床，嗓音低沉，听不出是威胁还是哄人。
　　“过来坐，不是要聊天吗，来吧。”


第53章 过往（叙述较多）
　　卓清羽垂着眼，头发还在断断续续往下滴着水，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只想找个人听他说话。
　　“……我在赤海说过，如果没有玫瑰林，没有恰到好处的黄昏，只是赤海本身，留不住任何游客。”
　　“但我喜欢晚上，很安静，可以尽情地难过发泄，那里没有会看我笑话的人。”卓清羽低声道，“我遇到两个非常重要的人，可他们都在我眼前离开了。”
　　他的声音并不平静，发着抖。
　　一个尘封的，被卓清羽死死钉在内心深处的世界，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蒋煜面前。
　　曾经的卓清羽，可谓天之骄子。
　　成绩拔尖，听话懂事，别家孩子都在撒泼打滚的年纪，他就按部就班的走上了继承人该走的“阳光大道”。
　　他没有什么喜欢的事，做什么都好像无所谓，只是任务越来越重。
　　甚至那些在别人看来是娱乐项目的东西，他都要做到“顶尖”。
　　偶尔卓清羽也会感到疲惫，还好爷爷见他来，都会给他泡一壶果茶，跟进潮流地点一些他觉得好吃的外卖。
　　每次卓清羽表示自己不吃这些时，老爷子就瞪眼，说“人家小孩都吃这个，你凭什么不吃，现在不吃什么时候吃，老了吃不了的时候吗？”
　　卓清羽无奈，吃不完还得打包带走，不可置否的是，他的确喜欢吃。
　　但父母不允许他吃这些，他们认为脏，不健康。
　　只有在爷爷面前，他才能当一个孩子。
　　听话、优秀这两个观念早已深入骨髓，从小被灌输这样的思想，麻木着也就习以为常。
　　但卓清羽没想过，亲手将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拔除，会疼得如此撕心裂肺。
　　卓老爷子是他的避风港，他也终究失去了那座避风港。
　　甚至因为参加竞赛，父母怕影响他的心态没有告诉他。
　　爷爷病危的事，如果不是他打电话无人接听起疑，或许真的错过了。
　　“……我发疯一样跑出训练营，定了最早的航班回家，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什么偏激的想法都有，最后只剩下重复的几个。”
　　“为什么，凭什么？”
　　“原来自幼爸妈在我心头埋下的种子，也是一颗雷，随着我不断长大，它便生根发芽，最终长成能遮风避雨的大树……然后，那颗雷被不断的往下压，不出意外它可能会被永远埋在心底，懦弱安静，无声无息。”
　　“可是那天它碰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于是‘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卓清羽抬起手，轻轻张开五指，喃喃道，“所有的名誉，所谓的优秀，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到的时候，爷爷已经是弥留之际，他强撑着问我……”卓清羽模仿着爷爷的口吻，“清羽啊……你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我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我不想说不知道，我不想让爷爷失望……但爷爷笑了。”
　　爷爷对他说，清羽，你小小年纪总是纠结于不想让别人失望，可曾想过有没有对得起你自己？
　　那些担子不是你该背的，至少不是现在的你，爷爷希望……
　　你能有不为别人，只为自己的那天。
　　这些话一直在卓清羽心里回荡着，像一阵找不到出口的风，横冲直撞的四处乱窜。
　　那天以后，卓清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月没有出过房门，父母担心，觉得他会憋出毛病，甚至请了心理医生过来。
　　但卓清羽自己出来了，却是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站在市中心的路口，他第一次觉得楦城那么大，大到他拿着满满当当的行李，揣着足矣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积蓄。
　　都觉得，无处可去。
　　蒋煜一直没说话，拧眉看着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大少爷垂着头，眼泪一滴滴的掉在腿上，他哭起来也安安静静的，有么那一刻蒋煜似乎看见了卓清羽曾经乖巧的缩影，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只是觉得他这幅样子很刺眼。
　　蒋煜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突然起身，拿着毛巾粗鲁地帮他把眼泪擦干净，卓清羽也没出声，估计真喝多了，顺势往他肚子上一靠。
　　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蒋煜动作僵住，顿了好半天才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试图把气氛掰回去。
　　“别来这套，明早……”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骤然失声，垂眼看去。
　　卓清羽得寸进尺，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腹部拱了拱，树懒似的。
　　声音也很小，“今天是爷爷的祭日，我有点想他……”
　　这一声闷闷的，挠得人心头发软。
　　蒋煜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拢住他的后脑，低声道，“人各有命，总守着过去，就走不到未来。”
　　卓清羽顿了顿，嗓音微哑，有些迟疑的问，“……蒋煜，你为什么会坐牢？”
　　他分明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蒋煜哂笑，轻叹一声道，“我啊……我命不好。”
　　说便说吧，他也一个人撑了许久了。
　　蒋煜声音低缓，像是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卓清羽，这世上没那么多圆满，很多事情，都只在一小片没人察觉的地方，痛心入骨，覆窟倾巢。”
　　蒋煜是孤儿，不过他没进过福利院，被人扔到苍蝇乱飞的垃圾桶旁时，遇到了好心的卖纸盒收垃圾的夫妇，夫妇俩年纪不轻了，捡到他的时候已经将近五十岁，他们家不富裕，但也没亏了蒋煜。
　　等到蒋煜十六岁的时候，养父就病倒了，那时候他不得不去问亲戚借钱，自己做做兼职。
　　等到了十八岁。
　　蒋煜那会儿什么都没想，就想着怎么把他爹留下，琢磨过卖肾卖血，被他爹看出端倪愣是从床上起来打了他一顿，后来又抱着他的头说对不起他，把他捡回来就是害了他，他妈妈在一旁抹眼泪。
　　蒋煜咬着牙没哭，心中想着筹钱的办法，如果不是养父母，他或许早就冻死饿死了，这个家不富裕，但将他抚养成人，供他上学读书，什么都没有亏了他，怎么会是对不起他。
　　后来老爷子病情恶化，不得不住院，蒋煜没有办法筹到那么多钱，只能挨个去亲戚门口磕头，但没有几个人愿意帮他。
　　走投无路之际，有个男人找到了他，跟他说要是能帮他教训个人，就给他一百万。
　　蒋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男人笑了笑给了他一张名片，说有事可以随时找名片上的人。
　　后来蒋煜四处碰壁，医生告诉他不能再拖了，不然可能就……
　　蒋煜愣了愣，在医院门口发了半天的呆，半晌才拿着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问对方怎么个教训法。
　　那人说意思意思就行，蒋煜应下了，敲定了时间过去，找到了目标人物，他提刀冲过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却被对面的人踹到在地，刀也掉在地上。
　　那人看见刀，眼中冷光毕露，一把就冲他砍过来，那手法利落，根本没留手，电石火光之间他看到了男人脖子上的刀疤，他也不笨，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
　　那个混蛋分明是一百万买命来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个不怕事的，说不定那人早在这里安排了眼线。
　　如果自己出事，男人必然倒霉，反之亦然。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男人都逃不掉了，那人想必也是拿准了这一点。
　　眼下就看他怎么选了。
　　蒋煜一个晃神，就被一刀砍在肩膀上，他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用力推开了男人，紧接着一脚踹在他手上。
　　谁料发生了意外，刀掉落时卡在了自行车篓子上，男人倒下去时恰好直直戳了上去，当场死亡。
　　蒋煜喘着粗气，眼神有些迷茫，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血液都逆流了。
　　半晌，才抖着手给那人打了电话，说事情已经办成了，希望他兑现承诺，拿着那一百万去医院，先给80万做手术，剩下的分月寄过去，并告诉二老蒋煜已经找到了工作，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了。
　　那人笑了笑说我凭什么帮你，蒋煜说我录音了，也报警了。
　　大概是没想到他真的敢报警，那人沉默了许久，答应了他的要求。蒋煜挂了电话，良久才重新拨打了一个短号，说他要自首。
　　只可惜六年后出来，他才知道二老已经走了，就在他杀人的那一天，他爹突然就不行了。
　　以前的小破屋还在，他跪在地上抱头大哭，崩溃地喊着，爸妈你是不是知道了，对不起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他连二老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同年妈也跟着走了。
　　六年了，那丧事还是亲戚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办的，蒋煜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蒋煜看着那张卡，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先取了钱，给帮忙办丧事的亲戚送去，亲戚没要，骂他不孝，说老蒋养了个白眼狼，最关键的时候跑没了，现在倒是有钱了，你能用钱买命吗！
　　蒋煜没说话，任他们骂着，那句“你能用钱买命吗！”几乎扎在了他心尖上。
　　他把钱扔给亲戚们就跑了，独自站在后街发呆，夜色很深，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其实有那么些时候，蒋煜想过去死。
　　后来，他就遇到了卓清羽。
　　这个人莽莽撞撞地闯进他贫瘠悲哀的世界，叫醒了浑浑噩噩的蒋煜。
　　叫醒了一个被命运反复折磨，却依旧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人。
　　入狱那年蒋煜18岁，也只是个尚未步入社会的孩子，如今蒋煜24岁，缺失的那六年，所失去的一切，却再也没办法绊住他往前走的脚步了。
　　他是野草，春来即生。
　　作者有话说：
　　这周事情有点多，有点累啦～
　　更新应该3章左右，隔壁还有个新文，还请多多包涵！（跪）


第54章 醒来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会找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把刀就那么巧，刚刚落在个不巧的地方。”
　　“当时出于无奈，隐瞒了那人的存在，狱警见我年纪不大，摇着头说了句我命不好。”他又轻笑一声，“的确不好，但没得挑。”
　　“你看上的这身本领，也是在里头练出来的。”蒋煜有一搭无一搭地拍着他的脑袋，“刚进去那会儿脾气硬，得罪不少人，被人打了也不服，狱友都是重刑犯，前几个月……挺惨的。”
　　“后来认识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人，他很厉害，算我半个师傅，教我对付人的技巧……可惜，第三年就服刑走了。”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怨不了任何人，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我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怎么样都可以，最后才发现自己一败涂地。”
　　“他们拿救命钱供我读书，我却没有了学习的机会，也错过了他们。”
　　“或许让我现在去选，就不会像当初那样冲动了，我很后悔，至少应该送送他们的……太不孝了。”
　　蒋煜的嗓音还算平静，带着点温和与怅惘。
　　怀里的人无比僵硬，像是被震住了，蒋煜知道他没有醉得彻底，但估计脑袋也转不利索，否则放在平时，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
　　蒋煜不是无坚不摧的勇士，他也只是个为了生活逼着朝前走的普通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内心深处的伤痛懊悔，之所以能表现得如此淡然。
　　只是因为他没有可以哭诉的人而已。
　　向东和周恒愿意听他说，但事到如今他能为兄弟们做的，就是不打破他们平静安逸的生活。
　　现在能有个能把他放在心上的人，蒋煜已经知足了。
　　卓清羽的醉意散了不少，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
　　怪不得当初自己只是飙了几句脏话，蒋煜就忽然激动起来。
　　那是他最崩溃的时候，如有不巧，自己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好蒋煜足够坚强。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蒋煜知道，他是在为第一次见面时的无心之语道歉。
　　腰上的力道不减，反而加重了些，卓清羽死死抱着他，不知是寻求安慰，还是给他安慰。
　　蒋煜轻轻叹了口气，扫了眼挂钟，垂眼问，“还哭吗？”
　　卓清羽没做声，也没撒手。
　　蒋煜感到久违的无奈，轻“啧”一声。
　　他见状只好强硬地把人拽起来拉到洗漱间，像是伺候伤残病人似的，插上吹风机替他把头发吹干，而后打了温水，胡乱帮他擦脸，紧接着又把人拉回屋里，塞进被窝。
　　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夜深了，他本就是被吵醒，这会儿一通折腾后倒是来了点困意，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另一边躺上床，随手拉了灯。
　　倦意促使下嗓音很磁性，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别想了，睡吧。”
　　卓清羽没吭声，侧躺着没动，应该是默认了，蒋煜放心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卓清羽这才慢慢睁开眼，适应黑暗光线后，借着些外头的光亮，能瞧清蒋煜的轮廓。
　　他正面躺着，卓清羽这个角度恰好能仔细描摹蒋煜的五官。
　　鼻梁高挺，睫毛很长，薄唇性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令人更有想要靠近的欲望。
　　卓清羽看了许久，眼神也逐渐清明。
　　他觉得蒋煜这人优点挺多，长得好，身材好，声音也好……总之哪哪都好。
　　会打架，知道分寸，干什么上手都快，很聪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悄悄跑进自己心里的，可能是每天蹭一点，自己一个疏忽，就将人放了进来。
　　或许是对方醉酒后的模样。
　　或许是小屋前那块恰好容纳他的灯光，或许是蒋煜那股什么都不怕的劲头，或许是对他莫名其妙的维护……
　　又或许是那天的拥抱，令他感受到安心的气息。
　　这些都是他对蒋煜动心的原因。
　　这时候卓清羽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挺喜欢看蒋煜喝醉了，因为只要他喝醉了，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就会变得各外专注。
　　心中不甚明晰的前路有了一个隐约的轮廓，卓清羽悄悄靠近了一些，鼻尖全是蒋煜的气息。
　　他想带着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孤独的保镖，试着一起往前走。
　　——
　　翌日。
　　蒋煜皱了皱眉，觉得脖子很痒，似乎有什么正蹭来蹭去，他下意识抬手按住，紧接着半眯着睁开眼，烦躁地垂眸一扫。
　　只这一眼，令他的眼神顿时清明了。
　　或许是静电的缘故，蓬松的发丝亲昵地黏在他衣服上，而发丝的主人也半点不客气，整个人都拱进他怀里。
　　方才他这一按，就是将人彻底按进了怀里，以至于如今陷入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呼吸都感受得分外清晰，蒋煜眼皮子跳了跳。
　　先不提这是个血气方刚的早晨……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点什么也是正常现象，但这种现象通常一个人见没什么，彼此相见就多少有点尴尬了。
　　蒋煜没了睡意，试探性退后一步。
　　“啧。”卓清羽在睡梦中察觉到暖源试图逃离，立即将其扒拉回来，压在身子底下，这才满意地不动了。
　　蒋煜淡定地垂眸看了一眼，某人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一手还用力抱着他的腰。
　　蒋煜思索两秒，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
　　先醒来的不是他，尴尬的就不是他。
　　恰好困意还在，怀里有个暖烘烘的小火炉，不一会儿蒋煜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老板就在身侧，没有被半途吵醒的风险。
　　不知过了多久，蒋煜感受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旋即又骤然停下动作，猛的起身，带起一阵轻风。
　　耳边传来震惊又小声的“卧槽”。
　　蒋煜没动，兀自闭着眼睛。
　　卓清羽在床前游离一会儿，旋即又一屁股坐在窗边，应该在思考人生。
　　等时候差不多了，蒋煜才动了动，坐在床边的人犹如惊弓之鸟，紧紧盯着他。
　　蒋煜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接着打哈欠掩饰，而后睁开眼。
　　“醒了？”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刚醒的缱绻，看向一旁的卓清羽。
　　卓清羽愣了愣，立即偏开脸，起身抓了抓头发，含混道，“啊。”
　　“洗漱间有新牙刷、杯子，先去洗漱吧。”蒋煜起身间露出一小片腰腹。
　　卓清羽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第55章 一起去吃饭
　　卓清羽迅速收拾好自己，从洗漱间里走出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盯着蒋煜，欲言又止。
　　蒋煜的面色平静，令人很难看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假装没有看见卓清羽的窘迫 ，径自往洗漱间走，与他擦肩而过 。
　　蒋煜低声道，“你自便。”
　　卓清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说昨晚意识也不是多迷糊 ，但总归酒壮怂人胆 ，加之夜色迷离，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等到外头阳光明媚，令人藏无可藏时，他有一种近乎裸奔的羞耻感，卓清羽揉了揉眼睛，逃避地往外走，“哦，好。”
　　一路来到客厅，卓清羽别扭的表情骤然一顿，他缓缓偏过头，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屋子正中央挂着的两个黑白相框，里面有两位慈祥的老人，正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卓清羽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蒋煜的养父母，思及昨夜蒋煜的话，他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恭恭敬敬的朝二老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伯父伯母好，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他真情实意地道完歉，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过于简单的屋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光秃秃的，看上去就知道屋子的主人一点生活情调都没有。
　　虽说屋子的外观看上去有些简陋，但胜在干净，没有蛛网或者明显的灰尘，就是看上去太空了。
　　卓清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屋子，沉默了半晌。
　　其实他有点私心。
　　外面的阳光暖烘烘地落进来，卓清羽走上前打开木质的窗户，一眼就能瞧见院里摆放的一个躺椅，蒋煜平时没事应该会在那晒会儿太阳，除此之外就摆放着一些杂物。
　　如果在旁边摆上桌椅，在墙边放上几盆绿植，或许可以有一只慵懒的小猫或是调皮的小狗，再买一个复古的鱼池架在院子里，养几条漂亮的观赏鱼，院子够大，挖个空地，造个景观莲花池也不错。
　　卓清羽觉得那样会很有烟火气息，但并不是因为布局赋予了小屋人情味，而是这屋子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他想每天都见到的人。
　　否则就算布置得再多再满，也终究是空虚的。
　　卓清羽是个潇洒的人，他无比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能坦然地承认。
　　只是这份感情如果是给蒋煜，他要让自己多想想。
　　因为蒋煜太苦了，如果自己做不了那颗糖，那他不允许自己踏足对方的世界。
　　蒋煜洗漱完后换了身衣服，出来见卓清羽站在窗前晒太阳，随口问，“我送你回去？”
　　卓清羽没吭声，背对着他。
　　蒋煜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复，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卓清羽？”
　　“嗯。”卓清羽含糊地应了一声，但依旧没有回答他。
　　蒋煜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声音不紧不慢的，带着点玩笑意味，“怎么，赖上我了？”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昨夜之事，但彼此心中都有数。
　　卓清羽索性点头，声音里含着一股夸张的任性感，“是啊，不行吗？”
　　他回过头，脸上已经没有了窘迫心虚，理直气壮道，“我是老板，我干什么不行，你要不要拓展一下业务？”
　　蒋煜笑了，“什么业务，保姆？”
　　“说好听点是生活助理。”卓清羽善解人意道，“工资翻倍，其实也就多加了一个包吃包住而已，你不但不用绕路去接我，我还能免费帮你修饰一下这毫无情调的屋子，是不是很划算？”
　　蒋煜没有立即开口，半晌才指了指屋子，“我是没问题，收拾一间屋子，多双碗筷的问题，但卓少可要想清楚了，这种地方你是不是能接受，而且我的三餐可没有五星级西图澜娅餐厅的水准，只会普通的家常菜。”
　　“大清早亡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没那么讲究。”卓清羽阔气地扔了张卡过去，“喏。”
　　蒋煜下意识抬手接住，盯着那张卡半天，突然笑出声。
　　“你知道这样特别像什么吗？”
　　卓清羽顿了顿，“像什么？”
　　蒋煜指尖捏着那张卡晃了晃，表情认真，“特别像金主给小白脸p资，你不觉得很像包养吗？”
　　卓清羽只卡壳了一瞬，就盯着他半开玩笑地道，“哦，那你接受吗？”
　　蒋煜轻笑一声，正要开口，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两人间粘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卓清羽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
　　蒋煜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抬手接了电话，“喂，东哥。”
　　“蒋煜，今晚有空没，你嫂子熬了骨头汤，周恒那厮也空下来了，来吃饭？”
　　屋内就两个人，很安静，离得又不远，卓清羽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眉心，低声道，“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到时候随便找家......”
　　话还没说完，蒋煜就收回视线，想到嫂子说过的话，便回道，“有空......我能带个人吗？”
　　对面一静，旋即声音都振奋起来，“哎哟，怎么不能？什么人啊......你小子动作够快啊！果然人长得好就是不愁个伴，哎，悄悄给哥说说......”
　　卓清羽猛地转身，战术性轻咳两声，蒋煜无语地拧眉，撂下一句“你恩人”后就挂断了电话。
　　向东紧接着就开始vx轰炸他，蒋煜没理，不一会儿周恒也来了，上来就是一句，“谈对象了？”
　　蒋煜终于拿起手机给大嘴巴向东发了条消息，字字都是真情实感。
　　-煜：你牛逼。
　　“......晚上去你朋友家吃饭？”卓清羽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嗯。”蒋煜端详他的表情，“不想去？”
　　“不是，我无所谓......”卓清羽状似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我不寻思着你们朋友聚会，我去不合适吗？”
　　“挺合适的。”
　　毕竟嫂子对你有滤镜。
　　蒋煜一边回消息一边随口道，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卓清羽心头一跳，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
　　“哦。”


