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英雄1 “看着我。”萧乔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亦如他的歌声，具有摄人心魂的魔力。 “……”假假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光，嘴里涎着一啖口水。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他妈的不在意。”萧乔的声音，带着隐忍，强压下去的激动，令他的声音轻颤着。 “……”假假咕嘟地咽了口口水，心如捣鼓。那么好看的人，我眼瞎了才会看不上呢。不，我眼瞎了也会看上你的，毕竟闻着味儿就很香甜可口呀！ “我……爱你。我不需要你回应，真的，这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萧乔看着眼前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深邃的眸子泛起一丝痴意。他微微闭着眼，慢慢向那张脸靠近……高挺的鼻尖碰在了那个小巧粉嫩的鼻子上。 湿湿的，凉凉的，很健康。 一丝电流自鼻尖窜入大脑。假假的瞳仁微微收缩。 乔老大表白了！！我觉得有必要回应一下…… “喵嗷呜………”假假终于忍无可忍，抛掉矜持，骚气地回应了男神，我也爱你！ “假假！！！你特么*#*%^&#…”（手动哔）萧乔瞬间暴怒，眼中酝酿的水汽一下拔干了。 “叫你别乱动！靠！还差一句我这段就过了！今晚小鱼干没收！！”他抬手毫不客气地在那颗毛茸茸的脑瓜上敲了一记。 “喵~~~！！！”干嘛干嘛？怎么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了呢！假假此时站在吧台上，它蹬起后腿，腰伸得长长的，毛茸茸的爪子趴在萧乔的睡衣上，踩着他结实的胸膛。 “没得商量！”萧乔又弹了弹它的圆脑勺，将它的爪子按下去。顺手拿起吧台上的剧本，转身走到沙发上，随意地躺下，懒懒地将腿放在茶几上，又翻起了剧本。 今天难得有时间休息，但他在家研究了一天的剧本，期间只随意地扒了两顿外卖。日子过得不如假假舒坦。 作为公认的乐坛半壁江山，以萧乔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本无需如此卖力。正如旭阳说的，以他粉丝的数量规模及丧心病狂的程度，还愁进军影视圈没人看嘛！闭着眼睛演都能赚到一群迷妹的吆喝。 这话不假。他去年开始向综合型艺人转型，进入了影视圈，手上这个剧本，是他接的第二部剧。第一部是前年年底接的，一部仙侠剧，名为璃渊。他资源广流量大，粉丝基础强，一接便是男一。 那是他打响进军影视圈的第一炮。今年年初这部电视剧在两家上星卫视播出，平均收视率达2.1，最高收视率破3.2，这对于新人的第一部电视剧，算是非常高的成绩了。 然而除了圈钱圈得爽，他丝毫没有感到开心，相反，受到的打击不小。 在这部剧播出后，一方面，他赚足了粉丝的吆喝。 诸如： 【天王处女座啦！敲好看！】(色) 【本来觉得我乔唱歌的时候最帅，没想到演戏的时候更是帅出了天际啊！】 【以前只能刷MV演唱会来舔屏，现在可以刷剧啦！幸福来得太突然……】(舔屏) 【我乔不用演，站在那里就能发光发亮！】 【影视圈的半壁江山也归我乔了。】(酷) 等等等等，让他无地自容的吹捧。特别是那个半壁江山，这条评论被赞了180多万次，刚开始被推在了热评第一位，刷到这条评论时，他手一抖，吓得手机都飞了出去。为什么说刚开始呢，因为这条评论当天晚上被另外一条热评挤到了第二位。 另一方面，他也赚足了路人的讥讽。 诸如： 【看来面瘫帝徐少天要退位让贤了】(摊手) 【我是书粉，还我凌霄！！！】凌霄是那部剧的男主角。 【额滴大天王，求你滚回乐坛吧！分分钟路转黑！】 【很喜欢你的歌，但你确实不适合演戏。】 【半壁江山，我不厚道地笑了。23333333333】(狗头) 同样是半壁江山，这条评论被赞了200多万次，排在了热评第一位。刷到这条评论的时候，他将手机砸了出去，好巧不巧还砸中了假假的小脑袋。为此，他出了十条小鱼干才得到了假假的原谅。 他甚至觉得，第一个说他是影视圈半壁江山的人，一定是个黑粉。 所以这部剧收视率虽高，豆瓣评分却只打到了5.1分，丧心病狂的粉丝都救不回来。当时他就真起了滚出影视圈的念头。但是，架不住他人气高，公司好说歹所给劝住了，娱乐圈就是这样，只要你咖位高，流量大，什么狗血剧瞎演技都能圈钱，你人站在那，就是一棵岿然不动的摇钱树啊，金子会哗啦啦往下掉。 “喵……”一只爪子不安分地趴到他脸上，紧接着一条柔软的带刺的舌头舔了过来。别人家的主子都是高冷傲娇，为何自己家的成天那么腻歪粘人。他嫌弃地将假假推开。 “喵……喵！”假假不满地嚎了两声，声音低低粗粗的，妥妥的公猫嗓。 没错，假假是一只公猫。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田园。 说到假假的来历，颇具神话色彩。 那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冬日里。刚下过一场雪，还未融化。近黄昏，有夕阳。 萧乔当时在创作一首新专辑的主打歌，觉得脑子当机了，便带着口罩到小区里散步，想着找点灵感。 小区有个喷泉池，池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石，圆石高高地被放在一条石柱上，由一块石槽托着，水从池四周向圆石射过去，水柱的冲击力会带着圆石咕噜噜地在石槽内滚起来，很有意思。 冬日的时候是不开放喷泉的。 萧乔站在那，嘴里哼着些调调。他抬头看了眼圆石，石上厚厚地覆着一层白雪，除此之外，与平日并无二致。 他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鬼使神差地，他停下了脚步，回头。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圆石上，此时正雄赳赳地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那猫的毛极长，脖颈处的毛几乎拖到前爪，尾巴骄傲地竖起。它的眼睛熠熠生辉，如王者出巡，睥睨天下。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萧乔逆光站着。圆石上的雪折射出斑斓的光，印在那只似是从天而降的白猫身上。 萧乔与那白猫四目相对，一瞬间竟有些恍神。他突然想起了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那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色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那一瞬间，他觉得，假假是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 萧乔摘下口罩，抬起手，手心向上，四根手指朝假假勾了勾。 假假内心OS ：怎么有那么美的两脚兽！看那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好美！我勒个喵个喵！ 于是，它飞扑下来，与萧乔撞了个大满怀，从此萧乔便踏上了铲屎的不归路。 那天晚上萧乔创作出了那张专辑的主打歌，连着通宵，一口气还把词填上了。歌名叫《我的英雄》。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　 【你身披祥云，我俯首称臣。】 【无谓开头，无谓结尾，我只要我的英雄。】　 【无畏世俗，无畏流言，我只爱我的英雄。】 因为那首歌，半红不紫的他彻底火了起来，他的歌以秋火燎原之势，横扫了大半个华语乐坛。 他相信，是他的英雄成就了他，那年他22岁。 三年后…… 这英雄，已经被他彻底蹉跎成狗熊了。从它的双下巴便可看出一二。 至于为什么叫它假假，这就比较俗套了。 假假有个嗜好，发呆。在窗前发呆，在饭桌上发呆，有时候拉完屎干脆蹲在猫砂盆旁边发呆，总之，只要它想发呆，在任何地方它都能一秒入定，雷打不动。 凡俗如两脚兽哪里会知道，这是假假在凝气聚丹。 有一次旭阳来他家，假假端着手坐在沙发上凝（发）气（呆），旭阳坐它旁边，它愣是眼珠子不转一下。 他们聊了约摸一个小时，旭阳注意到这只假猫，随手便抓了起来，这下可好了，假假瞬间回魂，挣扎了起来，吓得旭阳一个接近一米九的大汉鬼哭狼嚎地从沙发上蹦跶起来，差点把假假从19楼砸下去。 自那以后，假假的大名便算坐实了。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你身披祥云，我俯首称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覃姐】 他盯着手机屏幕。接近22点。 “覃姐。有事？” “收拾一下，待会蓝若兮会去你那。”电话那头传来优雅的女声。 “什么？她要来？还现在？！她来干嘛？”萧乔连吐四个问句，以此表达他的不满。 “《血染》不是下个月开机嘛，你这大半年都窝在银幕后，曝光率太低，为了配合剧组宣传，公司和蓝若兮的经纪人商量了一下，让你们俩先炒一波CP，到时候你们的话题一热，那边就开机，给这部剧打响个头炮。” “……覃姐。上回你给我炒的CP，我好不容易才撇清了，这还没凉呢，又来？我拒绝。你让她别来。”出道到现在，与他过炒CP的女星，多到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有些是自己公司搞的，但大多是女星为了蹭他的热度贴上来的，圈内人调侃他为荧屏CP收割机。 “拒绝无效。我已经帮你想好怎么澄清了，后面的事你不用管。待会你到楼下去接她，你住所附近常年蹲守的2个狗仔，这下派上用场了。晚点王编也会去找你，等CP炒热之后，我们把他上去找你的照片一放，发个通稿，说是你们三个一起探讨剧本，这就完事了。” “……” “好了，就这样，我先挂了，注意别炒糊了啊。” ☆、我的英雄2 萧乔挂了电话，靠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另外一只手搭在假假脑瓜上，胡乱地摸着。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你身披祥云，我俯首称臣……】 【蓝若兮】 “乔哥，我到你楼下了。”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下去。”萧乔一边说着，一边火速地脱掉了睡衣，挂了电话，换了一身运动服，便跑了出去。 萧乔身材极好，一米八三的身高，倒三角，精瘦。那身黑白拼色运动服假假在电视广告看过，当时只觉得不过如此，可是萧乔穿在身上，它就觉得这运动服怎么看，怎么美了。 假假看着他甩门出去，灯也没关。 “喵~嗷~！喵~嗷~”它忍不住吼了两嗓子。这两日它觉得身体有些不一样，血液流窜，隐隐有破体而出之感。 它已经很久没有发情了，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在外游历，经常会因为野外不自持的母猫频频的勾引而发情，什么妖艳贱货它都见过。一个不小心也留了不少小假假在人间，不过，这些小假假多半已经寿终正寝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现在很少有东西能激起它的欲望了。 但近日，它的雄性荷尔蒙特别的暴涨。就在刚刚，萧乔跟他表白的时候，看着他深情的眼眸，听着他喃喃低语，蛰伏在体内的雄狮彻底被撩醒了。 它，发情了。 “喵~嗷~！喵~嗷~”此时，它觉得浑身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突然，门开了。 萧乔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哇~乔哥，这个就是你微博上常晒的假假吗？”蓝若兮一进门便注意到了沙发上的假假。 “嗯，闹人的很，不过很有分寸，不会伤人的，你随便撸，没事儿。” “咪~噢!~咪~啊!”（#*%@*&%#——哔）假假很不满地嗷了几声，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随便撸！！ “它说它很喜欢美女呢。”萧乔带着笑意说道。 “……”假假。 朕不陪你们玩了，它转身要回房去，刚走两步，突觉腰下一紧，四脚离地，被一双陌生的手捞了起来。 蓝若兮抱着它，坐在沙发上，摸着它的脑袋。 “好可爱呀……喵喵，喵喵……”她开始摸它的肚子，让它很不舒服。 假假用力挣扎了一下，这女人力气怎么那么大的！假假很不满，香水味刺激着它的鼻子，它决定使出杀手锏。 　涑…… “啊！……”蓝若兮惊恐地将假假砸了出去，这一砸，让假假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桌角上，它只觉得眼冒金星，火冒三丈。 “假假！”萧乔跑过来，忙把它抱了起来，对着假假道：“有没有撞到？疼不疼？”他温柔地摸着假假的脑门，假假瞬间消了气。 “……”蓝若兮。 “咳……”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萧乔这才想起来，被自家主子赏了一泡尿的美女。 “真是不好意思，假假见到美女可能比较兴奋。”萧乔带着歉意道。 “……”假假。 “你没事吧？要不要换件衣服？唔……你不介意的话，我那有几套新衣服。” “没事没事，弄到一点点而已。假假……真是只调皮的猫啊，呵呵……”说着，她拿纸巾擦了擦裙角，又去洗了个手，回来时，地板已经被萧乔清理干净了。假假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看得怎么样？”萧乔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剧本晃了晃。 “台词倒是记得差不多，没找人对过戏，我看了下，挺雷的，女主就是一个傻白甜，没什么挑战性。”她说着无奈笑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你那个角色挺有难度的，人物性格跨度很大，还是个悲情英雄，前中后期性格的变化可能不好把握。你没问题吧？” “演戏上，你是我的前辈，到时候还要多请教你。”萧乔真诚地说道。 确实，蓝若兮是少有的靠演技得到多方认可的半新人。之所以会选蓝若兮作女主角，也是剧组考虑到她的实力，总不能男主演技抓瞎，女主也一起抓瞎吧，总得有个有真材实料的将剧撑起来。 “趁王编还没来，不然……我们现在对对？”蓝若兮一挑秀眉，笑笑地看着他问道。 “可以。正好提前感受一下，请美女轻虐啊。” “哈哈哈……我可是听说你充了半年的电呢！谁虐谁还说不定。来吧，你想对哪段？” 萧乔想了一下，今晚与假假那段对戏，是男主前期变化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他第一次直面女主感情的一段戏，很有挑战性。“就那段吧，骁凌第一次对姚意告白那段。”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嘿嘿。” 他们站了起来，走到吧台边。 “等等。”萧乔说着，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点点窗帘，刚好露出吧台的位置。对于炒CP，他相当的得心应手。 蓝若兮笑笑，自然知道他的用意。 两人各自酝酿了一下。 “看着我……”骁凌的声音哑哑沉沉的。 姚意生得娇小，身高还未及骁凌的肩膀，她微微抬着下巴，抬眸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怒意，又带着点酸楚的意味。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他妈的不在意。”骁凌的声音，因为激动，带着颤意。 “你……你想太多了。”姚意紧张地别开脸，往后退了一步，想逃离眼前这个令她窒息的小空间。 骁凌却一步上前，扣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抵在吧台上。 “我……爱你。我不需要你的回应，真的，这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骁凌看着她。脸突然一热，该死的。脸红的是萧乔，不是骁凌。 他迟疑了半秒。微微闭着眼，脸慢慢压下去…… 姚意接戏接得极快，她的脸绯红一片，气氛暧昧得刚刚好。 然此时，在客厅的阴暗角落，假假正暗搓搓地观察着一切，吧台上的灯照过来，吸入它的玻璃眼球，折射出一双钛合金猫眼。 两脚兽这是要造反嘛？！怎么能当着我的面亲别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假假一个箭步飞身出去。 “喵~嗷~嗷~！”它嚎了两嗓，在萧乔的鼻尖即将碰到蓝若兮的瞬间，假假猛地扑到了萧乔的怀里，萧乔一个不妨，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假假顺势爬上他的宽肩，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舔。 “……”萧乔。 “……”蓝若兮略显尴尬。这只猫是要作妖了吗。 “假、假！”萧乔深吸一口气，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用力地揉了揉它的猫头，以作惩罚。还差一句，又破功了。其实刚刚那段是没有吻戏的，按剧本的发展，骁凌靠过去，会说一声，你走吧。 “它是不是发情啦？据说猫发情会乱拉尿，还比较暴躁……假假，你是不是发情啦？”蓝若兮将假假提起来，放到了吧台上。 然后，抬手，绕到假假屁股后面，青葱玉指在它圆润的蛋蛋上一捏，Q弹，饱满。 假假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赶紧放下尾巴夹紧蛋蛋。 “小公猫呀……要尽早去绝育哦！长期发情的话，容易造成食欲不振、激素紊乱、尿路感染、睾/丸肿瘤、摄护腺肿大等问题哦！” “……”假假。mmp我谢谢你全家。 “……”萧乔。感觉下/体凉飕飕。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你身披祥云……】 【王刚】 “王编，您到楼下了？” “小乔啊，我不上去了，刚刚在你们楼门口露了个脸，顺道进你们楼转了一圈，照片采好了，我从你那后门出去了，我们改天再谈。这会都太晚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你让若兮也回去吧。” “这样……那行，您早点休息。” “王编不上来了，不过照片已经采好了。”萧乔说着，抱起假假，坐到沙发上。 “那我也准备走了。乔哥……你是不是有点放不开呀？骁凌壁咚姚意，可不能脸红哦。”蓝若兮开玩笑地说道。 “……与大神过招，有点紧张。”萧乔尴尬地笑笑。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蓝若兮便离开了。 “假假，来。”萧乔坐在沙发上，将假假肚皮向上放在自己膝盖上。认真地研究起假假的蛋蛋来。 蛋蛋覆着一层茸茸的白毛，昂扬挺立、Q弹饱满、圆润坚实，无一不展示着假假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气势。 “不然找个时间带你去绝育吧？”萧乔手指轻轻地弹了弹这颗可爱的棉球。 “咪~噢!~咪~啊!”不可以！！！ “可以？假假真乖~真听话~”他把脸埋在假假肚皮上，来回蹭着。 “喵~！嗷~~！”男神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可以的！ 我绝育了，你怎么办？ “累了，睡觉去，晚上别喵喵乱叫啊！晚安。”说着，他亲了一下假假的脑袋，将它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朝房间走去。 此时，假假心急如焚，已没有心情去体会这个甜蜜的晚安吻了。 夜渐深。悄无声息。月光透过落地窗，客厅朦朦胧胧的。 一只焦虑的大白胖在茶几上来回踱步。 夭寿啦！要绝育！要切蛋！要变猫公公啦！ 在假假的记忆长河中，它有遇到过不少猫公公。 最可怜的就是被切了之后，两脚兽又不负责任，让它们变成了流浪公公。在猫界，没有蛋蛋是要被看不起，要被同伴排挤的！ 有一年，它遇到了一只年纪很小的猫公公。那只猫公公长得是真真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但是没喵愿意理它，大家都叫它空蛋壳。 后来，空蛋壳自杀了，卧在公路上，假假看着飞驰的汽车在它身上碾过。 没人替它收尸。假假在公路旁守了一个星期，看着空蛋壳的身体一点一点扁下去，最后牢牢地印在公路上。也印在假假的脑海里，假假活得太久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但空蛋壳，它从来没忘记。 ☆、英雄落马1 假假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指针指向2点30分。它踩着猫步进了萧乔房间，跳到床上，看着他的睡颜。 它伸脑袋在萧乔的下巴蹭了蹭，又舔了舔他的脸。 “别闹……”萧乔含糊地说了一声，如梦呓般。 “咪~~咪~~”乔哥啊，我要离家出走一段时间，谁让你要切朕的蛋蛋。 它又磨磨蹭蹭地在萧乔脸上流了一滩口水，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客厅，来到了阳台。 明月高悬，此值月圆之夜。 它跳上石台，顺道还吃了几口萧乔种的猫草，肥美多汁。 它用爪子轻轻将纱窗网勾开，愚蠢如两脚兽，以为区区纱窗网就能阻止自己的流浪大业。 它探出脑袋朝底下望去，19楼。它早已想好了出走路线。阳台与阳台中间是空调机，每一层都有，而且是稍稍错开的，对它来说，一层一层跳下去，so easy。 它又回头看了看客厅，有点点舍不得。猫出去流浪，也没什么需要带的。　　 “喵~~~”　 再见。 它后脚轻轻一蹬，“咚”的一声落在了19楼的空调机上，接着，轻轻一跃，又是“咚”的一声，落在了18楼的空调机上。　 它在18楼的空调机上缓了缓，纵身一跃。 突然，一阵妖风窜起，它突觉体内血脉喷张，心跳生生停了下来。 “喵~！！呜~~！” ——卧槽！！！啊—— 强烈的失重感挤压着它的神经。 眼前的景象一瞬间模糊，急速向上掠去。 尘缘往事像泛黄的胶片一样挤入它脑海，一个一个镜头，交错叠加。 记不清多少年前，它从掠妖族手中逃出来，它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后来它有过很多名字，到现在，记住的只有一个。 又不知多少年后，空蛋壳的尸体在灼热的公路上风干。 三年前，萧乔站在喷泉池旁，朝它勾了勾手。 自那以后，它这一生，便只有假假这个名字。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少年皮肤白皙，眉毛弯弯，五官精致，长发如瀑，随意地散落着，他未着寸缕，一丝/不挂。 树上休憩的鸟儿赶着早噗通掠起，一片叶子悠悠旋转着砸落在少年脸上。 少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砸吧了一下嘴，接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片晌，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太阳有点刺眼，他抬手挡住眼睛。　 “！！！”我了个喵！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我的爪子！ 假假蹭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细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昨晚自己失足了。 “咦……莫非……” 他精神一阵，两腿交叉盘着，挺直腰板，将两手放于膝盖之上，闭眼。 掐指一算。飞升了！ “哎呀！小姑娘没病吧你！丢不丢人啊！怎么一点不害臊的！”一记尖嗓子自他身后传来。 他光溜着身子站起来，转身，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妈单手叉腰站在那，提着一篮子水灵灵的菜。 “哎呦……我滴乖乖！”大妈在看清他的模样后，生生愣住了，吞了口口水，竟是个赤条条的美少年！这少年目若星辰，肤若凝脂，一大早竟有如此眼福。 “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呀？来阿姨家给你穿件衣服吧？”她眉开眼笑，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他看了看眼前的大妈，又看了看自己。竟然给忘了！两脚兽是没有毛的，要穿衣服！这样一想，他赶紧窜进一旁的花圃中，东看看西看看，胡乱地拾了几片芭蕉叶，往自己下半身一围，遮住了这个身体羞羞的部位。 那个大妈仍杵在那看他，太阳越升越高，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多了起来。过路的人都忍不住驻足看看他，还时不时有人对着他拍照，咔擦咔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他觉得被人看了没什么，但是被人围观总归是不舒服的。这样想着，他抓着身下的芭蕉叶，快速窜出了花圃。 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低着头，弓着腰像个野人一样跑了起来，路人虽想多欣赏两眼，但也不好追上去，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也就都散了。 他低着头一口气跑出了老远。　　 “啊……”一头撞在了一堵结实的“墙”上。 一抬眼。他瞬间呆在原地。 一个身穿黑白拼色运动服的男人。这男人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带着墨镜与口罩，运动服的帽子套在他头上。别说五官，脸上的皮肤都吝啬让人多看两眼。 但是！这个男人即使化成灰再搓到土里，他也认得出来，他动动鼻子就能分辨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极淡的薄荷草的味道。　　 他凑了上去，闭上眼，狠狠地吸了口气。 “乔老大！”他脱口而出，一脸的垂涎欲滴。　 “……”萧乔。今天自己武装的很好啊。 “乔男神！”他激动得一撒手，芭蕉叶嗖嗖地掉了下去。 身下春光一片坦荡荡。 “……”萧乔眉头一皱，嫌弃的表情简直连口罩都罩不住。 一大早起来发现假假不见了，现在还遇到一个暴露狂神经病！此时，他很、不、爽。 他漠然地绕开眼前这个暴露狂，径直走了过去。 “乔老大，别走！”假假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滚、开。”他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胸前的手，一个转身向那人推去，手掌碰到少年光滑的前胸，他触电般缩了回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刚走一步，这个少年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再次环住他的腰。 “我是假假！喵~！”假假放出了大招。说完这句话，他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等待男神送个早安吻过来。 这招果然起效了。 只是……画风好像不对？ 萧乔停了下来，略微低头，缓缓地摘下墨镜，一双冷漠的眼睛凑了过来，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再缠过来，我就让保安把、你、赶、出、去。” “……”假假。 萧乔不要自己了。他鼻子一酸，热乎乎的液体就从他眼眶里滚了出来。 “……”萧乔看了他一眼，重新带上墨镜，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走回假假身边。　 假假抬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乔……”　 “闭嘴。”萧乔抬手，指了指他身前的芭蕉叶，道：“围上，跟我来。” 说完，便往回走。 ☆、英雄落马2 假假愣了一下，难道就这样被捡回去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芭蕉叶，围在腰上，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样跟了一段路，萧乔带着他回到了他们住的那栋楼，走了进去，按下电梯。假假认得，圣陶轩C座，他们的房号是1906。 假假低着头，不断地拢着芭蕉叶，一路走过来，叶子已经烂得七七八八了。 “叮。”电梯开了。 萧乔走了进去，按下19楼，假假二话不说，麻溜地跟了进去。 “叫什么。”萧乔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 “假假。” 话音刚落，萧乔突然粗暴地扣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推了一下，他后腰直接撞在了电梯内的扶手上。 “好疼！”他皱眉闷哼了一声，手还紧紧抱着芭蕉叶。 “你再敢拿假假消遣试试。”萧乔的墨镜冰冷地对着他。 “哦……”他沮丧地低着头，这样的萧乔他从未见过。 “叮。”电梯门开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假假看着“1906”的房号，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离家出走一晚上，竟以这模样回来了。可是……自己现在不能叫假假，叫什么好呢？ “我叫真真。” “……”萧乔开门的手一顿。心道，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粉丝，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遇到过不少疯狂的粉，为了搏出位，各种奇葩招数都有，但像这种厚颜无耻，脱光上阵的，当真头一次见。 一进门，倍感熟悉。假假豪放地将芭蕉叶一扯，光着屁股，踏着愉快的步子跳到了沙发上，凶神恶煞的萧乔早被丢在了脑后。 萧乔也不理他，进房脱了口罩和墨镜，便走到试衣间去了。 片刻，他抓了几件衣服出来。 “去，穿上。”他抬手一丢，衣服罩在了假假头上。虽然他对男人没兴趣，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玉璧般的身体，是个人看了都会有点遐想吧？瘦瘦的肩胛骨，白白的肩头……这人怎的毫无羞耻心？ 假假刚把衣服扯下来，一个小瓶子又飞了过来，他伸手一接，是瓶药水。心里登时乐开了花，看来乔老大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嘛。 他抬头看了看萧乔，张大嘴巴道：“乔老大，你脸怎么那么红。” “再废话就把你丢出去！”萧乔气急败坏地吼道。 “哦。”假假抱着衣服和药水轻车熟路地跑进了卫生间。 “啊……”一声嚎叫在卫生间里响起。 萧乔吓一跳，赶忙跑了过去，粗暴地敲了敲门，吼道：“你鬼叫什么？！” “没，没事……就是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 “……”萧乔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想将里面的人拖出来丢到楼下去的冲动。 假假看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虽然比萧乔差了一点，嗯……他认为没有人能比得过萧乔。他捏了捏带着点肉感的脸，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自己额头上怎么那么一大块淤青？他眼珠转了一下，是昨晚那个叫蓝若兮的女人！因为一泡尿把自己砸在了桌角上。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死在里面了吗！”卫生间的门又被粗鲁地敲了几下。 “哦！哦！马上好！”他恋恋不舍地将眼睛从镜子里移开。想着萧乔平时穿衣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将一件卫衣和运动裤套在了自己身上，萧乔还贴心地给他拿了条全新的小内内。他虽然不算矮，但是骨架小，又不及萧乔高，穿着萧乔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带着几分憨态。 穿完衣服，给额头上了点药水，又碎碎念地把蓝若兮骂了一遍。 出来之后，见自家男神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头顶一片乌云。 这个时候，无声的陪伴最好了。 他走到沙发上，乖乖的，坐下，两腿并拢，缩着肩膀，两只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你还杵在这干嘛。还要我亲自送你下楼吗？”萧乔扫了他一眼，带着点嫌弃。 “不是刚上来吗？为什么要送我下楼？”假假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萧乔。这个人脑子是有坑吗。 “哦……你想带我出去玩儿？”假假恍然大悟。 “我想让你滚！”萧乔吼了一句，自己好心带他回来穿衣服，这人想赖着不走了还！ 假假嘴巴一扁，差点要哭出来：“你不要我了吗？” “听不懂人话吗！我，什么时候说要你了？” “嗯……人话……听是听的懂，就是说出来还需要点时间反应。”假假如实说道。 “……”萧乔。自己怎么会带个神经病回家？他思虑片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打开门，指着外面，道：“走出去。这话能听懂吗？” 假假蹭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惊恐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滚！”萧乔忍无可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滚出去还能再滚回来吗？”假假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可以试试。”此时，萧乔的头顶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直接提起假假的领子，将他拖了出去。 嘭！……门无情地关上了。 假假看着紧闭的门，眼泪刷地就崩了出来，做人好难啊。 他吸了吸鼻子，还不相信自己被萧乔给赶了出来。他抬起手，刚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 他手停在半空，看着萧乔俊俏的脸，破涕为笑。 “我就知道……” 噗！……一团芭蕉叶照着他的脸甩了过来。 “垃圾带走。”萧乔冷冷一语。 嘭！……门再次关了起来。 假假肩头往下一垂。 突然，门又开了。 他腰板一挺，精神再次一震。 一双拖鞋飞了出来。 ……男神想的真周到。 假假看着门发呆，像个霜打的茄子，瞬间蔫吧了。 他穿了拖鞋，抱着芭蕉叶，灰溜溜地下了楼。 他把芭蕉叶丢到垃圾桶里，顺势就蹲在垃圾桶旁边发起呆来。 自己现在不是假假，男神自然不要自己。现在男神家里缺什么呢……啊，乔老大每个星期会请两次钟点工到家里来打扫卫生。 他灵光一闪，方案一，get！ “覃姐，我今天不过去了。记者那边，你随便找个理由推掉吧。” “推掉是没问题，但是你得让我知道，你这是咋回事吧？” “假假失踪了。” “……好，通告我这边帮你搞定。”傅覃知道，自家这位艺人，什么事都好商量，唯独对他家假假，不能得罪丝毫。 挂了电话，萧乔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边，越想越觉得心焦。“啊！……”他抬腿狠狠地踢了一脚茶几。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他收了一下情绪。 “谁啊？”他没好气地问。 “叮咚。”外面的人并不答话，又按了一下门铃。 他走了过去，直接把门拉开。 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操着老母亲般的微笑，站在门口。 “乔男神，您家缺保姆吗？扫地擦桌刷厕所，可以随便使唤那种。”假假一脸谄媚地说道，眼睛闪闪发亮。 “……”萧乔眉眼一抽，脑子当机了几秒，露出一个天王式微笑，“我觉得现在缺个保安。” “保安？这是个多功能保姆，也可以当保安的，你不介意的话，暖床也是可以的，百万功能，随意切换。”假假说着，骚气地撩拨了一下长长的头发。 “你等着。”萧乔撂下一句话，无语望天，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回屋里。 片刻，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喂，安保吗？这里是圣陶轩C1906。有个流氓上门来骚扰，嗯，对，对。好的，有劳。” “……”假假。这又是什么操作？ 嘭！……门再次关了起来。 十分钟后，两个鬼斧神工凶神恶煞的保安架着一个肤白貌美长发飘飘外加清泪两行的少年郎离开了圣陶轩。 方案一，die。 ☆、英雄落马3 接受了近2个小时的批评教育，假假从安保室出来，此时已是正午。 假假盯着远处的圣陶轩出神，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萧乔这套衣服了。 虽然他在还是猫的时候灵智就接近于人，但与人到底有差别，他刚飞升成人，需要慢慢去消化以往用猫的视觉看到的人类社会。他现在，需要学会真正用人类的视角去看世界。 此时，他饥肠辘辘的，认真地为自己谋划着出路。 从安保室出来的时候，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一个远大的目标。一个月内要攻回圣陶轩1906。 一个月……自己大概要吃6斤猫粮。现在是人身，还得解决穿衣的问题，算上自己身上这套，至少要再买一套来换着穿。 他这样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便出了小区。小区地处繁华，出来走一小段路便是时代广场，他在杂志上看到过，本市最大的购物商城就在时代广场，可谓应有尽有。 他看着眼前的巨大建筑，将头仰成90度角，来回数了几遍，硬是没数出这楼到底有多少层。 许久未流浪，世界变化真大。他感叹了一声。 “小姐，您好，请问这附近有珠江银行吗？”一声干净的男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问我吗？”他回过头。是一高个男生，拖着大大的行旅箱，暗蓝色休闲九分裤，白色低领毛衣，酒红色薄围巾极其惹眼，挺帅。比他高一点，比萧乔矮一点。 “咳……不好意思，原来是位先生。”那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叫我小姐。”他笑笑地答道，对他来说，男人女人，先生小姐，老公老婆，只是一个称谓。 “哈哈……你真是有趣。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珠江银行吗？”那人又问。 “哦……你说那个珠江银行啊！”他把哦字拖得长长的。 “你知道？”那人脸上一喜。 “不知道。”他只是想起来在电视上看过，刚刚回忆了一下而已。 “……”那你哦什么，那人腹诽了一句。 “但是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找。”他认真地说道。 “……”这个大男孩……有点傻，还有点可爱？ “但是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他笑笑看着假假道。　　 “可以借我一点钱吗？”假假看着他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又忍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生来，白白净净人畜无害，衣品也不错，忽略掉拖鞋的话。 “不行？那算了。”假假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那人拉住假假的胳膊，问道：“你要多少？” “嗯……”假假皱眉思考了一下，“一套衣服和一袋吃食的钱。” “这样，我正好要进百货买点东西，你跟我一起？”那人看着假假问。鉴于眼前这个男生有点可爱，他决定先看一看。 “可以。”假假倒是爽快。 “我叫巫坤宏，你可以叫我……嗯……宏哥。你叫什么？” “真真。” “太伤心了，你就拿一个小名来敷衍我？”巫坤宏双手抱于胸前，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真的叫真真。” “好吧。阿真，我们进去吧。”说着，他拖起行旅箱便往百货大楼走。 进了大楼之后，第一层左边A区全是卖各种珠宝首饰的，右边B区则全是化妆品专柜，整个大厅珠光宝气，富丽堂皇的。 假假看着不住地说，好看，真好看。 “好看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呀。”巫坤宏好笑地看着他说道。 “不了不了。我就想买包吃的，再买套衣服。”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两件事。假假却硬是说出了一种仪式感。 “哈哈哈……”巫坤宏爽朗地笑了起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巫坤宏！坤少啊……”迎面走来一个女生，在看到他们后，激动地飞奔了过来。 “坤少！我是你的粉，我超喜欢你演的以守为攻啊！乔印大总攻，我超爱的！坤少，我可以跟你合个影吗？”那女生两眼放光地看着巫坤宏说道。 “……”巫坤宏略尴尬。没想到自己这百八十线的网剧演员，竟然还有遇到粉丝的一天。关键是，以守为攻是他极不愿被人提起的一部网络剧。这是他出演的第一部男主剧，还是一部耽美腐剧，播出后虽被某电剪得面目全非，但仍是基情满满。他演的乔印在里面是个大总攻。大概是自己演的不错，至今没法擦除掉观众脑海中，他是大总攻gay的印象。 “坤少？”那女的见巫坤宏走神，略微紧张的问道。 “当然没问题。来吧。”说着，巫坤宏立马露出来标准的大屏幕式微笑。 那女的迅速凑过来，将相机调至10级美颜，比了一个剪刀手，咔擦，一按成相。接着还讨了个签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你也是明星？”那女的一走，假假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倒不是好奇巫坤宏，只是因为，明星这个职业跟萧乔有关，仅此而已。 喜欢一个人就是，那人明明离你十万八千里，但只要抓到跟他有关联的东西，便总觉得离那人又近了些。 对假假来说，与萧乔隔着一条街那都是十亿万八千里。 “也？”巫坤宏挑眉问道。 “我有个朋友也是明星。嗯……比你高一点，比你帅一点，声音比你好听一点。”假假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 “哈哈哈哈……那你这个明星朋友肯定比我红，下次引荐一下啊！哈哈哈……”巫坤宏开怀大笑，丝毫没有因为假假这样直白的对比而生气。 “嗯……应该是比你红一点。”假假一边应道，一边看着商场门口一块巨大水晶玻璃墙上，萧乔代言某国际知名手表的海报。原来乔老大在外面帅得这么高贵。 巫坤宏如果知道假假口中的明星朋友是红遍半边天的乔天王，那他估计会高兴上大半年。比天王差一点点，那好歹得是个小天王级别啊。 这段小插曲过后，他们便开始逛起来了。本着食大过天的原则，假假决定先去买吃的。 于是，巫坤宏带着他到了四楼的一个大型综合超市。　 进了超市，假假也不看其他，而是直奔宠物用品专区。 巫坤宏一脸凌乱地给假假付了猫粮钱。实在想不明白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为什么会借钱买猫粮。 买了猫粮，巫坤宏又带着假假去买衣服。 一个小时后。 假假扛着猫粮，提着一袋衣服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与巫坤宏站在百货大楼门口。 至于找珠江银行的事……已经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你住哪？”巫坤宏问道。 “住的地方倒是挺多的。”假假说着，想想往常住的地方，拿起手指略算了起来。 “呦，还是小土豪啊。”巫坤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就是比较自由。”假假谦虚道。 “说来听听？” “嗯……我想想，不下雨的话可以住天桥、公园，实在不行公路旁的绿化带也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吵。我个人建议住公园好，还可以听蛐蛐。雨雪天的话，以前我一般就住地下通道，遮风，晚上又清净。”其实他还想说住车底下，不过想想，现在变得那么大个，怕是钻不进了。 “……”巫坤宏第一次听到一个流浪汉把露宿街头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的，该死的听起来还让人有点心驰神往是什么鬼。 ☆、英雄落马4 “今天谢谢你，宏哥。”此时假假心情极好，做人的感觉，很美妙。 “客气啥，今晚打算住哪？天桥？公园？”巫坤宏打趣道。 “看今晚冷不冷，冷的话就去地下通道。”两脚兽身体没有毛，也不晓得这御寒能力会不会很差。 “……”他还真是个流浪汉啊。巫坤宏狐疑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宏哥，你留个电话给我呗，等我攒够钱，就还你。”假假认真地说。 “你跟我一起住吧？正好我也刚到这城市，孤家寡人的挺凄凉。”巫坤宏一瞬间不忍心这么可爱的小流浪再继续流浪。 “不了，孤男寡男的。”自己怎么能跟除了萧乔以外的人同居呢？ “……你这成语……用的不对。” “那……干柴烈火？” “……还是孤男寡男吧。”巫坤宏说着，拿了纸笔出来，在上面写了一串字。 假假接过来一看。　　 【宏：188******** 地址：时代豪庭，圣陶轩C座，1806】　 圣陶轩！C！1806！！！ “我突然又觉得干柴烈火也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假假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 圣陶轩啊！C啊！1806啊！乔男神啊！就他喵在头顶上啊！ “……你立场是不是太不坚定了点。”巫坤宏狂冒汗脸。　 “有时候想通一件事只需要一瞬间。”他严肃地拍了拍巫坤宏的肩膀。　 于是，假假还未过上一天流浪的日子，就顺利地成为了萧乔的楼下邻居，开始了蹭吃蹭喝的废猫生活。 原来，巫坤宏也是第一天到A市，但提前在网上看好了房。小区位置极佳，离他刚签约的星熠时代公司总部又比较近，于是便租了下来。 离自己定下的一个月内攻回1906的目标跨进了一大步，很好，很好。假假一边想着一边与巫坤宏杀回了时代豪庭圣陶轩。 一个小时后…… 假假坐在1806房内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恨不得盯出个洞来，想着，这个时候，萧乔会不会就踩在自己头顶上。 “啊~戚！”这是萧乔今天打的第五个喷嚏。 他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假假一定还活着……可若是死了……不可能死的。他几乎把小区都翻了过来，连假假一根毛都没找到，更别说……它的尸体了。　　 想着想着，他狂暴地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往地上一砸，几千块钱就没了。 嘭……！隐隐穿透天花板的撞击声吓得假假肩头一抖。他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乔老大的狂暴症又犯了？萧乔那易燃易爆的性子，他了如指掌，以往每次他砸完东西，它就会跑过去对着他的脸吧唧一声亲一大口。 想着想着，他砸吧砸吧嘴，甚是想念萧乔英俊的脸蛋。　 “腿，让让。”此时这个房子的主人，巫坤宏，正拿着拖把，弓着腰在拖地。 “宏哥，手机能借一下吗？”假假一边将腿缩起来，一边问道。 “桌上，自己拿。” 假假光着脚三两步跑过去拿了手机，眨眼又瘫回了沙发上。 “宏哥，手指能借一下吗？” “……”自己是捡了个大爷回来吗？心里虽说这样想，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走了过去。对着手机感应器按了一下指纹。 “谢谢宏哥。”假假看着亮起来的屏幕，心里激动了起来。 “宏哥，微博能借用一下吗？”他盯着手机桌面上的红色眼睛问道。　 “上吧，可别给我乱发东西啊！”虽说他微博上只有3万多的粉丝，但……万一以后火了呢？ “我就看看。”假假说着便点进了微博。 两脚兽的这些玩意儿，假假早已驾轻就熟，在他还未飞升的时候，他无聊时就经常躺在IPad上刷刷微博，看看乔男神的电视剧，听听乔男神的歌，搜搜乔男神的各种通告，总之，跟萧乔有关的一切，他都能倒背如流。 就是肉垫太大个，划动起来很不方便。当然，他做这些的时候，是不能让萧乔看到的。猫灵族有个组训，在未化形成人之前，不可让人类发现自己具有灵智及异能。 所以，萧乔经常纳闷，昨晚还满电的IPad，今天一回来，咦？怎么就见红了？真是见鬼了！ 假假进了微博，刚准备在搜索栏输入萧乔。底下热搜榜就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 排在第一位的是，萧乔假假。 特喵的！我上热搜了？！！ 而排在第二位的是，萧乔蓝若兮。 他立马点了进去。 排在首位的是一个带话题微博，发自一个粉丝过千万的娱乐大V越八越开心。 【史上最清新脱俗三角恋——#乔天王#蓝精灵#假假#】昨日，蓝精灵蓝若兮只身前往乔天王住所，乔天王体贴入微亲自下楼接驾。并在住所内上演壁咚大戏。就在小八心痛不已地看着男神准备献吻时，千钧一发之际，天王猫假假从天而降，扑倒男神，拯救了窥屏少女几欲休克的心。 壁咚那段视频正是萧乔与蓝若兮对戏的那段，至于假假的乱入……假假看着视频中扑入萧乔怀抱对着他一顿狂舔的大白胖，想着当时妒火中烧的自己，忍不住想给自己点10086个赞。 他点进微博开始刷底下的评论。没想到底下的评论竟是一边倒的趋势。　 【别人喂狗粮，你来喂猫粮】（狗头）　　 【万万没想到，我最大的情敌竟然是只大白胖】（二哈）　 【本以为只是标题党，氮素！看了视频后，啧啧，天王手法了得，这猫头揉得我给满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王式宠溺？再看看被晾一旁的蓝精灵，我确定天王与天王猫存在跨种族的爱！毫无疑问，蓝精灵完败。】（笑而不语）　　 【蓝精灵不哭，今夜我们都是蓝精灵。】（加油） 这条话题微博是上午9点发的，到现在不到4个小时，已被转了80多万次，评论175万，点赞300多万。这还是在流量不佳的早间，再持续酝酿一下，评论至少得破300万。 而此时，楼顶上的乔天王也正刷着这条微博。公司本意是要炒他和蓝若兮的CP，壁咚都爆给狗仔看了，但万万没想到假假会实力抢镜，更是把他们原先设想的节凑带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稍微资深点的八卦群众，都能猜到他与蓝若兮是为新剧在炒作，非常标准的商业炒作。再加上大概是以往与他炒过CP的女星太多，以至于此次画风清奇的人猫CP给吃瓜群众开辟出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况且，比起天王与美艳女星组CP，少女粉们更乐意看到天王与毫无实质性竞争力的大白胖组CP。 最好，乔天王这辈子都跟一只猫过才好呢！ ☆、英雄赴宴1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臣……】微博界面被一通来电打断。 “覃姐。”萧乔接起电话。 “今晚有个饭局，你过去一下。” “什么饭局？” “公司这边签了几个新人，凌友兰那组带的，明天这些新人就会到公司。” “覃姐，这我就不懂了，什么时候，公司签几个新人还得我亲自去给人接风洗尘了？而且还不是你带的人？”萧乔语气极其不悦地说道。 “我带你一个都忙瞎了，哪还有闲暇去带别人。跟你说吧，今晚的饭局陈导也会去。《血染》不是还缺几个重要男配嘛，公司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将这几个新人塞进去，你也知道，这部剧是个大制作，对于新人来说，能在里面露几集脸都是赚到了。吃饭呢，其实是陈导的意思，你知道，他对演员要求还是比较严苛的。他要先看看这几个人，能不能用还另说。你作为这部剧的男主角，总得去捧捧陈导的场子吧？” “看来这饭局，我还是非去不可啊，几点？在哪？” “今晚8点，餐厅就在你家附近，时代广场的简朴寨。” “好的，对了，覃姐，微博你看了吗？” “早看了，公司这边不打算回应，我们的原意是给你的新剧预热，至于过程如何无所谓，你跟谁组CP不都还是CP嘛……对了，假假找到了吗？” “没有……” “别担心，兴许是贪玩出去浪了，过段时间没准自己就回来了。” “嗯。” 挂了电话，萧乔看着假假食盆里未吃完的猫粮，还有它从来不去睡的草莓猫窝，心里空落落的。 虽说他现在极其不想出去应付这些场面活，但陈导的饭局他还真是非去不可。当初出资方坚决说要自己做男一时，陈导差点就拍桌走人，毕竟自己的演技那么一言难尽。后来公司给他俩组了个单独的饭局，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太合陈导眼缘了，一顿饭下来，陈导就改了主意，他的说法是，萧乔的气质太符合他预想中的男主了，至于演技嘛，陈导当时说了句：“气质是天生的，演技可以慢慢磨，到时候，我会让那小子剥层皮的。”说完，他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大概可以称之为智（狡）慧（黠）的光芒。 这厢萧乔在盯着假假的“遗物“发呆，那厢假假还沉浸在自己与男神的CP中不能自拔。 正在他看得津津有味之际，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凌友兰】 他手抖了一下，冲着巫坤宏吼道：“宏哥，电话！凌……友兰。” 正在厨房拖地的巫坤宏一听，立马丢了拖把跑过来，手胡乱在屁股上擦了下，然后抖着手接过了电话。 “凌总，您好！”他笔直地立着，那样子就好像凌友兰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兰姐就好。” “嗯，兰姐，您找我有事？” “之前也跟你提过，陈导的新作《血染》还缺几个男配，公司这边想让你和另外三个新人去试一下，陈导那边的意思是今晚先见见你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太感谢兰姐了！” “你也别谢太早，就只是见一面，成不成还不知道。” “成不成没关系，兰姐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与大导演同桌而坐，对我来说已经是捡了个大便宜了！我这边需要准备什么吗？” “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就行了。哦，对了，你有自带助理吗？”凌友兰问了一句。 “……没有。”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记住，今晚8点，时代广场简朴寨，别迟到了啊。” 挂了电话，凌友兰心中对这个新人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在4个新人中，巫坤宏说话听着是最让人舒服的。谦虚，实在。 凌总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助理……此时巫坤宏坐在沙发上，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是个内心极其敏感的人，自从进入演艺圈后，更是整日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众所周知，咖位稍微大一点的明星，多半会有自己的个人助理，莫非……她是暗示自己去见陈导的时候应该带个助理撑撑场面？ 是了！肯定是的！ 可是自己这会上哪儿找便宜助理去…… “宏哥，你觉得我跟蓝若兮谁比较美？”假假此时正跟自己的情敌较着劲。 巫坤宏满脑子都是今晚的饭局，木木地看着假假，突然眼睛一亮，这不就有个免费的助理嘛！ “真真，帮哥一个忙。” “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我和蓝若兮……” “你美！” “嗯……你要我帮什么忙？” “给我当一个晚上助理。” “就是给你当马仔吗？” “……助理。” “可以啊，抵猫粮钱？” “抵！”一袋猫粮抵一个免费助理，很值。“话说你买猫粮干嘛？你猫呢？” “……我流浪的时候有喂流浪猫的习惯。”流浪猫就是我。 “……你真是有爱心。”这么有爱心的流浪汉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宏哥，我回房间休息一下，困了。晚点你再叫我。”假假打着哈欠往一个较小的房间走去。其实他是想吃猫粮了。 “行……哎等等，我叫外卖了，你要吃什么？” “我不饿，不吃了。”假假挥了挥手，进来房间马上把门关上了。 兴奋地掏出猫粮，一小把一小把吃了起来，咯嘣脆，但味道肯定不及家里的进口天然粮好。 他现在虽然化形成人了，但还处于肠胃不耐受的阶段，无法消化人类的食物，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人身构造稳定后，才可开始慢慢进食人类的食物。 吃完他就困了，刚成人，还保留着猫嗜睡的性子。 一晃一觉过去了。 “咚咚咚……真真，起来了。”巫坤宏敲门敲得算比较温柔。 假假还保持着对外界极高的敏感度，他嗖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耳朵往后动了动，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猫身了。他跳下床去开门。 “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剪头发。” “剪……剪头发？” “不然你一个大男人还想天天顶着一头长发？” “也对……” …… 大约两个小时后。 假假坐在理发店内，看着镜中陌生的人儿，依巫坤宏的要求，发型师给他拾掇出了一个颇为俏皮的碎短发，看似蓬乱，却带着点随性的时尚感，显得他的五官越发精致可爱。他仍穿着萧乔那身衣服，大红色连帽卫衣，肩膀处因为太宽而答拉在两边。红色挑人，但假假本身是白猫，皮肤特别白，此时这大红色衬得他的脸白里透红的，粉嫩得紧。 “不错不错，你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巫坤宏看着假假感叹到。在他看来，假假不属于很帅很阳光那种，而是……精致，特别精致。比男人多上几分柔美，比女人多上几分英气。 晚7点30分。巫坤宏带着假假来到了简朴寨。 ☆、英雄赴宴2 “叮。” 【我们在2楼洞庭天月】巫坤宏看着另外一个新人发来的短信，心里紧张了起来，没想到他们更早。 “阿真，我们上去。待会你一定要有助理的样子啊，这顿饭对哥来说很重要的。” “嗯，助理是啥样子。” “……听话，醒目，严肃活泼。” “严肃活泼……”果然是好高的要求！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包厢外面。这是一家高级的湘菜馆，装潢古香古色又极具湖湘韵味。 到了包厢，巫坤宏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假假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啊宏！来，这边坐。” 巫坤宏一看屋内，原来现在到场的都是新人，算上他一共四个。都是拍网剧出身的。四个人算是比较熟络。当时一起来签的合同，也凑在一起吃过两顿饭，还建了个微信群。 “嘿，你旁边这位小帅哥是谁？我记得当时一起签的没有他啊。” “呵呵……这是我的助理，真真。这是陈广利、谢义、侯志东，你都叫哥。” “利哥好，义哥好，东哥好。”假假很配合，挨个问候了一遍。三个皮相都很好，但是，假假觉得自己有点脸盲，三人好看是好看，可是他觉得自己回到家肯定就忘了。巫坤宏的好看是阳光，而萧乔的是贵气。这三人，就显得普通了些。 “来……都过来坐。”陈广利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们坐的是一张大圆桌，十五人座这样子。大家都是新人，很自觉地将上座留给了陈导。 “对了，啊宏，兰姐她今天不过来，你知道吗？”侯志东说道。 “她不过来吗？没跟我说呀。” “她就跟我一个人说了，让我转告你们。陈导说今天不谈工作，就想跟我们几个吃顿饭。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侯志东说着，顿了一下，骄傲地准备分享他的独家消息，“今晚，《血染》的男主角，乔天王也会来！” “什么？！萧乔也要来？！”假假几乎是一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咳……”巫坤宏提醒了一下身边这个小助理，注意言行。 “好意外呢……”假假又说了句，讪讪地坐回凳子上。心中登时挂上了十几个油瓶，七上八下的，乔老大要来！天啊……以前自己一直是长毛的，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短发的样子，唉，刚刚不应该剪短发的，呜呜喵…… 一旁的巫坤宏也很意外，没想到今晚不仅能搭上陈导的线，还能攀上天王。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心中隐隐有几分激动，但还有几分不愉快，因为侯志东那句“她就跟我一个人说了”。为何凌总单和侯志东一个人说呢？难道她已经开始偏向于想培养他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接着，门被推开，一个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圆脸胖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萧乔。而这圆脸胖子，便是陈导。 他们二人一进，包厢内气氛骤变，四位新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忙向导演和天王问好，以博得第一眼好印象。 陈导对于这种场面早已游刃有余，一边应着，一边大大方方地走到上座去。而他和萧乔同时都注意到了包厢另外一个略显迟钝的人。 假假是后知后觉才站起来的，等他站起来时，陈导和萧乔已经坐下了。而从萧乔进来后，假假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脸。 萧乔当然也认出这位暴露狂了。穿的还是他自己的衣服。还把头发剪了。只是，为何他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公司的新人？所以今天早上的事不是单纯的粉丝博眼球，而是想靠他上位？真是恬不知耻。他在心里嗤骂了一顿。 “人都到齐了吧？”陈导先打破了包厢内有些尴尬生疏的气氛。“那我们……先点菜？小乔，你对这里熟，你来点吧。我怕我这一把年纪点的菜不合你们年轻人的胃口。”说完他自己笑了笑，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陈导您说笑了，我还怕这里的菜入不了您的眼呢。”萧乔说着，便接过了服务员手中沉沉的菜单本子。慢慢看了起来。不过十分钟便点好了。 “喝点？”他看着陈导问道。 “喝！看这些小伙子一个个的不说话，这酒下肚了，什么话匣子都会开了，哈哈哈……是吧？” 萧乔也不过礼貌问一下他罢了。与陈导稍微熟点的人都知道，陈导的饭局必定要有酒，且饭局完了，必定会放倒一两个人，今晚不知谁会那么走运。不过，这个人怎么都不会轮到自己，毕竟今晚的主角不是自己。就看那几个新人谁更拼了。 没多久菜就上齐了。服务员给每个人倒上了酒，便出去了。 一开始大家很客气地吃上了几筷子。待胃里有了点东西，便有人按捺不住了。这人，便是巫坤宏。这酒桌上，第一个敬酒的人，总是最容易让人记住的。 他从容地从凳子上坐起来，举着高脚杯，道：“陈导，这杯酒我敬您。感谢您赏我们几位后生这顿饭。” “哎……说笑了，这哪能叫赏，不过是大家恰好有时间出来凑顿饭罢了。”说着，陈导拿着酒杯隔空与对面的侯志东碰了一下，便一杯下肚了。 巫坤宏见状，喜不自胜一口闷了杯里的酒。接着立马又给自己倒上，对着坐在陈导旁边的萧乔道：“乔前辈，以后请多指教！” “客气。”对陈导，萧乔的场面话能呼啦出一火车，但对于这些新人，他懒得应付，直接拿起酒杯就喝了下去。 对于萧乔的冷淡，巫坤宏有些尴尬，他识相地没多说话，仰头把酒喝完，便坐了下去。 “去倒酒……”巫坤宏凑到假假耳边低声说道。 “给谁？” “自然是对面两尊大佛！先给陈导。”巫坤宏压低声音说道。 “收到！马上去！” 假假接到指令后，从位置上站起来，三两步走了过去。 二话不说，拎起桌上的蜗牛醒酒器，他先拿了陈导面前的空杯，手握着杯肚，咕嘟咕嘟地就往里灌酒。 满满一杯，晃荡晃荡地重新放回陈导面前。 “……”众人。 陈导看着满满的酒杯，又看看他，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什么人有这样天大的面子让他一个大导演闷一满杯的酒？ 假假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自动过滤了陈导的眼神，拎着醒酒器屁颠颠地又绕到萧乔的旁边，越靠近萧乔，他心跳越快，今天萧乔穿着一套休闲西装，头发利落地往上翻起，露出他好看的额头，整个人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英雄赴宴3 他拿起萧乔面前的空杯，咕嘟咕嘟地又往里灌酒。灌到杯子二分之一处，萧乔手伸了过来，按住他握着醒酒器的手，手背传来一阵暖意，假假登时像被通了电般，紧张得手一顿，疑惑地看着萧乔。 “我的酒量可没有陈导好，这一半，够了。”萧乔说的还算礼貌。心中却鄙夷道，就自己这样的咖位，都不敢这样给导演灌酒，他也配？这样的智商，怎么混娱乐圈？ “哎~小乔，你让他倒嘛，小伙子这么热情，我们怎么好拒绝呢。”陈导在一旁一脸磨刀霍霍的模样。 萧乔听他说完，便收回了手，示意他继续倒酒。 于是，大家看着桌上满满两杯红酒，一时之间新人们都不敢出声。 最头疼的，莫过于巫坤宏，自己为什么要带个假助理过来？为什么让他去倒酒？一个流浪汉，他能懂个屁？ “你这孩子，看着眼生啊，凌总那边，好像没给我看过你的资料？”陈导开始上刑。 “不好意思，陈导！他是我的助理……您和乔前辈都是他的偶像，第一次见到您们，他难免激动，这酒，我来敬您！”巫坤宏赶忙站起来解释道。 “唔……原来是个助理。我现在问的是你助理，不是你，咱们一码归一码，是吧？小兄弟？”陈导并不接受巫坤宏的解释，继续看着假假说道。 萧乔倒是颇感意外，他竟然是个小助理，也好，这蠢货实在不适合混娱乐圈。 “小兄弟怎么称呼？”陈导继续问道。 “真真。”假假一脸正经地说道。 “……”萧乔。他竟然真的叫真真？什么鬼名字！ “真真……有意思，年轻人果真豪气！只是这酒啊，我和小乔怕是没那么好酒量呀……”陈导咧着嘴说道，眼里满是笑意。 “陈导，阿真鲁莽，让您和乔前辈见笑了！您看这样行不行。”巫坤宏再次站了起来，拿起他和假假桌上的杯子，走了过去，将陈导杯子里的酒和萧乔杯子里的酒分别倒到他们两人的杯子里。 这时，他和假假的杯子是满杯的，陈导和萧乔的杯子则刚刚好剩三分之一杯。 “这样，陈导，这一杯，我再敬您！”说着，他拿起满满的一杯酒就准备下肚。 “哎~这怎么行，你这是暗度陈仓了啊！这两杯酒，可是真真敬过来的，别给我混淆概念啊。你的，待会再慢慢喝。”陈导状似玩笑，实则却态度强硬。 假假总算看明白这场面上的意思了，让猫喝酒？两大杯？这不是等于让人类喝敌敌畏吗！！他现在连人类的食物都还吃不下，更别说酒了。 他求救地看向巫坤宏，结果巫坤宏给了他一个“喝”的口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叹口气，又求救地看向萧乔，此时萧乔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唇角微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唉，乔老大坏坏的样子也那么好看。认命了认命了。 他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了过去，接过巫坤宏手中满满的一杯酒，对着陈导道：“陈导，刚刚是我不懂事，您别放心上，这杯我敬您！” “小子，有前途，来……”陈导也不再为难他，举起了杯子。 假假仰起头将酒往嘴里灌，酒下喉，对他来说简直如硫酸入胃，他痛苦地眯着眼睛，喝到一半忍不住停了下来，再看看陈导，已经喝完酒，在看着他了。 “喝不完也别勉强。”陈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咕噜咕噜……假假仰起头又继续灌了起来。 好一会，杯子终于见了底。 “不错不错！”陈导拍拍假假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 这酒对他来说实在太刺激了，酒劲一下上了脑。他头重脚轻地拿起另外一满杯酒，走到萧乔跟前。 萧乔收起了笑，看着他有些飘的眼神，不打算再为难他，道：“我这杯跟你换。”说着，他将自己前面三分之一杯的红酒推了过去，抬手去拿假假手中的酒。 兴许是酒精作怪。看着心上之人离自己如此之近，假假胸中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以往自己崇拜他迷恋他，却终究只是一只四脚着地的宠物，他以一只宠物的萌态从萧乔身上偷来了宠爱，沾沾自喜却患得患失。如今，大概是老天垂爱，在萧乔还未老去，还未死去的时候，在萧乔最美的时候，自己化形成人了。那么，自己与他…… 他往后退了退，酒杯从萧乔指尖划走。 “这一杯。我敬你。萧乔，乔天王，我爱你。”说完他仰头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酒。 此话一出，包厢内先是出现了短暂诡异的安静。 接着。 “你神经病啊！！！”萧乔本能地吼了一句，全然无偶像的样子。 众人又是一愣，觉得乔天王有些反应过激了。 片晌。 “喔……哈哈哈哈哈……” “这个表白很强势！” “天王你魅力太大了，把人家助理抢走了！” “天王，你这后宫现在有蓝精灵、假假，现在再收个真真吧！哈哈哈哈……” 假假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我爱你，和萧乔那句神经病，倒是把场中气氛给搞活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瞎起哄，也不再拘谨。 众人当人不会相信这话是真的了，只道是假假聪明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巫坤宏此时也赞许地看着假假，这助理也不太笨。 萧乔恢复常态，笑笑地放下酒杯。如果此时只有他和假假两人，他一定会劈头盖脸地将对方臭骂一顿，滚字是少不了的。他现在，很羞愤！是羞愤。幸而此时包厢内灯光不是明亮的白色，而是带着点橘黄，看不出他脸上的异样，天知道他此时的脸有多滚烫。 出道到现在，听过无数遍粉丝喊出来的，萧乔我爱你。但刚刚，他竟然被眼前这个男孩子盯得心跳加速，浑身发憷。这让他莫名觉得愤怒。 假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原来位置坐下的。 接下来大家全程都吃得很嗨，气氛也很好。这样热热闹闹地吃到了差不多十点，陈导说有事便走了，临走时说让他们四人下周去试戏，算是好消息。 陈导一走，众人又恭维了一番萧乔，便都散了。 而假假，自喝了那两杯酒后，便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外界人说了啥，他浑然不知，也不知道是怎么撑着没有倒下的。巫坤宏喊他走的时候，他抬起一双迷离的眼睛，完全不知今夕何夕。 “喝醉了？”萧乔走了过来，看着巫坤宏问道。 “大概是。”巫坤宏尴尬地点点头。 “就这点酒量也好出头。” “乔前辈教训得是……”巫坤宏忙点头道。 “他住哪？” “很近，就在时代豪庭。” “正好顺路，把他拖过来。”说着，萧乔便走了出去。 巫坤宏有些莫名其妙，但天王既然发话了，照做就是了，他拖起软趴趴的假假走出了包厢。 刚出简朴寨门口，便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车窗缓缓落下，正是萧乔，此时他带上了口罩。 巫坤宏将假假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拖着过来，道：“乔前辈，时代豪庭很近，我们走回去就行了，您刚刚也喝了酒，要不给您找个代驾？”. “废话那么多，快上车！” 巫坤宏一愣，迟疑了一会，还是将假假拖上了车。 此时假假眼睛早就闭上了，被丢上车后靠在座椅便睡死过去了。 还呼哧呼哧地打起了小呼噜。巫坤宏一上来，他便倒在他肩上，两手随意地放着，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 萧乔从后视镜中瞄了一眼，便开着车往时代豪庭去了。 不到五分钟，便到了。他之所以会开车出来，只是因为，附近狗仔实在太多了。 巫坤宏看着时代豪庭的大门，道：“乔前辈，我们到了。不用开进去的。” “哪栋？” “……圣陶轩C。” “……”萧乔轻车熟路地将车开到了圣C，又继续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前辈今晚是想在我们那住？”巫坤宏一脸懵逼地看着他问道。难道萧乔喝醉了所以不想开车回去？家里还乱七八糟的没收拾啊！ “我在19楼。” “……”自己竟然跟天王在同一栋楼？！！不过再细想，星熠时代的艺人和其他员工，多半住在这附近的小区，碰上也不奇怪。 停好车后，他们一同进了电梯，巫坤宏按下了18楼，顺便把19楼也按了。 萧乔并不喜主动与人搭话，巫坤宏面对着天王心里又极其紧张，电梯内静悄悄的，只有假假轻微的呼噜声。 “叮。”18楼终于到了。 “那前辈我们先走了。再见。” 萧乔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巫坤宏有些尴尬，心中还有些不爽。拖着假假便往电梯外走。 刚跨出电梯一步，发现拽不动假假，他回头一看，只见假假一只手正牢牢地拽着萧乔的衣角。眼睛却还是闭着。 萧乔皱眉盯着自己衣角上的手。这人怎么喝醉了还那么不安分。 巫坤宏赶忙上前将假假的手指一只，一只掰开，废了老大劲才把他从电梯内拖出来。 假假的身体特别软，巫坤宏拖着他像拖个软水袋一样，一番折腾，终于将他丢到床上去了。 今晚他喝的也不少，此时觉得晕乎乎的，他将假假房间的灯一关，准备回去休息。刚走出几步，又折回来，开灯。 巫坤宏犹豫了一下，觉得应该让他睡得舒服一点。他弯下腰，将假假扶了起来，缓缓地帮他把卫衣脱了。 此时房内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假假白皙的皮肤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细腻无瑕，锁骨精致堪比女人。 巫坤宏轻轻将他放在床上，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便觉火辣辣的，似是触了电般，令他心神一颤。 ☆、英雄撒泼 他之所以总不愿提起《以守为攻》那部网剧，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演gay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个gay。自从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他彻底对异性无感了。在gay圈，约炮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他也做过，有过两次网约经历。初尝云雨之后，他就越发不可收拾了，他知道，这辈子他是不会再找回异性了。 他将手放在假假的裤腰上。迟疑了片刻，移开。拉起旁边的被子将他身体盖住，狼狈地逃窜出去。 不能再脱，脱了决计要出事。 “嘭……”隔壁传来巨大的关门声。假假睫毛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他坐了起来，伸出两只手，十指用力张开，并未见到锋利的爪子，是了，他现在不是猫。 他是真真，不是假假。 他翻身下床，赤着脚，光着上半身，晃荡出客厅。客厅灯已关。他径直穿过客厅，往门口走去。 而此时，萧乔刚洗完澡，正躺在床上刷微博。 点进热搜，排第一的仍是萧乔假假，排第二的是我的英雄。而萧乔蓝若兮，竟已被挤到十名外去了，真是奇也怪也。他好奇地点进了我的英雄那条热搜，进去竟然是自己三年前发的一条微博。 正是与假假相遇那天，创作我的英雄那天。 【新歌出炉，我的英雄。携我的英雄与大家见面。】下面配的是他与假假的自拍，假假站在钢琴键上，与他抵着鼻子。 他记得当时这条评论还不到100万条，毕竟当年他是刚开始大火。现在竟激增到了300万条。他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 【“无畏世俗，无畏流言，我只爱我的英雄。”天王说得那么清楚了，像我这种两脚兽还能说什么呢？我选择狗带。】（二哈） 【原来三年前就已经私定终身了。】（摊手） 【强烈要求假假开博，我要粉它！！同意的赞我。】 【话说假假是公的还是母的？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狗头）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此时已近12点。 “叮咚。叮咚。叮咚。”来人显然很没礼貌，疯狂地按着。 萧乔的火爆脾气一下又上来了。他套上睡袍走了出去。 一开门。 一具赤条条的身体扑了上来。萧乔一个不妨，被扑到了墙上。假假光着上半身，紧紧贴着他，将头埋在他睡袍松开的口子里，脸蹭着他结实而有线条的胸膛。还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心道，就是这个味道。 萧乔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愣了几秒，气急败坏地将假假推开。 指着他鼻子便骂道：“你他妈发酒疯到别处发去！” 假假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门口。他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红扑扑的脸对着萧乔，“嘿嘿嘿……回到家真好。”他挪了挪屁股，直接过去抱住了萧乔大腿。 “你找错门了！”萧乔吼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跟一个醉汉置气。他缓了缓，道：“你住在哪个房？” “嗯……1906。” “那是我家！！”萧乔再次吼了起来，完全控制不住。 “也是我家。”假假仍牢牢抱着他大腿。 “你、你！你……很好。那个新人，巫坤宏是吧？你是巫坤宏的助理，你等着。”说着，他用力将腿抽开。往房间内走去。 萧乔拿着手机，想了一下，那么晚了，要问谁找巫坤宏的号码。 “覃姐，不好意思，那么晚打扰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客厅走去。 “唔……”那边打了一个哈欠，接着问道：“别废话，什么事？” 萧乔出来的时候发现假假正躺在沙发上。 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假假弓着腰，缩成一团，刚刚还发着酒疯，此时却安静得像只小猫，脸颊压着沙发扶手，嘴微微嘟起，嘴角还挂了点口水，一脸满足。 萧乔看得有些发愣。 “你倒是说话啊？”覃姐在那头不耐烦地催促道，明显是起床火。 “呃……那个……覃姐，不好意思，现在又没事了，你睡吧，晚安。”在自家经纪人发飙骂人之前，他赶紧挂掉了电话。 他从桌上抽了张纸，蹲在沙发旁，抬手给假假擦了擦口水。手刚要抽走，假假却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并往自己怀里一拉，抱着他的手臂又呼哧呼哧地睡了。 他这个样子，真是像极了假假。假假也喜欢抱着他的手臂睡觉。 他犹豫了一下，直接坐在地上，一只手由他抱着，一只手玩起了手机。 他打开相册，有一个专门的相册是假假的，名为我的英雄。他打开来翻了翻。看到一张假假抱着他手臂睡的照片，毛茸茸的小爪搭着他。他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人，还别说，真有点神似，虽说把人和猫放在一起作比较是很荒唐的事。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摄像机，暗搓搓地给眼前这个傻小子拍了张照。想了一下，直接把这张照片放在了我的英雄那个相册里。 “啊~戚~”假假打了个喷嚏，将他的手抱得更紧了，脸还朝着手臂蹭了蹭。俨然把他的手臂当成暖水袋了。此时假假还光溜着上半身，秋夜寒凉，萧乔又大发慈悲地将自己睡袍脱了，但手没敢抽出来，于是就让睡袍的袖口套在自己手上任由他抱着，其他地方就盖在他身上。 