第56章 蒋煜，你对象呢？
　　“叮咚——”门铃声传来。
　　“哎，人来了，老婆我这还有个爆炒肥牛，你开个门！”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东的喊声。
　　“我听见啦，来了来了......”
　　陈浅铃笑容满面地打开门，腿上还挂着个噘嘴的小葵，一抬眼瞥见蒋煜身后的人，神情骤然一怔。
　　卓清羽有种见父母的紧张感，故作淡定地朝人家笑了笑，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手里拎着的东西，看上去有些拘束。
　　蒋煜倒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着喊了声，“嫂子。”
　　“嫂......”
　　卓清羽正紧张着，下意识跟着张口，还好半路反应过来紧急刹车，“……你好，打扰了。”
　　陈浅铃这才回过神来，立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让开身子招呼他们进门，“都来啦，快进来吧！”
　　蒋煜换上鞋，从卓清羽手里接过礼品，旋即也扔了一双干净的拖鞋给他。
　　这一堆东西都是卓大少爷临时去商场买的，说是去人家里没有空手的道理，蒋煜拗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了。
　　陈浅铃一直默默看着卓清羽，眼中感慨又含着笑意。
　　“来了啊，你说你带个人还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是什么宝贝......”向东围着个围裙，一手拿铲，一手端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着一抬眼，瞬间愣住了。
　　蒋煜笑了，提着东西放在客厅边上，“喏，宝贝送你的，别客气啊。”
　　这一声宝贝令身后刚换好鞋的卓清羽顿时红了耳廓，卓大少爷拘谨地挪到蒋煜身后，矜持地朝向东点点头，“你好。”
　　“这，这......”都是商圈的人，总不可能不认识楦城卓家，向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忙点点头，“哎哎谢谢啊，真客气了，下次人来就行哈，你好你好......”
　　“卓公子先坐啊哈哈......”他干笑两声，狠狠瞪了一眼还在笑的蒋煜，磨了磨牙，“你进来帮我端菜！”
　　蒋煜回头扫了一眼板正的卓清羽，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像是叮嘱小孩似的，“别拘束，都是自己人，在这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
　　这时候卓清羽并没有反驳他的欲望，因为他确实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于是他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你快点。“
　　蒋煜轻笑，下意识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就朝厨房走去。
　　陈浅铃刚从厨房里拿出杯子，出来恰好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愣了一下。
　　“嫂子？”蒋煜朝她扬扬唇，目光坦荡，看向她手里的果茶，顿了顿。
　　陈浅铃回过神，见他看向自己手里的壶，笑了笑，“小葵就爱喝这种果茶，家里常备着，待会儿饭后可以解腻。”
　　蒋煜点头，回头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卓清羽，恰好看见他匆忙收回目光，勾了勾唇，回头对着陈浅铃道，“嫂子，麻烦给那位倒一杯，他也喜欢喝。”
　　陈浅铃再次愣了愣，“哦，哦好。”
　　蒋煜谢过她，刚走进厨房就被向东拽了过去，目光狐疑地上下扫视他。
　　“嘶，你给哥说说。”向东把脸怼到他面前，压低嗓音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跟老板关系那么好？”
　　蒋煜用手抵开他，“非得用这么个粗俗的字眼？”
　　向东神色忧喜参半，“哎，你不会真要嫁入豪门了吧......”
　　蒋煜眸光闪了闪，面上却无比镇定，转身端起盘子，“还没喝呢，说什么胡话？”
　　“妈的，谁能想。”向东神情恍惚，喃喃道，“还真是我恩人。”
　　“是啊，磕两个？”
　　蒋煜顺嘴接话，把向东气笑了，“去你的！”
　　两人前后脚出去，突然蒋煜脚步顿了顿，肩膀可疑的颤动两下。
　　向东抬眼一笑，顿时乐了，“噗......小葵，干什么呢？”
　　小葵眨巴着眼睛回头看了看，又扭回脑袋，吭哧吭哧地抱着卓清羽的腿往上爬，可怜卓清羽即便脸色很黑，也只能腾出一只手护着，以免小孩摔下去。
　　蒋煜把菜放到桌子上，大步朝他们走来，抱起了孩子。
　　那一刻卓清羽是感动的，抿了抿唇抬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眼中放大，紧接着自己怀里就是一重，有什么被塞了进来。
　　蒋煜将小葵一把抱起来塞进卓清羽怀里，还漏了两声笑。
　　卓清羽缓缓抬头：“......”
　　他有时候觉得蒋煜真挺不是东西的。
　　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对峙，陈浅铃去开门，和风尘仆仆地周恒寒暄两句。
　　“今天下午有个会，来晚了点。”
　　周恒一边进屋一边张望，角度原因他看不见沙发，只能看见站着的蒋煜。
　　向东想到自己吐噜嘴告诉周恒那事儿，眼皮子跳了跳，赶紧开口，“哎老周啊......”
　　“蒋煜，你对象呢？”但还是晚了一步，周恒脱下外套随口问道，听见向东的喊声又看过去，“干嘛？”
　　向东捂着半边脸，没吭声。
　　蒋煜倒是没什么反应，抬手示意了一下沙发，“这呢。”
　　周恒连忙调整了一下衣服，满面笑容的进来了，“哎好，我......”
　　然后和面无表情的卓清羽四目相接，表情一滞，顿时失去了反应能力，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卓少？”
　　卓清羽只能尴尬地笑笑，“你好。”
　　“呃，你好......你好。”
　　周恒很快反应过来，也干笑两声，如刀的目光割向捂住脸死活不肯抬头的向东，又看向神情淡定甚至嘴角噙着笑的蒋煜，一时间还真有点摸不准了。
　　眼看场面就要凝固住了，还是陈浅铃轻笑两声，“好了，你们就别逗人了，饭菜都好了，都先坐下吧，我去开两瓶酒。”
　　向东瞬间抬起脸，顺着台阶下，招呼着大家落座，顺便把胡作非为的女儿从卓清羽怀里拎回来，卓清羽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在蒋煜身侧，向东拿着酒，转头问蒋煜，“喝点吗你？”
　　蒋煜迟疑了一瞬，正准备摇头就听见旁边有人低声道，“你想喝就喝，我送你回去。”
　　“你不喝？”
　　“......这几天喝多了，头疼。”
　　向东举着酒瓶见他们俩嘀嘀咕咕一会儿，蒋煜朝他点点头，“来点儿。”


第57章 酒后之言
　　席间倒并没有多么尴尬，气氛很活跃，小葵三番五次想要挣脱妈妈的怀抱往蒋煜那跑，被陈浅玲嗔怪地拍了拍，牢牢按住。
　　“卓少，我跟浅玲，敬你一杯！”向东豪迈地站起来。
　　经过这一会儿，他们也发现卓清羽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不好相处，向东想起自己先前还编排过人家，顿时羞愧。
　　卓清羽也跟着站了起来，“客气了，叫我清羽就行。”
　　“清羽。”陈浅玲倒没有很拘谨，笑着喊了一声，“或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欠你一声谢谢。”
　　卓清羽一愣，没反应过来，“嗯？”
　　向东主动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几人一唱一和的感觉要把卓清羽夸上天，虽然浮夸了些但还是能瞧出真情实感的。
　　“卓哥，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向东已经叫上了哥，情感充沛，“我老婆的恩人就是我恩人，卓哥，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只要有弟弟能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哎哎哎，喝几口啊晕乎成这样，看看你哥是谁再说话。”周恒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跟蒋煜对视一眼。
　　卓清羽经过这么一遭，才想起那件多年前的事情，让他们夸得耳廓通红，勉强保持着镇定，笑着道，“举手之劳，陈小姐没事就好。”
　　陈浅玲笑弯了眼，嗔怪地拍了拍向东，对卓清羽道，“他就这么不着调，你别理他就行。”
　　向东是个很会热场的人，老实说卓清羽有点想笑，但为了不崩人设，还是凭着毅力坚持住了，只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淡笑。
　　蒋煜冷不丁抬眼，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你今天怎么这么礼貌？”
　　“我一直很礼貌。”卓清羽变脸很快，垂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蒋煜，磨了磨牙，“吃你的。”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周恒眸光微闪，点了点盘子招呼他们坐下。
　　今天难得蒋煜沾了酒，闹得有些晚了，几个大老爷们喝成一团，中途卓清羽主动换了个位置，让他们抱在一起。
　　蒋煜属于被迫左拥右抱，让周恒和向东压得动弹不得。
　　小葵到了点就要睡觉，陈浅玲朝卓清羽抱歉地笑笑，带着小葵先回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弟。
　　“不好意思清羽，我得先哄小葵睡了。”
　　“没事，这有我看着呢。”
　　卓清羽看着小姑娘眼睛都睁不开了，赶紧点点头。
　　陈浅玲一走，没了能压制向东的人，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他们仨显然已经醉了，向东半边屁股挨着地，另外半边蹭着椅子腿，从腰开始悬空，就这种处境还坚持不懈地扒拉着蒋煜。
　　蒋煜早就神志不清了，让他差点拽到地上去，得亏卓清羽眼疾手快给拖住了，否则另一边的周恒也得下去。
　　卓清羽有点后悔自己多嘴，认命的将向东搬到自己的位置上，喘了口气道，“哥几个消停点吧，喝多了也别玩杂技啊。”
　　“杂技……杂技……”向东转移目标，一把握着卓清羽的手，大着舌头说，“咱，咱们那年，你看那街头杂耍，看人，看人小姑娘……”
　　卓清羽刚想说他不是蒋煜，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面色一紧，“怎么着？”
　　“……小姑娘可怜，跟我们家小葵差不多岁数！就，就她妈带着她那个……”向东大喘气完了，低声咕哝，“你，你就是心好，知道是骗子，也给了好几十呢。”
　　“你说你啊，不能自己过自己的吗，你说……”向东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睛，“你他妈天天积善行德的人，怎么就……为什么就走了霉运呢？”
　　向东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把卓清羽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哎，你别！”
　　“我别什么别！”他边哭边骂，“你那时候成绩多好啊，我妈都说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我老向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卓清羽表情骤然一怔。
　　“你那会儿成绩就没下过年级前五，要是不小心滑下一点儿，准是你帮叔叔阿姨干活，写到差不多分数就趴下睡了。”向东紧紧握住卓清羽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心酸，“你他妈本来能上个顶好的大学，你长成这样指定也不缺小姑娘喜欢，咱们说不定还能约个未来，结果你说没就没了！”
　　“蒋煜，你他妈是咱仨里最聪明的啊，怎么就这样了，为什么就这样了……”
　　他说到最后嗓子都劈了，没了声音，卓清羽呆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仰头闭上眼睛的蒋煜。
　　“大东！”陈浅玲听见动静里面跑了出来，见状赶紧拍拍他，“哟，怎么了这是？”
　　大东埋进她怀里，抽抽搭搭地哭。
　　陈浅玲无奈，抬眼抱歉地看向卓清羽，却猛然一顿，她表情逐渐担忧，“清羽……你怎么了？”
　　“啊？”卓清羽回过神，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没……”怎么啊。
　　突然，有什么滴到他手上，卓清羽表情微怔，慢半拍的抬手，摸到了一脸泪痕。
　　他陡然傻住了。
　　“我，我触景生情……”他连忙侧过头，掩饰住自己的狼狈，嗓音很哑，状似不在意道，“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哪里的话。”陈浅玲摇了摇头，担心地看着已经睡过去的两人，“不行今晚就歇在这儿吧，小葵跟我们睡……但也只能空出来俩屋，清羽……”
　　现在这个情况，向东晚上肯定得折腾，小姑娘跟他们不合适。
　　“没事，让周恒歇下吧，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址，他这种情况一个人也不安全。”卓清羽尝试着叫醒蒋煜，“我带他回去。”
　　陈浅玲微微一愣，“会不会太麻烦了？”
　　卓清羽顿了顿，低声道，“不会，我们……住一起。”
　　陈浅玲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半晌才点点头，“哦，好，那你们路上小心啊。”
　　“好，那我先带着蒋煜走了。”
　　卓清羽没能成功叫醒蒋煜，只好借力架起他，陈浅玲也搭了把手，说实在的是真沉。
　　卓清羽没办法，只能硬抗。


第58章 重获新生
　　蒋煜一路上不吵不闹，乖乖躺在副驾驶睡觉，等到车一路开回松阳巷，卓清羽缓缓停车，侧目看了一眼仍然没动静的人，眉头紧锁，带着点火气地打开手机翻开列表，找到一个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Z:之前那件事，继续查，关系网一个都不要漏，汇总嫌疑人发给我。
　　而后他也没等人回应，将手机揣回兜里。
　　卓清羽侧目看向呼吸平稳的蒋煜，眸光逐渐变深。
　　松阳巷的路灯隔着很远，他们停车的地方属于暗光区，而这里居住的老人小孩居多，此时路上什么人也没有。
　　唯一清醒的人就是卓清羽，但他现在也有点不清醒了。
　　蒋煜侧着脸，唇瓣薄而性感，此刻微微张开，卓清羽着魔似地俯身慢慢逼近，醇香的酒味愈发清晰，他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
　　蒋煜酒量很差，今天喝了很多，他不会醒的。
　　心里有道声音在蛊惑他。
　　此情此景，他做什么都可以。
　　或许是今天听到的信息有点多，卓清羽莫名冲动，乱七八糟的情绪横冲直撞，令他暂时丢掉了理智。
　　卓清羽垂眸，两人的距离不断缩减，嘴唇触碰到柔软的唇瓣，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冰冷，反而因为喝了酒而发烫，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并不满足于这蜻蜓点水的一下。
　　他像是在探索这个领域，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舔吻后试图撬开对方的唇齿……
　　突然，蒋煜动了动，迷茫地睁开眼。
　　那一瞬间。
　　卓清羽仿佛被一瓶冷水直接浇在了天灵盖上，瞬间清醒了过来，立即弹开身体。
　　好在蒋煜迷迷蒙蒙的，根本不知道他在干嘛，卓清羽内心骤然腾升起一股罪恶感，没敢直视蒋煜的脸。
　　好在光线朦胧，能让卓清羽藏住脸上的无措。
　　“蒋煜？”他试探性地喊。
　　蒋煜听到声音抬了抬眼睛，但眼神没有焦距，也没有应声。
　　卓清羽顿时松了一口气，从另外一边打开车门，费劲地拽住他的双臂，将人拽出来，用自身的力量去撑住他，而后艰难的关上车门。
　　这一片光线过暗。
　　卓清羽不小心踩到个易拉罐，差点带着蒋煜摔倒，无奈之下只好腾出手去掏出手机照明，走了大概一半，他就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侧目看向蒋煜，打商量似的问，“......你，能自己站直吗？”
　　蒋煜哼唧一声，皱眉眯眼看他，卓清羽扶着他的腰，手动摆正了他的身体，而后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蒋煜像是摇摇欲坠的积木似的晃了两下，但好在还是稳住了。
　　卓清羽松了口气，抬手扶住他的胳膊继续朝前走，压力骤减，接下来的路顺畅了许多，一路走到门口，卓清羽推了推蒋煜，“钥匙揣哪了？”
　　蒋煜仔细辨识了一下眼前的环境，慢半拍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半阖着眼睛找锁孔，结果手上软绵绵的，半天都对不准，卓清羽看得着急，握住他的手指怼了进去，吐槽道，“你特么喝点酒怎么跟失了智似的。”
　　话是这么说，卓清羽还是将人先带了进去，而后规规矩矩地锁上门，朝着屋内走去。
　　开灯第一眼就看见了墙上的黑白相框，他瞬间想起了向东撕心裂肺的哭声，动作一顿。
　　他其实一直挺害怕这些，没什么缘由，就是细想起来心里有些发毛。
　　但这会儿他一点儿也没害怕，因为无论卓清羽怎样去幻想，脑子里都没有那些惨白狰狞的面孔，只有二位老人愈发清晰的笑颜，和相框里的照片逐渐重合。
　　自己拾废品而生，却能将蒋煜抚养成人，半点没有亏待，正因如此，蒋煜自己心中是何等的痛苦，卓清羽方能感知一二。
　　他顿住的时间有些久，埋在他身上睡觉的蒋煜若有所感的抬起头，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含糊又认真地指着地，“......东哥，咱们篮球不见了。”
　　卓清羽上前一步扶住他，闻言眼眶莫名一热，哑声道，“明天买，给你买一筐。”
　　他扶着人进屋，蒋煜现在有了点精神，念念叨叨的，有时前言不搭后语，声音又小又含糊。
　　蒋煜：“我今天不小心把聪叔煎饼摊上的小葱撞倒了......刚要下来就被他踹了一脚，笑着骂了我两句，让我滚去上学。”
　　卓清羽打了水给他擦脸，“嗯，然后呢？”
　　蒋煜声音更小了点，“然后......我把小葱还给他了，聪叔还送了我一双手套，说我早上手冻得通红，他对我很好......但是好像又不认识我了。”
　　蒋煜垂着脑袋，任由卓清羽替他换了衣服，等到卓清羽弯腰给他整理衣服时，蒋煜突然抬起脸，他眼睛很红，带着点不清醒的执拗，“我喊他，他不想认我了，他怕我。”
　　卓清羽半蹲在他面前，眼神格外耐心，“他为什么怕你？”
　　“因为......”蒋煜愣了一下，重新垂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很轻很轻，“我是杀人犯。”
　　他神情愣怔，像是反应了过来，眼神中闪过清晰的痛苦，旋即紧紧抱住头，弓起身体微微发抖，脖子连着脸颊因为悲恸涨的通红。
　　卓清羽看着他这幅陌生的样子，内心被慌张和心疼占满了，他咬着牙，遵从本心地抬手将蒋煜抱进怀里，硬生生拉开他的手环到自己的腰上，蒋煜的脑袋抵住他的肚子。
　　卓清羽只觉得自己也开始跟着发抖，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抖得更厉害一些，蒋煜闷在他怀里说着什么，卓清羽听不分明，只好弯下腰，于是听见了一句句重复的话。
　　蒋煜执拗又小声的重复着那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是......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想杀他......对不起......”
　　“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
　　那一瞬间，卓清羽瞳孔骤缩，心脏好像被一双手牢牢抓住，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疯狂鼓动，脉搏也越来越快。
　　没有什么词语能概括他的心情。
　　他眼眶微微充血，特别想不管不顾地吼两嗓子，可张了张嘴，只有一声嘶哑到失声的哭腔，“啊......”
　　他也很想问为什么？
　　他自私又偏激的想为什么偏偏就是蒋煜，但又无能为力的发现，或许不仅仅只有蒋煜。
　　蒋煜说他怪不了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他走上歪路的惩罚，但卓清羽不讲理，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教唆蒋煜的人活活吞了。
　　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人难过到如此地步，为什么那些愤怒痛苦张牙舞爪，疯了一般撕扯着他的心神？
　　卓清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情绪远比自己预想的浓烈，他对蒋煜的在意和心疼早已超过了自己所想像的，以这种直戳他心窝子的方式，血淋淋的告诉他。
　　他喜欢蒋煜，他爱蒋煜。
　　他从浮光掠影中抓到了一片真实，他也想为此奋不顾身一次。
　　卓清羽用力地抱住蒋煜，这一刻他有了足够的勇气和力量。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蒋煜，我喜欢你。”
　　“本来不该在这种草率的环境下告诉你的，所以我下次再说一遍。”
　　“今天，就不说这个了。”
　　“蒋煜，法不容情，但公道自在人心。”卓清羽的语气很认真，即便知道蒋煜或许根本不会记得，但他依旧字句清晰的解释，“这件事情里你有错，但不仅仅是你的错，教唆一个刚成年孩子的畜生、身为境外在逃罪犯的死者，还有被卷入这场利益风波的你。”
　　“都说罪犯一辈子都是罪犯。”
　　“但你接受了法律的审判，刑满释放的那一刻起，你就有权利做回蒋煜。”
　　“评判问题的角度并不是单一的，每个人的见解都不同，或许日后这个标签会一直跟随着你，但我会陪着你，在知道所有经过的情况下，我仍然觉得如今的蒋煜是无罪的，是自由的，也是遗憾的。”卓清羽一字一句，红着眼轻笑一声。
　　“那就当我三观不正，就当我的心已经偏了吧。”
　　“蒋煜，你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你只是一个不太幸运的孩子。”
　　如果可以，希望以后你会有另一个身份，我的爱人。
　　——卓清羽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我不是......”蒋煜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卓清羽用指腹轻轻抹去，“你不是。”
　　然后他放任自己低下头，主动吻上那双格外红润的唇，缓缓闭上眼睛。
　　这时候的蒋煜不再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杀人犯。
　　也不是薄情寡义的养子。
　　是被湮灭在六年无妄之灾后，重获新生的孩子。


第59章 捕获蒋煜计划启动
　　翌日。
　　蒋煜只觉得头脑昏沉，模模糊糊的记忆像是泡在水里，令人瞧不真切。
　　怀里传来真切的压迫感，蒋煜揉了揉额角，淡定地低头扫了一眼。
　　对于卓清羽出现在他床上这件事情，蒋煜已经可以如常面对了，只是对方的睡姿过于霸道，一看就是无法无天的类型，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外加一条长腿，架得非常有水平，再往下去点就是危险地带。
　　蒋煜目光落在卓清羽的睡颜上，对方看上去睡得很香，脸颊被蒸得红润，嘴唇微张，毫无防备又肆无忌惮的将他当成一个抱枕。
　　蒋煜视线在他润泽的唇上停留片刻，旋即整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外移。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累着了，卓清羽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蒋煜弯腰时随手替他拉好被子，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
　　一缕凉风钻进温暖的被窝，身旁没了人，卓清羽大大咧咧的睡姿令他难以储存温度，一股凉意顺着背脊往上窜，冷得他一哆嗦，旋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下意识往旁边拱了一下，却扑了个空，卓清羽清醒了些，晃了晃脑袋坐起身子，两边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人，蒋煜估计已经起来了。
　　想起昨晚，卓清羽下床的动作顿了顿，沉默地撸了一把头发，眼神里透露出些许迟疑和烦躁。
　　他倒不是对自己的感情摇摆不定，而是蒋煜必然不记得昨晚的事，而自己现在门清，甚至还趁着人家意识不清醒耍流氓，这是肯定要负责任的，否则要是卓老爷子在天有灵，非得气得半夜托梦骂他两句。
　　也就是说，他终究还是要低下高贵的头颅去追个人。
　　这个问题倒也不大，卓清羽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异样的兴奋。
　　但是，事到如今他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蒋煜？
　　太生疏不可能，自己这又亲又摸又睡的，多不合适。
　　太热情也不行，显得他多猴急似的。
　　不冷不热吧，有点像想吊着人家又不想负责的渣男。
　　“嘶。”卓清羽头疼，干脆靠在床头，打开手机备忘录，首先打上标题。
　　捕捉蒋煜基本法则。
　　卓清羽苦思冥想半天，终于列出了一个大纲。
　　目前阶段问题-如何追人？
　　1.吸引对方注意力（发散自身魅力、展现自己的优点等）
　　2.互相了解（通过闲聊、观察生活细节等方式来了解对方的喜好、习惯之类）
　　3.投其所好（在2的基础上，做出行动）
　　4.主动示好（在1、2、3都进行顺利的情况下，可以适当的试探对方是什么想法，没有表示抗拒，那么就努力再进一步，如果有抗拒情绪，退回第3步，循序渐进）
　　5.得寸进尺（如果前面都很顺利，那么蒋煜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这个时候，使劲撩他就对了，成功就在眼前！）
　　6.出其不意（如果连5他都不反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直接开大表白，砸晕他以后咱们就硬上，让他欲罢不能，食髓知味，流连忘返......非常好，蒋煜捕获成功）
　　打完最后一个括弧，卓清羽满意地按灭手机，在漆黑的屏幕上陡然看见自己阴险狡诈的表情，他连忙丢下手机搓了搓脸。
　　“冲。”卓清羽给自己加油打气，旋即跳下了床，笑容满面地出门。
　　“呲——”一阵杂音传来。
　　他刚准备去洗漱，就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推开门抬眼望去，瞬间眼睛一花，他立即不适地闭上眼睛，抬手按了按。
　　嘈杂的动静瞬间停了。
　　蒋煜见状扔下面罩和机子，脱下手套大步朝着卓清羽走过来，抬起他的脸拧眉道，“跑出来做什么，眼睛怎么样？”
　　他离得远，顶多被晃了一下，卓清羽睁开眼睛，斑斑点点的块状在眼前掠过，缓了一会儿就好了许多，他摇摇头，“没事，我听见动静就出来看看。”
　　卓清羽好奇地看了看铁门，“你干嘛呢？”
　　蒋煜收回手，顿了顿后重新带上手套，低声道，“门，融个洞出来。”
　　“啊。”卓清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蒋煜看着他呆愣的表情，轻笑一声，他扫了眼刚融了一个小洞的门，二话不说拽着卓清羽出去，然后把他关在了门外，从里面插上锁。
　　卓清羽穿着拖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旋即里头传来蒋煜的嗓音，“开吧。”
　　卓清羽：“......”
　　你说就说，倒也不必来真的。
　　他突然有种想要计划夭折的冲动。
　　卓清羽表情恢复平日里的臭脸，立即踹了一脚门，怒道。
　　“你特么开门啊，老子冻死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甜！


第60章 隔墙有耳
　　蒋煜笑着打开门，卓清羽原本想要怒目而视，但想起刚刚制定的计划，又想起昨晚自己做的缺德事，气焰瞬间就弱了下去。
　　但这会儿让他笑脸迎人他也挺不乐意的，卓清羽心内挣扎，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胜负，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处于一种似笑非笑，像是不爽又像是开心的状态，很破碎。
　　蒋煜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沉吟片刻道，“有想法说，别这么瘆人。”
　　卓清羽搓了搓脸，不愿开口，怕蒋煜再刷阴招把他关在外面，立即先走了进去。
　　“我们不可能一直黏在一起，有这个洞方便些。”蒋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丢过去，旋即告诉他对应的锁。
　　“这个是大门钥匙，这个是屋门钥匙，这个是你房间的......”
　　卓清羽一一记下，忍不住开小差，直到现在他才有一种自己真的和蒋煜同居了的真实感。
　　只是没等他再享受一会儿这种微妙的亲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这份美好，卓清羽吓了一跳，扫了眼手机，旋即低声朝蒋煜道，“我接个电话。”
　　蒋煜点点头，把他推进屋里，自己回到门口继续做事。
　　卓清羽抬手接了电话，“喂，你......”
　　“你他妈上哪去了按半天铃没反应，我看尤湛拿着个行李箱就把他逮住了，说是给你送去的，你要旅游还是搬家？”卫明手里拎着个箱子，后边跟着不敢作声的尤湛。
　　“卫少......”他小声喊道。
　　卫明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耐道，“干嘛，跟着就行。”
　　尤湛其实想说行李箱他来拎就可以，但是被扫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边，卫明见状继续朝车子走去，随口问道，“我正好有空，把你的小助理和行李打包送去，发地址给我。”
　　卓清羽这边刚关上门，外面的嘈杂隐隐约约传进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和卫明解释这件复杂又简单的事情，于是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音节，“啊。”
　　“啊什么啊？”卫明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刚想把钥匙递给尤湛，就听见卓清羽语气有点尴尬地道。
　　“算是搬家吧，地方你应该知道。”卓清羽挠了挠眉心，硬着头皮道，“蒋煜家，松阳巷那个，之前我提过一嘴。”
　　“谁家？”卫明表情很冷静，递钥匙的手停住了，尤湛下意识去拿，没拽动。
　　说出来之后卓清羽反倒轻松了，他耐着性子重复也一遍，“蒋煜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你想的那样，你们又不是看不出来，装什么不知道？”
　　“你来真的？”卫明皱着眉，眼中一片复杂，“你玩玩还是来真的，当然这两样我劝你都别占。”
　　卓清羽：“我假过？”
　　卫明走到一边，压着嗓音骂他，“你疯了，卓家就他妈你一个宝贝，你真想气死卓叔？”
　　卓清羽：“他还年轻，再来一个不是问题。”
　　“我......操。”卫明让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当即转身先把尤湛塞到后座，关上车门咬牙道，“你等着吧，老子来了。”
　　卓清羽一点没在怕的，只是皱眉补充，“你来就来，我现在还没把人追到手，你别凶神恶煞的吓到人家......”
　　“滚！”卫明挂掉电话扔了手机，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目光随意一扫在后视镜里陡然对上了一双忐忑的眼睛，他吓了一跳，侧目问道，“你怎么在这？”
　　尤湛笑容勉强，“嗯......您刚刚打电话可能没注意，顺手把我塞进来了。”
　　而他当时的表情太可怕，尤湛并不敢反抗。
　　气氛一时间更加凝固，卫明刚才专注打电话，不小心把人当个什么物件塞进来了，他顿了顿，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行，那待会送我回去。”
　　“卫少，我是卓少的助理。”
　　“废什么话，跟着就行。”
　　“......好。”
　　-
　　卫明一路疾驰，心神不定，但等到了地方，反而奇异的平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后座正襟危坐的尤湛，简言意骇，“在这等我。”
　　尤湛哪敢说话，只得点头。
　　卫明在巷口连抽了两根烟，用脚碾碎后才朝前走去，按照详细地址寻过去，一路上门口坐着不少闲聊的老人，一致对他行注目礼，目光慈爱又和善。
　　卫明只好露出个淡笑，不禁加快了脚步，当他看见蒋煜熟悉的身影时，轻轻松了口气。
　　蒋煜蹲在门口，似乎在检查门锁。
　　他身材骨架好，放在哪都好看，卫明眼神复杂地用男性的眼光简单评价了一下蒋煜。
　　一个帅逼男的。
　　身材确实好，脸也确实行，但是也确实是个男的。
　　卓清羽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怎么毫无预兆的就......
　　“卫老板？”
　　蒋煜检查无误后站起身，余光瞥见个人影，侧头一看竟然是卫明。
　　他目光掠过对方手里的行李，眼中闪过了然，朝里面喊了声，“卓少。”
　　有人小跑着出来，路过蒋煜时拍了他一下，卓清羽不满道，“说了叫名字，再喊错扣工资了。”
　　“嗯。”蒋煜听话地点头。
　　卫明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到不能再复杂，疲于开口，垂着脑袋朝卓清羽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蒋煜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识趣地找了个理由进屋。
　　“我说，你怎么想的？”卫明上下扫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面色一紧，“你不会昨晚就在这歇下的吧，你们......！”
　　“对……哎呦没有。”卓清羽先是点点头，听见下面一句顿时无语，从他手里夺过箱子，先回头确认蒋煜真的进去了听不见，这才斜眼看向他，“反正这事儿就这样了，我追人呢，别给我添乱......哦对了忘了问，你介意吗，我离你远点？”
　　他说着拖着行李箱往后退了两步，欠嗖嗖地睥睨着他。
　　卫明气得肝疼，用力把他拽过来，表情并不轻松，“兄弟，我再问你一句，是不是想好了。”
　　“你现在二十来岁，正是新奇的时候，你确定要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搭进去吗？”
　　“这不是好玩的卓清羽，更何况他......”还是个杀人犯。
　　卫明对蒋煜并没有恶感，他只是担心卓清羽，怕他一时冲动走上一条不归路。
　　卓清羽知道，但仍然沉下脸，一字一顿的叫了他全名，“卫明。”
　　卫明一愣，声音渐低。
　　卓清羽再次回头看了看，才勾着卫明的脖子把他勾过来，嗓音收了那股子不着调的味道，显得很悦耳，“这件事是他的疤，我不想说，你们也别提，等以后时机到了，我再慢慢告诉大家，咱们多少年的兄弟，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真没玩儿，就像黎爷爷说的那样，我本来也不是玩的人。”卓清羽低声道，“蒋煜很好，这事儿我没打算藏，我没觉得喜欢他哪儿不对，也没觉得喜欢男的丢人，说简单点直白点就是想要这个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我以前就是一游手好闲的人，看见他就想努努力，我想拖着他往前走，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他看着就属于强悍的人，但是卫明，你知道我看见他脆弱的时候多难受吗，我要是这个时候抽身走了，恐怕就真的一辈子忘不了了。”
　　“他要是个姑娘我马上掳回去结婚，他是个男人我也照样能给他一个家......一样的，卫明。”
　　卫明一直没说话，耐心的听他说完，半晌才抬手搓了搓脸。
　　“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人，我也不觉得我兄弟喜欢男的怎么着，说白了我就怕你们难。”卫明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以后跟家里闹不好，还有兄弟几个，小白和彭狐狸都不是迂腐的人，别慌。”
　　“谁特么慌，尽给自己加戏。”卓清羽嘴上这么说，手倒是很诚实地拍了拍对方的背，“行了，快回去吧，有事手机联系。”
　　“嗯，走了。”
　　“送你半截，多的不想走了。”
　　“滚吧你，小助理借我使使。”
　　“行......”
　　两人小声交谈的声音远去。
　　屋内的人背抵着院墙，姿态慵懒，手里端着两杯茶，但此刻已经凉了。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们住惯了公寓别墅，可能不太清楚。
　　他们这种有些年数的老房子，隔音真的很差。


第61章 街坊邻居
　　卓清羽回来的时候，蒋煜正在打电话，眼睛里带着细碎的笑意。
　　他的雷达立即敏感地发出警报，卓清羽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
　　蒋煜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状似不经意间点开免提，将手机放到桌子上，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里面浑厚爽朗的男声传来，“真是时来运转了，前不久隔壁的烧烤店急着转手，还好你下手快，这也就翻新的时间，对面的道路扩宽，新建了个车站，前面两站就是大学，听这儿的老板们说之前咱们这冷清就是因为位置不好，但这新增了一站之后就有转机了，嘿，咱俩这地盘得真好，就在对面！”
　　蒋煜笑了笑，“多亏洛哥打理着，改天我有空去看看，对了......烧烤店那边的人怎么说？”
　　“人家乐意的很，都是外地来的，老板不开店了，他们也正愁着怎么办呢，这不一听说你想留人，一个都没走。”
　　“行，谢了。”
　　“跟我还客气着呢？有空出来喝酒！”
　　“过两天吧，我这正好有几个朋友，一起认识认识。”
　　“好嘞，我就跟着你混了。”
　　两人瞎胡乱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卓清羽听了两耳朵，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有心想帮一把，投点钱进去什么的。
　　但现在没个合适的衔接，自己也没个正经的身份，就这么横插一脚不太合适，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老板，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蒋煜放下杯子，随意靠在桌子上偏头问道。
　　“说了叫名字，先扣二百。”卓清羽瞥了他一眼，扫视着光秃秃的屋子，“我想买点装饰品和新家具回来。”
　　他说的有些迟疑，目光下意识看向堂前挂着的两个黑白相框。
　　因为他不确定这样是否会破坏掉二老留下的气息，也不确定蒋煜是否已经习惯了这些布局。
　　卓清羽手指微动，有些不安。
　　“随便。”蒋煜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顿了一下后摸了摸后颈，无所谓道，“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出来以后一通发疯，喝多了不记事全砸了，当晚就梦见我爸提着棍子一路追我，赶紧补救了一下。”
　　“但是......就不一样了。”蒋煜背过身，拿起车钥匙，“所以，都行。”
　　卓清羽抿了抿唇，原本背熟的计划顿时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蒋煜有滤镜。
　　即便在他眼里的这个人外表再强悍，卓清羽眼前浮现的都是他昨晚抱着自己不愿意撒手的可怜样。
　　卓清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动声色地凑过去挨上他的肩膀，“行，那看我发挥吧。”
　　“你这一点儿情调都没有，我来说说我的想法啊，就前面那么大一块院子，咱们可以改成......”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稍矮一些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高一些的表情很平淡，但也时不时点头附和。
　　但很快，卓清羽就萎了。
　　巷口的老人家们和热情，似乎和蒋煜都很熟的样子。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伙子呀，瞧着眼生呢！”王奶奶热情地凑近看了看卓清羽。
　　卓清羽表情僵硬，但仍然坚强的笑着，往蒋煜背后躲了躲，蒋煜回头看了他一眼，很配合的挡在他前面，笑着道，“嗯，我家的......远房表弟。”
　　“哦哦，是小煜家的哦。”
　　张爷爷朝他们招招手，”小煜，出门啊？“
　　蒋煜：“嗯，带弟弟买点东西，他刚来......清羽，叫人。”
　　卓清羽：“......爷爷好。”
　　“哎，你好你好，小伙子真俊！”
　　朱婶提着一篮子鸡蛋：“哟，小煜又出门啊，那天家里自行车链条断了，得亏你修好了，这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
　　蒋煜：“婶，不碍事的，都是邻居。”
　　“哎呀收着收着！”
　　两人推拒了一番，婶子送意已决，当即表示让他们先出门，自己晚点再送过去，蒋煜无奈，只好道谢。
　　这一小段路程格外热闹，卓清羽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像个刚被领回家的小孩似的缩在蒋煜身后，听着他的话时不时探出脑袋，有些腼腆地喊人。
　　他们邻居之间就算碰面，也都是含蓄的各自保持一段距离，然后得体地微笑颔首，像这种非常热情，一点也不吝啬于展现自己善意的举动，让他莫名觉得喜欢。
　　就好像脱掉了一层无比沉重的外衣，用力地呼出一口浊气。
　　卓清羽惆怅的同时又有些庆幸，他悄悄抬眼看向蒋煜的背脊。
　　看来蒋煜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孤独，至少这不长的一小截路，能给他些许归属感。
　　也可能他一直都不孤独，只是自己没有走进他的世界里。
　　“不习惯？”蒋煜侧目打量他的神情。
　　卓清羽回过神，连连摇头，“没，感觉挺有意思的，你们平时都这样吗？”
　　“嗯，有些老人自己在家，做什么都不方便，我看见就帮衬着些，慢慢的就这样了。”
　　卓清羽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专注。
　　蒋煜忽然错开视线，随手按了按钥匙，不远处的车辆发出一声动静，盖过了他说的话。
　　卓清羽没听清，纳闷地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蒋煜表情平淡，细看却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我有点不习惯。”
　　“啊？”卓清羽先是一愣，旋即嗤笑，“你家，你有什么不习惯？”
　　“你乖得像个小朋友，我有点不习惯。”
　　卓清羽轻松的表情骤然一僵，手心不自觉热了起来，“你说......”什么呢。
　　“啊，还没当过爹。”蒋煜勾了勾唇，无辜道，“有点害羞。”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对蒋煜这根木头产生期待。
　　卓清羽磨牙：“滚，sb。”


第62章 暧昧
　　这一块儿对于卓清羽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他原本想让蒋煜掉头去市中心，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好他也想看看蒋煜生活的地方是怎样的。
　　“去市中心？”
　　像是无比了解这位娇气的大少爷，蒋煜目不斜视地问。
　　出乎意料的，卓清羽摇了摇头，“算了，麻烦。”
　　正好前方有个红灯，车辆缓缓停了下来，蒋煜抽空扫了他一眼，卓清羽脑子的计划阶段性复活，反应极快地笑了笑，露出他惹眼的小虎牙。
　　“今天跟着你走。”
　　蒋煜看了他两秒，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道，“嗯。”
　　卓清羽磨了磨牙，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着急。
　　蒋煜的分寸感很强，以前他最喜欢对方这份懂事和分寸，但现在想要再进一步，却成了一种距离感。
　　卓清羽皱着眉靠着椅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找到“得寸进尺”和“出其不意”。
　　然后加大加粗。
　　“你的屋子早上我整理出来了，里面没什么装饰，想要什么今天可以一并买回去。”蒋煜突然开口。
　　卓清羽做贼心虚地抖了一下，差点没拿住手机，听清对方的话，动作顿了顿，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随意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漫不经心，“哦。”
　　然后打开重新打开手机，漫无目的的滑动两下，为了平复那点落差，他专心给蒋煜挑了几件衣服。
　　很快就到了市场，蒋煜对这一块似乎很熟，跟谁都聊上几句，卓清羽只能被动地跟在他后面，心中酸涩。
　　他分明回到这里才几个月的时间，却好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像是人生里不曾拥有过缺憾似的。
　　他不太敢想。
　　蒋煜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点点接受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的。
　　他们这会儿已经往车上运了几趟东西，家具定好了时间人家帮忙送，卓清羽挑了不少装饰品和绿植。
　　忽然，额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覆住了，他顿时愣住。
　　蒋煜垂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打量和困惑，“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想起今天在墙后听见的话，眼神暗了暗，虽然卓清羽真的很好懂，在他自己不刻意隐藏的情况下，情绪浓烈又明显。
　　但蒋煜毕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即便能读懂对方的情绪，也很难琢磨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现在。
　　卓清羽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精神抖擞起来，“没事，刚刚突然有点困，现在清醒了。”
　　“家里还缺什么吗？”卓清羽左看右看，没注意到蒋煜幽深的目光。
　　小型商场里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拥挤，所以蒋煜抬手将他揽进怀里的动作并不突兀，卓清羽没比他矮多少，蓬松的发丝碰在他脸上。
　　一股自己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他常用的洗发水。
　　蒋煜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道，“天凉了，买两双棉拖吧。”
　　“......好。”
　　这种不经意间表示亲昵的动作卓清羽很受用，耳朵不争气地发烫。
　　他悄悄抬手揉了揉，也没有推开，就着这个姿势，卓清羽的后背紧贴着蒋煜的胸膛，能感受到对方隐隐约约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或许是因为走动的原因，略微有些快。
　　卓清羽心虚地拉好外套拉链，借着这个动作轻抚了一下心脏。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不知道蒋煜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如果能……他大抵是要露馅了。
　　他们没逛太久，卓清羽的行李还没收拾，买了新的家具和装饰，回去又是一项大工程。
　　最后卓清羽看上了一对拖鞋，美其名曰“东西买一对吉利”，成功拿下两双卡通棉拖，一双白色小羊，一双灰色小狼，自己留下了狼，把可爱的小羊给了蒋煜，并表示，“大老爷们儿穿什么不是穿，别矫情。”
　　蒋煜一点不矫情，甚至委婉的表示自己挺喜欢，卓清羽沉默两秒，默默把这一条记上备忘录。
　　回到松阳巷，卓清羽脱下外套干活，把屋子里没用的东西都清出来，让蒋煜搬去杂物间。
　　卓清羽在屋子里收拾，蒋煜站在门口，指挥着送家具的人将东西放在屋子里。
　　卓清羽买了一张木质工作台，紧靠着墙壁，上面就像是小别墅里那样放了几盆绿植，向阳的窗台上也放了几盆娇小精致的多肉，另一边挂着两盆吊兰。
　　工作台上方有许多小木格，可以可以用来放摆件，卓清羽自己组装了半天，起身时累得用力眨了眨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他扫了一眼被自己赋予生机的屋子，满意的拍拍手，而后走了出去。
　　蒋煜正坐在他新买的沙发上，卓清羽环顾四周，原本空荡荡的房子变得温馨起来。
　　冰箱他嫌太小了，换了个大的，沙发为了配合老房子的氛围，买了复古风格，和茶几是配套的，墙壁上挂着装饰画和灯，大鱼缸放在院子里，里面暂时只有两只大乌龟......
　　“弄好了？”蒋煜看向他，环视四周，轻笑一声，“刚刚朱婶来送鸡蛋，偷偷问我是不是要结婚，在布置婚房。”
　　卓清羽正视自己以后再也不怕蒋煜的调侃，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煞有其事地道，“草率了，今天忘了拿俩红烛和喜字，你也是，老跟人说我是你弟弟，下次记得说老公。”
　　饶是蒋煜也呼吸一窒，他没接茬，只是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太挑食，你看着办吧。”
　　蒋煜拉开冰箱，琢磨着今晚的菜谱，刚弯腰准备拿个鸡蛋，身后就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他整个人都是一僵，一双修长的手绕到他眼前，卓清羽从厨房找来围裙，“乐于助人”的帮他系上，他的肢体有意无意地蹭着蒋煜，仿佛一件无比平常的事。
　　蒋煜手里握着鸡蛋，站在原地没动。
　　卓清羽动作慢悠悠的，细线绕过蒋煜瘦劲有力的腰肢，他的目光像是黏在那衣服褶皱显出来的腰部线条上，嗓音微微干涩，漫不经心道，“辛苦了，蒋老板。”
　　这是他早上听洛伟打来的电话，借此调侃蒋煜。
　　“我没系过这东西，这样可以吧？”卓清羽趁机拍了拍蒋煜的腰，眼神恨不得发绿。
　　妈的，手感真特么好。
　　“挺好的，卓哥服务周到。”蒋煜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旋即走向厨房。
　　卓清羽站在原地，脑子里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念头，他搓搓耳朵，低骂一句，“操。”
　　蒋煜关上厨房的门，垂眸望向掌心，他张开五指，方才拿在手上的鸡蛋裂开，蛋液粘稠，顺着五指滴落，坠进下方的垃圾桶里。
　　而后，他仰头沉沉吐出一口气。
　　还不到时候。
　　作者有话说：
　　试试日更到完结！（没做到当我没说）