他光着膀子又刷了会手机。有几次他想将手抽出来，可是这个人醒着时像牛皮糖一样，睡着了还像牛皮糖一样，抱着他的手硬是不放，他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装睡的。 “啊~戚！啊~戚……”这回轮到他打喷嚏了。坐在地板上实在冷得很，明天上午还有个重要的通告，看看时间，已经快2点了。 他想了一下，看了眼沙发上放着的一个长臂猿公仔，灵光一闪。将公仔拖过来，然后慢慢将手抽出来，假假不满地皱了皱眉，他手一抽出来，立马把长臂猿的手塞了回去，完美。 假假抱着长臂猿的手，眉毛又舒展开了，继续呼哧大睡。 他看着假假那蠢样简直要笑出声来，果然智商低的人睡着了都很好糊弄。 他沾沾自喜地走回房间，又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给他盖上，这才脚步轻盈地去睡觉了。那晚，萧乔做了一个梦，梦到假假回来了，调皮地钻到被子里，贴着自己的胸不断地蹭着，圆乎乎的脑勺可爱极了。 次日。假假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抱着长臂猿的手臂，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被自己压扁的公仔手臂，喵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断片，他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啥，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在饭桌上给男神表白的时刻。 现在想想，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成人时间越长，人的七情六欲便根植越深，做猫的时候可是没羞没臊的。 他又看了看四周，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自己怎么回家了？！对，这长臂猿是自家的，乔老大还经常用这长臂来逗自己的。 他挠了挠脑袋。听到卫生间有声音，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挪到卫生间门口，门虚掩着，他悄咪咪打开一条缝，男神在打电话。还是用外放，因为此时男神正在刮胡子。 “你要给我招助理？我不需要，不是还有你嘛，覃姐。”萧乔一边在下巴打着泡沫，一边说着。 “我的乔天王啊！你这可要累死我。你看看像你这种咖位的，有哪个不是带着一个经纪人和三五个助理的。光是处理那些没玩没了的通告、邀请函就够我忙得了！平日里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接了戏，到时候总不能让我跟着你跑剧组吧，那谁来处理剧组外的事？是吧？上次你拍离渊的时候差点把我累到猝死，你这是要榨干你的经纪人呢……” 覃姐在那边抱怨个没玩没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连假假都忍不住在卫生间外频频点头。 “那还不是我信任覃姐嘛。别人我还信不过。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招助理是可以，不过得过我这一关，这个就你安排吧。” 接着，他们又谈了会今天的行程，才挂了电话。 “乔哥乔哥！我报名！”萧乔刚挂电话，假假便冲了进来。男神的小跟班，这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工作啊，嘿嘿嘿……他心中已经开始YY他跟着萧乔闯南走北笑傲江湖叱咤娱乐圈的美好画面了。 “报名什么？”此时萧乔正在刷牙，含糊地问道。 “助理呀！” “噗……！”萧乔直接喷了口牙膏，拿着牙刷在假假面前点了点，道：“等下。”然后继续刷牙，漱口，完了还洗了一把脸。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边道：“没记错的话，你是巫坤宏的助理吧？你觉得，我，会去挖一个百八十线的新人的助理墙角？还是个智商欠费，有暴露狂倾向，喝酒两杯倒的小屁孩儿助理？嗯？”说完他回头瞟了一眼袒胸露背的假假，往房间走去。 ☆、英雄打滚 假假一边听一边掐指数着，自己在老大心中竟然有如此多的缺点？他忙跟了上去，道“乔哥乔哥，你听我解释。第一我不是宏哥的助理。第二我智商不差的……只是还没习惯人类的思维模式，但这个很快就能克服的。第三我没有暴露狂倾向，主要是我没衣服。第四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就可以喝酒了。第五我不是小屁孩，我很老的，比你还老……” 萧乔嘴角一抽，转过身，很想切开这个人的脑瓜看看这么清奇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他定定看着假假，接着夸张地说道：“人类？我没听错吧？那敢问你是什么？是有暴露狂倾向的神仙？我勒个天！还七七四十九天，你这是飞升呢！你咋不去上天呢！” “乔哥你好聪明！我真的是飞升了！” “……我的小神仙，你能吐颗金丹给我开开眼界吗？” “我没有金丹……”假假失望地说道，“但我有妖丹！这个也是很难得的！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吐出来……” 萧乔扶额，无语望天。觉得再跟他说下去，自己也会变成神经病。“你打住！赶紧回你宏哥家去，一大早的看着就心烦。”萧乔像挥苍蝇一样对他挥了挥手。 “哦……那你什么时候招助理啊？总得给我个机会嘛！” “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一切由傅覃安排。 “哦……那你知道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就住在1806，你脚底下。” “……”他这样一说，萧乔突然觉得脚底一阵麻溜溜。 “那我走了哦……”假假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去。 “等等。”萧乔叫住他，往试衣间走去，出来时又抱了一套衣服，还拿了一套洗漱用品。 “收拾好了再出门，丢人现眼。”他随手把衣服丢过去，又把洗漱用品放在桌上，就转身进房间收拾自己了。 假假开心地抱着衣服跑进卫生间。翻了翻，这套是全新的，连招牌都还挂着。一件灰色针织衫，黑色休闲裤，外加一件藏蓝色简约夹克。 夹克有点大，套在身上松松的，不过衣服版型好，看起来还是很帅气。 裤子对他来说，不仅长，还太大了。他卷起裤脚，提着裤腰走到萧乔房间，道：“乔哥乔哥，裤子穿不了。”说着，他还扯了一下裤头给萧乔看，足足大了近三指。 萧乔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虽然自己比他高大半个头，但是至于比他胖那么多吗？！一大早乔天王便受到了一万点打击，开始思考最近的形体课得赶紧跟上。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丢了条皮带给假假。 假假回忆着平日里萧乔穿皮带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套了起来。 萧乔是个急性子，看到他那慢吞吞的模样完全受不了，又忍不住吼了一句：“你怎么跟个娘儿们一样！” “第一次难免，下次就不会了。”假假一边穿着皮带，一边认真地说道。 “下次？！我告诉你，以后别来烦我了，再来我告你私闯民宅！到时候就不是楼下保安来叉你那么简单了。”萧乔一边骂，一边走过来夺过假假手里的皮带帮他穿了起来。不到两分钟便套好了。 “乔哥你好厉害。”假假自动过滤了不爱听的话。 “别废话！赶紧刷完牙滚！”萧乔很凶地看着他骂道。 假假识相地拿着洗漱用品跑进卫生间。他笨拙地挤了一坨牙膏，这是他喵生第一次刷牙，他觉得意义非凡。以往他是很反感牙膏的味道的，有时候萧乔使坏，刷牙的时候跑过来冲它吹气，它会被刺激到整个喵弹起来。 他看着镜子中自己嘴里的泡沫越来越多，觉得这一刻实在是应该记录下来。 “乔哥乔哥，帮我拍张照呗？”他跑了出来，含着满嘴泡沫对萧乔说道。 “拍你？我怕我手机中病毒！”萧乔损了句。 “哦……那我自己来。”于是他跑过去拿起萧乔的手机。 “咔擦、咔擦、咔擦……”假假含着满嘴泡沫，开启了各种搞怪十连拍。 “……”萧乔。 “好了。你别删啊乔哥。等我买了手机你要发给我。”假假说着将手机放了回去。 “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手机的解锁密码？”萧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中暗道，这个暴露狂究竟觊觎了自己多久？ 恐怖如斯！ “……”假假内心作了一次博弈。这个算不算能证明他是假假的小实锤？但是他现在又不想让萧乔知道他是假假了，因为他现在很享受做人的感觉，他希望萧乔爱上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这条喵。 “……我猜的。像715483这样有规律的数字，很容易就能猜出来的……” “……有规律，很好。啊……也让我来猜猜。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愚蠢的人类才会设置这么愚蠢的密码？！！”萧乔再次吼了一声，声音抑扬顿挫，骂人的节奏控制得非常好。 “乔哥，人类很聪明的！”假假满嘴牙膏叽叽咕咕地说道。 “你他妈的赶紧去漱口！满地板的泡沫你来拖啊！！”萧乔看着假假嘴里不断往下掉的口水泡沫，再次炸毛。天知道对于一个有重度洁癖的人来说，看着满地的牙膏泡沫是一件多么不能忍的事。 假假一溜烟跑回了卫生间，心道，在杵下去，按男神的尿性，等会可能就要砸东西了，不，可能是砸人。 约摸五分钟后。 “你好了没有？”萧乔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客厅准备走了。今天他穿了一件纯白的休闲西装，头发依旧像昨晚一样利落地翻起。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好了。乔哥，我可以把这条裤子和洗漱用品带走吗？”假假晃了晃他今天早上换下了的裤子，也是萧乔的。 “你、觉得，被你穿过用过的东西我还会留着吗？”萧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好的，谢谢乔哥！我们走吧！” 被假假这样磨磨蹭蹭一早上，本来萧乔计划是7点半出门的，现在看看时间，已经到8点半了。 “乔哥，你今晚几点回来？”此时他们刚进电梯，萧乔按了1楼和18楼。 “你想干嘛？今天别让我再看到你，不，以后都别在我面前晃悠！”萧乔一脸嫌弃地说道。 “没事。来日方长。” “……”萧乔。 “叮。”18楼到了。 “乔哥再见！”假假拿着裤子和洗漱用品消失在电梯的门缝里。 被叽叽喳喳吵了一个早上，突然安静下来萧乔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脑子里全是那个臭小子一声声乔哥乔哥的魔性回放。 出电梯后，他已带好口罩和墨镜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了。 他大跨步走出小区，钻进了公司的保姆车。 “覃姐，不好意思。今早有点事耽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口罩和墨镜。 “没事，通告10点才开始。我们不回公司，直接去星河城那边。” “好的，听你安排。”萧乔应了一声，靠在座椅上，翻出手机相册，看着假假满嘴泡沫的自拍照，心中暗骂一声傻逼，然后将这些照片一张一张移到“我的英雄”那个相册里，顺便将这个相册加了个锁。 “你在笑？”傅覃坐在副驾驶座，朝后视镜瞟了一眼。作为经纪人，必须对自家艺人的情绪具有极高的敏感度。 “有吗？没有啊。”萧乔说着，收起了手机。“对了，覃姐，助理你打算什么时候招？”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的。今天周三，看了下你的行程，这周六有时间，往后就会越来越忙了，还有二十天《血染》开机，必须在这之前敲定。招聘的消息我已经发出去了，没在网上公布，在圈内发的，看有没有人推荐过来，毕竟助理还是知根知底的好。” “唔……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呢，是招三个。” “三个？要那么多来干嘛？人多了就容易白吃白喝的……” “我说小乔，你这老板当得是不是太抠门了？你那工作室业务量一年比一年大，虽说是挂在星熠下，但活可都是自己干，咱们从成立到现在一个人都没加进来，你跟今年那几个刚开工作室的艺人比一下，有谁像你这样往死里榨我们这些老员工的……”傅覃侧过身歪着脖子对自家艺人一通抱怨。对于这次招助理，她是下定了决心的。 她今年36岁了，仍是孑然一身，兴许是工作强度太大，近来她时常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她思量着，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她带了萧乔5年，在前两年萧乔不温不火的时候，找对象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但奈何自己一身的傲气，且一心扑在事业上，当时她名下带了好几个艺人，如今都发展的很好，可谓产星量极高的经纪人，当然发展最好的自然是萧乔。也因为她的这些成就，萧乔大火那年，她也名正言顺成了星熠集团的经纪人部副总经理。但后来萧乔开工作室的时候，她一并跟了出来，她相信自己多年磨砺出来的眼光。 ☆、英雄求职1 萧乔见自家经纪人说得如此动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自己工作室的员工工作强度如何，他是知道的，尤其是傅覃，付出多少他都记在心里，只是他这人可能就是矫情，他不喜欢一群人闹闹哄哄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宁愿亲力亲为，也不愿在身边添多张嘴。 “你有什么想法？”他接着问道，算是默许了招三个助理的计划。 “三个。一个普助，专门负责你日程的，一个宣助，做企宣，再一个就是保姆助理了，这个主要为你进剧组做准备。像保姆助理呢，最好是你自己认识的人，毕竟这个涉及私人生活，随便招个人你也不放心。” “嗯，你安排吧，你知道我亲友都不在国内。” “行，交给我。” “要有从业经验吗？”萧乔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有经验当然最好，没有也不要紧，最重要人要机灵。” “嗯……你安排。”萧乔应了句。 半晌，“人又不机灵怎么办？”他又忍不住问了句。 “乔哥！你到底是要交给我安排呢还是不交给我呢？”覃姐没好气地问道。 “……你安排。” “不机灵招回来吃干饭吗。”覃姐调侃道。 “嗯。”这次他坚决闭口不再问了。 机灵……？ 圣陶轩C1806。 当假假抱着裤子回到住所时，巫坤宏像看猩猩一样看着他。 “你一大早去哪啦？你这身衣服……”巫坤宏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扯过他的衣服，看了看商标，Armani，从上到下全套都是，难怪看着眼熟，都是阿玛尼秋季最新款。 “你这哪捡来的高仿货啊？”昨天还穷得连猫粮都买不起。 “高仿……你说假的吗？应该不是吧。”他对衣服牌子没什么概念，但是他知道萧乔最恨假货了，他自己平时吃的都是进口天然粮，渴望，now，go，EVO一类的，有一段时间萧乔太忙了，直接导致自己断粮，萧乔没空上官网买，就在宠物店买了一包，结果就是假的，害得它拉了几天肚子，萧乔的爆脾气差点把那个宠物店拆了。 “你去谁家偷的？” “明星朋友给我的……” “……你明星朋友真多。”自己好歹是个小透明圈内人，还比不上一个流浪汉？ “对了，宏哥。我要向你宣布一件事。” “说，我听着。”巫坤宏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忍住不想笑。 “我要当助理了。” “你想好以后当我的助理了？”巫坤宏心中一喜，自昨晚之后，他心中早有这样的打算，反正真真也没个工作，自己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养着他。 “不是当你的助理，我要当乔天王的助理。” 巫坤宏嘴角笑容微僵，道：“乔天王……从来不招助理的，大家都知道。” “他准备要招了。所以，宏哥，我要拜托你件事儿。你现在不是和乔哥一个公司麽，你帮我去打听一下喽，看看他什么时候招助理？等我应聘上了，我请你吃大餐！全鱼餐！” “呵呵……你怎么知道他要招助理了呢？” “我明星朋友告诉我的。”假假并不打算把他和萧乔的事告诉他。 “行。看你叫我一声哥的份上，我帮你留意着。等会我就出门了，今天第一天去公司报到，顺便帮你打听一下。” “好的，谢谢宏哥！” “我出去了，冰箱里有吃的，我抽屉里有钱，你需要的话自己去拿，出门的话，记得留个纸条告诉我去哪里了。” “好的。宏哥，我可以用你的电脑吗？” “当然可以，没设密码的。” 巫坤宏一走，假假先去吃了一顿猫粮，果然是便宜没好货，这猫粮一大包才50多块钱，吃起来适口性极其不好，一股子诱导剂味儿。他现在特别想念家里的天然粮，如果没记错的话，储物室里面应该屯了两袋。 填饱肚子后他便抱着电脑滚到床上去了，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打开电脑第一件事是查资料，既然要去应聘助理，自然要先做好准备了。于是他一个上午就在那里看资料，艺人助理攻略，如何做好一个助理，明星助理两三事等等。翻着翻着，突然看到右下角跳出一个小方框。 【想成为金牌助理吗？想与一线明星零距离接触吗？不要9998，不要8888，只要6668！还在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金牌热线：8888168，一线明星等你来！】 然后下面是一堆比A/V画质还要高糊的明星照片，但是，假假还是从一众人头中看到了萧乔的脑袋，虽然糊到眼睛都有点重影，但他还是觉得，全世界他最好看了。于是他默默地记下了那个金牌热线。 做完这些，他又注册了一个微博号，名字叫“我真的是假假”，一上微博便去看下热搜。今天排在热搜第一的是萧乔假假周边。 他点了进去，满屏的照片，而且都是一个带V博主发的，这个博主就叫“天王猫&假假”，他点了进去，发现这个微博是刚注册的，但粉丝已达到200多万。他发的第一条微博是【我开博啦，我是天王猫，假假。看，这是我的男朋友，@萧乔】 然后下面是萧乔和他以前的一张合照，照片还特地处理过，特别唯美。他记得这张照片，那时候下很大的雪，萧乔抱着它在阳台照的，背景就是漫天的飘雪，萧乔穿着全黑外套，抱着浑身雪白的它，极其养眼。 他突然有些怀念这样的日子，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讨好萧乔，只每天等着他下班就好。 微博底下评论一片撒花祝福的。当然也有一些黑的，诸如： 【真恶心，与女星炒完，又拿宠物来炒，史上最无耻CP】（吐） 【贵圈真会玩】（狗头） 【天王自从步入演艺圈之后，整个画风都变了，脱粉】 【一年没出专辑了，怕是江郎才尽。】（摊手） 他从那条微博退出来，又刷了刷这个博主其他的微博，发现全是他和萧乔的周边。诸如围巾啦，相册啦，台历啦，T-shirt啦，抱枕啦等等，价格还不便宜，比如一本薄薄的相册要100块钱，T-shirt要250块钱，围巾最便宜的款也要500 。他默默地关注了这个博主，决定等赚了钱把这些全买下来。 巫坤宏回来的时候，看到假假抱着电脑在床上睡着了。他拿起电脑，屏幕一亮，页面正停在萧乔的微博主页上。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萧乔那6000多万粉丝发呆。 假假登陆的是网页版，除了微博还开了一堆的网页。巫坤宏忍不住一个一个打开，大部分是说明星助理攻略。但是有三个网页让他觉得很诡异。为什么说诡异，因为网页里的问题都是一些超自然的现象。有一页假假输入的问题还留在百度的输入框内。 【猫妖飞升之后如何从猫和人中自由变换】 底下的答案五花八门，脑洞全开。什么吃小鱼干就变猫，亲两脚兽就变人之类的。他看假假点进了一条很长的问题答案里面，那是个网页链接，网页已经被假假打开了，他打开那个页面看了看。 网页名字叫“人间之外”。网页版头栏黑底红字，挂着醒目的一句话： 【人间之外，这不是俱乐部，这是，我们的世界。】 ☆、英雄求职2 被点开的那篇文叫妖丹灵聚注意事项。他刚准备细细看文章，假假房间突然传来了吧嗒吧嗒的拖鞋声。他吓得立马缩小了所有网页，并飞快地盖上电脑放在桌面上。 “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都不知道。”假假打着哈欠说道，并慢慢走到沙发这边来。坐下后又顺手拿起了电脑。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了。 “刚回到，看你抱着电脑睡着了，就帮你拿出来了。你吃了吗？” “……吃了。呐，电脑还给你。”假假将翻开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巫坤宏接过电脑，扫了一眼屏幕，果然，网页都被关了。 “宏哥，今天第一天去公司感觉怎么样呀？” “被凌姐带着转了一天，没做什么。”他苦笑道。新人报到确实是这样，先得把公司里有点地位的老人都问候一遍。 “那……你有见到萧乔吗？” “……乔前辈今天下通告去了，没见到。” “哦……那你有听到他要招助理的事吗？”假假两腿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问道。还不断地动着脚丫子。 巫坤宏确实打听到了萧乔招助理的消息，还说一次要招三个，听凌总说他们可能会在这周六面试。巫坤宏一边心中暗道自己与萧乔的差距，一边又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假假。 “宏哥？”假假看巫坤宏在那发呆出神，又叫了一声。 “阿真……乔前辈……”他一抬眼正好对上了假假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点稚气，他瞳仁并非常见的棕褐，而是深灰，澄澈明亮，像刚出生的小孩一样，丝毫未见浑浊。 巫坤宏看得有些动容，又将腹中打好的谎打碎了硬生生吞了回去，“乔前辈确实要招助理，还要招三个，你消息真是灵通，呵呵……” “我就说他要招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呀？” “嗯……这周六。” “啊！啊哈哈哈……”假假激动得从沙发上蹦起来，跳下地板绕着沙发跑了两圈，又跑到巫坤宏跟前给了他一个亲密的熊抱。 “哈哈，宏哥你简直就是我的大恩人！大恩人！哈哈哈哈……”假假抱完又跳回沙发滚了起来。 巫坤宏愣在那，他，可耻地石更了。他默默拿过旁边的抱枕，放在自己大腿上。 “对了，宏哥，有没有说怎么参加啊？要投那个什么……简历吗？我看网上说有些要的。” 此时的巫坤宏是怎么也拒绝不了假假的。他的情绪被他感染着，心中也觉得轻快起来。　 “不用简历的。都是熟人介绍过去的，这样吧，我推荐你过去，就说你有从业经验，不过我是个新人，没有什么影响力，所以成不成就不能保证了。但是面试的机会应该能给你争取到。” “谢谢宏哥！啊……我要出去一下！那么晚了，宏哥你先睡！不用等我，给我留个门！”假假说着就跳下了沙发，套上一双棉拖鞋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巫坤宏定定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五分钟后。假假站在1906门口，按了好几次门铃，没人回应，萧乔不在家。他也不急，就地靠门口坐了下去，慢慢等就是了。 他抬头看着走廊的窗户，对面楼的灯火越来越少，天越来越暗，四周越来越安静…… 萧乔回到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看到自家门口横着一个人，吓个半死。假假本来是坐着睡的，但一睡着，他猫的天性就出来了，身体软趴趴的，直接从墙角溜了下去，再翻个身，脸朝门，屁股朝外地躺着。棉拖鞋还有一只被踢飞到隔壁几个房的门口去了。 萧乔先是一脸惊吓，接着一脸嫌弃，然后一脸无奈，他左右看了一下，确保走廊无人，暗搓搓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咔擦咔擦拍了两张，又将手机装回兜里。 面无表情地抬脚踢了踢假假的屁股。 假假睡得太死了，身体突然传来的异动，就如在野外感知到威胁般，猫天生的警觉令他瞬间跳起，他四肢着地，一条腿跪在地上，双手有力地抓着地板，龇牙咧嘴，头发竟然生生炸了起来，“哈！”他冲着萧乔低吼了一声。 萧乔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脸色骤变，后退了一大步。几乎以为趴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只狠厉的畜生。这是今天早上那个喋喋不休的少年吗？ “……”假假在看清来人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刚刚，做噩梦了，纠缠了他好多年的噩梦。 他慢慢收回手，头发跟着慢慢贴了下去，坐在地上，有些尴尬，有些苦恼，抬手无措地抓了抓后脑勺。 “你……大半夜的狂犬犯了吗！犯病了别出来乱咬人！”萧乔见他恢复了天然呆的样子，立马火气上来了。刚刚自己着实被吓到了，差点以为要被生吞掉。 “乔……乔哥，不好意思。我刚刚做恶梦了。” “看出来了，像只疯狗。”萧乔不再理他，拿出钥匙开了门，推门走了进去。 “不是狗，是猫。咦……我的鞋被谁踢到那么远去了。”假假一边说一边单脚跳着去穿鞋。 萧乔进门之后，开了灯便懒懒地靠在门上，将手抬起来，横在门框上，像尊门神一样。今晚打死也不能让这个神经病赖在这了。 假假穿着棉拖走了过来。看到萧乔将整个门把得死死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乔哥，你在干嘛？” “防止恶犬入室。”萧乔面无表情地说道。 “恶犬？19楼有恶犬？！！那我还是赶紧回去好了。”假假脸色一变，绝大多数猫天生怕狗，他就是这绝大多数中的一只，特别怂的一只。 对他来说，流浪那些年，狗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最可恨的是曾经遇到一只小公狗，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丧心病狂！可恨至极！可恨至极！！ “……”萧乔高大的身躯继续横在那里。他会怕狗？装……继续装，我就不让路。 “乔哥，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周六要去应聘当你的助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此时假假眼睛贼亮贼亮的。 萧乔微微一愣，操着天王级的职业笑容道：“对你来说是惊喜，对我来说，是惊吓。”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死死抵着门框，天王就是天王，即使堵门也堵得很帅。 “就差了一个字，一个意思啦。” “……”萧乔。 此时假假极其兴奋。貌似自己已经成功地引起了老大的注意。惊吓……那也比波澜不惊一潭死水好啊！ 他抬眼看着萧乔。当猫的时候，萧乔在他心中就一句话，高端大气上档次。如今做了人，细细想来……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假假最是喜欢他的唇和侧颜。下颌线干净利落，上唇尤薄，唇珠精致，唇角微微向上勾，唇色极佳，线条硬朗，带着禁欲的性感。让猫，忍不住想…… 假假呆呆地看着，突然踮起脚尖，抬手缠住萧乔的脖子，嘴微张，对着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舌尖轻挑。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你……！”萧乔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抬手捂住被咬过的地方。陌生的可怕的甚至还有一丝……撩人的触感像胶漆一样停留在那里。 他愣在那，脸涨成酡红色。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震惊……！羞愤……！大怒……！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一步堵住门口。 “你个神经病！”萧乔破口大骂。气势终于上来了几分。心中再次笃定，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混进来，这样想着，抓门框的手又多下了几分力道。 “嘻嘻，乔哥，我要回去了，太晚回去我怕宏哥不留门，我走啦，再见，乔哥！”假假一边说着，一边轻快地往电梯口跑去，大概是真的怕有恶犬出没，电梯一开，他嗖地一下就钻进去了。 他从门口跑到电梯前后不过十来秒。走廊突地安静了下来。 独留萧乔一个人像雕塑一样帅帅地，愤愤地横在门框上。 “你……这就走了？”萧乔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道。 就这样走了？我让他走了吗？我说了吗？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一脸茫然。 他该是又要搞什么恶作剧吧？于是，乔天王继续横在那里，直到胳膊都抬酸了，才缓缓将手臂放了下来。 转身。 嘭！……！！ 巨大的关门声在安静地走廊回荡，震得走廊的窗户微微颤了颤，巨响穿透地板，隐隐传到了1806。 此时，假假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了。他心中暗道，如此良辰美景，谁竟如此狂暴，不好，不好。 他心情极好，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再滚一圈，突然，一阵眩晕，肌肉急剧收缩……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挤破，他闷哼一声，暗道，不好！ ☆、英雄求职3 他只觉眼前一黑。数秒后，一颗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从一堆衣服里钻了出来。 “喵……”假假眨了眨眼睛。从床上跳下来，走到镜子面前，转了两圈。还是那只熟悉的大白胖。 自己竟然变回猫身了？它开心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又可以被乔老大亲亲抱抱举高高了！这几天它曾经尝试过几次，收妖力现原形，但都失败了。如今，竟然自己突然现形了，四脚着地的感觉，实在很踏实。 只是……万一变不回人了咋办？！它赶紧跳上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趴下，端起前爪，藏在胸脯里。它回忆了一下以前背过的飞升口诀。 “咕噜咕噜咕噜……”它先打通了气管。 接着。 “咪咪喵喵~咪喵嗷！”——变身！它仰头嚎了一声。毫无异动。 “咪咪喵喵~咪喵嗷！嗷！”——变身！！它圆目一瞪，耳朵向后一折，再次嚎了一声，长长的胡子跟着抖擞了几下。 毫无异动。 天杀了！怎么回事！它细细回想了一下，从回来躺在床上便觉身体有些发软发虚……难道……妖力在外流？ 它冷静了下来，开始发呆——凝气聚丹。 月上中天，月华透过玻璃窗洒在它身上。淡淡的白光流转…… 次日，假假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懵逼。他走到镜子前，白花花，赤条条。是个人的模样。 接下来几天假假都没再去找萧乔，而是乖乖在家里查资料，不仅查助理的相关知识，还查一些做人的基本礼仪廉耻，比如八荣八耻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啦……他现在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周六如期而至。 这一天，假假五点钟就起来了。洗漱完之后，他紧张地坐在客厅，等巫坤宏起床。 七点，巫坤宏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假假正襟危坐地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你坐多久了？”巫坤宏一边刷牙一边问道。 “不久，不到2个小时。”对于假假这种发呆狂魔来说，两个小时，小case。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面试9点半才开始吧？” “是啊。你看，五点钟起来，就剩4个半小时了呢！” “……你的时间观念也很清新脱俗。” “宏哥，你的香水借我用一下。万一别人都用了，我没用，那就不好了。”实则他是心虚，万一身上还带着毛的味道怎么办？ “……人家不会因为你不用香水而淘汰你的。”巫坤宏好笑地看着他说道。 “万一呢……”他是一定不允许出现这个万一的。 “我又没说不给你，瞧你紧张的，哈哈……进来吧！哥给你倒拾倒拾。” 这一倒拾就倒拾了一个钟，等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8点半了。 巫坤宏确实很会倒拾。他用发胶简单帮假假抓了一下头发，让他凌乱的碎发稍稍有点造型，又不显得刻意。助理要有助理的自觉，不能造型夸张抢镜，现在就刚刚好，假假今天穿的是第一天那套卫衣，大红色上衣，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衣服肩膀虽然大了点，但颇有点休闲嘻哈风，配上头发，整个人显得很有活力，是个能干苦力的样子。 此时，他们站在小区门口，巫坤宏在滴滴上叫了一辆车。看车程，还有六分钟才到。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刚好就停在他们前面。他们很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小区里走了出来，这人穿着一身暗蓝色西装，底下是白色衬衣，西装剪裁得体，皮鞋锃亮，大长腿尽显无遗。即使他带着墨镜和口罩，但笔挺高挑的身材走在街上仍是极为显眼。 这人，自然是乔天王。 他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保姆车边上，又停了下来，大概是觉得后面两个人有点眼熟。 他又折了回来，走到他们跟前，眼睛丝毫没在巫坤宏身上停留。而是上下打量着假假。 “乔哥，好巧呀！”假假喜出望外。恨不得现在就黏上去。其实萧乔一从他们身边经过，假假就知道是他了，只不过不敢叫他。变成人之后，面对萧乔，他偶尔会生出一种自卑感。他觉得，人的情感真的太复杂了，做猫的时候就没那么多顾虑。 “去哪？”萧乔的声音从口罩里钻出来。 假假抬头看着萧乔墨镜里自己的影子，确定自己还是像出门时那么好看，这才安心了一点。 “去面试你的助理呀！” “……”萧乔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毕竟怎么看假假都不是当助理的料，倒是……挺有星相。若是自己再矮一丢丢，再丑一丢丢，带这么个助理在身边，妥妥地就要被实力抢镜了。呃……这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他啊。 “稍你一程吗？车上位置空着也是空着。”萧乔心情挺好。尽管他一想到那晚被眼前这人莫名其妙咬了一口，感觉就很……！ “谢谢乔前辈好意，我们已经叫了车了。就不打扰您了。”巫坤宏客气地拒绝道。 “我问你了吗？”萧乔终于用墨镜看了他一眼。 “……”巫坤宏。 “谢谢乔哥，不过我们真的已经叫车了。现在取消的话，要扣钱的，7块钱起步价呢。” “……”萧乔。 “……”巫坤宏。 尴尬的气氛被巫坤宏的手机铃声打破。 “师傅，你在哪？哦，我看到你车了，我们现在过去，马上到。”巫坤宏一边接电话一边礼貌性地向萧乔点了点头，拉着假假就往路对面走去。 萧乔看着他们走到马路对面，上了一辆白色比亚迪F0。 “是凌友兰带的那个新人？”萧乔一上车，覃姐就问道。 “嗯。” “公司挺看好他的。在这批新人中，可能会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而且还有可能会给他争取到《血染》的男三。” “他？男三的戏份挺吃重的，看来公司是很想捧他啊！”说完，萧乔轻轻嗤笑了一声。 “好像你不太满意？我看你破天荒地主动过去给人家打招呼，还以为你跟他有些交情呢。” “这会你可真看错了，我有预感，我跟他八字不合。” “谁一开始就跟你八字合那人才不正常呢！” “……我觉得我跟覃姐你八字就挺合的。” “别！想当初我刚带你的时候，可是被你怼天怼地怼到想上吊的啊！别以为过去几年我就忘了。”虽说当年萧乔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歌星，但脾气已是臭得一逼，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了那么多集的，还越活越生猛。 “哈哈哈……我现在已经没兴趣怼你了。” “……”傅覃。这是好事儿？ ☆、英雄求职4 “他就是你的明星朋友？”巫坤宏望向窗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你说乔哥吗？是啊，但是他好像还没有承认。” “……”巫坤宏，有这样倒贴上去当朋友的吗。“你觉得他很好？” “你觉得他不好？”假假认真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萧乔哪哪儿都好。 “……挺好。”何止不好！巫坤宏觉得他跟萧乔简直就是方枘圆凿，水火不容！从第一次在饭局上他就感受到了。萧乔太傲，目中无人。若不是考虑到他和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悬殊……自己刚刚早跟他翻脸了。 他侧头看了眼假假，此时假假正把光洁的额头贴到车窗上，非常好奇的看着外面的车流。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行程，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他犹豫了会，退出行程界面。 “师傅，不好意思，我刚定位定错了。我要去的是老星熠，能麻烦你改一下道吗？” “呦……行。等过了这个路口再掉头啊。话说老星熠现在还有人在那边上班？” “有的，只迁了一部分过来。” “宏哥，你们在说什么新啊老啊的？” “没事，刚刚下单的时候定位定错了，让师傅改个道儿。” “……我们不会迟到吧？” “不会。放心。” 假假看着车在路口拐了个弯。 这边，假假坐在开往老星熠的车上惴惴不安。 那边，萧乔已经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室是挂靠在星熠集团下的，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还是星熠的艺人。工作室的地点也在星熠大厦。工作室是在他进入影视圈之前就成立的，当时主要是为他的音乐服务，基本上从作词作曲，录制歌曲MV，到宣传推广等都是由工作室独立完成。他几乎已经做好了脱离星熠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进入影视圈，以目前的情形看，以后与星熠这个老东家的合作会更多，自己工作室的资源多来源于音乐圈，在影视圈，还很单薄。 而傅覃虽然大部分时间在他的工作室这边，但仍挂着星熠集团经纪人部副总经理的职务，可以想见公司对她的重视程度。 “小乔，面试的助理基本都到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这是昨晚整理出来的面试者的资料，你要看看吗？”傅覃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几页纸。 “给我吧。”萧乔说着，接了过来。 这是一张简单的表格，因为面试者都是认识的人介绍过来的，自然不需要走正式招聘流程。 表格主要是列明应聘的人数，以及这些人的基本情况，还有相关的推荐人是谁。 萧乔随意地翻了一下，面试的人不算多，23人。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着，在最后一页倒数第二栏看到了一个名字，真真。 资料如下：真真，两年助理经验，一年剧组经验，跟过的艺人巫坤宏，所进剧组为《以守为攻》，推荐人：巫坤宏。 他将资料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地敲着真真那一栏简介，一下一下。 “以守为攻是什么剧来的？谁演的？”他抬头看着傅覃问道。 “巫坤宏啊，他主演的第一部网剧，耽美剧来的，口碑挺好的，他在里面的演技算是可圈可点，大概是演的太有代入感了，网上都说他是本色演出，没少招黑，到现在这脏水还没抹干净。” “唔……gay。”萧乔仍旧一下一下敲着桌上的资料，若有所思。 “怎么样？这些人。”傅覃对着桌上的资料努了努嘴巴。 “水分太多，见到真人才知道。” “乔哥，覃姐，面试时间到了，现在开始吗？”工作室一个员工走了进来问道。 “行，我们走。”萧乔说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待会你可给人留点面子啊，可都是熟人介绍过来的。”傅覃跟着走了出来。 会议室挺宽敞，萧乔和傅覃并排坐在会议桌前，看着会议桌对面站着的两排人，数过去，22人。 对面什么高矮胖瘦的萝卜都有，偏偏就没有那颗信誓旦旦的蠢萝卜，那颗大红色的萝卜。 萧乔看着底下的人，一言不发，台下本就战战兢兢的面试者，看着老板这副要债的表情，更加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而此时，这颗信誓旦旦的萝卜…… “怎么会走错了！宏哥，你不是去过公司的吗？现在怎么办？”假假站在一栋老旧的大楼前不停地原地转圈，焦虑得要炸毛。当他们走到前台，说要面试萧乔助理时，前台的浓妆妹子嗤笑一声，冷嘲热讽地说道：“乔天王早就搬到新星熠去了！连天王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说要应聘乔天王的助理？” 假假当时的感觉就好比，极度想拉屎的时候找不到猫砂盆，急得只想转圈挠墙。 “阿真，哥对不起你啊……我是去了公司，当时不是一直没见着乔前辈嘛，我以为他还在星熠旧址……你别急，我们现在打辆车过去，说不定面试还没完呢。”巫坤宏一边说着，一边在滴滴上下了个订单。 当他们来到星熠大厦，经过多方打听，飞奔到萧乔工作室时。 刚好碰上一波人从工作室出来，打眼看过去，有好几个女孩子眼眶红红的，脸上印着两条沟壑，眼影花得像烟熏。 “请问你们是？”巫坤宏拉住一个扮相颇为时髦的男生问道。 “面试。”那个人脸色也不大好。 “面试完了？” “嗯。” “结果怎样？” “结果？你眼睛长头顶上了吗！自己不会看吗？！我们这样子很难看出来吗！！”那个人连吼三声。吼完他自己一愣，大概是刚刚被乔天王削得太厉害，受感染了吧。 “阿真……怎么办。”巫坤宏叹了口气问道。 他们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这一群丧气十足的人慢慢消失在走廊里。 “说不定乔哥不满意他们，一个都没看上呢……我进去看能不能捡个漏。”假假自我安慰到。 “捡漏？一个面试都迟到的人，你觉得有资格捡漏吗？”萧乔带着火/药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覃站在他身后，看样子，是打算出去了。 “乔哥……”假假转身看着他，自知理亏，不敢多言。 “怎么？刚刚不是还理直气壮的吗？” “乔哥你再给我个机会吧！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迟到了！！” “……”要上升到这辈子这种高度去吗？萧乔愣了半秒钟。“看到刚刚出去那些loser了吗？你觉得，你哪点强过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他们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乔哥！我比他们便宜！”假假跟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萧乔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我不用钱！！！”假假看着萧乔的背影，一咬牙，动作敏捷，一瞬间扑了过去，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萧乔的腰，继续嚎道：“乔哥，他们要钱，我不要钱的！” “……”众人。 工作室偷偷钻出几颗脑袋，又迅速地钻了回去。 萧乔低头看着环抱着自己的两只手，十指交叉，因为用力，骨节处有些发白。他面上一热，怒道：“滚！” “我每个月倒贴50块钱！！”假假抱得更紧了，脸蹭着他的背。“不！100！乔哥，100不能再多了……” “……”众人。 “你把爪子松开！”萧乔用力扯着他的手，也不知道这干巴瘦的身板哪来那么大力气。 “我不！”假假已经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了，就像平日里讨要小鱼干一样，萧乔到最后总会妥协的。 “你不滚开我怎么面试你！！” “谢谢乔哥！”假假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覃姐，方总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有30分钟。”覃姐看了眼手表道。 “十五分钟。我只给你十五分钟。现在开始计时。”萧乔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 假假精神一震，麻溜地跟了上去。 萧乔直接带着假假进了他办公室，傅覃一起跟了进去。而巫坤宏则很自觉地在工作室外面的走廊上等着。 “你还有13分钟”萧乔靠在椅子上，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假假道：“3分钟介绍你自己，10分钟答题。” “介绍什么？” “你的宏哥就没让你背个标准简历过来？”萧乔嘲弄道。 “背……我倒是背了一些东西。八荣八耻可以吗？” “……你剩12分钟。”萧乔薄唇一抿，显然对于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我叫真真，我有极其丰富的助理经验。”假假回忆了一下巫坤宏跟他说的，经验很重要。 “你有没有经验，我自己会判断。说一下你的打算。”萧乔照例问了一句。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乔天王的助理。” “就这点出息？”萧乔双手抱于胸前，侧着头睨着他。 “还有个更远大的梦想。”假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说来听听。” “住进乔哥家里去。”天天给乔哥暖被窝。假假看了眼一旁的傅覃，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3分钟到了，覃姐，准备让他答题。”萧乔立刻结束了刚刚的问答，因为，他感觉脸微微有些发烫。这人说的话没毛病，助理住进艺人家里是常事，但是，那少年炙热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这个“住”字好像有点不太简单。 ☆、英雄求职5 “真真是吧？名字取得还……挺可爱。”傅覃的声音说不上柔和，但听着让人觉得舒服。“做助理呢，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必须对自己的艺人有全面的了解。现在我会放四段视频片段。你要在每段视频播放完的30妙内答出视频的出处，或者视频的背景。用时越少，答对的细节越多，评分越高。” “这么简单？”假假心上一喜，这有何难。 “……”萧乔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呵呵……刚刚的20多位面试者中，成绩最好的也就答对了三段视频的部分细节而已。准备好了吗？”傅覃笑笑地说道。 “好了！”假假现在心情极好，他觉得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萧乔的办公室有个小型的投影仪。傅覃拿着遥控器对着投影仪打开了第一个视频。 Scene 1 视频：【“故事的最初还没有甲乙丙，故事的最后没有了甲乙丙，最……”萧乔站在海边，仰着头，风吹乱他的头发，长长的刘海拍打着他眼睛。】 “被海迷死的鱼！乔哥去爱琴海拍的MV！2年前！9月！”视频还未放完，假假便将这首歌的歌名及背景说得一字不差。 萧乔略微有些惊讶，看来是小瞧了这少年。假假当然知道，那时候萧乔去了10天，他吃了10天自动喂食器里的猫粮，阳台放了五盆猫砂，10天后，阳台的味道很是酸爽，实在是记忆深刻。 Scene 2 一张照片：【一本杂志，翻开的那页文字都被马赛克了，只有一张小男生的照片。小男生打扮入流，带着鸭舌帽。表情酷酷的。】 “《明星两三事》！第23页，乔哥13岁，在英国！柯德尔预备学校！乔哥乔哥，我好喜欢你这张照片，以前都没机会告诉你……”假假说得很兴奋，手舞足蹈的。这张照片现在还放在萧乔的书桌上，不知道被假假用小肉垫摸了多少遍。杂志也是被他的爪子翻到烂页。 “……”萧乔。这个小粉丝可以说是很资深了。 Scene 3 视频：【“那晚在风谷里的是你？”萧乔一身古装扮相，语气冷冷地说道。】 “哦，这是离渊啊。53集26分……好像是34秒？乔哥，每次我看这段都好生气啊！就应该把这个女人撕了！”假假一秒入戏，说得义愤填膺。自从萧乔的这部电视剧播出后，他每天在家闲得无聊便来回地刷刷刷，专刷有萧乔戏份的，进度条君被 拉多了，播放时间也就记住了。 “……”萧乔。几分几秒是什么鬼！他抬眼问天，这个人究竟觊觎了自己多久。 Scene 4 照片：【萧乔带着口罩，墨镜。身后是一扇玻璃门。】 这么坑爹的题，不怪没人能答出来，但是…… “这是乔哥带我，呃……带假假去贝贝宠物医院呀。当日乔哥好威武，还把跟拍的狗仔揍进了医院，不过乔哥，虽然吃了那个假猫粮拉肚子，但其实还挺……” 假假话未说完，萧乔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吓得他立马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多？ “……”傅覃。自家艺人是不是偷偷给这个小子泄题了。 “……”萧乔。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覃姐，你先出去一下。”萧乔盯着假假。 “行。提醒一下，面试时间还有4分钟。”傅覃说着走了出去。 也就是说假假答完四道题，只用了6分钟。可以说是秒答了。 傅覃一走。假假与萧乔先是大眼瞪小眼了半分钟。 突然，萧乔身体向前一倾，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抓着假假的领子，将他往前一拉，此时，两人之间隔着桌子，脸却只有不到10公分的距离。 “你是谁？！”萧乔目光凌厉地盯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光溜溜的，没有毛的脸上，痒痒的。假假感受着脸上传来的与以往不同的陌生的异样感，有点羞涩，有点心花怒放。这与以往的亲密不同。这样近的距离，让他紧张到几乎窒息。 而此时萧乔心中想的却是，最后一张照片，确实是他带假假去宠物医院，当日也确实是将一个狗仔打进了医院，当时这事还上了头条，所以，他从玻璃门看出是医院也可以解释得通。但是，自己从未对外界说过，假假是因为吃了假猫粮拉肚子而去医院的。 假假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些发愣。 难道要露馅了？或者现在说自己是假假更好的？“我是假假，乔哥！” “嘭！……”萧乔抓着他领口的手向后一绕，掐住了他的后脖子，手一使劲，直接将他按到了桌上。 “疼……乔哥……”假假脸憋得通红，但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萧乔说着，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我……我是真真。”他觉得再说自己是假假，乔天王就要上演手撕猫妖的大戏了。也是，两脚兽怎么会相信猫变成人呢？ “小乔，你……我……没打扰到你吧？”傅覃突然走了进来，看到眼前这场景登时目瞪口呆。虽说自家艺人脾气火爆，但直接揍人……还是很少的。 萧乔见傅覃进来，淡定地将手从假假脖子上移开。站直了身体，整了整衬衣领子，道：“我们走吧。” 他从办公桌绕过来，在假假身边停了下来，道：“你先回去。” 说着，他便自己走了出去，傅覃走时还特地过来拍了拍假假的肩膀，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小兄弟。萧乔性子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可能你不太适合做他的助理。不过还是谢谢你今天过来面试，看得出你很有心。” 傅覃说完就跟着萧乔出去了。也没有赶假假出办公室的意思，一来萧乔其实很少在这里办公，里面没啥东西。二来，她发现假假眼眶红红的，大概自家艺人的毒舌症又犯了，她想假假一个大男人被骂哭，被外人看到总是丢人的。就好心让他呆在办公室了。 假假确实是哭了，他没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概念。此时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当猫的时候他没有那么敏感，被萧乔骂了揍了，顶多抓抓纸巾盒，咬着纸巾绕屋子跑几圈也就泄愤了。再不行就故意去床上拉一泡尿，心情就好了。但是他发现成人之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眼泪说来就来。越想越难受，他一个人哼哼唧唧地在办公室里哭了起来。 “你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啦？”傅覃一上车，看到萧乔正定定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嗯？什么？” “对真真那孩子呀，看不上就不招他了，好好地把人一大男孩儿骂哭作甚。” “……他就那点出息吗。”自己骂他了吗？想来想去自己不过问了两遍他是谁吧？虽然问候的方式粗鲁了点，嗯，是有点太过粗鲁了。下次……下次要改一改。 “不过今天也不算白忙活，好歹招了两个，那两个你想怎么安排？” “按你原来的计划，一个普助，一个宣助。” “保姆呢？到时候谁跟你进组？” “难道你没看出来我现在已经选定三个了吗？”萧乔说着，眼角带着点笑意。 “真没看出来。除了选上那两个，其他都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傅覃说着翻了个大白眼。 “就要那个最没出息的。”萧乔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手机里假假瘫在自己家门口的照片。脸上出现了蜜汁微笑。 “……真真？”傅覃诧异地问道。 “没错，真真。” “我突然想问一句，你在那前面20几个人里，只选了2个人，不会是故意把这第三个名额留给他的吧？”傅覃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如果萧乔不是过去和巫坤宏打招呼，那…… “你觉得我会这么无聊吗？”萧乔说着，退出了手机里的相册。 而此时的假假，还沉浸在被丑拒的悲伤中难以自拔。 “你还在这干嘛？”巫坤宏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候，终于忍不住进来找人了。 “宏哥，乔哥不要我。”假假说着，两条眉毛拧巴到一块，说得像个被家长丢弃的孩子。 “没事，你给宏哥当助理，哥给你培养成金牌助理，啪啪打他脸。”巫坤宏扯着他往外走，像扯个小学生一样，此时他心情很好。 “可是我想不通乔哥为什么不要我呀？” “想不通就别想了，走，哥带你回家。” 出了星熠大厦后，巫坤宏带假假去了附近一个西餐厅，本想带他吃顿好的解解气，不成想，假假全程光喝白开水，什么都不吃。 巫坤宏没想到假假对于当萧乔的助理如此执着，竟到了茶饭不想的地步。 他哪里会知道，假假看着他大口吃肉的时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所以猛灌水，想着赶紧回家吃把猫粮。 他们回到的时候刚过11点，巫坤宏送他回到后，照例交代了一声，就自己出去了。 ☆、英雄求职6 被丑拒的打击还在假假心头挥之不去。他想了想。当保姆？乔哥不要。当助理？乔哥不要。当老婆？……算了，还是回去做猫好了。 于是…… 大概在日上中天之时，房间内，假假正光溜着身体盘腿坐于地上。此时，人气最旺，妖力最弱，该是降阶回猫身的最佳时机。 他两手放于膝上，掌心向上，十指微曲，双眸半闭，深呼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凝气于心，精气下放，妖丹渐收。 他的身体流转着朦胧的白光，人耳慢慢收了起来。接着，头顶两侧钻出毛茸茸的尖尖角，一双白色的猫耳朵如破土而出的小蘑菇立在他的一头黑发上。 他睁眼看着镜中的猫耳朵，心中大喜。继续释放妖力。 然后，从后背尾椎骨处慢慢伸出一根大大的雪白的尾巴，毛发蓬蓬的，颤悠悠的。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我了个喵！！为什么只能长出耳朵和尾巴？！！ 理论上，从猫进阶人，需要强大的妖力，自己既能飞升成人，为何现在却没法降阶成猫呢？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摇着大尾巴来回踱步。 妖力过剩……妖力过剩……他默默念了几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走到客厅，找来了一个刀片。 回到房内，再次盘腿而坐，拿起刀片，对着手掌轻轻地划了一道口子。他眉头紧蹙，温热的血瞬间从掌心流出来，曼延至整个手掌，他双手握拳，放于膝上，血从指缝间渗出，慢慢流向至他的大腿、小腿。 妖力聚之于妖气，妖气源于妖血，释妖血而削妖力。 然而…… 此时，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脑门发昏，气弱如丝…… 接着…… 他两眼一翻白…… 昏死了过去。 倒下去的瞬间，假假内心有一句妈卖批：哪个王八羔子在论坛上扯这鸡脖蛋！放血泄妖力！！神他妈理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叮咚……叮咚……”门铃声穿透房门，隐隐传入假假耳朵。 他睡眼惺忪地从地上坐起来。这一觉，睡得他像断了片儿似的。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慢慢挪到了客厅。 门一开。 ！ 萧乔看着一身光溜溜，大腿内侧带着血迹，头上貌似还变态地带着两只毛绒耳朵的男人，石化了几秒，脸涨成猪肝色。 嘭……！！他猛地一拉门。站在门外，将门拉得，死死的，死死的。 这人他妈的怎么又不穿衣服！！！ 不对……里面看起来怎么像凶杀现场！！ 不……！不是凶杀现场……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变装S、M的腐臭味…… 巫坤宏？真真？他们……*#*^#*＊×*！！！？？？ 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了《以守为攻》那部腐剧。巫坤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手放在门把手上。重新思考起今天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门……开？还是不开？ 啪……正在他迟疑之际，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假假穿着今天那套红色卫衣站在那里，一脸无辜。此时再看，便只剩一股乳臭未干的味道。 “乔哥……”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看着萧乔。自己刚刚一脸懵逼地醒过来，完成无意识到自己是个两脚兽，凭着本能，光秃秃地就跑去开门了，竟然还忘了收耳朵！！ “你……们，搞定了？”萧乔黑着脸蹦出了一句话。 “搞定？算是吧……”他抬手摸了摸脑袋，再次确认耳朵是否已经成功收起来了。“乔哥，你刚刚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我……” “打住！你这档子破烂事我没兴趣。”萧乔抬手对他比了一个禁言的姿势。 “乔前辈？”巫坤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萧乔吓一跳，转身像盯怪物一样看着巫坤宏。 又回过头看着假假，道：“你们？” “什么？”假假眨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睛。 “没什么。我走了。”萧乔的脸一阵黑一阵红，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此时他觉得又羞又愤，转身快速越过巫坤宏，大步往电梯口走去。脑子里全是假假带着猫耳朵光溜着身体，光洁的大腿上带着点血的暗（香）黑（艳）模样。 “乔哥……”身后传来假假清亮的声音。电梯门一开，萧乔一头扎了进去，迅速转身，按死关门键…… “他来找你？”巫坤宏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假假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有点失望。 “进来看哥给你买了样东西。”巫坤宏坐在沙发上冲他喊了一声，手里拿着个盒子。 假假又探头看了看走廊，叹了口气将门关上走了进去。 “喏，给你。”巫坤宏将盒子递了过来。 假假拆开一看，是个手机，玫瑰金色。 “给我的？”假假拿着手机看着他问道。 “是啊，不然你还想整天过得像原始人一样啊。”巫坤宏好笑地看着他说道。 “可是我觉得……这颜色是不是不太适合我？”假假看着粉粉的玫瑰金，觉得有些别扭，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适合！很适合！哥觉得就这颜色才配得上你。”在巫坤宏看来，眼前这个小男生就应该用这种柔和迷人带着点闷骚的颜色。 “好吧……！你等下我。”假假说着放下手机跑进自己的房间，没一会，拿着个小小的笔记本跑了出来。 “宏哥，这个手机多少钱？我记一下，以后还你。”假假对着巫坤宏扬了扬手里的小本子。 “你还记账？”巫坤宏诧异地看着他，他知道假假现在没有工作，给他买东西从来没有想过要他还钱的。“给我看看。”他说着伸手拿过假假的本子。只见本子上歪歪斜斜地记着一排账。 【猫粮：59.5元】（用黑笔划掉。）后面备注写着：已抵。 【一套衣服：637元】 【两条内裤：88元】 【两双袜子：30元】　 【一双鞋：514元】 【第一个月房租：3000元】（房租5500，估算上水电，与宏哥分摊3000）　 【牙膏：15元】 ……底下是巴拉巴拉一大串，洗发水啦，沐浴露啦，衣架啦…… ——截至9.15日，总计5435.56元，四舍五入5436元。 “哈哈哈哈……”此时巫坤宏已经笑趴在了沙发上。 “哈哈哈……真真，你，哥太他妈喜欢你了！”巫坤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坐直起来，拍着大腿说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是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吗？”假假说道，心想，我八荣八耻可不是白背的。 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 “哈哈……行，笔拿过了，哥给你记上。”巫坤宏拿过假假手中的笔。在账单上面认真地加了一句： 【XX手机XX型号：520元。】——2×17年9月18日。 “喏，记好了，以后可要还我啊！”巫坤宏将本子递了过去。 “520，你是不是少写了一个0……比我那套衣服还便宜哎！”假假惊讶地说道。 叮咚……叮咚…… 未待巫坤宏回答，门铃响了起来。 “我去。”假假说着站起来走了过去。 “乔哥！”假假看着站在门口的萧乔，嘴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跟我上去一趟。”萧乔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他刚刚下来就是想说这件事……只是……适才画风转变得太突然，让他一时之间忘了。 “我吗？现在吗？去你家？”假假兴奋地连吐三句以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废话那么多！给你3分钟，快。”萧乔不耐烦地催到，并不打算进屋里。 “好！2分钟！”假假说着，一阵风一样跑进屋，用了1分钟穿鞋，并对巫坤宏说道：“宏哥，晚上留门！”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 “等等。”巫坤宏拿起桌上的手机，跟着他到了门口，道：“这个带上，已经设置好了，有卡，可以直接用，我的号码也存进去了。” “好，谢谢宏哥。”假假接过手机，就跑了出去。 “乔前辈，晚上好。不知乔前辈找阿真是有什么事呀？”巫坤宏礼貌地对着萧乔问道。 “找我的助理谈点私事，就不邀请你了。”萧乔说着，对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镜头式微笑。 “！！！”假假。 “……”巫坤宏愣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随即挂上笑意，道：“恭喜你啊，啊真！荣升天王助理！” “乔哥！”假假激动得双肩一抖，一把抓住萧乔的手臂，差点就要眼泪汪汪热泪狂流。 “怎么跟个娘儿们一样，磨磨唧唧的，走了！”萧乔嫌弃地扯开他的爪子，转身往电梯走去。 “乔哥乔哥等等我！”假假眉开眼笑地跟了上去，此时他的心情就好比赤身翻滚在小鱼干的海洋里。满世界都是萧乔牌的鱼香味儿。 巫坤宏看着他们转入电梯，走廊一下陷入了安静。 他发了会愣，缓缓地，用力地扣上门。 他坐在沙发上，翻着假假的记账本。反复翻找，并没有找到那天假假穿回来的，所谓明星朋友给他的，一整套阿玛尼的记录。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本子，看了眼时间，20:10，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你好，一份火爆猪肝。送圣C1806。” “等等……再加一个伤心凉粉。” ☆、英雄求职7 此时，1906。 “嗯，我挂了。”萧乔神情淡漠，话中听不出情绪。 “说完了吗？”他神色出现了一些波动，话里透着满满的不耐。 “你们的事，我没有半点兴趣。我的事，也请你们别干涉！”他几乎是一口一口咬着字说的。 “你们没资格！”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啪！……手机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都滚吧！”他对着空气骂了一声。 假假愣了半秒，麻溜地过去捡手机。 “乔哥……碎了！”这是他上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刚进屋，萧乔便接了一个电话，气氛急转直下。 萧乔并不理他，他靠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手背放在额头上，喘了口粗气。 “乔哥！碎了……”假假拿着手机走过去，弯腰凑到萧乔身前，心疼地强调了一遍。 萧乔仍旧默不作声，似乎在想事情。 “乔哥……” “我知道！又不是蛋碎了！！吵什么吵！”萧乔说着朝他脑袋用力地拍了一下。 “……”假假。原来乔老大不仅喜欢敲猫头，还喜欢敲人头。 “去，叫外卖。”对于这个还未正式走马上任的助理，萧乔使唤得相当顺手。 “好的！”假假对男神下的第一道指令极其重视。他从桌子下面掏出一沓外卖单。 不消翻找，他直接抽出了一本精致的红色小册子，开始挑起菜色来。他知道，萧乔就喜欢点这家的。 萧乔瞟了一眼过来，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蒜蓉蒸粉丝，夫妻肺片，糖醋排骨，竹丝鸡汤。乔哥，这样可以吗？” “嗯。”萧乔用鼻音哼了一声。心中甚是满意，刚好都是自己喜欢的菜。 “乔哥，我可以加一个菜吗？” “除了鱼，其他都行。”萧乔是从不吃鱼的。 “……那我不加了。” “你还真要吃鱼？你这是什么品味？” “……”难道两脚兽吃鱼不是很正常的吗！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萧乔想了想，今日面试时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暴力，这条鱼就当作是给他补偿好了。 “谢谢乔哥！”假假已经很久没吃到鱼了。 他拨通了外卖的电话，“要份外卖，蒜蓉蒸粉丝，夫妻肺片，糖醋排骨，竹丝鸡汤。然后……你们那有水煮的鱼吗？” “不是水煮鱼，是水煮的鱼。” “白水煮的鱼，不加油不加盐不加菜那种。”他说着，还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 “……”萧乔瞟了一眼他划来划去的手。 “啊……没有啊，那……那就按你说的，要清蒸鱼吧。送到圣C1906，谢谢。” “过来。”萧乔朝他招了招手。 “乔哥。”假假听话地走了过去。 “手伸出来。” “哦。”假假想了会，伸出了右手。 “左手。” “嗯……今天左手有点丑。”假假扭扭妮妮地不大愿意。因为左手还带着一条长长的伤口，实在影响美观。 萧乔不理会他的神逻辑，拉起他的左手，翻过掌心一看。一条似被利器划开的，齐整的伤口极其触目惊心。伤口咧开，血迹已干，未作任何处理。 “你有病啊！这么大一个口子也不知道处理！白长那么大了！”萧乔怒骂一句，起身去了储物间。 “……”假假。伤口需要处理吗？回去舔舔就好啦。 片刻。萧乔拿着一个小药箱走了出来。 “坐过来。”萧乔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倒腾出了各种包扎用品。 假假配合地坐了下去，还悄咪咪往萧乔身边挪了挪，心情极好，许久未与乔哥同坐一张沙发了。 “怎么搞的？”萧乔说着，情不自禁想起了假假那两条带点血的白净的大腿。还有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是白色的吧？虽然很变态，但耳朵其实还挺可爱的。 “……说来话长。”总不能说是自己切的吧？ “不会是你这蠢货自己切的吧？” “……怎么可能！”假假心里一个激灵，乔老大太厉害了！ “来，清洗伤口，会有点疼。”萧乔一手托着假假的手背，一手拿着泡满酒精的棉花团，对着伤口轻轻擦拭起来。 萧乔本以为假假会唧唧歪歪地喊疼，没想到这人从头到尾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直到自己用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完，他都未吭声一句。 “不疼吗？”萧乔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好，男子汉大丈夫，忍忍就过去了。”假假心道，还没切的时候那么疼。猫天生对于疼痛具有极强的忍耐力，假假也不例外。 “……得了！该男子汉的时候没见你有多男子汉。”萧乔又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脑袋。 叮咚……叮咚……看看时间，该是外卖到了。 十分钟后…… 假假从厨房拿出碟子将外卖一盘一盘摆好，这是萧乔的习惯，总觉得把外卖摆在自家的碟子上，就会健康一点。 “乔哥，这条鱼我可以自己做主吗？”他将清蒸鱼放在碟子里，很郑重的问道。 “这种垃圾不用问我。”萧乔嘴里咬着糖醋排骨，含糊地应了一声。 假假见萧乔没意见，很开心地端起鱼去了厨房。 当啷当啷叮叮咣咣乒乒乓乓……当！！！ 萧乔眉头一皱，迅速放下碗筷。 他进来的时候，厨房是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碟子摔在地上，碎了。 炒锅摔在地上，翻了。 煤气炉上的火，燃着。 假假弓着身子，右手捞着一条鱼，鱼身险险就要断开。 “所以，这条死鱼是回光返照从锅里游出来了？”萧乔阴阳怪气地说道。 “乔哥……我忘了，我怕火。”假假小心翼翼地托着鱼。 猫怕火啊！怕！火！啊！ “怕火？刚谁说男子汉大丈夫……干脆我给你当助理要不要啊！”萧乔看着这一地狼藉，忍不住骂了一声。 “乔哥息怒！”假假说着，将鱼重新放回碟子里，然后慢慢靠近燃着火的煤气灶，努力将手伸到最长，啪的一声，关掉了火。 他知道，这小火自然是伤不了人的，但动物与生俱来的对火的敬畏还留在骨子里。 “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记住，灶上不能有一点汤汁，地上不能有一点垃圾。”萧乔交代一声准备出去，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带上手套。” 十分钟后，假假抱着一盆被泡得白白烂烂的鱼走了出来。他用开水来回涮了几遍，确保把里面的油盐酱醋都涮走了。 “你个……神经病。”萧乔有点无力吐槽了。 “乔哥，你要不要试一下？很好吃的！这样吃既不会伤胃，又不会掉毛……” “掉、毛……请问是掉哪里的毛……”萧乔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哪里的毛，能掉…… “……掉头发！”假假赶紧圆了一句。然后开始闷头吃鱼，他也不吃米饭，直接将鱼端到跟前，拿勺子挑着里面的鱼肉吃，津津有味。 萧乔突然想起，跟陈导吃饭那天，这个人貌似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一直在喝水。 “胃不好？”他随口问了一句。 “暂时不好。待七七四十九……” “停！”自己问他才真是有毛病。 饭桌立马安静了下来。 方桌上，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慢条斯理地吃饭，一人狼吞虎咽地吃鱼，画面倒也是一片和谐。 萧乔偷偷瞄了一眼闷头吃鱼的少年，他嘴角还沾着一丝鱼肉。 那副天下唯美食不可辜负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假假。他与假假就经常这样同桌而坐。他吃饭，假假坐他对面吃鱼。 假假……他觉得有些荒谬，大概是自己太想念假假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小时。 “乔哥，你真的要我了？”假假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再次问了一遍。 “第三次。再问一次我的答案就会跟前面两次截然相反。”萧乔咬牙切齿地说道。 “……”假假一脸茫然，盯着桌上的鱼骨头，冥思苦想。与“嗯”和“唔”截然相反的词到底是啥。 两脚兽的语言真的是，博大精深！ “赶紧收拾桌子，收拾完过来。”萧乔从饭桌上起来，打开电视剧，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碗不用洗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 假假虽未做过家务，但以前在家成天没事就盯着清洁阿姨看，这第一次做下来，也勉强还算的上伶俐。 “乔哥，好了！”假假从厨房走了出来，还穿着围裙。 “嗯，坐下。”萧乔朝沙发一侧努了努嘴巴。 假假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坐了下去，乖乖的。 “合同，你今晚回去看看，试用期，三个月。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去公司报到。” 假假激动地接了过来，打开合同一看。 第一栏：姓名，性别，出生年月。 第二栏：身份证，证件号码，学历。 出生年月……写出来会吓到人吧？ 学历……身份证……！ ☆、英雄求职8 “乔哥……”假假抬头，有些为难地看着萧乔。 “有问题？” “我……没有学历。” “随便写一个，也不指望你这人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学历来。”萧乔眼睛盯着电视说道。此时电视里正放着一个综艺节目，蓝若兮在上面，正在谈着《血染》。 “我……没有身份证。” “等等。是，没有？还是，丢了？”萧乔眼睛从电视机上移开，看着他问道。 没有身份证，和丢了身份证，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件事。 “没有。”假假也看着他，如实说道。 “户口本？户籍证明？或者，你有什么证？”萧乔突然想到那天这人光着身子像个野人一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实在有些可疑。 “……本来有一个证的，丢了。”假假说得有些委屈。 “丢了你不会去补啊！蠢货！”萧乔骂了一句，还伸手过去用力拍了一下假假后脑勺。心中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招了一个黑户回来。 “那个……人界应该补不了。”假假摸了摸脑袋，有些落寞地说道。 “……”萧乔嘴角抽了一下。人界……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哪是个一般人，这可是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飞升了的小神经病啊！ “说吧，要怎么送你上仙界？你是想坐UFO飞船上去呢？还是……直接买个火箭轰你上去？！我的小神仙！嗯？” “……天上也没有的。”假假认真地说道。 “敢问是什么证，也让我这个凡人开开眼界。”萧乔皮笑肉不笑，好脾气地问了一句。 “灵猫进阶许可证。”假假说着，挺了挺腰板，眼里闪烁着光，带着一点自豪，不过这光又很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落寞。灵猫进阶许可证，只有骨骼惊奇，天赋异禀的猫才能被授予此证，代表着猫灵一族极高的殊荣。 他的灵猫许可证在当初逃亡的时候不慎丢了。 “……”萧乔。本来按照自己的尿性，听到这话，应该要气到跳脚再冷嘲热讽他一顿的。可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陡然发亮又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睛，竟然有些相信，或许世界上真有这个证？ “你老家在哪？姓什么？几岁？家人呢？”萧乔不得不细细盘问起他来。 “不知道……”假假一脸茫然地看着萧乔。 老家？忘了。族人？死光了。几岁？一百？两百？忘了。姓什么？喵？ 假假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在飞升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把做人想得太简单了。如今看来，好像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知道什么？！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这合同你也不用拿回去了。”萧乔心想，自己断然不能留一个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 “……乔哥，你真的想听吗？你想听我就把我记得的都告诉你。就是你别赶我走。”假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说。”萧乔往沙发上一靠，开始玩起了手机。 “嗯。”假假凭着零零星星的记忆，慢慢屡着自己这辈子的一些破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假假开始娓娓道来。 “停！你这是讲童话故事呢！”萧乔打断他的话。 “哦，那重新来。”假假顿了顿，再次陷入了回忆中。 “我老家，很美。春天花满山坡，五颜六色的，我最喜欢白色的，这样我蹲在里面伙伴找不着我。我最不喜欢夏天，下大雨的时候，我们要迁到半山腰去。我最喜欢秋天，那时候河里的鱼最肥美！冬天……会下雪。我是在雪天里逃出来的，那时候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大概就是因为是白色，所以我逃了出来。” “……所以你是山顶洞人吗？”萧乔抬眼一看。 这位山顶洞人，眸中带着些茫然，带着些苦涩，眼眶湿湿的，眼睛亮晶晶的。此时，假假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有点激动。走过的岁月太长，他觉得，在自己被萧乔捡回来之前，苦总大于甜。若不是萧乔问，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去说的。 