第63章 摊牌
　　风吹动了桌面上摊平的日记本，纸页发出几声脆响。
　　上面漂亮的字迹工整。
　　一切都如我所想那般发展着，但贪婪令我不能满足于现状。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来到松阳巷后，蒋煜对我愈发纵容。
　　不拒绝我刻意创造的肢体接触，甚至有时会有“不经意”间的回应。
　　对我的逾越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躺在他的床上，借口懒得去拿外套而穿上他的衣服，累了就靠进他的颈窝）
　　他毫无抵触情绪。
　　一支笔在纸上狠狠划了一道，卓清羽眼神像极了猎食的兽类，里面装着满满的势在必得。
　　但蒋煜无论如何都不会纵容别人踩着他底线，除非......
　　“咚咚。”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不疾不徐，轻重刚好。
　　但还是将卓清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打开办公的笔记本开始装模作样。
　　“我出去一趟，有事手机联系。”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有种朦胧感。
　　卓清羽起身开门，蒋煜正站在门外，垂眼看他。
　　“去哪？”他扫了眼对方明显打扮过的样子，挑了挑眉，“相亲？”
　　“喊东哥他们一起吃饭，正好把洛伟介绍给他们。”蒋煜目光掠过他屋子里还亮着的笔记本，“你工作还没忙完，我给你带饭？”
　　卓清羽有点后悔这些日子沉迷美色，拖了自己的任务进度，否则这会儿自己就该美滋滋跟人出去吃饭了，他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哦，给我带一份爆炒肥牛。”
　　“嗯，安心工作。”蒋煜神色如常，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拿上钥匙转身走了。
　　卓清羽还没来及搞点什么小动作，一时间有点牙痒痒，目送对方远去后，认命的回到工作台前赶工，截止交稿日还有三天了。
　　“叮咚——”手机弹出一则消息。
　　卓清羽扫了一眼。
　　-定制装饰：卓先生您好，您定制的篮球摆件已经制作完成，已经送往您预留的地址，请问现在方便收货吗？
　　卓清羽眼睛一亮，勾起笑容。
　　-Z：方便。
　　-
　　几人就近挑了一家私房菜馆。
　　蒋煜自己开车来的就没碰酒，其他三人都属于能混得开的，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弟。
　　他跟人合作、开店这些事都没跟周恒和向东说，怕他们俩整天跟着操心，这会儿事情往正道上滚了，他才开了口，给两人气得没话说。
　　“你真行”、“蒋煜你真行”这两句两人来回说，好在有洛伟跟着打圆场，蒋煜就听着他们数落，时不时附和两声，装得一手好乖。
　　“衣服不错，自己挑的？”周恒冷不丁地凑过来问了一嘴。
　　那边向东和洛伟吹得尽兴，蒋煜闻言夹菜的手一顿，绕了一下放进了周恒碗里，嗓音有点不着调的痞气，“是挺不错，老板赏的。”
　　周恒斜眼看他，“卓老板啊？”
　　蒋煜没有否认，目光很坦诚，“周哥，你的眼睛都在套我话，不如直接问呢。”
　　周恒把椅子往他那搬了点，两人靠在一起，“哥这些年见的人多了，也就看你们还像是上学那会儿，有什么话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他又凑近了些，做贼似的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卓清羽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蒋煜喝了口汽水，眼神有些罕见的茫然，“我也想知道算怎么回事。”
　　“你们俩压根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人，到底怎么搞到一块的？”周恒半边身子挡住他，向东嗓门贼大，倒是为他们打了个很好的掩护。
　　蒋煜把他们俩的孽缘简单叙述了一下，周恒眼睛都直了，半天说不出话。
　　“我一开始就是抱着找个乐子的心态。”蒋煜仰头靠在椅子上，喃喃道，“谁特么知道越相处越不对劲，但凡......”
　　他顿了顿，剩下的话化作一声怅然的叹息。
　　“但凡什么？”周恒低声问。
　　但凡卓清羽别那么配合他，不往他的圈套里跳，他或许中途会收手的。
　　因为蒋煜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
　　但现在他不甘心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圈子绕得越来越大，终究是把猎人也一起兜了进去了。
　　蒋煜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他住我家，另外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然后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悠。”蒋煜嗓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舌尖舔了舔牙，“我自作自受。”
　　周恒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迟疑的问，“你怎么想的？”
　　蒋煜沉默了半晌，轻轻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是我存着私心让他误入歧途，是我故意引导他的，明明心里门清，但现在好像又有点后悔了。”蒋煜抬手遮住眼睛，“我不该那样的周哥，他太好了，离得越近，就越舍不得。”
　　“我这辈子注定是东拼西凑来的，但他不一样......”蒋煜抬手撑住额头，轻声道，“我也要疯了，放手舍不得，进一步更舍不得。”
　　周恒揽住他的肩膀，闷笑两声，“兄弟，上学那会儿我跟向东就讨论过，像你这样拽逼逼的，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制住你，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
　　蒋煜扯了扯嘴角，将杯子里的汽水一饮而尽。
　　“但不能总拖着吧。”周恒看着他。
　　“嗯。”蒋煜侧着头，半边脸陷入阴影，“周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坏。”
　　“又说什么胡话呢？”
　　“我想要他，但我不能拽着他，我要他心甘情愿地跳下来。”
　　蒋煜轻声道。
　　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愧疚和负罪感，还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空虚。
　　他不想拖累任何人，但也渴望有人不顾一切的拽住他。
　　想被人需要，但又觉得那是自己伸手抢来的。
　　所以，他只能等。
　　等着有人不顾一切的拥抱他，接受他。
　　然后他会把自己积攒在内心的爱悉数奉上，听上去真他妈矫情。
　　但比起失去卓清羽，他宁可选择从来没有拥有过卓清羽。
　　作者有话说：
　　加更！加快进度让他们在一起！


第64章 坦然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向东突然凑了过来。
　　“滚蛋，吓我一跳！”周恒被打断八卦，气得回头就踹了他一脚，不过眼下也并非谈心的好时机，他只能安慰地拍了拍蒋煜，笑着压低嗓音，“苟富贵......”
　　蒋煜不动神色地踩了他一脚，似笑非笑，“定相忘。”
　　洛伟话不那么多，大多数时候都顺着人说，但此刻神情也无比放松，看着他们笑。
　　几人谈笑过后，正经地聊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这也算是蒋煜给牵的线，洛伟人踏实，能力也好，眼下不过是缺个机会，对彼此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酒过三巡，今天大家都收着劲儿，没真喝多，就图一乐。
　　洛伟晚点才回家，要去店里看顾着，就先跟他们告了别。
　　向东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看着蒋煜道，“哎瞧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上回卓哥问我什么篮球，就咱们之前用的那个，后来坏了我就放杂物室了，你想要？”
　　蒋煜愣了愣，没有立即开口。
　　倒是周恒眸光一动，上道地套话，“什么时候问你的？”
　　“就哥几个喝得稀碎那次，第二天一早就问我了，问我还在不在，我找着以后拍了一张照片过去，他估计看出来不能用了，就没说话了。”向东没觉得哪不对，还乐呵呵地问蒋煜，“真想打咱们再买一个，隔三差五出来聚聚，毕竟还年轻着。”
　　蒋煜突然笑了，往后退了两步，朝车的方向走去，扬声道，“是还年轻着......下次再聚，我先回了。”
　　“你赶着回去干啥，老子家里老婆孩子等着都没急呢！”向东瞪眼看他。
　　周恒打搭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劝你别逼逼了。”
　　向东抖开他的手，正欲在说道两句，蒋煜见状垂头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里面藏着的打包袋，扬了扬唇，“家里有个精贵的，再晚饿着了我得挨骂。”
　　他说着也不管别人什么心情，钻进车里就扬长而去，向东愣住半晌，才侧头看向周恒，“......他说什么，他家什么时候有的人？”
　　“嗯......前不久吧，就咱们喝的稀碎第二天。”
　　“啊？”向东大脑宕机，呐呐道，“那么快呢，这次真是对象？”
　　周恒也不跟他共享消息，就笑笑，勾着他的脖子给他塞进车里，答非所问道。
　　“不好说呢，多看看蒋煜吧，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不是他了。”
　　“你放什么狗屁呢？”
　　“说真的呢，有点狗屎运在的，那特么谁高攀得起。”
　　“你到底能不能说人话了？”
　　“说了你也不懂。”
　　-
　　松阳巷，屋内亮着灯。
　　蒋煜怀里揣着热乎的饭，一路从巷口小跑回来，到了家门口反倒有些踌躇。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卓清羽并不是无所事事。
　　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他会异常安静几个小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办公，偶尔会带上一副银丝边的眼镜，眉头微蹙盯着笔记本。
　　那样子格外吸引人。
　　所以蒋煜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怕打扰到屋内的人。
　　没想到刚打开大门，对面的房门就开了，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出来。
　　“靠，饿死了。”
　　蒋煜勾了勾唇，故意先背过身子锁门。
　　卓清羽见他两手空空，微微一愣，一股失落骤然涌上心头，他摸了摸后脖子，状似不在意地骂他，“我就知道你得忘，自己吃高兴了是吧，你特么……”
　　话音未落，蒋煜就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外套拉紧，肚子那一块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揣着东西。
　　卓清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小跑过去拉他的外套，从蒋煜的角度看就像是往他怀里钻，发丝挠得他鼻尖发痒。
　　“先进屋，趁热吃。”
　　蒋煜挤着他往前走。
　　卓清羽看着他揣着餐盒的样子，眼睛莫名热了一下，掩饰地揉了揉鼻子，才匆匆跟上。
　　“你那外套得洗，一股饭味儿。”他状似嫌弃道。
　　蒋煜也不在意，把餐盒摆在桌上催促他过来，低笑道，“你买了好几件，我正好换着穿。”
　　这种若有若无的亲昵让卓清羽有种干脆摊牌的冲动，他掰开一次性筷子，猛的塞了一嘴白饭好让自己冷静。
　　蒋煜将外套扔进脏衣篓里，等着明天一起洗。
　　结果一抬眼就顿住了，他慢慢直起身子，看向挂着黑白相框的墙壁。
　　供台像是让人打扫过，看上去格外干净，桌角小心翼翼的放了两盆多肉，很小，还不到掌心那么大，另一边放上简约花瓶，里面放着用白色绸带仔细扎好的白菊和黄菊。
　　就一点点简单的装饰，但看着舒心不少，蒋煜每次看向二老时只有满心愧疚和遗憾，如今多了另外一些情绪，或许是坦然的思念。
　　一种不用背负着太多的思念。
　　卓清羽咀嚼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我工作完无聊，瞎转悠了一会儿，想着你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正好出门遇上朱婶，她家的灯坏了要去集市，我就顺道去看看。”
　　“你怎么去的？”蒋煜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卓清羽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开车去的，之前让尤湛开一辆过来备用，我没说吗？”
　　蒋煜用眼神回应他没有。
　　卓清羽见他没有生气，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去一半。
　　“这里不安静，平时你工作会被打扰吧。”蒋煜靠着沙发背，静静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藏着些卓清羽看不明白的情绪，但又莫名令他紧张，“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干嘛跑过来受罪。”
　　他的语气很温和，眼神也不似平常的冷淡，像是在安抚一个叛逆的孩子。
　　“给我开的工资完全够你找一个更专业的保镖，你的身边也并不缺照顾生活起居的人。”蒋煜看着卓清羽紧皱的眉头，走近了些，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没有雇主会想要打扮他的保镖，更不会像我们这样牵扯不清。”
　　今天和周恒聊了两句，蒋煜嘴上说着要等他自己跳进来，但终究舍不得，吊着喜欢的人，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反复的折磨。
　　他的手状似无意间轻轻划过卓清羽的腰，而后是后背，再到脖颈。
　　蒋煜看着对方红透的耳尖和茫然的视线，目光里带上笑意，起身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低声道，“距离下个月还剩下十九天，我就当你想要换个环境玩玩。”
　　十九天以后解除雇佣关系，将报酬悉数奉还。
　　卓清羽茫然的视线骤然清醒，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急切道，“不是！”
　　“不用急着回答我。”蒋煜趁机捏捏他的脸蛋，“我会珍惜这段时间，你带来的所有东西我都很喜欢，谢谢。”
　　他的确想要一个人奋不顾身的爱他，但或许该加上一个前提，那就是他自己足够可靠。
　　重新开始或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会尽快让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轨，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等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给卓清羽任何离开的余地。
　　卓清羽愣愣的看着他，表情看上去很难过，手上的力道松了下去。
　　蒋煜捏起他垂下去的手晃了晃，而后转身离去，“晚安。”
　　在还有选择的时候，我会将所有选择权交给你。
　　作者有话说：
　　卓:我不按套路出牌，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猝不及防


第65章 硬核出柜
　　卓清羽看着在他面前合上的房门，愣了许久。
　　原本想踹一脚桌子泄愤然后回房间，但想起蒋煜揣着饭回来的样子，心里又发软，沉默地转过身，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
　　塞着塞着，眼前就模糊起来，心里有点委屈，但很快，卓清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迅速抹了把眼睛，渐渐回过味来了。
　　卓清羽一边嚼着肥牛，一边回味着蒋煜说的话。
　　眼睛越来越亮，脸越来越红。
　　那这么说，蒋煜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是说，这些日子都是在纵容他得寸进尺。
　　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把某个之前因为轰炸他被免打扰的三人群聊拎出来。
　　旋即也不管人家聊得热火朝天，很突然的甩了几句话过去，提取了自己认为的关键词。
　　-卓爹：哎，问你们。
　　-卓爹：一个人纵容你为所欲为，并表示喜欢你送的任何东西，还说会珍惜你，这是为什么呢？
　　-卫瞎：？癔症？
　　-彭狐狸:？你谁？
　　-小白：肯定是因为喜欢啊！
　　-彭狐狸回复小白：多吃核桃，少回消息。
　　卫瞎：我要吐了jpg.
　　卓清羽自动略过两位不友好的言论，回复了那条顺眼的。
　　-卓爹回复小白：乖，明天有快递记得签收。
　　-小白：！！！！！！
　　-小白：大爹！！！
　　-卫明：我就瞧不上你这幅嘴脸。
　　-彭狐狸：人活一口气。
　　-卓爹：别吃醋，都有。
　　-卫明：亲亲jpg.
　　-彭狐狸：爱你jpg.
　　-小白：......
　　--
　　蒋煜回到屋子里，眸光一顿。
　　桌上的小台灯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精致的艺术灯。
　　和学校的篮球框一样，甚至连掉漆的地方都做得无比细致，篮球框的网篮里兜着一个灯泡，被破旧的篮球皮包裹着，非常逼真。
　　而篮球框下方坐着三个Q版的小人，旁边的两个勾着中间那个开怀大笑，中间的小人微微垂头，悄悄弯起眼睛，他手里捧着一个篮球。
　　蒋煜走近了些，诊视地用手指摸了摸，突然像是被吸引到似的弯腰，目光盯着小篮球的侧下方，有个陈旧的，被磨掉一条横杠的数字“6”。
　　那是蒋煜亲手沾着漆写上去的，那会儿向东和周恒都纳闷，问他为什么。
　　蒋煜就抬头笑，“我运气太差了，不是说六六大顺吗，我写上看看有没有用。”
　　简单回顾了一下自己潦草的小半生，蒋煜点了点中间小人的脑袋。
　　生活告诉他没用。
　　但卓清羽告诉他有用。
　　—
　　翌日清晨。
　　蒋煜睁开眼，摸到手机举到眼前，而后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服。
　　拉开窗帘，屋内顿时亮了起来，蒋煜准备先去做个早饭，昨天早上卓清羽说想吃猪肝面，他得先把猪肝拿出来处理一下。
　　蒋煜随手推开门，却陡然一愣。
　　对面的房门大开，一眼就能看清全局，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个点平时卓清羽根本没醒，怎么会没人。
　　蒋煜握着门把手的力道紧了紧，半晌才轻轻垂下眼，松了手上的力道。
　　没事人似的去厨房煮了两个鸡蛋。
　　打开手机时，指尖悬在某个联系人上半晌，终究下移了几分，找到洛伟的号码。
　　“喂蒋煜，这么早什么事啊？”爽朗的男声传来。
　　蒋煜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今天没什么事，去店里看看。”
　　-
　　另一边。
　　卓清羽表情烦躁地开车，原本想趁着间隙给蒋煜发条消息，却突然收到了彭琛的消息。
　　-彭狐狸：现在有没有空，有急事。
　　卓清羽皱眉，正打算回复对面就发来了一条语音。
　　“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有空就联系我，很有可能跟你家那位有关。”
　　卓清羽蹙眉，立即回了个语音。
　　“我先回去一趟，完事立马联系你。”
　　卓清羽脸色凝重了不少，彭琛家里的势力多数在海外，近几年才往国内发展，彭家的人脉甚至比卓家都要广得多，他肯定不会刻意去调查蒋煜，这说明……
　　没等他多想，又是一个电话拨进来，卓清羽扫了眼联系人后愈发烦躁，点击接听。
　　他不等对面开口，嗓音疲惫道，“我已经在往您那去了。”
　　对面顿了顿，声音很威严：“我跟你妈今天都在家，我们好好谈谈。”
　　卓清羽无声地哂笑，仿佛已经预料到不欢而散的结局。
　　-
　　卓父卓母早已习惯了这个场面。
　　原本懂事乖巧的孩子突然性情大变，张牙舞爪的亮出尖刺，让他们很难再维系平衡。
　　但他们没想到，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卓清羽扯松外衣领子，眯着眼仰头看着这座奢华的建筑，这地方时常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礼貌地朝来迎接的管家点头，而后阔步朝屋内走去。
　　“爸妈，我回来了。”他扬声喊着，心却越来越沉。
　　是熟悉的窒息感。
　　卓毅升和韩曳舞对视一眼，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是这个状态。
　　卓清羽笑着将手里买的礼物撂下，“这是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当然在你们眼里不够看，一点心意，别嫌弃。”
　　卓母立即站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想让他坐下，眼睛里一片心疼，“宝贝，我们怎么会嫌弃呢，最近在外面怎么样，累不累呀？”
　　卓清羽笑了笑，没有回应，也没有顺着她坐下，而是扶着他回到卓父身边，轻声道，“妈，今天我确实有点累了。”
　　他说着没再看两人的神情，走到他们的对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到两人面前。
　　“这些都是你们给我的，爷爷给我的那一份不在里面。”卓清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以往都是你们在说，今天也听听我想说的吧。”
　　“我感激你们给予我优越物质的条件，也遗憾我们之间缺失的温情，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在这个圈子里是常态，但很抱歉，日复一日的课程没能磨灭我对生活的热情，我没办法永远当一个对你们言听计从的木偶，爷爷的离开也不再是我‘叛逆’的借口，我就是单纯的受够了，仅此而已。”
　　卓毅升和韩曳舞并不是传统的商业联姻，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这么多年也一直很恩爱，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羡慕卓清羽。
　　但其实并非如此。
　　他们会为了彼此妥协，但总是容易忽略孩子的感受，这或许就是“上位者”的悲哀。
　　韩曳舞从小就爱培养卓清羽的艺术爱好，但卓毅升更倾向于学业和户外运动。
　　商议一番后，他们选择让孩子都学，但没有人问过卓清羽是否喜欢。
　　当他们问自己可不可以的时候，卓清羽只会回答，“可以。”
　　他们各自拿起自己喜欢的“装饰”，将卓清羽打扮成人人羡慕的模样。
　　就像是他原本拥有一个喜欢的屋子。
　　但他最爱的人扫视一圈后。
　　爸爸说你的布局不好，于是他改掉了整个布局。
　　妈妈说这个装饰不搭，于是他换掉了装饰。
　　直到最后，他如愿以偿的看见父母的笑颜，但他环顾四周只觉得陌生，再也找不出半点房子最初的模样。
　　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被自己亲手毁掉了，他渐渐的也就忘了喜欢什么了，只剩下习惯和妥协。
　　但他也知道，这是父母爱他的方式，所以从未说过什么。
　　爷爷曾和他说过很多遍，你可以去爱别人，但要考虑方式是否正确，你也可以选择对爱妥协，但是依旧不能忘了去爱自己。
　　卓清羽还小的时候，这种窒息的爱还能控制住他，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反抗意识滋生，卓清羽心里积压的东西也破土而出。
　　父亲喜欢批评式教育。
　　无论在别人看来自己是多么优秀，无论他拿着各类奖项怎样兴冲冲的回家，卓父都会先给他泼一桶凉水。
　　母亲则是觉得她的儿子怎样都是最好的，哪怕自己随手折的纸飞机她都觉得是独一无二的。
　　可谓冰火两重天。
　　可悲他从自己最亲近的人那里，永远得不到一句客观的评价。
　　卓清羽开始迷茫，自己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明明所有的成绩对于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这在别人眼中却是“胜不骄败不馁”，这就是光环。
　　或许拿到奖项时会感到一瞬间的欣喜，看见别人钦佩的目光会觉得自信，但他并不热衷于此，这一切都是虚浮的。
　　这种压抑感愈发严重，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在没人的时候会暴怒的扔掉所有的东西，再一点点将他们放回原位，周而复始。
　　只有爷爷发现了他的异常，尽力的去引导他。
　　于他而言，爷爷太重要了。
　　所以当他知道父母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竞赛，从而隐瞒爷爷病危的消息时。
　　突然觉得透心的凉。
　　他从来没觉得父母对他的爱如此可怕，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爷爷去世后，卓清羽疯狂的表露着自己的心情，将所有压抑在心里的话朝他们吼去，但只看见了父母惊惶和仿佛看陌生人的眼神。
　　卓清羽知道，他们没有听进去他的控诉，只是单纯的觉得。
　　——我的孩子病了。
　　他也突然特别害怕，也觉得眼前的父母无比陌生。
　　连带着他们给自己的爱，也变得森然可怖，冒着诡异的气息。
　　卓清羽匆忙跑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无论外面怎样敲门都死死捂住耳朵。
　　那些急切的呼唤像是化作一只只可怖苍白的手，透过紧闭的房门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卓清羽用平静的嗓音叙述着自己当初想要对他们说的话，将自己的心情坦诚的告诉他们，看着对面二人愣怔的面容，他只觉得疲惫。
　　“当年那些医生来的时候，我由衷觉得，更需要他们的是你们。”
　　“我从不否认你们对我的爱护，我也很爱你们，但是我没办法在那样听话了，今天不是来气人的，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卓清羽多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平静又温和的和他们说话。
　　分明像极了曾经乖巧粘人的模样，却让卓家父母感到莫名的不安。
　　卓毅升一直没开口，脸上冷峻的表情变得愣怔，他恍惚觉得还是那个指着他鼻子叫嚣的逆子顺眼一些。
　　“走了，让你的人别跟着我了，没准备离家出走，您就当行行好，让我喘口气吧。”
　　卓清羽没有留恋的转身，抬手挥了挥。
　　“站住。”身后传来压抑着怒火的嗓音，卓毅升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沉声问。
　　“自顾自说完就想走，你跟你那保镖到底怎么回事？”
　　卓清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爸，如果你能有一丁点听进去我说话的苗头，现在就算过来把我的腿打折，我也不会那么失望的。”卓清羽站住脚步回头，眼睛里最后一点温情消失殆尽，“你不是查得清清楚楚吗，何必多问一嘴，是想让我说说细节吗？”
　　“清羽！”韩曳舞喊了他一声，眼神复杂又心疼，用力推了一把卓毅升。
　　卓清羽面无表情，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在追他，不出意外应该能成功，您最好别使什么手段不然显得您白活这么多年，他要是出什么事，反正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行就二十层楼顶等您。”
　　“混账，你再说一遍！”
　　卓毅升气得拿起茶杯就朝他砸过去，卓清羽敏锐的闪开，韩曳舞立即按住丈夫，眉头紧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难道，“清羽，年轻人玩玩我们可以理解，但你是卓家唯一的孩子......”
　　“不用理解，你们学不会的。”卓清羽哂笑，“对你们抱有期望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天真的事情，我后悔了，我还是离家出走吧。”
　　“谁他妈稀罕你老卓家，自己去找个愿意听话的吧，我不奉陪了！”
　　“你给我站那！我让你犯浑，走那么快赶着投胎去？”卓毅升跟着走了两步，就近抄了个东西就想追上去，被韩曳舞拉住了。
　　卓清羽回头，喊得恨不得隔壁那栋别墅都能听见，“啊，对！”
　　“我着急死了，我老公在家等着我呢，你赶紧想想办法啊，不然家业没人继承打水漂了就！”
　　“不行有人愿意叫你一声爹，你就从了人家吧！”
　　作者有话说：
　　章节二合一（算我双更谢谢）


第66章 险些车祸
　　烧烤店试营业，因为首周优惠的缘故，客流量很不错，座无虚席。
　　洛伟帮了他不少，虽然市场是他自己在跑，但经营方面还是洛伟操心的多，蒋煜担心发红包对方不好意思收，于是特地包了一沓现金塞给他，洛伟说什么都不愿意收，最后还是蒋煜硬塞进他兜里进行了一番武力压制，才扭扭捏捏地道谢收下了。
　　蒋煜的烧烤店比面馆大了不少，并没有采用创意的装修风格，一眼看上去简洁大方。
　　洛伟方才带着他走了一遍，认人。
　　蒋煜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盘靓条顺，身上穿着卓清羽那挑剔怪亲自选的衣服，看上去仿佛都比别人亮一些，往里面走还能顺带着给店里带点生意。
　　负责烧烤的是两个年轻小伙，这会儿忙的热火朝天，看见洛伟跟蒋煜只能匆匆笑笑，蒋煜也没打扰他们，听洛伟在自己耳边小声介绍，“这个，白色衣服的是小张，黄色衣服的是小李。”
　　“那边满堂跑的小丫头叫齐敏，机灵得很，一般就是服务和记账的，旁边那个大个子是朱灏，上菜跑腿后勤都是他。”
　　“嗯，我后面应该能常来。”
　　跟卓清羽说清楚以后，自己的重心会放在店里，具体的还是看收益如何，不行就另辟蹊径，蒋煜并不担忧亏损，任谁都是一步步积累来的，上来就想赚得盆满钵满并不现实。
　　“洛哥！”眼前突然蹦出来一个小丫头，灵动的眼睛直往蒋煜身上瞟，“这是谁呀，新员工吗，太好啦这要往门口一摆......”
　　“咳。”洛伟戏谑地看了一眼蒋煜，说悄悄话似的跟齐敏道，“这是你们老板。”
　　小丫头眼睛倏地瞪大了，脸顿时涨红，“歘”的一下又窜了回去，举着菜单挡住自己，“我我我，我去忙哈哈哈......老板好，老板再见。”
　　洛伟笑了两声，观察蒋煜的表情，“小丫头片子是不挺可爱的。”
　　蒋煜表情没什么波澜，轻笑一声，“啊，我家的也很可爱。”
　　虽然不是小丫头。
　　洛伟眼睛瞬间睁大了，惊喜道，“有情况啊？”
　　“没有，我随嘴瞎说的。”
　　因为人跑了，所以情况没了。
　　-
　　洛伟自己店里还有事，没办法跟他太久，好在蒋煜的适应能力很强，并没有年轻人普遍存在的社恐，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就跟店员混熟了，还互相加了vx，拉了个群聊方便联系。
　　等过了中午，人渐渐少了起来，接下来的高峰可能就是晚上了。
　　蒋煜扫了眼时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早上卓清羽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行李，也没有任何消息，他不确定对方的意思，但现在临近饭点，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无声地叹息一声，蒋煜回头挥了挥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丫头第一个答应，眼神亮晶晶的，热情地挥挥手，“老板常来啊，揽客效果很好的！”
　　其他人也跟着笑，蒋煜沉了一天的心情缓和不少，推门离开了。
　　公交车站就在对面，整个街头的人流量都多了起来，蒋煜抬步朝对面走去，再晚点就赶上下班高峰期，所以他提早些回去。
　　突然，他心头一跳。
　　蒋煜立即皱眉，只觉得背后发凉，强烈的危机感令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迅速后退两步，余光瞥见一辆疾驰而来的车辆，很明显是朝着他的方向，现在已经逼至身前！
　　蒋煜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瞬间跨越护栏，下一刻，身后的车辆狠狠撞上护栏，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护栏根本不足以能够拦住轿车，蒋煜迅速向上一跃，手撑在车前盖上，借力后空翻上车身，而后朝安全的一侧跳下去，在地上翻滚一圈。
　　“砰——”的一声巨响，小轿车撞上了马路牙子，整个车头变形扭曲，惹得周围的人惊叫。
　　很快人群就围成了一个圈，有人自发的指挥着秩序，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
　　“兄弟，没事儿吧？”有个目睹全程的男人跑过来，手里还举着电话，“我的妈呀你可真是牛逼，这换我早就稀碎了，你要不过来歇会儿，警察马上就来了。”
　　蒋煜眼睛沉沉的盯着前方报废的车辆，谢过男人的好意，“不了，谢谢你。”
　　男人举着电话愣了愣，“你不上医院检查一下吗，哎这可不是好玩的，万一有个啥......”
　　“我没事，谢谢。”蒋煜并没有逗留，扫了一眼车牌默默记在心里，旋即就朝家里赶去。
　　耳边传来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人好像还有意识，快，来给我搭把手！”
　　“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愣是往马路牙子上撞？”
　　“好像是刹车失灵......”
　　蒋煜眉目间深刻着冷意，头也不回的走向停车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章！
　　宝子们要做好防护嗷，发烧太难受了呜呜呜，我这本尽量保持日更(ノДＴ)


第67章 特别喜欢
　　和家里彻底闹掰后，卓清羽憋着气来到彭琛家。
　　彭琛的表情有些凝重，看着不把自己当外人，径自往沙发上一躺的卓清羽。
　　“或许你知道点内情吗？”他没有绕弯子，立即道。
　　卓清羽皱眉，“什么内情？”
　　彭琛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
　　“蒋煜很可能被扯进了当年的‘境外贸易’里，他入狱极有可能是被人摆了一道，这事儿你知道吗？”
　　卓清羽坐直了身体，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烦躁的表情变得凝滞。
　　“知道。”他表情逐渐变得难看，捏住纸张的手指微微用力，“我查了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没什么线索，最多只查到那名死者并不简单。”
　　他迅速浏览手上的信息，那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身份信息，一张背景比碗底还干净，一张背景比泥沼还深。
　　但都是同一个人。
　　方槐，男，34岁。
　　蒋煜曾经失手杀死的人。
　　“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打击极广的‘境外沉船’事件，当初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楦城几乎有半数世家都参与其中，后来被人阴了一把损失惨重。”彭琛点了点面前的纸张，“当初你们几家商议过后觉得风险极大，所以都没有参与，我家也因为在海外所以得以幸免，所以就一直没有关注这件事。”
　　卓清羽眉头紧锁，“蒋煜为什么会牵扯进来，那个时候他......”
　　“别着急，听我说完，我是最近和李家有合作，但对于这个将哥哥挤下去的新当家并不了解，所以动用了点关系去查，发现了格外蹊跷的一点。”
　　“当初李家这时候正是大换血的时候，也并没有......至少在明面上没有参与那次的贸易，但我查到当初这场贸易的主家暗中在查李家涉黑违法的证据，顿时心生疑虑，于是联系我爸和表叔帮忙，没想到竟然真让我查到个惊喜。”
　　彭琛：“我查到方槐这个人之后，就顺藤摸瓜......谁知道突然就摸到你家那位了，后边具体怎么回事目前还不清楚，估计得过几天，我得到这个消息不敢耽搁，立即给你拨了电话。”
　　卓清羽一直没吭声，脑子里不断拼凑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和李家有关，那为什么偏偏会找到蒋煜头上？
　　他抓了抓头发，很难保持冷静，一想到那个将蒋煜推进深渊的人可能离他那么近，卓清羽心里的火就往天上窜。
　　一只手搭在他肩头，彭琛拍拍他，“兄弟，冷静。”
　　“听说你进展很迅速嘛，这就把人睡了？”彭琛戏谑的看向他，“今早回家干嘛的？”
　　卓清羽抖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是睡在他家，谁那么轻浮？”
　　“今早回家出柜了，要不是跑得快我爸就提着刀出来砍我了。”卓清羽想想自己喊完那句话之后，卓毅升不顾形象，抄起桌上的瓷瓶朝他冲过来的样子，还是有些许后怕的，还好他妈还是理智的，硬生生拖住了他。
　　彭琛一愣，正面打量他，“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本来打算追到人再说的，但也能猜到瞒不住，我藏都没藏，身边又跟着他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档子事？”卓清羽郁闷，“别到时候表白失败让人赶出去我才丢人。”
　　彭琛盯着他，难得摆出八卦的样子，“你不是嘚瑟呢吗，蒋煜那边怎么个想法，虽然相处不多但我看人一向准，他绝对聪明，我觉得你不太能玩得过他。”
　　卓清羽踹了他一脚，脸色有点不自在，“我觉得应该对我有点感觉，平时我......耍个流氓什么的，他也没说什么。”
　　彭琛：“他那天到底怎么说的，你复述一遍我听听。”
　　卓清羽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我怎么跟你复述。”
　　彭琛：“好吧，虽然我经验丰富但是既然你不需要军师那就祝你好运吧。”
　　彭琛这小子玩的不花，但是因为太聪明把人看的太透所以一直很难有个固定的伴侣。
　　卓清羽犹豫了两秒，把蒋煜的话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之后彭琛沉默了半天。
　　卓清羽突然有点紧张了：“怎，怎么了，干嘛这个表情。”
　　“我问你。”彭琛终于开口了，“你今天一大早出门，给人发消息了吗？”
　　卓清羽懵逼的跟他对视，渐渐地好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抓住头发，张了张嘴，“我，没有，”
　　彭琛窒息：“他都暗示那么明显了，你不但没有任何回应，第二天一大早还玩失踪，一条消息都不发，换位思考也知道要完不是吗？”
　　卓清羽回过味来，急的拽下来一根宝贵的头发，当场掏出手机，“那不是我爸一大清早催命似的吗，我给烦忘了我靠......”
　　“等会儿。”彭琛拦住他，“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快下午六点了，你这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去哪了，想好怎么解释了？”
　　卓清羽又是一懵，“没。”
　　彭琛：“你现在给他消息，蒋煜是不是有可能觉得你对他的感情不坚定，大早上跑出去冷静完又后悔了？”
　　卓清羽：“......反正是我我会这么想。”
　　彭琛眼神暗示：“对啊，那不如就......”
　　卓清羽虚心求教：“不如就？”
　　“你傻吗，这还不上？”彭琛端详他，“你现在住在他家，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柜也出了，还继续玩暧昧，你们搞什么纯情游戏？”
　　卓清羽先是一愣，然后在彭琛冷漠的注目下，整张脸都红了，“我，我上吗？”
　　彭琛语塞，反其道而行之，“那不上吧。”
　　“啊。”卓清羽感受到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跳，垂着脸思考半天。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蒋煜纵容他的模样，如果蒋煜愿意主动靠在他身上......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卓清羽扯了扯领口，浑身都热了起来。
　　“我上。”卓清羽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满地势在必得，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彭琛，“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他心花怒放地抱了一把彭琛：“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就是我新大爹！”
　　彭琛嫌弃的挥开他：“祝你好运。”
　　卓清羽迅速窜到门口，琢磨着去买一束花......不，蒋煜应该对花不感冒，那就直接上交小金库好了，头发有点长了，待会儿去修一下，然后换身衣服......
　　他心里紧张又兴奋地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彭琛的声音。
　　“我还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卓清羽顿了顿。
　　为什么喜欢？
　　好像也没有一个笼统的答案，喜欢是个很玄乎的东西，只能说对于他而言，这个人注定是特殊的，这一点或许只有自己的目光和心跳可以回答。
　　它们本能地更加关注蒋煜，总是围着他转悠。
　　蒋煜身上的特质对于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越是靠近就越是着迷。
　　帮他打架的时候冷峻的表情很诱人，平日里慵懒又蔫坏，时不时撩拨一句在他看来非常性感，特别是倚在墙边看着他的时候，卓清羽分分钟想扑上去干点什么事。
　　但如果追溯到最初的心动。
　　或许就是那天蒋煜喝醉了酒也没忘记打开门，里面的灯光落在自己脚边，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蒋煜背着光，神情困倦又温和，他身形修长，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嗓音也格外缱绻。
　　卓清羽这时候才敢承认，那会儿他的确有点见色起意。
　　但更向往的，是对方身上暖烘烘的气息，像是有太阳的味道，让人想一头扎进去。
　　彭琛目光注视着好友沉默的背影。
　　过了许久，卓清羽才摸着后脖子嘟囔道，“喜欢就喜欢了呗，哪有为什么。”
　　彭琛看着走出去的人翻了个白眼。
　　忽然，那扇门又被拉开了，卓清羽看着他，眼里是细碎的笑意，有点像他十来岁最腼腆的时候。
　　“因为他特别值得，所以我特别喜欢。”