可是，他愿意让萧乔知道。 他缓缓地，慢慢地说着，像自言自语一样。 “从老家出来后，我躲了很多年，去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长头发的。他帮了我很多，我很喜欢他。”假假看着萧乔，陷入了沉思。 “后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追杀我的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三年前……”假假顿了顿。 “三年前我又遇到了一个人。我非常非常喜欢他。”他定定地看着萧乔。 “唔……还挺花心的。”萧乔应道。 “……”假假。还好吧。自己已经忘记第一个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是一袭墨染长发。 “行行。这个故事你编的不错。咱先不说你喜欢谁，你姓什么？几岁？”萧乔对于他喜欢谁，并不感兴趣。 “姓……白吧。”反正自己是白猫。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几岁，两……十吧。” 考虑到萧乔的接受能力以及人类的寿命，他生生把后面的百字改成了十。 “两十？”萧乔眼皮一番，继续道：“你们山顶洞人的说法吗？”　 “20！”假假纠正道。　 “白真真，20岁。”萧乔若有所思，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沙发扶手。 假假看着萧乔，比面试的时候还紧张。 “你先回去吧。”萧乔突然说了句。 “你不要我？！”假假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合同带回去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明天9点前去报到。” “乔哥！”假假突然飞扑了过去，小身板将萧乔压在了沙发上。眼看着就要咬下去。 假假的身体又软又轻。萧乔心跳一顿，立马推开他，跳了起来。堪堪躲过一劫。 “对不起乔哥，我、我太激动了！”天知道这一天的求职路对他来说，多么的不容易。此时他内心早已老泪纵横。　　 猫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你再这样发神经我立马就开了你！！”萧乔厉喝道。 “别杵在这儿，滚回去！十秒钟内消失！！”萧乔站在离他一米开外处，时刻防备他再次扑过来。 “收到！”假假将拖鞋一踢，用五秒钟穿好了自己的鞋。迅速跑到门口，道：“乔哥明天见。” 麻溜地打开门，迅速消失在了萧乔的视线里。 “……”萧乔愣了会，大概没想到他真的十秒钟就消失了。他看着被关上的门，忍不住笑了起来。 叮咚……叮咚…… 唇上的弧度还未下来，门铃响了。 他走过去，开门。 “乔哥，不好意思，围裙。”假假说着递过来一条白色的围裙。 “……嗯。”萧乔接过围裙。　 “乔哥再见！”假假再次欢快地跑了。 萧乔见他进了电梯，才将门关上。　 他回到屋内，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想着假假今晚说的话。 话虽极扯，情却极真。白真真……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不消几秒，电话那头迅速被接起。 “啧啧……不容易啊，乔天王可算想起我了！要不是整天在车里放你的歌，我可连你的声音都要忘了！”对方一接电话，就不客气地调侃道。 “说的好像你主动联系过我一样。”萧乔怼了一句。 “得了！有屁快放。我准备登机了。” “去哪？”　 “回香港办点事儿。” “嗯。要你帮个忙。” “真是一点不客气，什么事。” “帮我搞一个身份证。” “我靠！你以为我谁啊，这东西哪是说搞就搞的。你一个大好公民，搞什么身份证？” “你听我说。我要在你家孤儿院挂一个人，你帮我开个证明。国内你认识的人多，再帮我走走关系，办个身份证。实在不行，看看香港那边能不能搞。” “谁？” “白真真。20岁。” “我不是问你这人叫什么！我问这人是你谁？你不会背着我，捡了个黑户媳妇回来吧？” “男的。” “什么？兄弟你藏得够深啊？”电话那头语气极其夸张。 “大佬，你想太多了。一个小孩。” “是是……20岁的小孩，刚从幼儿园毕业十几年而已。” “……”萧乔。 “得，包在我身上。不过现在管得严，没那么好搞，你什么时候要？”电话那头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越快越好。” “资料传过来。”　 “没有资料。明天给你照片，白真真，男，20岁。白色，真假的真。”　 “你……哪捡来的人。不说了，我要登机了，拜。” 与旭阳通完电话后，萧乔想了一下，拿出电脑，打开百度。在搜索栏输入一句话。 【灵猫进阶许可证】 下面跳出来一堆图片：装逼许可证、吹牛许可证、火星移民证、嫖/娼许可证、处男证、直男证、出柜证……　 “……”萧乔默默地关了电脑，觉得自己，最近的智商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那晚的星光极其亮。心底的期待，像涨潮的水一样，让假假的心充盈了起来。他觉得，明天，才是他真正的飞升之日。 ☆、英雄上马1 次日晨。萧乔如往常一样，七点起床。收拾一番，七点半出门。今天，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一开门，一袋小笼包外加一杯豆浆冷不丁戳了过来，横空挂在眼前。吓得他几乎要一拳挥过去。差点以为包子成了精。 再一看，这包子，被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提着。 又再一看，这包子后面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这脸上堆笑，连带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萧乔这才从惊吓中缓过来。 “乔哥！惊不惊喜！”假假知道萧乔向来这个点出门，他掐好时间，给他乔哥备上了热乎乎的早餐。 “有惊无喜。”萧乔白了他一眼，关上门就往电梯走去。 假假拎着包子跟了上去。 等他们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公司的保姆车已经在等着了。 假假跟着萧乔钻进了车内。 傅覃看到假假倒是有些惊讶，这小助理还真是很聪明。合同还未签，就先贴上自家艺人了。 “覃姐早上好！这位……司机大哥早上好！”假假一上车就将车内的人问候了一遍。 “早啊，真真。没想到你今天会一起过来，也好，先熟悉一下。”傅覃赞许地应了一声。 “呦，覃姐，这是你新带的艺人？”司机大哥显然与他们很熟。 “没有，新招的助理，以后大家相处的机会多着。阿真，这是老张，你叫他张哥就行。” “张哥好。”假假招呼打完，又将包子给萧乔递了过去。 “乔哥，吃早餐呀。” “不吃，在车上吃包子，你想恶心死旁人吗？” “哦……那下次我提早一点送给你。” “唔。”萧乔算是应允了。 二十分钟后。假假看着眼前的高大建筑，内心再次激动起来。 星熠大厦地处繁华，位于这座城市的新商业区内。放眼望去，高楼林立，星熠虽不是最高的，但建筑风格却独具一格。形似直立的铅笔，一根削得尖尖的铅笔。 “乔哥。” “乔哥早。” “乔哥早，覃总早。” “……” 一进去，还未走到电梯处，便不断地有人过来打招呼，这些人，有普通工作人员，有十七八线小演员。 此时，假假觉得wuli乔哥是个自带BGM的男人。一股自豪感陡然升起。 “你好啊！” “你好呀。”　 “早上好！” 假假很自觉地，一一回应这些过来打招呼的人。还跟守门的大哥握了一个手。 萧乔听到后面传来的谄媚之声，脸色暗黑暗黑地进了电梯。 啪……！电梯内，假假后脑勺被猛敲了一记。　 “乔哥……” “你蠢不蠢！以后是不是去到哪，只要有人贴过来你都要一个一个招呼啊！”显然，萧乔很不满意。 他是谁？他可是天王啊！他可是星熠最值钱的艺人啊！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星熠一哥啊！ “我是想给你圈更多的真爱粉呀，乔哥。” “……你去微博上看看，我的粉丝有多少，需要你在这瞎操心嘛！” “6996万个！我今天刚刷了，还差4万个就破7000万了！但是这些粉丝，至少有俩成是营销号来的，再减掉路人粉，伪粉，真爱粉估计就剩4000多万了！” “……”好像很有道理，萧乔无言以对。 “阿真不错，上心得很！不过呢，你还不了解你乔哥，今天给你好好培训一下。”覃姐对这个小助理还是挺满意的。 一到工作室，萧乔先去了化妆间，今天他受邀去当《最强音乐人》第三期的特邀评委。 假假刚想跟进去，就被覃姐叫住了。 “阿真，你跟我来。” 傅覃带着假假到了工作室隔壁一个办公室。 “覃姐。”　 “覃姐。” 一进来，便有两位年轻人上前来打招呼。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小新，小恒。来，认识一下，这是阿真。你们互相熟悉一下，待会我会叫人过来带你们，你们先在这等会。”覃姐这样简单交代了一声就出去了。 “阿真，你好！我叫江新，他是张恒。你叫？”这位名为江新的女生扎着马尾，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大大的，挺可爱一姑娘。 “我叫白真真。你们可以叫我阿真。”离开了萧乔，假假略微有些拘谨。 “阿真啊，看着真小！刚毕业？”那名叫张恒的男生说话大大咧咧的，长相算清秀，皮肤有些黑。 “算是吧……”刚从动物界毕业。 “唉，看来就我一个最老了。快赶上乔哥了！”张恒自嘲道。 “你敢说乔哥老？”江新眯着眼睛危险地说道。 “啊呸，说错话了！”张恨赶紧拍了自己一嘴巴。 “你们都不老啊。”我最老。假假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咚咚咚。门被推开。一个扎着小辫子，留一小撮胡子，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你们三个小娃娃，过来。”那男子说着，坐到办公桌前。拿出来一沓资料。 “合同都拿到手上了吧？没问题签完了就给我。另外这里有一份保密协议，你们看看，签了一并给我。” 假假他们一人接过一份资料。保密协议，无非是做好对自家艺人的保密工作。 “哪位是白真真？”小辫子大哥突然问了一句。 “我是。”假假应了一声。 “嗯……”那人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会，继续道：“乔哥交代了，你的合同和协议暂时不用交，过段时间再给我就行。” 假假看着保密协议上一栏身份证号，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们的分工表，你们看看，有问题现在就提出来。正式开工后不得再随意变更。” 分工表列得很详细。三个助理岗。 企宣助理：张恒 普通助理：江新 生活助理：白真真 分工表是傅覃根据他们的面试表现、工作经历、性格等来做划分的。张恒有过几年助理经验，尤其在宣传这一块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企宣他做最适合不过。江新心细，踏实，适合做日常行程安排，收发通告等工作。至于白真真，是萧乔点名说做他的生活助理的。 “作为助理，需要对自家艺人有全面的了解，这个全面不仅包括艺人从出道到现在的所有工作经历，所有作品，还应包括艺人的所有生活习惯。这份资料你们好好看看。”小辫子男人又拿了三份资料出来。 假假接过来看了看。 【岗前须知】 一、日常饮食 1、绝不能点海鲜！绝不能点海鲜！绝不能点海鲜！ 尤其是鱼！尤其是鱼！尤其是鱼！ ——不小心点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2、绝不能去辣鸡餐厅！绝不能去辣鸡餐厅！绝不能去辣鸡餐厅！（何为辣鸡，给个参考：人均消费300以下最好别去！） ——不小心去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二、生活习惯 1、酒店绝不能订4星以下！绝不能订4星以下！绝不能订4星以下！ ——不小心订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2、室内绝不能有垃圾！绝不能有垃圾！绝不能有垃圾！ ——不小心有垃圾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三、日常忌讳事项（非常重要！） 1、绝不能对别的艺人奉承谄媚！绝不能奉承！绝不能谄媚！ ——不小心谄媚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2、绝不能对乔哥有肢体接触！绝不能肢体接触！绝不能肢体接触！（参考：十公分的距离是极限！！！自己体会！） ——不小心接触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3、绝不能提乔哥家人！绝不能提家人！绝不能提家人！ ——不小心提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4、绝不能问乔哥10岁之前的事！绝不能问10岁之前的事！绝不能问10岁之前的事！ ——不小心问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5、乔哥毒舌症会间歇性发作——骂人。你，绝不能解释！绝不能解释！绝不能解释！ ——不小心解释了怎么办？ 等着被炒鱿鱼吧！ 6、此份【岗前须知】绝不能被乔哥看到！绝不能被看到！绝不能被看到！ ——不小心被看到了怎么办？ 你！我！他！她！它！！通通等着被炒鱿鱼吧！！！ 结束语：欢迎加入萧乔工作室。其实乔哥还是很好相处的，祝你们工作顺利！（比心） ——By：雷锋。 三人看完须知，面色凝重。 江新望天，张恒看地。 假假拿着须知想遁地。 吃鱼……肢体接触……被骂……解释…… “大家，现在有什么问题吗？”小辫子男人敲敲桌子，问了句。 “没问题。”三人各怀心思应了一声。 那人又继续给他们讲了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一晃，一个上午过去了。期间，萧乔打电话过来让假假去拍了张证件照。 再一晃，一天过去了。 一直到下班，假假都未见到萧乔。 霓虹初上，车水马龙。假假从星熠大厦出来，告别了小伙伴，一个人在街上晃荡了起来。 ☆、英雄上马2 晚上看，星熠的铅笔大楼在一众闪亮亮的高楼中仍是熠熠生辉。他看着楼层上的电子滚动大屏，时不时跳出萧乔的写真照。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街角某处放着乔天王的歌，自打天王和天王猫的CP炒起来后，这首歌再次火了起来。 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假假还觉得自己与萧乔的距离很近，此时，他又觉得，萧乔离自己太远了。 他想了一会，给巫坤宏打了个电话，吞吞吐吐地向他借了7000块钱。 收到巫坤宏在微信上转过来的钱后，他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8888168——金牌助理培训班。 当假假用微信将6668元转给对方后，他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觉得自己离萧乔又近了一步。 晃了一会，他觉得肚子有些饿，掐指算算，离七七四十九天又近了一点，他觉得可以尝试着吃一下人类的食物。 他拐进街边一家便利店。选了老长时间。最终买了一根棒棒糖。阿尔卑斯草莓味的。 嘀嘀……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他转身。一个带着口罩的高大男子站在车旁。 萧乔看着那个在灯火阑珊处叼着棒棒糖的男生，这个声称自己逃亡了几年的神经病。偶有三两人群从他身边走过，有年轻的小情侣，有一家三口，街上斑斓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竟真有些孤独的样子。 萧乔看着他，突然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拥抱。 “过来！”萧乔冲他招了招手。 假假抿着棒棒糖，笑得苹果肌都鼓了起来，他飞奔了过去。本想给萧乔一个熊抱，不过想到“十公分”极限距离，他生生在离萧乔十五公分处刹住了车。 “乔哥！你回来了。”他抬眼看着萧乔。 萧乔抬手，啪……对着假假后脑勺拍了一下。 “那么晚还在这里鬼溜干嘛！”萧乔骂了一句。 “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乔哥回来，没想到还真碰到了。”假假说着，将棒棒糖拿了出来，又塞回嘴里。 “上车，回家。” “等等！”假假转身一溜烟跑回了便利店。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大包棒棒糖，阿尔卑斯的，全是草莓味的。 “走吧，乔哥。” “你……你真当自己是小孩啊！”萧乔说着又啪地拍了一下他脑勺，然后转身钻进了车内。 这样算肢体接触吗？算吧……假假心情复杂地跟了进去。 “明天有个会议，你跟我一块去。这些资料，你今晚回去熟悉一下。”萧乔丢了一份资料过去，将座椅调到最低，躺了下去。 “那我是正式上岗了？” “嗯。”萧乔应了声。揉了揉太阳穴，闭眼休息，今天虽然没有到处赶场子，但是做《原创音乐人》的评委实在是一件费神费脑的事。节目组本来是说写好台本给他的，不管他到时候投票给谁，都有对应的赞美之词，同样，不管他淘汰的是谁，也都有对应的批判之语，这是节目组请嘉宾惯用的伎俩。但是，若说是其他综艺节目还好，对于音乐，他向来一丝不苟，他自己就是从底层打拼起来的音乐人，自然不愿意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去应付这些怀揣梦想的音乐人。对于台上的每一位选手，他都是认认真真地去听每一个音符，并真实地给出评价的。 虽然，他的评价批评多于赞美，但到底是用心的。 “会按摩吗？”萧乔声音沉沉地问了句。 “没按过，可以试试。”假假应到。 “嗯，腿。” “会炒我鱿鱼吗？”天王腿啊！这可是天王腿啊！能随便摸吗？！ “你再废话我现在就炒了你。” “好嘞！”假假说着，便开始在萧乔大腿上摸了起来。 啪！萧乔闭着眼睛，用力拍了一下游走在他大腿上的手。 “叫你按摩不是叫你乱摸！！” “哦哦，可能刚刚力道不够。”假假想了想。突然想起来，萧乔很喜欢自己隔着被单站在他肚皮上踩奶。 此计甚妙。 于是，他十指微张，按在天王腿上，开始了，人爪踩奶术。手指末端关节不断地屈伸抓，屈伸抓，屈伸抓。左右手交替用力。 节奏大概就是，121、121、踢踏踢踏踢踏…… 萧乔忍不住抬起脖子看了看。 “你这是抓面团吗？” “乔哥不喜欢？那我再换种手法。” “算了算了，凑合着抓吧，你继续。”萧乔靠了回去，闭上眼，“别老是抓一个地方，膝盖，膝盖那里，多抓几下。” “好嘞！” 司机大哥坐在前面听了一耳朵，他努力地往后视镜瞟，还是没看到，这个助理是怎么给天王……抓腿的。 看天王的表情，好像还挺享受？ 这新助理，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们回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进了电梯，假假按下个18楼，19楼。 “明天八点钟出门，你不用太早起来。”萧乔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说道。 “好的，乔哥。” 叮……18楼。 “乔哥，再见！晚安，乔哥！”假假突然塞过来一根棒棒糖，转身跑出了电梯。 “嗯”萧乔微愣，用鼻音回应他。电梯门很快关上了。他握着棒棒糖，想损一句，却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回到家后，萧乔洗完澡，刷完微博，放下手机，关灯，躺在床上，一天结束了。可他总觉得，心里不得劲。觉得应该做一件事。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坐了起来，开灯，伸手拿了手机，打开微信。 他盯着一个眼睛鼓到畸形的咸蛋超人的智障头像，点了进去。 【喂，晚安。】 发完他立马退了微信，关网，关灯。 躺了不到五分钟，他又坐起来，拿起手机，把网开了。关灯。继续睡。 他闭着眼睛，想想明天的行程，努力让自己放松放松。 然而，今夜似乎安静得有些异常。他一边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一边又提着心感受着周遭的所有声音，客厅时钟上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跳转，隐隐传了进来。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跳着。 他不知道听了多久。终于，在身体有些僵直，心里有些烦躁的时候，他坐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手机，果断将网络断了。看了眼时间，01:22。 即便如此，今夜依旧比往日长一些。 次日，当萧乔睡眼惺忪地拿过手机，打开网络时…… 叮咚叮咚叮咚……手机连响了几下。 全是微信跳出的信息。他微信上人不多，群也没几个，会这样夺命连环催的……他打开一看。 咸蛋超人那个头像挂着标红的数字7。 “乔哥乔哥，你睡了吗？”（01：48） “乔哥，乔哥，不好意思！我很早就睡了！现在才看到你发的。”（02:25） “乔哥，对不起。”（02：45） “乔哥，晚安。”（03:02） “乔哥乔哥，你起床了吗？”（06：45） “乔哥，我现在出来买早餐，你要什么？这里有广式肠粉、猪杂汤粉、煎饼果子、小笼包……虽然价格都便宜了点，但是这家店是连锁的，卫生应该有保证。”（07：10） “乔哥，我买了煎饼果子，加了3个鸡蛋。”（07：25） 萧乔的闹钟是七点半响的。 他想了一下，在对话框输入：“煎饼果子，扔了。换成，肠粉。” 叮咚叮咚……门铃在他按下发送之前响了起来。 ☆、英雄上马3 他放下手机，穿着睡衣走了出去。 “乔哥，早餐。煎饼果子。”一开门，假假一张笑颜如花的脸挂在眼前，眼底一点点青晕。但精神面貌却极好。 “嗯。进来。”萧乔应了一声，自己走回房去收拾。 十五分钟后，收拾齐整的萧乔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一只煎饼果子，若有所思。 他拿出手机，将咸蛋超人那个微信聊天框里输入的信息删掉。 “这个你吃了，我不吃。”萧乔说着，指了指煎饼果子。 “……我还不能吃。”假假应了一声，心中七上八下，暗道，莫非这个早餐太便宜了？人均300……不会包括早餐吧？上哪找300块钱的早餐去…… “不吃就扔了。” “乔哥……这个虽然便宜了点，但是我特地让他加了3个鸡蛋。”假假举了三根手指头起来强调了一下，决定为这个煎饼果子的命运争取一下。 啪……！萧乔一巴掌拍了过来，怒道：“你是不是傻！让我吃这种东西！嗓子吃坏了你担得起吗！记住，我的嗓子，任何时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他顿了顿，继续道：“以后，但凡这种，煎的炸的烤的，通通不要出现在我餐桌上！否则……” “否则就炒鱿鱼！”假假吃痛地摸着后脑勺说道。 “嗯。除了糖醋排骨。” “……是，乔哥。下次我一定注意。”假假心中暗道，岗前须知没写啊！！没写啊！！！ “嗯。还有，以后大半夜的别给我发微信。” “……好的。”假假心中一紧，又补充了一句，“我昨晚只是怕你等我回你。” “……”萧乔愣了半秒，“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说了句，“昨晚我发错了。” “哦。”假假应了一声，心塞多于尴尬。若说今早出门时，他的情绪高涨到180分，那此刻，他的情绪就只有100分。不管怎样，跟着萧乔，就还是满分的。 从住所出来后，覃姐带着他们直接去了《血染》剧组的工作室。工作室地点设在新娱传媒总部大楼。新娱传媒是国内知名的综合性民营娱乐集团，也是《血染》最大的出资方。相比传奇集团、艺维集团等行业老大，新娱集团成立时间较短，但因为近几年投资了几部票房极高的电影而声名鹊起。说起新娱集团，圈内人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钱多，大手笔。一出手就是大制作。听说最近某某明星很红？砸钱，请过来。听说最近某个IP项目很火热？砸钱，抢过来。 对于这种出手阔绰的投资人，剧组自然是喜欢，但越是爱砸钱的出资方，就越爱掌权。所以，新娱的宗旨是，它所投资的电影电视剧，男一女一必须由他们定，甚至必要时，男二也会被指定。 而作为流量明星，萧乔就是这样被指定的。蓝若兮则是新娱和导演共同商榷的结果。 离《血染》开机还有十天，今天是剧组第一次对外召开官方主创会议，会议定在新娱总部。作为该剧的男一，萧乔自然也会去。除了假假，一同前去的还有小新、小恒，倒不是需要他们做什么，只是他们三人刚上岗，覃姐想借此多让他们跑跑，熟悉一下自家艺人的工作日常。且《血染》的拍摄将是萧乔接下来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工作，不论是日常行程还是对外宣传，都是重中之重。 新娱集团虽然同在A市，但与星熠距离甚远，当他们到新娱时，已经接近9点。 会议是在10点半开始，之所以会提前到，是因为出资方还另外约见了萧乔。除了定萧乔为男一外，新娱还有意让萧乔为《血染》作主题曲。由男一为主题曲献唱，话题度自然比随便找个歌手来要热，更何况萧乔本身就是歌坛翘楚。 “阿真，小恒。有个任务交给你们。”刚下车，覃姐就叫住了他们。 “任务？今天不是跟着乔哥就行了吗？”假假回想了一下萧乔昨晚给他的资料，今天第一个行程应该是与新娱谈主题曲的事，第二件事是开会。 “计划有变，凌友兰带的那几个新人今天过来试戏。老总找她临时有事，她今天没法过来，公司的意思是，我们刚好今天也在这边，让我顺便带他们一下。” “那乔哥这边……”假假眉头一皱，心中极不情愿，这可是他第一天上岗啊！怎么就贡献给别人了呢？ “覃姐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我的助理要给那帮新人用？”未等假假话说完，萧乔便表现出了极其的不满。在他出门之前，都未听覃姐提过此事，虽然他知道自己这边其实有覃姐在就够了，但是，他的助理，是可以随便给人用的吗？！特别是生活助理……怎么能给别人吆来喝去的呢……他这样想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眉头打结的假假。 “我的乔哥啊，这怎么叫给别人用呢！我是趁这个机会让他们提前熟悉一下接下来的工作罢了。不然你以为我平白无故会答应公司帮凌友兰带人？” 萧乔想了一下，确实，自己的经纪人鬼精得很，对自己无利的事，她哪会去做？真真一看就是没有剧组经验的，到时候真进了组，指不定要给自己添多少麻烦。 “你们乔哥这边还不需要你们。那几个新人试的是《血染》的几个重要男配，由陈导亲自把关。阿真你到时候要跟乔哥一起进组，今天正好给你感受一下，也可以提前摸一下陈导的路数。还有小恒，你接下来的宣传重点就是这部剧，参与到戏的选角中来，对你上手工作有好处。”覃姐又接着对假假他们说道。 “行，听覃姐安排。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小恒状似爽快地答道。 “这是他们的行程表以及今天试戏的一些流程，我已经跟陈导那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们也不用做什么，就是按照流程，跟他们进去就行，他们有什么需要，你们就尽量帮忙。机灵着点，别给我丢人啊。”覃姐说着递给他们一份资料。 假假一翻资料，一眼看到了巫坤宏的名字。 “宏哥也来？”假假有些惊喜。一方面，他知道这部剧关注度极高，巫坤宏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一件值得为他高兴的事。另一方面，说到底，他骨子里有一些猫的孤性，不喜主动与陌生人或者不相干的人打交道，如今来的人是巫坤宏，他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是啊，凌友兰带的新人不就是他们几个嘛。差点忘了，你跟巫坤宏挺熟，这样不就更好了。行了，我们先进去，你们在这等他们吧。估计也快到了，”傅覃说完，带着萧乔和小新进了新娱大厦。 此时萧乔有点想揍人，因为……自己的生活助理听到来人是巫坤宏立马露出了笑意，这实在是一件，不能忍的事。这简直是对自己，大大的不敬！不！敬！！！ 而小新走的时候还特地回头冲他们挑眉做了个鬼脸，脸上写着两个字：嘚瑟。 秋风萧索，撩起树上的枯叶。枯叶在空中旋了几圈，悠悠转落到他们脚底。 “阿真……我想揍小新那丫头。”小恒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我是小新，我也会这样的……”假假盯着路面发呆，第一天上岗就被支开，还是，很不开心的。巫坤宏也救不回这种心情。 萧乔他们进去一会，巫坤宏他们就到了。 公司的保姆车将他们放下后，就一溜烟开走了。作为演员，他们的待遇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宏哥，利哥，义哥，东哥。”假假挨个问候了一遍，来的都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些人，他看到人之后就有些印象了。 “阿真？怎么是你？乔前辈那边？”巫坤宏对于在这里遇到假假也很惊讶，他只听说公司有安排人在这接他们，没想到竟然是假假，乔天王的助理。 “乔哥有覃姐和另外一个助理跟着呢。覃姐安排我和小恒来接你们。”假假应到。 “唔……原来是这样。”假假这话在巫坤宏听来，总不是那么有滋味儿。萧乔一个人过来开会，不仅带上一个公司的王牌经纪人，还带三个助理。如今，还是人家乔天王借助理给自己这帮子人用。 “宏哥，试戏时间是九点半开始，我们现在进去吧。”小恒提醒了一句。 于是，他们一行六人便浩浩荡荡进了新娱大厦。他们这行人整体颜值很高，走在街上那绝对是包揽街头街尾的回头率，但是，进到新娱传媒，却如沙石入海，掀不起半点涟漪。见惯了各色明星的新娱工作人员，对于这种看一眼完全想不起来是谁的生面孔，工作人员只当他们是跑龙套的来看待。 ☆、英雄上马4 他们按着流程表上的指示，到了《血染》的工作室。工作室设在14楼，新娱单独挪出一片办公区域出来给《血染》工作组日常办公用。 试戏的地点就是在14楼的一个会议室进行。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会议室已经坐了不少人。虽说是试男三以下的戏，但因为剧热，来试的演员也不在少数。会议室投影幕下简单地摆着一排桌子，桌子上面放着几个名单牌。其中就有导演和副导演的名字。 他们随意找个地方坐了下去，刚坐下去没一会。会议室内出现了一阵躁动，导演来了。 陈导还是当初吃饭时那个陈导，但气场却与当时截然不同。他率先进了会议室，一脸的不苟言笑。后面跟着几个看起来同样是一脸严肃的人。 入座后他们也不废话，毕竟剧组不会在选男配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导演能亲自来就已经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了。陈导直接开门见山道：“想必来试戏的都知道，今天要选3个角色。男三，男四，男五。看签到表，有20位演员来试戏。这次试戏，我们就不以剧中的片段来试了。我这里有几个小场景剧本。你们每俩人一组，进行对戏。一共十组，一组五分钟。从坐在第一排第一位的人算起，俩人一组。为了公平起见，轮到哪一组，我才把剧本发给你们。” 底下众人齐齐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说起来，陈导准备的这小场景剧本实在是五花八门脑洞全开。 第一组上去的两位演员抽的剧本是两个老头因为下棋起争执，然后在街边打了起来。这两位演员一人选了一个角色，马上进入了对戏中。他们坐在地上，并在现场跟人借了几只笔，将笔头拆出来，摆在地上，佯装是在街边树下下棋。 “你他妈耍赖！你这一步明明落子了却又拿起来，这算怎么回事！”演员A吼道。 “我哪落子了！我那是手滑！手滑！”演员B吼得更凶。 “你！老子不玩了！”A直接拿起笔头朝B砸了过去。起身，弯着腰就走。 B立马弹了起来，弯着腰跟了上去。 于是两人将腰弯成45度角在那掐了起来。动作极其滑稽。引得台下众人捂嘴偷笑了起来。 “停！！！”陈导一拍桌子。会议室顿时雅雀无声。 “你们演的这都是些什么！！这是老人吗！谁告诉你们老人背就是弯的！我看你们倒像是两个驼背在那里发癫！”陈导张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下去！下一组。” 两位演员脸涨得通红，连声道谢谢陈导指点，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 接下来是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 全程下来，陈导没几场有好脸色看的。 巫坤宏是第八组。 他抽到的剧本……说好演也好演，是两个正常人在做一件正常的事。说不好演吧……也确实是有些为难。 因为，剧本是一对分别五年的情侣重新走到一起。两人温情缱绻，热泪满盈，上演热吻大戏。 场景简单，若情感把握得好，还是容易加分的。 但是……特么的来应聘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啊！ 假假看着站在台上拿着剧本的巫坤宏，另一个男演员与他相对而立，两人僵持在那，判官们似笑非笑虎视眈眈。 “宏哥！加油！加油！”假假冲着台上喊了一声。 “……”巫坤宏。 啪啪啪啪……台下突然掌声一片，接着是一阵阵“鼓励”的吆喝声。 假假与小恒也跟着闹了起来，对于这场吻戏充满了期待。 啪……！后脑勺一吃痛。假假愤愤转身，只见萧乔带着口罩站在他身后。 “乔哥！”他低低唤了一声，知道萧乔这副装扮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出来”萧乔一边说一边掐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出了会议室。此时会议室的人眼光都聚焦在台上那对“小情侣”身上，哪会管这突然冒出来的蒙面人。 “乔哥，你不是去谈主题曲的事了吗？”假假一出来就好奇地问了起来。 啪……！萧乔又是一巴掌呼了过来。 “……会打傻的，乔哥。” “还顶嘴！你看看手机！”萧乔瞪了他一眼。 假假一愣，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4个未接来电——【乔哥】。 “啊……乔哥，对不起，我忘了开声音！”假假忙不迭地解释到。 “我看你是跟里面那小子玩得太嗨了吧！”萧乔不满地骂了一声，他从会议室推门而进时，便见到假假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那个人喊加油。 “哎！差点忘了！乔哥快过来，有好戏看！”假假说着就抱住了萧乔的手臂，拖着他往回走。早将“十公分”距离抛到脑后了。 “你别拉拉扯扯的！”萧乔骂了一句，却没有推开他。由着他将自己拉到了会议室门口。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会议室台上发生的事。 “哈……还没开始。乔哥看好了。”假假依旧紧紧抱着萧乔的手臂不放，脸贴着他的肩膀，盯着台上兴奋地说道。 “……”萧乔看了一眼假假，有些不自在。 此时，台上。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巫坤宏好歹争取到了扮演男性的角色。他始终觉得，自己怎么能做O？ 而另外一个男的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输就输在那人长相就是没巫坤宏阳刚啊。 “馨儿。”巫坤宏站在台上，定定望着对面的男子。 他这声馨儿一落，台下并无笑声，而是一片静默。 台上这个男子，前一分钟还在跟对方争谁做男角争得面红耳赤。但这一声馨儿一出，这男子身上竟迅速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缱绻之情在温润如水的呼唤声中流淌出来，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站在他对面一米开外的男子也被惊住了，他看着他，一时忘了接戏。 ☆、英雄上马5 “馨儿……”巫坤宏再次唤了一声，这一声极轻极缓。似是有道不尽地千言万语哽在心头。 对面那男子此时已经不是惊在那了，而是有些迷茫，他迷茫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忘了台词，忘了台上台下。 “知道吗？”巫坤宏抬脚，慢慢地走了过去。 “我……”他继续，缓缓地向那个男子靠近。 而此时，假假站在门口处，紧挨着萧乔，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萧乔正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萧乔好看的下巴被口罩封得严严实实的。真可惜，那么好看的人却要整天捂着。 捂着也好，不给别人看。 “我……等了你，五年。”一米的距离，巫坤宏却走了很久，似乎是把这五年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巫坤宏定定站在那男子跟前，抬手，宽厚的手掌覆在男子脸上。眉宇间尽是思念。 假假看着他们，突然有些激动，巫坤宏的表演是真的，他的感情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恍然觉得，人类，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的吧？ 他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萧乔，这一看，差点没把心给吓出来，因为萧乔，此时也刚好低下头来看他。两人四目一对，如触火蛇般迅速移开，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馨儿……”巫坤宏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男子的脸。 男子后背轻轻一颤，刚想往后退。 巫坤宏突然抬起左手，环住了他的后背。覆在他脸上的手顺势移到他身后，扣着了他的后脑勺。将那男子往自己身前一推，一双唇覆了上去。 两唇相贴，惊起场中人。 啪……某处传来手机落地之声。 噗……某处传来纸张掉落之声。 哒……某处传来笔盖掉落之声。 但是，任你牛鬼蛇神炮声四起，都拉不开众人粘黏在那二人身上的目光。 假假抱着萧乔的手有些颤抖，他指甲掐着萧乔的手臂，掐得紧紧的。 他抬眼，萧乔低头。两人的目光迅速交汇又迅速分开。 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时，台上画风突变…… 男子突然推开巫坤宏，两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众人。 “你、你、你！”那男子面红耳赤，指着巫坤宏鼻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人亲了。 “……这戏我不拍了！”那男子哀嚎一身，迅速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下台，并迅速往外跑。 他从假假萧乔身边窜过，顿了一下，看着眼前两个紧紧依偎的男人…… “妈呀！”他见鬼似地跑出了会议室。 “……”假假。 “……”萧乔。 “……”巫坤宏。 “……”众人。 啪啪啪……会议室响起孤零零的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此人正是陈导。 就在大家以为陈导准备高谈阔论之时，陈导却只说了句：“不错，下一组。” 听起来简单的一句话，但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这是陈导今天，第一次给出的肯定句，也是他今天，第一次为台上的表演鼓掌。 “Gay里Gay气。出来。”萧乔吐槽了一声，将手臂从假假手中抽走，走了出去。 “乔哥。”假假跟了出来，此时他只觉双颊滚烫，天知道刚刚他脑子里构想的与萧乔双双旖旎的画面有多么过瘾，多么……羞耻！！ “让你去拍的证件照，现在发给我。”若不是旭阳那边突然急着要，他也不会打不通电话就亲自跑下来找人。 是啊……为什么要亲自跑下来，不是还有小新吗。可是小新什么都不懂啊，万一搞砸了。不对，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搞砸了。可是，搞砸了跟我有关系吗？萧乔就是这样在自我纠结中将谈主题曲的事丢给了自己的经纪人。 “乔哥，发你了。要我证件照做什么？”假假退出邮箱说了声。 “问那么多干嘛。我上去了。新人那边完事了你和小恒就去找我们。” “好的，乔哥。” “我走了。”萧乔说着一转身，刚踏出几步…… “乔哥！”假假突然大喊了一声。 萧乔脚步一顿，不满地转过身来，道：“吼什么吼！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吗！” “乔哥，你会跟男人接吻吗？”假假脑一抽，就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萧乔愣了一会，走了回来。 抬起一根手指往假假头上用力一戳，道：“你小子以后少跟巫坤宏来往！别学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那乔哥你是不会？”假假继续追问道。 “不会什么？” “接吻。”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会的。”萧乔淡淡地应了声，心底却阵阵发虚。 “那你会跟男人接吻？”假假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 “……我他妈有病才跟男人接吻！”萧乔抬手往他脑袋用力一拍，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陡然响起。 路过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往这边瞟了瞟。 “我走了！”萧乔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乔哥会接吻，但是乔哥不会跟男的接吻。得出这个结论后，假假有些失望。 当他再次回到会议室时，最后一组试戏刚刚结束。会议室的人三三两两的正准备离开。 他走回原来的位置，见陈广利、谢义、侯志东三人正围着巫坤宏。 “哎，刚刚乔哥下来干嘛？”小恒凑过来问道。萧乔一进来他便注意到了，但天王明显不是来找自己的，他也就很识趣地没有跟过去。 “找我拿点东西。宏哥他们在干嘛？”假假看着巫坤宏他们那边问道。 “男三定了，就是宏哥！试戏结束陈导当场公布的，男四男五待定。”小恒将大概情况说了下。 “果然敢于突破世俗桎梏的吻是伟大的！”假假由衷地感慨道。 “……请问这跟宏哥入选有毛关系。”小恒说着翻了一个白眼。 “你是不会懂的。”假假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往巫坤宏那边走去。 “……懂什么鬼。”小恒嘀嘀咕咕地跟了上去。 “恭喜你啊！宏哥！嘿嘿嘿……”假假过来道了声喜。 “谢谢你，阿真……”巫坤宏心情很好，本想与他多说几句，转念一想，倒不如回家慢慢说。他突然觉得，家里有个人，真好。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他们转身一看，这女人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套裙，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 “巫先生，您好。不知待会您是否有时间呢？” “您是……”巫坤宏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来意。 “是这样，我是新娱投管部薛总的助理，我们薛总想请您待会留下来一起开《血染》的主创会议。” 巫坤宏一愣，大概没想到待遇转变得如此快，他忙道：“当然没问题。” “那好的。会议10点半开始，在斯凯报告厅。”说完，这位助理礼貌地向大家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哇塞！阿宏！你要火！薛总啊，啧啧……”侯志东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到时候火了可千万让我们蹭蹭啊！哈哈哈……” “……可能就是刚好我在这。顺便的事儿。”巫坤宏应道。 他确实，想都不敢想，薛总会让自己去开会。薛庆 ，新娱投资管理部总经理，可以说，除了男一女一，他掌握着其他角色至少一半的生杀大权。 “宏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上去吧！”假假表现得相当积极，因为萧乔也会在那开会。 “你们赶紧去吧，我们先回公司了。要是有机会见到薛总，记得打好点关系啊，哥几个还等着傍你大腿呢！”侯志东拍拍巫坤宏的肩膀，半开玩笑道。 “哈哈……得了，我们先走了，你们自便。”说不开心是假的，此时巫坤宏心情有点飘飘然。 斯凯报告厅位于18楼，报告厅不算大，大概可容纳200余人，他们去到的时候，会议尚未开始，但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随意找了后排几个位置坐了下去。 假假在会议室扫了一圈，并未见到萧乔。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盯着乔哥的那几个未接来电。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出来，给萧乔发了一个微信。 “乔哥，宏哥也来开会，我跟过来了。没看到你。” 叮咚……萧乔几乎是秒回。 “嗯。” ……假假已做好萧乔无视他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回得如此快。 可一看内容，又觉得，这个“嗯”，跟被无视也没多大区别了…… “乔哥，你在哪？”他又忍不住发了句。 “在忙。”这次萧乔隔了五分钟才回复。 假假看了眼时间，十点四十五分。但会议却完全没有开始的意思。 “奇怪，不是说会议十点半开始麽？”小恒说出了假假心中的疑问。 “主要人物都没到。”巫坤宏看着报告厅前面一排长长的贵宾座，无一人落座。“导演、编剧、出资方还有主演们，一个都没到。”他又补充了一句。 “难怪乔哥不在……”假假嘀咕了一声。 叮咚……手机再次响了一下。 假假一看，萧乔的微信：“出了点事，会议推迟。” ☆、英雄上马6 “啊……可是会议室来了很多人啊，也没工作人员来通知……这不是让大家白等嘛……”假假不经大脑地抱怨了一句。 “大概是里面那些人不重要。（微笑）”这次萧乔又是秒回。 “……”乔哥你真相了。 “大家好。”一个女人的声音自报告厅的台上传来。 假假抬头一看，是今早过来找巫坤宏的女人，薛总的助理。 “不好意思，因突发情况，会议延迟至今日下午进行。具体时间将另行通知。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女人的话透着满满的官腔味儿，丝毫听不出有抱歉的意思。 报告厅内一片哗然，而那个女助理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下了台，没再多做解释。 如此可见……这里还真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啊。假假默默感慨了一句。 “这新娱也太刁了，会议说推迟就推迟！连通知都不带抱歉一下的。”小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大概是我们这些人不重要吧。”假假将萧乔的话翻译了一下。 正说着，那个女助理竟然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巫先生，您好。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呢？薛总想见您。”此时女助理的态度竟比在台上要让人舒服许多。 “现在吗？没问题的。”巫坤宏有些受宠若惊。 “嗯，现在。”女助理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假假和小恒，礼貌地说道：“薛总不希望其他人在。” “嗯，明白。”巫坤宏很配合地应道。 于是，假假看着那名助理带着巫坤宏离开了报告厅。 “乔哥，薛总把宏哥叫去了。”他又给萧乔发了个微信。 “有点意思。”假假看着萧乔回复的消息，一头雾水。 “乔哥，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假假接着问了一句。 “小孩不懂。” “乔哥其实我真的比你大。” “嗯。两十岁。”屏幕另一端，萧乔发完这句话后，自己笑了起来。 “跟谁聊天呢，我发现你今天看手机的频率有点高啊。”傅覃狐疑地看着自家艺人。 “一个老朋友。”萧乔说着将手机收了起来。 “除了一个旭阳，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朋友。” “所以叫老朋友啊。” “……乔哥你好冷。”小新忍不住说了句。 此时，萧乔与傅覃他们在新娱的一个VIP接待室里。他们谈完主题曲的事，刚准备去开会，就接到新娱高层发的一个紧急内部会议通知。内部会议与原定在上午开的主创会不同。主创会是针对此次参与《血染》拍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而紧急内部会议只通知了极重要的几方代表。 “我刚与《爱尚丽人》那边沟通过了，下午的封面拍摄改成上午，现在……十一点，从这里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你和小新过去，会议那边我去。” “可以。”萧乔应了一声，想了一下，又继续道：“小新和你一起去吧，让阿真跟我一起过去就行。” “你今天……”傅覃眯着眼睛侧头看着萧乔。 “今天拍的不是户外吗，小新一个女孩子，还是换个能挑能扛的男孩去吧。”萧乔嘴上这样说，脑子里却浮现假假那瘦胳膊瘦腿的样子，真的能挑能扛吗？…… “乔哥我太感动了！”小新花痴感动脸。 “别感动得太早了，你还不了解你乔哥！”傅覃意味深长地拍拍小新的肩膀，自家艺人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吗？显然不是！ “覃姐，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吗？”萧乔一本正经地问道。 “……开玩笑！我乔哥对员工当然是关怀细致体贴入微的！” “嗯。觉悟挺高。”萧乔说着，就拨通了假假的电话。 “乔哥？”假假的声音清脆又透着乖巧。 “五分钟后，在新娱门口等我。” “收到，乔哥！”也不问什么事，作为助理，随叫随到便是。 十分钟后……保姆车上。 “乔哥这个力度怎么样？”假假用他的人爪踩奶术给躺在座椅上的萧乔抓大腿。 “没吃饱吗？用点力。”　 “嗯。” “你要掐死我啊！” “哦。” “用点力啊！” “呃……这样？” “哎算了！笨死了！别老是抓膝盖，往上一点。” “好嘞。”假假顺着萧乔的膝盖，慢慢往上抓。 往上……往上……往上…… 萧乔闭目养神，舒服极了。他感觉自己的腿就像一坨劲道十足的，面，被假假推来揉去，由柔及刚，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可谓…… “乔哥，还往上吗？这个地方可能……。”假假手停在萧乔大腿根部，盯着这个比较特殊一点的地方。 “嗯……”萧乔用鼻音答道，像要睡着的人一样。 “你会炒我鱿鱼吗？”假假有些犹豫。 这次不是天王腿！这可是……天王根啊！天王根！！！ “别磨磨唧唧的。”萧乔催促了一声。 “好，我来了。”假假慢慢抬起一只手。 往前一伸，一抓……坚实有力。 “！”萧乔。 “……”假假看着从躺椅上弹起来的，脸涨成猪肝色的萧乔。手还保持着抓的姿势。 只是这手中的东西……好像有些变化。 “乔哥，它……” 假假呆若木鸡，萧乔安静如鸡。 司机大哥吹着口哨，将车开得稳稳当当。 啪！…… 假假发誓，这绝对是萧乔揍他最狠的一次。 “疼……乔哥……啊……！” 假假话未说完，领口被萧乔用力一扯，整个人向侧边一倾，被拎到萧乔胸口处，两人险险逼近十公分距离。 “你他妈在做什么！想被炒吗！”考虑到前面的司机，萧乔压低声音怒道。 “按摩呀！”假假深灰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萧乔手用力一甩，把他丢回了旁边的位置上。 “这个地方……不是用来按、摩、的！”萧乔一字一顿说道，并将座椅调高，坐了起来，顺手拿起前边的杂志，放在大腿上。 “那是……”　 “停！”萧乔额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 萧乔这一声令下，吓得连吹了一路口哨的司机大哥都立马禁了声。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了起来。 “干嘛？”萧乔接起电话，语气不佳。 “你那位小朋友的证件照赶紧给我发过来啊。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门路，这还让人家等！”旭阳不满地抱怨道。 “我现在在考虑还收不收这位小朋友了。”萧乔黑着脸说道。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五分钟内发过来，不然我就走人了！”旭阳说完就挂了电话。 萧乔看了眼一旁的假假，乖巧如鹅。 两分钟后，旭阳看着邮箱里某天王发过来的小朋友照片，将小朋友的照片放到最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得出一个结论，有点意思。 ☆、英雄上马7 当他们到达爱尚杂志总部时，刚好十一点半。　　 《爱尚丽人》是国内女性杂志市场的当红杂志，作为潮流时尚圈的风向标，其对登上封面的明星要求极其严格——形象、气质、知名度、话题度缺一不可。此外，更重要的一点是，登封面的明星须与当期杂志的主题和创意相符。 本期《爱尚》的主题是“i宠你”——主推近期风靡两岸三地的国际宠博会。 当杂志社确定这一期的主题时，对时尚话题嗅觉灵敏的杂志主编当下就钦定了萧乔作为本期的封面人物。 该主编钦定萧乔的理由是：天王与天王猫的话题度就是最好的时尚资源。 一个小时后，从化妆间出来的萧乔与进去时西装革履的模样判若两人。 卡其色的格子长袖衬衣，下身搭配一条陈旧的暗蓝色牛仔裤，头发没有做夸张的定型，自然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凌乱。但配在他那张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给人一种随性的精致感。 出了化妆间，他们没有去摄影棚，而是直接去了户外拍摄点——城郊一片芦苇荡，秋季芦花满天，正是芦苇荡最美的时候。 这次的封面主题较为特殊，而主角除了萧乔外，还有一个重磅角色，一只美艳绝伦的布偶猫，蓝眼，被毛纯白，眼周和尾部为浅褐色，尾巴大而蓬。 假假郁闷地看着钻在萧乔怀里的布偶，恨不得上前去将它拎起来，丢出去！ “喵……喵……！”——卧槽！灵猫族！　 布偶突然对着假假嗷了几声。 “！！！”假假吃惊地瞪着这只布偶猫，它有灵智！ “咪咪喵！”——你能听懂我说啥吗？ 假假弯腰看着它，喵了两声，试着跟它交流。成人后，他还未直接与同类聊过。 “喵喵咪！”——废话，当人当傻了吧！ 布偶回应了一声。 “咪咪喵！”——啊啊！好激动！来，握个抓！ 假假兴奋地蹭上前，捏起布偶的白爪子握了握。 “……”萧乔。 “喵喵咪！……”——谁要跟你握爪！死开！你个田园[diao]丝！ 布偶提起爪子啪的一声拍了一下假假的手背。 “咪咪喵！”——哎呀死布偶了不起啊！ 假假冲它嗷了一声。抬手弹了一下它脑袋。 啪——！ “你咪咪喵喵发什么神经！”萧乔看不过眼拍了一下假假脑袋。 “乔哥，它骂人！”假假眉头一皱，委屈极了。 “喵喵咪！”——骂的就是你！死田园！ “咪咪喵！”——你个死死死……死布偶！ “喵喵咪！”——死田园！ “咪咪喵！”死布偶！ 萧乔被这喵喵喵喵的人猫双重奏吵得心突突地跳。 啪……！他抬手一巴掌拍了过来。 “喵喵咪！”假假跟布偶吵出了火气，抬眼对萧乔就嗷了一声。 啪……！萧乔抬手又呼了一巴掌过来。 “说人话！” “乔哥它真在骂人……”假假气势又弱了几分。 正说着，那边摄影师的助理突然喊了一声，“乔哥，我们这边准备好了。猫也一起上！” 萧乔抱着布偶往摄影师那边走去，假假跟在一侧，边走边弓着腰絮絮叨叨的。 “咪咪喵！”——死布偶警告你啊，待会拍照不准亲乔哥！不准舔乔哥！不准蹭乔哥！ 假假站在工作人员当中，看着萧乔与布偶开始了各种摆拍。 其中有一组俯拍的镜头他特别喜欢。 镜头以宽广的芦花海为背景，芦苇茎枯黄，芦花似雪。 萧乔躺在芦苇丛之上，衬衣扣子全数解开，左手随意地枕在脑后，牛仔裤的扣子刚刚好在肚脐下方。小麦色的皮肤，腹部的肌肉线条极具诱惑力，布偶慵懒地躺在他的胸前。摄影师巧妙地将恬静、野性、高雅糅合在一个画面，刚一成相，未经PS，就已经有种看大片的味道。 假假站在摄影师旁，羡慕得不行，自己跟了萧乔三年，怎么就没有拍这样的大片呢…… 感慨之时，萧乔已经抱着布偶从芦苇丛那走了出来，衣服还敞开着，他将布偶塞给一个工作人员，低头扣扣子。 “乔哥，我帮你。”他麻溜地走上前去，直勾勾地盯着萧乔的胸膛，一颗一颗地给他扣扣子。 萧乔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这样盯着，却觉得有点什么。但又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我自己来。”他不露痕迹地推开假假的手，自己慢慢扣了起来。 “喵喵咪……”——蠢田园，过来，有话跟你说。 布偶突然冲这边叫了一声。 “乔哥，我去撸一下猫。”假假说着就走了过去。 布偶见他过来，直接起身一跃，跳到了他怀里。 “咪咪喵……”——这里不方便说话，你抱我走远点。 布偶吩咐道。 “喵喵咪……”——你个神经病，两脚兽又听不懂我们说啥。 “咪咪喵……”——你要是不介意两脚兽看到你这个天王助理像个傻子一样咪咪喵喵地自言自语的话，我们就在这说吧。 “喵喵咪。”——你这死布偶逼事儿真多。 假假一边喵喵地叫，一边从萧乔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乔哥，你这小助理还通喵星语啊！”摄影师的助理在一旁调侃道。 “嗯……略通一二。”此时萧乔只觉得，丢人。 “咪咪喵……”——说吧，死布偶，什么事。 假假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喵喵咪……”——你喜欢这个人类。 “咪咪喵。”——这还需要问吗。 “喵喵咪。”——悠着点吧，蠢田园。 “咪咪喵。”——什么意思？死布偶。 “喵喵咪。”——你妈没告诉你，精气越盛的人，越损妖力吗？蠢货。 “咪咪喵。”——你说乔哥精气很盛？啊……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喵喵咪。”——蠢货傻逼，他的精气比一般人要强上数倍，我在他身上呆一会都觉得难受。你既已修炼成人，最好离他远点，小心在他身边呆久了被打回原形。 “咪咪喵。”——打回原形我就回去继续做他猫。 “喵喵咪！”——灵猫族咋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后代！ “咪咪喵。”——其实我也觉得是。 “喵喵咪！”——两脚兽那句话真是一点没错，红颜祸水。 “咪咪喵。”——乔哥是蓝颜。 “喵喵咪！”——你知道他是蓝颜还整天想上他！ “咪咪喵。”——我不介意。 “喵喵咪！”——你乔哥介意呢。 “咪咪喵……”——他介意……他介意的话，我就回去继续做他猫。 “喵喵咪！”——你没救了！得了，不用再往前走了。放我下来。 “咪咪喵……喵？”——哦。啊？放你下来，你跑了我上哪找猫还给人家去！ “喵喵咪！”——蠢货，我不跑，我要拉屎。小心我拉你身上。 “咪咪喵。”——别想搞什么幺蛾子啊，就在这拉，拉完我就抱你回去。 假假说着，将布偶放到地上。 “喵喵咪……”——哈哈，蠢货！你这么笨还想上两脚兽！不陪你玩儿了，我浪去了。 布偶一边说，一边迅速窜进了芦苇丛中。 “咪咪喵！”——你他喵给我回来！ 假假冲了进去。 “喵喵咪。”——回去吧，小田园！作为朋友，奉劝你一句，少跟两脚兽来往吧！ “咪咪喵！”——等等！你住哪里！ “喵喵咪。”——人间之外，咪鲁咪鲁嗷。 布偶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芦苇丛中。 “人间之外……”假假重复了一句，似曾相识。 他看着眼前一片茫茫芦苇荡，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他已经三年多没有这样跟同伴聊天了。 “咪咪喵……”——后会有期，小布偶。 假假对着空气伤感地喵了一声。 啪……！ “乔哥！”假假摸着脑袋，转身就看到萧乔一张瞋目切齿的脸。 “猫呢！”萧乔瞪着他问道。 “猫……对哦……猫呢……” 最终，萧乔在一路骂骂咧咧中，给工作人员赔了2万块钱。 下午3点半，保姆车上。 “2万块，在你的工资里扣，一个月扣4000。”萧乔一边说一边低头玩手机。 “……乔哥，能不能宽限一点？”一月扣4000，那自己就剩500了，除去吃饭，连件衣服都买不起了吧？ “你还有胆要宽限？刚刚就应该把你抵给人家！”萧乔恨铁不成钢地抬头横了他一眼，又低头悠悠地叹了一声，“算了，你也没那猫值钱。” “……”乔哥你说话要讲良心啊，同样是猫…… “乔哥，我好羡慕那只布偶啊。”假假趴在车窗，看着外面车来车往。 “羡慕个锤啊！” “……它能跟你拍大片。” “……”萧乔抬眼看了一下假假，他眼睛亮亮的，脸上真是带着几分艳羡。 “过来！”萧乔朝他勾了勾手指。 假假乖乖地挪了过去。萧乔将胳膊一伸，揽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假假身形单薄细长，尽管他穿着厚厚的卫衣，萧乔还是轻易地将他的肩膀扣在了自己手掌里。 “来。满足一下你。”萧乔说着拿出手机。 咔擦咔擦自拍了几张。 “你怎么又跟个娘们一样！” 照片中假假缩着肩膀，与萧乔挨得极近，笑眯眯的，一副，含羞待放的样子。 “第一次跟乔哥合影难免紧张……” 叮咚……微信跳出来一条消息。 是覃姐发过来的，“上微博看看。” 萧乔未回复她，直接登上了微博。 ☆、英雄上马8 今日头条——【流量小生卢戴铭疑似吸毒被抓，于今日凌晨被警方带走】 萧乔随意刷了会，满屏都是卢戴铭吸毒的新闻。他并不感到意外，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他刚火那会，圈内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没少贴上来缠他，你把持住了，便一切安好。若把持不住，早晚要惹得一身骚。至于被曝吸毒这种事，没有强大靠山的艺人，这辈子都别再想复出了。吸毒一生黑，这话一点没错。 卢戴铭，《血染》男二，导演钦定，人称小戏骨，说演技吊打萧乔这个男一，绝不夸张。 萧乔退出微博，给傅覃打了个电话。　 “男二要换了？”他开门见山问道。 “嗯，不换这部剧就不用播了。” “今早内部会讨论的就是这个？有新的人选吗？” “临时找人救场难度比较大，流量好的演员行程早就排好了。剧组只能从新人里面找，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让许智杰来演。” “陈导提议的吧。拍《离渊》的时候跟他有过几场对手戏，皮相一般，演技却很好。确实对陈导的胃口。” “嗯，卢戴铭换掉的话，你跟男二的排戏时间又要重新调整一下了。” “嗯，这个你安排。下午的会什么时候开始定了吗？” “定了，4点。会后新娱会设宴，算是提前摆个开机宴吧！” 回到新娱的时候，已接近4点。他们直接去了18楼的斯凯报告厅，进去后报告厅内已坐满了人，前面两排贵宾区也基本满座。拖了半天的会终于要开了。 “你去找小恒他们。我先过去。“萧乔交代一声，就去了贵宾区。 “陈导。”萧乔走到了陈导旁边的空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是特意安排给他的。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想来是给女主角的。 “陈导，乔哥。”不出所料，蓝若兮很快入座了。今天她穿了一件全黑的一字领礼服，露出性感的锁骨，绑着低马尾，知性优雅。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会议就开始了。会议还邀请了不少媒体过来，在此前《血染》剧组只在官微上提到了男女主角，其余的便守得很严。这次，算是一次比较正式的官宣。 国际惯例，会议一开始，主办方先将各方代表以及主要媒体朋友欢迎了一番。接下来，便开始了正式的宣讲。从《血染》剧本的创作到筹资，再到主演的确定等，都一一道来。整个宣讲下来，又给《血染》造势了不少。不过新娱可是精明得很，谈天说地，却丝毫剧透。 “可以透露一下男二是谁吗？早前传言男二是卢戴铭，不知道今早的新闻对这部剧会不会造成影响呢？”一个媒体人突然提问，问题很直接，却没有点出吸毒这件事，但在场的人自然知道“今早的新闻”指的是什么。 “没错，之前剧组是想让卢戴铭来演男二，但因为档期问题，最终并没有达成一致，至于男二是谁……暂时不能透露，请以官方公布为准。”主办方早已对这件事做好了公关方案，轻易地便将这烂摊子丢了出去。 媒体人见新娱将问题捂得那么死，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主创会除了导演、制片人等会上去发言外，男女主角自然也要上去讲话。 此时，萧乔与蓝若兮站在台上，男的一身黑色西装，女的黑色礼服，CP感爆棚。 “……以你们男人的角度看，蓝若兮美吗？”假假看着台上的两人，心中一阵酸溜溜。此时，他与巫坤宏、小恒坐一起。 “美啊，不美怎么当女主。他是我女神！跟乔哥站一块简直太养眼了！啊，不对，难道你不是男人？！”小恒反问了一句。 “我是男人……”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我看她还没有你美。”巫坤宏开玩笑地看着假假说道。 这边他们在对台上的二人品头论足，另一边，萧乔他们正在接受媒体的提问。 “乔天王，不知道前段时间传出来的你与蓝精灵的事，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给《血染》预热呢？”媒体的提问直截了当。 “《血染》不论是从IP热度、制作团队、剧组等各方面看，都将是一部话题度极高的剧，不需要我们特地去炒作。至于我和若兮，希望媒体朋友们更多地关注我们接下来的剧。也希望我们能呈现一个好的作品给大家。”面对媒体这些问题，萧乔可谓是经验丰富了。 与蓝若兮的事当然是炒作，但面对媒体的直接提问，自然不能承认，但对于这CP也不能否认，毕竟这种似有非无的关系更能激起吃瓜群众的看剧热情。 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半小时。之后便是设宴。宴会就设在新娱附近一个高级会所里。 众人落座后，美女主持人做了个标准的开场白，接着便让此次宴会的主办方，新娱的代表起来作了个简单的开宴词。 台上，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约摸三十来岁，带着金丝边框眼镜，两颊偏瘦，脸有些病态的苍白感，上唇很薄，唇色浅淡，一身深灰色西装。若不特地介绍，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新娱集团叱咤风云的薛总。 “非常感谢大家今晚来参加《血染》的主创宴会，我相信，在我们优秀的创作团下，《血染》必将成为一部高水准的荧屏巨作……” 巫坤宏看着台上温文尔雅侃侃而谈的薛总，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这是几小时前，找自己谈话的那个人吗？ “宏哥，薛总今天找你干嘛啊？”假假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就聊聊男三的事。”巫坤宏继续看着台上的人，若有所思。 “……让我们预祝《血染》大卖！”台上，薛总结束了开宴词，他举起高脚杯，众人跟着一起举杯，宴会便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萧乔自然是与导演、编剧等坐一桌，假假则与巫坤宏一起，覃姐并未留下来，带着小新小恒先回去了。 宴会刚开始没多久，便有人开始四处走动敬酒了。 1杯……2杯……3杯……假假不吃东西，就一直坐在那数着萧乔喝了多少杯酒。 除了数他喝了多少杯酒外，还时刻关注他与一旁的蓝若兮两人的动向，比如。 他们脸对脸说了几次话，3次。 他们交头接耳说了几次话，4次。 乔哥在这期间笑了多少次，5次！ 乔哥，乔哥还帮她挡了酒！2次！ 乔哥还蹲下身帮她捡了一次东西，还给她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1次。 “宏哥，乔哥已经喝6杯了！我要不要过去给他挡酒？”假假皱眉说道。 “你那点酒量还是算了吧。”巫坤宏说着，拿着酒杯站了起来，开始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去敬酒。作为新人，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叮咚……巫坤宏刚走，覃姐便发来了微信，“你乔哥胃不好，尽量帮他挡着点酒。” “收到，覃姐。”假假回复完，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往萧乔那桌去了。 萧乔此时正在与蓝若兮交头接耳地说着话，5次。 说完，还笑了笑。6次！ 假假心里有些堵，心脏像被一团线胡乱缠住了一样，连带着走路都觉得找不到节奏。说好的十公分距离呢！乔哥对自己总共还没笑过6次…… “乔哥。”他走到萧乔跟前，弯下腰，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覃姐让我过来帮你挡酒。” “你的酒量，确定能喝？别给我丢人。”萧乔低声说道。 “我酒量虽不好，但我胃扛得住啊。”假假理所当然地应道。 “……我记得七七四十九天还没到。”萧乔脑抽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为了乔哥我可以破戒。” “……”萧乔。 “乔哥，你的小助理真是贴心呀。”蓝若兮在一旁笑着说道。 “谢谢。”假假并不算很友好地应了一句。 “乔前辈。”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假假直起腰一看，来人是巫坤宏。 “乔前辈，我敬您一杯吧！请多指教。”巫坤宏礼貌谦虚地举着酒杯。 “宏哥，乔哥最近胃不太好，这杯我帮他喝吧。”假假看着巫坤宏说道。 “乔前辈是《血染》的男主，又是星熠的大哥，我作为晚辈，理应敬您。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这样行吗？”巫坤宏目光越过假假，看着萧乔说道。 他嘴角虽是笑着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在他看来，假假应该跟自己是一个阵营的。他跟萧乔，只是雇佣关系。况且假假酒量不好，为什么要为了萧乔，来驳自己？ “……”假假举着酒杯有些尴尬地站在那，自己竟然被直接无视了？ “阿真是我的助理，你觉得，他不配跟你喝酒？”萧乔同样越过假假，看着巫坤宏说道，脸上带着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此时，他心中尤为不快。他可以拒绝假假为自己挡酒，却不能容忍别人无视假假的回敬。 萧乔看着巫坤宏，脸上全然没了笑意。而巫坤宏同样看着他，手中仍举着杯，笑意未减。 “乔天王真是一点没变啊。”薛总突然从对面站了起来，拿起酒杯，慢悠悠地绕着桌子往这边走。 萧乔见他走过来，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不知道我的面子，够不够请天王喝一杯呢？”薛总走了过来，轻轻推开巫坤宏，让他站于自己身后。 萧乔手抵着桌面，两指捏着高脚杯的杯颈，慢慢摇着，并未答话。 薛总亦不怒，仍笑笑地看着萧乔，这样的笑，挂在他苍白削瘦的脸上，平白让人觉得不舒服。 半晌，萧乔才慢慢侧过身来，他迎上薛庆的目光，缓缓道：“薛总，您也是……一点没变。”他说着，扫了一眼巫坤宏，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乔天王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你还是有些变化的。”薛庆说着扫了一眼假假，笑了笑，继续道：“这位小兄弟能出来给天王挡酒，想来酒量不差吧？” “他不能喝。”　 “他不能喝。” 萧乔与巫坤宏几乎是同时开口。 “……”桌上众人。 薛庆脸色一沉，没想到自己护着巫坤宏，他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这个助理说话。 就在桌上气氛即将陷入冷场之时。场中另一个人说话了。 “这不是阿真吗？小兄弟，好久不见呀。我记得上次见你时，你是……坤宏的助理吧？”陈导笑眯眯地看着假假说道。 “他合同到期了。我这边暂时不需要助理，就推荐他到乔前辈那里了。”巫坤宏应道。 “嗯。”假假跟着应了一声。 “嘿！这就更巧了。要不这样，你们也别推来推去的了。正好两任东家都在，阿真，干脆你给你乔哥和宏哥敬一个酒吧，你们三人一起喝了。薛总啊，我来敬您一杯可好？”导演爽快地说道。 陈导的面子，薛庆还是不愿意驳的。他看了一眼萧乔，转身往陈导那边走去，笑意由嘴角曼延至眼角，“这陈导的酒，自然是要由我来敬的。” 陈导给的这个台阶，已经是最给双方面子的了。萧乔和巫坤宏听了，也没再说什么，拿起酒杯，往假假手上的杯子一碰，叮……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一饮而尽。那场面，倒像是他们给假假敬酒。 假假愣了一下，也赶忙喝了下去。 宴席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散场后假假扶着醉醺醺的萧乔直接上了保姆车。本想让巫坤宏与他们一块回，但巫坤宏却说还有事，便作罢了。 一进到车内，萧乔立马倒了下去，吓得假假忙把座椅调了下来。 ☆、英雄上马9 “乔哥……你没事吧。”假假蹲在萧乔的车座旁，抓着萧乔的手臂。 “没事。”萧乔平躺在座椅上，直直地盯着车顶，努力让视线聚焦起来。他斜眼瞟了下蹲在一旁的假假，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酒量进步挺大。”今晚，假假替他挡了至少一半的酒。 “四十九天之后我的酒量会更好的。到时候就不让乔哥喝酒了。” “噗……”萧乔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神仙是不是准备进阶了。” “乔哥你信我？” “嗯，信。”萧乔仍旧盯着车顶，深吸了一口气。“手借我一下。” “嗯！”假假忙摊了两只手出来，也不知萧乔要哪只，反正他要就都给他。 “一只就够了。”萧乔说着，抬起左手，握住了假假一只手。将手放在身侧。 萧乔的手很烫，他手心覆在假假手背上，握着他四根手指。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假假的四根手指被捏得拢在了一起，有点疼。 “乔哥……”假假轻轻叫了一声，生怕打扰到他。 萧乔闭着眼，嘴唇咬得发白，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乔哥。”假假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及疼痛感，眼睛酸酸的，他能感受到萧乔此时很痛苦。 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覃姐发了一条微信。 “覃姐，乔哥喝多了。怎么办。他现在很难受，要不要带他去医院。” “不用，他是胃病犯了，带他回家就好。他药箱里有胃药，蓝色那瓶，一次1片。吃完过半个钟给我汇报情况。”傅覃很快就回复了假假。 “好。”覃姐这么一说，假假便有些印象，确实见萧乔吃过这种药，但他以前吃药的时候并未像现在这样吓人。 “覃姐，乔哥为什么有胃病。” “有过几年酗酒经历，做过手术。看完这条微信就删了吧，他不喜人说这事。”这条回复是十分钟后才发过来的。 “好。”假假说着，删了微信，删完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打颤。他心想，一定是萧乔遇到他之前的事，他跟了萧乔三年，从未见萧乔酗酒。若不是应酬，连酒都很少沾。 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将头埋到萧乔手背上，咬着牙，不敢出声。 “乔哥没事吧？”司机大哥忍了一路，见身后情况有点怪异，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回答他的不是假假，而是萧乔。 萧乔说完，将手从假假额头下抽了出来，看了一眼，亮晶晶的全是水，也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 假假也不起来，就趴在那一动不动的。 萧乔叹了口气，将手放到他后脑勺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偶尔揉两下他的头发，像揉小猫一样。 回到的时候已近十一点。假假像扶个伤兵一样，好不容易将萧乔拖到了床上。 “乔哥，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药。”他说完就跑出去了。 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杯温水，一颗药片。 萧乔还直直地躺在床上，鞋还未脱，脸色苍白。 假假将水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将萧乔扶了起来。 “乔哥，药。”说着就将药片往萧乔嘴里塞，萧乔也很配合，张嘴就吞进去了。 “乔哥，水。”他小心地将水送到萧乔嘴边。 做完这些，他又给萧乔脱了鞋，脱了外衣，看他躺在了床上，这才安下了心。 他坐在床头，定定地看着萧乔，一路上他的心都是悬着的，此时精神松懈下来，便觉头重脚轻，脑子乱哄哄的。他站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凝气聚神，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了起来，吓得他肩头一抖。 手机就放在床头，他赶紧起来，看了一眼，【蓝若兮】。 “烦人！”他对着手机骂了一声，刚想拿起来挂掉。萧乔却伸手拿了手机。 “喂……”萧乔的声音哑哑的。 手机贴着他的脸，他睫毛轻轻颤了颤，便不再说话了。 假假见他举着手机一直不说话，就将手机夺了过来，一看，对方还未挂断。 他拿到耳边。 “乔哥？乔哥？你怎样？没事吧？”电话那头蓝若兮的声音透着担心。 “乔哥睡了。”假假突然开口道，语气冷冰冰的。 对方大概没想到电话这头突然换了个人，愣了有半分钟，才道：“阿真呀，乔哥没事吧？” “没事。”假假并不想与她多说话。 “嗯，你好好照顾他。” “她为什么那么关心你。”假假挂了电话，看着萧乔问道，说是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抬手，轻轻在萧乔脸上拍打了一下。见萧乔没反应，便碎碎念地开始控诉起来。 “你！就是你。你今天跟她交头接耳说了5次话。给她挡了2次酒。碰了她的手1次。对她笑了，6次。” 假假盯着萧乔的脸。突然爬上床，欺身趴了下去，两只手撑在萧乔肩膀两侧。 “你一晚上对她笑了，6次！”假假低头看着他。视线从他的眉毛，移到睫毛，移到鼻子……移到，他好看的唇上。他慢慢俯身下去……鼻尖碰着鼻尖，引得他一阵心颤。 突然，萧乔眼睛毫无预兆地睁了开来，吓得假假瞪大眼睛像弹簧一样从他身上跳了开来。 “乔……乔，乔哥。”假假坐在床上脸火辣辣的，心跳如鼓。 萧乔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神飘飘的，他翻身下床。状似梦游一样，赤脚往卫生间走去。 “乔哥你要干嘛？我帮你。”假假赶紧跟着跳下床，跟了上去。 萧乔晃晃悠悠地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把水扑到脸上。这样看，倒不像喝醉的人。 他是想洗完脸再收拾我吧？待会我要怎么解释呢……说人工呼吸？ 脸打湿后，萧乔手一伸，摸到旁边一罐东西，按了一大坨出来。 他在手上胡乱搓了一下，黏黏糊糊地就要往脸上搓。 “乔哥！”假假走上前按住他的手，“这是洗发露！” “滚开。”萧乔一把推开假假，开始用洗发水搓脸。 “……”乔哥的洁癖真是……雷打不动！ 萧乔洗完脸，对着镜子里湿漉漉那张脸发呆。 假假看着他，水珠从他额前的刘海滴落下来，流到鼻尖，又滴落在他的唇上。他衬衣半敞，露出小麦色的皮肤，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勾勒出男人好看的弧线。 “乔哥……”假假觉得喉咙干干的，血液似要沸腾起来。他知道这种感觉，他发情的时候……不，比发情更可怕。 萧乔站了一会，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乔哥！”假假转身喊了一声。 “萧乔……萧乔！”他突然扑了过去，不顾一切。 他将萧乔按在墙上，两手撑在他两侧，抬头看着他。此时，萧乔的眼神是飘忽迷乱的，水珠顺着他的侧脸划到下巴，他脸上带着倦意。然而，这样的他，对假假却有着致命的诱惑。 啪……头顶上的灯突然暗了下来，萧乔后背抵在灯的开关上。 客厅的灯光照进来，打在萧乔的侧脸上。他神色恍惚，眉头微蹙，呆呆地看着身前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眼里，有一团火。 “你……”他刚一开口，话音就被少年柔软的唇迅速夺去。他瞪着眼睛，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陌生的柔软撩拨着他，体内瞬间被点燃的火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英雄上马10 假假微垫着脚尖，两手用力地环着萧乔的脖子，冲动的吻因为碰到萧乔的唇而变得更加热忱。突然，一只手揽了过来，扣住他的腰，他被粗暴地推了一下，一个反转，萧乔将他压在墙上，一个更有力的吻压着他，一条灵巧的舌头霸道地滑入了他口中，灼热的气息扑上他鼻尖，他闭着眼睛，贪婪地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暖意，酥麻感自后背升起，迅速吞没了他整个身体，唇齿咬磨，缱绻难分。 啪……头顶上的灯突然亮了，假假后背抵在灯的开关上。 突然泄下来的光让两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两唇迅速分开。浴室内安静得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乔哥……”假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微微仰头看着萧乔。 萧乔眼神有些发散，他皱着眉，突然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压在了假假身上，一动不动。 “乔哥？”假假轻轻唤了一声。 见萧乔没反应，他顿觉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又有些失望，戛然而止的热情被悬在半空中，将上不下，撩人心肺。他抬头瞪了一眼头上的灯，恨不得跳上去将它抓下来花式抓挠一万遍，不，一千万遍。 “怎么办，乔哥，我越来越喜欢做人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甩了甩头。然后将萧乔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拽地将他往房间拖去。 刚拖了一段距离，他突然觉得手脚发软，好似全身的力气在一点点被抽干，等他将萧乔放到床上时，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你大舅找你，你二舅找你，你姨妈找你……】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巫坤宏的来电。 “宏哥，你回到了吗？” “我今晚有点事……不回去了。” “好巧，我今晚也不回去。” “……”巫坤宏沉默了一会，问道：“在乔前辈那？” “嗯，他喝多了。” “阿真。”巫坤宏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宏哥？” “今晚我给乔前辈敬酒的事……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生气？生什么气？”假假早已将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生气？他回想了一下，生气的点在哪里？ “……没事。”巫坤宏见假假这样说，又觉得不应该把自己的心思加在他身上。 “宏哥，问你一件事。你说，一个男人会爱上另外一个男人吗？” “……”巫坤宏那边沉默了半晌，然后语气坚定地道，“会。但是……” “但是什么？”假假心头一紧。 “阿真，你是男人。” “我当然知道我是男人。我就是问问你。” “这样跟你说吧。如果你爱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或许你可以爱，但不一定可以上。”巫坤宏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表达他心中所想，只好简单粗暴地将事实摊开来给假假看。至于话中所指……他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假假。他会是gay吗？是。那又怎样？ “可以爱……”假假看着萧乔，浴室中那个令人如入泥沼的吻在他脑中回放。不可以上。 “宏哥，我……”他刚一开口，突然心头一阵刺痛，身体似被急速挤压着，他看着自己的手一瞬间收缩，惊恐地喊不出话来。 啪……！手机落地之声。 一套衣服似是被突然抽走了支架般，悬空落地，一颗滚圆的白色/猫头从衣服堆里钻了出来。 “喵……！”——擦！我怎么又变回猫了。 它走到手机旁，电话还未挂，它低头将猫耳朵凑了过去。 “阿真？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 唉……它叹了一口猫气，抬起肉垫，对着屏幕划了一下挂机键。 第二次变回猫，依旧是来得毫无预兆。它在房内来回转了几个猫步，享受了一下四脚着地的踏实感。然后跳上床，走到萧乔脑袋旁，盯着他，冥思苦想。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苦思无果，还是百度吧。他跳到床头另一边。熟练地打开iPad，许久未用肉垫操机，它尝试了几遍，才打开了百度。 【人的精气会损耗妖力吗？】 然而底下的答案…… “哪几种美食最损男人精气。”、 “房事过度，精气过损，吃什么中药？” “精气常泄的人，怎么办？” “……”假假。两脚兽对精气的理解是不是太肤浅了！ 就在它打算退出浏览器之时，最底下一条相关搜索勾起了他的兴趣——妖力耗于精气。 它点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标题链接：你妈没告诉你，精气越盛的人，越损妖力吗？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它想了一下，点了进去。 一点便跳到了另外一个网页——人间之外。他进过这个网站。 版头黑底红字——人间之外，这不是俱乐部，这是，我们的世界。 人间……之外！就是小布偶那天说的！难怪当时听觉得似曾相识。而刚刚看到的那句话，没错，就是小布偶那天数落自己的。他认真研究起这个网站来，是个论坛，里面的帖子五花八门，但多半围绕，修炼、飞升、妖力等等主题讨论的。网站用户不多，还不到一万人。 他点进刚刚那个帖子： 你妈没告诉你，精气越盛的人，越损妖力吗？—— 然后帖子里的答案是：反正我妈告诉我了。 噗！……假假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这个标题党，太可耻了！　 它又拉到标题，楼主：咪鲁咪鲁嗷　 咪鲁咪鲁嗷！这个智障楼主不会是小布偶吧？！ 这个想法……有点超出假假的认知范围，自己这一个猫妖就够稀奇了，不会弄出一个网站都是妖怪吧？ 它立刻在网站注册了一个账号，名字就叫“我不是人”。 注册完它就在那个智障的帖子下面回了一句：“城郊芦苇荡，你特喵的欠我2万块钱。” 做完这些，它从网站退了出来，关了iPad。 “喵……”它蹭了蹭萧乔的下巴，又拿舌头舔了舔他的侧脸。它觉得，只有做一只猫的时候，它才有自信，并且能心安理得地亲近萧乔。 之后，它就去屋子转了一圈，做人的时候虽然也经常来这屋子，但到底与做猫时不同。此时，它有种浪子归家的感觉。 它像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将房子里每个角落都转了一遍。过了一会，想起来自己今晚除了喝酒，就没怎么吃东西了，猫粮！乔哥家里的天然粮！ 它轻快走到猫食盆看了看，自己走了那么久，估计猫粮都给倒了。即使没倒，它走时留在食盆里的猫粮应该也软了，它过去闻了闻，鱼香味扑鼻，埋头吃上一颗，个嘣脆!防腐剂是不是放得有点多…… 吃完猫粮它又去阳台转了一圈，猫草还是那么肥美，今天刚浇过水。阳台的纱窗开着一条十厘米宽的缝。 它走过去吃了几口猫草。又转回房间去，萧乔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此时正脸朝外地侧躺着。 他跳上床，拿鼻子用力拱了一下萧乔，试图将他弄醒。 “喵……咪喵……”——乔哥，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但是……一只猫是叫不醒一个醉酒的人的。 它跳到床头柜，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第二天就变回人身，好歹要让萧乔知道自己还活着。它想了一下，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它走到卫生间，拿爪子在洗发露的压磊上按了几下，蓝色乳液状的洗发露一坨一坨地滴到洗手台上，假假伸出一只爪子，在洗发露上按了几下，然后，沾着满爪子的洗发露跑进了房间，跳到床头柜上，它提起爪子，认真地在床头柜上按下了几朵梅花印。 做完这些后，它舔干净爪子，跳上床，端起手卧在萧乔旁边。 夜渐深，寒意升起，假假从床头挪到被子上，又从被子上挪到被窝里，直到它贴着萧乔热乎乎的胸膛，它才觉得，这一夜，真美。 深秋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细缝中挤进来，照在深灰色的被子上。被子拱起，勾勒出底下两个模糊的身形。 视线移到床头。两张男人的脸。左边，少年如玉，眉眼精致。右边…… 萧乔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外界的光有点刺眼。他抬起手，手背置于额上，闭上眼睛，神色有些疲惫，脑子尚不清明。昨晚的宴会像做梦一样，极不真实。宴会之后……画面断断续续涌来，难辨真假。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有点甜，一个春天的梦。梦里…… “嗯……”旁边的少年轻哼一声，翻了个身。 一只手搂了过来，一具身体贴了过来。 “！！！” 萧乔一个激灵清醒了，他猛地睁开眼，迅速坐起身来，思绪尚未从梦中剥离出来，便见到这惊悚的一幕，此时，他脑子彻底陷入了当机状态。 假假被他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吵醒，不满地睁开眼睛。 “……” 两人眼瞪眼，一个睡眼惺忪，一个横眉立目。 “乔……啊……” 一条腿飞过来，假假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滚了下去。 这一滚，他瘦瘦的、白白的身子便坦荡荡地展现了出来。 异样的春光刺激着萧乔的视觉。 “你你、你……”他脑子里有一火车的脏话，却堵得骂不出来。 “乔哥……你……”假假坐在被子上，一边说，一边抬手朝萧乔某处指了指。 ☆、英雄出征1 萧乔缓缓一低头。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内裤……它它它, 濡湿一片。 “……”萧乔的脸瞬间涨红。 自己几个月没有这样这样了？两个月？三个月？就在上个礼拜, 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不，他怀疑自己有病…… “乔哥, 要不要我……” “住口！出去！门关上！”萧乔厉声道。 “哦。”假假说着抱起地上的衣服, 走了出去。 萧乔见房门关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要贴身生活助理的原因！毫无，私密可言。他羞耻地换了内裤, 往地上一瞥，被子旁边……还有一条红色的内裤！！ 他抬手捂脸，如此旖旎的景象,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他黑着脸坐在床边，昨晚的那个梦……他下意识地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是梦吗，他的心紧紧地缩了一下。荒谬!荒谬至极！要不要抓那小子来问一问…… “乔哥。”假假在外面敲了敲门, 未待萧乔回应, 门被慢慢推开。 他伸了一颗脑袋进来，“乔哥, 我忘了拿内裤。”他拿长裤围在腰上，慢慢挪过来捡起了地上的内裤，然后乖乖地准备退下。 “等等。”萧乔叫了一声。 “乔哥什么事？”他拎着内裤转身问道。 “昨晚……” “昨晚你喝醉了！一动不动！”假假心虚的说道，特地加重了后面那四个字的语气。 “……没事了，你出去吧。门关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问了又怎样？他若说有, 怎么办？赶他走吗？ 一动不动……一定有鬼！ “艹，我完了。”思来想去，萧乔拨通了旭阳的电话。 “……不是你这……大早上的话题来得太突然，什么意思？你咋了？”旭阳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我怀疑我，把别人上了。”萧乔将心中的恐慌用最直白的话向基友袒露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笑得肆意夸张。 “……”萧乔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静静地在电话这边等对方笑完。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我这辈子，就操心你两件事，这下可好，一下解决了俩！” “……请问是哪两件事要劳烦你操心。”萧乔压住火气问道。 “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问吗？一个弯掉的性冷淡啊！” “……”萧乔。 “这下我放心了。哎，是哪个妹子，不会就是那个蓝精灵吧？” “乔哥……”假假的声音突然穿透房门传了进来。吓得萧乔手一抖下意识地将电话塞到被子里。 “别吵！”他冲着门口吼了一声，见外面没了声音，才又将手机拿出来。 “不是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他没那感觉。”萧乔想了一下说道。 “一夜情？这好办，给点钱，一拍两散！” “……很好奇你散了多少财出去。”萧乔不由得问道。 “哎别说我！说你！你那个……什么情况？” “喝醉了。不知道，我只是……怀疑，有些片段，记不清。”萧乔说着，红晕慢慢爬上了脸颊。 “喝醉？有片段？起来是不是一丝不挂？有没有一种做完剧烈运动之后舒爽感？” “差……差不多吧……”舒爽感？萧乔瞥了一眼床边的那条内裤。 “这还用怀疑吗！不过也是，毕竟你这个老处男。不过要是喝醉了，你得小心啊，这年头，多的是跑到床上来碰瓷儿的妖艳贱货。” “……”碰瓷儿、妖艳贱货。妖艳……萧乔不由得想起假假那天带着毛绒耳朵的变态模样。莫非早有预谋？ “你打算怎么办？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一回生两回熟。多几次经验就淡定了。不然你就负责到底得了。” “……晾着吧。不说这个了，身份证的事，怎么样。” “三天后应该能到你手里。哎，说实话，在这之前，看你那么上心这个小朋友的事，我还真以为你是弯的。幸好幸好！” “……再见！”萧乔在自己骂人之前迅速挂断了电话。 给点钱，一拍两散？算了，也没必要一拍两散吧…… 负责？开玩笑！自己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负责！ 如果他不说……就当做没发生吧。 他站起来，准备走出去，却瞟见床头柜一滩蓝色的印记。他走过去一看。 六朵猫爪梅花印，粗糙地圈成一个心形。 他心头一震，一定是假假回来了！他就知道，纱窗留着，它定会回来。 他迅速跑了出去，刚一开门，就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 此时，一个大活人正蹲在猫食盆旁边，手抓着一把猫粮，歪着头就往嘴里送去。 “你在干嘛！” “……”假假被这一声喝吓得迅速将猫粮生吞了进去，猫粮一颗一颗挤着喉管进入了胃里。 “……肚子饿了。” “……我猫呢！”萧乔现在没心情骂他，只想确认假假是不是回来了。 “……猫？没见到有猫啊。”假假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有些闪烁，他不敢看萧乔的眼睛。 萧乔不理会他，自己去各个房间找了一遍，真的，没有看到他的猫。 他失望地站在阳台，看着纱窗，还是平日的样子，猫草，缺了几个角，它一定回来过。它为什么回来了又走？它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乔哥……”假假倚着门框，有点心虚有点心酸。说吧说吧，现在告诉乔哥，自己就是假假，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猫。 可是，他不愿意只做他的猫。他不甘心只做他的猫。以前可以只做他的猫，可是现在不可以。他看着他，心中柔软而坚定。 萧乔转身对上他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心猛地炸了一下。早上的事立马浮现了出来，他脸一烫，抿唇不自然地走进了屋内，经过门框时，两人肩膀轻轻擦了一下，平日觉得没什么，如今，隔着衣服都觉得彼此浑身是刺。 萧乔进了屋之后拿出猫粮桶，将猫食盆满上。他记得昨天出门时，猫食盆还是满的，也不知道是被假假吃了还是被真真吃了…… 【你踏雪而来，我披荆斩棘……】 “覃姐。”萧乔接起电话。 “身体没事吧？” “没事。” “《血染》男二定了。” “许智杰？昨天不是都基本定了吗。” “你绝对想不到，巫坤宏。” “……他？许智杰的番位可比他高不少。” “我也很意外，公司这边虽说挺看好他，但还不至于为了他一个新人动用关系去撞许智杰的男二。这个巫坤宏，看来还是有点手段。” “有点意思……”萧乔坐在沙发上，戏谑地说道。 “你知道？” “不知道。” “新娱那边跟我联系了，他们想尽快确定主题曲的事，今早拟了一份合同过来，我看了没什么问题，我传你邮箱了，没问题的话，这个可以接。” “可以。对了，进组之前，尽量不要安排通告了。\" “知道，能推的我尽量会推掉。另外的话，到时候巫坤宏应该会跟你一起进组。” “无所谓，但是我想提前几天过去。” “呦，你上次拍离渊可没那么上心。” “所以我扑街啊。” “哈哈……觉悟挺高！我仿佛看到了未来影帝在向我招手。” “覃姐，你真看得起你家艺人。” “那是，亲生的没办法。对了，上次你参加的那期《原创音乐人》今晚播出，你可以看看。你那么久不出新歌，最近的曝光度主要都是炒起来的，粉丝们意见可不小。看看这期节目播出能不能打破这个局面。” “覃姐你别对这期节目抱多大希望。”萧乔想到自己当时在节目里连珠带炮地批了一堆人，就觉得，不被剪掉就不错了。 “……你这样说我大概就能想象那个场面了。” “……”萧乔。 挂了电话，萧乔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便闻到了潮汕猪杂汤粉的味道。 “乔哥，快来吃早餐，我刚点的。” 萧乔走到餐桌旁坐下，汤粉只有一份。 “你就这样每天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萧乔吸溜了一口粉，随口问道。 “刚吃了猫粮啊！”假假脱口而出，“虽然第一次尝试，其实味道还行……”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以先回去了，今天不去公司。” “我等你吃完先把碗洗了再回去吧。” “嗯。” “还有内裤！” “噗……”萧乔一个不妨，喷了一口粉出来。 “嗯……”他略微艰涩地说道。 尔后，假假洗了碗洗了内裤，就回1806了，今天不用去公司，正好他有别的事需要忙——上课。 是的。上次花了6668元报的助理培训班，最近开课了——微信上课。 群里一共44人，每天有导师在里面讲课，基本上一天能讲3个小时，其余时间就是群员们各种吹水吐槽。已开课三天，假假每天都处于潜水窥屏状态。今天他照常上群里，爬了接近两百楼才找到课件及导师的讲解。 他打开音频听了会课，微信突然跳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附加信息是：助理群，小雪。 他很开心地通过了对方的申请，这是第一个，主动加他微信的人。 “嗨，你好。我叫小雪。可以勾搭吗？[呲牙]” “你好，我叫阿真。”面对陌生人，假假总是有些拘谨，哪怕是隔着屏幕。 “你有助理经验吗？你跟的艺人是谁呀？” “嗯……我刚做助理，没什么经验。”假假自动把后面那个问题过滤出去了，保密协议可是说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交个朋友吧，感觉自己好多不懂，多几个朋友有困难还可以商量一下。” “嗯，好的。”聊着聊着，他突然发现，面对陌生人，他不仅拘谨，还冷场。意识到这点，他草草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从对话框中退了出来，继续听课。讲课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冷淡，毫无起伏，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 之后，他是被手机里频频发出的微信消息吵醒的，睁眼，天都黑了，他打开微信一看，助理群挂着99+的信息。点进去发现群里面炸锅了，而且炸这锅的人，竟然是萧乔。 爬了很高的楼，终于找到了第一条发消息的人。 [快看《原创音乐人》，乔天王要炸啦！] 这人消息一发出，下面一堆人跟了上来。 [正在看！] [+1] [+1] …… [卧槽！天王好毒舌！莫名萌上了怎么办！] [你不是一个人！骂人听着好燃……我是不是很变态……哈哈哈哈] [你们傻逼吧，他在台上那态度简直太他妈恶心了。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同感……有点过分了。这样说不会被拍吧……抱头跑……] [哪冒出来的疯狗，不懂什么叫专业吗！]@晴雷天 …… 接着底下撕成了一片。有黑有粉，相持不下。那个挑起头来的晴天雷早就淹没在了消息群中。 假假看得心头极其不爽，第一次在群里冒泡，他想了很久，想出来一句自认为听起来很有气势的话： [你丫的说话给我小心点！信不信老子隔着屏幕都能撕了你！]@晴雷天 过来大约十来分钟。 晴雷天：[卧槽！这都一个多小时前的消息了，你鞭尸呢！] 假假：[只要是骂天王，一年前的尸体我也给你挖出来！] 晴雷天：[智障撕逼之前先换个头像！看着我出戏！] [哈哈哈哈哈66666666] [哈哈哈哈……] [hahahaha……] 底下笑成一片。 [别理那个晴天雷了，跟个神经病一样。]小雪发了个私信过来。 [我的头像很智障吗？]假假看着眼睛巨大的咸蛋超人头像回了句。 [不啊，很可爱。] [我觉得很威武。我去看节目了。]假假说完，就去客厅开了电视，调到《原创音乐人》那个频道，还未播完，镜头刚好在萧乔身上。 此时，萧乔正在点评台上一个女生：[18号选手，翟柱婷是吧。你刚演唱的那首歌，首先从作曲上看，我第一个就想diss你，你的副歌部分，简直就是照搬Grace的那首《Yesterday》。再从作词上看，华丽空洞，堆砌辞藻，听完我不知道你想表述什么。再说你的唱功，高音部分一直吊在上面像要断气一样，气息波动得像海浪一样，哪里破音我就不说了。最后，奉劝你一句，一个卖惨而没有实力的音乐人是没有前途的！] 说完，萧乔干脆利落地拍下了桌前的Pass灯，并顺势向身后的座椅一靠，不再说话。 萧乔点评完后，轮到其他评委点评，大概是萧乔评的太不留情面，后面点评的就温和多了，甚至还会听到赞许的声音。 假假看着屏幕中高冷犀利的萧乔，升起一丝异样的陌生感，这样的陌生感又夹带着一点莫名的心动与崇拜，令他觉得整个人飘飘然的。 [乔哥，我在看原创音乐人，你好帅，好燃。]假假忍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 萧乔此时也在看这个节目，而他的手机界面就留在微信那里，而且是在咸蛋超人那个聊天框里，打字区还留着一句话：[今晚的原创音乐人，我在上面。] 他看着假假发来的消息，抿了抿嘴唇，最终忍不住轻轻扬起一个弧度。他删掉打字区那句话，改成，[那是，不看看你乔哥是谁。] [乔哥，刚刚有个人骂你，我怼回去了，然后那个人说我的头像很智障。] 萧乔看着这个确实很智障的头像，回了一句：[晚点骂我的人会更多，你怼得过来吗(猪头）。把你的头像发给我。] 不出所料，当晚，萧乔与《原创音乐人》被推上了微博热门话题。 #《原创音乐人》毒舌乔花样diss评 #（阅读1373.4万，讨论706.9万，粉丝304.7万) 排在该话题下首位的是娱乐大V越八越开心发的一条投票微博： 【支持天王毒舌评】48%! 【想diss天王】31%! 【只负责吃瓜】21%! 评论区更是一片热火朝天： 【强烈要求下一届原创音乐人邀请天王作导师评委】此条评论被赞300余万次，排在了首位。 【看了这期节目对天王一生黑，脑残粉们醒醒吧，他那不叫点评，那叫花式找茬秀优越感！】该评论被赞100余万次，排在第二位倒不是因为这条评论本身，而是底下的40多万条跟评，展开回复，乔粉们队列整齐：[我第一个就想diss你]。 【毫无同情心，说别人卖惨，是根本就看不到底层人家的不容易。】该条评论将那名叫翟柱婷的女生炒火了，底下清一色刷该女生多惨，甚至连该女生10岁时为了参加一期少儿歌唱节目，给同班同学——节目组老总的儿子贡献了一根午餐鸡腿这样的事都被翻了出来，营销痕迹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叮咚叮咚。在假假刷微博期间，微信消息不断响起。他退出微博，点进了微信。 [天王的头像超萌超可爱！] [+1] [+1] …… [我要用同款头像！]假假一看这人的微信头像，这不是智障的咸蛋超人嘛。 他迅速往上爬楼，找到了第一条消息。 小雪：[去看天王的微博头像，打脸了]@晴雷天@哈哈哈哈的人 假假又切换到微博页面，点进萧乔微博主页，一个眼睛巨大的咸蛋超人极其抢眼。 那晚，他怀着与萧乔共用一套头像的美好心情睡下了。第二天醒来，发现助理群里，有一半群员的头像是智障版咸蛋超人。 微博上的话题持续热了几天，终于慢慢被挤了下去。而这日，是他们出发《血染》拍摄地点C市的日子。一同去的除了萧乔、假假外，还有巫坤宏以及公司给他的临时助理小辰，自巫坤宏被定为男二后，他的待遇比同时期进去的几个新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应萧乔的要求，他们提前了5天去，覃姐在开机的前一天也会到。C市离他们所在的A市很远，他们是坐飞机去的。作为第一次坐飞机的喵，一路上假假没少显露出乡里人的傻气。萧乔与巫坤宏二人气场不和，一路上说的话屈指可数，这样一来，假假基本上成了传话筒。 “宏哥，乔哥说……” “乔哥，宏哥说……” “宏哥，乔哥说……” 自出了门后萧乔便一路带着口罩，为了避开各路狗仔的跟拍，他此次极其低调，身边只带来假假一个助理，且未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近日的行程。 小新给他们订的是晚上九点的飞机，到C市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下飞机萧乔便带上了墨镜，C市是个小城市，机场不大，人流也小。因为有这样的认知，当他们走在登机口通道，听到外面一阵阵哄闹时，心中都有些惊讶，而当他们刚走出登机口，一到接机大厅时，却被眼前的的景象吓了一跳。 此时，接机大厅黑压压地站着一群年轻人，而这群人手上牵着一条横幅：C市乔天王粉丝团 “啊啊啊……！！乔天王来啦！！”哄闹声几乎是一瞬间爆发起来的。 当萧乔发现这边的情况时，本想快速回通道去，然而眼尖的粉丝已经迅速围了上来，他们四人走没两步便已经被包围得死死的。此时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掌控的范围。且一看这群粉丝的装备及状态，能猜想，多半是自发组团来的，这样的粉丝最是恐怖，没有任何组织，缺乏理性的引导，极易发生意外。 假假新兵上岗，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见一群人蜂拥而上，吓得赶紧跳到萧乔身前，一副化身硬汉保镖的模样。 “乔哥，终于把你等来了！可以跟我们合影一张吗？”一个年纪跟假假相仿的女生说道，看样子是这群粉丝的组织者。 萧乔仍带着口罩和墨镜，并不想答话。 “谢谢各位粉丝朋友的热情，待会乔哥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再合影吧！”假假依着覃姐教给他的原则：有组织且事前知会过的粉丝，有序地合影；自发且无组织的粉丝，礼貌地拒绝合影。 假假说完，走上前，试图在人群中拨开一条通道。然而粉丝们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谢谢各位来接机，我很感动。今天是真的很赶时间，合影一张就让我们过去吧。”萧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看这些人的架势，不合上影，估计得找保安来才能将他们驱散。萧乔说完，大方地摘下墨镜和口罩，又引得少女粉丝们狂呼。 领头那个妹子见天王点头了，忙拿出自拍杆，众人迅速站于天王身后，而假假一直挨在萧乔身侧，巫坤宏也与他们站在一块。 “1、2、3！”咔擦咔擦两下，这合影终于算是拍下了。 “好了，麻烦大家让一让，谢谢！”假假又开始往外突围。 突然，粉丝中一个少女冲了进来，猛地抱住了萧乔，大喊了一声：“萧乔！我爱你！” 她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假假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而她话音刚落，周遭再次炸开了锅，一群人蜂拥而上，有男有女，场面一片混乱。 巫坤宏和小辰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忙把萧乔围了起来，然而寡不敌众，这些粉丝的热情被那少女给点燃了，如今收都收不住。 此时萧乔已经完全被粉丝围了起来，而假假巫坤宏小辰三人则被挤在了外面。 “小辰，快去叫保安！”巫坤宏喊了一声。 “他们疯了吗！”假假在人群外急得直跺脚。 疯狂的粉丝们将萧乔围在中间，左右推搡，手机、自拍杆如长枪短炮般像他挤了过去，呼叫声、快门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失控。 “你们快闪开！快闪开！再这样我就报警了！乔哥！乔哥！”假假一边推拉外围的人群，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但他的声音刚从口中传出，便淹没在了人声鼎沸之中。 几次拉扯无果，他站在人群外面，强烈的挫败感在心中升起，他眸中厉色一闪，突然，他身形一晃，迅如闪电，冲到一个粉丝相对较少的位置，他面色一沉，十指用力曲了起来，指甲竟生生长多了2厘米出来，锋利似刃。 “滚开！”他抬手往身前之人后背用力一划，顺势往旁边一推，那人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冲了上去，刚开始人群还未发现这边的异常，放倒了三人后，有粉丝注意到了身后的状况，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继而大喊大叫了起来。 “杀人啦！！！”有胆子小的女生回头突然看见倒地的三人，地上还带着点血，吓得狂叫了起来，场面完全失控。 而站在外围的巫坤宏见到此景亦是目瞪口呆，他甚至被惊得都忘了跑过来阻止。 他震惊的不止是假假的突然出手，更是被他的速度所震撼，这样的速度，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甚至，他完全没看清这几个人是怎样被假假放倒的。 再看场中局势，杀人的喊叫声犹如枪声一般，让粉丝陷入了更加疯狂的状态——疯狂地逃窜。 萧乔身边的粉丝瞬间作鸟兽散，他站在那，有些狼狈。 他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又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假假——这个在他眼中，瘦胳膊瘦腿的柔弱少年，此时竟有一些陌生的距离感。 假假亦站在那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眸中的凌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乖巧的柔和。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低着头，慢慢走到萧乔跟前。 “乔哥，对不起，我没有杀人。” 萧乔一愣，现在看，眼前之人还是那个柔弱的少年。他抬起手，摸了摸假假头发，道：“我知道，别说傻话。” “警察来了。”巫坤宏走了过来，他抬手拍拍假假的肩膀，继续道：“别担心，我看这三个人只是被你抓伤了而已。我们好好解释一下应该没事的。” “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明天的头条。”假假说着抬头看着萧乔。 萧乔心中一暖，自己都还没想到的事，他竟然先帮自己想了。 “你们几个！手举起来！”几个警察围了上来。 一个小时后，警察局。假假坐在审讯室内，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较年长的圆脸胖子，一个清秀小伙。 “姓名。” “假假，哦不，真真。白真真。” “性别。” “公，哦不，男。” “出生年月” “你让我想想。”假假回忆了一下萧乔给他的身份证。 “××年1月1日” …… “说吧，今晚在机场怎么回事。”圆脸胖子问道。 “我是萧乔的助理，今晚……”假假将机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你承认动手伤人了？” “我一直都承认啊。” “拿出来。” “什么？” “武器啊！” “我没有武器。” “你当我们傻吗！受害人的后背全是利器所为！老实点！” “我用指甲挠的……” “手伸出来。” 假假依言伸出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指甲盖圆润有光泽，隐隐透出里面粉嫩的肉。 圆脸胖子拎起他的手，研究了一番。 而后用力地敲敲桌子，道：“就这样的手？还能作为武器？！还能把人挠成那样？” 假假低头不语。 “这人有问题，先关起来，下一个！”圆脸胖子初步下了结论。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询问，假假萧乔等人全部录完口供。因假假涉嫌故意伤人，且有多名目击证人，在医院的验伤报告出来之前，他被暂时关押在了审讯室。而其余三人则在那两名警察的办公室里。 此时，萧乔坐在靠近门口的板凳上，黑着脸，一言不发。他第一次觉得，粉丝真是个神他妈烦的群体。看看时间，已过凌晨1点。 “能先把人放出来吗？”萧乔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对着那两名警察说道。 “放出来？万一医院躺那几个人有什么事，这犯人跑了你负责啊？”圆脸警察说道。 嘭……！萧乔猛地将桌上的一沓资料扫到地上，身体向前一倾，快速抓住了那警察的衣领，吼道：“你说谁是犯人！” “你想干嘛！再动手把你也关起来！”那警察手臂一挥，反手抓住了萧乔掐着他衣领的手，怒瞪圆瞪。 “陈哥，息怒息怒。乔天王那也是着急的啊。”另外一名年轻的警察上来说道，并顺手拉开了争执中的二人。 “乔天王？你叫得倒顺口！我告诉你，来了我这，我管你是乞丐还是明星，全都一个样！”圆脸警察一拍桌子吼道。 巫坤宏也赶紧上前来，拉了一下萧乔，道：“乔前辈，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萧乔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回到板凳上，他并未坐下去，而是站了一会，猛地一抬腿，嘭地一声将板凳踢翻了。踢完他就往门口走去。 “站住！你想干嘛！给我坐下！”圆脸警察在身后吼了一声。 “我去上个厕所！你也要跟着吗！”萧乔背对着警察说道。 “还真就是要跟着！”那警察音量不减。 “陈哥，我跟他去吧。”年轻警察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走了过来。 他走到萧乔身侧，扯了扯萧乔的手臂，萧乔迟疑了会，跟着他走了出去。 “萧乔，你不是真要上厕所吧？想出来透透气？”年轻警察说道。 “嗯。”萧乔应了一声。 “走，我们去后/院坐坐。”小警察说着，在走廊拐了个弯。 警察局里面看着肃然冷清，后院却别具风味。面积不大，四周种着银杏树，院内挂了几个沙包，庭院中间竟有个小亭子。可以说是非常的诗意盎然了。 他们在亭子里坐了下去。 “你叫什么？”萧乔问道。 “徐晋，大家都叫我小徐。” “小徐……谢谢你。” “你比我年长，我叫你乔哥吧。我跟我女朋友都很喜欢你，真的，你是我偶像，我车里全身你的歌。嘿嘿。”小徐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谢谢。有烟吗？”萧乔突然问道 小徐一愣，好一会才道：“呃……有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过来，顺便还送了个火过来。 细长的香烟在萧乔指骨分明的两指间燃烧，他抬起手，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刚入喉，还未沉入肺，他立马被呛得咳了起来，上次吸烟是什么时候，他有点记不清了。 “乔哥没事吧？我这烟便宜，比较呛。”小徐尴尬地说道。 “没事。”萧乔摆摆手，又吸了一口，这一下，就顺喉多了，烟雾徐徐上升，他的脸隐在烟雾中，看不真切。 “乔哥，我以为歌手绝不沾烟呢……”小徐说道。 “是几年没沾了。” “乔哥在担心你的助理？” “是有点……”萧乔说着，眸中有些异样的情绪在闪动。 “你也别太担心，我在机场的时候看了那几个人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的。现在这些粉丝也真是，乔哥你粉丝要都像我这样理智，你就天下太平了。”小徐说完不忘在自家爱豆面前刷一下好感度。“不过也不知道你那助理用的是什么利器，问了他老半天硬是没问出来，后来搜身也没搜出什么来。” “你们还搜他身？”萧乔皱眉问道。 “呃呵呵……陈哥让搜的。不过真没搜出什么，哦不，裤兜里搜了好几根棒棒糖。” “……一个爱吃棒棒糖的小男生怎么会伤人。”萧乔说着，脑子里浮现出假假站在那三个伤者跟前，看着自己时的模样，那样一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模样，莫名让他觉得心疼，心疼得不行。 “爱吃棒棒糖跟……伤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小徐忍不住纠正了一下。 “他平日里虽然比较蠢，比较皮，但其实还是非常乖巧的。伤人……实在是情急所致。” “……”小徐。蠢？皮？乖巧？天王说的确定是他助理而不是他家的天王猫吗。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我接个电话。”小徐说着拿出手机走开了。 【你踏雪而来……】萧乔的手机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覃姐，你到了吗？” “嗯，刚下飞机。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医院的验伤报告还没出来，阿真还关在审讯室。” “这件事不出意料的话，会是明天的头条。殴打粉丝这种事，舆论会如何，可以想见，明天我们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有什么对策吗？” “公关部已经开始运作了。我们这边，小恒今晚会时时关注这件事的动向，现在舆论还没发酵起来，最迟明早这个新闻就会爆发了。” “我知道。其实阿真……” “你不用跟我解释，阿真那孩子我了解。” “嗯。” 挂了电话后，小徐刚好回来了。 “乔哥，我们先回去吧。医院的验伤报告出来了。” ☆、英雄出征2 萧乔他们回到办公室时, 圆脸警察正在办公桌上翻看验伤报告。 “陈哥, 怎么样？”小徐走上前问道。 “那小子今晚别想从这里出去了。”圆脸警察说着，将资料随手丢到桌上，并抬眼对着萧乔说道：“你自己看看！” 萧乔快步上前拿起报告翻看起来。十几页纸, 他直接跳过密密麻麻的体检分项, 翻到后面的医师结论栏，前两位伤者结论均为：后背皮肤中度受损，各项指标稳定，体检无异常。而第三位伤者的结论却是：后背皮肤中度受损, 血压异常，心率不齐，伴有类敏性休克, 处深度昏迷状态。 “怎样？”见萧乔的脸色并不好看，巫坤宏紧张地问了起来。 “你看看。”萧乔将验伤报告递了过去，转而对圆脸警察说道：“我们要求明天重新对该伤者进行检查，同样的伤口, 另外两名伤者无碍, 只能说明这名昏迷的伤者是有别的问题。” “这当然不用你说，但是在受害者伤情未确定以前, 白真真必须拘留。” 萧乔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能见见他吗？” “不能。”警察一口回绝了他。 “你们不是想知道他用什么武器吗？说不定他会告诉我。”萧乔耐着性子说道，白纸黑字的验伤报告摆在眼前，让他一下没了底气。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白真真是萧乔助理，对自家艺人不至于撒谎的。”小徐帮着说了几句。 圆脸警察听他这样说, 细细衡量了一下，勉为其难道：“给你十分钟。小徐跟着。” 见他应允了，小徐便带着萧乔去了关押假假的审讯室。当他们进到审讯室时，假假正趴在桌上睡觉，他听到异动立马警觉地坐了起来。 “是我。”萧乔从门口走了进来。 “乔哥！你来带我出去？”见萧乔进来，假假欢喜极了，算起来，他一个人在审讯室已经足足呆了两个多小时了。 萧乔见他欣喜的样子，心中一沉，他走到审讯桌，在假假对面坐了下去。 “怎么样？”萧乔看着他问道。 “挺好的，就是有点无聊。” “嗯。”萧乔应了一声。 “乔哥那三个人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假假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没事。”萧乔本打算进来跟他说一下外面的情况，但见到了他，却又不想让他知道那么多。“你当时用什么将他们弄伤的？” “手啊，指甲，你看。”假假说着，将自己两双手摊开，伸了过去。 萧乔将目光投向他的手，突然发现这人的手竟然长得这么好看。他的手在白炽灯下有些苍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细细长长的，骨节明显，这样看竟透着些性感。 “乔哥？”假假见萧乔盯着自己的手不说话，心中暗道，莫非被看出端倪来了？ “嗯。这样的手只适合拿来按摩，伤人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乔哥说的是。”假假很配合地应道。 “乔哥，不继续问问他武器的事？”小徐见萧乔未细问，便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并不想让假假听见。 “……”假假眉头一皱，凑那么近？ “你刚没听到？他不是说了吗？”萧乔反问道。 “……手指怎么能作武器！”小徐急道。 “因为那些人皮比较薄啊。”假假特地解释了一下。 “……”萧乔。 “……”小徐。 “乔哥，十分钟差不多到了。”小徐看看时间，提醒了一句。 “你可能要在这呆一晚。”萧乔抬头看着假假，自己一直东问西问，就是不愿开口说他要被拘留在这的事。“不过，最迟到明晚，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萧乔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假假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若可以出去，萧乔一进来就带他出去了，怎会兜兜转转地像警察录口供一样。他安慰萧乔道：“乔哥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操心，你把重心放在这次的公关上吧……我可不想出去的时候就见你被骂到上头条。整天换着马甲怼你那些黑粉很累的。” “蠢货。你一张嘴两只手能怼得了几个人。”萧乔说着，站了起来。他伸手进裤兜里摸了摸，掏出几根棒棒糖。 “我走了。喏，给你打发时间。”他说着，将棒棒糖丢到了桌上。这是他进来前跟小徐给要回来的。 “乔哥你真好。”假假看着桌上的棒棒糖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萧乔他们回到办公室，发现覃姐已经到了，此时，她正在签一份资料。 “乔前辈，阿真怎么样？”巫坤宏一见萧乔就起来问道，显然这一晚上他也是忧心忡忡的。 “他没事。”萧乔别扭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可以出去了。但是，在这件事未解决之前，不得离开本市。”圆脸警察说着收过了覃姐递给他的登记资料。 办完手续，小徐带他们出了警局。 “小徐，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临走时，萧乔突然问道。 “乔哥你说，能帮的我会尽量帮。” “明天的午餐能给他准备一条鱼吗？我这助理很挑食。” 小徐一愣，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没想到乔天王要求那么简单。 “完全没问题啊！他只是被临时拘留，又不是关押，能满足的我们还是会尽量满足的。” “嗯……谢谢。那个，鱼要水煮的，不是水煮鱼，是白水煮的，不加油不加盐不加菜那种。” “……呃，听起来是有点挑食。” 　“……”傅覃和巫坤宏。 “谢谢你，这事完了之后请你吃饭！”萧乔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乔哥你说的啊。可别反悔。”小徐听到爱豆说要请自己吃饭，登时觉得，开心死了。 离开警察局后，覃姐带他们回到了酒店。跟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小恒。此时，他们一行人坐在客厅里，大家都没有睡意。 “小恒，娱记和营销号那些打点得怎么样？”傅覃问道。 “平日里关系较好的都打点过了，那些小号倒是好说话，说会避开这件事。但是那些营销大号就都在打哈哈，估计背地里已经开始各种搜刮资源了。” “嗯，该压的要压，该砸钱的要砸钱。” “覃姐乔哥！你们过来看！视频流出来了！”小恒一晚上都在刷各大论坛，基本上五分钟就刷新一次。此时，接近凌晨4点。 他们几个人围了过去。视频是在一个论坛上挂的。画质模糊，一看就是用手机拍的。视频内容是从第一个女粉丝表白萧乔然后扑上去开始拍的，这样看，场面比实际情况更加混乱，以萧乔为中心，一群人不断推搡靠拢，场面大约持续了3分钟之久，突然，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男人朝人群中冲了过去，此处还被视频发布者用红线圈了出来。视频的拍摄角度刚好拍到假假的侧方，从他出手到撂倒3人，仅用了十几秒。若不是视频的画质不行，真是有种看电影的感觉——极不真实。 视频播完，客厅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大家只觉得，诡异。 “啧啧，经过这件事，阿真在我心里长到了两米八。这身手，说没练过都没人信！”小恒感慨了一句。 “你要是当场看到会更震惊的……”巫坤宏看着视频中的人说道。视频上看，远远没有现实中那种震撼感。 “他真的什么武器都没用？”萧乔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巫坤宏问道。 “嗯……徒手撕……” “……”众人一吸气，更加觉得，恐怖如斯。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不用到明早，这个视频就会被转发到各大媒体平台，与其明天被各大营销号铺天盖地地艾特，倒不如主动出击。今晚用你的大号发一份声明，只道歉，不要作任何解释。这种时候，粉丝最在意的是艺人的态度。”覃姐看着萧乔说道。 “同意。声明你这边来拟吧。”对于自己的经纪人，萧乔有足够的信心。 “另外……”覃姐说着，看了一眼巫坤宏。 “需要我出去吗？”巫坤宏识趣地问道，并作势就要站起来。 “无妨。”萧乔开口道，“覃姐你说。” “另外，声明上虽然不解释，但不代表我们不作反击。我会找几家信誉好的营销号，再雇一批水军，将节奏带到接机的粉丝身上去，这个视频既是打压我们的实锤，也是唯一一个我们可以好好做做文章的地方。” “伤者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明天我想让你亲自过去一趟。除了向公众表明我们的态度外，我主要是想让你去了解一下昏迷者的真实情况。”萧乔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英雄出征3 　次日晨, 地铁上, 公车上，早餐店，常年混迹在各大八卦论坛的吃瓜群众们趁着上班路上的空档, 津津有味地刷着今日的大头条, 键盘侠们摩拳擦掌准备在网上大干一场。 【距毒舌天王乔diss参赛选手过去不到一周，天王本性难移，再次挑战公众容忍度，放任助理殴打接机粉丝, 态度恶劣，助理手法残暴，三名粉丝至今未出院！】底下是网上流出的机场视频。 此微博发自一个粉丝接近千万的自媒体大V , 发博时间为凌晨5点整。 至今晨8点，该微博已被转发30多万次，评论260余万条。与其相持不下的是热搜上另外一条微博。 【关于昨晚机场的事，我很抱歉, 让一直支持我的粉丝朋友们失望了, 对不起。在此，我郑重向三位伤者道歉, 向各位粉丝朋友道歉。我会承担一切后续责任，给伤者及粉丝朋友一个交代。】发博时间为凌晨4点45分。 于是，真爱粉黑粉路人粉及吃瓜群众们一大早便热热闹闹地辗转在两条微博之下。 对于大部分路人来说，此次事件属于实打实的恶劣行径，因此, 舆论一开始，便呈现了一边倒的形势。 【这大牌耍得，给满分都嫌少！】 【毒舌事件粉转路，打人事件路转黑，失望，爱惜羽毛吧！江湖再见！】 【这公关手段也是弱智，以为提早发道歉声明就能博取大家的同情，拜托，这招，早就过时了。】 此外，另有相当一部分人将炮火集中在了天王助理假假身上。而这一部分人中，除了黑粉外，还有不少真爱粉。大概他是此次事件中，唯一可以让双方建立起统一战线的对象了。因此单纯吃瓜的群众们可以看到，咦，这两个人好眼熟，刚刚明明看到他们在互相问候全家，这会怎么还互相点赞了？对于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助理，网络风评就更难听了，诸如： 【傻逼请滚粗！】 【看视频感觉年纪不大，就这素质，怕是没读过两年书。】 【天王狗不愧是天王狗，咬起人来估计连他妈都不认得了！】 除去暴力粉外，还有不少路人也对假假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毕竟他在视频中的表现实在不容忽视。其中，某路人的一条评论就一度被推上了热评首位：【卧槽！这身手！不是人！】 “乔哥，水军和营销号可以上了吗？”小恒抱着电脑不定时向萧乔汇报着舆论的动向。其实也不需要汇报什么，因为基本上从萧乔发道歉声明开始，网上便是一路开骂。 偶有心疼、支持、体谅的言论，多半会被撕到体无完肤，轻则直接以“垃圾”一类词招呼，重则满屏生殖器官。 “上。”萧乔看了眼时间，早上10点。经过几个小时的酝酿，此时的键盘侠们，情绪已经接近白热化，该让节奏转一转了。 于是，在黑粉大军及键盘英雄们跳得正欢之时，一组经验老道，训练有素的网络水军及几个娱乐营销大V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场舆论旋涡中。上午10:20，一个粉丝过千万的娱乐大V“八卦24小时”甩出了一条看似公正不阿的话题微博。 #天王也是人#今早小八在铺天盖地的艾特中醒过来——天王助理残暴殴打接机粉丝，人神共愤。小八一听，当场就想跳上V号吊打渣天王，以平民愤！然而，在小八看完视频后，除了心疼受伤粉丝外，脑子里剩下的印象便只有，混乱，极其混乱。视频中可以看到，人群中，一女粉丝疯狂扑向天王，场面突然失控，场面有多混乱呢？混乱到小八完全没法在人群中找到我们的乔天王。也就是在这时，助理殴打粉丝事件发生。相信，看过视频的人，多半会为天王当时的处境捏一把汗。对此，小八只想说，打人肯定不对，但天王也是人，我们为粉丝打抱不平，但谁来为明星的安全负责？在此呼吁各家粉丝们，请理性追星。 此微博一出，不到1小时，即被转发了20多万次，多个营销大号纷纷表示：不粉不黑，终于听到理性的声音了！顶一个！加上数量庞大的水军助力，舆论风向开始发生变化。 乔粉见状，迅速扛上理性大旗，终于开始理直气壮地与黑粉们互掐开战。一时之间，那硝烟战火，仿佛都能飘出屏幕来。 “乔哥，八卦24小时那边刚刚来电，说希望余款能在明日之前打过去。还有几个营销号，也发了请款单过来。”小恒向萧乔汇报到。 “等覃姐回来处理吧。”萧乔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节奏虽然带起来了，但医院那边却还没有消息，若伤者的事没有处理好，舆论便不会过去，最重要的是，假假还在警察局。 “乔哥，覃姐来电了。”小恒说着将手机递了过来。 萧乔一听立马从沙发上坐直起来，接过电话。 “怎样？”他紧张地问道。 “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好的吧！” “昏迷者醒了。” “醒了？人没事吧？”萧乔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慢慢靠回沙发上，这大概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仅醒了，更奇的是，伤者各项指标无任何异常，医生都没法解释这现象。就在我去之前，医院还给他做过检查，丝毫没有转醒的现象。可以说，醒得毫无征兆。” “嗯……坏消息呢？”萧乔一边想着伤者的情况，一边问道。 “我看这名伤者的情绪，她可能会起诉阿真。还有另外两名，虽没说起诉，但对我的态度也是拒之千里。” “钱能解决吗？”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来吧，再回来之前，我想让你先去做一件事。” “去接阿真？” “嗯……先接他回来吧。伤者体检报告没事的话，在对方起诉之前，警方是无权拘留他的。”萧乔说完，觉得崩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了下去。只要人回来，其他事情都不是问题。 “行，没问题。”傅覃说完便挂了电话。 “乔哥，又出事了。”萧乔刚挂完电话还未缓口气，小恒突然说道。 “还能出什么事？”萧乔皱眉问道。 “阿真被人肉了。” “什么？！”萧乔蹭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快步走到小恒那边。 “乔哥，你……你看了别生气。”小恒见萧乔走过来，先盖上了桌上的笔记本。 “别废话！快打开！”萧乔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你千万别生气……照片有点不雅……网上说的很难听。”小恒犹豫了一会，慢慢打开了电脑。 萧乔一看电脑屏幕，脸瞬间黑了下去。 “艹！”他怒骂一声，嘭地一脚踢翻了一旁的凳子，吓得小恒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发这个照片的人给我挖出来！” “是！乔哥，我先去联系工作室那边。”小恒说着，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萧乔慢慢坐到电脑面前，面沉如水，他看着屏幕中的照片，从出事到现在，他从未觉得如此愤怒过。 照片中，正是他见到假假第一天时的模样。假假一头黑长直发，未着寸履，下半身胡乱地围着芭蕉叶，他站在花圃中，带着点茫然无措的呆样。他站在那，纯净似水，柔弱如风，像极了一个从天而降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神仙。 萧乔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人，当时见他，觉得他没羞没躁，虽不耻与他交谈，但是见他可怜，便将他捡了回去。一切那样的不可思议，可又那样的理所当然。七七四十九天还未过，可是，他却有种，与这个男生相识已久的错觉。 萧乔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思念占据了他的所有思想，他从未像此时那样想念一个人，这种迫切希望那人就在身边的感觉，让他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覃姐，见到阿真了吗？”萧乔打了个电话过去。 “见到了，这家伙刚吃完你钦点的鱼呢！办完手续我们就回去。” “让他接下电话。” “乔哥。”假假清脆乖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听得萧乔心中一颤。 “嗯。回来吧。”萧乔打电话前总想着要交代他几声，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他人回来了就好。 他挂了电话，回到电脑前，在各大论坛逛了一圈。对假假的人肉并不是在微博上发酵起来的，而是在一个八卦论坛上。 他点进那个帖子里。楼主名为铁板乔，自称是萧乔的骨灰粉。 帖子的名字就叫：【白真真，请滚粗！】 天王助理，姓名白真真，年龄20（那么小，怕是毛还没长齐吧！），籍贯（不详，据说是某孤儿院出来的），学历，无（注意！！经过多方调查，这位助理没有任何学籍信息，想想机场暴力事件，只能说，没文化，真可怕！）。 划重点！重磅！白真真不仅有暴力倾向，还是个变态暴露狂！请看下图！（底下便是假假当时的高清[果]照） 呵呵……这样的人，竟然是wuli乔哥的助理，但看机场事件便知他多给我们乔哥招黑，求滚蛋！！乔粉们顶起来！！ 白真真微博奉上：我真的是假假——无耻到自称是天王猫，真是恶心人。 嘭！萧乔猛地将电脑盖上，并抬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你踏雪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接起电话。 “覃姐，怎么样。” “出事了，阿真被人打了。” ☆、英雄出征4 “艹他大爷！你们在哪！”萧乔立马从凳子上弹起来, 强大的后坐力瞬间将凳子掀翻在地, 他一边骂着，一边快步往门口走去。 “小乔！你先冷静！听我说。”对于自家艺人的脾性，覃姐实在是门儿清。这电话还未打, 便能想到他会有什么反应。 “在哪？”萧乔的手握着门把手。 “伤的不重。我已经让巫坤宏过来了。”覃姐在电话那头说道。 “快说在哪！”萧乔不耐烦地问道。 “我是你的经纪人, 你必须听我的，你知道外面有多少狗仔在蹲点吗？我保证你走不出酒店门口！这种时候你还想出来。”傅覃的声音透着强硬，萧乔的态度，还是超乎了她对他的了解。 “快告诉我在哪！”萧乔对着电话吼了一声。 “乔哥。” “……”萧乔手一顿, 心脏似被重锤敲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他。 “乔哥？”假假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清脆乖巧，他顿了一下, 继续道：“我没事。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去。” “伤哪了？”萧乔压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平缓一些。 “脸。”假假说道。 “还有呢？”萧乔继续问道。 “肩膀，后背。” “还有呢？”萧乔的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 “应该就没有了。不过那些人力气不行, 不算疼。” “……”萧乔想到之前自己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忍忍就过去了。 “乔哥, 你别出来了，这里很安全，我没事。覃姐和宏哥都在这，不过我们可能没那么快能回去。”假假说着，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警察小徐同志。没想到自己刚从警局出来, 还没到一个钟，就又回来了，不过上次回来自己是施暴者，这次却成了受害者。 “我知道了。”萧乔这才放下手，转身慢慢走回屋内，并继续道：“把电话给覃姐。” “你们在警局？”萧乔几乎用了肯定的语句问道。见对方未答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过去的。” “嗯。刚出警局，就被粉丝围堵了。现在回来录口供。” “网上的事，你看了吗？” “看了，有点棘手。绝不是舆论自发的，有人在带节奏。” “你联系一下我们的律师，不管机场事件如何，阿真被人肉这件事，必须走法律程序。“ “我知道。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只是简单的被人肉，机场打人事件与这件事是一体的，机场的事不平息，人肉事件即使压下去，也没法改变公众对你和阿真的看法。我们顾水军带节奏的对策，还是太温和了。” “所以解决这件事的关键还是机场打人的问题，洗白是不可能了……“萧乔一边说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当天的情景。 “或许我们不需要洗白，还原真相就可以。“ “我想想……“萧乔看着茶几上的杯子若有所思，片刻，他继续道：“你们处理完先回来。网上的事，能瞒的话，先瞒着他吧。” 萧乔挂了电话，立马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小徐？是我，萧乔。” “乔哥？”电话那头，小徐怪异地看了眼假假和傅覃，没猜错的话，萧乔刚与他经纪人通完电话吧！他拿着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乔哥，怎么了？“ “阿真的伤怎么样？严重吗？”以傅覃的性子，肯定不会对他说实话。假假就更不会了。 “哦，你问阿真啊！乔哥，作为粉丝我对你的崇拜又上升一个高度了！我也想要一个那么关心我的上司……“小徐说着，伸头往办公室看了一眼，圆脸胖子警察正坐在办公桌前摆着一张臭脸。 “……你还没回答我。” “倒是没有伤筋动骨，但也好不到哪去，这脸得破相一段时间了，背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许是见多了这种斗殴，电话那边小徐轻描淡写的，传到萧乔这边，却像带刺似的，他抿唇不语，脸色阴郁。 “乔哥你那些粉丝真是……太生猛了！女人像男人，男人像猛兽。真不知是该替你高兴还是替你悲伤啊。今天扣下了好几个打人的，还跑了几个。” “去了很多人？” “嗯，一个数量相当可观的粉丝团。就守在警察局附件，阿真他们刚出去，还未坐上车，就被围堵了。” “这样的粉丝，你全部都给我收走最好！最好永远别放出来！”萧乔忍不住骂了一句。 “警察局要是我开的我就帮你把脑残粉都收了。乔哥你这事吧，闹得实在有点凶。”作为萧乔的理智粉，小徐早已将网上的风评看了个透。 “所以我来向你求救啊，人民警察。”在打这个电话之前，萧乔心中便有了个想法。 “……那我能先定了签名吗？” “十个签名再送你一个拥抱，不，两个。”萧乔半开玩笑道。 “成交成交，但是乔哥，先说好，违规犯法的事我可不做啊。我还等着升职加薪呢！” “我想调看机场的监控记录，有办法吗？” “视频不都流出来了吗？” “那只是部分，我怀疑有人断章取义。” “……你们娱乐圈这水，真浑！”小徐感慨道。 “能帮我吗？或者……你要多少钱？”萧乔直截了当地问道。 “哎别！！萧乔！这话我可求你再别说了！你要害死我！”小徐突然严肃了起来。 “……”混娱乐圈多年，习惯了圈子里赤果果的名利场，小徐的反应令萧乔吃了一惊。 他愣了会，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你不方便我就找别人吧，我刚意思是……”惯于说场面话的他，面对这个年轻的警察突然有些心虚。 “哎乔哥，我不是这意思。监控记录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要调取不难。只是你以后千万别给我说什么要多少，真的！我就是个小警察，想升职，想加薪，脑子简单，不会做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我会按照我的方法帮你，该办的手续一样不会少，我想想……最迟今晚9点，我答复你。” “……谢谢！真心的。”萧乔自知，自己很久没有说过这么有分量的一个谢字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迟疑地点进了手机桌面上的红色大眼睛图标。点进去后，他在搜索栏输入“我真”，刚打出两个字，底下便推送出了一排热门搜索，排在第一的是“我真的是假假”，接着下面就是各种话题，“天王助理白真真”“暴露狂白真真”“文盲白真真”…… 萧乔点进了假假的微博，一进去就看到咸蛋超人的头像。他看着咸蛋超人眼睛上方那块光溜溜的头顶，突然手掌热呼呼地想拍一下那人的脑袋。假假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前几天发的。是条带图微博，图片就是咸蛋超人的头像，上面两个字——真好。 萧乔看着微博那个评论条数，8万。不用看，也能猜到评论里面是怎样一片乌烟瘴气，他迟疑了会，还是忍不住点了进去。 第一条热评是【恶心，你没资格用天王的头像】 萧乔看着这条评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抽自己一巴掌，自己干嘛抢他的头像来用？ 他从假假微博退出来，发现热搜又换了一波。而在一排热搜栏中，有个标题特别刺眼——孤儿白真真。 萧乔并未点进热搜中去。孤儿，是的，这个身份是自己给他的。自己，像救世主一样给了他一个身份。 可是他是谁？他住在山上，他说他老家很美，他说他在雪天里逃亡，他躲了很多年，他说这些的时候，眸中带着些茫然，像在诉说一本上百年的老故事。 是真的吗？是真的。他不会骗人的，他怎么会骗人。萧乔坐在那，不断地回忆不断地给自己抛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他的心纠成一团，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那个人面前，告诉他，以后不用逃了。 “乔哥，工作室那边已经开始运作了，相信发帖人肉的那个人……” “就谈这么一件事你打了那么久电话？”萧乔突然语气不善地打断了小恒的话，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过了，他知道，自己有些心乱。 “乔哥，我，我……”小恒未料到萧乔会突然发脾气，他脸色微变，正想解释，门铃突然响了。 未等小恒去开门，萧乔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从未觉得开门这个动作会如此令人心惊肉跳。 “乔哥，我回来了。”假假站在门口，笑眯眯的。但因为嘴角挂着很大一块淤青，所以这笑，又有点僵硬。但是眉眼处的笑意，却是止都止不住。 ☆、英雄出征5 “傻逼。”前一刻还想着若他回来, 自己要好好安慰他, 但见着了人，到嘴的话就又变了样。萧乔握着门把手，眼睛落在他笑得弯弯的眉眼上, 落在他努力扬起的嘴角上, 然后落在他嘴角的淤青上。他迟疑了会，突然上前抬手扣住假假的肩膀，一把将他揽了过来，塞到自己怀里。 假假猝不及防撞在萧乔的肩膀上, 正好抵着他嘴角的伤口，他疼地吸了一口气，不敢吭声。 “乔、乔哥, 十公分呐。”对于萧乔突如其来的拥抱，假假有些受宠若惊。 “什么？”萧乔问了一句。 “……”傅覃，小恒。 “乔哥，你还欠我两个天王抱。”小徐突然从后面站了出来, 与他站一块的还有巫坤宏。 萧乔见小徐跳出来, 这才将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他松开假假, 看着小徐说道：“有这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乔天王作为公众人物，你可不能不讲信用。”小徐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走进屋里去。 “你这是要以权谋私吗？”萧乔侧身揽过假假，手搭在他肩膀上，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慢慢跟了进去。 “那也要你同意给我谋啊……”小徐嘀嘀咕咕地找了张凳子坐下。 “你怎么过来了？”众人落座后便无心再说玩笑话, 萧乔看着他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助理的人身安全。”小徐说着，朝假假努了努下巴。 “其实不用的……那些人伤不了我。”假假听他这样说，便插了句话，话里话外尽是一片云淡风轻。 萧乔一听，侧身不满地看向坐他旁边的假假，抬手指着他嘴角那块淤青道：“那这是什么？” “……我，算了，谢谢小徐。”假假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时的场景，不再作解释。 “乔哥你别说，就阿真这身手，一般人还真伤不了他，别说一般人，我自认为体能不错，估计都打不过他。”小徐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探究地看着假假——这个身板细长单薄的男生。 “那打你的那些粉丝是练过了？”萧乔又转头看着假假问道。 “哎你不用问他那么多了，这个给你，那些粉丝不仅脑残，还猖狂，就在警察局门口拐角不远处拦他们，以为拐个弯就监控不到了。不过呢，我这监控可是高清的，我把打人那几个的脸给糊了，虽说我也很想揍他们，但是作为警察我还是得保护好他们，喏。”小徐说着，丢了一个U盘过来。 萧乔刚准备抬手，眼前突然闪现一个虚影，他吓得往沙发上一靠，再一看，U盘牢牢握在假假手里。 “……”众人。 “乔哥，给。”假假说着将U盘递了过来。 “……以后，这种事情就不用展露身手了。”萧乔接过U盘，悠悠地说道。 “我尽量。”假假苦笑道。倒不是他刻意，实在是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他无法掌控的变化。 “好了，乔哥，警局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电话说那事，不出意外，应该很快能拿到。” “好。谢谢！我等你的消息。”萧乔说着站了起来。 “哎乔哥你坐你坐，虽然我知道你很想亲自送我出酒店，但是这风口浪尖的，还是算了哈。”小徐说着，笑得红光满面如沐春风。 “……”萧乔一愣，接着道：“……我只是起来准备去看视频。门口在你左手边，谢谢。”他一边说着，真就一边往放着笔记本的桌子走去。 “……”小徐内心OS：乔天王已经失去一个强大的理智粉。 二十分钟后。客厅。大方桌旁。 假假坐在一边上，而其余人……则呈一排在他对面，齐溜溜盯着他。颇有种开民主会议群起批斗的模样。 他双手放于桌上，低头看着来回搓动的手指。 “你把脑子忘在警察局了？”最先发言的是小恒，他双手抱于胸前，站在萧乔身后。 “说，怎么回事你？”巫坤宏接着小恒的话继续问道。 “嗯？”坐在中间的萧乔最后补了一个字。 “我怕再把他们打到进医院了。”假假如实说道。 “你不会躲吗！”萧乔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众人一抖擞。他回想着视频里的情景，窝了一团火在胸腔，也不知是因为假假还是因为那些粉丝。 “躲了我怕出事。”他说得一脸严肃。 嘭！萧乔再次砸了一下桌子，语速极快地吼了一句：“在机场你怎么就那么能！”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假假一愣，果然，自己担心的事成真了，萧乔一定是怪他了。自己捅的这么一个篓子。作为公众人物，最怕的就是被抹黑吧。 他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头不语。 “我不是怪你。”萧乔看他那模样，心中的火一下子给灭了。但一抬眼，看他那张肿起好大一块的脸，那团火又迅速窜起来烧心烧肺的。 “干嘛呢，好好的，你这脾气也就我能忍。”傅覃见气氛不太对，赶紧出来说了句，见萧乔没说话，她继续道：“要我说，阿真这次被打啊，打得值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她，她顿了顿，道：“我们反击的机会来了。” 萧乔沉思了片刻，意有所指地问道：“结合这次网上的事，你是想？” “没错。” “我也明白了。”巫坤宏看着假假，也应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好像就我不明白！我突然想起来，覃姐，我手机还在你那……”假假说着向傅覃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段时间人，他才明白，为什么萧乔即使回到家也要手机不离身，手机这东西，有毒。你要是戒了，就跟世界脱节了，有什么比一个人孤零零的更恐怖？ “啊……对，我拿给你。”傅覃一边应着，一边站了起来。 “覃姐！”萧乔紧张地喊了一声。　 傅覃并不理他，她走到沙发旁，在包里搜了搜，突然恍然大悟道：“呀……给忘在警局了！” “……”众人。 “……那个，我的手机，520块钱。可别弄丢了。”假假狐疑地看着众人，说了一声。 “咳……嗯！”巫坤宏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520？他那个最新款的IB7？萧乔扫了一眼巫坤宏和假假一眼，闷声说道：“丢了我赔给你。” “那我去上上网。”假假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萧乔突然又一拍桌子，吓得众人又是一抖擞。 “……乔、乔哥。有何吩咐？” “现在是玩的时候吗？！工作时间懂不懂！别以为你鼻青脸肿的我就不敢揍你！”萧乔吼得极凶。 “……”傅覃翻了一下白眼，这蹩脚的理由，也就乔天王才能将它吼得理直气壮了。 “呃……乔哥你听我说，我得了解最新战况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想到萧乔可能已经被骂得体无完肤，被黑得尸骨无存，他就心疼得不行。 “你一个生活助理瞎操什么心！”萧乔骂了一句，转而道：“小恒你现在去联系几个营销号，再雇一批水军，营销号要大，不能跟上次重复。跟对方说好，今晚事情必须炒起来。然后，覃姐，律师那边，你来联系。” “要找律师？”小恒突然问了一句，未待萧乔答话，又忙道，“乔哥想得周到，确实要律师出面。” “需要我帮忙吗？”巫坤宏问了句。 萧乔犹豫了片刻，道：“明天我想开个发布会，你愿意的话，帮我联系一下星熠，还有我工作室那边。需要找谁让覃姐告诉你。” “行，没问题。”巫坤宏爽快地应道。 “乔哥……你把我忘了。我还在工作时间内。”假假抬手在萧乔眼前挥了挥。 “你麽……手没受伤的话，来给我按摩吧。”萧乔说着，起身走到沙发坐下，二郎腿一翘，往后一靠，一副坐等伺候的样子。 “……”众人。 “还愣着干嘛！快动起来啊！该干嘛干嘛！”萧乔见众人皆木讷，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众人被这一吼，立马原地复活，该打电话的打电话，该找人的找人，该按摩的按摩。 “乔哥，这力度怎么样？”假假低头专注地抓着萧乔的大腿，按摩手法可谓一次比一次了得。 萧乔靠在沙发上，斜眼看着假假的后脑勺。他突然坐了起来。 “阿真。”他很少直接叫他。 “嗯？”假假应了一声，并未抬头。 萧乔慢慢抬起手，伸了过去，食指轻轻托住假假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萧乔的指尖似带火一样，令他心神一颤，灼热感迅速爬上了他整张脸，昨晚在警局里反反复复想了一夜的问题再次袭来，避无可避。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几乎让他崩溃。他看着萧乔，眼眶一热，便觉眼前的景象在轻轻地打颤。他倔强地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乔低头看着眼前之人，心纠成一团，这个男生总是让他莫名其妙的心疼。 “你是谁？”萧乔突然问道。 ☆、英雄出征6 “乔哥。”假假抬眼看着萧乔, 嘴角那块肿起来的淤青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搞笑, 但他认真的眼神却让人笑不起来。 “嗯？”萧乔俯身微微向他靠近了一点。 【你踏雪而来……】手机在沙发上响了起来。两人一愣，目光投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 44*******】假假记得这个号码，偶尔会打过来, 但萧乔从来不做备注。 萧乔皱眉看着屏幕上的那串数字, 神色有些复杂。 “乔哥，你先去接吧。” “嗯。”萧乔拿起手机往阳台走去。 假假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舒出一口气，他握了握有些湿的掌心, 凉凉的。其实刚刚，他并没有想好应该说自己是谁。 萧乔回到客厅时，空无一人,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到电脑面前。屏幕停留在“我真的是假假”那个微博主页上，确切地说, 是停在咸蛋超人那条微博的9万多条评论里。隔壁是萧乔自己的主页, 再隔壁是论坛里第一个人肉的帖子，回帖数已达20几万。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 桌子边缘出现了三道深深的划痕，似被利刃划过一样。虽然匪夷所思，但是，自己的助理，似乎确实有某种超乎常人的能力。 他食指轻轻抚过划痕, 沉思片刻，迅速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刚一开门，便碰到傅覃回来。 “你上哪？”傅覃堵在门口问道。 “阿真不见了。”萧乔说着又要往外走。 傅覃抬手将他拦了下来。“所以呢？你是想干嘛？” “找他。他现在出去，要么就是他把别人打死，要么就是别人把他打死。” “对这个助理，你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了？”傅覃拉住他的手臂，这两日接二连三的事，令她感到焦头烂额，如今萧乔的表现，一下子把她惹怒了。 “我怕他给我再惹出麻烦……”萧乔低声说道。 “他要是这么蠢，我现在就可以辞了他，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辞退他，是最快最好的公关手段，现在粉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傅覃定定地看着他，作为经纪人，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要做到这一点，衡量一个决定的利弊就不能带上感情这种虚无的东西。 “你……”萧乔看着她，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当然知道，辞退是最皆大欢喜的办法，既给了粉丝交代，又可把事情全推给助理，这是娱乐圈惯用的手段，不管是谁的问题，出了事，助理背锅，助理不够，经纪人上。总之，要把脏水从艺人身上撇出去。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也没考虑过。毕竟阿真那孩子我也很喜欢。”傅覃语气缓了缓道。假假是为了萧乔出手的，行为虽然有些过激，但到底是一心为了艺人，过河拆桥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做。 “现在怎么办？”萧乔见傅覃这样说，心中松了一口气。傅覃带了他那么多年，毫不夸张地说，像他的大姐一样，他不是畏她，而是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先进来吧。”傅覃说着走了进去。 萧乔迟疑了会，最终将门关了回去。 “看来他不笨，他把手机拿回去了。”傅覃翻了翻包，发现手机被拿走了。 “我联系他看看。”萧乔说着，立马拨通了假假的电话。 “乔哥。”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假假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 “你到底想干嘛！”一听到假假的声音，萧乔心中的的焦虑立马转成怒气。 “……”假假一皱眉，迅速将电话移开，他的听觉本就比人类灵敏，萧乔这一嗓子，生生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你在哪？！限你十分钟之内滚回来！”萧乔又在那边吼了一句。 “出来见一个朋友。”假假站在高架桥上，带着萧乔的口罩和墨镜，穿着萧乔的黑色长款风衣外套，看着底下的滔滔江水出神。 “除了一个巫坤宏，你有朋友？”萧乔不满地问道，他见过假假的通讯录，在输入自己的手机号之前，只有一个，宏哥。 “有的，虽然不多。”正说着，假假突觉肩头有一重物压下来，他侧头一瞟，一只黑色孟买猫压在他肩膀上。 “乔哥，我朋友到了。我晚点回去。”假假说完趁萧乔骂人之前，立马按下了挂机键。 