第68章 “我说，我行”
　　卓清羽从彭琛家出来后，在车里紧张的纠结半晌，打开手机搜索和“表白”相关的词条，越看越觉得还不如自己靠谱，他沉默地扔掉手机，抱着脑袋无声狂躁了一会儿。
　　他得先去理个发，然后换一套新衣服，不能带花……蒋煜应该会觉得他瞎装逼了。
　　那送表?
　　不行，总觉得怪怪的。
　　戒指现在送也不合适。
　　到底送什么，该拿什么表白......
　　卓清羽忽然眼睛一亮，从怀里摸出自己仅剩的小金库。
　　-
　　等到卓清羽凹完造型，不断对着手机整理发型，闪闪发光地回到松阳巷时，天已经暗沉了。
　　好在这个点邻居们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做饭，他侥幸逃脱，没有引起围观，卓清羽脚步匆匆地穿过巷子。
　　等到了大门口，闻见里面隐隐传来的饭香，他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饿了，在门口踌躇了半晌，卓清羽才从兜里掏出钥匙。
　　眼睫乱颤，手指对着锁孔瞎戳了半晌才把门打开，卓清羽明明是拿着钥匙开门，却像是做贼似的。
　　他薄唇紧抿，回身谨慎的锁上门，动作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
　　妈的，怎么整得跟暗杀似的。
　　他内心吐槽着，手抚上胸口，试图把那颗胡乱蹦跳的心脏按住。
　　卓清羽缓缓抬步，朝屋内走去，厨房的门紧闭，里面的人背对着他，透明的门窗清晰的印出修长挺拔的身影，动作间能看出腰臀线条绝佳。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厨房的噪音有些大。
　　等到身后的门被拉开，发出一阵明显的动静，蒋煜才发现有人回来了，大门方才锁着，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谁。
　　蒋煜将猪肝炒韭菜倒进盘子里，淡淡道：“回来了？”
　　他像是平常那样，只字未提昨晚的事，低声嘱咐，“先去外面坐一会儿，饭马上好了，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蒋煜骤然一愣，垂眼望去。
　　他腰间环着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紧接着肩头一重。
　　卓清羽脑子也空白了，有些沮丧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轻声嘟囔着，“好烦啊蒋煜，我本来都计划好了，看见你又全忘了......”
　　原本想了一套又一套体面的表白场面，但看见蒋煜像平常那样和他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抱上去。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所以他干脆遵从本心，放肆地用脑袋蹭蹭他，蒋煜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像是被他整懵逼了。
　　卓清羽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是来玩的，想玩哪里都可以去，为什么非得绕个大弯子搬过来，为什么偏偏是松阳巷……还那么仔细地挑选家具。”
　　他放轻声音，嗓音有些黏糊，贴在蒋煜耳边喊他，半开玩笑道，“煜哥，我没钱给你发工资了，用别的付成吗？”
　　不发工资就不是雇佣关系了。
　　蒋煜浑身僵硬，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卓清羽轻笑，手指灵巧的一翻，藏在下方的两张卡被他强行塞进蒋煜的手里，还不忘趁机握了握。
　　他清了清嗓子，正经了点。
　　“我说错了，重新来。”
　　“蒋煜，我喜欢你，这是我的小金库，你要是瞧得上我，咱俩就拿着这钱开个店凑活过......你看呢？”
　　蒋煜没说话，但卓清羽却悄悄翘起嘴角。
　　他们紧贴在一起，虽然没有听见蒋煜的回复，但他听见了蒋煜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几乎要重合在一起。
　　氛围在不知觉中发生改变，理智告诉蒋煜要推开，还不到时候。
　　但他就像是魔怔似地缓缓回头，看向故作镇定的卓清羽，然后将卡塞回他的口袋，嗓音暗哑，“别玩包养那一套，卓清羽。”
　　“我今早出柜了，家里、朋友都知道。”卓清羽盯着他，冷不丁道，“不是说喜欢男人，是说喜欢蒋煜的那种出柜。”
　　“听懂了吗，我喜欢你已经人尽皆知了。”
　　“反正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要是把我赶出去我就......唔......”
　　他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人狠狠堵住了，带着泄愤的味道，满满蒋煜的气息，卓清羽先是一愣，旋即大脑宕机，只能被动地回应着。
　　身体和大脑发烫，像是喝醉了。
　　蒋煜的理智被暂时冲散，他完全凭借的本能地对待眼前的人，那些需要考虑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他抛诸脑后，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冲动的一天。
　　两人迷乱地纠缠着，从厨房一路推搡进屋子里。
　　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蒋煜骤然一惊，骤然清醒过来，立即放开被他抵到床上的卓清羽，捂着眼睛起身后退两步，压抑地喘了口气。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身上一股油烟味，我去洗澡......”
　　“脱了就行。”身后的人微微喘息着。
　　蒋煜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他向来平静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挣扎。
　　“不行......”他喃喃自语，拧眉握上门把手就要出去。
　　身后却传来卓清羽的嗓音：“蒋煜！”
　　蒋煜下意识回头，皱眉：“你到底......”能不能清醒点。
　　脸上骤然被甩了个什么东西，蒋煜偏过脸，凭借本能反应抬手接住一个管状物，愣了愣。
　　旋即垂眼望去。
　　四方四正的盒子落在他脚下，像是砸碎他所有理智的罪魁祸首。
　　卓清羽从床上撑起身体，耳廓连带着脸颊通红，呼吸有些急促的看过来。
　　气势倒是很足。
　　“你他妈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滚过来躺着，我给你示范一遍。”
　　蒋煜的眼神暗得可怕，他看着某个大放厥词、故作老练的人，缓缓弯腰捡起那盒东西。
　　“你这话说得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
　　明明连接吻都不会换气，居然敢试图教他这种事情。
　　“......什么？”卓清羽没听清。
　　一小片阴影重新笼罩住他，蒋煜伸手掐住他的腰，垂头用牙齿磨了磨他的颈侧。
　　“我说，我行。”


第69章 甘来
　　蒋煜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什么叫一回生二回熟。
　　以及天赋。
　　第一回还稍微有些生涩，弄得他有点疼，第二回的时候就已经熟知专攻知识点了。
　　蒋煜骨子里有些恶劣，越说不要什么，他就越会给些什么。
　　后边具体几次，卓清羽意识模糊记不清了，只记得到最后要崩溃的时候，有一双大手轻轻捂住他的嘴，顺势将手指塞进他的嘴里搅动。
　　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性感的喘息，贴在他耳边哄道，“乖，小声些，这里隔音不好。”
　　羞愤间他似乎狠狠咬了对方一口，蒋煜轻笑了一声，更加不留情面。
　　于是再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卓清羽脸色瞬间通红，不自在的动了动，酸软感顿时席卷全身，陡然有了一种即将驾鹤西去的错觉。
　　昨天一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回来之后又往死里折腾一番，此刻又困又累又饿。
　　但精神还是亢奋的。
　　不可思议，蒋煜竟然真的是他的了。
　　“咔哒。”门被人推开。
　　卓清羽下意识缩进被窝，莫名害羞起来。
　　蒋煜看着安静的小鼓包，眼中闪过笑意，将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坐在床沿伸手拍了拍他，“躲什么，不闷？”
　　蒋煜扯起被子，露出里面的人。
　　卓清羽眼睛还有些红，正抱着枕头看他，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是事后清理完蒋煜替他换好的。
　　“饿不饿？”
　　蒋煜嗓音不自觉温和下来。
　　卓清羽一秒放弃考虑面子问题，慢慢吞吞地拱进他怀里蹭蹭：“嗯。”
　　蒋煜看见他傻乐的模样，心中像是被戳了一下，揉揉他的脑袋，抬手端过碗筷。
　　忽然，卓清羽目光一顿，立即抬手捏住他的手腕：“这怎么回事？”
　　蒋煜动作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自己的袖子被撸起，露出手肘处一大片青紫还有剐蹭的伤痕，他眸光暗了暗，放下衣袖，低声道，“没事，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卓清羽勉强撑起身子，拧眉看他:“你哄小孩呢，你走路能摔跤？”
　　“嗯。”蒋煜目光有些黯淡，意有所指，“昨天一上午都魂不守舍的。”
　　这波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卓清羽迅速转移话题，目光看向他手里的碗，眼睛一亮，“猪肝面。”
　　蒋煜拿过自己的枕头垫在他腰下，卓清羽稍微有点不自在，但身体实在不适，难得没有逞强，乖乖坐着。
　　蒋煜抬手想要喂他，卓清羽登时抬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别整得他像朵娇花似的。
　　蒋煜也不强求，兀自抬手用手机照了照脖子，那上面痕迹斑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让人给办了，手指也被咬出个明显的印子。
　　卓清羽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蒋煜抬手按住他的嘴唇，露出里面藏着的虎牙，“你属小狗吗，给我咬成这样？”
　　“谁让你那么过分。”卓清羽别开视线，“再说你不也咬我。”
　　“我只是叼着磨，你是真咬。”
　　“……猪肝面真好吃，明天也想吃。”
　　蒋煜气笑了，没再逗他，看他狼吞虎咽吃完面，有点心疼，“昨天怎么不说没吃饭，饿得胃疼怎么办？”
　　“……光想着怎么把你勾到手了，谁有心思想别的。”
　　蒋煜看着他半晌，突然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卓清羽喝了口汤，下意识道，“你怎么跟彭琛问一样的问题？”
　　蒋煜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卓清羽后知后觉发现说漏嘴了。
　　蒋煜:“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喜欢了呗。”卓清羽轻声道，“因为你特别好，所以我特别喜欢。”
　　“有什么好的。”蒋煜自嘲。
　　“那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我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优质帅哥美女不喜欢，偏偏就喜欢你啊，你给我下蛊了？”卓清羽斜眼看他，“干嘛总觉得自己不好。”
　　蒋煜低声道:“外面帅哥美女很多，我不够看的。”
　　卓清羽看着他那张脸，到底咽下了脏话，深吸一口气，“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蒋煜无理取闹。
　　“我看着别人的脸，就是一能看的男的或是女的，欣赏完就没了，但是看见你的脸我就知道，这是我喜欢的人，然后每回想起你，我就知道我该回家了。”
　　“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我的眼光吧，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口味很刁的，一般人我都瞧不上。”卓清羽昂起头，把碗递给他，躺下重新抱住枕头，露出半边脸看他，“反正……你都睡过了，我柜也出了，你要负责的。”
　　蒋煜俯身捏捏他的脸:“如果你中途后悔，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卓清羽又咬了他一口，“我不会。”
　　他目送蒋煜的背影，目光专注。
　　骗子。
　　其实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后悔了，蒋煜也舍不得困住他。
　　就像自己也舍不得留下他一个人一样。
　　蒋煜碗洗到一半，肩膀又是一重。
　　“不难受？”他低声问。
　　废话，要不你躺下试试。
　　卓清羽疼得龇牙咧嘴，把自己大半的力道都放到蒋煜身上，身残志坚道，“难受，但是我还是想问。”
　　蒋煜:“嗯？”
　　卓清羽蹭蹭他:“煜哥，那今晚我还睡我屋吗？”
　　面前的人沉默半晌:“你跟我睡，那间就当做工作的地方。”
　　卓清羽咧嘴一笑，刚想摸摸男朋友手感极佳的腹肌，男朋友就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警告。
　　“如果没能力灭火，就别招惹我。”蒋煜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手腕，“不然哭也没用的。”


第70章 毫不避讳
　　当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人的记忆反而会不太清晰。
　　记在脑子里更多的不是画面，而是感觉，像太阳一样暖融融的感觉，还有对方无比耀眼的感觉。
　　每当忆起，内心一下就敞亮起来。
　　但实际上人并不会发光，那些光芒都是自己看向对方时，眼中不自觉带上的亮。
　　蒋煜不会让卓清羽闷在屋子里，每次自己出门就会把他带在身边。
　　卓清羽也就这样跟着他，一点点都进对方的世界。
　　也正因如此，原本自信满满的卓清羽，头一次觉得或许有一天，蒋煜也有可能丢下自己。
　　他盯着前方发呆。
　　蒋煜正和一个陌生男人交谈着，卓清羽知道，那是洛伟介绍的新的合伙人，烧烤店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事情发展的很顺利。
　　他身边围了三三两两的人，蒋煜的个子很高，有淡漠和成熟的魅力。
　　对面的男人眼中尽是欣赏和笑意，这种目光卓清羽很熟悉，很多人都这么看蒋煜，街坊邻居、采购时遇到的店员，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蒋煜的熟人。
　　蒋煜本来就讨人喜欢，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这样。
　　但......
　　卓清羽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拉链，这么一对比好像自己真的没什么用。
　　卓清羽眼前突然一暗，蒋煜拉过他的手腕，重新走向人群，低声问，“来了怎么不过来？”
　　卓清羽踢踢石子：“等一会儿又没什么......”
　　“蒋煜，这位是？”刚刚的男人有些惊讶，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卓清羽下意识露出笑容：“啊，你们好，我是......”
　　“卓清羽，我的爱人。”蒋煜淡笑道。
　　对面的男人愣了愣，卓清羽也愣了愣，他只觉得脸上的温度直线飙升，握着蒋煜的手有些发汗，心里满是担忧，他们会不会因此......
　　“卓清羽？”对面的男人表情有些微妙，好奇地打量他，小声道：“那个，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卓吗......”
　　其他人闻言也盯着卓清羽看，卓清羽没料到他们的关注点竟然在这儿，虽然目前是被逐出家门了，但的确是，他有些紧张地往蒋煜身边靠了靠，“嗯……你们好。”
　　蒋煜垂眸，眼中闪过笑意，坦坦荡荡地揽住他，身边几人的目光从愣怔到狐疑在到震惊，最后定格在羡慕上。
　　“c,牛逼。”男人勾住蒋煜的脖子，把人拉过来一点，低声道，“你这突然嫁入豪门我还有点慌，洛伟说了你靠谱，你应该不会半途不想干了丢下我们跑吧。”
　　蒋煜锤了他一下：“少来这套。”
　　几人又笑着说了一会儿，大家都贴心的没有多问，这情况和卓清羽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等告别被蒋煜牵走，他还神情恍惚。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对方的脸在卓清羽眼中放大，蒋煜在他嘴唇上不重不轻的咬了一口。
　　卓清羽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见方才那个男人朝他们挥挥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他顿时推开蒋煜，后退两步，脸色涨红，“你，你干嘛这样？”
　　“我哪样？”作俑者很淡定地垂眼看他。
　　卓清羽搓了搓脸，镇定下来后认真道：“这样会影响到你，我们可以低调一些。”
　　“确实会让我没办法集中精力，你的意思是回家随便玩吗？”
　　卓清羽一愣，细品了一下发现他在认真扭曲自己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无语。
　　“蒋煜！”他低骂一句，“你他妈......”
　　一只手抵住他的嘴唇，往上提了提，露出他锋利漂亮的犬牙，蒋煜用指腹轻轻刮过，垂眼看他：“不许说脏话。”
　　卓清羽推开他，眉头微蹙，不自在地看向别处，“蒋煜，别为难。”
　　蒋煜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卡住他的下巴往自己面前拖了拖，“你在别扭什么，为什么觉得我会为难？”
　　“不要有类似于自卑的不必要情绪。”
　　被一语道破内心的想法，卓清羽盯着他失语片刻，突然转身朝前走，手里倒是挺诚实的拉住某人，垂着头低声道，“没，我就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都要好。”
　　所以，未来应该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突然，卓清羽的脚步停了下来，手上又拽了拽，没拉动。
　　回过头，蒋煜正盯着他，一点也不避讳：“那天把t扔我脸上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蔫成这样？”
　　卓清羽瞪大眼睛，下意识四周看了看，旋即硬生生拖着他往前走，小声数落：“你好歹收着点声儿！”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蒋煜低声问他，“你后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
　　蒋煜没吭声，抿唇看了他一会儿，拽着他就往一个拐角的成人用品店走去。
　　卓清羽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无奈的拍拍他的胳膊：“好了，闹什么脾气，我就是觉得我淘到个大宝贝，有点走运。”
　　蒋煜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卓清羽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家伙在憋坏。
　　果不其然，进去之后蒋煜拉着他直奔成人区。
　　“喂！你特么收敛一点，店员眼睛都直了你看不见吗？”
　　蒋煜死死攥着他，眼睛微垂：“看见了。”
　　“那你！”卓清羽让他扯得一个踉跄，蒋煜将他困在怀里，让他只能面对着货架，贴在他耳边问，“喜欢哪个？”
　　对面是各种口味和尺寸的小方盒。
　　虽然这回儿没什么人，但卓清羽还是难以自控的红了脸，他闭了闭眼，服软似的小声喊：“蒋煜......”
　　“挑。”头顶传来淡漠的嗓音，卓清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这会儿一点嚣张的气焰都没有了，慢吞吞伸手挑了一盒。
　　“继续。”
　　卓清羽瞬间回头看他，“不是，你干嘛？”
　　“省的过几天买，再拿两盒。”蒋煜平静的注视他。
　　卓清羽察觉到一丝危险，后腰隐隐发酸，但后边那个店员目光过于亮堂，他只能硬着头皮拿了两盒，越想越没有面子，干脆拿了四盒，回头甩进蒋煜怀里，边掏手机边拽逼逼地回头，“跟上。”
　　蒋煜也不反驳，拿着东西跟在他身后。
　　店员的眼神从了然到怀疑再到震惊，最后归于平静。
　　卓清羽硬着头皮，用自己平时最快的手速付完钱，拉着蒋煜就往外走。
　　走到往停车场去的巷口时，蒋煜却把他拖进暗巷，抬手护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在墙上。
　　卓清羽皱眉看他，蒋煜突然啾了他脸颊一下，将脸靠在他颈窝里。
　　“虽然不知道你在瞎想什么，但也能猜到一点 。”蒋煜低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变好而不知道珍惜。”
　　“遇捡回一条命，我知足，遇见爸妈，我知足，入狱六年还能重新开始，我知足……虽然有时也很痛苦，但我这条命是爸妈给的，所以我珍惜。”
　　“卓清羽，我从来不敢去想未来那些虚无缥缈，因为眼前还能有路，于我而言已是万幸。”
　　“很多人都说过我命不好，但我觉得其实也还好。”蒋煜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念道。
　　“苦尽甘来，你能来，我知足。”
　　卓清羽愣了一会儿，立即抬手抱住他，心里酸酸胀胀，但还是笑着逗他。
　　“放心吧，老卓要是不认你这个儿媳妇，我就弄个喇叭一栋别墅放一个，把咱俩的关系宣之于众，让他不得不从。”
　　“我就算不是卓董他儿子，也肯定是蒋煜他男人。”
　　蒋煜低笑:“你还教训我，自己在家出柜就不高调了，没影响你？”
　　卓清羽摆摆手，抱着他哼唧:“顶多少了点能养你的钱，早就想跑路了，天天奴役我压榨我，好累的。”
　　蒋煜捏捏他的耳朵:“回家给你按摩，今晚想吃什么？”
　　卓清羽:“想吃酱猪蹄和粉条炖牛筋。”
　　蒋煜:“那等会去超市买点猪蹄，其他的家里有。”
　　卓清羽:“不用，朱婶昨天送来了，我又忘了说吗？
　　蒋煜:“……你什么时候跟朱婶混熟的？”
　　“咳，给我介绍她侄女的时候。”
　　“呵。”


第71章 高空坠物
　　这些天被男色所惑，卓清羽特别享受两个人在家的时候，蒋煜各种靠过来的姿态。
　　有时候挨在一起好好的，卓清羽的手就不老实，喜欢钻进蒋煜的衣服里摸他的腹肌，一般摸着摸着，就容易着火。
　　不过也有令人恼火的时候。
　　卓清羽郁闷地裹着被子，说什么都不肯理人。
　　蒋煜坐在床沿，拍拍鼓鼓囊囊的被子，“还生气呢？”
　　卓清羽没说话，哑声道：“别碰我。”
　　蒋煜轻笑一声，将身子整个倒过去，恶劣的压着卓清羽，让他不得不漏出头来透气。
　　“别烦我。”卓清羽眼睛红红的，不愿意看他，“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蒋煜抬手卡主他的下巴，免得他又缩回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为什么生气？”
　　“你说我为什么生气？”卓清羽怒目而视，推了他一下，脸色涨红，“……你现在别碰我！”
　　蒋煜的手却先一步摸进被窝，自然而然地握上他的腰，感受到对方敏感地一颤，他勾了勾唇，“好敏感，现在还有感觉吗？”
　　卓清羽顿时抬手捂住眼睛，耳廓通红：“你烦死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谁让你不理人。”蒋煜在他耳边轻声道，“是因为我把你按在镜子前面做狠了吗，对不起，我看你好像更敏感了，摸一下都抖得不像样，声音叫的也特别好听，我以为你喜欢......”
　　嘴巴被人一把捂住，蒋煜眨眨眼。
　　卓清羽神情慌乱的看着他，磕巴了一瞬：“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是能这么说的吗？”
　　“可你生气了。”
　　“......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
　　蒋煜盯着他：“那是因为什么？”
　　卓清羽一时语塞。
　　因为你掐住我的脖子逼迫我看镜子，而镜子里的我又过于狼狈，以至于最后手脚发软浑身颤抖只能被你抱回去，放到床上以后小腹还在一直抽搐，我觉得身为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摧残……
　　这种事情要老子怎么说得出口。
　　卓清羽不想看他，重新陷入自闭。
　　蒋煜弯腰把他整个人挖出来，放到自己身上靠好，抬手给他穿衣服：“好了，今天不是说要去见朋友？”
　　卓清羽长叹一声，“卫明这个装逼怪，非得选在台球室，真想鸽他。”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认命的起来了。
　　临走前还不忘给蒋煜挑了一件高领，勉强遮住上面仿佛被人糟蹋的粗暴痕迹。
　　-
　　卫明定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卓清羽踢门而入的时候他吹了声口哨。
　　“哟，被赶出家门过得不错嘛，踹门都这么有底气。”
　　卓清羽对他比了个中指：“那是我自愿退位让贤，少挤兑我。”
　　蒋煜跟在他身后进来，有素质的回头轻轻把门关上，彭琛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笑眯眯道，“高领毛衣不错。”
　　蒋煜轻咳一声，拉了拉领子。
　　只有白梓晨还蒙在鼓里，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卓哥。”
　　卓清羽警告地看了一眼彭琛，旋即揉了揉白梓晨的头发，“怎么样，历练回来觉得有长进吗？”
　　卫明当即嗤笑一声：“有啊，说是当地的蒜蓉龙虾最好吃，下次要跟我们一起去吃。”
　　白梓晨：“......不带你谢谢。”
　　卓清羽气笑了，自然的拉着蒋煜的手坐下，顺手给他到了杯水。
　　紧接着掏出手机递给他，“帮我消消乐通个关，我去陪他们打两把。”
　　蒋煜点头：“嗯。”
　　白梓晨恰好抬头看见这一幕，动作顿了顿，他下意识去看其他二人的反应，却发现彭琛和卫明神色如常，不像是觉得惊讶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直觉不对。
　　这种直觉在卓清羽靠过去喝水，下意识捏了捏蒋煜的手腕时达到的顶峰。
　　白梓晨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趁着卓清羽不注意偷偷溜到蒋煜身边，清了清嗓子，“那个，保镖先生。”
　　蒋煜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对上白梓晨明显带着试探的眼神，挑了挑眉，“你好，蒋煜。”
　　“哦哦，蒋煜啊。”白梓晨手摩挲了一下杯沿，斟酌道，“嗯......之前卓哥好像有点谈恋爱的苗头，我看你好像跟卓哥关系很好的样子，或许你知道点内情吗？”
　　“应该知道。”蒋煜沉默了一瞬。
　　白梓晨再接再厉：“那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蒋煜：“......应该是。”
　　白梓晨眼神迷惑了片刻，又有点摸不准了，只好又问：“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说，你跟老子对象说什么呢？”卓清羽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生怕这个缺根弦的说出些什么莫须有的话。
　　白梓晨吓了一跳，当即退后一大步，“不不不我什么也没说，也没问什么......”
　　不是，等一下，什么对象？
　　突然，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瞪大眼睛，“什么？”
　　卓清羽见他眼睛瞪大，顿时觉得好笑，捞起蒋煜就亲了一口，白梓晨当场石化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勇气回头，却发现其他两位依旧淡定，只是彭琛看向卓清羽的表情带上了一丝嫌弃。
　　“你好油腻。”
　　“看在你立大功的份上今天我不骂你。”
　　彭琛捏了捏眉心：“是是是。”
　　“不是？”白梓晨明显被震撼到的样子，“你们不震惊吗？？”
　　“有什么好震惊的。”卫明放下杆子，“鄙人有幸，第一个发现。”
　　白梓晨看向彭琛，彭琛勾了勾唇，“啊，你看我是觉得我会跟你一样吗，自始至终傻的的确只有你呀。”
　　“……”
　　白梓晨独自消化了良久才接受这个事实，一会儿盯着卓清羽一会儿盯着蒋煜，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把自己给想脸红了。
　　卓清羽眼皮子跳了跳，立即踹了他一脚：“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卫明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蒋煜的肩膀：“到底还是我害了你，给你招来这么个货色，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卓清羽轻“嘶”了一声，“你不会说人话就别瞎叫唤。”
　　蒋煜抬手按住炸毛的人，捏捏他的手：“对媒人要客气点。”
　　卓清羽想想也是，“行吧。”
　　白梓晨在一旁叹为观止，但是心里也有点失落，因为只有他没有立功。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准备去吃饭。
　　蒋煜先下去准备把停在不远处的车开到门口来，卓清羽打完最后一把，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随意朝外一瞥，旋即瞳孔骤缩。
　　不远处五楼的天台有个大箱子，隐隐约约能看见后面有个人，箱子又大又重，所以他推起来很吃力，而他的正下方......
　　卓清羽完全没办法多想，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往天灵盖上窜，他突然打开窗户就跳了下去，他扬声喊了一句，“蒋煜！”
　　“我草卓清羽你疯了吗！”
　　“卓哥！”
　　身后传来慌乱的动静，他也无暇顾及，忍着疼就地滚了一圈，拼命朝蒋煜的方向跑去，他心中满是惶恐，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发疯似的往他那边跑。
　　“躲开！”
　　蒋煜听见喊声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卓清羽从二楼跳了下来，他心脏差点骤停，拧眉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卓清羽一把扑倒在地上。
　　这一下撞得挺狠，两人径直飞出去几米远，蒋煜下意识抬手护住卓清羽，心脏狂跳，刚想开口指责两句。
　　“砰——！”一声巨响传来。
　　蒋煜若有所感地抬头，方才他们站着的地方，砸下来一个大箱子，落地后摔出一阵巨响，显然不轻，他背后陡然冒出冷汗，忍不住用力抱住卓清羽。
　　作者有话说：
　　把狗屎送走就可以畅快的甜啦～
　　正文会结束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就是甜甜的番外～