为什么是只孟买？！假假看着眼前这只黑亮黑亮的孟买，回想了一下半个钟之前的事。 萧乔出去接电话后，他就悄咪咪跑去上网了。结果一打开屏幕，满屏的“白真真原地爆炸吧”、“白真真滚粗”、“没妈教的就是不一样”、“白真真……” 他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放在桌上，困惑地看着屏幕，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些愤怒，有些难过，还有些迷茫。但是这些情绪并未达心底，活得久了，就拎得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人类。”他轻轻呢喃了一声，左手手指轻轻一拢，尖锐刺耳的声音自手底传来，他心中一惊，迅速抬起左手，发现左手的指甲在自己毫无意识地状态下变长了，锋利似刃。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就是这种感觉，身体的能量一直疯狂地往外窜，血液沸腾，心底还有隐隐的兴奋感，止都止不住。 他敛了敛心神，在电脑上打开了【人间之外】那个论坛。并登陆进了“我不是人”那个账号里，一上线，网页的左下角便跳出了消息框。 【咪鲁咪鲁嗷回复了您。】他快速点了进去。 “城郊芦苇荡，你特喵地欠我2万块钱。” 底下楼主回复了：“什么？我竟然才值2万块大洋！？” 假假阴测测地盯着屏幕，想到那2万块就一阵肉疼。 他刚准备在回复框里敲字，屏幕突然弹出来一个消息框。 咪鲁咪鲁嗷：【蠢田园，你终于上线了。】 我不是人：【快给我滚回来，就因为你，我欠下了一笔巨款。】 咪鲁咪鲁嗷：【一身铜臭味，庸俗！先想想怎么保自己的命吧。人肉的事可是相当地精彩，话说，你光秃秃没毛的样子，还是有几分美艳的。】 我不是人：【谢谢！你也可以去剃个毛试试。另外，人类这点耍嘴皮的功夫伤不了我。】 咪鲁咪鲁嗷：【蠢货，你有没有脑子。在机场里，你已经暴露了。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那些人，嗅觉可是灵得很。】 假假心中一惊，后背一阵汗毛竖起，他看着屏幕敲下一串字【他们还在？】 咪鲁咪鲁嗷：【说不准。】 我不是人：【我不想暴露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假假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咪鲁咪鲁嗷：【看出来了。出来一趟吧，海陆德高架桥。我下了。】 假假看着屏幕里暗下去的头像，侧头看了眼阳台的方向，萧乔还在打电话，看样子，并不愉快。 “喵。”——小田园别发呆了。孟买在它耳边叫了一声。 “咪。”——你是谁？布偶呢？ “喵。”——它在A市呢！今天开中层会议。 “……”假假。他突然觉得，他不仅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与妖界也格格不入。 当晚，繁华街角，猫小姐清吧，二楼某个晦暗的角落。 “先生，您好。请问要点什么？”服务员看着一人一猫，亲切地问到。 “咪。”——你要点什么？我请客。假假看着孟买大方地问道。 “喵。”——我看他们前台放了很多猫罐头，你请我吃个罐头吧。 “咪。”——没问题。 假假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 特制三文鱼罐头——80g，￥50——！！ “……”假假暗暗抬头看了一眼蹲在桌子对面的孟买。眼珠子转了转。 “two，water。Thank you。”假假向服务员比了两根手指。 “O……K……。”服务员愣愣地看着他，见他只是喵喵地说话，以为他并不懂中文。 “咪。”——说吧，你们是谁？和我一样？猫妖？ “喵。”——还不能叫猫妖，我们只是猫灵。不是你们猫灵族的猫灵，孟买强调了一下。 “咪。”——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区别。 “喵。”——猫灵，离猫妖还差个几百年。 “咪。”——就是比我低级呗。 “喵。”——就目前来看，除了智商，你身体其他机能确实比我们高级。 “……”假假。 “Your water，sir.”服务员端着盘子，在他们面前放了两杯白开水。 “Thank you。”假假说着，将一杯白开水推到孟买跟前。 “喵！”——说好的罐头呢！！孟买跳到假假跟前，嗷了一声。 “咪！”——“你没听到我刚跟服务员的谈话吗？卖完了呀！”假假说完还嫌弃地摸了一下它的猫头。 “咪！”——有杯干净水给你喝就不错了，还想着罐头。说正事。你们到底是谁？跟你们一样有灵智的猫还有多少？ “喵！”——你还不是我们人间之外的会员，不能知道太多。我今天来，只是带一样东西给你。 “咪？”——什么？ “喵。”——手掌摊开。 假假依言将手掌摊开。只见孟买朝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人注意他们，然后低头，对着假假的掌心，一张嘴，一颗琥珀色的圆石从它嘴里吐了出来，连带着它黏糊糊的口水。 “咪！”——我靠！你口水！ “喵。”——请看重点好吗！ 假假抽来一张纸巾，一脸嫌弃地将圆石上的口水擦干。待他看清圆石时，登时吃了一惊，这是猫灵族的东西 “聚灵石？怎么会在你这？”假假激动地问道，一时之间忘了说猫语。 “喵！”——说猫话！ “咪？”——“聚灵石？怎么会在你这？我没记错的话……我灵猫族灭族那年，它也一并失踪了。”虽说过去了两三百年，但每每想到这事，假假心中还是有些伤感。 “喵。”——这我也不知道，人间之外的高层给我的，我只是跑腿的。上面交代，务必要亲自送到你手上。 “咪……”——假假握着聚灵石，丝丝凉意从圆石中渗出来，直达掌心。 他将石头收了起来。虽不知有何用，但到底是祖先的东西，总觉得亲切。 “咪……”——谢谢。他说着，拿起桌上的水杯，摘下口罩仰头喝了一口。 “啊！……真的是天王助理！！” 假假刚准备拉上口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得肩头一抖，再想跑时，已被四五个年轻人围了起来。 他坐在凳子上，双拳紧握，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几位扮相入流的男女。他不知道，再来一顿拳打脚踢，自己还能否忍着不动手。 “天王助理！我们合张影吧！” ☆、英雄出征7 “……”假假一愣, 他后背抵着凳子, 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这群男女见他愣愣地不说话，便主动凑了过去。 “哎这里还有一只猫！”一女生将暗搓搓躲在凳子底下的孟买拎了出来，抱在胸前。众人将假假拥在中间, 一男生拿出手机, 咔擦咔擦几声，连拍了几张。 “喵！”——死田园！快救我！孟买在那个女生怀里可怜兮兮地挣扎了两下。 “……那个，猫可以还给我吗？”假假指了指孟买说道。 “呀，不好意思, 还你。”那女生一把将孟买塞了过来。 “你哪里学的功夫啊！太厉害了！既不像中国武术，又不像跆拳道，啧啧, 厉害厉害。”一名男生一副探究的样子看着假假说道。 “……自学成才。”假假看着那人一边说，一边抱着孟买默默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怎么我们一来你就走？”那男生拉住他的手臂问道。 “……”不走等着突然被你们打吗？假假心中嘀咕道。 “……你是不是怕我们打你？”那男生恍然大悟道。 “呵呵……怎么会呢。”假假笑笑地说道，但步子却悄悄往外迈了出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他突然侧身从两个女生中间窜了过去, 接着像风一样从他们眼前刮走了。 他抱着孟买跑出清吧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还未缓上一口气。 “啊……那个是不是天王助理！”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身体一僵, 想起刚刚跑得太匆忙，忘了带上口罩。他想也没想，迅速站起来，继续闷头往前冲去。 “喵喵！”——快停下来，累死老子了！孟买在他怀里被颠了一路, 此刻只觉得两眼昏花。 假假一停下来，立马将口罩拉了上去。 “喵。”——小田园你跑什么跑。孟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爬上他的肩膀。 “咪。”——不跑等着被打吗？我怕他们再打我，我就要控制不住将他们撕了。假假喘着粗气说道。　　 “咪。”——不行，我觉得情况有变，我得上网看看。假假说着，便拿出了手机，他已经半天不上网了，倒不是没时间，就是看着心塞。 他就着马路牙子坐了下去，准备先去微博看看。 刚一登上微博，私信箱和@的数量让他一瞬间以为登错了账号，他一点消息框，手机愣是白屏了好几秒。 他并未进私信箱，而是直接进了一条@他的评论数破20几万的长微博里，博主是微博大V“娱乐速递”，博主不仅@了他，还同时@了萧乔，以及一大串营销号。他点进那条微博，是一段视频，而这视频……正是他被打的那段。与上次一样，博主发了一条话题微博： #拒绝网络暴力，请对人肉说不#刚从机场完整视频中退出来，还未来得及感慨，又被粉丝群殴天王助理的视频震惊了。好口怕，这个世界肿么了？或许天王助理欠机场伤者一个道歉，但是，在网络暴力面前，我们是不是也欠他一个道歉？ 【视频中，他们站在一辆出租车前，傅覃先进了车，假假随后，他刚把头伸进车内，突然一群年轻人从一个便利店冲了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拎起假假的衣服后领，他像个麻袋一样被拖了出来，接着一群人涌了上去，迅速将他围起来，二话不说，对着他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这期间，假假站在中间，可以说是非常配合地做了一个人肉沙包，全程无还手。单方面群殴持续了近1分钟，直到三个警察出现，才将险些被揍成肉饼的假假拉了出来。】 “喵。”——猫妖，你好特么怂啊。 “咪。”——你不懂，其实当时我的爪子已经伸出来了……假假看着视频，心中一阵后怕，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看，这样的情形再多来几次，怕是要出人命。 他点进微博的评论中，意外地发现，网上的风评竟然发生了反转。 【刚从隔壁机场视频中过来，只想说，艺人助理真心不容易！】 【看看他的年纪，在想想他的身世，莫名心疼啊。人肉可耻！】 【就他的身手来看 ，对付眼前这些人绝对是虐菜。这忍耐力得是有多好才能这样站着被揍还不还手啊？！】 【嘤……我被圈粉了！身手好，脾气好，颜好，嘿嘿嘿……】 评论区中偶有“苦肉计恶心”、“博同情可耻”一类的言论，也很快被顶了下去。 假假有些飘飘然地从这条微博中退出来，点进了隔壁那条机场完整视频的微博。 该视频完整记录了他们从登机口出来，到假假出手的全过程。由另外一个营销大V发出来的：“不知道上一个视频是有人故意断章取义还是刚好只拍到助理打人片段。从这个完整视频看，天王从登机口出来后，遭粉丝围堵，助理上前沟通无果，而后，（划重点！）天王特地摘下墨镜和口罩与粉丝合影，脾气这么好的大咖请给我来一打！接着，女粉丝扑上去，场面失控，助理几经调解无果，最终殴打粉丝事件酿成。从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可以看到，粉丝确实过了，天王助理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该微博一出，本就立场不定的吃瓜群众，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纷纷站队天王，再加上强大的水军助力一波，网上风评逐渐向好。偶有喷子出来叫嚣，即刻就被水军顶下去。这次萧乔是下了血本顾水军和营销号，断不会让喷子再有机可乘。 “嘿嘿嘿嘿……”假假看着网上的风向，一想到这是自己乔哥在背后操纵带节奏，他便开心地露出了一个痴汉笑。 这厢假假还沉浸在对萧乔的崇拜中，那厢，萧乔却在酒店里大发雷霆。 “我的助理被挂被人肉，被人打，网上人肉的帖子转发了十几万，为什么不能起诉？！”萧乔黑着一张脸问道。 “不是不能起诉，而是，起诉起来会很麻烦。一个小时前，首发人肉帖那个人，删帖了，不仅删帖，连所有相关的账号都删了，处理得相当干净。而且，据律师那边说，这人是有所准备的，追踪到的IP是用公共网络发的。”傅覃将律师的话转述了一遍。 “那个叫铁板乔的？我看过他的账号，是个老账号，搜他的常用IP很难？” “查过了，那是个僵尸号，网上花点钱就能买到。发帖的人，很谨慎。” “起诉的事还未对外声明，我们几个小时前刚联系律师，他那边就删帖了……”萧乔看着傅覃，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这也是律师建议暂不起诉的原因。那个人，很清楚我们的动向。而且，从那人的动机来看，他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 “阿真。他针对的是阿真。人肉阿真，说起来，反而转移了机场事件中喷子的注意力，从某方面来说，倒是在帮我。所以，一开始流出机场视频的人与这个铁板乔，不是同一伙的。” “对！机场视频，多半是同行或是狗仔搞的，而阿真这件事……” “你觉得，会是我们身边的人吗？”萧乔看着傅覃问道。 “不好说。毕竟，在聘用阿真之前，他的过往，我们一概不知。说到这个，他的身份证，是你帮他弄吧？”傅覃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问道。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对于傅覃会发现这事，萧乔并不感到意外。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傅覃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伪造身份证？亏你做得出来！还是为着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网上人肉的事你也看到了，说到底，这个人就是个没有任何历史的人！恐怕网上人肉出来的那点信息，多半都还是你给他伪造的吧？” “他是个孤儿。”萧乔看着傅覃说道，“你看到网上那张照片了吗？就是那天，那天我遇到他，我把他捡了回去，在遇到我之前，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真的，他现在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还是我给他的。” “这样的伎俩你也信？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早有预谋？其他人不找他偏偏去黏上你？”傅覃有些讽刺地说道。 萧乔听她这么说，突然一愣，然后细细回味那句“其他人不找他偏偏去黏上你”，他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甜甜的欢喜感在暗暗滋长。他忍不住嘴角微勾，道：“是啊，他偏偏就找上我了。” “……”傅覃看着萧乔脸上那蜜汁微笑，愣了好一会，转而道：“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踩着你博出位呢！” “你看他会不会踩我。覃姐，我们打个赌，你信不信这件事风波一过，以他现在的热度和条件，接下来找他的经纪公司会一茬接一茬地上门，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英雄出征8 “我看你不是捡了个助理, 是捡了个宝贝儿子回来！”傅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继续道：“这事先不跟你争。说一下明天发布会的事。就网上目前的风评来看，两个视频放出去，局势已经开始向好, 一直到发布会之前, 水军会不停地协助营销号带节奏，发布会上压力不会太大，但是有一个问题，可大可小。医院那三个伤者, 难保不会联合起来起诉。我们要想好应对策略。” 叮……萧乔刚想答话，微信响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咸蛋超人的消息框挂着几个红色的数字。他打开一看, 不禁露出了一抹深深的笑意，他扬起手机，将屏幕翻到傅覃那边，道：“这个问题, 我的小助理帮你解决了。” 傅覃伸手接过他的手机, 假假发了三张照片过来——他与三位伤者的合影，假假站在中间, 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四个人笑得一脸灿烂。就是假假唇角肿起来那块淤青看起来比较煞风景。 照片底下假假发了一句话：“乔哥，他们出院了，我送他们回家。送完我就回酒店。” “他……他怎么做到的？”覃姐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上的照片问道，想想自己今早去的时候, 可是被甩了一早的脸色。 “天时地利，最重要，人和。”萧乔说着，脸上挂着，自豪两个字。 假假回到时，已过1点。他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 “乔哥，我回到了。”他发了个微信过去。 十分钟过去了，萧乔并没有回复他。他转身靠着房门坐了下去。 “乔哥？你睡了？看到信息给我开个门。我在门口。” 他靠着门玩起了手机。两天没进助理培训群，他点了进去，大家都是助理，对机场事件自然是极其关注，他爬了一会楼，将消息大致看了一下，群里的戾气就比网上小多了，毕竟是同行，同理心强，因此，多半是抱着理解的态度在讨论这件事。 这两天，小雪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问他为什么没有上课，问他对天王助理的事怎么看，有时候问他吃饭了没有。 他看着最近那条，今天中午发过来的，【吃了吗？最近你很忙？】 他犹豫了一下，回复了一条：【是的，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 他看了眼时间，距刚发微信给萧乔已过半小时。他伸了个懒腰，用力往身后一靠…… “啊……”猝不及防，后背一悬空，他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他后脑勺贴着地板，抬眼看着头顶上的人，眨了眨眼睛。 “……”假假。 “……”萧乔。 此时萧乔穿着一身灰色的浴袍，头发还湿湿的，肩上挂着一条毛巾。想必是刚洗完澡，暖烘烘的热气仿佛能透过浴袍从他身上冒出来。 “还不起来是想在这睡一觉吗？”萧乔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假假说道。 “哦。”他迅速坐了起来，许是起来得太猛，扯到了身上的伤，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干嘛不打电话？我睡了你怎么办。在门口坐一晚吗。”萧乔说着将门关了起来。 “我就是怕你睡了。” “……”萧乔。 “快去洗澡，跑了两天，脏死了。” “哦。小恒覃姐他们呢？”假假伸着脑袋往两个关着灯的房间看了看。 “不在这。” “那我今晚……” “随你。” “嗯……我就在那间睡吧。”假假随手指了一个关着灯的房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隔壁亮着灯的房间。 “乔哥你早点休息，我去洗澡了。”说完他随手将手机丢在了桌上，便拖着一个大箱子进了房间。 假假进去一会后。 叮……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小雪：怎么那么晚还不休息？晚睡对身体不好啊。 萧乔坐在沙发上，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叮…… 他又瞟了一眼。 宏哥：你回到了吗？回到复我一下。 叮…… 欠我2万的死布偶：蠢田园，聚灵石拿到了吧，切记要随身带。 “乔哥，你怎么还没睡？”假假从房间走了出来，同样裹着一身灰色的浴袍，头发湿湿的，身上还冒着从卫生间里带出来的雾气。脸被热气蒸得红红的。 “看来你朋友还挺多的。” “啊？……”萧乔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假假一时摸不清是何意，他一边拿毛巾撸着头发，一边说道：“有那么几个。” “过来。”萧乔朝他勾了勾手指。 假假笑眯眯地走了过去，拖鞋被踩得吧嗒吧嗒地响，此时他心情极好，这大概是这两天来他觉得最放松的时候，整个世界只有他和萧乔。 沙发很长，萧乔坐在左侧，他很自觉地坐到了中间的位置。 “……坐过来一点。”萧乔说道。 “……”假假挪了挪屁股，往他那边挨了挨。 “……”萧乔见他那扭扭妮妮的模样，不耐烦地自己坐了过来，还抬手拍了一下他湿湿的后脑勺，“平日你可没那么矜持！” “……那乔哥是喜欢我矜持还是不矜持？”假假突然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 “还是……矜持吧。”就是这种眼神，让萧乔觉得，他的不矜持……不简单。 “那就是了。”假假突然把目光收了回来，他知道萧乔不喜欢这样。若是那晚自己偷偷亲他的事被他知道了……大概自己就真的要被炒鱿鱼了。 “……”或许是假假的目光走得太快，萧乔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快把头发擦干！”他说着，顺势拿起桌上的一瓶药水，又往假假那边靠了靠。 “脸抬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左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托起假假的下巴，右手捏着棉球。 “可以不擦吗？”假假盯着他手上褐色的棉球问道。 “不可以。”萧乔说着，棉球已经挨近了他嘴角。 “妈呀！好臭！！”在棉球碰过来的一瞬间，假假突然炸毛一样往后弹开，这个药水的味道，对他来说实在太刺激了。 “乔哥，还是算了吧，太臭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靠，生怕那团棉球突然又蹭过来。 “……”萧乔将棉球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不臭，过来。”他说着又往假假那边挪了过去。 “不行！”假假见萧乔坐过来，吓得从沙发上弹起来准备开溜，他刚跨出一步，手腕突然被萧乔扣住了，萧乔轻轻一拉，假假一个踉跄又栽回了沙发上。 此时，偌大一张沙发，两人就只占了四分之一的位子。萧乔扔抓着假假的手腕，严肃地看着他道：“别让我发火。” “……那你等等，让我准备一下。”假假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捏住了鼻子，眼睛一闭，道：“开始吧！” “……”萧乔一手扣着他的手腕，一手捏着棉球。他眼睛落在假假微皱的眉上，落在他轻轻颤动的睫毛上，落在他捏着鼻子的手上，落在他紧紧抿着的唇上。该死的自己竟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他举着棉球，仿佛入定了一样看着假假。那晚迷迷糊糊的片段闯入他脑海，自己说不定、也许、可能对他做了什么……而对方，是一个，男人。 他脑子一凛，如醍醐灌顶般，突然松开假假的手，并将棉球塞到他手里，道：“自己擦！我睡了。”说完，他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内，嘭的一声将房门紧紧关了起来。 假假睁开眼，手腕被萧乔扣得有些发红，客厅空荡荡的，萧乔的房门紧闭着，底下的门缝透出一些光来。 他盯着自己手上的棉球，面上的药水已经挥发掉了，他站了起来，将棉球丢进垃圾桶里，关了客厅的灯，慢慢走回了房间。 回到房内他也不开灯，直接爬到了床上，黑暗中，他的视线却愈加清明，他仰躺着，看着头顶的吊灯。刚刚是怎么了？萧乔一定是觉得自己太作了吧？一定是自己太作了。 他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分解刚刚的每一个细节，并一遍一遍地自我否定，一遍一遍地将自己推到绝望中。 叮…… 他拿起手机，萧乔的微信头像挂着一条消息。 “药擦了吗？” “擦了。”假假盯着萧乔的头像，将消息发了出去。 “嗯。早点睡，明早发布会9点。”萧乔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过来。 [好，晚安，乔哥。]他看着橙色那个发送键，想了一会，将[乔哥。]删掉，又想了一会，将[晚安，]删掉，将逗号改成了句号。 “好。”发完之后他便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是的，这样的方式，他才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就当个助理吧，挺好的。万一乔哥不当明星了，自己就做他的秘书，看他要不要。万一乔哥，不，不是万一，是一定，乔哥一定会跟人类结婚的，而且会是个女人，那自己……就回去做他的猫。 反正，自己比他大，这辈子命比他长，就让着他好了。 次日，众人一大早便起来了，毕竟，今天将迎来关键的一仗。 “今天的发布会有变。“傅覃一进门便带来了这个消息。 “什么意思？”此时萧乔正在吃着酒店的早餐，而假假也开始尝试着吃人类的食物，他手里正举着一块三明治。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巫坤宏和他的助理。 “公司昨晚打电话过来，出资方向我们施压了。”傅覃说着耸了耸肩。 “施压？出资方这个时候跳出来干嘛？”萧乔放下手中的早餐问道。 “最近你的负面新闻太多了。从《原创音乐人》到这次机场打人，舆论虽然压下去了，但是污点注定抹不掉，出资方对我们，尤其是对你施压，不是没道理的。“ “就这事？出资方也太大题小做了。”萧乔不满地说道。 “所以这事得问你啊，你以为出资方真有那么闲，会因为这点负面新闻跳出来？“ “能顶着出资方头衔出来干涉的……薛庆？”萧乔说着，瞟了眼一旁的巫坤宏。 ☆、英雄出征9 “你这位老东家, 对你可是越来越关照了。这手都直接伸到星熠来了。”傅覃说着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薛庆？就是上次找了宏哥, 又在宴会让乔哥喝酒那个？薛总？乔哥，他竟然是你老东家啊！怎么一点都不像……”假假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萧乔淡淡地应了一句，继而看着傅覃道：“他找你了？” “不是找我, 是直接找了魏总。血染开机在即, 作为男主，就机场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他希望我们能给个交代。而这交代呢，他倒是帮你想好了, 他希望我们能辞退阿真。”傅覃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假假说的。 假假一听，立马将只勉强咬了两口的三明治丢回了碟子里，巴巴地看着萧乔, 不敢说话。 萧乔自然感受到了他投过来的目光，但他并未回应，而是继续看着傅覃道：“作为新娱资管部的老总，为了一个区区助理, 亲自出面施压, 看来他这次的确是很关照我，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既然你昨晚都没跟我说这事, 想必是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吧？覃姐。” “昨晚你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这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吗？”傅覃说着眼睛在假假身上溜了一圈，继续道：“虽说他是出资方，砸钱的说话腰板直，但是你是星熠的一哥, 星熠若连这种事都妥协，未免也太窝囊了。不过，毕竟剧是他们投资的，总得给人一个交代，所以，公司方面向他们作出保证，要通过这次发布会的事，将公众的焦点转移到血染这边来。” “所以公司是想怎么做？”萧乔挑眉问道。 “还能怎么做，无非就是增加血染曝光率，增加曝光率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炒呗！观众最爱看啥？炒男女主呗！明白了吧？”傅覃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蓝若兮？我记得上次我跟她炒得不温不火，并没有什么效果。”萧乔撇撇嘴说道。他自知，观众对于从他身上炒出来的CP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从来就没有落下过石锤。 “所以这次要有实质性的动作。今早7点多的微博，你看看。”傅覃将手机递了过来。 萧乔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名为“咸聊”的大营销号发的微博，底下评论已不少。 【乔天王将于今日就机场事件召开发布会，传闻蓝精灵若兮昨日连夜赶往C市，今日将出现在发布会上以实际行动力挺天王，这似乎更加印证了早前二人情侣关系的传言，今早咸聊已向蓝精灵经纪人求证，对方声称，不方便透露。】 底下评论闹闹哄哄有褒有贬。 【在这风口浪尖出来，不是蹭热度就是真爱！】 【一般说不方便透露的，多半有鬼。】 【血染准备开机了，你懂的。】 “这就是你说的实质性行动？”萧乔将手机递了回去。 “还不够。发布会上，蓝若兮会‘突然’出现，到时候你要适当地表现出惊喜和感动，你们要有实质性的互动，在合适的时候，秀一波，要营造出一种似有还无的暧昧感。” “……”众人。 “……覃姐你这是要让我提前入戏吗？”萧乔有些无语地问道。 “你可以把发布会当做是提前进组。” 半个小时后。 “十分钟后我们就去会议厅，手上的稿都背熟了吗？”傅覃看着萧乔和假假问道。 此次发布会直接租用了酒店的会议厅，此时，已近9点。 “嗯……我，我，的台词不多，应该没问题的。”假假有些紧张地应道，说完咽了口口水。虽说发布会主角是萧乔，但作为此次事件的直接施暴者，又是后续人肉事件的受害者，假假自然少不了需要上台发言道歉以表诚意。 啪……！萧乔一巴掌对着他脑袋呼了过来，并好笑地道：“出息！你这还没走到发布会现场呢，说话就结巴了！” “乔哥……我，紧张。”假假说着将头埋了下去。 萧乔看着他那模样，愈加觉得他像个孩子，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他又抬手拍了拍假假脑袋，这次他的动作极轻，几乎感受不到力度，他缓声道：“没事，到时候你坐我旁边，你说得再烂，我都能给你圆回去。” “乔天王大话别放得太早，我可告诉你，出了这个房间的门，你们俩的表情就必须立马给我换掉，记住，要严肃！要痛苦！还要表现出这两天的疲惫感，知道吗？”傅覃叮嘱道。 为了表现出该有的诚意，今天萧乔穿了一件低调的深色西装，内搭白衬衫，他的长相可谓高入云端型，为了营造出温和接地气的感觉，并减小视觉上的攻击性，傅覃特地让他不打领带。而假假则穿了一件浅色格子衬衣，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还带着淤青的脸，打眼看去，完全是一派三好学生的模样。 “覃姐，你看我这样的表情合适吗？”假假低头酝酿了一会，再一抬头，已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噗……”覃姐忍不住笑喷了一下，接着严肃道：“叫你严肃痛苦悔恨！不是叫你去参加丧礼啊！你这是吊丧呢！” 萧乔亦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见傅覃这样说，终于忍不住说道：“覃姐，你别再说他了，你再说，估计他上去就要继承我面瘫的血统了。” 傅覃又将他两数落了一番，接着，便带着他们去往发布会的会议厅。 出了房间，还未到会议厅，走廊上，假假注意到了一个陌生男子。 这人身材修长，衣着复古，浅色补丁牛仔裤，裤脚宽大拖至地面，被那双同样复古的白色帆布鞋踩得稀稀烂烂。上身套着一件黑色的中长款风衣，风衣洗得有些发白。此人面容姣好，头顶绑着利落的马尾，本该是文艺范的装扮，在这人身上，却是一种带着痞气的桀骜不驯。 当然，假假注意到他倒不是因为这人扮相特别。而是这人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妖孽般地朝他笑了笑，这笑极轻，但还是被假假捕捉到了，他愣了一下，接着那人迅速地朝他这边凑了过来，似乎还耸动了一下鼻子，这一系列动作，也就几秒钟的事。萧乔与傅覃走在前面，并未注意到。 再来便一路无话了。他们是从会议厅侧门进去的。进去后，发布会现场已经坐满了人，多半是媒体记者。小恒与巫坤宏的助理已事先安排好发布会前的准备事宜，就等萧乔他们入场后直接开始。 从他们出现在门口，到走到台上，一路闪光灯没停过，萧乔走在最前面，假假跟着他，傅覃在最后。到了台上后，萧乔便站在了中间，傅覃与假假分站两侧。 站定后，他们并未直接坐下，而是诚挚地向台下众人作了一个360°无死角的鞠躬，以示先干为敬。 这项标准动作完成之后，三人才慢慢坐了下去，萧乔今天不仅衣着低调，头发也是未经造型，再配上他有些发红的眼睛，话未说，已营造出了一种，低调诚恳内心苦楚的样子。 眼睛发红倒不是为了机场的事，而是，天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他都失眠了。 “谢谢今天到场的各位媒体朋友，感谢你们来参加这次发布会，再此，我先向三位伤者，向各位粉丝朋友及媒体朋友们道歉。”萧乔说完，又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顿了一会，他重又坐了下去，继续道：“今天，我将就机场事件向各位……”他话刚出，正门处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地骚动，他顿了一下，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连衣裙，身材玲珑小巧的女生正往发言台上走来，蓝精灵竟真如传闻所言，意外地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 萧乔坐在台上往这边望过来，微微一愣，接着眼中闪过一种名为莫名压制的激动情绪，他慢慢站了起来，目光越过人群，与蓝若兮遥遥相望。可谓柔情满满，情义拳拳。 卡擦卡擦，此时最激动的要数众娱记狗仔们，既要抓住蓝精灵意外降临的镜头，又要快准狠地捕捉天王的情绪变化，实在是很忙。 篮若兮在闪光灯的包围下走来，接近发言台时，萧乔突然走下台，迎了上去，并给了她一个绅士的拥抱，这样一组镜头将娱记们的热情推向了高潮，快门声不绝于耳。 当萧乔引着蓝若兮一齐上台时，发现工作人员在他和假假的位置中间插了一张凳子进去。 “……”假假。他坐在发言台角落，开始怀疑这究竟是萧乔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两人坐定后，萧乔继续发言，他面向台下记者，几次欲言又止。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在几次地自我调整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道：“很意外，很感动，真的。在此之前，我，以及我的经纪人，未曾收到任何若兮要过来的消息，网上有传闻，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是真的……真的，谢谢你，若兮！”萧乔说着，又侧头与兰若兮对望了一眼。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在此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不好意思。没有事先通知就过来了，我是昨晚凌晨才到的C市，也未与乔哥与覃姐沟通。其实，对于过来乔哥这个发布会，是我早就有意这样的，只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机场事件，相信媒体朋友也都看过视频了，作为朋友，我是相信乔哥的。但毕竟当事人才最有发言权，接下来，还是交给乔哥来向大家说明吧。”蓝若兮娴熟并声情并茂地将稿子背完，便将问题抛回给了萧乔。 经过兰若兮这么一出戏，众人已将关注重点默默转移到两位新剧主演中来，对本就已经降温的机场事件的热情也就退了下去，萧乔游刃有余地将机场事件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接着又诚恳地道歉了不下三遍，气氛可谓一片祥和。 “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但是，我的助理阿真在此次事件中，因出手伤人，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之后又遭网络暴力人肉，在此，我希望粉丝朋友及媒体朋友们能原谅他在机场中的鲁莽，同时，也不要再对他进行任何形式的网络暴力攻击，谢谢。”萧乔说完，即给了假假一个眼神，假假会意，便将话筒移近，准备发言。 “大家好，我是萧乔的助理，白真真。”他说完抬眼向台下看了一圈，突然一怔，人群中，多了一个人，一个绑着利落马尾的男子，就坐在他正前方，他确定在萧乔及蓝若兮发言的时候，他是不在这的。而这名男子，正是在走廊遇到的那个，他坐在一众娱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倒不是因为他的装扮，而是，他手上拿的那个照相机，一个造型古老笨重，近似五六十年代那时使用的老照相机。上一次见到这种相机，还是在大几十年前，假假流浪的时候。 这人离假假距离不到一米，假假瞟了一眼他胸前贴的一个标牌——新事迹传媒：无敌。 ☆、英雄出征10 “首先, 我要先向机场的粉丝道歉。”假假说着站了起来, 继续面对着镜头，道：“因为我的鲁莽与冲动，给三位粉丝造成了身体和心灵的伤害, 很抱歉, 对不起。”他说完，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快门声咔咔地自前方传来，他弯腰顿了几秒, 缓缓抬起头来，一个古老的照相机镜头对着他，照相机后面是一张笑得有些邪性的脸, 那人似捕捉猎物一样盯着他，令他汗毛直起，也就在那一瞬间，那人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 假假脑子闪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唯一停留在画面里的, 是那张令人发憷的笑脸，以及那人用口型对他说的话。心脏似是被紧紧攥住了一样, 他两眼一抹黑，还未琢磨透这口型传达的是什么，便失去了知觉。 #白真真晕倒#卖惨炒作？天王发布会上，机场事件的施暴者，天王助理白真真在发言过程中突然昏厥, 本着道歉为目的的发布会出现神转折，天王经纪人称是近日来为机场的事奔波所累。 #白真真晕倒#天啦噜！天王竟然公主抱小助理！！！抱就算了，还脱下西装包住小助理这是什么操作！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管，这个CP我吃定了！ #白真真晕倒#没记错的话，蓝精灵与天王第一次被爆CP，热门话题被天王猫假假抢走。如今蓝精灵与天王第二次被爆CP，差点就以为成功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热门话题竟然被天王助理真真抢走。蓝精灵不哭，今夜我们都是蓝精灵。 萧乔坐在医院的病床前，刷着今天的微博热门话题。此时已是入夜十二点，而假假已昏迷超十个小时。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从凳子上挪到了白色的床沿上。他看着假假，心中的疑虑越长越盛。自假假展露身手伤人那时起，他便觉得眼前这个男生于他而言，越发的陌生了。 他握起假假的手，像研究一件奇物一样，他抬起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假假的指甲盖。就在今天，假假倒下去的时候，他冲了过去，假假森森然长出来的指甲看得他毛骨悚然，幸而理智还在，他迅速将衣服盖在假假身上，抱着他便出了会议室。甩下身后目瞪口呆闹闹哄哄的人群。 “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不是人？”他看着假假自言自语地问了句。 接着，他拿出手机，走出了病房，并拨通了旭阳的电话。 “喂，有个事想要你帮忙。”电话接通话，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哎我先说，你最近的新闻实在是很劲爆，啧啧啧……大庭广众之下啊，你这是要出柜吗！你这样对得起上次被你酒后那啥那啥的姑娘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双儿？不过这助理我第一次听你说的时候就觉得不简单……”旭阳噼里啪啦在那边说了一堆。 “可以先把你的脑洞停下来吗？”萧乔耐心地问道。 “说，我猜猜……又是助理的事？” “……嗯。我想你帮我查一下，他的背景，他的历史，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 “早查过了！做身份证那会就查了，毛都没有！完全是空白的，虽不说小爷我神通广大吧，但是呢，但凡他有个正儿八经身份的，我都是能查出来的。所以，这个人，有问题，是好是歹就不好说。当时我就想说来着，不过看你一头扎进去了……” “……什么叫一头扎进去！”萧乔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空白，意料之中的结果，他沉思片刻，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很迷信那些跳大神的。” “没错啊，做我们房产开发这一行，能不信奉这些嘛！保不准哪天就挖出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你还别不信，真有！你问这干嘛？难不成你这助理是个鬼？可以啊，你这口味，真是大吃四方。” “……”萧乔咬牙忍了忍，道：“给我引荐一个懂行的。我有事情要问。” “你直接问我，我帮你传达不就得了！” “我要亲自问。”萧乔并不打算将假假的事告诉其他人，此事，傅覃那边他也未提起。 “你要贵的靠谱的，还是比较便宜的可能不靠谱的？” “……多贵？” “嗯……我想想。上次我有个楼盘出了怪事，我去问那高人，一次15万。” “……15万解决你楼盘的问题，也不算贵。” “不！是问一次单项收费15万，只告诉你原因，后来我让他给我开了个解决方案，他给我套餐价60万。” “……”饶是萧乔多金，还是肉疼了一下。他看看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假假，道：“就要这个贵的。” “行！你报我的名字，会给你友情价的。”旭阳爽快地说道。 “……看他给你开的价，你确定你跟他不是塑料花友情？” “你可以不报我名字试试！不把你宰得外焦里嫩才怪！” “……”萧乔。 挂了电话他便直接往病房走。到了房门口，他直接将门推了开来，这一推，却见屋内有另外一个人——巫坤宏。 此时，他坐在同样的地方，也如自己刚刚那样，握着假假的手。 “……”萧乔。 “……”巫坤宏。 萧乔愣了片刻，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他走了过去，一把揪起巫坤宏，道：“警告你，别把你的歪心思放在他身上！” 巫坤宏微愣，轻笑了一下，道：“我关心关心朋友而已，不明白乔前辈是什么意思。” “哼……”萧乔冷哼一声，坐到床沿上，眼睛也不看他，而是盯着假假，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前辈，那我奉劝你一句，薛庆不是什么好人。”他顿了顿，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巫坤宏道：“这男二，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没想到萧乔会突然提起薛庆，巫坤宏脸上的笑意慢慢僵了下去，他缓缓道：“多谢前辈善言，不过，恐怕要让前辈你失望了，我跟薛总，不过是点头之交。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了。” 话说完，巫坤宏转身往门口走去。在房门处，他停了下来，背对着萧乔，悠悠地说了一句：“乔前辈对我的歪心思，是不是太敏感了？晚辈我也善言一句，这样的敏感，对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天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巫坤宏说完便开门大步走了出去，他步伐有些乱，最后几乎是用跑的，一口气冲出了医院。他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凌晨1点的公路，路灯昏暗，他觉得，他就活在这昏暗下。 叮……他拿出手机，一个微信备注为老师的人发了条信息过来。 “宝贝，我想你了，它也想你了。” 他慢慢收起手机，慢慢走到路旁，看着路旁的绿色垃圾桶，抬腿狠狠地踢了一脚。 “艹！”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对巫坤宏是，对萧乔，亦是。 巫坤宏走时撂下的那句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字字扎心。 是的，对于这个人，自己一直很敏感。他死皮赖脸，却又小心翼翼。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似乎很依赖自己，他总是天马行空，对自己的事却心细如尘。他好像喜欢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每次他这样看自己的时候，自己就会毫无招架力地紧张起来，因为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好像只有自己。有什么事，他就喜欢乔哥乔哥地叫自己，不可否认，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自己很享受，被需要。是的，不是粉丝那样浮于表面的狂热的需要，不是父母那样靠着血缘关系来维持的需要，他对自己，大概是那种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消失的需要。 他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萧乔坐在床沿上，这样的想法，总是反复地跳入他脑海里，又被他暗暗打包起来藏好，丢到角落里。巫坤宏的话，像把刀子一样将这乱七八糟一大包的想法划了个洞，此时，所有藏好的心思便争抢着窜了出来。 压制，爆发，压制，爆发，压制，爆发！ 他突然起身，俯身在床，两手撑在假假肩膀两侧，这次，换他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男生看，他从来不知道，心跳竟然能震得人手脚发颤。像入了魔怔一样，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人的脸越来越近，鼻尖传来凉凉的触感，他定定俯身在那，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他猛然站起来，转头，快步走了出去。 他似要窒息一般逃出了那个病房。一直走，绕过长长的走廊，他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凌晨2点的公路。路灯昏暗。 他走出一小段路，拐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老板是个四十岁往上的中年人，并未认得他。他站在收银台，看着后面挂着的一排排香烟。 “要什么烟？”中年人打着哈欠问道。 “不，一瓶矿泉水就好。”他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付了钱就赶紧离开了。 出了便利店，他打开了旭阳给他的那位“高人”的微信。 “你好，我遇到了点麻烦，想咨询一下，什么时候有空？” 本是不指望大半夜会有人回复的，却不想那人竟是秒回。 “萧乔是吧，小阳跟我说了，哎你这人怎么大半夜的来骚扰人家，幸好我现在在挖坟，不然早躺下了。我这边随时都可以过去。” “……”萧乔，自己找的真是时候。他想了想，回复道，“好的，谢谢，那就明天。” ☆、英雄掉马1 四周白茫茫一片, 远处全是虚影。一只白猫与天地融为一体, 若不是那双灰色琉璃状的眼睛，很难分辨出来它在哪。它将四肢埋在雪地里，下巴抵着雪团子, 雪花不断地落在它身上, 慢慢融化，它的被毛湿湿的，几乎要结冰。它静静趴在那，风刮着它的胡须微微抖动, 它，不敢动。 一群穿着棉麻长袍，梳着阴阳发辫的糙汉踩着雪, 咯吱咯吱地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一行人拖着一辆囚车，车内囚的不是人，而是上百只猫。车身密密麻麻地布着符文。这群人手里拿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群狡猾的野崽子，总算给一锅端掉了！” “可惜还跑了一个。” “族已灭, 一个, 难成气候。” “不。白六一个，即可后患无穷。” 数根长腿稀稀拉拉地从白猫眼前踩过, 车轱辘在雪地里压出深深的痕迹，车轮印子往后延伸至很远。一个少年，远远地跟在后面。那名少年嘴里嚼着一根枯草，含糊不清地哼着歌，他的声音在寂寥的冰天雪地中, 很好听。他踩着车轮印子跟上大部队。 白猫见众人已走远，本以为得此免去一劫，却不想少年在它跟前停了下来。 “白六。”少年盯着眼前的白团子，吐出了两个字。 一夜无话。次日，假假仍未醒。 “怎么样？”傅覃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厚厚的长款羊绒外套，刚入初冬，C市已是天寒地冻的。 “和昨晚一样，没醒。”萧乔倚在凳子上，面带倦色。 “你又失眠？”傅覃看着皱眉问道。 “不是失眠，是没睡。” 傅覃一听，脸登时拉了下来。她走了过来，弯腰仔细盯着萧乔的脸，道：“明天开机，你这脸，不要啦！状态不好，怎么上妆？” 开机！萧乔愣了一下，自己，竟然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我知道。”他淡定地应了一声。 “不管阿真醒没醒，今晚你无论如何不能呆在这了，看你最近堕落的！你这状态实在是……很差！”傅覃想了想，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嗯。覃姐，你先回去吧。今天我要见一个人。” “你见什么人还不能让我知道？”傅覃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假假。 “私事。” “既然是私事……那我就不多问了。只一点，一定不能影响工作。我先回酒店了，发布会上那堆烂摊子，可真是头疼死我了。”傅覃说着走到了门口，顿了一会，转身又对萧乔说道：“我希望这私事，跟他无关。” 叮…… 跳大神的楚小蚁：“我到C市了，刚下飞机，半个小时后到你那，么么。” “有劳。”么么？ 萧乔复完信息，看着傅覃说道：“既是私事，自然是与他无关。” 傅覃走后，医生照例给假假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结果与昨天一样，指标正常得很。医生前脚刚走，楚小蚁后脚便到了。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紫毛怪。 一个顶着乡非爆炸头的紫毛怪。 一个带着金耳钉，顶着乡非爆炸头，穿着绿色亮面短外套，下搭白色靴子，推门时手捏兰花指的紫毛怪。他斜挎着一个大大的手提包，还是LV，女士的。 萧乔第一反应是狗仔？转念一想，这样的狗仔怕是要被打死。他站了起来，看着紫毛怪道：“不好意思，你走错门了。” “呀呀！没错没错，我是楚小蚁，我刚刚掐指一算，就你这间房星气最盛，是不是呢？大明星？”紫毛怪说着已到了萧乔跟前，走近一看，擦着粉，画着眼线。 萧乔只觉脑中一阵旋风刮过。高人呢！仙风道骨呢！再不济也得是个身着道袍的江湖骗子吧？！这个乡非低配版cosplay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在脑海中构画出，眼前这个楚小蚁挖坟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好。我是萧乔。”他说着，不太情愿地伸出手，以示礼貌。 “呀！天王主动要跟我握小手呢！好激动！”楚小蚁眨巴眨巴眼睛，凑了过来。手轻轻一抬，却是作出了个摆手的动作，他眉头一皱，“可是我不能跟你握手呢！大天王阳气太盛，会把人家身边的小鬼鬼吓跑的。” “……”萧乔。 “那我们就，开始吧！”他忍着想将这人轰出去的冲动从牙缝中蹦出这句话。 “好的。么么！”楚小蚁说着，便走到了床前，他打开手提包，在里面翻找了起来。“去，把窗帘拉上。” “……”虽然不喜欢被人指使，但萧乔还是默不吭声照做了。他拉上窗帘，房内瞬间暗了不少。 “倒杯水过来。温的，最好是35°到38°这样子。”楚小蚁煞有介事地道。 “……温度控制不好会影响效果吗？”萧乔脑补了一下用温水做法事的样子。 “不会影响到他，会影响我。” “那就好。”萧乔说着，转身去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谢谢！么么。”楚小蚁接过水杯，仰头，咕嘟咕嘟。 “……所以你就是要喝水，而已吗。”萧乔盯着他上下挪动的喉结，阴恻恻地问道。 “不然呢？人家凌晨4点多马不停蹄地从坟场赶到机场，又赶来医院，好累的。你看我黑眼圈。”楚小蚁说着将脸凑了过来。 萧乔看着那张逐渐放大的脸，后退一步，道：“嗯，辛苦了，黑眼圈并不影响你的盛世美颜。请问，可以开始了吗？” “乔哥哥你真是太会说话了。”楚小蚁笑颜如花地说道。但这笑，却在下一秒突然凝止。 “你没发现，已经开始了吗？”他一瞬间将笑退了下去，眼睛微眯，声音凉凉地说道，平添了些诡异。 萧乔心突地跳了一下，这楚小蚁此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了？自己明明一直盯着他看，却未见他手上有任何奇怪的动作。 他快步走上前，却并未见假假有何异样。 “翻开被子看看。”楚小蚁说道。 萧乔站在那，看着假假，被子下面会是什么？他手微微握着，手心凉凉的。 “不敢？”楚小蚁玩味地看着他问到。 “他……是个正常人吗？”萧乔问出这个问题后，突然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剖根揭底。以这样的手段去探查他，如若他根本不想让自己知道呢？ “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楚小蚁说着抬手就要掀开假假的被子。 “等等。”萧乔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走吧。多少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 楚小蚁手一顿，他放下被子一角，道：“你在怕什么呢？” “你走吧。”萧乔看着他，再次说了一遍。 “临场赶我走的人很多，有些人嫌我太辣眼睛，有些人嫌我出的价太高了，你呢？这样跟你说吧，他非但不是个正常人，而且……” “你可以走了！”萧乔突然打断他，扯住他的手臂，将他往门口拖去。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并不想听。今天的决定，是自己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呀……乔哥哥你好粗鲁啊！走就走，干嘛还动起手来了。”楚小蚁突然又恢复了刚进来时的样子，他扭了一下胳膊，试图从萧乔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萧乔见他这样说，便松开手，转身去开门。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你不敢动手，便由我来。”楚小蚁突然在他身后悠悠说道。 萧乔一听迅速转身，而楚小蚁此时竟已回到了床边。“你敢！”萧乔吼着冲了过去。 楚小蚁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迅速掀开假假的被子，噗的一声，被子被丢到了地上。 假假平躺在床上，双手放于腹部。而此时他的手，大概不能再称之为手了。 他手指较平日更为细长，指甲足有两厘米长，尖尖的，锋利似刃。手背覆着一层白色的绒毛，绒毛一直延伸至手指末端。在看看他的脑袋，头顶上竟慢慢伸出两个尖尖角，两只白色的毛绒小耳朵露了出来。 萧乔看着他，秉着呼吸，胸前剧烈地起伏着。 白色的毛绒耳朵，是的，他见过这对耳朵。　　 “啧啧……聚灵石，不怪我没法逼出他的原形。”楚小蚁说着弯腰凑了过去，抬手拿起假假脖子上挂的小圆石。 “你他妈离他远点！”一口怒气直冲脑门，萧乔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照着他脸面便是一拳，紧接着将他推到墙上，抬手又准备落下一拳。 嘭……水壶在扭打间被撞翻在地。壶里的水冒着热气流了一地。 “乔哥。”假假的声音自床边传来。 ☆、英雄掉马2 这一声清脆乖巧的乔哥, 吓得扭打中的二人一愣。萧乔手扔揪着楚小蚁衣领, 他不敢侧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这样一只……怪物？ “哎你……唔……”楚小蚁刚想说话，嘴就被萧乔用力捂了起来, 萧乔睁眼瞪着他, 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乔哥，这谁啊？你们在干嘛？”假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话音刚出，吓得萧乔手一抖，他迅速放开楚小蚁, 向右退出了两步。 假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侧。 萧乔定睛一看，哪还有毛茸茸的耳朵和锋利的爪子。 假假穿着医院的蓝色条纹病号服, 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他站在两人旁边，盯着他们。 “乔哥哥啊，你太粗鲁了！疼死我了, 必须加钱。”楚小蚁终于得以抬起手来揉一揉肿痛的嘴角。 “你最好少说两句。”萧乔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了句, 此刻，他完全不想跟眼前这个人客气。 “……”假假, 乔哥哥？ “啧啧，少见少见……”楚小蚁突然转身往假假身边走去。“必须好好研究一下，你这……唔……” 他话说到一半，嘴再次被捂了起来，萧乔从背后勾住他的脖子, 手将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并顺势将他拖出了房间。 他反手将门关上，松开了楚小蚁，道：“你先回去，我会再联系你。这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不是人。”楚小蚁定定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先走吧。”萧乔说着转身准备推门进去。 “他是妖。你确定要留他在身边？”楚小蚁按住他推门的手。 “这是我的事。” “唉……算了，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说实话，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化人的妖。你可小心着点。”楚小蚁说着松开了萧乔的手。 “嗯，谢谢。”萧乔说着将门推了开来。 “哎等等！人家包还在里面！”楚小蚁喊了一声。 “你在这等着。”萧乔说着走进了病房，并将门掩上。 在推门之前，他脑子里一直在想要怎么跟假假解释这个楚小蚁，他并不确定假假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他……成妖的样子。 可是当他推开门后，却发现假假又睡了回去，他侧躺着，面对着窗的方向，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点点黑色的头顶。 楚小蚁的包就在床边，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并未被挪动。 萧乔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失落，继而觉得难过。却也没说什么。 他走了过去，拿起那个LV，出门将他交还给了楚小蚁。 假假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当天下午5点，连姿势都没变过。 “乔哥，我们出院吧。”假假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这是楚小蚁走后，他对萧乔说的第一句话。窗帘仍拉着，此时，室内昏暗，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萧乔见他起来，不安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你不睡了？” “睡饱了。早点回去吧，明天不是开机吗？很多事情要准备。再赖在医院，覃姐该骂死我了。”假假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我让医生再来检查一遍，没问题就办出院手续。” “不用乔哥，直接办出院吧，我没事了。就是太累了。哎算了，我自己去办好了。”他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你别动！我去办，在这等我。”萧乔说着，拿上口罩就出去了。 假假看着被慢慢关起来的门，整个世界陷入死寂，他突然希望这扇门永远不要再被打开，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烂掉算了，不，一个猫。房内越来越昏暗，黑暗中，他的眼睛却越发的清明起来，亮晶晶的液体在他眼眶中打转。他拿手背擦了擦。 他慢腾腾翻身下了床，光着脚走到卫生间，打开灯，将门关了上去。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之人，他抬手，锋利的爪子轻轻滑过他的脸，光溜溜的脸，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人的模样。但到底不是人。他弯腰，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把水扑到脸上，水浸入他干涩的眼睛，火辣辣地疼。 悲戚，愤怒，绝望，彷徨……各种情绪涌上来，他的心脏快速剧烈地跳动着，水刷刷地从水龙头涌出来，他疯狂地往自己脸上扑水，就恨不得有个水池让自己泡进去算了。 他肩膀由一开始地轻轻颤动，到越来越剧烈地抖动，他一边给自己灌水，一边用力发狠地哭了起来。眼泪一淌出来，便迅速被水冲走。如此反复了一会，他咬着嘴唇停了下来，靠着洗手台慢慢坐到了地上。水龙头的水仍哗哗地流着。他抱着膝盖，在洗手台下缩成一团，他抬手，将手指插在头发里，把头埋到膝盖之间，情绪慢慢冷却了下去。 猫注定是孤独的生物，越是孤独，越享受孤独。 咚咚咚……卫生间门被扣响。 “阿真？”萧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的声音极缓，像是在叫一个睡着的人。 假假看着玻璃门外模糊的人影，外面还未开灯。他站了起来，关掉水龙头，拿纸将脸擦干。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人，这一开门，许多事，便算翻页了。 他转身走到门上，迟疑了会，将卫生间的灯关掉。门刚打开一条缝，一道黑影闯入，一只手揽了过来，他一个踉跄跌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他的脸撞到那人的肩膀上，萧乔一只手扣在他后脑勺上，另外一只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会，又垂了下去。 黑暗中，两人紧紧地贴着，能感受到彼此有力的心跳。 “阿真……”萧乔缓缓开口道，他已经想好，如果假假知道了，他便好好向他解释。 “乔哥，今天那个紫毛怪是谁啊？他来干嘛？不会又是你哪个脑残粉吧？”假假突然问道，并拨开了萧乔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萧乔。所以他是没有察觉到？还是装？他留在自己身边有什么目的？ “是。”萧乔看着假假从自己怀里挣脱，重重的失落感袭来。 “是我粉丝。”他继续说道。 “我看你要揍他。”假假说着，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因为他想动我的东西。”萧乔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慢慢跟了出去。 “哈哈……打粉丝，乔哥，你小心又上头条。被覃姐骂死。”假假说着走到床边开始收拾了起来。 萧乔走到门口，将灯打开，刚刚在黑暗中，两人的举动太过诡异，灯一开，世界通明，两人看到彼此，不觉有些尴尬。 “头条上着上着便习惯了。”他走了过去，准备帮他一起收拾，却看到他一双红肿的眼睛。 “你……”他心中一动，盯着假假的眼睛，所以他到底是察觉到了？ “哎，乔哥你是不知道，这医院的配备太差了，还VIP病房呢，我刚刚用里面的香皂洗脸，浸到眼睛里，疼死我了，用水冲了好久才缓过来。” “是吗？”萧乔仍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别的情绪，但是他失败了，此时，假假眼中就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毕竟香皂不是用来洗脸的。以后别用这东西洗脸了，伤皮肤。”萧乔眼睛从假假脸上移开，开始帮他收拾东西。 假假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两人口罩一带，便离开了医院。 回到酒店时间尚早，假假向小恒拿了明日的开机流程资料，便借故说不舒服，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他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刷了刷，先去微博逛了一圈，没想到自己在昨日的发布会上昏倒竟然很是轰动，轰动倒不是因为自己昏倒这件事，而是因为萧乔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己丢下众媒体出了会议厅。 他翻着网上的高清照片，看着萧乔对自己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他觉得有些陌生，仿佛照片中的人不是自己。照片底下一波腐女圈地自萌，猛吃他俩CP，连属性都给他们贴好了——霸道总裁天王攻×呆萌忠犬助理受。为此白乔粉甚至与蓝乔粉互怼了起来，期间还不时地冒出天王与天王猫假假的CP粉，评论区一度战火冲天。 但无论吃瓜群众如何站队，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发布会这一意外，成功地将众人的焦点从机场事件中剥离了出来。而谁也没想到，假假，在这一事件中收获了一大票的粉丝。原因很简单，颜好，武力值高，他与机场三名伤者的合影流出来后，更是广受天王粉追捧。 他点进自己的微博，发现粉丝由原来的两位数，变成了六位数。但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打开自己的头像，将咸蛋超人的头像撤了下来，随便放了一个风景照上去。又打开设置，将昵称由“我真的是假假”改成了“路人假”。 同样，他又上微信将头像的咸蛋超人换成了一张风景照。 叮…… 小雪：[怎么不挂天王头像了。] 假假愣了一下，自己换头像……还不到1分钟吧。 [嗯，不粉他了。]他想了一会，回复到。点了发送键之后，他便觉眼睛一阵发烫，仿佛自己此刻发送的不是消息，而是把自己的心给发送出去了似的，只觉得心脏空落落的难受。 [啊，我猜猜，你是不是也受不了他一个大男人与他助理的CP？虽说是那些腐女们自己在YY，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啊啊啊……心痛啊，我的乔天王！我还是粉蓝乔！] “……”假假。 [我有点事，改天再聊。] 小雪：[好的，晚安。] 从聊天框中退出来，他又点进了“欠我两万的死布偶”头像中。 [在吗？] [他们出现了。]假假见布偶未回复他，继续自顾自地发消息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找上我。]假假看着屏幕的字，迟疑了会，又删掉。 [可能有人出卖了我。] ☆、英雄掉马3 叮……来消息的并不是布偶, 而是萧乔。 [出去吃个饭吗？] 假假看着手机, 迟疑了会。 [有点晚了，乔哥你要是饿了我就在酒店点个餐给你。] [不晚，才9点。别磨磨唧唧, 快出来。我已经订好了。不去的话, 餐费从你工资里扣。] “……”假假。 [不然让他们送到酒店来？]扣就扣吧，估计萧乔点的菜，也就自己大半个月工资而已，而已…… 咚咚咚…… “快出来！”萧乔敲了敲他的房门, 喊了一声。 假假吓得手抖了一下，忘了萧乔就在自己隔壁！！ “乔哥。”他将门打开一条缝，站在那看着萧乔。萧乔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出去了。 “走吧。”萧乔见门打开，便将手抵在门框上，生怕他关起来似的。 “小恒现在应该也没事的……不然叫小恒？”假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才是生活助理。” 可以。毫无反驳的余地。 “我去换身衣服。”假假说着便转身回了房间。他的衣服不多，来来去去就那几套, 他特地将萧乔给的衣服丢开, 拿了一套与巫坤宏一起买的卫衣。 “这个穿上。”假假刚走出房间，萧乔就塞了一件羽绒服过来, 与他那套黑色是同款，这套是纯白的。　 “……”假假接过衣服，感觉自己刚刚挑三拣四地白忙活了。 两人带着口罩，一黑一白地从酒店后门出去了。 萧乔订餐的地方就在附近，C市虽是小城市, 环境却极好，是个旅游景区，历史悠久，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那护城河，主河道绕城而过，分支河道则弯弯绕绕地淌过这座城市的数个中心，可谓极具水乡韵味。 为了更好地发展这旅游业，沿河道都铺上了人行道。此时，他们二人便顺着人行道一路往目的地走去。C市入冬特别早，冬夜极寒，江边的风刮起来，便感觉吸进鼻子里的全是刺人的冷气。 假假将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缩了缩脖子。突然，背后的帽子被掀了起来，将他的脑袋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一个黑色的口罩。 “风大。”萧乔手从他帽子上移开，插回了口袋里。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便到了一个鱼庄。既是水乡，水产自然是这里的特色。 “乔哥，你不是不吃鱼吗？”假假看着鱼庄问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情抑郁并不影响他对鱼的热情。 “你不是喜欢吃鱼吗？”萧乔不答反问。 “……”假假。这是什么情况。鸿门宴？他心中暗道，若待会鱼有个什么三头六臂，自己决计不吃，不吃！ 萧乔选的地方，自是环境雅致。进了庄内，服务员带他们去了预先订好的包厢，包厢内古香古色，灯火都是用剪纸灯笼代替的。 菜未上，两人坐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冷场。 一开始两人还用眼神作交流，你看我一眼，我回你一眼。后来，干脆各自玩起了手机。 [这个人现在约我出来吃饭。不知道他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假假向布偶发送了一条微信。 [静观其变。]失踪许久的布偶突然回复了。 [我做了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想向他道歉，可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现在约他出来吃饭。下一步该做什么？]对于这方面的事，萧乔觉得还是旭阳有经验。 [上啊，不要怂，敞开了说。] [这人……有点丧心病狂！竟然叫我出来吃鱼？！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啊，等下鱼上来了我怎么办！QAQ]假假悄悄瞄了一眼萧乔，迅速低下头。 [……这个……确实有些棘手。看来他是抓到你的死穴了。就你这点出息……] [他似乎很喜欢吃鱼，我就带他来鱼庄了，是不是非常有诚意？]萧乔偷偷看了眼假假，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你的他字确定没打错吗？怎么那么像哄媳妇？] [滚！！！]假假恶狠狠地在屏幕里输入了几个叹号。 [滚。]萧乔点了发送。看着那媳妇二字，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异样，他确信这异样不是反感。 “您好！您的鱼好了。根据您电话中的要求，不加油不加盐不加菜，请慢用。如需加蘸料再叫我们就好。”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上来，将一盘盘鱼摆上了桌。 白白的一锅鱼汤。清蒸鱼。淬鱼。烤鱼。鱼生…… 三头六臂！三头六臂！这鱼不简单！！！假假盯着眼前一盘一盘的鱼肉，还有生鱼片啊靠！ “吃。”萧乔说着，将桌上的鱼一盘一盘地往假假那边推了推。 “……”假假，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不伤胃。”萧乔拿起勺子，乘了一碗鱼汤，放到假假面前。 “……”假假，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也不会掉毛。”萧乔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生放到假假碗里。脑海里浮现出假假那双覆着绒毛的手背，还有他毛茸茸的耳朵。 “……”假假，那到底吃不吃呢。 “这里的鱼生很有名，就在它上桌前五分钟，它还是活的。”萧乔自己乘了一碗鱼汤，拿起汤匙，优雅地喝了一口，眉头蹙了蹙。这是他几年来，喝的第一口鱼汤。 “……”假假，他自己都吃了，那我还是吃吧。 “那乔哥，我就吃了。”假假宣告一声，便夹了一片生鱼片到嘴里。 鲜嫩饱满，满口生津。实非人间凡品。好吃到发抖都不足以形容。 最重要的是，假假在这生鱼片中吃出了老家的味道。 那时候他们三五七八小猫孩，常常结伴去山谷的河道中打鱼，刚捞出来的鱼，蹦蹦跳跳地被咬在嘴里，就是这个味儿。 说来奇怪，近来许多旧事都让他记起来了，七七八八地往脑子里挤。他在家排行老六，叫白六。在他之上，白一到白五都是母的，他是家中的小少爷。也是族中之贵。 是的，他爹老白，是猫灵族的族长。他也曾享受万猫景仰。他也曾是高高在上的，一点不比萧乔差。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族群，早已化作白骨被遗忘在时代更迭中了。 而眼前这个人……他眼睛从那盘生鱼片上移开，看了一眼萧乔。自己跟了他三年，但是，他总觉得这人在自己心中不止是三年的分量，应该更久。 萧乔也在看他，不，应该说萧乔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他跟前那碗鱼汤因为许久不动，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白色皮冻。 “好吃吗？”萧乔拿起汤匙，在鱼汤里轻轻捞了捞，将皮冻打散。 “乔哥。”假假放下筷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嗯？”萧乔有些紧张地放下汤匙，面上却依然平静。他想了半天，从那盘生鱼片还是整整一盘的时候，到现在只剩三分之一。依然没有想好要跟假假说什么，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他出来吃饭？只知道在酒店里，他就在自己隔壁，可是自己却不安得要疯掉。大概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你以前问过我，我老家在哪。我当时给你讲了一个故事。其实那个故事还有一部分，我最近才想起来。”假假看着萧乔，顿了顿。 “你说你老家很美我记得。”萧乔将手放到膝盖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他的心悬在空中，他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不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紧张。他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大雪封山，仇敌四布，我根本走不出去。后来有个人，就像你那首歌一样，踏雪而来。他唱着歌，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他将我从雪地里捞起来，给了我一根小鱼干。乔哥，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英雄是谁。但我的英雄，是他。” “后来呢？”萧乔觉得喉咙有些干，声音有些哑。以前他将假假的话当童话听，但现在，他确信这是真的。那个少年，救了他。 “后来他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在我脖子上挂了一串小鱼干。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萧乔看着他，脑子里再次浮现他的耳朵，他的爪子，他爱吃鱼。猫？妖？或许自己直接问他？他会告诉自己？ “那个，嗯……你……嗯，听起来你很有故事。就好比你怎么会趴在雪地里呢？呃，我是说他怎么把一个人从雪地里捞出来……”萧乔问完就恨不得揍自己一拳，自己明明想问的不是这个啊！！可是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叮……萧乔刚问完话，假假的手机响了一下。 欠我两万块的布偶：[十点三十分到凯德酒店。小孟有东西交给你，很重要。] 假假看了眼时间，十点十五分。 “乔哥，我有个朋友过来找我，我得先走了。”假假当即说道。这个饭，除了好吃外，他吃得并不算愉快。 “……”萧乔。这就走了？ “很重要的朋友？”他问道。 “很重要。”假假应了一声。 “大晚上的，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朋友怕生。” “那我送你过去。”萧乔说的笃定异常，不庸拒绝。 “在凯德酒店，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远，刚好一道。到了酒店你就先回去，挺晚了。”假假说道。 萧乔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 两人出了鱼庄，往来时的路走。过了10点，街上便极其安静。 【你踏雪而来……】 萧乔拿出手机，是傅覃。 “覃姐。”他抬手，将手机附在耳边。 “乔哥小心！” 假假突然吼了一声，萧乔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旁侧一个黑影窜入，速度极快，那黑影朝自己手上一扯，自己便觉握着手机的手空了。 “妈蛋！你别跑！”假假的声音在萧乔旁侧呼啸而过。 萧乔只觉眼前虚影一闪，路上便只剩他一人。 ☆、英雄掉马4 假假在见到黑影后几乎是一瞬间窜出去的。人行道左边是河道, 右边则是一排排房子, 房子依河而建是这里的特色之一。只见黑影几个晃悠，溜进了一条巷子里。 假假速度极快，几乎在那人拐入巷子的瞬间, 他也跑到了巷子口。他跟着黑影猛地拐了一个弯。 刚转入巷口, 一阵劲风擦着他耳朵呼来，一个结实的拳头从旁侧照着他脑袋砸了过来。这一记拳出得极快，若是换做常人，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怕是要脑袋开花。但假假到底不是人，这一拳虽是来势汹汹，但速度上, 在他看来确像商量好了一样，他腰肢极软，在他刹脚的一瞬间，猛地向后一仰, 拳头扑了个空。 假假顺势往后跳出一步, 尚未站稳，对方再次缠了上来, 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假假这次未躲，直接迎了上去，抬手掐住了那人的手臂，毫无虚招, 抬腿便向那人踢去。 “靠！”那人骂了一声，并迅速抬起手肘挡住了假假横扫过来的小腿。紧接着他一个反手，从假假手中挣脱出来，像泥鳅一样溜了开来。 “是你！”假假终于有时间缓口气，在看清来人之后，吃了一惊。自己尚未找他，他倒再次找上门来了。 “还你！”那人嘴角一勾，掏出手机往假假身后掷去。 手机在高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假假头顶。假假急速转身作势往半空扑去。刚跨出一步，后背突然猛遭一击，他皱眉闷哼了一声，身体往前栽了下去，那人快速越过他身侧，并往下一俯身，堪堪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手机。 他将手机塞进黑色风衣口袋中，转身正要开口，一个拳头砸了过来，他头往旁边一侧，拳头擦着耳朵而过。他面色一沉，在假假挥下第二拳时，从袖口抖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他手持匕首，反手向假假胸前一划，撕拉一声，假假猛地向后退去，空中飘着白色的毛絮，他一低头，羽绒服破了。 这羽绒服，是萧乔的。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并脱下了羽绒服。 毫无花招，他脚尖一提，一个箭步冲上去，曲指成爪，指端的利爪急速伸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向那人脸面撕去。那人一愣，转而面露喜色，并迅速抬起手肘挡于身前，撕的一声，袖口被假假划出一道口子。 “停！！！”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吼了一声。 假假此时怒气正盛，哪还听他的，直接缠了上去。那人自知不敌，往旁边一跳，顺势掏出了手机。 “还你！！”他喊了一声，大喘粗气，并将手机亮在掌中。 “……”假假停了下来，同样喘着粗气。 “早出手不就得了，非得跟我缠那么久！”那人说着，当真将手机抛了过来，手机稳稳地被假假接在手里。 “你是来试探我的。”假假收起利爪，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萧乔的手机。 “没办法，灵镜摄取不了你的妖气，拍不出你的原形，我便只好亲自动手了。”那人耸耸肩说道，那一戳马尾在刚刚的缠斗中有些松散，额前落下几缕碎发，一张俊俏的脸带着玩世不恭与满满的挑衅。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无敌。一个做着掠妖勾当的狗仔。 “灵镜……你的照相机？”假假冷着脸问道。正是那个照相机，让他在发布会上昏厥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的妖力是受到了损伤。 “啧啧……有趣，有趣。”无敌抬手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走过来，绕着假假走了一圈，仿若在参观动物园的狮王。 无敌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绕回他跟前，突然俯身凑到他胸前，动了动鼻子，并往他脖子上那颗御灵石瞥了一眼。 假假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 嫌恶道：“你属狗吗？” “你是猫妖。”无敌说着，打了个响指。 “你也不是常人。”假假盯着他说道，心中已有了答案。这些人到底是找上门来了。为什么这个人那么轻易地就找上了自己？萧乔吗？所以他今晚约自己出来果然是算计好的？他心中一沉，抿唇不语。 “让我来猜一猜。自古可聚妖丹化而成人的猫族，只有猫灵一脉，你，是猫灵族的。”无敌看着他，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假假并未答话。 “猫灵一族早已在200年前覆灭，而唯一留下来的……白六。传言是真的，你没死。”无敌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意味。白六，这只在他家妖族志上才能看到的远古猫妖，此刻，竟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眼前，还带着一颗宝贝。 假假心中一动，没想到三言两语间，对方便将自己剥了个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假假定定站在那，脸上并未露出惧色。 “獠牙都露出来了，就不要再夹着尾巴了。”无敌玩味地看着他说道。 “今晚放过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假假说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羽绒服，转身准备离开。他有把握在五分钟内将对方撕掉。但他并不想伤人。 “等等。”无敌跨步上前，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虽同为掠妖族，但与你灭族仇人却不是同一路。他们那帮迂腐的家伙，以屠戮为快。而我……”无敌说着，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你什么？”假假挑眉问道。 “实不相瞒，我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己任。”无敌说着，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此处应有BGM。 “……”假假。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应该抱紧我大腿？” “谢谢。在你出现之前，我的世界一直很和平。”假假说着，拨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嘿！猫妖！明天见！”无敌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假假出了巷子。看看时间，将近12点，在这耗了一个多小时。他走到江边，刺骨的风透过羽绒服的口子，灌入他胸前。他抖着身子蹲了下去。看着江面发呆。他需要屡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发布会上，无敌出现，并对自己出手，或许，当时他只是用灵镜试探自己。医院，若不是自己看到那个紫毛怪包中的各类法器，自己可能到现在还被萧乔蒙在鼓里。 萧乔约自己出来吃饭，途中再遇无敌。实在巧合。可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呢？紫毛怪真的恰好只是萧乔的粉丝呢？无敌恰好出现呢？他皱眉盯着河面轻轻泛起的涟漪。 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不是自己的。屏幕亮了起来，顶端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跳大神的楚小蚁:[乔哥哥啊，你那只妖修为很高，今晚我找我亲爱滴无敌师兄过去会会他，看看能不能卸了他的面具，看他到底……] 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显示不全，假假并未点进去。他收起手机。自嘲地笑了笑。 他慢慢站了起来，将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头上，转身往凯德酒店走去。人行道沿着河岸弯弯绕绕地延伸。一路无人，只留一抹白色在天地间独行。白点渐渐消失，融入暗夜中。 假假来到凯德酒店，走了一圈，并未见孟买。 [我到酒店了，路上遇到了掠妖族，来晚了。小孟呢？]假假只能通过布偶联系到孟买。 [你没事吧？那么快找上你？]布偶回复到。 [没事，那人很水，伤不了我。] [你到酒店后门，靠左有个绿色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有个黑色的袋子，你将里面的东西拿走。] 假假依着布偶的说法，到了后门，真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了袋子。他捡起袋子，打开。里面是个比手掌大一点的小包裹。包裹扁扁的，假假将袋子丢掉，把包裹塞进衣服口袋里。 [拿到了。是什么？]假假回复到。 [我现在忙，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先收着，别搞丢了。] [好吧。] [最近不太平，自己小心吧，小田园。] [我会的，谢谢你。]假假看着布偶的头像，心中升起一阵暖意，觉得这冬夜也没那么冷。 时间已过12点。他抬头看看天，星辉并不明朗。既已暴露行踪，或许自己可以现在一走了之？再辗转几十年，待这一批见过他的掠妖族老死。这样又可重来一世。当初做猫，在人世流浪近两百年，并不觉得孤独，天地为家，花木为邻，虫兽为友，自灭族以来，唯一让他伤心了一段时间的，也就是当初空蛋壳死的时候，那个被切了蛋的小公猫。但他看得开，天道轮回，生死自有定数，活得久了，便能参透这其中的奥义。 但是，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他，成人了。他遇到了萧乔。三年前那个黄昏，萧乔哼着歌，踏雪而来。他的声音在冰天雪地中，很好听。他现在明白，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众里寻他罢了。 他以为看得开的，现在都看不开了。 他低头，踢开脚下一块小石头。按掉了傅覃今晚的第六通来电。 他走了几步，却在酒店后门右侧一个巨大的观景石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蹲着，头抵在石头上。 他迟疑地走了过去。 “宏哥？”他诧异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巫坤宏。 巫坤宏一抬头，衣衫有些不整，西装下的衬衣，三个扣子敞开着。他两眼通红，眼底尽是迷离飘忽。在看清来人是假假后，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往假假走去。 “阿真。”他停在假假跟前，突然抱了上去。 一股极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假假皱眉，抬手将巫坤宏推开，并扶稳他。 “宏哥你怎么在这？跟谁喝了那么多？” “瞎说！我没喝多。走，阿真。哥带你去江边逛逛，听说这里美的不行。”巫坤宏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扯着假假就要走。 “你助理呢？我送你回酒店。”假假扶住他的手臂，往人行道上走。 磨磨蹭蹭走了一段路。背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阿真！哎我的妈呀！可算找到你了！”小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假假停下脚步，小恒很快跟了上来。 “我们找了你一晚上！可把乔哥急死了！他把那个小警察都叫出来了！你电话也不接……”小恒说着，忙给傅覃打了个电话。 “……有事耽搁了。”假假不自在地说道。 “宏哥咋了？你们怎么在一块了？”小恒看着醉醺醺的巫坤宏问道。 “我碰巧遇到他。我们回去吧。” 巫坤宏脚步越发虚软，假假干脆将他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往酒店走。不到十五分钟，便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他们直接绕到了酒店后门，圈内人的习惯，有后门的，绝不走正门。 “乔哥。”小恒突然喊了一声。 假假停住脚步，抬头，与站在门口的萧乔四目相对。虽已是半夜，萧乔仍带着口罩，这是他的习惯。口罩上一双冷到结霜的目光，锁在假假脸上。 “乔哥……”假假唤了一声，有些恍惚。 萧乔慢慢走了过来，站定，扫了一眼巫坤宏。 假假觉得，萧乔的出现，让本是0°以上的空气，骤降到了0°以下。该生气该愤怒的是自己啊！ 萧乔抬起手，一把推开巫坤宏，道：“小恒，这人你把他丢回他住的地方去。” 小恒忙不迭扶住了巫坤宏。 “哼……呵呵……天王不高兴了？”巫坤宏嗤笑一声，斜眼看着萧乔说道。 萧乔正愁气没处撒，见巫坤宏如此挑衅，他冷着脸跨步上前，抡起拳头便要砸下去。 假假似瞬间移动般闪了过去，截住了萧乔的拳头。 小恒扶着随时要倒地的巫坤宏。假假掐着萧乔的手腕。空气近乎凝滞。 僵持片刻。萧乔突然反手掐住了假假的手臂，扯着他往酒店走去。 小恒微楞，扶着巫坤宏也跟了上去。 萧乔一路扯着假假进了电梯。小恒很识趣地待他们电梯关闭之后，才扶着巫坤宏进了旁边的电梯。 萧乔按下楼层号。假假觉得，电梯中的空气是死的。吸一口气都让人觉得难受。两人并肩站着，萧乔盯着门上的旅游广告。假假盯着楼层显示屏。 叮……到了。 萧乔再次抬手掐住假假的手臂，较刚才更为粗鲁。他扯着假假，像家长从外面拎回叛逆不回家的孩子一样，三两步走到了他们住的那个套房。 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他抬手打开玄关处橘色的灯。按着假假的肩膀，将他抵在走道的墙上。他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沉到冰窟里的脸，死死地盯着他。 室内极静，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真切。萧乔看了一眼假假羽绒服上那道齐整的口子。他揪了一晚上的心，再次被敲打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寒凉。如果这个口子再深一点…… “乔哥。”假假试图打碎冰面。 萧乔按着他肩膀的手一使劲，将他扯到了自己怀里，他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将假假紧紧环在自己手臂里，假假呼吸变得困难，眼睛慢慢泛起酸意。打自己一拳，又给自己一颗糖吗？还是，他又有什么别的计划。 “乔哥。你手机。”假假从萧乔手臂中挣脱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萧乔一愣。就为了这么一个手机。 他接过手机，抬起另外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假假羽绒服上的口子，沉声道：“你觉得，这一个破手机，很重要？” 假假看着他，一口气堵在心头。压得他要窒息。 “我觉得应该比我重要。”他说完，推开萧乔，状似洒脱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啪……！巨大的撞击声自身后传来，手机在坠地的瞬间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萧乔看着假假的背影，假假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房间。伴着关门声，空气再次变得死寂。 次日。 “香烛、蜡台……哎猪头呢！小王你咋办事的，猪头怎么还没上？” “刚走得急，忘了拿，叫人回去拿了，估计不到五分钟能到！”小王在人群中吼了一声。四周一片沸沸扬扬，各忙各的。 假假蹲在一个土坡上，看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传统惯例，开机仪式中拜神自然少不了。贡桌用红布盖着，上面摆着香纸烛果等，该有的都有了，唯独缺了猪头，不怪那人要发火。假假听人说，那个是生活制片，脾气火爆，并不好相与。 萧乔正在不远处与陈导聊天，一旁的还有蓝若兮，今天蓝若兮穿了一套运动服，绑着马尾，显得活泼灵动。巫坤宏则带着助理在到处与人打招呼。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不同。 “猪头到了！猪头到了！”小王托着一个额前染红的猪头跑了过来，小心翼翼，仿若托着金元宝一样。 此时他们在一座山脚下，这座山名为白岩山，名字由来据说可追溯到几百年前，因此，现在没人说得清为何叫白岩山。此山独立成座，远看像个巨大的立体圆梯形，山顶开阔，并慢慢往中间凹陷。不少古装剧及抗战剧喜欢到这里取景。地形够大，复杂程度刚刚好。最重要的是，据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来这取景的剧，多半都能火。血染的外景拍摄主要在这座山上完成。 “全体人员注意，全体人员注意！往这边集合，往这边集合！”那个生活制片站在贡桌旁，拿着一个大喇叭喊道。 众人得令，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走。整个剧组加上主要演员，以及今天邀请来的媒体，将近300人，打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前排自然是留给导演制片主角们的。萧乔蓝若兮与陈导及其他几个重要人物走了过来，站在第一排。假假见萧乔过来，便从土坡上跳了下来，走过去，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 “大家随便站随便站。这个不讲究！”生活制片见大家推来推去的，大嗓门地喊了一句。“下面先请我们的陈导说几句。” 陈导信步走上前。接过生活制片的大喇叭。对于这类发言他早已驾轻就熟。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前后不过五分钟。发言完毕后，他又接着道：“下面请我们的出资方代表薛总给大家说几句。” “怪了怪了，薛总竟然亲自来。以往的投资项目中，或大或小，他从来不会亲自出现在开机仪式上的。”小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着假假悄悄调侃了一声。 “可能是比较重视血染。”假假应道。 薛庆的发言亦很简单，开机仪式中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拜个神佛，祈个好彩头，且开机仪式会请各大媒体到场，说白了就是搞个噱头，增加曝光率。 贡桌旁放着一架用红布包着的摄像机。众人拜完后，生活制片将摄像机小心抬了出来，众人拥着摄像机，由薛总与导演一同拉下摄像机的红布，血染这部剧，便算正式宣布开拍了。 走完这些流程后，各大媒体便逮着主创们进行了轮番采访。剧组也乐得如此，开机后重心会放在拍剧上，便少有这么集中的宣传了。 假假站在路旁，看着一群记者围着萧乔和蓝若兮在做采访。萧乔今天穿的也颇为运动，今早起来的时候，虽见他脸色不太好，但经化妆师一上妆，此时看起来便神采奕奕的。 偶有一些人悄悄过来给假假递名片，称是经纪公司的，明里暗里地给他抛橄榄枝。假假皆是礼貌地接了名片，未与他们多聊。 “嘿！” 假假觉得肩上一沉，他回过身，看到无敌一张笑眯眯的脸。 ☆、英雄掉马5 “你怎么在这？”假假警惕地看着他, 并微微握起了拳头。 “我说了明天见的, 忘了吗？小白。”无敌嘴唇偏薄，唇角一勾，便带着些邪气。他今天还是穿着昨晚那套衣服, 袖口处还敞开着一道被撕开的口子。 “我也说了, 别让我再见到你。另外，我不叫小白。”假假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那么怕我干嘛？”无敌说着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继续道：“以后咱们相处的机会多着呢，我们, 现在可是一个剧组里的呀。”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假假说着，推开搭在他肩上的手。 “我是摄影助理呀！我可是好不容易托熟人给我塞进来学习的。你别带有色眼镜看我。”无敌一脸无辜的说道。只是这一脸无辜在假假看来, 却是狡猾至极。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个，狗仔。”假假瞥了他一眼，两手交叉抱于胸前, 面向萧乔那个方向, 不再看他。 “要全方位发展不是……”无敌学着假假的样子，同样两手抱胸看着萧乔。 “你说你好好一个妖咋那么没出息, 就整日跟着这个人？”他继续道。 “妖不用吃饭啊？你一个捉妖的可以不务正业跑去当狗仔，我怎么就不能当助理了？” “眼下就有一个妖，为了你这句不务正业，我是不是应该抓一下你？”无敌说着拿手肘碰了一下假假。 “你可以试试。”假假往一边挪了挪。 道具组早在前两天就已上山安营扎寨，开机仪式结束后, 剧组派来一排商务车，众人浩浩荡荡便往山上开去。白岩山是个旅游景区，环山公路是早几年修好的。但游人多半会选择徒步走山道。 车行驶在环山公路上，萧乔与巫坤宏在同一辆面包车上，小恒与傅覃先回了A市。接下来萧乔剧组中的一切事宜，将会由假假负责。 一路上众人都相当安静。因为昨晚的事，萧乔与巫坤宏的交流更少了，而巫坤宏的助理小辰，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假假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看着环山公路下的陡壁，山石嶙峋，树木郁郁葱葱，地面的建筑越来越小。这样看，这座山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车在半山腰停了下来。下了车，眼前一下开阔了起来。放眼望去，竟似个小平原。这里离山顶，尚有一段距离。白岩山以原生态著称，因此山上并无极富现代化的星级酒店。不过剧组在选住址上颇为用心，承租了一片别具特色的竹楼。竹楼多为两层到三层，视竹楼大小，楼内房间单间、三两间到十来间不等，这就像住酒店的时候你是选套房、双人间还是标准间一样。 知道萧乔对于住所要求较高，剧组特地安排了规格最高的竹楼给他，当然，既是竹楼，规格再高，也是比不上星级酒店的。此时，假假拖着巨大的行旅箱与萧乔到了一幢精致的二层竹楼。竹楼分两个房间，上下楼各一间。他与萧乔进到竹楼内，里面家具多半用竹子制成，虽是雅致，但人工痕迹极其明显，也就少了些意趣。 自昨晚一事后，两人交流就少了。且进组后，萧乔几乎忙到没时间停歇，一会编剧找，一会导演找，总之是各种谈话，谈话，谈话。而这期间，假假只是跟前跟后的，也无需做什么。 当晚，他们回到竹楼已近12点。 “乔哥，你在这坐会，我先上去收拾一下。”假假一边说，一边扛起行旅箱往二楼走去。 “嗯。”萧乔应了一声，他坐在竹椅上，拿着剧本，正琢磨着今日导演给他说的一些细节。 “小白小白！”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伴着声音，屋内进来一个绑着马尾的男子。 萧乔放下手中的剧本，他记得这个男人，白天的时候，时不时就过来找假假，很烦人。 “你找谁？”他明知故问地道。 “咦……乔哥在。我是摄影助理无敌，我找白真真。”无敌边说，边往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走去，他探头看了看，并未见到假假。 “工作上的事，找我就可以。若不是工作的事，找我也可以。”萧乔直截了当地说道。 “……”无敌愣了一会，心道，这天王管得也太宽了。 “那麻烦乔哥帮拿样东西给他。”无敌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萧乔。 “信？给阿真？”萧乔看了眼信封，只写了小白二字。信封口被封起来了。 萧乔虽问的轻巧，但眉眼那微微一蹙并未逃过无敌的眼睛。他心下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 “嗯……这个嘛……是我跟小白的秘密，乔哥你问他好了。”无敌说着，转身吹着哨子，晃着马尾出了竹楼。 他与他的秘密。他跟别人能有什么秘密？以前认为他没几个朋友，现在看来，似乎他的朋友比自己还多，什么布偶小雪的，还有那个巫坤宏，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还写信？ 萧乔拿着信封，他将信封举到头顶，想透着光看看里面是啥，但显然这个做法很幼稚。 “乔哥，房间收拾好了。”假假踢踢踏踏地踩着木板子从二楼走下来。 “别人给你的。”萧乔将信封丢到跟前的桌上。又补充了句：“亲自送过来。” “谁？”假假疑惑地拿起信封。作势就要拆开。 “一个绑着马尾的男人。”萧乔说着，看着假假手中的动作。 “……”假假脸色微变，手一顿，停下了拆信的动作。他想到昨晚那个楚小蚁给萧乔发的微信。萧乔与这个无敌，其实是认识的吧。 “你跟他很熟？”萧乔盯着他问道。 “可能你们比较熟。”假假讨厌萧乔这种探究的眼神，明明是他在背后操纵一切。却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萧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 “乔哥。我现在觉得，你演技挺好的。”假假说着，拿起信封在萧乔眼前晃了晃，继续道：“我配合你好了。这个我收了。” 假假说完，拿着信封便往楼梯下那个小房间走去。 “等等！”萧乔走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挡在他面前，强压着火气道：“我们现在，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乔天王你希望我怎样？”假假说着，抬手要挣脱萧乔的手。 “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萧乔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的疑惑迅速被怒火占据。 “……”假假看着萧乔，心中翻涌不止。他紧紧握着拳头，将指甲嵌到掌心，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向萧乔亮出武器。 “算了……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个付你工资的人而已。”萧乔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眼睫微微下垂，眸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没有怒火，没有期待。自知道假假是妖之后，他一直在等，他自信假假对他的依赖，对他交付一切的样子，哪怕是妖，也是爱跟在他后面一直叫他乔哥的妖。 但现在看来，他高估自己了。眼前这个人，不，这个妖。从来没打算向自己坦白。他突然松开假假的手臂，擦着假假的肩膀走了过去，转身往楼梯上走。 假假的心陡然往下沉。他快步追了过去，站在楼梯下，他手轻颤着，紧紧抓着楼梯扶手。 “萧乔！别装了。”他看着萧乔的背影喊道。 “我他妈受够了！”他向来温和，但这一句，他是用吼的。 萧乔身子一顿，停在楼梯上。良久未说话。 “解约吧。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何必强留一只妖怪在自己身边。 萧乔的声音极轻，若不是自己听力极佳，假假几乎以为这句话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接着便是脚踏楼梯的声音，关门声。 假假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笔直向上的楼梯在自己眼中打颤，模糊。自己一直下不去的决心，他终于帮自己选了。挺好。 叮…… [乔哥啊，昨晚怎么不回我？见到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师兄了吗？] 萧乔看着楚小蚁的微信，心想，为什么自己要犯贱联系这个人。 [你师兄是谁。]虽然很想将他拉黑，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复了一句。 [无敌师兄啊！就绑着马尾的。我让他出手了。] 无敌！！萧乔的心重重地抖了一下。他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随着怒火喷张出来。 他手轻颤着，迅速拨通了楚小蚁的电话。 “楚小蚁。你给我说清楚。”他冷冷道。 “哎乔哥你怎么亲自打电话给人家了……”楚小蚁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他妈的你师兄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动手了？我同意了吗！”萧乔爆喝了一声。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一会。转而是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收人钱财。自然是要替人/消灾。不过乔哥你放心，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基本的原则是不出卖雇主，所以，虽然找了我师兄，但他并不知道是你。” “昨晚的事，你搞得鬼？那个无敌，你安插进来的？对付阿真？”萧乔想到假假羽绒服上那道齐整的口子，心乱成一团。所以他跟无敌已经交过手了，所以他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所以他说他受够了。因为，楚小蚁是自己找来的，而他，果然早就知道了。一切，都成了自己对付他的阴谋。 而今晚，那个无敌又来找他！他思及此，立马开门冲了出去，三两步跑下楼梯。 假假的房门从外面上着锁，门是竹子做的，他一脚便踹开了。 他一眼落在桌面拆开的信封上。他按掉电话。走过去，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照片，是发布会上那天的，他看不出有何异样。 他翻过来一看，照片底下一行字：想要底片，凌晨2点，竹马坡。 萧乔看了一眼时间，1点25分。他迅速掏出手机拨了假假的电话。 电话里响起了女客服冷冰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艹！”他抬腿一脚踢翻了跟前的竹椅。再次拨通了楚小蚁的电话。 “他们在哪？！”萧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谁？我师兄吗？不知道呢，他向来神出鬼没的。”楚小蚁慢悠悠地说道。 “楚小蚁。我警告你，如果阿真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萧乔说完挂了电话。若楚小蚁与无敌事先就商量好了，又怎么会告诉自己。 “王主任，我是萧乔。不好意思，有个事想向您打听一下。”萧乔拨通了生活制片主任的电话。 对方显然已经睡了，萧乔耐着性子，待对方从懵逼的状态中缓过来，并回应他后，他才继续问道：“您知道白岩山上有竹马坡这个地方吗？” “竹马坡？没听过啊。乔天王是打算……” 未待对方说完，萧乔直接挂了电话。 “小恒。查一下，白岩山，竹马坡。若没有，十分钟内，把白岩山所有景点资料发给我，重点是要标出位置。” “啊？……哦！好的，乔哥！”小恒尚在美梦中，接到老板的电话，缓了数秒，抖着激灵醒了过来。 小恒办事效率确实很高，不到十分钟，便给萧乔回复了消息—— 1、有记载以来，白岩山从来就没有竹马坡这个地方。 2、白岩山共13个景点，且较为分散。具体资料及位置已发您邮箱。 萧乔一边打开手机邮箱，一边走了出去。叠石泉……风鸣洞……银元峰……秦月坡……星谷坡…… 13个景点，带坡字的有五个。剧组所在的位置在半山腰，萧乔打开小恒发过来的地图。五个坡很配合地分居五个不同方向。他看着地图上两个挨得相对近一点的景点，一咬牙从竹楼跑了出去。 出去找找，总比待在这里等要让自己好受一点。 虽有明月星辉，但山中雾气深重，眼及之处皆是朦朦胧胧的。山风呜呜地从四处刮过来，擦得耳朵生疼。萧乔走出来一段路，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 时间早已过了凌晨2点。他的心突突地跳着。 阿真的手机丢在前面…… 阿真的外套丢在前面…… 阿真的尸体…… 脑子里止不住跳出各种假设。他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两条腿麻木地向前跨着。手攥得紧紧的，冷汗不断从手心冒出来。心越悬越高，越悬越高。在这零下四五度的寒夜里，他却走出了一身的汗。 “白真真……”他轻轻唤了一声，只是想说给自己听。 他并没有找完所有景点，当他走完五个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你踏雪而来……】 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喂。”吹了一晚上冷风，萧乔的鼻音极重。 “乔哥，我是片场助理小张，联系不上您助理。今天的拍摄8点开始，你们怎么还没过来，男二这边已经定好妆了。陈导刚还找您来着……”对方一接电话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我……我现在过去。”走了一夜，萧乔此时有些恍惚，早已将今日的行程忘了。 “好的。您快点哈，陈导脾气……你懂得！”小张说着便挂了电话。 萧乔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7点了。他打开微信，给楚小蚁发了条信息。 [转告无敌，今晚阿真不回来，我会让他完蛋。] 萧乔未回住处，直接去了今天的拍摄地点，就在竹楼后面一处开阔的悬崖边上。 萧乔的定妆照早在前期就已完成。剧组拍摄一般不会直接按照剧情顺序拍，而是根据演员时间，剧情场景，剧情所处节气等来调整的，甚至更讲究一点的剧组，有些重要的大场景还会算个黄道吉日，当然，这个是少之又少的。 “小乔你……怎么那么迟。看你脸色不太好，今天这第一场，没问题吧？”陈导本想逮着他骂一顿，但见他一张苍白的脸，着实被吓了一跳。 ☆、英雄掉马6 “没事。不好意思陈导, 今早有点事, 出去了一趟。”萧乔抱歉道。 “快去上妆！”陈导有些担忧地看着萧乔的脸，干得有些脱皮。幸而这不是女演员，且拍的是抗战剧, 不需要拍偶像剧的状态。 “好。”萧乔跟导演打完招呼, 便往剧组的临时化妆间走去。 萧乔进了化妆间，发现巫坤宏也在，此时他刚定完妆，穿着一身蓝灰色军服, 抗战时期的共军军服。他在剧中饰演的男二，名为姜孟，是一名温文尔雅的大学教师, 战争爆发后便加入了共/产党。为了更贴近剧中人物形象设定，他特地自带了一副银色边框眼镜，年代感及书生气十足。 萧乔见到他愣了一下，有些不习惯。但也没说什么。　 巫坤宏本想与他打声招呼, 见他拉着一张脸, 便闭口不言了。 萧乔在剧中扮演的是一名土匪头子，名为骁凌。人物设定在30岁左右。血染并不是传统的大场景抗战剧, 而是以抗战为背景，侧重于挖掘草根英雄身上平凡的人性。导演的初衷便是，重点在人的塑造，而非叙事。 造型师给萧乔穿了一套浅灰色粗麻布衣服，为了配合这部剧的形象, 萧乔特地将头发留长了些，化妆师刻意将他的脸调暗了一个度，并通过适当的阴影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深邃立体，且萧乔长相本身不是鲜肉型，经化妆师这么一造型，便带上了些粗野俊朗的痞气。 这次要拍的场景是男一与男二一段很关键的对手戏，发生在双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导演今天并不打算走剧情，而是先拍这段场景中最重要的一个片段——两人之间的枪法对决。 血染虽为相对冷门的抗战题材，但因为有陈导的业界口碑，以及萧乔这样的流量大咖作为男一，且这是歌坛天王转型演员的第二部作品，公众关注度极高，所谓未拍先火，说的便是这。但萧乔近来的负面/新闻频发，对该剧的公众期许度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为了保持该剧的热度，出于宣传的需要，剧组决定截取今天即将拍的这段场景出来进行精修，并作为该剧的第一弹片花先在网上预热，视观众的反响再做下一步宣传计划。 化完妆时已接近9点，比原定计划迟了近1个小时。萧乔与巫坤宏两人一同来到这场剧的外景地点——也就是萧乔的贼窝，他的山寨。剧组租用了一个很大的山庄，山庄的位置很特别，就挨着悬崖边不远处，经过几天的布置，一眼望过去，真是满满的土匪窝的样子。 “乔哥。”蓝若兮见他们过来，便上前来打招呼。今天没有她的戏，但因为是血染开机首场，她还是一大早过来观摩了。 “这位就是巫坤宏？你好，我是蓝若兮。”未待萧乔回应，她转而看向一旁的巫坤宏，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嗯，我是。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真的非常有感染力，到时候对戏还请多多指教啊。”巫坤宏由衷赞叹道。 “谁指教谁还说不定，我可是听说陈导挺看好你呢！你试戏时，可是一吻成名啊，哈哈……是不是，乔哥？”蓝若兮说着爽朗地笑了两声。 “别说了，怪丢人……哈哈……”巫坤宏抬手摸了摸脑袋，因穿着军装，又带着眼镜，像极了一个乖憨的军哥哥。 “你们先聊，我过去那边一趟。”萧乔并未接蓝若兮抛过来的话，从来到剧组，他就一直处于恍惚神游的状态。 “无敌啊，他请假了。”摄影师一边调试着镜头，一边对应着萧乔的问题。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萧乔继续问道。 “什么时候啊……他还真没说。你说他这哪有个实习助理的样子，刚上工第一天就请假，要不是上头有人硬要说塞给我，我才不会招这样的助理。” “嗯……”萧乔听着，心下了然。无敌，就是目的明确地奔着阿真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麻烦跟我说一声。”他继续道。 “行行，没问题。” “小乔。”陈导突然走了过来。 “陈导，现在开始吗？”萧乔看着他问道。 “你们俩先自己对几遍，有感觉了，就开始。”陈导交代了一声，又走到摄像机旁边，比手画脚地对着摄影师交代着镜头。 “过去试一下？”萧乔走到巫坤宏面前问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这都要开拍了，我们还没对过戏，被陈导知道，该被叼了。”巫坤宏开玩笑地说道。既是男一男二，对戏绝不会少，两人一直这样冷下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且说到底，两人并没有任何的实质性冲突。不过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两人走到一张古旧的木质长桌前，枪械组准备了两把手/枪，为了达到更好的拍摄效果，剧组使用的是改造过的真枪，此外，枪旁边是拆放出来的子弹，包括空包弹和教练弹，主要是为了配合拍摄过程中的远景击发和近景特写镜头。 剧情是男二姜孟在路过骁凌所在的那个村子时，与骁凌的手下发生冲突，被几个土匪架上贼窝，之后与骁凌一番争执，骁凌见他一副书生模样，便有意为难，称要与之比试枪法，若他赢了，便放他下山。比试的结果却大出骁凌意料，姜孟的枪法极好，两人不相上下。 而萧乔与巫坤宏今日要拍的，仅是打枪这个过程。场景直接从两人对视，装弹，持枪，射击四个镜头拍。 此时，他们二人分别站在桌子的一侧，两把枪放在桌子中间。 “我们……开始？”巫坤宏试探性地问道。 “嗯。”萧乔应道。 两人先低头各自酝酿了一分钟。几乎是同时抬头。 巫坤宏这一抬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看着骁凌，顿了几秒，道：“开始。”——这是这场镜头中唯一一句台词。 话音一落，他迅速拿起桌上的枪，装弹，瞄准，射击。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你有见到阿真吗？”萧乔突然问了一句。 “……”巫坤宏看着他。 不，是姜孟看着骁凌。对于这个问题，他愣了几秒，尚未从刚刚的紧张气氛中出来。 “见到阿真了吗？”萧乔再次问了一遍。他在想，万一假假未去找无敌，只是不想见自己，那么有没有可能去找巫坤宏了。 “呃……昨晚之后便没见到了。”巫坤宏这才有些木楞地答道，随即又问：“他出事了？” “没事。我们重新来过吧。”萧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虽然他不喜欢巫昆宏，但是这个时候，他宁愿假假是去找他了。 “你状态不好。”巫坤宏看着他说道。 “怎么样？”这时陈导走了过来。 “陈导，拍完这场我今天可以早点收工吗？”第一场镜头就要求早收工，这对于导演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好的印象。　 “演好了什么时候走都行。”陈导应了一句，继续道：“先来试一下。记住，眼神要到位，装弹动作要快，射击要稳。之前也有让你们自己回去练习过了。” “场记板准备！”陈导一边喊道，一边往摄像机那边走去。 对于这第一场戏，剧组中的工作人员都隐隐透着点兴奋，早已整装待命。 “开始。”陈导对着场记说了一声。 啪！场记板一响，周围瞬间要鸦雀无声。 再看场中二人。骁凌与姜孟站于桌两侧，定定看着对方，数秒后…… “卡！！”导演突然吼了一声。 众人一愣，这喊停喊得也太快了吧！ “你们两个！眼神不对，重来。”陈导喊了一声。 啪！场记板再次响起。 数秒后…… “卡！！还是不对！大家先休息。你们两个，过来。”陈导喊了一声。考虑到是第一场戏，大家都还没完全进入状态，陈导并未发火。 “干嘛呢你们！你俩刚刚那眼神，活生生就像是把对方当木头靶子一样。两人之间眼里是要有火花，但不是瞠目相对。姜孟你是一名书生，还是名军人，你所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温和淡定那种愠怒。而骁凌，你要想，你就是个不可一世的土匪，你对姜孟这个书生，应该是一种轻视，挑衅的态度，因为压根瞧不上，就不应该表现出那么明显的火气。能理解吗？” 萧乔与巫坤宏二人听后，纷纷应了一声，便又走回了场地中。 啪！ 数秒后…… “卡！！”导演这次吼得明显多了一些不耐烦。 “小乔！你刚刚走神了你知道吗！” “卡！！” “萧乔！！眼睛看哪呢！” “卡！！” “萧乔！！拿枪的姿势不对！” “卡！！” “萧乔！！！装弹再快一点！” “卡！！！” “萧乔！！！你又走神了！！” ☆、英雄掉马7 “停！萧乔你过来！”在卡了一遍又一遍之后, 陈导忍无可忍地拿起大喇叭对着场中吼道。 “没事吧？”巫坤宏将枪放了下去。若说在场的人, 没人比他更快察觉到萧乔的异常了。 “没事。”萧乔将枪丢回桌上，也被骂出了脾气，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 怎么可能好？若不是不想拖剧组后腿, 他怎么会来？ “陈导，不好意思。我有点进入不了状态……”他走到陈导跟前，低声说道。 “这场戏很重要，但时间很短。完整下来播出不会超过五分钟。”他说着, 抬手看了眼手表，继续道：“但是我们现在拍了不止两个小时。巫坤宏卡了5次，你, 卡了10次以上。” “不好意思。陈导。”萧乔的鼻音较来时更重了些。 “感冒了？”陈导态度软了一点。 “应该没有，没休息好。”萧乔刚说完，就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今天还能拍吗？”虽不想拖进度，但陈导还是问了句。 “拍。”萧乔想也没想地应道。 “好。你后面几次持枪, 装弹, 射击的动作都配合的挺好，节奏也都跟上了, 就是眼神不行，太飘了。这样，之前我是要求你射击的时候更多地表现出轻视，傲慢的态度。现在我们换一换，我们再将情绪推高一点。你把靶子想象成你现在最想干掉的人, 这样会好理解一点吗？”陈导拿手比划着说道。 “嗯，我试试。” “好，那我们开始吧。”陈导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喊道：“场记板准备！” 萧乔回到原来的位置，与巫坤宏对视了一眼。 “陈导跟你说啥了？”巫坤宏好奇地问道。两人磨了一早上的戏，关系倒缓和了不少。 “他让我把靶子当成最想干掉的人。”萧乔看着巫坤宏，悠悠地说道。 “你不会要把这可怜的靶子想成我吧？”巫坤宏眯眼看着他。 “在这之前我可能会把它想象成是你。” “……”巫坤宏。果然自己与他八字不合并非错觉。 “场记开始。”陈导那边喊道。 啪！场记板响起。众人都有些紧张，再卡下去，就要卡到下午去了。短短五分钟的场景，看了不下二十遍，实在是又心焦又眼烦，奈何对方是萧乔，众人虽是有气，也不好撒出来。 骁凌与姜孟站在木桌两侧，看着对方。 半晌。“开始。”姜孟低低说了一声。 话音刚落，两人迅速拿起桌上的枪，装弹，上膛，抬手，瞄准。 萧乔看着前方的靶子，心中微沉——无敌。 嘭……！装着空包弹的枪在寂静的片场中响了起来。 众人看看萧乔，又看看陈导，一声不敢吭。 “好！过！”导演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 哗啦……场中各种杂音响起。所有人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萧乔与巫坤宏二人相视苦笑了一下，算是推进了两人的革命友谊。 “下午我不过来了。”萧乔说着将枪放回桌上。 “是不是阿真出事了？”巫坤宏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嗯。”萧乔说着往导演那边走去。 “陈导……”萧乔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回去吧。”陈导说道，不用萧乔说，明眼人一眼能看出萧乔心不在焉。 “嗯……不好意思，陈导。那……我就先回去了。”萧乔也不客气，他的心早就飞出片场去了。 卸了妆从片场出来后，萧乔并未回去，而是直接沿着山道往山顶走去。这座山的海拔极高，此处虽为半山腰，俯瞰下去，却能看到山中稀薄的雾气缭绕。山脚下的建筑群糊成一片。 山路越往上越抖，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也不知走了多久，手机的电量已见红，期间他拨了假假的电话，关机。他看看时间，已过下午两点。今天没有太阳，山间温度不比晚上高多少。 他觉得自己有点傻，漫无目的地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他却觉得停不下来。 昨晚那句，解约，像根针一样扎在他心里，见不到假假，不把他留下来，这根针便拔不下来。 “呦……这不是乔天王吗？”一个声音从山路一侧陡峭的土坡上传下来的。 萧乔寻声望去，脸色骤变。他直接冲了过去。 无敌刚从陡坡上跳下来，尚未站稳，脖子立马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 萧乔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扣着他的手臂，用力地将他推到陡坡上。 “他在哪。”他掐着无敌脖子的手慢慢收紧，冷峻地盯着那张脸。 “不知道天王口中的他，是指谁？”无敌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脸上却带着谩笑。以他的身手，一般人自然制不了他，但他却并不反抗。 “白、真、真。”萧乔说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此时若真有枪，怕是自己会忍不住打爆对方的头。 “天王、你、你让我喘口气。”他微仰着脖子说道。 “他在哪。”萧乔微微松了松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再次问了一遍。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乔天王能不能也先回答个我的问题呢？”无敌见他松手，嘴皮又痒了起来。 萧乔看着他，并未答话。 “你喜欢男人？”无敌突然问道。 “女人。”他平淡地看着无敌说道。脸上并无波澜。 “你喜欢白真真？”无敌一挑眉。 “……”萧乔愣了一下，脸颊慢慢变得灼热。 “喜欢？”无敌继续问道。 “他不是女人。” “可是这个男人说他喜欢你怎么办？”无敌玩味地看着他。 “……”萧乔眸光微动，他手松了松，并不说话。他不止一次怀疑过，白真真是个GAY。 无敌见他恍神，又继续道：“你放开我吧。他现在没事，好得很。”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现在在哪？” “凭我跟小白是朋友啊！我昨晚不过是邀他出来约个会，游个山，赏个夜色罢了。”无敌说着还扬了扬下巴。 “……”萧乔仍看着他，并未答话，但手却慢慢从他脖子上移开了。 “不信？来来，给你看看，证据。”无敌说着拿起挂在胸前的照相机，翻找了一会，道：“看，你看他傻笑的，像是被我挟持的样子吗？” 萧乔接过相机一看，假假站在一棵青松下，皓白的月光照下来，他笑得确实很傻，眉眼弯弯，似个学生模样。 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尖尖角，身后一根巨大的蓬松的白色……尾巴。 他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萧乔看得有些痴。他抿唇不语，这是自己第三次见到这对耳朵。 “他……是……”萧乔看着照片缓缓开口道。每一次见他这样子，他都会觉得不真实。 “妖。话说，要不是我那傻师弟刚被我套出话来，我还真不知道，主动找他去查小白的人，竟然会是你。小白知道该多伤心啊……”无敌不痛不痒地感慨道。 “他已经知道了。”萧乔情绪有些低沉地应道。 “哎呀，我可怜的小白。”无敌耸了耸肩，转身要走。 “等等！”萧乔扣住他的肩膀，“他在哪。” “在哪？走了呗。像夕阳剑客一样灰溜溜地浪迹天涯去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他，他修为高得很，再活个大几百年不成问题。到时候没准他想起你了，会回去你坟头看看。”无敌说着狡黠地冲着萧乔笑了笑，并推开他的手，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去，一条马尾在他身后随风摆动。 萧乔看着无敌慢慢消失在山道中。 他转身，神色恍惚地看着曲折向上的山道。继续往上，并不会见到他心中的人。 阿真，真的走了。 他站在山道中间，不能往上，也不愿往下。无敌的话像张网一样，紧紧束着他。从昨晚到现在，走了一夜的山路，吹了一夜的冷风，被导演骂了一早上，他并不觉得难受，但现在，他觉得心底那根针，刺得更深了。 他走到山道外侧，山壁很陡，往下望去，山石嶙峋，虽有青松常在，却难掩冬日萧索。 他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如此大。人之外有妖，而他的妖，被他赶走了。 萧乔回去的时候，天早已暗下来，手机撑到20:35分的时候便关机了。 他回到半山腰，剧组的人已收工。远远可见竹楼处影影绰绰地亮着红灯笼。真有一种回到山寨的感觉。他不知道现在几点，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安静得能听到风刮起来的声音。 他慢慢往自己住的那间竹楼走去。脚步极缓极轻。竹门紧闭，他所期望的灯光并未亮起，心里存着的最后一点希望在幽暗的竹楼中彻底熄灭。 他抬手，却在手准备推门的瞬间，扑了个空。 竹门咿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门一开，屋外的冷气一下子灌进来。假假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他站在那，拖着行旅箱。带着一顶羊毛帽，围着厚厚的围巾。 “……”假假。 “……”萧乔。 ☆、英雄掉马8 “阿真……”萧乔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一路走回来, 他心头不断地生出幻想，不断生出希望，又不断将希望掐灭, 直到回到幽暗的竹楼, 他彻底将自己推入绝望里，而如今，这个人，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乔哥……你……你没睡。你怎么……才回来。”假假说完低头看着握在拉杆上的手, 只感觉自己灰溜溜地走，却被撞了个正着，他有些不自在。他十点多才回到竹楼, 回来时见屋内并未开灯。便以为萧乔睡下了，他在屋内收拾了良久，轻着脚在楼梯上来回了好几趟，却没勇气走到二楼去与他告别。 如今, 这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带着冷冽的寒风进来。也带着令他窒息的绝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像预想中那样走得洒脱帅气了。 “你, 真的要走……”萧乔不安地看着他。 “嗯……”假假应了一声，解约二字像着了魔法一样在他心头飘来飘去。 “哦……那个，那么晚了，山里冻，明早再走？”萧乔说完便暗自咬了咬牙根, 自己说的什么话？什么明早再走？！不能让他走啊！他不能走！ “不了。我跟覃姐提辞职了，她说因为是试用期，不算我毁约……嗯……她说会让小恒过来。”假假说着，拉起拖箱，往萧乔侧边迈了一步。 “那你等小恒来了再走！我……助理的位置不能缺。”萧乔突然走了进来，抬手覆在假假握着拉杆的手背上，冻了一晚，他的手像刚才从冰窖伸出来的一样。寒意从掌心传出，令假假不禁打了个寒颤。 “……”假假心中有些失望，他不着痕迹地避开萧乔的手。 “小恒明天中午就能到。”假假一边说，一边迈出了低低的门槛，并顺手将箱子抬了起来，拖到了门外。 “……”萧乔看着他。此时，他在屋内，假假已拖着箱子走到了屋外。竹楼外连着几阶低矮的木阶梯，假假正准备抬起箱子往下走。 “阿真！”萧乔似被什么触击到一样，他突然抬脚跑了出去。冲到假假跟前，钳住了他的手臂。 假假几乎是被萧乔拖进屋内的。 啪的一声，萧乔将竹门关得死死的，顺手还带上了锁。将冬夜的寒意隔绝在外。 “萧……乔？”即使是在黑暗中，假假仍能清晰地锁住萧乔的脸，但他却摸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眼前的黑影压了过来，他被用力地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突如其来的拥抱令他浑身一颤，萧乔身上还带着凛冽的寒气，但这个拥抱，却让他冷了一夜的心像活了过来一样，心口处暖洋洋的，催升起一抹醉意。 大概，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不要走。”萧乔的声音带着极重的鼻音，话里透着强硬，语气却柔软得能滴出水来。他从不喜欢，也不擅长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心，但此刻，他很不得将假假拉到自己心窝里看看。 “乔哥……”假假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别说话。你听我说。”萧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对不起，阿真。我……我知道你不是……人。”他艰涩地开口道。怀中的人身体明显一僵，他紧了紧搂着假假后背的手，继续道：“我不该找楚小蚁来探查你。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害你，真的。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你了解我，可是，我却一点也看不明白你。如果，我知道他们对你有半分不怀好意，我宁愿让这份好奇烂在肚子里到死，也不会去找他们的。”萧乔说到后面，语气透着难以言明的痛苦，他低头，抬起另外一只手，环过假假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 医院那晚，他眼睛哭得红肿，却向自己抱怨医院的配备太差。鱼庄那晚，他明明知道是楚小蚁与无敌蓄意为之，回来却对自己只字不提。昨晚，他只身赴险，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究竟是对自己失望至极，还是，从来就吝啬于让自己分担他的一切。或许，连白真真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但是那又怎样，假就假吧。从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天起，这个妖，于他，注定不会是路人甲。 “乔哥……”假假反手环住了萧乔的后背。虽早已知萧乔会从楚小蚁那边探得自己的身份，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口仍是被重击了一下，他鼻尖泛起一阵酸意。 “乔哥你需要我吗？”假假轻声问道。他清楚自己心里想要什么，什么猫的骄傲猫的自尊，在萧乔面前，那就是狗屎。　 萧乔并未答话，却将假假搂得更紧了。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厚厚的围巾。萧乔觉得有些不满足，他突然抬手扯掉了假假脖子上的围巾，将脸埋到假假的脖颈间。这样的亲密感，才能驱赶走昨夜的恐慌。 “需要。”萧乔哑哑地说应道。声音含糊，像个没睡醒的人，带着热气，轻轻拂过假假的脖颈。他脑子一片混沌，整个人轻飘飘的，此刻只想留住他。 “不准走。”萧乔的脸又贴着假假脖子蹭了蹭，语气有点像个撒娇的孩子。 灼热的触感自脖颈处传遍全身，天知道萧乔这样病娇又无赖的样子对假假是多大的诱惑，但是，现在似乎不是享受的时候。 他抬手摸了摸萧乔的额头，果然如他所想。 “乔哥……你可能发烧了。”假假任由萧乔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肩上。 “谁让你要惹我生气。”萧乔不依不饶地抱着他，声音依旧含糊不清。 “……”假假有些心神荡漾，忍不住想，要是乔哥天天发骚，不，发烧就好了。 “乔哥你在这等我一下。”假假用力将萧乔扯了开来，抬手准备开门。 嘭……假假的手还未碰到门，萧乔突然扑了过来，将他撞在门上。做了一个门咚的姿势。 “你还是要走？！”他抵着门，努力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假假愣了一下，随即道：“我箱子还在外面……” “……”萧乔依然没有退让的样子。 “大晚上的，保不齐有山贼……”假假解释了一下。 “你在这等着。”萧乔突然转身，开门。 不到半分钟，他拖着假假的箱子走了回来。 “乔哥你在这坐会。我去拿药。”假假接过箱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作为助理，日常可能用到的药他都准备着，没想到刚进剧组就用上了。待他出来的时候，萧乔正趴在桌上。 “乔哥？”他轻轻推了推萧乔，发现他竟睡着了。 假假蹲在桌旁，萧乔的头压着自己的手臂，脸侧着。白色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有些青白，唇色亦有些过分的苍白，假假盯着他，眼眶热热的。 他拿电子体温计在萧乔额头晃了一下，39.1° “萧乔！……”这不探不打紧，一探登时吓得假假失声哭了出来。人发烧会怎样他不知道，但是猫发烧，却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一个不慎就要丢了小命。 萧乔被他这一声震吼吓得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一张挂满鼻涕和眼泪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他愣了一下。心道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男人。 他坐直起来，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假假脸上的液体。假假的脸软软的，让他有些流连。 “哭什么，小妖怪。”他说着，忍不住拿手指刮了一下假假哭红的鼻头。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那沙哑的声音更是让假假心疼不已。假假呜的一声干脆趴在他大腿上嚎啕大哭起来。场面有些诡异。 这一哭，积压起来的情绪便像洪水猛兽一样翻涌了出来。自楚小蚁和无敌出现后，他一直处在萧乔要害他的恐慌中，梦里会有一个少年，给他递一根小鱼干，小鱼干会变成一把刀。他总是在刀尖下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他会在黑暗中轻磨自己的利爪。他知道，梦里，这双利爪会刺穿那个少年的喉咙。少年身下的雪会被染成血红色。 “阿真……你。”萧乔惊讶地看着趴在他膝盖上的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慢慢自他头发里钻了出来。 萧乔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尖，软软的。 “乔哥。”假假终于从他膝盖上移开。他知道萧乔在碰他的猫耳朵。 “乔、乔哥。不好意思，激动的时候耳朵控制不住就会出来，我、让它缩回去。”一时激动哭得太厉害，以至于他现在说话有些不利索。他一边说，一边拿手巴拉了一下耳朵。试图让它缩回去。 “没关系……挺……好的！”萧乔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尖。 “乔哥，赶紧吃药！”假假说着忙站起来，去倒了水过来。 萧乔吃过药，假假便跟着他上了二楼。 “你困吗？不困我们聊聊吧。”萧乔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 “不困。”假假忙摇了摇头，并在床沿上坐了下去。 “你真的是妖？”萧乔看着他头顶的耳朵问道。 “乔哥不是看到了吗？”假假不自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很少在人类面前展露自己的样子。 “我想听你亲口说。” “嗯……我是妖，猫妖。” “我之前也养了一只猫，它出去浪了，还没回来。不知道它会不会成妖。”不知为何，萧乔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紧张。 “我知道，天王猫，网红猫，很出名的。”假假说着，顿了一会，继续道：“但是猫妖是百年难遇的。至少这两百年来我都没遇到过。” “哦……”萧乔有些失望。随即又道：“那我遇到你这只小妖怪不是很幸运？” “……也有可能是倒霉。”假假若有所思地应道。 “坐过来点。”萧乔朝他勾勾手指道。 假假挪了过去。 萧乔后背从枕头上移开。他坐了起来。抬手，又摸了摸假假的耳朵。 “痒……”假假头一侧，避开他的手，缩了缩脖子。 萧乔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无敌昨晚找你干嘛？还有他说的底片的事是怎么回事？”萧乔将他拉了过来，让他坐得离自己更近一些。 “其实我们就出去逛了逛山而已……”假假模棱两可地说道。 “逛山？”萧乔斜眼昵着他，又道：“两个人，大晚上，单独。约会？游山？赏夜色？还给你拍照？你当真来这旅游吗？”他说着突然有些不愉快。 “嗯……”假假默认。 “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萧乔突然问道。 假假看着他，思索了片刻，道：“无敌跟楚小蚁一样，是掠妖族的。他说的底片，那张照片你应该也看到了，发布会上那个。他的照相机是件法器。底片可以看到我的原形。” “他威胁你？” “没有。非但没有，还把底片给我了。我太久没跟掠妖族打交道了，感觉他们与以往有些不同。”这话假假没有骗萧乔。 “我看他狡猾得很，你以后少跟他来往。特别是大晚上爬山什么的。”萧乔叮嘱道。 “嗯……我知道。”假假应了一声。 “乔哥，你好些了没有？”假假说着抬手探了探萧乔额头，还是烫。 “没事。”萧乔拨开他的手，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你也回去睡吧。”萧乔说着，翻了个身。 “乔哥你不高兴？”假假看着萧乔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没有。困了。”药劲起来，他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但他知道，情绪低落不是因为药。他隐隐能感觉到，假假还是有很多事未对他说。比如这个无敌。昨天夜里，他们绝不仅仅是游山那么简单。 “……那乔哥你早点休息。我先下去了，有事打我电话。”假假有些失望。 他说完，见萧乔并未应他，便缓缓退到了门口。转身推门准备出去。 “我昨晚找了你一夜。”萧乔突然闷声说道。 假假对着门站了一会。突然转身跑了回去。他坐了下去，弯腰，有些笨拙地抱着萧乔裹着厚厚被子的肩膀。 “乔哥对不起。”他轻声说道。 萧乔愣了一下。半晌。他转过身，看着假假。 假假坐了起来，同样看着他。 萧乔抬手环着假假的腰，脸蹭到他大腿边上，闭目不语。 山里的早晨比夜里还冷。假假缩缩脖子，朝一个暖和结实的地方拱了拱。 萧乔睁开眼，便看到一张乖巧的脸安静地缩在自己怀里，手还抱着自己的腰。 他心惊了一下，悄悄拉开被子，幸好。都穿着衣服。 若再像上次一样……他看着怀中的人，雅致的眉，睫如轻羽。他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好。萧乔看着他保暖内衣下露出来的锁骨，忍不住抬手拿拇指轻轻擦了一下凸起来的骨痕。 假假眉头皱了皱，不满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萧乔轻轻抱了抱他的背。 灼热感自脸颊传到耳根。他竟然可耻地石更了，而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 叮铃铃…… 闹钟一响，假假慢慢睁开了眼睛。萧乔吓得赶忙闭上眼，将手缩了回来。 假假看了眼仍在睡梦中的萧乔，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似乎已经退了。他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下床，翻箱倒柜地给萧乔找衣服。 萧乔仍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他觉得应该让下面那啥冷静一下再起来比较好。 “乔哥？”假假轻轻推了推他。 萧乔迟疑了一会，配合地翻身，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乔哥，起来了。衣服给你放这了。8点要到片场。我先下去收拾一下。”假假说着便准备出去。 “早安，阿真。”萧乔看着假假觉得这是个充满活力的一天。 “早安。”假假应道，开心地飞奔下楼。就差没在楼梯上转两个圈。 他们到片场的时候刚好8点，萧乔与导演打了声招呼，直接去了化妆间，今天是他与女一和男三的戏。 趁萧乔化妆的空档，假假忙打电话给傅覃，不出意外的话，小恒今天应该是来接替他的位置的。他态度诚恳地给傅覃道歉了一番，说要留下来继续做助理。傅覃虽有些不满，但也没反对，毕竟假假敢这样直接打电话给她，必定是跟萧乔说好了的。 接到假假的电话时，小恒正在家里收拾行李。他心情很好。宣助听起来虽比保姆助理高级许多，工资也高一些，但若说发展性更强，却是艺人的随行助理。认识的人多不说，若与艺人关系打好了，到哪都是能吃得开的，当然前提是自己跟的艺人咖位够大，萧乔自是不用说。相比起来，宣助就更像是个走不到台面的内勤岗了。但是当时萧乔点名要假假当生活助理，他虽有心，却也无能为力了。 “……事情就是这样。”假假停了会，继续道：“不好意思啊，小恒。我决定继续留下来了。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没事。哈哈，阿真你留下来我很开心啊，昨天听你说要走，我和小新可是感慨了好久。”小恒拿着手机，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了点笑意，虽然这笑，假假并看不到。 挂了电话，假假长长舒了一口气。萧乔那边已经差不多定好妆。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乔哥……！”那男子人未到，声先到。 萧乔侧头看去，正是这部剧的男三，原定的男二，许文杰。两人在离渊有合作。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文杰，好久不见。”萧乔礼貌地应道。 “是啊，一年多了都！我好几次想联系你，都不敢，乔哥你可是大忙人，哈哈哈……”许文杰说着走到旁边的化妆桌坐下。 “我整日在电视上看到你，你也没闲着。”萧乔笑笑说道。 “乔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片场吧。”假假见萧乔妆已定好，走了过来提醒道。 “那我先过去了，片场见。”萧乔对着许文杰说道，与假假走出了化妆间。 今天的戏有一部分是萧乔自己与一些配角的，一部分是与许文杰和蓝若兮对戏的。 到片场后，配角都已到场，见到天王，纷纷过来打招呼示好。这些戏份不多不少的配角多半是十七八线小明星，像巫坤宏这样直接从N线跳出来演男二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惹得不少人羡慕嫉妒恨。 这场戏并不需要多少演技，没多少近景镜头，就是拍拍萧乔作为山贼大王的日常，喝喝酒，吃吃肉，练练拳，戳戳麻将，骂骂小弟……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戏，萧乔也时常被喊卡。 比如： “卡！小乔！你喝酒太斯文了，要大口干！大口懂不？！” “卡！小乔！你吃肉不对！用力扯啊！扯啊！” “卡！小乔！骂手下不够凶！不够狠！你平日里不挺毒舌的吗！” “……”萧乔。 众人被导演逗乐了，假假在角落时常笑出了猪叫。 “嘿哟！笑得挺开心的。” 假假觉得肩上一沉。不用看，他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无敌今天穿了一件牛仔衫，胸前仍挂着一个照相机。是那个古老的照相机。 “你过来干嘛？”假假说着，往旁边挪了挪。 “你忘了我是摄影助理。”无敌笑笑地站在他旁侧说道。 “得了……”假假轻哼一声。 “哎，过来一点，有件事。”无敌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地说道，并向周身扫了一眼，确保无人在旁。 假假迟疑了会，走了过去。 “我今天回去查了一下，应该是昨晚那个地方没错，今晚我们再上去一趟。” ☆、英雄掉马9 “你动作挺快。一定要今晚吗？”假假有些为难, 毕竟, 萧乔昨晚刚交代说不要与无敌来往，还特地强调说不要爬山？不过依目前的形式来看，这山指不定还要爬多少次。 “我得到消息, 掠妖族近期会有动作。我们最好趁他们到来之前先去探一探。” “在我看来, 你不就是掠妖族。”假假看着片场说道。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是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己任的！”无敌义正言辞地说道。 假假用鼻音狠狠地哼了一声。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哎也不算什么秘密，道上的人都知道。掠妖族自古便有两个派别——天乾、地坤。天乾主攻, 地坤主守。本来天乾地坤是唇齿相依，一致对外的。为什么能维持这样的平和？因为我们有乾坤子在。” “乾坤子是什么东西？”假假有些好奇。 “乾坤子不是个东西，是个……人。是我们掠妖族的领袖。自两百年前, 乾坤子从人间蒸发后，天乾地坤便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两派也因执守的东西不同，一直纷争至今, 两百年来, 因为派别之争，死的族员不在少数。” “你们傻的嘛, 胜者为王，再推一个领袖不就好了。”假假鄙视地看了一眼无敌。 “因为当世，没有人有资格成为我们共同的领袖。不，自两百年前，第十八代乾坤子失踪之后, 便再无人有资格成为传承者了。” “要求那么高？找两派地位高的人，比试比试不就好了。” “乾坤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掠妖族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老玄门，当年同一时期出来的其他族群，早已湮灭，为何独独掠妖族能传承下来，因为掠妖族有自己独特的传承方式。掠妖族的领袖，乾坤子，立族以来，便一直是同一个人。不管是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都不会变。这是组训，也是禁忌。乾坤子，不一定是武力值最高的人，但他却有至阳至纯的魂体。” “转世传承？”假假吃惊道。 “没错，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孤陋寡闻。” “我逛论坛的时候看到过……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事！那你们找不到乾坤子的当世？” “自200年前，乾坤子失踪后，我们便感知不到他的魂体了。知道乾坤子是怎么失踪的吗？”无敌瞟了一眼假假问道。 “200年前……”假假抬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下，“与猫灵族有关？” “没错，乾坤子失踪，与猫灵族……灭族是同一时期。”说到猫灵族灭族，无敌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假假。 “那就是你们活该了。这大概就叫报应，知道吗。”假假耸耸肩说道。 “若说真是报应，那这报应持续了200年，也该结束了吧。乾坤子的转世，也该出现了。”无敌若有所思地说道。 见无敌这样轻描淡写，假假突然愤由心起，他侧过身抓起无敌的领口，一字一顿道：“在你看来，我猫灵族灭族这血债，是区区两百年可以抹去的？”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无敌楞道，刚刚完全是他一时感慨的无心之语。 “阿真。”萧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侧。 “乔……乔哥。”假假迅速放开无敌，有些不安地看着萧乔。 “去帮我倒杯水。”萧乔面无表情地看着假假说道。 “好……”假假知道萧乔是想支开他，便没再说什么，临走时还暗暗给无敌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萧乔见假假走远了。才转头定定看着无敌道：“你想干嘛。” “不干嘛。”无敌说着转身就要走，并不想与萧乔多谈，在他看来，萧乔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凡人”。 “无敌！”萧乔突然上前一步，手按在无敌肩膀上，冷冷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他妈离他远点！” 无敌听着，撇了撇嘴，拍开他的手，道：“你既然这么关心他，自己去问他好了，他自己的事，由我这个外人来说给你听，也太寒心了。是不是，天王？” 无敌说完，便往摄影师那边走去，装摸做样地与摄影师学了起来。 “乔哥，水。”假假在不远处见无敌走了，才拿着保温杯走了过来。 “不喝了。”萧乔摆了摆手，往片场走去。 假假看着萧乔脸上大写的“生气”二字，心中忐忑不安。他郁闷地朝无敌那边瞅了一眼，却见无敌朝他晃了晃手机。 他拿起手机，见无敌发了个微信过来。 [今晚11点，竹马坡。] 假假迟疑了会，最终还是发了一个【嗯】字过去。 发完便立马把聊天记录给删掉了。删完他又愧疚，觉得自己像个偷腥的负心汉一样。可是这样想的时候，他又立马把自己否定了，毕竟，自己跟萧乔，并没有这样的关系。萧乔待自己再好，也不是那种好。 “过！很好！小乔你终于把骂人的气势给做出来了！”陈导在片场中拿着大喇叭喊道。萧乔今日最后一个独演的镜头结束。 一个上午过去了，大家简单吃了盒饭，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拍下午的戏。下午这场戏则是萧乔与蓝若兮、许文杰的对戏。 蓝若兮在剧中饰演的女一是国民党一名战地护士，许文杰则是国名党一名军官。下午的戏是骁凌第一次与女一姚意及男三耿玉衡相遇的场景。 场景是姚意与耿玉恒被日军追杀，在进入骁凌所在那个山脚范围时，被骁凌所救，并被押上山寨，骁凌还扬言要姚意作压寨夫人以作报恩，开场就对姚意进行了地痞流氓花式撩。 此时，正拍到萧乔蓝若兮的对戏部分。 蓝若兮是个非常敬业的女演员，从她的妆容便可看出。她并没有像各种脑残抗日剧中的女主角一样，画着眼线上战场，此时她只简单上了粉，口红也不擦，堪称素颜，还在脸颊处刻意抹了些灰。但即便如此，她自身底子在，配上战地护士服，扎上两个辫子，仍是给人一种清纯美丽的感觉。 “好俊俏的妹子，不如……给我做压寨夫人？”骁凌在姚意身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轻佻地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哼……山贼！”姚意两手被绑于身后，气愤地别开脸骂道。 “山贼？我刚刚可是救了你，还有外面那个小子，嚣张得很！你们军人，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你这样的小姑娘，要是落在那些日本人手里，恐怕……” “国家危难，你躲在这里当山贼，算什么……”英雄好汉四字尚未说出口，姚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骁凌的脸突然凑了过去，那张性感的薄唇眼看着就要往姚意的嘴亲下去。 姚意立马想后退，却被骁凌揽住了腰。 “山野流氓！”姚意骂了一声，努力地别开脸。 骁凌轻笑一声，突然放开手，姚意差点没站稳往后摔下去。 “这样就被吓到了。可真不像是个会上战场救人的样子。”骁凌勾勾唇角，看着她说道。 “卡！重来。小乔你动作太僵硬了！还有眼神，你不能把美女当木头看啊！”导演吼了一声。 被这样一吼，场中萧乔与蓝若兮都有些尴尬，两人相视苦笑了一下，又重新开始。 假假站在场外，一遍一遍地看着萧乔：摸蓝若兮下巴→抱蓝若兮的腰→导演喊卡→摸蓝若兮下巴→抱蓝若兮的腰→导演喊卡→摸蓝若兮下巴→抱蓝若兮的腰→导演喊卡……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巾，不断地撕碎、撕碎、撕碎，脚下掉了一地的细碎纸屑。 如此反复了许多遍，这场戏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拍完了。假假拿了萧乔的水杯，走了过去。 此时，萧乔正与蓝若兮在聊天。 “导演再喊卡下去，我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丑了。”蓝若兮开玩笑地说道。 “你千万别这么想，是我自己演技太渣了。”萧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们俩啊，太缺乏默契了。”导演走了过来。 “陈导，是我的问题。”萧乔苦笑着。 “确实是你的问题！人蓝若兮早早就进组了，你也不约她出来多交流交流？你俩站一块干巴巴的，一看就知道私底下没有什么来往，没默契怎么演好剧中的角色？”导演埋汰道。 “陈导教训得是，下来我一定多去骚扰若兮。你不介意吧？”萧乔半开玩笑地看着蓝若兮说道。 “放心，陈大导演都放话了，我会去主动骚扰乔哥你的，你可别拒绝啊，哈哈……”蓝若兮笑着应道。 又寒暄一番，片场中无其他事，萧乔便与假假回了住处。回去的路上，两人还顺道找了餐馆吃了顿农家饭。山上环境较为艰苦，吃饭是挑不上了，所以，萧乔并无太大意见。近来假假的妖力每日都有些变化，如今，他也能吃一些简单的含盐分的食物了。 回到时天色已暗下来。 “我待会出去一趟，你没事就早点休息。”萧乔坐在客厅里说道。 “需要我一起去吗？”假假问道，心想大晚上的萧乔能去见谁。 “……不用。我去见一下陈导。”萧乔低头看着蓝若兮发过来的微信，有些心虚地说道。导演那番话点醒了他，他确实需要跟女主角多互动一下，培养培养感觉。 “哦……好的。”假假应道，见萧乔低头看手机，他伸脖子喵了一眼，但是手机反光，看不到萧乔在看什么。 “乔哥，你觉得蓝若兮漂亮吗？”假假突然问了句。 “啊……”正盯着蓝若兮头像的萧乔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抖出去。 “漂亮啊。”他有些木讷地应道，随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喜欢。” “……”假假。 “……”萧乔。 突然有些尴尬。 ☆、英雄掉马10 【你踏雪而来……】 萧乔看了眼手机, 蓝若兮。 他悄悄瞄了眼假假, 下意识地将电话按掉。站了起来。 “我出去了。”他说着往门口去。 停了一会，又转身道：“我会早点回来。” 假假一听，心中咯噔了一下, 忙道：“其实乔哥你可以不用那么早回来……” 他若是太早回来, 自己没准不好脱身。 “嗯？”萧乔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希望我早点回来？” “……不是。我是说你忙的话不用那么早回来。”假假解释道。 “……”萧乔突然郁闷自己干嘛要说早点回来，这话怎么听都不像艺人对助理说的话，倒像是……可是他又怕假假等他太久。 “乔哥……万一你回来看我房门关了, 就证明我睡了。”假假又补了句。 “……”萧乔额前掉下三根黑线，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见萧乔出去后，假假长吁了一口气。出去见无敌, 总觉得像去做贼一样。 这里上竹马坡，徒步走要近两个小时。 晚九点，萧乔还未回来。 假假关了灯。将房间的门关上，披上羽绒服, 摸黑便出了门。 九点的时候, 外面还挺热闹。他套上口罩，避开人群, 沿着山道往上走。山里的日子，气温降得一天比一天快。