第72章 李家
　　卓清羽听见巨响浑身一颤，立即抬手摸摸蒋煜，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他尽量平复嗓音，“怎么样，有没有摔倒哪儿？”
　　蒋煜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摔烂的箱子，拳头攥紧不知道在想什么，卓清羽慌乱间拍了拍他的脸，他才如梦初醒，抓住卓清羽两只手腕，皱眉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还好目光所至只有胳膊擦破了点皮，蒋煜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替他贴好。
　　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而是单膝跪在卓清羽面前检查他的脚踝。
　　“这里疼不疼？”
　　他试探着动了动，卓清羽摇摇头。
　　蒋煜又把他翻过来，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检查，卓清羽自方才起就一直没吭声，直到现在才一把握住蒋煜的手腕，“我没事，别害怕。”
　　蒋煜垂着头，令人看不清神情，听见这句话摩挲了一下卓清羽的手腕，而后单手将卓清羽揽进怀里，用力抱着他。
　　“对不起......”他声音很轻很轻。
　　卓清羽没听清，只能安慰地拍拍他，“什么......”
　　突然，几道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报警了吗？”
　　“嗯，叫几个人先疏散人群，妈的......”
　　“卓哥，蒋煜，你们没事吧！”
　　卓清羽连忙抱住蒋煜的脑袋，回头道：“没事！”
　　蒋煜缓缓松开他，脸色不太好。
　　彭琛搭了把手拽他起来，打量着他的表情：“......还好吗？”
　　“还好，谢了。”蒋煜低声道。
　　“哈，妈的，感谢老子吧，幸亏定在二楼，不然你还健在吗？”卫明上去就锤了卓清羽一下，“英雄救美也不是你这么个救法，你他妈吓唬谁呢？”
　　白梓晨看了看蒋煜，连忙拉了拉卫明：“好了哥，人没事就行了，先看看怎么回事吧。”
　　卓清羽自知理亏，看着蒋煜走到角落里抽烟，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拦，而是把彭琛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五楼，调A3大厦的监控应该勉强能看见，你去帮我跑一趟，我怀疑是李家干的。”
　　“我知道，十有八九应该是了。”彭琛点点头，脸色也不太好，“这段时间不能放松警惕，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们......”
　　卓清羽按住他的胳膊：“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目前在我看来这一切都应该是‘意外’，贸然让人跟着，恐怕会打草惊蛇。”
　　彭琛欲言又止，“那你们？”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李家今天恐怕也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动我，除非在楦城不想混了，如果我出事了，我爸不会放过他们。”卓清羽轻笑，“虽然不太孝顺，但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欺负。”
　　“今天这事绝对瞒不住，你准备怎么办？”
　　卓清羽摇摇头：“我爸他们暂时不会联系我，这些天都没动静，你还没明白吗？”
　　“......在等你主动回去？”
　　“是啊，在他们看来，我只是叛逆一下，等这种日子过腻歪了就会回去。”卓清羽哂笑，揉了揉额前的碎发，“但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那十几年枯燥乏味的生活我都忍下来了，怎么会是那种说说就算了的人。”
　　“我好歹是优秀过的人......”他着凹造型回头，目光骤然一顿，沉默了一下，“蒋煜呢？”
　　白梓晨抬起头，给他指了个方向，“去商场了，说去方便一下。”
　　卓清羽没多想，哼着歌等他。
　　商场后巷。
　　后巷没什么人走动，蒋煜找了一处角落，抬手输入了一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拨通后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手机，指尖泛白。
　　“嘟”了许久都无人接听，当蒋煜以为对方不会接了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双方都没有立即开口，听筒中是陌生的呼吸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半晌，蒋煜才低笑一声，“看来我运气还不错，并不是空号。”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号码，让我有点惊讶。”对面很谨慎，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着雌雄莫辨，“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并不是号码的原主人。”
　　对面压低了嗓音，带着恶意的警告。
　　“这个号码的原主人，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六年前。
　　蒋煜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倒省去了不少麻烦，看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今天的事情，还有之前的车祸，想必都是你一手操控的吧。”
　　“真是好笑，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你听好。”蒋煜嗓音森冷，“六年前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会重新提起，之前不会，现在更不会，费尽心思想要杀我灭口，放在之前是个不错的法子，但现在绝对不是万全之策。”
　　“以你的手段及财力，在楦城想必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如果你再动我，引起了怀疑，谁更加被动，希望你心里清楚。”
　　“之前的事，我不会报复，录音也可以销毁。”蒋煜一字一顿道，“但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动了不该动的人，那我只能祝你好运。”
　　“如果你当真有能力做到天衣无缝，让谁也找不到任何有关你的蛛丝马迹，那就当我没说过。”他轻轻笑了笑，“当然真诚的奉劝你，不要和不怕死的人打赌。”
　　“因为，你一定会输。”
　　作者有话说：
　　这个波折完就幸幸福福的回家！
　　（完结倒计时啦～）


第73章 爆发
　　自那天回来后，卓清羽就一直和彭琛联系。
　　后怕的不仅仅是卓清羽，还有彭琛，因为查的越深，就发现李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干净，背地里龌龊肮脏的勾当海了去，任谁也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现在事情已经有了方向，他们查到李云锦的哥哥李云奕倒台前，身边的助理跟过李云锦一段时间，但后来就了无音讯，想必也是事成后受到打压，目前正在追踪对方的去向，费了他们不少功夫。
　　高空坠物的人被找到，彭琛为了不打草惊蛇，特地找到了那名工人的公司警告了一番，让对方认为卓清羽这里并不知道蒋煜的事，只觉得是意外。
　　这才在暗地里继续查探，发现那名工人的账户在半月前收到了一笔五十万的转账，顺着查过去又是个毫无背景的人，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笔钱财一定和李家脱不了干系。
　　还有就是前些日子蒋煜差点出车祸的事，彭琛也是今天才查到，司机家中孩子重病，整日筹钱，也是同样的情况，一个星期陌生账户转了二十万，在那之后又给了五十万。
　　想起蒋煜手上的擦伤，还有对方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卓清羽手里攥着手机，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冷不丁的，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吓得他一激灵。
　　蒋煜从背后抱住他，手指自然地攥紧衣服里，带着点邀请意味，摩挲着他平坦的小腹。
　　卓清羽下意识抬手捏住对方的手腕，蒋煜眼神更沉了些，低头搭在他的颈窝，“最近怎么心不在焉。”
　　听出他语气里的低落，卓清羽连忙回头抱住他亲了一口，“没有......只是最近工作上有些问题，不要瞎想。”
　　蒋煜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垂眼，从兜里掏出个什么，抬起卓清羽的手腕给他戴上。
　　卓清羽纳闷的低头，发现那是一根编制好的红绳，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根绳子，卓清羽有些稀奇的抬手看了看，“这是什么？”
　　看着末尾略显生疏的结，他戏谑地抬眼，“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蒋贤惠？”
　　蒋煜敲了敲他的脑门，没有反驳，卓清羽更稀奇了：“你这好端端给我编个红绳干嘛，是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蒋煜抱住他，低笑一声，“但隐约记得老人说过，以后找到老婆了，要亲手给他编个红绳。”
　　卓清羽清了清嗓子：“谁是你老婆。”
　　蒋煜蹭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喊了句，“嗯......老公。”
　　蒋煜的嗓音很特殊，并不是粗犷的嗓音，很低沉，又带着一种天生的淡漠。
　　这种人要是诱惑起来那就是谁受不了谁知道。
　　卓清羽当即疯狂心动，起身就准备冲向浴室，亲了他一口后哑声嘱咐，“等我洗个澡。”
　　蒋煜乖巧地点头，目送他窜了出去，浴室里传来水声，气氛正好。
　　突然，“叮”的一声。
　　蒋煜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待看清楚字后整个人陡然僵住了。
　　卓清羽手机屏幕正亮着。
　　-彭狐狸：高空坠物和车祸的人为证据整理妥当。
　　很快，信息又翻上来一跳。
　　-彭狐狸：找到L家当年的助理了。
　　“......”
　　不知过了多久。
　　浴室的门被推开，卓清羽穿着浴袍，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屋里。
　　“宝贝儿，等急了吗......”卓清羽勾住他的脖子就亲上去，手指摸向对方的大腿。
　　“......”蒋煜默不作声地侧过头，躲开了他的亲吻，并没有回应他。
　　这明显拒绝的姿态让卓清羽一愣，他停下动作打量对方的表情，拧眉喊：“......蒋煜？”
　　蒋煜抬手将他推开一点，起身准备离开，哑声道：“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先......”
　　卓清羽无语地舔了舔虎牙，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哂笑：“你糊弄鬼呢？”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而已。
　　卓清羽目光四下巡视，忽然定格在自己随意扔在一旁的手机上，他顿了顿，拿起来点开屏幕，五分钟前彭琛发来的信息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就因为这个？”卓清羽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平静的嗓音下藏着克制的怒意，“所以看都看见了，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蒋煜背对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卓清羽缓缓攥紧了拳头：“我甚至问过你，你那个时候不打算告诉我，现在呢，也不愿意说吗？”
　　蒋煜多沉默一秒，卓清羽的愤怒就多一分。
　　“我他妈在问你话！”卓清羽陡然拔高嗓音，“你瞒着我是不想让我担心，还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他就是冲你来的？”
　　“......卓清羽。”蒋煜垂下眼，低声道，“算了。”
　　卓清羽死死盯着他：“什么算了？”
　　“别查了。”
　　对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早就考虑好了，却令卓清羽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烧得直冲脑门。
　　他冲过去一把按住蒋煜的肩膀把他转过来，眼神像是要吞了他：“你让我算了？”
　　蒋煜突然死死抱住他，力道大到像是要把人镶进身体里，“对。”
　　他贪恋地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我没事，我不想追究了，那都是我活该，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不想再让你......”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他，蒋煜踉跄着后退两步，狠狠撞在墙上。
　　他一抬眼就愣住了，喃喃道：“清羽。”
　　卓清羽气得发抖，抬手泄愤似的狠狠擦过眼睛，“你让我算了，你让我怎么算了？！”
　　蒋煜走过去，下意识抬手想替他擦干眼泪，可手抬了抬，又默默垂了下去，他低声道，“我现在挺好......”
　　“你他妈不好！”卓清羽猛地打断他，抬手捂住眼睛，后退两步靠在桌沿，手指颤抖地指向客厅，“你要是好，为什么总盯着叔叔阿姨的遗像发呆，哈......是不是从来没看见过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愧疚难过，是不是以为我没发现，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梦都在发抖啊？”
　　天知道他在某几个夜里感受到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醒来后看见蒋煜眉头紧蹙，浑身发颤地往他身旁靠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就蜷缩在自己身边，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卓清羽一开始没听清，只当他做噩梦了，后来听多了才知道，他在说，“对不起。”
　　卓清羽哽咽了一下，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哭着朝他吼道，“你他妈到底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总是觉得对不起别人，你呢？你呢？！”
　　“这他妈是你的错吗？！”卓清羽抄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错的是生而不养的父母，是利用你的真凶，是这该死的利益纠葛，你有什么错，你凭什么一直说对不起！”
　　蒋煜看着哭闹的人，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不在隐藏的心疼和难过，他走过去，弯腰抱住卓清羽，静静听着他发泄。
　　“你明明从小就被人抛弃，好不容易有家了，养父母又重病，你那个时候才十几岁......”卓清羽失态的大哭，不顾形象的吼他，“你有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向东说你那个时候成绩多好啊，又讨人喜欢，你本来可以......可以上个很好的大学，然后拿到一个很好的工作......”卓清羽声音越来越抖，抬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结果被人利用......你不会不知道危险的，但是呢......你没办法了，所以......你就放弃自己了。”
　　“你牺牲了自己的前途和青春换来的救命钱，最后也没能救得了叔叔，还因此错过了陪在他们身边最后的机会，亲戚骂你白眼狼......曾经要好的邻居畏惧你是杀人犯。”
　　“蒋煜啊......”卓清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疲惫的将额头抵在他的颈侧，轻声道，“我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活着的。”
　　“明明最应该怨天怨地的人就是你。”卓清羽身体颤抖，哑声问他，“可是为什么......只有你在说对不起？”
　　“我害怕。”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进卓清羽的后颈，他愣了愣。
　　蒋煜紧紧抱住他，“之前是我选错了，我承担了后果，我认错，我从不觉得自己冤枉，因为那就是我的命，我逃不脱。”
　　“现在我不想再错了，我不知道怎么选是对的。”蒋煜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他的后脑，“......我很怕把你牵扯进来，怕让你也陷入危险之中，我可以一个人慢慢赎罪，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虔诚地在卓清羽耳边喃喃：“卓清羽，我真的爱你。”
　　他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了，不能再对不起卓清羽。
　　卓清羽只觉得那句告白，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刀，捅进他心脏深处。
　　锥心的疼痛过后，他并不怪那把刀，他只怪自己无能。
　　卓清羽眼神逐渐清明，他起身捧住蒋煜的脸，吻了吻他的眼睛，“我也爱你。”
　　“所以这件事不可能算了。”卓清羽轻轻拂过他的眼眶，低声道，“相信我，要赎罪的绝不是你......等我回来。”
　　温度抽身离去，蒋煜愣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只能眼睁睁看着卓清羽离开。
　　半晌，才愣愣地垂下眼，抬手遮住了眼睛。
　　爱一个人时，总觉得自己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奢望。
　　蒋煜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才起身朝卓清羽的屋子走去。
　　外面起了风，吹动了桌上的日记本，蒋煜刚想把窗户关上，就看见了日记本里夹着个什么，他走近一瞧。
　　里面夹着一张皱巴的纸，蒋煜眼神一顿，拿到眼前看了看。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布满灰尘的石头值得喜欢吗。
　　这是他记账时走神随意写下的，后来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蒋煜目光下移，看见了笔记本上的回复。
　　——你觉得你是脏兮兮的石头，但爱你的人会觉得你是蒙了灰尘的星星。
　　所以他会把你捡起来擦擦干净，然后重新捧到天上去。


第74章 交给你了
　　航班上。
　　“……你真的还好吗？”
　　彭琛侧目看向闭目养神的人，卓清羽眼下有明显的疲惫。
　　他若有所思地问:“跟蒋煜吵架了？”
　　卓清羽缓缓睁开眼，没吭声。
　　彭琛又问:“他不想让你扯进来？”
　　“真是。”卓清羽哂笑一声，不想看他，“当初怎么不考警校，可惜了。”
　　“他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彭琛靠了回去，喃喃道，“原本以为和我是一路人，没想到也是个傻子。”
　　话音刚落腿上就挨了一下。
　　彭琛轻笑着摇头，识趣的不再开口。
　　-
　　景镇的一座普通公寓内。
　　这里的环境并不简陋，但到处都透露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是个老房区。
　　卓清羽看着对面拘谨的男人，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
　　“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彭琛利落的拿起一旁的皮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全是摆放整齐的现金，“张助理，你目前应该很需要这笔钱。”
　　张文成目光直直地盯着箱子里的钱，与十年前的光鲜亮丽相比，他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基层社会，被生活磨砺成最普通的那类人。
　　“我早就不是助理了。”半晌，他移开目光，声音嘶哑，像是声带受过伤。
　　卓清羽盯着他的模样，突然开口：“你的嗓子，不出意外应该是李家干的吧，应该是警告？”
　　张文成动作一僵，旋即颓废地抱住脑袋，嗓音疲惫，“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就算跟着李云锦干了不少坏事，也已经遭到报应了，李云锦不放过我，李云奕倒台也不忘整我一顿，我就像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到现在都找不到一份哪怕稳定的工作，还有我妈的医药费......”
　　他目光里浑浑噩噩，带着祈求：“你们就放过我吧，这钱我就算拿了，也没命花啊。”
　　“张文成是吧。”卓清羽身体前倾了一些，“你好，我姓卓。”
　　张文成愣了愣，脸色微变。
　　卓清羽心中谢过他的古板爹。
　　“我们目前所收集到的证据，足矣让李家倒台，李云锦手上的勾当你想必心里也清楚，我可不是只要他进去待几年就够了，只要你愿意录口供，提供当年的线索，我们会立即送你和你的母亲出国，保证你们的人生安全。”卓清羽点了点皮箱里的现金，“当然，还有这些物质保障，一样都不会少。”
　　“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并不强求，只是李家那边要是查到有人联系你，他们可不会再给你留情面了。”
　　卓清羽起身拍了拍手，当着他的面合上了箱子，笑眯眯道。
　　“需要给你考虑的时间吗，张先生？”
　　长久的静默后。
　　“......我愿意作证，但你们一定要信守承诺。”
　　“放心。”
　　-
　　蒋煜这两天一直闷在家里。
　　卓清羽并没有发来信息，离开两天，家里愈发冷清。
　　没有第二个人在家，蒋煜敷衍的用鸡蛋和面包解决自己的三餐，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胃口，就这样消沉了几天，被察觉到不对的周恒拖了出来。
　　肩膀上搭了一只胳膊，蒋煜垂头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喝了口啤酒。
　　向东拽住瓶身，“哎，你怎么一副老婆跟人跑了借酒消愁的死相？”
　　周恒动作一顿，不动神色地瞥过来一眼：“你这几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干什么呢，心情不好？”
　　蒋煜看看两人审问似的眼神，干脆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向东把啤酒放到桌子上，起身掐住他的脖子摇晃，“你特么有事说事，老是装死有意思吗？”
　　蒋煜被晃得头晕，眯着眼懒懒地任他折腾，趁其不备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我老婆走了。”他轻声道。
　　向东一脱手，蒋煜就直挺挺倒了下去，撞在椅背上发出“砰”的一声。
　　“什，什么？”他瞪大眼睛。
　　周恒也愣住了，脱口而出：“啊，卓清羽跑了？”
　　向东猛地回头，见鬼似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屁话呢，喝糊涂了？”
　　蒋煜目光无神，又喝了一口，居然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一个音节“啊。”
　　向东又猛地扭头，目光里全是脏话，他瞳孔地震，六神无主的坐下，狠狠灌了一杯白水，喃喃自语，“妈的，难不成我喝多了？”
　　周恒踹了他一脚当做安慰，旋即纳闷地问，“不是，你别光顾着喝啊，到底怎么回事？”
　　蒋煜张了张嘴，沉默半晌才将所有的事情全盘供出。
　　包括当年入狱的内情。
　　省去了一些特别凄惨的地方，平铺直叙的说。
　　三人之间沉寂了许久。
　　“你真是......你。”向东搓了搓脸，遮住红了一圈的眼睛，“你那会儿有事儿就不能跟我们商量一下吗，你......”
　　“你不是说了吗，那会儿我最聪明。”蒋煜侧头看他，“我都没办法了，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至少会比现在好！”向东吼他，“我们要是怕你拖累，就他妈不至于记着你这个王八犊子六年！”
　　周恒只是脸色不太好，但倒还算冷静，抬手按住撸袖子的向东，“行了，都过去了。”
　　“哥，对不住你们。”蒋煜抬手遮住眼睛，自嘲道，“想做的事一样没做好，不想辜负的人倒是辜负得干净，我真挺窝囊的。”
　　向东兜头抽了他一巴掌，“你这怪你媳妇......不是，卓哥生气吗？”
　　蒋煜捂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你接受的挺快？”
　　“你嫂子跟我提过两嘴我没当真，谁知道......”向东看着他的眼神复杂，“谁说你命不好，这还命不好？”
　　“兄弟，我想了半天，我们要是你这个处境，恐怕真撑不住，更不要提重新开始了。”向东搂过来，拍拍他的背，“你别老想着对不起谁啊，哪有那么多对不起，在意你的人，像我跟你周哥，叔叔阿姨，还有卓哥......只要你能对得起自己，我们就替你开心。”
　　“对......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太在意没能陪叔叔阿姨最后一程这事儿了。”周恒跟他碰了一下酒瓶，“这事儿是你不对，你要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就应该到叔叔阿姨墓前，你跪下来磕几个头，一个大男人，你得堂堂正正的认错。”
　　“换位思考也知道，叔叔阿姨就算怪你，也绝对不是你没能陪他们，或者没能给他们处理后事，要怪也是怪你瞎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向东点点头：“我有女儿，我有发言权，为人父母的哪有那么在意自己啊，都是提心吊胆地看着孩子，生怕磕着碰着了，叔叔阿姨那么疼你，你要是一蹶不振，日子过得稀碎才真是错到底了。”
　　蒋煜默不作声地听着。
　　几人脚边的瓶瓶罐罐越来越多，向东和周恒都没敢喝太多，想着送蒋煜回家，所以基本上三分之二都是蒋煜在喝。
　　两人也拦不住，只能叹着气看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包厢的门被人匆匆推开了。
　　来人喘着气，看上去风尘仆仆，衣服还有些褶皱，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周哥，东哥。”
　　他是跟着蒋煜喊的，两人连忙起身，嘴里热情地招呼着。
　　但看他这个样子，周恒扫了眼时间，“我们这也差不多了，你来正好拦着他，我送你们回去吧。”
　　卓清羽一听就明白他们都知道了，干脆也不藏了，轻轻摇头，“没事，司机在外面等着，我带他回去就行，你们也喝了不少吧，一起走吧。”
　　向东摆摆手：“没事，我媳妇马上来了，你们先回去。”
　　卓清羽点点头，大步走上前看着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的蒋煜，泄愤地捏捏他的脸，“你倒是爽快了。”
　　蒋煜眯着眼看他，皱眉的样子有点可怜。
　　卓清羽弯腰把他搬到身上，旁边两个也搭了把手，卓清羽搬过几回有了点经验，这会儿站得挺稳，朝向东他们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聚啊。”
　　“哎好，路上小心。”周恒道。
　　等到卓清羽快走到门口了，身后才传来向东的声音，不像平日里的大嗓门，很平静。
　　“卓哥。”
　　卓清羽回头看他。
　　向东嘴唇动了动，眼眶依稀还有点红，看了眼迷迷糊糊的蒋煜，轻声道：“......交给你了。”
　　卓清羽一怔，旋即笑了笑：“嗯，我知道。”
　　“放心吧。”


第75章 送你一程
　　司机是彭琛安排的人，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犹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目不斜视。
　　卓清羽一路都盯着蒋煜的脸看，眼神很专注。
　　彭琛临走前的感慨在脑中浮现。
　　“商人做久了，见的缺德事不少，但可能是欣赏蒋煜，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彭琛摇了摇头，轻声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遇见你，他怎么办。”
　　“就算没遇见我，他也能处理好。”
　　卓清羽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背后骤然凉了一瞬。
　　彭琛也并没有否认，只是说:“他的确是个聪明人。”
　　那句话之后，卓清羽一路上陷入了莫名的后怕，那感觉来势汹汹，像一股阴云笼罩在头顶，令他焦躁不安。
　　他难以自控地想。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飙车，会不会就错过了蒋煜。
　　如果他的人生一帆风顺，是不是根本不会拥有遇见蒋煜的机会。
　　卓清羽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难过，等下了车还有些浑浑噩噩。
　　扶人回去的路上，蒋煜自己醒了，睁着迷蒙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把他抱进怀里。
　　“老婆......”他声音很小，听着有点委屈。
　　卓清羽没舍得推开他，依着他就这么往前走，轻笑，“谁是你老婆，别瞎抱着人就耍流氓啊。”
　　“你是。”蒋煜眯着眼低头捞起他的手，露出他手腕上的红绳，嘟囔道，“……这就是我自己编的，等以后赚钱了，再换个特别好的。”
　　卓清羽趁人不清醒试图套话：“这个到底有什么讲究？”
　　“没什么讲究。”蒋煜低声道，“......突然想起来的，忘记是谁说的了，好像说找到喜欢的人，在他手上套一个红绳，就不会弄丢了，下辈子也好找。”
　　卓清羽愣了愣，旋即目光一点点温和下来，“……怎么总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前那个篮球上写个六也是，真的管用吗？”
　　蒋煜反应了一会儿，慢悠悠打了个哈气，又将头抵在他肩头，含混道，“没办法......”
　　“没办法的时候，就会信这些，万一有用呢。”他颓废地喃喃，“我拿你也没办法。”
　　卓清羽心里温烫，轻声叹气：“到底谁拿谁没办法？”
　　蒋煜默不作声地蹭蹭他，正要说话就被卓清羽打断了：“我要是再从你嘴里听见对不起这三个字，今晚就收拾东西走人。”
　　蒋煜抱着他的手都紧了紧：“......那不说了。”
　　等进了屋子，卓清羽娴熟的打水，替蒋煜擦擦脸，蒋煜乖乖等他擦完，才将脑袋抵在他肚子上。
　　卓清羽垂眼，拍拍他的背。
　　“蒋煜，如果你没遇到我怎么办？”他忽然低声问。
　　蒋煜不太理解地仰头：“……我遇到了。”
　　卓清羽扯扯他的脸：“我说，如果没遇见怎么办？”
　　蒋煜仍然看着他，固执道：“我遇到了。”
　　是啊，不管怎样都遇到了。
　　卓清羽顿了顿，忽然笑了，脱了外套蹬掉鞋子，抱着他就滚进被窝，小声道，“太累了，明早起来再洗澡吧。”
　　蒋煜虽然喝多了，但还是下意识把他整个拢进怀里。
　　困意来袭，卓清羽眨了眨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鼻腔里满满蒋煜的气息。
　　-
　　翌日。
　　卓清羽被手机震动的两下吵醒，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蒋煜脑袋抵着他的颈窝，呼吸匀称，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轻手轻脚地挪下床，拿着手机去了浴室，是彭琛发来的消息。
　　-彭狐狸：“我已提前将所有证据递交法院，目前加上张成文的助力，一旦经审，lyj根本无法被保释，可以提前庆祝了。”
　　-彭狐狸：托了点关系，据目前看来，最迟下周就能逮捕。
　　卓清羽握紧了手机。
　　-Z：谢了。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卓清羽一愣，迅速探头喊了一声，“蒋煜。”
　　蒋煜的眼神还有点迷茫，衣服凌乱褶皱着，像是匆匆跑出来的。
　　“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卓清羽心里清楚的很，但还是故意板着脸，“我一出门你就在家胡闹是吧。”
　　清醒的蒋煜显然没有喝醉的蒋煜好糊弄，最初的慌乱过后就平静下来，紧接着就一言不发的朝卓清羽走过来，反手一把关上了浴室的门。
　　隐约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卓清羽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蒋煜自然的把他抵在洗漱台前，手指顺着睡衣往里钻，淡淡道：“回来了？”
　　卓清羽抵住他胸口，有些不满：“你这什么语气，怎么那么冷淡？”
　　“嗯？”蒋煜挑了挑眉，用小腹紧贴着对方的小腹，垂头在他耳边问，“不热情吗？”
　　明显感到热情的卓清羽顿时轻咳一声偏开脸，试图转移话题，“我刚回来你也不关心我一下......”
　　蒋煜吻了吻他的眼睛，停下动作抱住他：“回来了就别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懊恼，没能一身轻松的遇见你。”蒋煜轻声道，“我很少想不切实际的东西，但这些天一直在想。”
　　“我再苦再累都没关系，只要父母健健康康的，我能穿上洗干净的旧衣服去见你该多好。”蒋煜轻轻吸了口气，语气有些遗憾，“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把最讨人喜欢的那个蒋煜给你。”
　　但现在摔得浑身是泥，遇到喜欢的人都犹豫着不敢抱上去。
　　他洗不干净身上的罪孽，总是要带着一星半点的痛苦，注定不会是个轻松的人。
　　“你什么样都讨我喜欢。”
　　“那我倒是觉得挺庆幸的。”卓清羽用力回抱住他，“我这一路都在后怕，也是第一次感谢生活不那么顺利，让我变得这么叛逆。”
　　“不然我怎么遇见你。”卓清羽像是在哄他，“蒋煜，咱们半斤八两，人总是有缺憾的，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总是会找到各种理由埋怨别人。”
　　“我埋怨父母，埋怨出身，埋怨一切。”
　　“但遇见你之后我才恍然觉得，这些根本就是我的幸运，于是我学着去接受和释怀。”
　　“没有父母和出身，卓清羽恐怕一无是处，我仗着他们曾经对我的严苛，总是埋怨，但仔细想想这其中不乏宠爱，是我任性叛逆，是我想岔了。”
　　“跟在你身边我真的学到很多，蒋煜......我最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卓清羽闭上眼睛，安心地靠着他，轻声道：“我们都往前走一步吧。”
　　“等到那人被抓捕的时候，我们去送送他吧。”
　　蒋煜动作一僵。
　　“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过后。
　　“......好。”
　　-
　　证据确凿，不久后警方便对李云锦实行逮捕。
　　李云锦虽然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消息，但为时已晚，只好申请上诉，但因涉及的案件严重，证据齐全无法申请保释。
　　就算是上诉也只是在拖延时间，审判期间他注定要在看守所度过了。
　　被押进看守所的那天，李云锦再次看见了蒋煜，以及他身后站着一圈的人。
　　大家都来了。
　　卫明几人还有向东他们，沉默的站在后方。
　　彭琛过去和人说了些什么，警察略微一点头，往后站了站。
　　李云锦目光沉沉地盯着蒋煜。
　　对方似乎酷爱黑色，与多年前在医院擦肩而过的稚嫩不同，如今一眼看去便觉得可靠，这让李云锦有些恍惚。
　　与此同时，蒋煜也在打量眼前的人，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朝他颔首道，“没想到是你。”
　　李云锦愣了愣，旋即大笑，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擦擦笑出的眼泪，颇为感慨的看向对方身后。
　　那一张张冷脸，蒋煜身后的人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甚至有个把像是要冲上来把他吃了。
　　“看了一圈都比你像受害者。”李云锦笑道，“要不是见过你，我还真不好判断是哪位了。”
　　蒋煜轻笑一声，“相识一场，好歹来送送你，不过我一直好奇......”
　　他话锋一转：“楦城那么大，为什么偏偏是我？”
　　卓清羽也死死盯着他，向东和周恒攥紧了拳头，就连卫明几个都冰着脸。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李云锦竟然还在笑：“真是何德何能，几位在宴会上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的大人物，竟然都这么关注我。”
　　“少废话。”卓清羽压抑着想要上去把人踩死的冲动，皱眉道：“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李云锦的笑容恶意满满，“这倒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了。”
　　命不好。
　　又是这句话。
　　蒋煜抬了抬眼，“有多不好？”
　　“我那会儿去医院有点事，正是最烦的时候，刚想让人给我找个背景干净的替死鬼，你就打着电话从我面前晃过去了。”李云锦感叹，“看着挺着急，说话也不避讳，将关键信息透露的一干二净，这难道不是你自己送上门吗？”


第76章 救你于水火（完结）
　　他回忆起和少年擦肩而过的画面，那时候蒋煜还没有现在这么高，也比现在瘦一些，看上去很青涩。
　　分明很无措，却还在强装镇定。
　　李云锦笑眯眯地看向恨不得吃了他的卓清羽，“卓公子没见过他那时候的样子吧，真可惜。”
　　“这孩子那会儿长得就很不错，也难怪能讨你喜欢，瘦瘦高高的，皮肤也白，虽然穿着校服，但整个人干净利落，嗯......脸比现在稚嫩点，表情也比现在多，打电话问亲戚借钱的时候一脸的无措，还非得装得多镇定，被拒绝之后耳根都红透了，犹豫了一会儿又继续打下一个电话。”李云锦欣赏着卓清羽咬牙的表情，“那样子光想想也知道挺讨人喜欢的，我当时一瞧就想帮帮这孩子，只可惜没得到什么好报。”
　　蒋煜不甚清晰的回忆里似乎闪过几个片段，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点点头，按住差点冲上前打人的卓清羽，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作为安慰，笑着道，“那的确挺倒霉，但你看上去也不幸运。”
　　李云锦笑容敛了敛，嗤笑一声，“......你倒是不在意。”
　　“嗯，我还有未来。”蒋煜目光深深看着他，带着点挑衅，“你呢？”
　　他看着李云锦逐渐狰狞的表情，低声道，“我的事并不怪你，当初那笔钱本来的确可以救爸妈，但终究没缘分，所以你也别这么看着我。”
　　“李云锦，这也是你的命。”蒋煜垂眼看他，轻声道，“你也该认命。”
　　语罢，他趁李云锦愣住，朝彭琛点点头，彭琛笑着和警察道谢。
　　李云锦死死盯着蒋煜风轻云淡的脸，这才露出几分歇斯底里来，嘴里不甘地叫骂着，狰狞的表情破坏了他原本温和无害的长相。
　　警察呵斥了两声，强行压着他进去。
　　蒋煜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而是立即侧头去看卓清羽，却发现对方也平静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很复杂。
　　“不愧是卓哥的男人，有格局。”白梓晨佩服地喃喃自语。
　　他这话一出这才打破了僵局，卫明看向仍然脸色不好的向东和周恒，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难得今天聚这么齐，有空的话留下一起吃个饭？”
　　蒋煜走过去拍拍两卫兄弟的肩膀，替他们答应了：“好。”
　　“行，那为了庆祝这个大好日子，账就记我们卓身上了。”卫明大手一挥。
　　卓清羽笑着踹他一脚，“你倒是会帮人算账......吃，饭钱你爹还是有的!”
　　“你别慌，走投无路来求兄弟，我也不至于让你饿死的。”
　　“赶紧滚，我宁可回去求我亲爹。”
　　一群人像是打群架似的，闹闹哄哄地朝停车场走。
　　双方的朋友都在，对两人的关系也都心知肚明，话题就离不开调侃。
　　一向嘴上不饶人的卓清羽今天难得任他们去了，只是笑骂两句，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惆怅，喝了不少酒，眼神都有些迷蒙。
　　蒋煜今天开车，加上酒量实在感人，于是就没喝，方便照顾大家。
　　有向东跟卫明这两人在，从头到尾都没有冷场过，都是会很会拜把子的人，包厢里闹哄哄的。
　　“我们蒋煜这波确实是高攀了，多亏卓哥不嫌弃。”向东举起酒杯敬卫明。
　　卫明摆摆手，搂住向东的肩膀：“蒋煜能要我们清羽就感激不尽了，这种脾气的能找个人收了，我们几个也放心不少。”
　　向东：“哪里的话，卓哥那么优秀。”
　　卫明：“嗐，蒋煜盘靓条顺，配卓清羽可惜了。”
　　卓清羽靠着蒋煜，冷眼看他们两个商业互吹，其他几个没什么心里负担，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饭局结束，大家都互相加了好友，那边彭琛甚至跟周恒谈起了生意，临走前两人还并排说着什么。
　　几位都备着司机，向东和卫明喝的有点多，在门口依依不舍，彭琛和周恒一人架住一个强行让他们分开，抱着腰往车里送。
　　“走了啊，路上小心。”
　　“走了走了，改天再聚啊！”
　　“行了，走吧。”
　　蒋煜扶着卓清羽跟他们告别。
　　卓清羽看着是醉了，半眯着眼睛任由蒋煜把他放进副驾驶，困倦地闭上眼睛。
　　蒋煜一边开着一边关注他，怕他靠着不舒服，等红灯的时候又给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卓清羽喝多了跟他平时的样子有些不符，一点儿也不闹腾。
　　等快到家门口了，卓清羽身子一抖，自己清醒了，迷蒙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人呢？”他四处看了看，嘟囔着。
　　蒋煜垂眼看他，卓清羽两颊通红，在他看来特别可爱，于是他低头亲了一口，扶着他站好，“都回家了。”
　　“哦。”卓清羽应了一声。
　　蒋煜半抱着他，走到门口开门，然后开了院子的灯。
　　卓清羽突然往后退了两步，蒋煜纳闷地回头，发现他又退了两步，手里还比划着什么。
　　“怎么了，冷不冷？”他下意识准备把人捞回来。
　　“不，你别动。”卓清羽低头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那片光落的地方，赶紧走了进去，又缓缓抬头看向蒋煜，傻笑起来。
　　蒋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催他，靠着门框轻笑，“玩够了就过来。”
　　卓清羽愣愣看着那抹笑意，混沌的脑子有片刻的清明。
　　一阵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突然发现蒋煜的头发有点长了，不像最初那样贴着头皮。
　　但又和最初很像。
　　......是像什么时候呢？
　　卓清羽轻轻晃了晃脑袋，模糊的记忆愈发清晰。
　　那时候蒋煜眼底藏着微醺，面对陌生的他却并不多防备。
　　似乎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那时候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卓清羽醉酒的脑袋有点迟钝，但还是遵从本心，就着仰头的姿势看着门口的蒋煜，突然扬唇一笑。
　　“蒋煜啊。”
　　蒋煜一愣，旋即眼神温和下来，朝他走过去，“嗯，怎么了？”
　　后面的光亮照在他身上，细小的绒毛在他眼中都一清二楚，很温暖的感觉
　　，卓清羽没说话，通过对方瞳孔看见自己的瞬间，他抬起手勾住蒋煜的脖子，闭眼吻了上去。
　　当滚烫的温度相融时，彼此都只觉得满足。
　　晚风带着一股凉意，他悄悄睁开眼专注地盯着蒋煜，对方的睫毛很长，挠得他心痒痒。
　　卓清羽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声音小到差点被喘息盖了过去。
　　“蒋煜，我爱你。”
　　其实早就说过了，可惜你不记得。
　　“……我其实一直很累。”蒋煜沉默了一会儿，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还好有你判我无罪。”
　　即便记忆并不清晰，但那些坚定热烈的嗓音一直萦绕在脑海里。
　　卓清羽一愣，旋即看清了他眼里流光溢彩的笑意。
　　“我都记得，一直记得。”蒋煜低笑一声，“只是迷迷蒙蒙的，像是做梦，所以一直都想听你再说一遍。”
　　那一刻，卓清羽所有的感官都为之颤栗。
　　彼此逐渐交融的体温，对方身上独有的气息，掠过耳畔的晚风，以及悄无声息落在脚下的光点。
　　松阳巷并不是多么特殊的地方，隐没在城市之中的犄角旮旯，但承载了蒋煜的青春以及所有的一切，于是这些成为了卓清羽爱上这里的理由。
　　或许在这一刻，他终于想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喜欢蒋煜？”
　　——因为你的心里有团火，所以让误闯这里的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光。
　　而遗憾从不是枷锁，总有一次相遇能救你于水火。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