刚出来走一会，他便觉得空气冻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啪嗒啪嗒……他感觉到有些细碎的东西砸落在鼓鼓的羽绒服上。伸手接了一下，竟是冰渣。开始下雪子了。看来今晚山里会有雪。一到雪天他便觉得心情不好，何况, 是白岩山的雪天。 他抖擞了一下，快步往山上走。 白岩山地形特殊，越往山顶越平缓，待到山顶时，眼及处一片开阔。而往中央走去，却有一个巨大的天坑。这里，便是竹马坡。 竹马坡，是两百年前的称谓。那时候，天坑也还是现在的天坑，只不过从天坑出来有一个巨大的陡坡，远看形似马匹，坡上绿竹林立，得名竹马坡。 如今，除了这个大天坑，四周便只剩一片平地。连树木都极少，稀稀落落地立着一些青松。 现在的人就只叫这个大坑为天坑，陨石坑。而在当年，这里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天堂围。 早在还未上到山顶，雪便下了起来。 假假站在天堂围上，看着大雪纷纷扬扬落到天坑底下。他看得有些出神。 “呀呀！小妖，好久不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假假转身，便见两个穿着同款黑色冲锋衣的人。 来者是无敌与楚小蚁。而会阴阳怪气说话的，自然是楚小蚁。 “紫毛怪，你也来了。”假假看着他说道。 “人家已经不是紫毛怪了。”楚小蚁说着，拉下头上的风衣帽子，露出了一头正常的黑色头发。 紫毛可以去掉，但怪字依然飘在他头上，假假看着他炸起来的乡非黑色爆炸头不说话。 相比之下，一旁绑着马尾的无敌，可以算正常一点。 “怎么样？看着自己两百年前的老家，有何感想，白六。”无敌两手交叉抱于胸前，慢悠悠地走了上来。看着底下的长天井。 假假不再理会楚小蚁，转身继续盯着坑底。有些迷茫道：“变化太大。你确定这里是天堂围？” “绝不会错。”无敌说着拿起照相机，咔嚓咔嚓照了几下。而后，他抽出底片，举到头上看了看，道：“底下很干净。我们下去吧。” 假假与楚小蚁自然明白他所谓的干净是指什么。也不做废话，三人便往天堂围走去。 天坑的坡经过两百年的风蚀雨浸，早已不再似当初那样陡，且坡上有许多青松，三人收着脚力，攀着瘦瘦的松木，慢慢地往下挪去。 山上的雪是真大，才下了不到一小时，脚下已积了厚厚的雪。风自坑底吹上来，刮在脸上像冰刀一样。假假一路沉默，听着无敌与楚小蚁两人在开一些荤玩笑。时而爆出几声大笑。 走了大半小时，三人到了坑底。眼前又是一片开阔。 “你家好大啊，小妖。”楚小蚁环顾了一下四周，感慨道。 “你老祖宗留给你的东西，你真忘了？那个地方？”无敌看着假假问道。 “嗯，忘了。带路吧。”假假淡淡地应道，自到了天堂围，他便不怎么说话。 无敌思来觉得他许是触景伤情，便也不打扰他。他拿出罗盘，与楚小蚁走在前面，时不时拿出照相机拍两张。 他们并未往天堂围中间走去，而是沿着左面坡壁，一直往前走。走了约莫大半个小时。在他们面前出现一堆高高的乱石坡，石坡旁边搁着几尊大石头。 无敌走到了其中一个大石块边上。这个石块挨着一面陡峭的山壁。 “小蚁，过来，搭把手。”无敌说着，弯腰准备挪动石块。 楚小蚁应一声，走了过去。 雪越下越大，雪花不断从眼前划过。 假假看着他们，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睛，却似野狸一样，在朦胧的夜色中发出了幽幽的寒光。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落下来的雪，握了握拳，缓缓松开。利刃般的爪子自指尖伸出，在暗夜下带着几分诡异。 “来吧，做个了断。掠、妖、族。”他看着眼前两个黑色的身影，缓缓道，声音清冷。 无敌与楚小蚁同时一顿，两人对视一眼，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满身杀气的假假。 “白六。”无敌缓缓吐出他的名字，看着他。 “师兄啊，看来这妖一直在骗我们。”楚小蚁说着，森森一笑，他手腕轻抖，一条细长的，银白色九节鞭自他袖口处掉了出来，一直垂到地面。 无敌伸手拦了他一下。 看着假假道：“你并没有忘记这里，你在骗我们。白六，掠妖族独你一个，能活到现在，确实不是无能之辈。” “老祖宗的东西，记性再差，到了家门口，也能想起来。”假假依旧是面无表情。 他看了眼被无敌楚小蚁挪动了一半的石头。继续道：“倒也不是骗你们。我从不杀人，若你们只是带我来长天井走一圈，那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回家。可惜，你们实在不该，不把我当仇人看。还把我带到这里来。” 假假向来温和，就连说着杀人的话，都听不出有任何的攻击性。 无敌仍抬手拦着楚小蚁，他并不想与假假为敌。但是，他这样想，眼前的猫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师兄小心！”楚小蚁将无敌往后一拖，顺手甩出了九节鞭，九节鞭在空中发出轻微的铰链声，像条银蛇一样朝假假缠了过去 。 假假轻轻一侧身，九节鞭擦着他鼻尖而过，他迅速抬手，将九节鞭的尾端稳稳抓在了手里。用力一扯，鞭子在假假与楚小蚁手中被绷得笔直。 “可抓稳了！”楚小蚁突然笑了一下，口中念诀。 假假脸色微变，刚想松手，却觉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感，鞭子似长了倒刺一样在他手中划过一条血痕。 楚小蚁见他分了神，迅速抽出鞭子，手起鞭落，鞭子这次直接打在了假假身上。假假只觉脚下一空，被楚小蚁横扫着甩出了半米远，整个人撞在了刚刚被挪动的那块石头之上，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石头承不住人的重量直接往旁侧一移，露出了底下黑漆漆的洞口，汩汩的水流之声自底下传出。 底下，是条地下河。 楚小蚁继续缠了上来。 “小蚁！”无敌见状冲了过来，拦在楚小蚁跟前。 “师兄！”楚小蚁刚喊出声，无敌便觉后背一阵撕裂的刺痛。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到了楚小蚁身上。 假假收回爪子，跳落到离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洞口打开的一瞬间，他脑子轰的一下，似被某样钝物重击了般，此时，他心脏突突地跳着。 仇恨，愤怒，暴戾……迅速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虚空中仿佛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记忆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在他脑中划过。 他猩红着双眼，利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末端变成了暗黑色。 “艹！这小子来真的！”无敌啐了一口口水，迅速从袖口处抖出了他那把精致的匕首。 风不止，雪未停。 三人在雪地中展开一场急速的交锋。血落在雪地上，迅速染开，也不知是谁的。 假假倒下去的时候，天是黑色的，地是白色的。轻轻的歌声自虚空传来，含糊不清，但是很好听。 萧乔坐在假假的房中，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由一开始的愤怒，等到焦虑，一直等到面无表情。他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的东西在慢慢渗透，可是他抓不到那是什么。 凌晨四点。他被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起。 他回来了。 他迅速站起来，跑了出去，开门。 门外确实是假假。不过是一个被无敌背着的，昏迷不醒的假假。 无敌身后跟着楚小蚁。三人都负伤累累，很狼狈。 他手抓着门框，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声音哽在喉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沉着脸走到无敌身后，从无敌背上抱起假假。 未言片语，抱着假假进了屋内。 “他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无敌看着萧乔的背影说道。 不知为何，此时的萧乔，令他有些发憷。 萧乔顿了一下，反手关上了门。 ☆、英雄掉马11 萧乔看着躺在床上的, 并不能称之为正常人的男人。 他不知道假假今晚经历了什么。无敌送他回来的的时候, 他伸着足有五公分长的黑色利爪，一条巨大蓬松的尾巴耷拉着，手背覆着绒毛, 头顶那一双耳朵像之前那样立起来。他额头中间, 隐隐浮现出一个浅灰色的M字印记。 他的衣服破了好多处。白色的羽绒服还带着不少血迹。还有他那根尾巴，脏脏的。 萧乔轻轻退去他的衣服。他的皮肤很白，萧乔是见过的。在这样皙白的皮肤上，划下几道口子, 血流出来，便特别的触目惊心。 萧乔面沉如水，拿着毛巾, 轻轻拭去他身上的血迹。每多数出来一道划痕，他的呼吸就多停滞几分。 “你从不告诉我你的事。你就这么肯定，我帮不了你？你又真的了解我多少？”萧乔看着他，自言自语道, 眼中闪过阴郁之色。他躲在阴暗中背负了十几年的东西, 在今晚，变得异常清晰。 他将两条带血的毛巾丢到地上, 给他上药，包扎。待做完这些，他又捧起假假的尾巴，用干净的毛巾将他尾巴上的在脏东西一点点清理掉。 叮……叮……叮……微信连响了数次。 这个时候还会发消息过来的……萧乔拿起手机，是楚小蚁。 [小妖没事, 都是皮外伤，他可皮实得很，别太担心。] [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现在做。] [他脖子上戴着一个珠子，你给他取下来。那珠子力量太大，以他现在的妖力，还承不住。] 楚小蚁未待萧乔回复，自顾自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乔回复道。虽说假假是他们送回来的，可山上发生了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那珠子是个法器。助修道，养妖力。但若自身修为不够，那珠子，反而会扰乱修为，尤其是在妖力较弱的时候，你弱它强，妖养石，石养妖。小妖今晚受到了灵石的影响，有些过激。]楚小蚁给萧乔大致解释了一下。 [除了这个，珠子还有什么特别之处？]萧乔显得对珠子颇感兴趣。 [聚魂，扰心智，忆前生。当然，只是听说，没人能证实。] 萧乔看着他的消息，若有所思。 片晌，他回复道：[若是……普通人拿到身上呢？] [普通人？哦，像你这种凡人，给你，就是个破石头而已。]楚小蚁回复完，还在后面加了一个挖鼻孔的表情。 [好。我知道了。]萧乔回复道。 萧乔放下手机。轻轻拉开假假身上的被子，看着他细长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圆石。琥珀色。 他解下珠子，置于掌中。细看，突然觉得有些晕眩，原本如死物般的小石子，此刻竟有些琥珀色的光晕流转，他将御灵石握于掌中，闭眼。 半晌，他缓缓张开眼睛，将御灵石挂在自己脖子上。 他关了灯，爬上床。在假假身侧躺了下去，将手轻轻覆于他的腰间，下巴抵着假假瘦瘦的肩头。 天将亮。可是，他睡不着了。因为，眼前这个人，越发的诱人了。 于是，萧乔这样抱着他，一直熬到了天蒙蒙亮。 六点半。 假假已完全恢复了人的样子。 “阿真？”萧乔轻轻唤了一声。 假假仍是未醒。 萧乔轻手轻脚爬起来。赶在七点前出门去了片场。 血染排戏很紧，剧组计划外景在春节之前拍完，年后回影城补室内戏，这部剧主要取景是在户外，因此，在白岩山这段时间，是整个剧组排戏最忙的时候。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推门而出，雪已停，天空深远蔚蓝，雪压青松，满地莹白，竹楼全覆上了雪，门外的红灯笼格外鲜艳，一眼望过去，像在童话小镇里一样，萧乔心想，这么好看的雪景，该让他也看看。 于是他一边往片场走，一边拿手机拍了起来。 “乔哥早！那么有兴致。”一个声音从旁侧一个竹楼里传过来。 萧乔侧头一看，见许文杰正搓着手往这边走过来，还不断地往手上哈气。 “早啊，文杰。”他应道。今天早上仍是他和许文杰以及蓝若兮的戏。 “乔哥怎么一个人出来？你助理呢？”许文杰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他有事，我给他放假。”萧乔随意应了一句。 “我看乔哥你这助理人缘贼好。谁谁都喜欢。那刘主任成日里夸这孩子做事醒目，还有剧组好几个妹子，有次我看到她们都去找他合影呢！还有那谁，摄影师的助理，人稀奇古怪的，也少跟剧组人交流，偏就跟他看起来有话说。啊，还有巫坤宏，也跟他走得近。”许文杰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哦？是吗？”萧乔听着心中荡起一丝自豪感，但这种自豪感又被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意压下去。一会酸一会甜。 “不过……乔哥，作为兄弟，有个事儿我得说一下。”许文杰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并往四周看了看。 “什么事？”萧乔问道。 “阿真单纯直爽，但是……有些人嘛，可能就居心叵测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萧乔顺着他的话。 “男二这两天不在剧组里。听说是下山去了，至于为什么下山……听说是某个高层在C市停留了几天。” “有应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萧乔淡淡应了一声，心下已了然。 “他能有什么应酬？乔哥那么大的番位都还得天天蹲在山里拍戏，他一个百八十线的网剧演员，能有什么应酬？我听说……他跟那个高层……你懂的！” 萧乔好笑地呵了一声，道：“我还真是不懂。” “哎！乔哥，不管你懂不懂，我是想说，他是个死基佬！假不了！你助理人单纯，大好直男一个，可别吃了人亏了！惹得一身骚。”许文杰急道。 “……”萧乔脸上的笑意一滞，对许文杰生出了极大的反感。许文杰的男二被巫坤宏所替，他对巫坤宏有意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于这样的事，萧乔见怪不怪，巫坤宏与那位高层的猫腻，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但自己跟巫坤宏说到底没多大过节，这样的八卦，他半点没有兴趣。 但这许文杰直接跑到自己跟前来挑拨，中伤，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厌恶。更何况还是以假假来作说辞，什么死基佬，真的是难听至极。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的提醒了。不过，以后这样背后嚼舌根的事，你还是不要给我说了。”萧乔不客气地点了一句。便大步往前走去，与许文杰拉开了数步的距离。 以许文杰这样的智商，哪怕男二不被巫坤宏抢去，在娱乐圈也迟早要玩完。 萧乔前脚刚到片场，许文杰后脚也跟着到了。两人也不尴尬，没事儿人似的各自去化妆。 今天导演为了赶进度，一直拍到了晚上11点才放大家回去。 萧乔回到的时候已过11点半，他早已归心似箭。在片场的时候没多少机会碰手机，导演每次喊停，他都要跑过去看看有没有消息，有没有未接电话，但是假假一整天都没联系他。 回到竹楼，推开门，室内灯未亮。他紧着一颗心三两步跑上了二楼。 他打开灯，人在。 “阿真……”萧乔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竟胆怯得有些不敢过去。 一天过去了，他还未醒。 萧乔站在那，觉得小腿肚有些发软。他费力往床那边挪过去，床上的人，面如死灰，他额前印着的M字，变成了深灰色。 “阿真……”他半跪在床边。手抬了抬，又不敢探过去。 “白真真……白真真！”萧乔低吼了一句，声音打颤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一股热气在眼眶氤氲而起。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手探到假假鼻息之前。 幸好，还有气，还有气。 萧乔忍不住笑了一下，眼中的热气立马酝成了水。 他抬手拍了拍假假的脸颊。 “白真真。”他又拍了拍，甚至有些用力。但假假全然无反应。 必须去医院。他腾地从床边站起来，掀开被子，拿起假假的手臂，刚准备将他背起来，却看到假假那双覆着白色绒毛的手，还有锋利的爪子。 他暗骂一声，假假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他重新将假假放了下去，发狠地锤了一下床沿。 他看着假假，想到了唯一能联系的两个人。无敌和楚小蚁虽行事怪异，且敌友未知，但目前，唯一有可能帮到他的人，也只有他们了。 “楚小蚁，现在马上过来。”萧乔见对方接通了电话，直接开口道。 “出事了？”对方见萧乔语气不对，也严肃了起来。 “嗯。他可能出事了。” “我们马上过去。”楚小蚁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无敌和楚小蚁便过来了。 “怎么样？”无敌进门第一句话便问道。 “你们去看看。他昨晚到现在都没醒。”萧乔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英雄掉马12 　进了房间, 无敌直接坐到了床沿上。楚小蚁则好奇地东看西看, 他突然道：“乔哥啊，这是你的房间？” “是。” “为什么他会在你房间睡啊？”楚小蚁指着假假问道。 “……”萧乔一愣，面上有些发烫, 他正色道：“方便照看。” “哦……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同床了呢。”楚小蚁一边说, 一边走到床边。 “……”萧乔。 “小蚁，问道符拿过来。”无敌说着将假假的被子掀了起来。 “给，师兄。”楚小蚁在他那个LV女式包中搜了张符箓出来，递给了无敌。 这张符箓不同于日常所见的黄符, 它是淡蓝色的，符纸较黄符更细腻。 无敌接过符箓，他先以极快的指法在假假额头点了数下。接着, 他微微眯起双眼，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借道，阴阳化夷, 问道, 启！”话音一落，符箓裹上了一层淡淡的蓝光, 他微微一睁眼，将符箓朝假假额前掷了出去。 滋的一声，符箓在即将贴近假假之时，突然闪出了耀目的光，蓝光在一瞬间刺亮, 紧接着急速黯淡下去，尚未触及假假的身体，符箓在半空中直直落了下去，落在床沿边，较之刚拿出来的模样，此时蓝符皱巴巴的，几乎变成透明色。 “符箓废了，一张，5000块。”楚小蚁用手肘碰了碰萧乔，向他比了五根手指。 “……”萧乔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记账上。前提是，他没事。” “乔哥敞亮！”楚小蚁嘿嘿两声。 “他怎么样？”萧乔说着，突然伸手去拿那张符箓。 “小心！” “别动！” 无敌与楚小蚁几乎同时喊了一声。 “……”萧乔手速快了一步，他拿着符箓，疑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二人。 “你……没事？”楚小蚁诧异地看着萧乔。 “不就是一张纸，能有什么事？”萧乔将符纸拿手里看了看。皱巴巴的，颜色褪尽。 “这个符……”楚小蚁刚要说话，突然被无敌拉住。 “没什么。”无敌转而又道：“先说说小白。” “他怕是近几日要进阶了。蓝符，问道，我本意是以蓝符探他妖力，不想他却将蓝符的灵力给吸食了。小妖这次，看来有大造化。” “好事？”萧乔问道。 “踩狗屎运了。你说是不是好事？妖也分等级的，由下往上是易水，囚火，星爻，妖灵，六道。星爻往下是不能化形成人的，小妖现在刚好处于星爻，这次进阶，许是会到妖灵。” “跟他现在会有什么区别吗？”萧乔有点紧张地问道，进化之后长出三头六臂就不好天天带着了。 “书上记载，每一进阶，妖力更甚，形智更近与人。但是，我从没见过，不好说。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化形的妖，已经很难得了，看他妖力，应是刚入星爻，没想到那么快能入妖灵。” “会有风险吗……我们现在能做什么？”萧乔并不关心他的妖力如何。 “妖不比僵尸鬼祟，尸鬼一类可人为祭炼，但妖有自己的神识，与人无异，得靠他自己。但是……”无敌说着面露惑色，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所以还是有风险？”萧乔心头一紧。 “不是，他现在体内的妖力很乱。从星爻到妖灵，过于迅猛，这本身就有违常理。与此同时，又有另外一股能量在压制着他的进阶，而且是很强大的东西。而在白岩山，除了我跟小蚁……”无敌突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萧乔。 “不会是天乾那帮人过来了吧？”楚小蚁突然有些担心道。 “应该不会。大师伯他们还未出关，他门下弟子应该不会贸然行动的。”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竹马坡，又是哪里？”萧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白自己都不说，你又何必非要问呢？别看他现在妖途坦荡，这是遇到了我跟小蚁，若是遇到其他道上的，指不定得会闹出什么事。”无敌一副，我是老好人的样子说道。 “你与楚小蚁，就完全没目的？”萧乔话锋突转，定定看着无敌，继续道：“你，无敌，从发布会开始，就对阿真下手。之后在鱼庄外，故意将他引出去。接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你，敢说你不是另有所图？” 无敌脸上一顿，慢慢收起了笑意，道：“这是我们掠妖族的事。” “你们的事我自然不关心，但阿真的事，就是我的事。”萧乔说得坚定异常。 无敌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朝楚小蚁那边走去，并缓缓道：“乔天王口气倒不小，知道小白为什么有事从来不跟你说吗？因为你是凡人啊，连他现在为什么躺着，你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他的事就是你的事？要不……我们试试？” 说话间，无敌突然狡黠一笑，并极快地掷出一张符箓，符纸本是轻巧之物，但在他催动之后，却似灵蛇般朝假假急速掠去。 一旁的楚小蚁两手插于口袋正笑眯眯地看着好戏。 而在电光石火间，萧乔已飞窜了出去，扑跪在床下，姿势并不帅气雅观。 然而，黑色的符箓却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手心传来一阵灼烫感，他摊开手掌，符箓竟自燃了起来，化成灰烬。 “啧啧……难道乔哥在混娱乐圈之余，还喜欢研习神鬼之道？”楚小蚁饶有兴趣地看着萧乔道。 “你们，在试探我。”萧乔脸色一沉，从地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无敌。 “我刚刚祭出的符，对妖无害。却能伤人。而你，竟然轻而易举地接住了，毫发无损。”他挑眉看着萧乔，继续道：“藏得这么深，恐怕，连小白也不知道吧。” 萧乔抿唇不语。 两人对峙了良久。 “你们可以走了。”萧乔突然转身走到假假床边坐了下去。 无敌看了他一会，走过来，丢了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青符给萧乔，道：“给他带着，进阶之时可免受外界干扰。” 萧乔迟疑了会，还是接了过来。 “三千一张！”楚小蚁撂下话便跟无敌一块往外走去。 “无敌。”萧乔突然开口道。 无敌脚步一顿，转身看着萧乔。 “不要试图惹恼我。更不要试图，来试探我。”萧乔面无表情地看着无敌说道。 对上萧乔的眼睛，无敌心底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并未答话，拉着楚小蚁快速出了房间，并迅速将房门关上。 刚下楼梯，他脚下一软，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没栽下去。 “师兄你没事吧？”楚小蚁极快地扶住了他。 “萧乔这个人，不能惹。我们走吧。从长计议。” 萧乔听着外面踩踏楼梯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 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摊开刚刚接符的手掌，掌心发黑。 他将无敌给的符箓置于假假床头，然后像昨夜一样，爬上床，手掌轻放在假假腹上。 “睡吧。”他看着假假的侧脸，自言自语道，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次日，傅覃一大早便打了个电话过来。 “覃姐。”萧乔挂着重重的黑眼圈，接起电话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七点。 “看微博了吗？”傅覃问道。 “呃，没有。”萧乔想了想，好像最近除了拍戏，满脑子都在想身旁这只妖的事，至于他微博涨没涨粉，今天头条是谁，近日娱乐圈动向如何，他一概没有关注。 “你忙得连刷刷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嗯……我现在上去看看。”萧乔看着假假说道。 天一亮，假假又恢复了人的样子。 “血染第一弹片花昨晚放出来了，就是你和巫坤宏持枪对戏那一段。你猜网上风评怎么样？” “骂我了没？”萧乔想了想那天自己的表现。 “骂你？除了你的乔粉们，你直接被忽略了好吗！巫坤宏要火。” “……我还是去看看吧。”萧乔这才想起来，剧组昨天有通知过他，晚八点会在官微上发那段片花，还让他回来后转发一波，结果，自已完全给忘了。至于自己这个助理…… 挂了电话，萧乔登进自己的微博，铺天盖地的艾特。他直接进了血染的官微。 官微上挂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傅覃说的那个片花。一个只有一分钟的小视频，画面经过了精修，跟当时简陋的片场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完视频，萧乔觉得被自己尴尬出了一身的鸡皮。而巫坤宏，却是令人眼前一亮。不论是从动作，眼神还是气场上看，都让人觉得酣畅淋漓。 而底下的评论…… [卧槽！这个人是谁！要火！] [这确定是小鲜肉？哪哪都是戏啊！好帅好燃！] [剧没播不好说，但从这个片花看，男二完胜男一！为天王捏把汗啊！] [啊……wuli巫哥终于要火了！从以守为攻就粉上了！外貌在线，演技更是在线！] 于是，巫坤宏在以守为攻中的剪辑被疯狂转发。萧乔进巫坤宏的微博里看了看，近两百万粉丝。他记得，在开始拍血染之前，他粉丝不会超过100万。 萧乔淡定地退出了微博。虽然有些失望，但与自己想的，好像没有很大差别？ 他收拾了一下，便去了片场。今天正好有他与巫坤宏的戏。 化妆间内，萧乔、巫坤宏、许文杰并排坐在化妆台前。 三人各自打了声招呼后，沉默了许久。 最终，许文杰率先开口道：“乔哥，你在片花里的表现太好了！眼神、动作什么的，我感觉你的枪就在指着我一样，真是太带劲了！我来回刷了快有十遍了！” “……”巫坤宏。 “……”萧乔。 这说的确定不是男二吗？　　 ☆、英雄掉马13 萧乔与巫坤宏尴尬了一会, 正愁不知如何答话, 场记便过来催了。三人都已定完妆，于是赶紧就去了片场。 早上的戏主要是萧乔与巫坤宏的。巫坤宏演技确实很好，萧乔心中连连自叹不如。两人在你来我往地对戏中, 偶尔还会开点玩笑, 巫坤宏控场能力也是极佳，连带着萧乔演得也顺溜了起来，比起前期刚进组，这一早上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一上午很快过去, 此时，萧乔与巫坤宏两人正扒着盒饭。 “好像一直没看到阿真？”巫坤宏咽了一口米饭说道。身上还穿着八路军军服。 “嗯，他有点事。我给他放了几天假。”萧乔应道, 继续埋头吃饭。 吃了一会，萧乔抬头看看巫坤宏，说道：“前两天不在剧组？” 巫坤宏拿着饭盒的手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悠着点吧, 人红是非多, 出了事，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萧乔云淡风轻地说道。 巫坤宏愣了一会, 他自然明白萧乔的意思。只是他没想到在片花视频爆出后，在网络风评上明显被自己压着的情况下，他竟然还会这样提醒自己。 “谢谢。”这大概是他与萧乔认识以来，说得最情真意切的话了。 下午的戏就没那么顺利了，是萧乔与蓝若兮的对戏, 也是萧乔最头疼的感情戏，有搂搂抱抱的感情戏。 “小乔！你眼神不对！” “小乔！你抱得怎么那么别扭？！” “小乔！能不能再深情一点？！” 在卡了N次之后，萧乔终于完成了一个较为深情完美的抱抱。 等到导演喊散场时，已近晚上九点了。 萧乔卸了妆，刚走出片场没多远，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听声音便知，是蓝若兮。 “乔哥。”蓝若兮走了过来。 “今天好像又被我拖后腿了。”萧乔自嘲地说道。 “哪有，我也老是被导演喊卡。”蓝若兮笑笑，接着又道：“还不算晚，我们……去走走？” “……”萧乔当然不愿意去了，他一个下午都在想着早点回去。 “不去？伤心啊……”蓝若兮瘪嘴做了一个很可爱的欲哭的表情。 “没有……走吧，去哪？”萧乔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要立马跑回去的冲动。 “附近随意走走就行。”蓝若兮说着，便真是随意选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起来。 萧乔有些无奈地跟了上去。 “乔哥，你谈过恋爱吗？”蓝若兮突然问道，此时她与萧乔并排走着。 “……我说没谈过你会不会不信？”萧乔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 “信啊，别人说没谈过我可能不信，但你说你谈过我可能更加不信，哈哈……”蓝若兮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你呢？” “我……谈过，大学的时候。毕业就分了，他不同意我进这个圈子。”蓝若兮说完，沉默了一会，继续道：“过得真快，我都毕业3年了。也单身3年了。” “单身也挺好的。”萧乔应道。 蓝若兮侧头看着萧乔，眼里流露出了些失望。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吗？”她又忍不住问了句。 “你有经验，不然你说说？也好让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剧本。”萧乔开玩笑地说道，但全程都在看着路前方。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会变成福尔摩斯吧，只要跟他有关的东西，你都能变着法儿了解到。然后看这个人时就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然后……”蓝若兮突然顿了下来。 “然后就。”蓝若兮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勾住萧乔的脖子，踮起脚尖在萧乔脸上印下了一个吻，然后迅速退回原来的位置。 “……”萧乔楞在那。蓝若兮这个猝不及防的吻，让他一瞬间有些错愕。 “乔哥？”蓝若兮轻轻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这场戏是不是过几天要排的那场？你这戏对得太突然了，我没拐过弯，哈哈……”萧乔有些尴尬地说道。 “……”蓝若兮微楞，随即道：“……是啊。你这演技不行啊！乔哥。” “所以我觉得陈导快被我气死了……”萧乔自嘲道。 两人突然进入了毫无营养的对话中。 都是明白人，剧本里，根本没有这场戏。 萧乔送蓝若兮回去之后，终觉松了一口气。他匆匆赶回了竹楼。 假假跟他昨晚回来时一样，还未醒，又恢复了妖时的样子，两对耳朵两双爪子，一条尾巴。 萧乔看着他，忍不住抬手用拇指轻轻擦了一下他的脸，他的脸很白，皮肤很软，莫名让人想到汤圆，想咬一口。 想咬一口……萧乔突然俯身，在鼻尖碰到假假的脸颊时，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起来。拿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 快醒醒。 于是，他起身去洗了个冷水脸。山上的水，扑在脸上似要将脸结上一层冰似的。 是的，对于他，自己怎么看都看不都，对他了解的越多，越觉得不满足。他疲惫地靠在卫生间上，由着水在脸上蒸发，寒气能让人更清醒。这两日晚上他眼睛虽然闭着，但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自己用卑劣的手段窥伺他的过去，惴惴不安，却乐此不彼。 他拿出手机，登录到已经有了五个太阳的QQ上。进了空间一个仅自己可见的相册里。 算起来，自己与他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自己为什么存了那么多他的照片。而且，每次存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像做贼一样。 “喂，没睡吧？”萧乔拨通了唯一的基友，旭阳的电话。 “没，干嘛？”电话那头旭阳的声音中夹杂着电视节目的声音。 “我……我可能想谈恋爱了。”萧乔盯着卫生间的地板说道。恋爱两个字，让他这一颗似是万年铁树的心咯噔荡了一下。 “谈呗！你这是要跟我报备吗？准了准了！”旭阳在那边好笑地说道。 “但是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不确定我对他是不是那种喜欢。而且……我也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虽然他好像经常大嗓门说喜欢我什么的，可是我觉得那样子太不正式了，应该喜欢不是这样子说的。”萧乔有些费劲地解释了一下。 “不是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咋好意思让女方主动说喜欢你？还经常大嗓门喊着？人女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挑三拣四说人家不够正式？”旭阳夸张地反问道。 “……情况比较特殊。算了，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当我没问，我挂了。”萧乔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立马挂了电话。 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他自己亲口说过，无敌也说过。应该错不了。 他怀着这种奇妙的心理回到了房间。收拾一番，如前两晚一样，关灯，爬上床，侧躺着，手放于他腹上。 夜晚，黑幕投下来，一束光照进识海，分隔了时空。 “勾陈入梦，玄戈弊亏。四甲清明，两仪未济。” 一个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立于陡峭的山壁之下，天空晦暗不明，夜幕下是万顷白雪皑皑，再往后，天地间印着红红火光，时强时弱。 男子长发轻挽，面容俊朗。怀中抱着一只小白猫。 山壁之下一个幽深狭小的洞口，汩汩的水声自洞口传出。 “白六。”四周白雪茫茫，少年看着雪地里瑟缩着的一个白团子，吐出了两个字。 少年眉宇清秀，五官还带着些稚气，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与清冷。 天已放晴，天空星辰满布。雪未化尽，地上生着柴火，风吹过来，火星哔哔叭叭地窜起来。 那名少年坐在柴火旁，膝上坐着小白猫。少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白猫的后背，偶尔还哼两句，歌声轻快，却听不出有欢愉的情绪。就只是干巴巴地被哼出来而已。 “白六，我带你下山去吧。今天过后，天堂围便不是天堂了。” “喵……”白猫低低叫了一声，声音嘶哑。 “天堂围，这个地方可真美啊。我第一次到这的时候，还是秋天。就你家门口那条河，那时候你在捞鱼。身边还跟着几只小猫，你像个小老大一样。那时候我就在树丛里，你没发现我。” “喵。”白猫短促地低应一声。 “我知道你想什么，他们确实不是我带上来的。”。 “喵。”　　 “我养你吧。在今天以前，你是比我幸运的。知道吗，我可以预见你成人的样子，你的眼睛是深灰色的，没有老白的硬朗，更柔和一点，可能像他夫人。” “喵……”白猫的声音较前两声更低了，几乎淹没在火苗的哔哩声中。 “不过你尚小，我可能没机会看到你成人。你可以存在天地间成百上千年，而我，我有我的宿命。我的命注定不会太长。” 少年说着，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颗圆石，琥珀色。 “喵……！”白猫突然精神了起来。 “他们要找的便是这。”少年说着，将石子拿到手上抛上抛下。 “不过，我先他们一步拿到了。我很佩服你爹，真的。他真的是你们猫灵族的英雄。” 少年话一出，白猫在他膝上抖了一下，它爪子微微伸出来，惶恐不安。 “别怕。”少年看出了小猫的焦虑，他轻轻摸了摸它的脑勺。继续道：“虽然我只能救你一个。但是，我会成全他，相信我。” “御灵石，还你。”少年说着，突然将石子高高往上空一抛，手捏结印，待石子掉落之时，他在白猫额前轻轻一点，石子竟似虚影般直接隐没进了白猫的身体里。 画面突然变得混乱，白日与黑夜交错，春秋更迭，时空亦退亦进。 少年出生之时便不平凡，襁褓的婴儿在火光中被一群人供奉而出，享受着无上尊崇。 画面再回到天堂围是在白日。柴火已灭。 天地间独留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一根大大的白色尾巴在半空中轻轻晃动。 他长嚎了一声，震天动地。他面上染血，脸上痛苦之色是萧乔从未见过的惶恐与绝望。 他突然自嘲地哼笑了两声，转身疯狂跑了出去，身影没入白茫茫的天地间。 “阿真！”萧乔的心被揪成一团，他不自觉地抬脚跟了上去。 “白真真！”黑暗中，萧乔慌乱隐忍的声音兀自响起，打破了竹楼的寂静。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恍若隔世。 而坐于他面前的，是假假。 假假大口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传开，声音似被置于话筒中传出来一样，一声一声，短暂急促。 除此之外，房内便是一片死寂。 他醒得如此突然，令萧乔有些措手不及。 ☆、英雄掉马14 “阿真。”萧乔抬手揽住假假的肩膀, 忍不住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别怕。”萧乔低低说了一声。怀中的人, 一声不吭。 良久。 “乔哥，我做了很长的梦。感觉把前半生重新走了一遍，好累。”假假将头埋在萧乔心口处, 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谁让你要睡那么久。”萧乔轻声说道, 声音中不觉带着些宠溺。 “很久吗？可是我现在又觉得困了，感觉好像打了几天仗一样。”假假依然埋着头说道。 “那我们睡吧。”萧乔说着侧身躺了下去，顺势将假假也拉到了被子里。 他又何尝不是觉得，像打了几天仗一样。假假醒过来, 他的心总算着了地，重重的疲惫感袭来。 两人面对面躺着，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将室内照得蒙蒙亮一片。 “乔哥。”假假叫了一声。 “嗯？”萧乔的声音带着鼻音, 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了一样。 “对不起。”假假看着萧乔面上的轮廓，有些出神。 “没关系。”萧乔的声音低如蚊蝇。 铃铃铃…… 假假伸手快速将闹钟按掉，继续呼哧大睡。 铃铃铃…… 好困，继续按掉。 铃铃铃…… 他又伸了只手出去, 一摸, 手机没摸到，却摸到一个暖暖的手背。 假假一睁眼, 发现萧乔早就起来了，此时正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究竟你是助理还是我是助理？”萧乔说着蹲了下来，与他面对面，看着他。 假假看着萧乔，感觉好几天没见过似的。 自己竟然又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想着想着，假假不由得露出了一张痴汉脸，他转了个身，拉上被子将头一埋，在被子里轻滚了一下，就差没忍住笑出声来。 “哎，你还起不起？我准备去剧组了。”萧乔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来，假假感觉后背被他戳了戳。 “起！”假假迅速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扯到身上的伤口眉头还皱了一下。 “没事吧？！”萧乔皱眉有些紧张地问道。 “嘿嘿嘿……”假假突然满足地笑了起来，“没事。” 他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蹬蹬蹬跑回自己房间。 不消十分钟，假假已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 两人从竹楼里出来，万里无云，今天阳光非常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假假边走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啊……宏哥……”假假看了一小会突然惊讶地叹了一声。 “你在看片花吧。”萧乔撇了撇嘴，见假假的反应，自然而然想到了网上对巫坤宏的好评如潮。 “呃不是……宏哥……出事了。”假假说着将手机递给萧乔。 萧乔接过来，一个娱乐大V发的博。 【血染男二巫坤宏出入男同酒吧，gay传言疑似落下石锤。】因血染片花而突然爆火的网剧演员巫坤宏出入同性/酒吧的照片被爆出，照片应该是早几年前拍的，较现在看起来更具少年感及青涩感。灯红酒绿的包厢，巫坤宏与多名俊俏男子勾肩搭背合影数张。该酒吧是D市非常出名的男同酒吧，在里面几乎连服务员都是弯的弯的啊！！再联想一下以守为攻，小编已经无法直视血染中的姜政委了！[惊恐脸]　 底下评论一蜂窝的黑子。大概今天是巫坤宏入圈子以来，收到最多人参的一次了。 “看来巫坤宏是得罪了什么人，这节奏带的太明显了。”萧乔一边说，将手机递还给假假。 假假接过手机，立马给巫坤宏打了个电话，对他来说，巫坤宏是他成人后的第一个朋友，非常重要。萧乔看了他一眼，眼里流露出一些不满，他又不是巫坤宏的助理，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第一次，正在通话中。第二次，还是在通话中。第三次，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阿真。”巫坤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宏哥，我看到网上的了，你没事吧？”与巫坤宏说话，假假也无需拐弯抹角的。 “谢谢你阿真，没事。公司那边在处理了。今天我暂时不过去剧组了。” “好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 “你还真想着帮他啊。”萧乔见假假挂了电话突然说道。 “……如果我能帮得上的话。”假假愣了一会说道。 “平时你在网上蹦跶我不管你，这次，他沾上这种事，你绝对不准出声。”萧乔严肃地警告道。 “被爆同性恋会怎样？”假假问道。 “处理得好，说不定可以赚一波热度。但若处理不好，这个事件，对艺人的演艺生涯将会有不可逆转的恶劣影响。公司即使不雪藏，也不会再给太多好的资源你了。”萧乔若有所思地说道。 假假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走在前面的萧乔，道：“乔哥，那你怕吗？” 萧乔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怕什么？” “被爆，被雪藏，被打入黑名单。资源流失，万劫不复。”假假认真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会被雪藏？”萧乔不答反问。 假假怔了一会，才缓缓道：“也是，你不会走上这条路。” 说完，他眼中露出了一抹藏不住的失落。他觉得，早上起来的美好都是错觉一样。 “走吧。”萧乔有意略过他的眼睛，转身继续往前走，心里却重重地沉了一下。他怎么会不懂假假的意思。只是，自己真的不怕吗？答案是，很怕。他并没有想好，甚至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对一个男人动心。还是一个不是人的男人。 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想跟他亲昵一点，再亲昵一点。可是，站在太阳底下，他觉得，周身全是聚光灯。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无法忽略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于是，他每天盼着收工，回到竹楼去，将门窗关起来。 今天上午本来是他跟巫坤宏的戏，因为巫坤宏请假了，所以直接到他跟蓝若兮的戏。继续他与女主万年臭长的感情戏。 因为昨晚的事，两人见面一开始有些尴尬。待导演过来与他们讨论了一番剧情后，便不觉得别扭了。因为男二的事，导演今天的心情很差，连带着说话都暴躁了几分。虽说男二的戏份不比男主，但毕竟也吃重，若男二出事，对血染造成影响是必然的。剧组中谁也不敢提起巫坤宏，一早上众人手脚麻利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生怕被逮出来出气。 然而，巫坤宏这场gay风波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直让人怀疑他的经纪人是不是来摆设的。当然，以他当时刚入星熠的地位，确实没有专属的经纪人。 上午十二点左右，微博有了新的动态。 还是早上那条微博的博主，娱乐大V越八越开心—— [同性/酒吧不足以服众？好吧，咱们今晚8点见。让小八给各位看官引荐一位重磅人物。请拭目以待！] 底下评论众说纷纭。 [据说同性恋的食指总比无名指要长些，来回看了几遍血染持枪的片花，真的是啊！！巫的食指明显比无名指长。可是wuli天王的食指也巨长怎么解释……细思极恐。] [一包辣条赌巫是0] [我押两包，赌巫是1] [都别猜了，据说是血染某高层，这种级别的人，能给巫当0？开玩笑好伐！] 假假一上午除了给萧乔递递水拿拿东西，就在刷微博中度过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选择吃跟萧乔一模一样的套餐，意外的进化，让他可以接受人类的食物了。一个大鸡腿，一个卤蛋，还有一个胡萝卜和一个青菜。他觉得，胡萝卜还挺好吃。 除了埋头吃饭，期间，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暗搓搓观察萧乔的手指，萧乔拿着筷子，他的食指，真的很长哎，巨长的。 下午，还是萧乔与蓝若兮的戏。 “加戏？”萧乔重复了一遍导演的话。 “吻戏？”他眉头一皱，接着道：“当初不是说了不加吻戏的吗？” “情到深处，剧情所需知道吧？我刚刚脑子里有一个画面，我觉得会让剧情亮色不少。”导演嘿嘿说了句，又道：“我刚跟蓝若兮那边说了，她那边没问题。” “今天？”萧乔问道。 “今天先把剧本里的情节走完，再试一下我说的。可以的话，明天加那段戏，今晚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导演说着，便喊上了大家伙准备开工。 “看着我……”骁凌压低着声音说道。 姚意微微抬着下巴，抬眸看着他，眼里带着倔强的怒意。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他妈的不在意。”骁凌的声音，因为激动，带着颤意。 “你……你想太多了。”姚意紧张地别开脸，往后退了一步。 骁凌突然上前一步，扣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逼到墙角。 “我……爱你。我不需要你的回应，真的，这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骁凌看着她，脸慢慢压了下去。 “卡！！”导演大喇叭地喊了一声。 吓得一旁的假假抖了一下。因为紧张，手上的排戏时间表被搓烂了一个角。他刚刚几乎以为萧乔要亲下去了。是的，萧乔要跟一个女人接吻了。 他记得这场戏，它还是猫的时候，蓝若兮来家里跟萧乔对过一遍，当时他还是天王猫，不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扑上去，可是现在不行。 他看看场中，萧乔继续重复刚刚的片段。假假看了剧本，这一段是没有亲下去的。但每次萧乔靠近她脸的时候，他就觉得，整个心都提着难受。然后就会莫名烦躁，甚至生气。 能怎么办？他就是干这一行的。哪怕哪天他接个大尺度的船戏，自己也得看着。 今晚剧组收工比较早。因为，今天是元旦。虽不能放假，但早点下班还是可以的。 七点左右，他们便回到了竹楼里。他们前脚刚回到，蓝若兮后脚便过来了。还带了很多包装得很漂亮的元旦糖果，假假一边道谢一边收了过来。 “乔哥，出去走走？刚导演又找我聊了一通，明天那段戏有些地方我一直顺不下来，我想今晚先练几遍，有空吧？”蓝若兮有些俏皮地问道。 假假一边收好糖果，一边往她那边扫了一眼，他看出来了，她今晚化了妆，比平时更精致了。 假假心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狼子野心。 ☆、英雄掉马15 萧乔想了一下, 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己对明天的戏确实也没有把握。他迟疑一会，便同意了。 假假还在那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故意将东西碰得很大声。见萧乔并未理他, 还在跟蓝若兮说话, 他便又踩着地板进了自己的房间，声音大的像要将木地板踩穿一样。 蓝若兮怪异地投了一眼过去。 “你在这等我一下。”萧乔对蓝若兮说了一声。便往假假的房间走去。 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将房门关上。 “今晚你不准再乱跑出去了，尤其是跟无敌楚小蚁两个人。”萧乔态度强硬地说道。 假假心里窝了一天的气, 还嘴便道：“你可以跟别的女人出去，我怎么就不能跟别的男人出去。” “……”萧乔。 虽然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两人好像都秒懂。 萧乔竟然还觉得有些理亏。他走了过去, 拍了拍假假的后脑勺，语气也软了下来：“别闹，我去排戏。” “吻戏吗？你要亲她对不对？”假假干脆豁出去了。 “阿真……”萧乔愣了一下，开口想解释。 “也没什么。”假假突然又道, 自己好像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呃……我意思是说, 听说感情戏挺考验演技的，乔哥你加油！”假假又补充了一句。 “……嗯, 那我先出去了。我会早点回来。”萧乔想说点其他的，可是，能说什么呢？这样的对话本身就已经够奇怪的了。 随着一阵关门声，竹楼里立马陷入了沉寂。今晚外面很热闹，总是有烟花的声音在远处传过来。 元旦是人类的节日。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假假看看时间, 还未到8点。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会来找自己的…… 假假穿着棉拖鞋走到门口。 打开门，如他所料，是无敌。 “你果然醒了？”无敌站在门口。 “醒了。”假假手支在门上，并不打算让无敌进来。天堂围那晚，也算是彻底摊牌了，自己，无可如何不可能跟掠妖族的人做朋友。 “ 他呢？”无敌朝屋里探了探脑袋。 “不在。”假假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无敌上前按着门框，心想，不在就好，接着道：“不让我进去坐坐？” “不欢迎。”假假很直白。 “我要进去，跟你欢不欢迎没关系。”无敌说着，突然一个弯腰，迅速从假假手臂下钻了进去。 “……”假假转身看着他。 哐的一声用力将门关了上去。 “有什么事赶紧说。” “小妖。”无敌刚一开口，突然甩出了一张红色的符箓，毫无虚招，红符急速向假假掠去！ 与无敌打了几回交代，便摸清了他的套路。假假反应极快，他稍稍侧身，抬手，直接以两指夹住了符纸。红符本闪着微微的光晕，在触碰到他的手之后，迅速黯淡了下去。 “恭喜！你果然突破星爻了。”无敌说着大咧咧往竹椅上一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哪怕我现在还是星爻，你这破符也伤不了我。”假假将符纸揉成一团，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你对我跟小蚁，意见很大？”无敌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你觉得我应该对一个与我有灭族之仇的人表现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假假反问道。 无敌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道：“我以为两百年过去了，会不一样。” 对于无敌来说，掠妖族与猫灵族的恩怨，是祖辈的事情。很遥远。 “不一样？对你来说，两百年是两个轮回，但对我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假假脸上不愠不火，说得很平淡。 “其实……掠妖族也不尽然是你想的那样。”无敌说着，拿了根烟出来，点火，叼上。 　假假皱眉看着他，他不喜欢烟味。 “当年，我们掠妖族也受到了重创。”无敌同样说得轻描淡写。 “你太抬举我们猫灵族了，我的族人，多半修为浅。能化人的不超过百个。”假假略带讽刺地说道。 “不是你们族人所伤。而是，内乱。我跟你说过的，掠妖族天乾地坤两个分支，也就是那时候决裂的。”无敌舒爽地将烟吐了个圈出来。 “内乱？” “不错。你们灭族那天，我们掠妖族最重要的一个人，也在世间彻底消失了。” “就是你之前说的乾坤子？跟我猫灵族又有什么关系。”假假说着，后脚勾了张椅子坐下。 “自然是有关系的。给你看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无敌从随身的运动包里掏出了一张米黄色的纸，折成小方形。看起来很有年头。 假假接过来，将纸打开。他看一眼，脸色微变。 这个人，他自然记得。 “这个人我当然记得，当年便是他带领你们攻下天堂围的。”假假看着画像中，一个大花脸的人。脸用黑墨涂得沟壑纵横，额间一个红色的符文异常刺眼，符文之下的两撇，一路沿至鼻翼两边。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像假假的一个梦魇，他的脸在梦里扭曲变形，总是能让假假在某个突然惊醒的夜晚彻夜不眠。这个人很高，手指很长，带着病态的干瘦，指关节异常骇人。 他不仅摧毁了天堂围，也摧毁了子申。 “没错，就是他，天乾子。天乾的长老。你看看他面上的字。”无敌对着画像努了努嘴巴。 “……红色的吗？不认识。”假假看着红色的线条。 “……”无敌白了一眼，最终缓缓道：“小妖，请善用搜索。” 假假掏出手机，在百度里用笔画输入那个符号——“兲”字。 “天？天乾？”假假收起手机。 “没错。天乾子和地坤子为两派最高长老，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当年便是这天乾子带领天乾派的攻下掠妖族的。” “这跟你们内战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天乾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才是假假真在的仇人。 “自古天乾地坤本是一族，一主外一主内，中间一个乾坤子。而当年，天乾却背着地坤策划了一起屠妖大案，这背后的目的，恐怕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吧？白六。”无敌说着，已抽完了大半根烟，他拿手指掐灭了烟头，顺手丢到垃圾桶里。 “勾陈入梦，玄戈弊亏。四甲清明，两仪未济。”假假看着无敌，将这句话熟稔地念了出来。 “没错。天乾子，要的便是那个东西。天乾子野心勃勃，早有吞并地坤，将掠妖族合并为一派的打算。” “你们的乾坤子，不是很厉害吗？”假假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像是在听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我跟你说过，乾坤子，为转世传承。但是，他的转世，会有一段很长的蛰伏期，有可能，孩童时候便是神童，也有可能，到将死之时，才有所异能。而当年的乾坤子，体内的力量并未觉醒。天乾子表面恭顺，私下却早已将乾坤子作为傀儡控制了起来，乾坤子，不过是天乾子来号令天乾的一张令牌罢了。”无敌说完，自顾自地站起来，拿了一次性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要吗？”他顺便问假假。 “不要。你们的乾坤子那么水，直接找个有本事的人算啦，干嘛非得迷信转世这东西。”假假耸耸肩，往椅子背后靠上去。 “这原本是我们掠妖族的秘密，但是，现在乾坤子既已不在。说出来也无妨。”无敌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道：“知道为什么掠妖族传承几千年生生不息吗？族史记载，在几千年前，世间妖魔横行，人族是极弱小的一族，第一代乾坤子，创立了掠妖族，但作为原始人族，人类的能力是无法与妖抗衡的，因此，乾坤子与驱魔天尊立下了一个契约，驱魔天尊赋予乾坤子神力，而契约的代价是，乾坤子将生生世世献于掠妖族，永世轮回。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那个神力的反噬，或者，是一种诅咒。”无敌说着，竟不自觉带着满脸的敬意。哪怕这个乾坤子作古两百年，依然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你说乾坤子是在掠妖族灭族那天失踪了……天乾子的目的是天堂围地下的那个东西，所以你是怀疑……”假假询问地看向无敌。 “没错，我们地坤一直怀疑乾坤子是在天堂围上，被天乾子所杀。”无敌说得很淡然，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你们乾坤子叫什么？”假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脑子里一个人影浮现，有些紧张。 “……赵瑾。”无敌说完，挑眉看着假假，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哦。”假假一瞬间泛起了一丝失望，可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无敌见他没说什么，继续道：“本来，按天乾子的计划，一切应该是很顺利的。当日，天乾子确实，似乎拿到了那样东西。可惜……”无敌淡淡扫了一眼假假，“你老爹，白族长。却给天乾那帮人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说到这，我不得不佩服白族长的智慧与勇气。”无敌说着，流露出了很认真的钦佩，一种对英雄的钦佩。 一提到自己父亲，假假平静许久的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后来……他怎么样了。”假假说着垂下眼睫，他看着地板，神情带着苦涩。 “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有样东西，我想，该物归原主了。”无敌说着，站了起来。 假假见他走过来，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拿好。也算了却他的心愿吧。”无敌说着，放了一块用红布包着的小东西到假假手里。 东西很轻，很小。 假假看了一眼无敌，虽未打开红布，可是他知道，这种莫名心痛的感觉，他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红布里包着的，是一块玉白色的，不规则物体，像个温润的骨髓一样。 常人或许不懂。但假假知道。这是一颗已死的妖丹。他鼻尖一瞬间酸涩。 假假看着手上毫无灵气的妖丹。这两百年来，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一种陌生的、遥不可及的符号。当初，他还未能化形成人。印象中，父亲总是站在天堂围高高的崖顶上，看着祖祖辈辈守护数千年的地方，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天堂围却一直在。他站在父亲身后，仰着头，觉得他像一座永远不会倒下的高塔。 直到那天他看着父亲的尸体被族人用妖火火化。他清楚看到，父亲高大挺拔的身躯，在绚丽的冰蓝色妖火中变小，而后退化成猫，又迅速被妖火吞没。直到连骨灰都剩不下来。他心中的高塔便这样一夜之间岿然倒塌。 回忆铺天盖地袭入脑海，父亲最后一次抱他，是在地下河那个洞口上，那晚，父亲告诉了他猫灵族所有的秘密。并以族长的身份授予了他灵猫进阶许可证，那是天堂围勇士的象征。 如今，离开天堂围两百多年，阴差阳错，他又回来了。 “谢谢。”假假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这东西，我们保管了那么久，终于送出去了。我走啦。还有一些事，改天再跟你说。”无敌轻拍了一下他肩膀，想着可能他现在也听不下别的话了，便准备离开。 他刚抬手作势要开门，门却被推了开来。 萧乔站在门外，黑着一张脸。 无敌确定，他开门的时候萧乔已经是这一副斗气的公鸡样了。这次应该跟自己……无关吧？ “……天王好巧啊！嘿嘿，我正准备回去了。”自有了上次的短暂交锋，无敌心虚地低下头侧身准备溜之大吉。 萧乔看着他，一言不发，往屋内走去。 在两人从门框上擦过之时，萧乔突然抬手，轻轻拍住了无敌的肩膀。几乎没有重量。 无敌疑惑地侧头，正想说话，却对上了萧乔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 身体似被一瞬间丢进冰池，遍体皆寒。 他睁眼看着萧乔，惊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路黑，小心走。”萧乔缓缓吐出六个字，轻轻一抬手，从无敌身边擦过，往屋内走去。 不过几秒的事。 无敌只觉得搭在他肩上那只手如千斤重，萧乔一走开，他终于觉得能喘上一口气。 “谢谢。”他艰涩地开口，出了门，他一口气跑出数米外。 外面飘起了雪花，风雪扑来，他觉得这寒意及不上刚刚在屋内万分之一。 这是一种恐怖到了极致的感觉。自己明明毫发无损，可是，他确定，萧乔以某种无形的东西，侵略了他。 竹楼内。 “乔……哥，你那么早回来了。”假假说着将红布塞进口袋里，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他也察觉到了萧乔刚刚的异样，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瞬间变得陌生。 “嫌我回来太早，打扰了你们？”萧乔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有啊。”假假有些无辜地道。 不明白萧乔为何突然像吃了火药一样。 “元旦啊……怎么，人还亲自过来送礼物了？”萧乔嗤笑一声，没有放过他放进口袋里的红布。 “乔哥你什么意思？”被萧乔这样说，假假突然有些不快。 “难道不是？”萧乔更加咄咄逼人起来。 假假愣了一下。 反口便道：“是啊。不过，我收的这么一个小东西，可比不上某个美女送过来那么一大堆的东西。” “……”萧乔气得眉毛拧了起来。 ☆、英雄掉马16 他突然走到蓝若兮送的那堆零食面前, 抬起双手, 往桌上一揽，将零食抱到胸前，然后走到垃圾桶旁, 乒乒乓乓一股脑将零食全丢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 他又走到假假跟前，看着他道：“你的，拿出来。” “……”假假突然觉得今晚的萧乔不仅莫名其妙，还特别幼稚。 他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站住！”萧乔突然喝到。 他走过去, 拦在假假身前。伸手迅速从假假口袋里掏出了红布。对着客厅的窗，一个抬手直接将红布掷了出去。 “你他妈有病！”假假脸色瞬变，也顾不上继续骂人, 直接往窗户跑了过去。 “你站住！”萧乔大跨步走了过去，手拽上他肩膀。 假假胳膊用力一挥，甩开了萧乔的手，迅速从窗户跳了出去。 “白真真！”萧乔吼了一声, 用力锤了一下窗门。 假假撅着屁股在外面摸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推门进来。 萧乔就守在门口等他。他在等假假给他一个解释。 然而, 假假进门后一眼都没看他。 假假直直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进了房间, 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了起来。 萧乔看着紧闭的房门。准备了一肚子质问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因为他根本，没想好凭什么去撒这个气。有什么理由去撒这个气。 他像个落水狗一样走上二楼。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甚至都不愿意再打开手机。 他将手背压在额头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白真真出去浪，关他什么事了？自己干嘛在这里生气？ 可越这样想，心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他抬手狠狠锤了一下床垫。 自己就是太自信了，吃定他喜欢自己，吃定他离不开自己。所以看到他跟巫坤宏铺天盖地的消息，他气得跑了回来，就想他乖巧叫一声乔哥，再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他今晚脾气竟然比自己还大？在娱乐圈混久了，这样的把戏比比皆是，理智告诉他，这完全是营销号在黑巫坤宏，可是，他真的，气到发抖。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阿真喜欢别人？ 他坐了起来。在行旅箱里翻了一会，搜出了一包烟，只抽过一根。他习惯带着烟，但几乎不抽。 房间里一下弥漫上白色的烟。烟吸进肺里，便感觉整个胸腔被填满，不至于那么空。 万一阿真喜欢别人怎么办？ 这个问句像复读机一样，不断在他脑内回放回放。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萧乔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 因为自己喜欢他啊！ 管他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是弯是直。自己就是喜欢他，无可否认。 他兴奋地站起来，掐灭烟头，往门口冲了出去。 可脚刚踏出一半，他又刹住了。 他站在那，迟疑了起来。走下去，可能在得到他的同时，也将会给自己揽上一堆的麻烦，不止是麻烦，更是一个隐患。自己的事业不说，光他不是人这一点，便于一般人不同。 他活了多久？他多少岁了？或许，到自己老死那天，他还是一个少年。 他退了回来，慢慢将门关上。 决定去洗个冷水澡。 如果这样不能让自己清醒，那便来吧！白真真！ 而楼下。假假将妖丹收好后，便气呼呼地躺到床上玩手机了。 他想起上午越八越开心那条八点见的微博。看看时间，早就过了八点。 而当他进入自己的微博后，被消息框的红色提醒吓了一跳，自机场事件之后，虽然他的粉丝一直在稳定上涨，但却少有这样被消息轰炸的。 他立马点了进去。铺天盖地的艾特。 越八越开心的一条微博非常显眼地挂在那里。同时艾特了他跟巫坤宏。 他赶紧点了进去。 【元旦礼物奉上。揭晓重磅人物——你没有看错，@巫坤宏的男友，正是前段时间被炒得火热的天王助理白真真@路人甲。重磅一，夜半三更，巫坤宏与白真真在凯德酒店外深情相拥，实在是基情四射。重磅二，经小八多方求证，确认巫坤宏与白真真早已同居。】 而所谓深情相拥的照片，正是假假当时在凯德酒店遇到巫坤宏时，他喝醉突然抱过来那一次。照片是从假假身后拍的，他记得当时巫坤宏死死抱着自己，而自己是正抬手准备推开他。从自己身后拍过来，这样的角度看，正好像是两人抱在一起。 假假气得简直想要砸手机。他压着火气点进了微博里。 [巫坤宏是1无疑了。] [嘤……感觉两人还是挺配的。可是我已经脑补出天王攻不开心的画面了怎么办！] [巫坤宏与萧乔是在同一个小区，所以白真真每天从巫坤宏床上爬下来去接天王吗？我的脑洞已经停不下来了……] [两个基佬恶心的一逼，拜托别扯上天王好吗！爱谁谁，滚粗！别扯天王！求！！] 假假看完直接将手机砸到床头上。 所以萧乔今晚回来莫名其妙发火是因为这个？ 可是……可是他真的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因为自己跟巫坤宏？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助理又给他抹黑了？ 他坐在床上，焦虑不安。心里忍不住希望萧乔是在生他跟巫坤宏的气，忍不住希望萧乔是在吃醋。可是又害怕他真的误会自己跟巫坤宏。微博说的有理有据，好像很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但是……如果，万一，萧乔也喜欢自己，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子喜欢。 他就会把心扒出来给萧乔看，以证清白。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从床上跳了下来。 穿上棉拖鞋。蹬蹬蹬跑了出去，闷头直冲二楼。 死就死吧！他受不了这样无休无止地猜测了。 楼梯分两段，上到一半，还要拐个弯再爬一半才能到二楼。 而他，就在上到一半准备拐个弯的时候。 萧乔也正急吼吼地从二楼跑下来。 两人撞了个准。 “……”萧乔。 “……”假假。 两人都呆了好几秒钟。 “乔哥。”见到萧乔，假假前一秒钟的雄心壮志瞬间瓦解。 他那么好，怎么会喜欢自己一个，男人，不，男妖。 “嗯……你去哪。”萧乔声音有点不自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他觉得有点多余，这楼梯就长在这，除了去自己房间，还能去哪。 “……睡不着，想运动，所以上来跑两圈。”假假微微抬头看着他，冷不丁地想了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借口。 “……”萧乔眉眼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很淡定地，哦了一声。 “那你现在……”萧乔看着他。 “我再跑一圈就睡觉。”假假说完低头，真硬着头皮继续往楼梯上跑。 觉得这辈子没那么丢人过，不，丢猫。 “……”萧乔站在那，抬头看着他往上跑的，极蠢的背影。 他干脆站在那，等假假跑下来。 几十秒过后，假假真咚咚咚地往下跑回来了。 “乔哥。你还在啊。”他抬手，一本正经地打了个招呼。 俨然是在公园里跑步遇到了小伙伴一样，前提是忽略掉脚下是楼梯君的话。 “嗯，在等你。运动完了？”萧乔看着他，突然慢慢走了过去。 楼梯转角处狭小，很快他便与假假拉到了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呃……我再跑下去就完了。”假假紧张地努力压着呼吸，可是因为他刚刚真是卖力在跑步，此时又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那到我了？”萧乔挑眉问道。 “啊？乔哥你也要运动？” “不是。”萧乔应道。紧紧盯着他。 假假清楚看到，萧乔眼里闪着光。他从未见过的。 “那你……” “对戏。”萧乔说得干脆利落。 他手上的动作同样干脆利落。 假假的话刚到一半，唇便被一个灼热的吻覆上。 脑子嗡了一下，四周的声音瞬间被隔绝在外。 萧乔抬手扣在他脑后，手指穿过他的短发，轻轻含咬着他柔软的唇，舌尖流连在他唇角，似是小心翼翼，又似故意在撩拨他，舌尖划过他的唇齿，却只是停在那，并不深入进去。 酥麻感不断爬上后背，假假只觉双膝发软，没出息地就要趴在萧乔身上。他慌乱地吸着气，既想往后退，又希望萧乔这个吻更深一点。 “阿真……”萧乔喘着气，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随即又含着他的唇用力咬了一下。 也不知是回应萧乔这一声叫唤，还是唇上传来微疼的酥麻感，假假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萧乔突然上前往后一推，将他抵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开始了霸道的掠夺，舌尖长驱直入，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假假两手攀在萧乔肩上，若不是唇上传来真实的灼热感，他会觉得，这一定是在做梦。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萧乔终于放过了因为憋气而涨得满脸通红的假假。 他亲昵的抵着假假的额头，这一刻，他确定，他真的爱上眼前这个人了。 “元……旦？”假假软软地靠在墙上，用力呼吸着。 “不对，罚一下。”萧乔说着又吻了上去。 唔……假假一开口声音又被吞了进去。 唇舌咬磨，良久，萧乔才又放开了他。 萧乔的唇刚一移开，假假还未站稳，突然两脚一空，萧乔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公主抱。 萧乔二话不说直接将他往二楼抱去，到了房间门口，他轻轻将假假放了下去，道：“在这等我。” 说着，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还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 片刻。他走了出来，站在假假身后，两手放于他肩上，半推着他道：“阿真，进去吧。” 假假先探了眼里面，黑麻麻的。 进了房间。里面黑灯瞎火的点着一根小小的蜡烛。 烛光在房内微微晃动，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却被这橙黄色的烛光烘托得泛着暖意。 “生日快乐，阿真。”萧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从身后抱着他，两手环于他的臂上，双手交叉在他胸前。 假假看着那束微弱的烛光。鼻尖一酸。 最近糟心的事太多了。喜悦来得如此突然，让他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只是。 元旦跟他生日有毛关系。 “乔哥……”假假声音带点沙哑。 “去吹蜡烛吧。”萧乔仍抱着他。 热气喷在他耳根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是……虽然有点扫兴，可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元旦跟我生日没关系。”假假说着自己噗一声笑了起来，转身看着萧乔，眼睛因为挂着点泪花而亮晶晶的。 “1月1日啊，你身份证上的，我记得很清楚。”萧乔说着，弯着一根手指给假假擦了擦眼睛。 “……”假假。 1月1日。这不是萧乔当初给自己瞎编的吗。这就生效了？ “那就今天吧。可是……乔哥这深山老林的你上哪去买蛋糕？”假假忍不住问了一下，虽然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深情对望的。 他记得人类生日吹蜡烛的话，是吃蛋糕的。 “没有蛋糕，下了山补给你。你过去看看，蜡烛都要烧没了。”萧乔说着，将假假推了过去。 当假假走过去，看清昏暗烛光下的那坨黑不溜秋的东西时，吓得肩头抖了两抖。 然后噗的一声没绷住笑得趴到了桌上。 “……”萧乔。 为什么画风好像不对，这可是他想了很多天的创意。不应该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哎……你笑什么。”萧乔戳了戳笑得肩头一抖一抖的假假。 “有……有点吓……人。……你让我笑一会。”假假一边说一边忍住了笑，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只见细细的红色蜡烛下面，是一条巨大的，风干到变形的黑色鱼干。而蜡烛就插在大大的死鱼眼上。 萧乔又低头看看那条鱼。 红烛鲜艳似血，烛光摇曳。他用牙签连接了红烛与鱼干。红烛底下，是凸起来的死鱼眼，死鱼眼好像在盯着你，鱼嘴扭曲微微翘起，在昏暗中透着一丝狰狞。 至于为什么将蜡烛插在死鱼眼上……因为风干太过，特么的鱼身硬得跟石头一样。 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点吓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啊？这是自己的心意啊！自己可是跑了好几家农户，作了多方对比，才买到了这个山头附件最大的一条鱼干好吗？就这一只鱼干，那户人家还不想卖，花了他500块大洋求来的，不比蛋糕便宜好吗！ 他干咳了一声，道：“你吹不吹？你再笑，我就丢掉了。” 说着，他作势就要捞起鱼干。 “等等！吹！”假假按住萧乔的手，蹲在地上往桌上一趴。 呼的一声迅速将蜡烛吹灭了。 视线瞬间陷入了黑暗。 “……”萧乔。 说吹就吹，许愿呢？感言呢？ 他刚这样想，黑暗中突然有个重量压了过来。 假假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垫脚尖，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唇，狠狠地缠了上去。 萧乔愣了几秒。也就几秒。 他反手扣住了假假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黑暗中，两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两人用力地索取，又小心翼翼地咬啮。 “萧乔……”假假喘着气。微贴着萧乔的唇。 “我的愿望是……”他轻轻说着。 “我们在一起吧。”萧乔再次将他的话抢了过去。他的愿望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呢。 似乎一直是他在主动，这一次，萧乔不想让他抢先了。 “真……真的？”假假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这就是他的愿望。 萧乔未答话，而是将头埋在他脖颈处，然后轻轻咬住了他的耳朵。 耳郭传来陌生的触感，令假假轻吟一声，后背忍不住轻轻颤栗。 “我现在告诉你是不是真的……”萧乔轻咬着他的耳朵，声音哑哑地传入他耳内。 假假尚未想到如何回应，突然被萧乔抱了起来，摸黑被扔到了床上。 他气喘吁吁地闷哼一声，还未起来，突然有个重量压了下来。 萧乔压着他，抓着他两只手固定在头顶，有些粗鲁的吮咬着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慢慢探入了他保暖衣里面。 “嗯……乔哥……”假假轻哼了一声，脖颈及胸前传来的火热撩拨令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身下的燥热感早已将两人点燃，他感受着身上这个男人传来的欲望。 他愿意给他，他的一切！ “喵！来吧！” 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诡异的猫叫。大概是公猫发情的声音。 这声音，还特么的是从身下传出来的！ 人呢？？？！！ 人呢？！！ 身下这团软绵绵会动的东西是什么？！ “喵……呜……” 艹！见鬼了。 ☆、英雄掉马17 萧乔一个激灵从欲/火中清醒过来, 他吓得蹭地坐起来, 猛地往身后退去。 怔了好一会，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甩了甩头, 赶紧爬到床头打开了灯。 灯一开, 萧乔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再定睛一看，一只白色长毛猫正趴在床上，毛发蓬乱, 似刚被人发狠撸过一样。 不对！人呢？！他男人呢！他真真呢！ 不对…… 他再认真看看这只猫，这特么的不是他家猫吗！不是他猫吗！ 他家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脑子当机了几秒。 他是猫妖…… 假假……真真…… 真真……假假…… 见床上的猫撒腿便想跑，他一个俯身迅速逮住了。 “还想跑？”他拎起它的后脖子, 没错，这手感，是他猫。 “乔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靠！真是你！！”萧乔惊呼。 “乔哥……莫方……喵……”假假无奈地说道。 幸而萧乔早已知道阿真是猫妖，否则……怕是要吓成阳痿。 “阿……真？”他放开假假, 微微俯下身, 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假假……？我家猫……？嗯？”萧乔问道。 “嗯……阿真，假假, 你家猫。”假假无奈地叹了口猫气。 什么叫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就是了。 “你、你……你！”萧乔抬起巴掌，对着那猫头就想一巴掌匡下去。 “我、我……我告诉过你的，你不信，还打人……”假假委屈地缩在被子上。 “你、你！这是重点吗！重点不是这个啊！！”萧乔抓狂地吼了一声。 重点是！刚刚他们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啊！ 炮已架好, 枪已上膛好吗！！ 对自家猫失而复得的喜悦，并不能缓解他的郁闷。 他的第一次美好体验，就这样被破坏了。 “乔哥……你要不要先把裤子拉上。”假假对着萧乔的裤裆瞪着猫眼。 ——还挺着。 萧乔低头一看，裤腰的拉链正拉下来一半。 他脸涨红，气愤地将拉链拉了上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算了，来日方长。今晚也只能认了。 谁让他爱上的是只妖。 “过来！”他很凶地对假假挥了挥手。 “乔哥！”假假后脚一蹬，扑到了萧乔怀里。 他还挺怀念在萧乔怀里当猫的，差点就要泪流满面。 萧乔气仍未消，他盘着腿，将假假肚皮向上地翻着，放在两腿之间。 “说！当初为什么突然走了！”萧乔咬着压根说道。 “你说要切我蛋……”假假委屈极了。 “……”萧乔，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幸好没切，走得好。 “说！为什么现在变猫！你是不是故意的？”萧乔说道这个更气了。 “妖力太低……”假假尾巴一蜷。 若不是它已经突破星爻，恐怕刚刚在楼梯口萧乔亲他的时候就要变猫了。且在这之前，他是猫的时候是没办法说人话的，现在却可以。 “哼！”萧乔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将头埋到假假的肚皮里，狠狠地蹭了一下。 假假痒得翻了几次身，却被萧乔固定着翻不过来。 “那以后怎么办。”萧乔终于放过了它的肚皮，将头抵在它的额头上。生出一种诡异感，自己竟然要跟自己的猫…… “我好好修炼……”假假自小对于修炼之事便时常偷懒，所以底子也差。近日来妖力的突飞猛进实在有些异常。 “嗯……算你有点上进。”萧乔这才满意了一点。 “……”假假。 上……上进？没毛病。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决心发奋图强好好修炼，是为了做羞羞羞的事。 萧乔将假假放到床上，脱了外裤外衫。 将乱做一团的被子铺好。然后将自己连同假假一起塞进了被子里。 他侧躺着，伸出一只手，假假两只前爪趴在他手臂上，露出一颗白球球的脑袋在被子外面。 “乔哥，网上的事怎么办呀？”假假动着小嘴说道。 “你还敢问我！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萧乔便觉得来气。 “同居的事没什么好说啦，你自己把我赶走的。”假假抓住机会控诉了一下。 “贫嘴！”萧乔抬手便在猫头上敲了一下。 “那个照片就是鱼庄那晚。我去凯德酒店恰巧碰到他，他喝醉了，起来就抱了我一下而已。”假假回忆着说道。 “还而已？你还想怎样！”萧乔气得又忍不住揉了一下它。 “那乔哥怎么办呀……” “覃姐那边现在在处理，如果照片的事能先洗干净，那同居的事也好解释。毕竟，以前你们有对外界声称过你是他助理的。”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那张照片？”假假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形，实在想不到哪个角落会暗搓搓蹲着一个杀千刀的狗仔。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萧乔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假假的背。其实公司方面已经向萧乔施压，称若这事洗不白，便要辞退假假，毕竟自己的助理出事，艺人也会跟着抹黑。 “好了。巫坤宏的事解决了，接下来说说那个无敌，他今晚，送什么给你了。”萧乔酸溜溜地说道。今晚在外面看到假假与巫坤宏被爆的消息，他当时已经气炸了，结果回来还有一个碍眼的无敌。 “……乔哥你好记仇。”假假眼珠转了转。 “别扯开话题。”萧乔弹了一下它的下巴。 “不是什么礼物啊。是我父亲的妖丹……”假假说得轻描淡写，眼睛却瞬间黯淡了下去，它将下巴放到萧乔手臂，不说话。 “妖丹……”萧乔问道，对于假假的一切，他都渴望知道。 “妖丹在掠妖族手里，无敌今天还给我的。”假假并未过多说他父亲的事。 “对不起。我刚刚……”萧乔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假假识海中那个长发轻挽的俊朗男子，那个，是他父亲吧？ “不要紧，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留着他的妖丹，也就是个念想而已。”假假应道。 “阿真……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萧乔看着他。 比如那个少年，是谁。 他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 识海断裂那段时间，他与少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假假那个时候，会突然变成人。 少年，又去了哪里。 “乔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白岩山，这里，就是我老家。我也是来到这之后，才有了印象。” “天堂围？”萧乔脱口而出。 “你……你怎么知道？”假假惊讶地看着萧乔，这是两百年前的称谓，自己，从未对他说过。 “我……好像听无敌说过。”萧乔心虚地垂下眼睛。 “阿真。”萧乔说着，翻了个身，并顺手将假假放到自己腹上，继续道：“可以带我去天堂围看看吗？我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假假一听，猫头呆呆地愣了一下。 “不方便就算了……”萧乔知道，那里对他来说很重要。 即使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也不会怪他。 “不是……我在想选个什么日子。虽然猫灵族灭亡了，但是对我来说，他们一直都在天堂围里。我带你回去见家长，总得挑个好日子的。” “……”萧乔。你喜欢就好。 “困吗？”萧乔声音沉沉地问道。 “困……”假假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次日，萧乔是被腹上的重物压醒的。 他眼睛还没睁开，抬手想推开压在腹上的东西，一推。 “嗯……”假假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萧乔愣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他翻开被子一角，微微抬起脖子看了下。 已恢复人身的假假竟然埋在被子里，横躺着，拿他的肚子当枕头。床比较小，装不下他两条腿，于是他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踢出去了一半。 萧乔看着他两条细细的腿。 有点香艳。 他将手伸进去，拍了拍假假的脸。软软的，在被子里烘得暖暖的。 假假睡得很死，他拍开萧乔的手，脸在他肚子上蹭了蹭。 萧乔又将被子翻开了一点，这一看，才发现，要命的他竟然裸睡啊！ 萧乔咽了下口水。看了看时间，忍了忍。想叫假假起来，可这人好像是故意似的，他一个翻身，手随意地放在了一个不随意的地方。硬的。 萧乔觉得再忍下去就不是男人了。 他伸手抓住假假细细的胳膊，用力将他捞了出来。 假假啊的嚎一声，还未清醒，便被萧乔压在了身下。萧乔将脸埋在他颈窝，轻轻咬了一下他的锁骨。身下之物隔着裤子抵着同样已有了反应的假假。 “乔哥……不要吧……”假假轻轻推了一下萧乔，总算清醒了过来。 “谁让你一大早的勾引我。”萧乔声音低低地说道，轻磨着假假耳畔，手慢慢向下游走。 “不是，乔哥……你想让我……变成猫在家待一天吗？”假假气息有些不稳。 　他可不想一大早地又变回猫。 萧乔手上的动作一顿。 是的，这小子现在动不动就要变猫。 他感觉又是被当头给了一棒，气得朝假假的肩膀轻咬了一口。 假假很怕痒，萧乔一口下来，他直接受不了用力在床上滚了一圈，还哈哈地笑了起来。顺带把被子卷走了。 萧乔无奈地坐了起来，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他并未急着起床，而是给傅覃打了一个电话。 “覃姐，事情怎么样了？”电话接通，他直接开口问道。 “不好处理。”傅覃应道。 “覃姐，我觉得……这事可能不仅仅是针对巫坤宏的。”萧乔说着，靠在床上。 “你觉得巫坤宏这事扯上阿真不是偶然？你就那么确定他跟巫坤宏真没有什么？”傅覃自然知道萧乔问什么，因为她也这样设想过。 “确定。”萧乔看着缩在被子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的假假，心想，他现在就在我床上，我当然要信他。 他见傅覃未答话，继续道：“巫坤宏在拍血染之前，并没有什么关注度，谁会无聊大半夜去跟拍一个不火的艺人。倒是阿真，时间点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把这次的事跟上次的人肉事件联系在一起。”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傅覃那边沉默了一会，道：“我已经让小恒着手去查了。也请了外面一些专业的人，这事拖得越久越不利。如果……没有洗白的可能的话，我建议是辞退。” “覃姐，我打电话给你也是想说这件事，辞退是不可能的。也希望你帮我向公司传达我的意思。毕竟，说到底，我才是阿真的老板。”萧乔态度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尽力。”傅覃无奈道。没想到前段时间还说要辞职的小助理，如今竟然跟老板关系打得那么好了。 假假见萧乔挂了电话，立马蹭过来紧张地问道：“老板，你要辞退我吗？” “你说呢？”萧乔说着捏了一下假假的脸，昵着他道：“我还没用够呢。” “老板，功能变多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提一下加工资的事？” “等最核心的功能解锁了再给我提加工资的事。”萧乔毫不留情地驳回，还拍了一下他脑袋。 “……”假假。 两人又在床上磨磨蹭蹭了一番，到出门时，已近八点。 “真的不要紧吗？不然今天你不去了，在家等我？”萧乔看着假假问道，出门后，两人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会去剧组，估计整个剧组的人都会带上有色眼镜看假假。 “没事。我不怕。”假假耸了耸肩说道。从出事到现在，他唯一担心过的便是萧乔对自己的看法，如今因祸得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呀……真是心大。”萧乔嗔怪道。 不过，自己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 萧乔朝四周看了看，无人。然后抬手迅速捏了一下假假的脸。心满意足地往前走去。 假假摸了一下被捏过的地方，只觉得又痒又烫。 今天还是萧乔和蓝若兮的戏。也正是昨天导演说的，要加戏的部分，吻戏。 假假心里其实一直挂着这个事，就是不敢提起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向萧乔提出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到片场后，萧乔进了化妆间，假假则先提前去拍摄地走了一圈。看是否需要额外为萧乔准备其他的东西。 一路上，他总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不少眼睛在盯着。到拍摄场地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套着一件大红色长款羽绒服的蓝若兮，坐在摄像机附近。蓝若兮也正好看到他，便朝他招了招手。 ☆、宿世今生1 他迟疑了会, 还是走了过去。暗搓搓地将眼前的场景脑补成了原配智斗莺莺燕燕的桥段。 “没事吧？阿真。”蓝若兮说着, 拉了一下旁边另外一张小凳子，示意他坐。 “谢谢兮姐关心，没事的。”假假知道她问的是网上的事, 他大方地坐了下去。 “那你……”蓝若兮将那个你字拖得很长。 “我和宏哥都很正常。”假假笑嘻嘻地说道。 “唔……网上吃你跟乔哥CP的粉们可不开心了呢。”蓝若状似无意地说道。 “兮姐说笑了, 我跟乔哥哪有什么CP好吃。蓝乔CP才是粉丝们更喜闻乐见的呢。”假假仍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 恋爱中的女人，不，男人，嗅觉是敏锐的, 他知道，蓝若兮在套他。 “哈哈……不知道我们乔天王更乐意吃哪一对。”蓝若兮开玩笑道。 “……大概乔哥喜欢吃天王和天王猫CP吧。”假假暗道，没毛病。 “……”蓝若兮。 两人正说着, 见萧乔与陈导一起走了过来，导演正比手画脚地在跟萧乔讨论着什么。 “导演，我真的演不来……你知道的，拍离渊的时候我很怂气地找了吻替……因为这事还把跟我对戏的女星给得罪了……我要真去演, 你看了会想立马把我给换掉的。”萧乔为难地说道。 “真不能演？”导演斜眼看着他。虽说剧情怎么走, 导演权利很大，但原则上, 若某些情节演员拒绝的话，导演也是要考虑退让的。当然，前提是这个演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若是不温不火的小明星，谁理你。 “嗯……其他戏你随便加！”萧乔说得异常坚决。 “唉……”导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跟割了他一块肉似的。 “我去跟若兮说一下。下面的戏你要演不好, 我剥了你的皮！”他瞪了萧乔一眼。 当假假蓝若兮听到取消吻戏之时，两人心境可谓截然相反，但面上，却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得很淡定。 萧乔经过假假身侧时，暗暗给他挤了一个眼神——满意吗。 假假感觉心里被轻轻苏了一下。他是咬着牙根才没有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露出痴汉笑的。 见萧乔与蓝若兮进入了状态后，假假拿出手机正准备看看网上发展成什么鬼样子的时候。巫坤宏打来了电话。 “阿真。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巫坤宏的声音听起来比昨日还疲惫，许是没怎么休息。 “没事，宏哥。你那边怎样了？”假假问道。 “爆我的人是许志杰。”巫坤宏说着，顿了会继续道，“他的男二，是被我顶下去的。知道为什么我能拿下男二吗？” “因为你上次试戏？”假假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却不觉想到了那位血染高层。 “是薛总。”巫坤宏淡淡地说道。 “……”假假没想到他会直接跟自己说，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 “男二是他允诺给我的，而条件……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巫坤宏知道，萧乔是看不起他这点的。 “没有。如果他真的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也挺好的。”假假说的话听起来很官方，可是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敷衍。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你也是GAY，对吗？”巫坤宏突然问了一句，几乎是用肯定句。 假假抿唇不语，他往萧乔看去，道：“是。我有喜欢的人。” “萧乔？” “……”假假不语。 巫坤宏也不再问，他继续道“公司那边已经大致对这件事拟好方案了。但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是那张照片……不好说。而且，很有可能那张照片是借我的事来针对你的，一箭双雕。” “针对我……”假假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自己平日里有得罪过谁。别说得罪人了，他人都没认识几个。 “嗯……但也不好下定论。我就是先跟你说一下，说不定那人后续还会出什么阴招。不过……萧乔应该也会想到的。你听他的就行。” “嗯……谢谢你，宏哥。” 假假挂了电话，又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形。他从鱼庄出来，而后与无敌打了一架，接着去凯德酒店，然后碰到巫坤宏。而且那时候已过了12点，如果不是有人刻意跟拍，实在不可能那么巧合被人拍到。 正这样想着，电话响了起来。可巧就是无敌。 而无敌打电话过来就嘚瑟说了一件事，今晚有个猛料要爆，让他今晚备好板凳瓜子等他大驾。 今天的戏一直拍到了晚上八点多才收工。九点，假假与萧乔二人正儿八经地回了竹楼。 一开门，再一关门。 萧乔画风突变，立马将假假压在门上，“想你。” 他刚一说完，随即封住了假假的唇。外面有多克制，回到就有多躁动。自从跟假假确认关系后，萧乔几乎想把积压了20几年的洪荒之力都用在他身上。 假假的外套三两下被丢到地上。正当萧乔伸手准备撸起他的毛衣时，假假的电话响了。 “乔哥……我电话。”假假见萧乔不为所动，微微推了推他，提醒道。 “不管……”萧乔呼吸粗重，继续手上的动作。 没过2分钟，电话又响了。 萧乔终于停在手中的动作，将头埋在假假脖颈处，无奈道：“去看看谁这么扫兴。” 假假应了一声，手软脚软地蹲下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他看了眼，给萧乔亮了亮屏幕——无敌。 “接吧。”萧乔有些不满地应允道。 “喂。”假假接起电话，刻意稳了稳呼吸。 “我快到你门口了，在吧？我看剧组收工了。” “啊……在。天黑，你慢着点走……”假假看看自己，又看看正在整理衣服的萧乔，手忙脚乱起来。 “我到了。”无敌话刚落，咚咚的敲门声从假假后背传了过来。吓得他抖了一下。 萧乔好笑地看着他，淡定地从地上捡起外套，给他穿上，又给他整了整衣领，捋了捋他的头发。做完这些后，他才将假假往后拉了一下，慢慢打开了门。 无敌见开门的是萧乔，愣了一下。 “有事？”萧乔看着他问道。 “嗯……”无敌说着，强迫自己对上萧乔的眼睛。试图将那天的恐惧感驱走。 事实证明，今天的萧乔，心情似乎很好，眉眼好像都带着笑？无敌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天王打算让我站在这做挡风板吗？”无敌站在寒风中苦笑道。 “请进。”萧乔终于让了个位置，转身往屋内走去。 无敌进去后便自觉往客厅的长椅上坐下去。未待他们开口问，他直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丢到桌上，道：“猛料，收好不谢。” 萧乔看了他一眼，拿起信封，信封里装的是照片。他将照片抽了出来。 假假还未看到照片里是什么。只是从萧乔一瞬间沉下来的脸推断，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乔哥给我看看。”假假挨了过去。 萧乔抿着唇将照片递给了假假。 假假翻过照片一看，照片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巫坤宏抱着他的那张照片……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个人正拿着手机在拍照，而这人，竟就是后来出现的小恒。 “小……恒？”假假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没想到吧？就是你的小伙伴。”无敌靠在椅子上继续道：“当晚你走后，我又跟了上去，没想到见到了那一幕，作为具有极高职业操守的娱乐记者，我……” “你那晚不是走了吗？干嘛又跟我……”假假抬头阴测测地看着他说道。 “咳……这不是重点好吗。”无敌有些尴尬地说道。 萧乔靠在椅子上，手指轻敲着扶手，思量片刻，说：“光照片不够，还有其他证据吗？另外，如果这次事件是他搞的，那上次机场人肉的事，便极有可能是他。新旧账，我们一起算。” 毕竟，清楚他们日常动向的人，并不多。 “这得查，不过，这山上的网络够坑的，不介意的话，我找一个同行的基友帮忙，应该明晚可以给你答复。”无敌应得爽快。 “谢谢。算上这照片，到时候要多少钱，你跟我经纪人谈。”萧乔见惯了狗仔主动送硬货上门的事，此时多半是要被宰一顿。 “哎乔哥，生分了生分了！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就冲我跟小白这交情，这事倒贴钱我也得帮的！”无敌挺了挺腰板，说得真真的。 “……”萧乔脸上掉下三条黑杠杠，当日五千一张的符箓是什么鬼。 “这事你们就放心吧，交给我。另外……还有一件事。”无敌说着扫了眼萧乔，又看向假假。 “你说吧，乔哥不是外人。”假假知道无敌过来肯定不单为了照片这事。 “天乾那边近日来有所异动。就我们内线报出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先后派出4支小组出来了。而他们的方向……你懂吧。四甲清明，六十，一甲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无敌意味深长地看着假假。 “天堂围？”假假皱眉。 “我猜，他们的目的，不止是天堂围。别忘了，我跟小蚁既然能怀疑到你，他们自然也会有所察觉。掠妖族的嗅觉，可是很灵敏的。” “……不是我先找的你们吗。”萧乔有些尴尬地说道，看了眼假假，关于找楚小蚁这件事，他至今后悔不已，总觉得，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你找小蚁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小白了。机场的视频，他的行为，可不是一个常人能做到的。”无敌玩味地看了眼假假，又继续道：“所以，天乾，势必会找上来。而除了天乾外，会不会有其他道上的人找上来，就不好说了。” “……我们打了几次，你也帮了我几次。其实你究竟想干嘛？”说实在，从认识到现在，假假并没有感受到无敌楚小蚁的恶意，相反，有时候还挺感动，甚至会有同道中人的感觉，毕竟，自己与他们都不是正常人。 “首先，我当你是朋友，这个没说的，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有用的东西，不过事实证明，你这妖啊，嘴软，心却硬得要死，啥都挖不出来。其次嘛……也是出于私心。”无敌并未继续说下去。 “恐怕……这个私心才是重点吧。”萧乔锐利地看着他。 “嗯……你非要拆穿我吗。”无敌嘴角不满地撇了一下，说：“天乾主攻地坤守和，天乾地坤不相上下，相互制衡。地坤虽然没有称雄的野心，但若天乾得到天堂围那个东西，怕是第一个要灭的便是我们地坤。所以……小白，说到底，我们跟你的目的是一致的，绝不让任何人得到那个东西，也包括我们自己。”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它。”假假说着，眸中是不可撼动的坚决。 三人又就着小恒的事谈了一下，中间偶尔插一点掠妖族的事，听得萧乔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无敌走后，假假又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心情有些复杂。 “难过？”萧乔走到他的位置，俯身下来，两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两边。 “说不上。你打算怎么处理？”假假看着他。 “法律解决。”萧乔话中不带什么温度。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能解决起来会更快一点……”假假盯着萧乔的眼睛说。 “说来听听。”萧乔站起来，拉了张椅子，坐在假假面前，两人膝盖抵在一起。 “无敌这张照片，从法律上来说，并不算证据。但是，如果真是小恒做的，对他来说，这就是铁证。这是人的正常心理反应，所谓的做贼心虚。”假假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以？”萧乔眼角微微上挑。 “我们让小恒自己选择。”假假说。 “两条路给他，要么，他自己主动站出来，找个说辞澄清这件事，然后提出辞职，大家相安无事。要么，我们直接走法律程序，最终的结果，便是辞退，赔偿，被扔臭鸡蛋。”萧乔将假假的意思说了出来。 “嗯……他若是聪明，选第一条路，便是最好的结果。怎么样？乔哥。”假假询问地看着萧乔。 “说那么多，你就是心软。”萧乔好笑地看着他。 “em……白莲花？”假假也好笑地看着萧乔。 “哈哈……没那么严重。”萧乔说着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 “嗯……本来是生气的，不过想到，他是想跟我抢做乔哥的贴身助理，就觉得，嗯……还是我得了便宜，这样一想……我还得感谢他呢，嘿嘿嘿……”假假说着坏笑地看着萧乔，舔了舔嘴唇。 若不是他与巫坤宏这事，怕是萧乔根本不会向自己表明心意吧。 “你这样看我会很危险的知道吗？”萧乔眯眼看着他。 “乔哥你今天累不累？我带你上山吧，现在，去我家。”假假自动过滤他的话。 无敌说的没错，时机到了，太平日子也可能到头了。 “……”萧乔愣了一下。 “你不是要挑吉日良辰吗？”他随即又调侃道。 “择日不如撞日。”假假笑着说。 ☆、宿世今生2 他们出门的时候, 刚过九点。两人带上口罩, 将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一盖，避开人群便往山道上走去。 今晚月色清明，山体在月光下泛着白, 整座山的轮廓清晰可见。 外面正在化雪, 山上极寒。两人本是拉着手上山，上到一半实在抗不住，萧乔便将假假的手拉到自己羽绒服口袋里。 一路上两人未怎么说话，各自想着事情。脚下踩着沙子, 咯吱咯吱地响。 “乔哥你很紧张？”假假感受到萧乔握着他的手有些湿。 “嗯……说不上。”萧乔说得有些失神。他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揽住假假的肩，让他离自己近一点。 假假顺从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不再说话。他心里也有点复杂。若族人在，他不知道族人是否会欢迎他带一个人类回来。 走了约一个小时，他们便到了山顶。眼及处一片开阔，再往前走, 脚下一个巨大的天坑。山顶的温度一直持续在零下近十度左右, 雪积得厚厚的，未化。 这是假假成人后第三次回来。每一次心境都不同。 第一次是跟无敌。当看到天堂围之时, 他激动得在崖顶上哭了一场。他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回来。 第二次是无敌楚小蚁。没有第一次的惊喜，只有一颗不可撼动的，勇士的心。 第三次。他侧目看着萧乔，他陪了三年的人, 他的人类男朋友。 “乔哥。”假假转向萧乔，认真地看着他。 “嗯？”萧乔很想捏捏他的脸，但自己的手太冻，就忍住了。 “我认真问你一次。昨晚说的话还作数吗？不用那么快回答我，想清楚。一我是男的，二我不是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若我们的事被爆出来，于你，万劫不复也不是没可能的。今晚我带你下去，对于妖族的事，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隐瞒，而这可能造成的结果，便是随之而来的各种意外甚至是危险。你知道我在遇到你之前，躲掠妖族躲了多少年吗？有上百年，说是刀下舔血一点也不夸张。你知道从无敌发现我那天起，有多少驱妖人已经盯上我了吗？你知道这天堂围底下的东西，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并为此不要命地前赴后继吗？” 这些问题，在假假心中被假设了无数遍。可是，他拒绝不了。他努力过的，可是离开的决心，基本上熬不过一个晚上就会自动土崩瓦解。 萧乔看着他，这些问题他早已想过。可是，从假假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冲击力。 假假见他未答话，轻声道：“你……昨晚我们虽然……但你也不用负责的。” 说完他眸光便黯淡了下去。 他转身站在天坑边上，整个天堂围，如一个冰雪王国，树上挂下来的细细的冰柱在月光下闪着光，美的事物总会让人感到不真实。这是所有生物与生俱来的自卑感。 “阿真。”萧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一转身便撞上了萧乔的唇。 两瓣冰冷的唇在缠咬中变得灼热而柔软。 萧乔将假假从崖边上拉了回来，一下将他放倒在软绵绵的雪地里，压在他身上。俯身，用舌尖撬开他的唇齿，用最原始的方式传递着他的热情。 夜风中只剩令人脸红心跳的吻声。 许久，萧乔放开他。迎着月光，假假的眼眸染上一些妩媚的羞涩。他手抓了一把雪，胸前大幅度起伏着。 萧乔轻笑一声，再次俯身，附在他耳旁，轻声道：“现在不是我要不要负责的问题。是你要对我负责……白小猫。” 说完，他又要亲上来。假假抬手抵在他胸前，道：“别……再撸就变猫了。” 萧乔无奈苦笑了一下，抬手，抓了抓假假头上不知何时钻出来的猫耳朵。 如果一直这样，他会疯掉的。撸猫哪里比得上撸人。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从假假身上走开。将他拉了起来，并拍了拍他身后的冰渣。 “乔哥。”假假两颊潮红，他向萧乔伸出手，“我们下去吧。” 他脸上的幸福过于明显，带着难以抗拒的感染力。 萧乔握上他的手，会心一笑。无须再多言。 两人开始缓缓往坡下走。 到了坑底，虽在假假的识海中见过大概的样子，萧乔仍是惊叹不已。 一望无垠的雪白。整个坑底被缓缓的山体围着。底下的树不多，但可以看出树龄却极高。 假假带萧乔走到一棵古树下，古树高十丈有余，树身极粗，怕是三个大男人也没法抱全。光秃秃的枝干向天空四周伸展，可以想见夏天枝繁叶茂时的壮阔。 “这棵树叫往生，是天堂围最古老的一棵树。乔哥你会爬树吗？”假假突然兴奋了起来。 “……”萧乔并不想说，他从未爬过树。 “乔哥你来。”假假拉着他，绕到树的另外一侧。 “你看。你可以从这里上去。”他朝树干上两排黑乎乎的印子指了指。 萧乔过去一看，原来这树干被刻意挖了一些小凹槽。凹槽规律地一路往上延至树顶。 “这些凹槽是给那些手脚比较笨的小猫爬的。”假假说着，嘿嘿了两声。 “……”萧乔。并不想答话。 “我们上去吧，乔哥。”假假说着，将羽绒服脱了丢到地上。 走到树干旁，眼睛微微闭了一下。不过数秒，利爪从他指尖伸出，一条白色的小绒毛，颤颤悠悠地从裤腰处想钻出来。 “乔哥，帮我拔一下裤子。尾巴出不来。”假假指着身后说道。 “……”萧乔看着假假的耳朵，又看看被撑得越来越鼓的，他的屁股。 “怎么拔？”他有点无从下手。 “你帮我把裤子稍稍往后拉，然后把尾巴拿出来，它自己会变大。”假假认真的说道。 萧乔照做。拉开假假的裤子，伸手摸到一条毛茸茸软软的东西，往外一掏。 尾巴一钻出来，像得到了解放，快速膨胀变大，硕大一根白色的尾巴在风中傲娇地摇曳。 放出尾巴，是为了保持平衡。突破星爻之后，假假已可以自由掌控它了。 当然，除了亲亲摸摸之外。设定就是这么坑爹。 假假爬树不需要凹槽的助力，他直接将利爪按在树干上，腿上一蹬，便跳上去大半米，如此反复，一抓一蹬，一抓一蹬，他已到了树干中间位置。 “……”萧乔。这样开外挂是不对的。 他看着眼前的凹槽，作为他的男朋友，自己怎么能怂气！他一咬牙，便手脚并用地趴在了树干上，也顾不得姿势帅气优雅，闷头便往上爬。 假假挂在树干中间，朝底下望去，发现萧乔还在以龟速慢慢往上爬。 “笨蛋！……”他喊了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萧乔抬头，突然失神。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打在假假半边脸上，用天真烂漫来形容他的笑应该是可以的。刘海略有些长，轻轻拍着他的眉毛，他的耳朵灵动地立在头顶，尾巴蓬蓬地随风轻轻地摆。 此时的他，就是个浑身充满神秘感的小妖精。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萧乔手一滑，栽了。 “乔哥！”假假吓得几乎是飞了下来。 萧乔吃痛地从雪地上坐起来，幸而他刚刚只爬了一点，且地上雪厚，并无摔伤。 “乔哥没事吧？”假假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我们继续。”萧乔摆摆手，觉得已然失去了高大威猛的形象。 “乔哥你别动，在这等我。”假假说着，站了起来。 他重新走到树干前。伸出爪，一抓一蹬，速度极快，萧乔只觉得虚影在树干上晃动，再定睛一看，假假已在高高的树干上站着了。 “……”萧乔，原来这才叫开挂。 “乔哥！”假假两手作喇叭状，朝底下吼了一声，“等我。” 说完，他闭上眼睛。这个妖法他见他爹和大姐用过，如今他突破了星爻，应该也是可以实现的。他回忆了一下族中妖志。 凡集妖力之所成者，非武力使然，妖之所以强大，源于妖力，妖力起于掌控力。强者，立已而制于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行妖血通经气，聚妖力于妖丹，发于掌心。他感到体内的妖丹源源不断向他掌心输送着妖力。 “起！”他低喝一声。掌心向地上发力。 萧乔只觉脚下微微晃动，一个踉跄，自己竟凌空而起！ 他知道，飞起来的不是他，而是有一股无形的东西再托着他往上。地上的雪花被带起来一些，细细碎碎地卷起来。 出于人类对未知且无法掌控的力量先天的恐惧，他紧张得小腿微微发颤，咬牙硬是不敢吭一句，亦不敢往下看。 不过数秒，他已被推至假假身侧。原来这才是正在的开挂！！！ 当脚踩到粗壮的枝干时，他小腿还微微打着抖。 “乔哥，好不好玩？”假假开心地看着被自己吸上来的萧乔，很有成就感。 “……好玩，就是，下次再这样，麻烦先通知一声！”萧乔没好气地说道。 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跟着飞升了。 “我也是第一次试嘛……”假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第一次，试，很好。”萧乔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登时觉得，原来刚刚自己离残废那么近。 “乔哥，给你看样东西。”假假自动过滤掉萧乔哀怨的眼神，在树干上指了指。 萧乔顺着他指的方向，发现树干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像线条组成的符文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们的文字。很简单，只是用来记载一些重要的东西。你看这里。”假假越说越兴奋，“这是我，白六。我在家里排行老六。” “白六。你兄妹还挺多。”实际上萧乔对这个名字已经很熟悉了。 “不多的，我家算很少的了，我邻居，有时候它一窝能下五六个小崽，我妈一次最多的时候只下了两个。我爸就嫌她不争气。然后我妈就会反骂我爸不行。”假假说完，自己哈哈在那笑起来。 “……”萧乔嘴角一抽，觉得他跟假假还是有代沟的。 “我家就我一个男的，唔……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爸。”假假感慨道。 “为什么？”萧乔笑眯眯看他。 “我跟了你就不能下崽啦，说不定找个人类的女人还能生个猫孩呢。” 萧乔噗地笑了起来，捏了一下假假的脸，道：“你可以背着我去找一个啊，我们的助理在网上不是收获了一大票迷妹吗。还有那个，那个什么……小雪？我记得你跟她聊得还蛮火热的。” “哈？小雪你都知道？说，乔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假假抓着萧乔的衣领，眯眼问道。 “不告诉你。”萧乔抬头望天，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 “害我暗恋的那么辛苦。”假假哼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你是大张旗鼓地明恋。”萧乔说着笑意更深了。 假假又哼唧一声，心道，管他明恋暗恋，反正都被自己收了。 “乔哥你看那边，我们以前就住那一片，有的住山洞里，有的搭个小木屋。小木屋像人类的别墅一样，一般贵族才住得起小木屋的。”假假指着不远处一块空地，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是住木屋还是山洞？”萧乔想，别人结婚都会探听女方家庭条件，他也应该了解一下假假的，心里有好个普。 “我木屋和山洞都有住。我的房子在左边那一片。”废话，他可是族长的儿子，他刚满十岁，族里就给他分配了不少房子。石的木的方的圆的。 “还是个小土豪。”萧乔调侃道，脑补了一下假假小小年纪坐拥几套豪宅的样子。 “乔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猫灵族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我爸当年为之付命的地方。”假假说道。 “嗯……”萧乔心中一动，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地下洞口。假假对他越是毫无保留，他越是觉得负罪感满满。 “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假假说着，突然蹲了下去，他对着树干东敲敲，西敲敲。 在主干与枝干连接的地方，他手停了下来。 他暗暗一用力，将指甲嵌入树干内，往外一扯，竟扯出来一块方形的完整树皮。而树皮底下，是一个暗格。 “果然还在。”他自言自语，打开手机朝暗格里照去，暗格很深。里面放着一个木盒子，盒子微光流转。 他低下身体，伸手进去，将盒子拿了出来，盒子布满不规则的线条。 “不会是两百年前的东西吧？还在？你们的防潮防腐技术是不是太好了点。”萧乔很惊讶。 “嘿嘿，是封闭起来的时候用了妖力。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也差不多消散了。”假假将手掌置盒盖上，五指稍稍一用力，往上一吸，盒子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此时，便只是一个普通的木盒了。 他打开盖子，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发黄的像动物皮一样的东西。 他拿出来，真是一张动物皮。一张两面都纹了字符的皮。 正面一看便是张地图，而背面，是他们的文字。 “地图？就是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吗？”萧乔看着他手上拿的东西问。 “嗯……老白当年这样跟我说的。”假假说的有些伤感。 “老白是谁？”萧乔问。 “我父亲啊，我都是叫他老白，哈哈哈……”假假说完自己又乐了起来。 拿了东西，假假将木盒放回原来的地方。两人便下去了。下去的时候，假假同样用妖力将萧乔送了下去，自己再点着树干跳了下来。 假假沿着那天与无敌他们走的路，来到了地下河的入口。他记得那天在打斗中，洞口的石头被移开了，此时，又被搬回去了。 他将手掌置于石头之上，稍稍用力，便将石头推开了。距他们那天过来，不过一小段日子，他已觉得体内的妖力已经高出数倍。 石头一打开，汩汩的水流之声传来上来。 萧乔看着洞口，脑海里浮现了那个长发男子，假假的父亲。当年，便是在这里吧。 “乔哥，我们下去吧。里面我从没进过……所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跟紧我。”假假有点担心萧乔，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萧乔再次觉得男友力受到了打击质疑。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谁让自己找了个那么逆天的妖呢。 假假说完，拿出备好的电筒朝里面照了照，又掷了几颗石子进去，并无异动。 他起身刚准备走下去，就被萧乔一把拉住了。 “我走前面。”萧乔说着，越过假假朝洞口内走去。 假假心紧了一下，赶紧跟上。 入口的坡很陡，底下离地面约莫有两米深。 “乔哥我说真的，你别这样。”假假不满地嘀咕道。 “怎样？”萧乔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说了，可能会有危险。”假假定定看着他。 “所以呢？我躲在你后面？阿真，我是人，但我不是女人。你不用太担心我的。”萧乔忍不住抗议道。 “哎反正你别离我太远。”假假说着，朝水流的声音望去。两人已到地下，电筒的光束照在前方不远处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他又照了照四周，发现洞内全是钟乳石。形状各异的钟乳石自头顶倒挂下来，大部分是细细长长的小水柱。脚下是大小不一的小石子。他们走到地下河河岸旁，河面并不宽，也就三米左右。 假假投了一颗石子进去，咚的一声闷响，听声音水应该不浅。 他拿出地图，在地面摊开。两人研究了起来。 地图标的位置正是入口处。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图中前半段地形开阔，就一条地下河，一段路之后，便开始变得错综复杂，支线繁多。 按照图上指示，他们此时需往河的上游走。 地下虽没有强风，但水汽足，一进来便能感觉到侵入骨子里的寒意。他们慢慢沿河岸走，除了脚步声，偶尔从山壁传来水滴的声音。 安然无事，走了一段路。沿着河拐了几个弯，在拐到第四个弯时，他们进入了地图中错综复杂的地方。 河还是原来的河。只是河岸左右两边多了许多通道，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七八个通道口，河中间架着一块石板，连接两岸。 按照地图的标记，他们通过石板过了河对岸。又找到了标记的第三个通道口。 “进去？”萧乔看着通道问。 “进去……吧。”毕竟已经到这里了。 萧乔握上假假的手，道：“万一有什么情况，别逞强。” 两人说着便走了进去。 电筒照过去，发现通道并不深。一眼即可看到尽头。 他们往里走去，两人心跳不自觉加快。 离出口越来越近。 假假抬眼望过去，突然发现，刚刚漆黑一片的洞口，此时亮着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微微有些晕眩。 手从额前移开时，脑子似乎被擦除了一遍，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从高远的天空上飘下来的鹅毛大雪。 雪落在他颊上，慢慢化开。 萧乔看着眼前这个人。 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世界陷入一片沉寂。他像在看一场默片电影。 他看着白色长桌上放着的漂亮糕点，不远处高高的香槟塔，台上弹钢琴的金发碧眼女郎，他记得是那首《Could This Be Love》。 ——这是一场婚礼，他邻居家举办的一场豪华婚礼。 他知道，这个时候，神父已经引着新人宣完了誓词。 他轻轻抬脚，穿过春风得意的人群。 是这里，没错。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只刚刚到他腰部位置的小孩。一个中国小孩，穿着粉色碎花裙子，绑着两条高高的辫子，瘦胳膊瘦腿。他顺着小孩的目光望过去。 一棵高大的夏栎树底下，两个英俊的金发男人正在接吻。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一眼分辨出，被压在树干上的男人是0。 小孩觉得无趣，就走开了。 他麻木地跟了上去。 眼前的景象慢慢退远，化作虚影消散。 转而又慢慢凝实，他的视线一下落到肮脏的墙角上。 底下瑟缩坐着几个金发小女孩，那个绑着两个辫子的中国小孩也在。 小孩缩在最后面。 两个男人走进屋子，一个金发大胡子，穿着发黄的背心，两条壮实的胳膊露出杂乱的纹身。另一个男子头发绑着小揪，带着病态的高瘦感。 两人在谈话，一张一合，继而扭曲大笑。萧乔记得是笑。 画面依旧无声而走。世界太安静了，显得一切都缓慢而平和。 与眼前的场景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感。 纹身男抱起一个金发小女孩，置于桌上。 这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事。 沿着桌面滴下来的血，像是滴进了萧乔的心头一般。 带着罪恶的血腥味，在心底糜烂。 萧乔目光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突然。 光着下半身的金发男人唇角一笑，一把利刃在他手中划出，直逼萧乔胸口！ 萧乔眼底瞬间清明。他一抬眼，眼光似要压过男人手中的利刃。 就是现在！ 他轻轻抬掌，动作很慢，却精准地压在金发男人额上。 男人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狰狞的脸。 “到我了。”萧乔淡淡一语。 手掌轻轻一推。眼前的场景瞬间消散。 再次睁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天地寂寥，无边无垠。 他知道，刚刚，对方侵入了他的识海中，给他制造了幻象。这样的手段，对萧乔来说，并不陌生。 而如今自己，应该是打破了幻象，却困在了对方的盲区中。假假，一定也被困于某个幻象当中。 所以要找到他，必须反侵入施术者的识海中。 他只懂简单粗暴的入魂。但不知道，是否具有反入侵的能力。 他闭上眼睛，万籁俱寂。心底升起一盏烛火。比平日看到的更亮。他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脑海中集聚，胸前的御灵石发着热，他清楚感受到，近日来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变强，未知，令他惶恐不安。 烛火扑闪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朝一个方向跑出去。 果然。刚跑出几步，他突然觉得脚下似踏空了一样。再次落脚，已离开那片虚空。 他成功了——这里，便是施术者的识海。 到此，他才发现，施术者，并非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他此时进入的识海，是一个群像。 而且，是一群古人。穿着古代的衣服。年代似乎比他看到的，假假两百年前的识海还要久远。 人的识海是不可共通的，他此时看到的，是每个人各自独立的片段，那场面就好似在工厂的流水线上，看到每个人在忙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是毫无关系，但其实，却在完成一件共同的事情。 是的，他们虽是独立的。却在做着同一件事。每个独立的影像放在一起，组成的画面，便是一群人围成圈站在那，他们双手捏诀，诀印共同推向中间一个方形的玉匣子。 诀印相触，一圈光晕炸开，发出刺目的光。 萧乔从未进入过如此强大的识海中，以至于光晕炸开之时，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再次睁开眼时，玉匣子已被一个巨大的石钟盖上。 石钟，便是施术者的阵眼。萧乔直接走了过去，在识海之内，看到的人像皆是虚影。他从几个人的身体穿过，走到石钟前。 石钟呈乌青色，钟上符文密布。他抬手，闭上眼睛，手触到石钟之上，一股凉意侵入，虽是在识海中，他却觉得眼前的钟是真的。 他心底一阵激荡。只觉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断片。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子申。”假假看着眼前的少年。 墨染的长发随风扬起，耳鬓两侧几缕青丝松散地挽于脑后。 少年眉眼俊秀，神色淡然。　 “你成人了？”少年的声音很柔软，他抬手拂去假假肩头的雪花。 “是的。我成人了。”假假轻声说。 “跟我料想的一样。眼睛是深灰色的。”少年抬手拇指轻轻擦过假假眼底下的皮肤，说道，“更像白族长的夫人。” “你说养我，还作数吗？”假假看进他眼睛里。 “作数的。”少年眸中染上笑意。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少年笑着，牵上假假的手。 “阿真！”萧乔看着假假与那少年从他身体里穿过。 他们是看不到他的。 萧乔跟了上去。 他看着假假与那少年挽手并行。他不知道眼前的幻象是假假过往的记忆还是幻象本身制造出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假假内心深处的东西。幻象最善于攻击的，是人心最弱的地方。 或极爱或极恨，或极悲或极喜。 他一路跟着，踩过软软的雪地，雪还在飘。 不知道为什么，假假的记忆，总是在雪天。 少年带着假假走了很久。他们在一处木屋停了下来。 木屋古朴雅致，屋顶方正，屋檐四角翘起，四只木雕的小猫分立四方屋瓴。 木屋就建于那棵名为望生的古树旁边。 萧乔看看门上的木匾——白子六申 白六子申？ 萧乔觉得胸腔闷闷的难受。 “看，我说过养你的，还作数。以后这便是你白六的家，我们的家。”少年说着，手轻揽住假假的肩，两人往门前的木阶梯走去。 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快阻止他！ 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响起。 可是萧乔却像被冻住了一样，他站在那里。 心上像塞进了一块大石。幻象进入他自己的识海时，他是清醒的。 而此时，他竟然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自我矛盾中。因为，他从未见过假假笑得如此温暖。 直到—— 嘭的一声巨响。他的心似乎被狠狠震了一下。 当他再次回神时，哪还有少年和木屋，眼前竟是一条结了冰的河！ 而刚刚的声响，假假从冰面上跳了下去！ 萧乔心跳都要停止了。 “该死——！”他想也没想，急速冲了过去。冲着冰面那个缺口跳了下去。 刚一如水，寒意直抵骨肉。他朝水中看了看，假假正慢慢沉向河底。 他奋力游了过去。 拉住了假假的手。 他将假假扶起来。手握在他腰上。水流让假假的头发缓缓波动。 他看着假假。闭眼，抬起手掌放在假假额上。 必须马上进入他的识海中将他唤醒。 心底轻轻震荡了一下，萧乔睁开眼。 眼及之处，又是另一番模样。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片天空。 他看看四周，是在天堂围的崖顶上。 前面蹲坐着一个人，他双手抱膝，呆坐于崖顶边上，望着底下的火光出神。 萧乔呼吸一滞，他第一次如此深刻触摸到了假假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恐惧。 他慢慢走过去。 蹲下，从背后抱住了假假。 “阿真。别怕。”他附于假假耳边，轻声说。 “回来吧。”他抬起手掌，掌心放于假假额上。 一个声音从心底最深处响起。 假假知道，是萧乔。 “阿真。”萧乔的声音变得立体，不再遥远。 假假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溺水被捞起来的人，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衣服是干的，身体，却像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他流了一身的冷汗。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透，贴于皮肤上。 萧乔见假假醒了，立马将他抢抱于怀里。 “阿真。你醒了就好。”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假假埋在他胸前良久。身体开始慢慢发抖。身上的汗水让他觉得整个人似乎要结冰一样。 他艰难抬起头来，看看四周，这里，是他们进入的通道。电筒丢在地上，光束变得微弱。 “我们赶紧回去。”萧乔背起假假便快速往来时的路走去。 一路不敢停留，他一口气走出了地下河洞口。 外面又下起了雪。 萧乔背着假假，进入了风雪中。 “阿真？”他一边走一边侧头叫了一声。 “冷……乔哥。”刚刚在幻境中，虽未对他的身体造成直接的伤害，却极损他的妖力。 萧乔将他放到一课树下，又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他套上，还把假假的尾巴藏到了羽绒服里面。 “乔哥……”假假虚弱地靠在树干下，面白如纸，嘴唇抖得合不紧，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很累。 “假假！白真真！白六！你别睡！！”萧乔声音抖得不行，他抬手拍了拍假假的脸颊。 若不是刚刚自己在他的幻象中有所迟疑，他现在怎会如此。 萧乔狠狠地锤了一下树干。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大，他从未感到如此慌乱，崩溃。 “我们回地下河那里吧！”萧乔做出了决定。这样的天气，别说假假现在这样的状态，即使是普通人，恐怕下到山也得大病一场。 他将假假的帽子盖上，背起他，毫不迟疑地往回走。 “冷……”假假喃喃道。 萧乔见假假两只冻得通红，他想了一下，让假假的手环着，塞到自己脖子里。 他刚走出一段路。 “喂！你俩！干啥的！”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束光照了过来。 萧乔一转身，见一个穿着军绿色长款大棉袄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打着电筒。他手臂上绕着一块红布，上面印着一个“卫”字。 他发誓，这辈子没那么激动过。那个卫字，是景区里巡逻的安保人员！ 他立马朝着中年男人那边走去。 “大哥，我朋友发烧，这大风大雪的，您有什么办法下山吗？或者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歇脚的地方让我们避避？” 中年男人倒是长着一副憨态。他拿起电筒，朝假假脸上照了照，又朝萧乔脸上照了照。 “你俩，大半夜的，干嘛呢？！两小子要约会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吧？”他刺拉拉地照了照假假伸到萧乔脖子里的手。 “……”萧乔。 “老白……”一直趴在萧乔肩上的假假突然微微抬起了头，低若蚊吟地叫了一声。 “跟我来！”大叔一边说一边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 萧乔忙跟了上去。 大叔是带着他们出天堂围。他选了一处坡度较缓的地方。 两人便迎着风雪往坡上走。 “小伙子，你行吗？这坡可不短，要不要我跟你换着背？”大叔朝假假怒了怒嘴。 “不用。”萧乔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我们快点。”萧乔说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脚已经开始打颤，他觉得，若停下来，可能就真的背不动了。 大叔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他走在萧乔假假身后，生怕萧乔一个站不稳滚下去似的。 两人疾走了大半个钟，总算到了天坑顶上。 当萧乔看到天坑顶上那辆三轮摩托拉货车时，简直要泪流满面，他觉得这辆车比他见过的任何豪车都要帅气。 大叔跨上车头，萧乔将假假放到三轮货车后面的铁筐子里。 “老白……”假假刚被放到车上，突然朝着保安爬了过去。 他手抓着大叔的后背，用力将他的棉大衣揪起一小团。 “嘿！小兄弟糊涂了……”大叔歪过脑袋来看他。 萧乔吓一跳，赶紧跳上车。 “阿真。”他扶住假假的肩膀，想将他拉回来。 可假假手抓着大叔后背，死死的。 “老白……我知道是你。”他声音发抖，带着哭腔。 “阿真……”萧乔心想该是幻象给他的冲击太大，此时他又虚弱，因此看到中年人就认作爸爸了。 “你……终于回来了？父亲？”假假越说越激动，咸涩的泪将他的脸划出一道道细细的红痕。 “我倒是想有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大叔见他哭得伤心，便也哄了哄，“儿子坐稳喽，老爹我准备开车了。” 萧乔好不容易将他拉了回来，也不顾有这大叔在，紧紧将假假抱住了。 随着发电机哄的一声响，三轮车载着萧乔与假假颠簸着往山下驶去。 也许是太过虚弱，假假一路上并未说话，而是看着大叔宽厚的肩出神。那大叔吹着欢乐的口哨，偶尔偶尔还调侃一下萧乔，比如说“兄弟，你还挺疼你媳妇儿的。”、“兄弟，你比你媳妇儿大不少吧？”、“兄弟，出柜了吗？” “……”萧乔一路上安静如鸡。 ☆、宿世今生3 担心大叔看到假假的耳朵, 萧乔一路上把他的帽子压了又压, 又时不时拉一下他的羽绒服，将尾巴藏起来。 不消半个钟，大叔稳稳当当将他们送到了半山腰剧组附近。 萧乔将假假抱下车, 那大叔的摩托刚启动, 假假又踉跄着跑了过去。 “老白！！我知道就是你！你别以为不承认就没事！”假假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咬着发抖的下唇，抓着大叔的手臂，像个撒泼的小男孩, 倔强地看着他。 萧乔叹了口气，走过来抱着他的肩膀。用力将他的手扯下来。 “谢谢你大叔。你先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萧乔看着大叔说。 那大叔愣了愣, 似乎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俊俏儿子吓到了。 他准备走，又抬手探了探假假额头，道：“小兄弟发烧了，赶紧带他回去吃药！你们是来这里拍戏的吧？看着你好像有点眼熟……唔……我是管这一片还有天坑那一片的, 没准还经常能碰到。咱改日再聊。赶紧回去回去！” 他们回到已接近三点。 他拿体温计给假假测了一下, 果然发烧了。 他找出退烧药，思来想去, 还是给无敌打了个电话，毕竟妖人有别。 电话拨过去，最终在无敌的“你妈、妹的、艹”等等等等起床怨愤语中，他得到了明确答复，“没事、放心吃、吃坏了我赔你一个”。 简单收拾一番, 终于躺到了床上。一路过于紧张匆忙，他还未有时间好好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侧躺着，看着假假，假假的侧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鼻子小小的挺挺的，嘴微微张着，像个小男孩儿。他的呼吸终于不再急促。 萧乔忍不住爬过去，含着他的唇轻磨了一会。谈恋爱这东西，不谈的时候你觉得没啥，可真一谈起来，就整日想着跟对方亲近一点。 假假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缩到萧乔怀里。 萧乔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个少年与假假的幻象。 他渴望与那少年有个家，他们的家叫白子六申。 所以，白六爱子申。 那白真真呢？ 他觉得很乱。假假与自己在一起，什么巫坤宏无敌小雪，在他看来不会真的对假假产生任何影响，他从未觉得有危机感。 可是，这个子申。却彻底打乱了他的心。 他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威胁。一个来自，已死两百年的男人的威胁。 那晚他做了很多梦。 梦到夏栎树下，被压着的那个0变成了女人。 又从女人变成了小女孩。 他看着他们，那个阳光帅气的1，突然侧头看他，脸一瞬间变成了那个纹身壮汉的样子，面目狰狞，小女孩腿上的血一路流到地上，渗进泥土里，又一路漫延过来，萧乔看着那血离自己的脚尖越来越近。 他猛地抬头，那个壮汉竟然自己撞死在了树干上！ 他明明离那棵夏栎树很远，可男人的血却溅了他一脸。 他转身，疯狂地要逃离那里。 他一路跑，周围无数的陌生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终于，他在花圃里看到了一个柔软的长发少年，干净纯粹，像他心中的白月光一样。 “阿真。”他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 可是他一低头，怀里的少年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他吓得一把将少年推开，又疯狂跑了起来。 他闭着眼跑了一路，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打到脸上，他停了下来，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木屋。 白子六申。 雪里有太阳，太阳照在木屋上，假假变回了一只白猫，长长的毛发拖着，它坐在屋外的木头扶手上，看雪，晒太阳。 “乔哥乔哥……起床了！要迟到了！” 萧乔眼皮用力眯了一下，觉得酸涩得难受。 他慢慢睁开眼，视线落在假假伸过来的脸上。 “阿真……”他声音嘶哑，脑子一片混沌。 “乔哥，你睡得太死了。”假假说着，盘腿坐了起来。 萧乔盯着头顶上的木质天花板，片刻，才彻底醒过来。 “几点了？！”他一下从被子里弹起来。 “没事，才七点。”假假说着便准备翻身下床。 “等等！过来。”萧乔将假假拉了过去。 抬手探了探他额头，烧似乎已经退了。 “还难受吗？今天你不过去了？”萧乔心疼地看着他。 “没事，乔哥。”假假说着已经跳下了床，“我先去收拾。” 他说完就跑了出去，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萧乔看着他的身影在门口拐了个弯。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 手机刚连网，微信消息就跳出了桌面。萧乔点进去，是傅覃。 【确实像你说的，被我一唬，全说出来了。】（03:24） 【上次人肉，是他发的，那个铁板乔，就是他。】 【警察局冒出来的粉丝围殴阿真那次，也是他放出的消息。】 【凯德酒店的事，他也承认了。】（04:15） 【上去看微博，七点半流量早高峰，你先转发他的，巫坤宏那边我已经跟他说了，星熠会就GAY风波这个事，连同小恒的问题，一起发个声明。】（06:45） 萧乔登上微博。跳过一串的消息通知，直接搜到了小恒的微博。 Lukey 恒：【我是乔天王的宣企助理小恒。关于这两日的凯德酒店事件，在这里，我要向@巫坤宏与天王助理白真真@路人假郑重道歉。凯德酒店的照片是我拍的，当时宏哥参加完宴会，喝多了，因他的助理恰好有事，便由我与白真真去酒店接他。我出于玩笑恶搞心理，拍下了当时宏哥的醉照，以及白真真扶他的照片。并发到了自己的博客上，没想到被营销号盯上，并恶意揣测。此事给宏哥与白真真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责任在我，对不起。本人已向乔哥提出辞职，并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请大家不要再扭曲事实。】 微博底下附上了数张当时的照片，包括巫坤宏蹲在石头下的，假假扶他起来的，场景与网上那张抱在一起的完全吻合。 微博是今早6点发出的。因小恒微博粉丝只有两位数，且发的时间太早，并没有多少人评论。 萧乔于七点半转发了他的微博。 【此事影响恶劣，我在此向@巫坤宏@路人假道歉，已同意@Lukey 恒辞职申请，因白真真是本人助理，而巫坤宏与本人同为星熠旗下，后续责任判定如何将交由公司@星熠传媒解决。】 该博底下登时炸开了锅。 [辞吧辞吧，刚从他微博转回来，恶搞？谁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可怜我真躺枪！] [那么问题来了，乔天王还招助理嘛，我胆子小，不会恶搞的。] [然而，作为资深GAY雷达，我还是觉得巫是弯的。至于白真真麽，必须的是嘛……] 到八点时，星熠官微转发了萧乔的微博。 【情况属实。同时，在此就我司艺人巫坤宏近日的绯闻作如下声明：第一，男同酒吧一事。当时巫坤宏正准备拍摄以守为攻，进入男同酒吧，是为剧作准备。第二，与天王助理同居一事，早前白真真为巫坤宏助理，也就是不久前助理合同到期，转到了乔天王下当助理，所以，目前还未从巫坤宏家里搬出来。第三，凯德酒店一事当事人@Lukey 恒已作声明，这里不再重复。对于巫坤宏一事，我司仅在此作一次公开声明，今后不会再做任何回应。请大家更多地关注艺人的作品，谢谢。】 萧乔与巫坤宏同时转发了该微博，营销号及水军也在此时出动。一个上午，该微博便被冲到了热搜首页。 假假将手机收起来。看了看场中正对着戏的萧乔与巫坤宏。今天萧乔与巫坤宏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一直被导演喊卡。不过导演大概也是考虑到网上这事，也就耐着性子与他们重来了一遍又一遍。 本来计划一个上午排完的场景，硬生生地拖到了下午。下午的戏又推到了明天。 “乔哥，你有心事？”假假与萧乔并肩往竹楼走。觉得从天堂围下来后，他好像就闷闷不乐。 昨晚天堂围发生的事是个迷，假假从未听他父亲说过。幻象太过真实，他甚至到现在都怀疑，那些事可能真的存在过。 那萧乔呢，他昨晚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 “没事。你今天还好吗？”萧乔说着，想抬手探一探他额头，手伸到一半，想想又放了下来。 “好着呢。就是那个药有点厉害，搞得我觉得手软脚软。”假假抱怨道。 “退烧药都这样的……”萧乔看看他。 “小子！可算等到你们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透着重重的烟嗓腔。 两人寻声望过去。 是昨晚送他们回来那个安保大叔。 假假愣在那，回想了一下昨晚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失态样，有点囧。他站在那，不好意思走上前。 萧乔看在眼里，轻笑了一下，拉上他手臂，像扯个学生一样，将他拉了过去。 “大叔，昨晚谢谢你。”萧乔率先开口道，并用手肘推了推假假。 “叔儿……昨晚……不好意思啊。”假假也跟着说道，并认真看了看这个人的模样。 中年男人推着短短的板寸，鬓角有些斑白，因为常年在山上风吹日晒，皮肤黝黑黝黑的，加上现在冬天，颧骨被山风吹得黑红黑红的，还明显有些皲裂，透着一股大山里的朴实感。 假假以为昨晚只是烧坏了脑子，情难自控，可是，此时他站在这个穿着军棉大衣，有点脏兮兮的中年男人面前，昨晚那种熟悉到让他觉得发酸的感觉又回来了。 心上某根弦再次被轻拨了一下，让他陷入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中。他甚至想不顾一切扑过去，抱住他叫他老白。 “老白……”他怔怔地看着他，自言自语。声音低得被呜呜的风盖了过去。 “喏小子，给！”大叔胡乱给他手里塞了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拿手上捏捏，软软的，像粉末一样的东西。 “叔儿，这是？”假假疑惑地看着他。 “小子昨晚怕是烧得够呛吧？这是中药粉，咱这山里世代用着的，什么中暑感冒发烧，都用它，一吃一个准儿。我看你底子有点虚啊，每天泡半勺喝一点，保准半个月后像你旁边这位哥那么结实！嘿嘿……”说完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里面两排烟渍明显的牙。 “……谢谢叔儿。”假假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没想到他还那么关心自己。 “大叔有心了，进去坐会吧？”萧乔见假假高兴，也热情了起来。 “哎不用不用，等了你们老久，我该去巡山了，今晚估摸着山上又会下雪，准备早点收工。”大叔说着，骑上了停在一旁的三轮车。 “对了，里面有我电话，他指了指假假手中的袋子，道：“以后你两要还上山下山的，可以先问问我，没准我刚好在。” “好。”假假连连点头，见他要走，又有点舍不得。 “好嘞，巡山喽……”大叔踩了一脚油门，拉风地开了出去。在车屁股后面流了一串白烟。 “啊！”假假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怎么？”萧乔古怪地看着他。 “忘了叫他以后巡山小心点，大风大雪的万一……”假假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 “人家在这都不知多少年了，也不差你这一句小心。”萧乔好笑地看着他，又扯上他袖子，说：“走，回去。” 假假一回到，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袋子。 一股中药的香味钻出来。假假伸手进去摸了摸，手指立马沾得青灰青灰的，捞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沾满了中药粉，他拿出来抖一抖，认真地将上面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萧乔看着有些不爽，假假这是很缺爱？随便碰上个大叔就想认爹？那大叔昨晚说假假长得俊俏，今天又巴巴过来送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着假假拿着药粉闻来闻去，偶尔还不小心吸进去一鼻子，给呛得不住打喷嚏。 “喂，你闻够没有？”萧乔嫌弃地问了一句。 “没有！我要去吃它！”假假说着，欢快地跑起来去烧水，踩得地板咚咚响。 “等等！回来！”萧乔敲了敲桌子。 假假已经在壶里打好了水，“有事？乔哥？”说着顺手将水热上。 “你还真打算喝这药啊？你脑子怎么长的？”萧乔不满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 一副家长准备教训孩子的模样。 假假听话地坐到他旁边。 “小恒的事还没过去，你这就犯糊涂了？防人之心啊！小神仙！”萧乔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毒药？”假假歪着脑袋问。 “我哪知道！不准喝！”萧乔勒令道。 “不要……”假假突然两手攀到萧乔肩膀上，语气撒娇，声音拖得长长的，他微抬着头，热气暖暖地喷在萧乔脖子上。 “……”萧乔。脸一红，硬了。 这个死妖怪！！ “那今晚先不吃好不好？明天我去给懂的人看看，没问题就给你，药可不能乱吃。”萧乔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又笑眯眯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修炼，知道吗？” “……”假假。看了眼萧乔的胯下，果然修炼才是正道。 两人说干就干。 假假脱掉羽绒服，磨了磨拳头——席地盘腿而坐。 “你干嘛？不冷吗？”萧乔掏出剧本。 “老白说修炼最重要是取天地之精华。”假假煞有介事地说着，并闭上了眼睛。 “……”萧乔顺了一下脑回路，“所以坐在地上就离天地更近一点吗？” “……应该吧……他没告诉我怎么取天地精华。” “……要不要把电热毯拿下来给你？”萧乔看看地板，还是忍不住出谋划策了一番。 “不用，没诚意。”假假缓缓道，那模样颇像个小道士。 “……”萧乔。 竹楼内。萧乔曲着膝盖坐在铺着软垫的竹椅上看剧本，假假则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画面竟然莫名的和谐。 萧乔偶尔揪一下假假的耳朵，觉得脚冷，就把假假蓬蓬的尾巴拉过来盖到自己脚上。 假假倒是一心一意在修炼，任萧乔如何调戏，他愣是一动不动盘在那。甚至偶尔身上微光乍现。 接下来一段日子生活都是这样。 萧乔白天拍戏，晚上看剧本。假假白天打杂，晚上修炼。两人完全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中间偶尔假假也变过几次猫的，每次他变完猫，萧乔都是极度崩溃暴走的状态。有一两次，萧乔提枪要上，假假又突然变猫，萧乔气得将它赶出房间，自己默默贡献了右手。 急得假假在外面直挠门。 将近年关，剧组排戏越来越紧。巫坤宏与假假的绯闻很快被血染铺天盖地的片花掩盖，血染的热度不断攀升，一片向好。 小恒辞职那天给假假发了个微信，就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假假看完也没回复，将他拉黑了。想想，小恒算是他成人之后第二个朋友。 他心里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人心复杂，没有太多难过。对于除了萧乔以外的人事，他的态度向来是，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这段时间他也少跟无敌联系，自那天无敌走后，他似乎就很忙，他这个名义的摄影助理，简直比萧乔还大牌，五天能有一天来剧组就不错了。 保安大叔倒是时常有过来，今天送一袋苹果，明天送一包腊肉，有一次还拿了个烤兔过来，说是山上猎的。 不过烤兔假假不吃，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白岩山上的兔，说不定几百年前跟自己还是邻居呢。 日子流水账般过去。 敌人——未见踪影。至少天乾并未出现。 修炼——未见成效。至少还不能痛快地羞羞。 萧乔也未提过在假假幻象中的事，竟然那个子申整天出现在他梦里。 有时候是白六与子申一起。有时候是子申自己，做的梦也很奇怪，最夸张的是，他有时候甚至心疼那个子申，若不是自己爱的是假假，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爱上那个人了。 至于萧乔的演技——也就凑合，一天能被骂个四五次，比起一开始动不动就被骂十几次，进步也不小。而他，自从有了美男在怀，似乎得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病，对演技这东西，倒是非常看得开了。他甚至隐隐生出，拍完这部，便带上他家猫浪迹天涯专心做个音乐人的念头。 本以为会安生到过年。不想，今夜，天堂围出事了。 这晚，假假与萧乔从剧组出来，正往竹楼走。 突然，一阵轰隆巨响自山顶炸开。让人生出一种，死神临近的感觉。 假假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不好！出事了！”假假几乎是瞬间作下了判断。 他看向萧乔，见萧乔亦是一脸骇然。 “乔哥出事了，我必须上山去看看！”假假语气坚决。 “我跟你一起。”萧乔想也没想。 “不要！”假假立马拒绝道：“乔哥，今晚不是去娘家。”他眼底一扫平日的柔和，竟难得对萧乔表现出了强硬。 若离得近些，刚刚那一声响，足以震碎灵魂。今晚，必定有异变。他断不会让萧乔冒这个险。 萧乔一愣，他知道假假不放心他，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告诉假假自己的全部秘密。 “乔哥平日里我听你的。但跟妖族有关的事，你得听我的。我怕……” 假假话未说完，萧乔突然迅速封住了他的唇。 是的，在外面，在随时有可能暴露在摄像机下的路上。 萧乔亲上了他的嘴。随即又迅速分开。 “乔哥你不要命啊！！”假假抬手揍了萧乔一下，又气又羞，心里还有点甜丝丝的，这要是让被人看到，他嗔怒道“你再这样……” 他刚想继续骂，话又被萧乔的吻吞了进去。与刚刚一样，萧乔咬一口便迅速离开。 “……”假假。 “还说不说了？”萧乔笑眯眯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假假。 “你……你……怎么无赖！”假假这回真气得要死。 “阿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换做是你，也不会让我一个人走的。”萧乔说着，从假假羽绒服口袋里夹出手机。 “乔哥你干嘛？”假假不解道。 萧乔一边拨电话，一边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大叔，你好。嗯……他在呢，想问下，你今晚还巡山吗？现在上不上山？” “嗯，嗯，好的。谢谢大叔。” 萧乔挂完电话，将手机塞回假假口袋。 “你……你找大叔载我们上山？”假假暗叹一声，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然你还想靠两条腿跑上去？”萧乔昵着他。 “可是……万一山上真有危险……”假假又有些担心道。 “我们让他送到离天堂围不那么近的地方就让他先走。”萧乔说道。 大叔速度很快，差不多五分钟便到了。 假假二人也不客气，直接跳上三轮车后面的铁框子里。 “你两小子又干啥嘞！大晚上的风风火火地便要上山，上次约会还没够呢！”大叔调侃道。 “……”假假一听，突然愣住了。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变得不自然。只感觉心头受了一记重击。 他抓着扶手半蹲着挪了过去，问道：“叔儿今晚没听到什么异响吧？” “什么？”大叔大嗓门吼了一句，又道：“哦……没有没有，安静得很。” “……”假假慢慢坐了回去。甚至觉得眼前黑了一阵。 他一直所怀疑的没错，萧乔，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第一次带萧乔上天堂围，在地下河碰到诡异幻象，他隐约记得，是萧乔进入了幻象将他唤醒。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幻觉。在幻象中，萧乔数次将手置于他额头，他能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而今晚，那一声异响。根本不是真实的存在。是玄术中的一种。普通人是无法感知到的，所以，大叔不知道，而萧乔，他当时错愕的样子，一定是感知到了。 假假盯着脚尖，低头不语。心下乱作一团，萧乔真的在骗自己。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阿真？怎么了？”萧乔察觉到了假假的异样，他不知道假假刚刚问大叔这样的问题是何故，但隐隐却生出了一丝不安。他最怕看到假假这个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没事。我在想山上的会是谁……”假假抱着膝盖，语气淡淡道。 此时，他好像又回到那天在医院，发现楚小蚁是掠妖族的时候。甚至比那天更难受一点，是的，因为萧乔现在是他男朋友。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 萧乔不是普通人。甚至，可以肯定也是道上的人。而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在掩饰伪装。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是天堂围上的东西吗。如果他带着这样的目的，那他对自己的感情呢……打了多少折扣，还是根本就没有。 自己，再一次被骗了。他握着拳头，抵在膝盖上，紧紧地攥着，用指甲狠狠地扎着自己的掌心。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一直处在一种，将他拖入浑水的自责中，担心他的安全，担心他的未来，惶惶不可终日。 更可笑的是，自己刚刚，竟然真的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坚决要上天堂围的，现在看来，多半是自己多情了。 他自嘲笑了一下。眼睛也就酸涩了一阵，却并没有想哭，风吹得眼睛涩涩地疼。 萧乔更慌了，假假心里一定有事情，而且，通常他这个样子，多半是因为自己，因为，除了跟自己有关的事，他所有事情都会说出来。萧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紧挨着假假，与假假一样，抱着膝盖，低头不语。 三轮车在山道上颠簸，两人摇摇晃晃的肩膀一直撞在一起。撞一下假假就往旁边缩一下，最后两人变成了挤在角落里蹲着。 在离天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下了车，临走时，假假不住嘱咐大叔，今晚不要再巡山了，早点回去休息。 假假与萧乔轻车熟路地往天坑走，刚到那，还未下坡，便遇到了无敌楚小蚁。 “呀！好久不见啊小妖！”楚小蚁远远地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被假假一个眼拳挡回去。 无敌扫了一眼萧乔，没说什么，眼底却多了分警惕。 “你们到多久了？”假假朝他走过去。 自发现萧乔的秘密后，他再没有看萧乔一眼。他怕看进他眼睛了，自己便要崩溃。而今晚，显然不是矫情的时候。 “刚到一会，在看。”无敌说着转身，站在崖顶往底下看，手上拿了个望眼镜。 “有什么发现？你手上是什么？”假假并未见过这玩意儿，只觉得眼熟，大概在电视上看过。 “你自己看。”无敌说着将望眼镜递过去。 假假拿过来，翻来翻去，看不懂。 “就放眼睛上看？”他朝无敌晃了晃望眼镜。 “哎笨死了！”无敌靠了过来。 “这样，手放在这里。这一头靠眼睛。”无敌突然将假假的手拿起来，让他端着望眼镜，并将望眼镜放到他眼睛上。 “……”萧乔。 “看到东西没？”他在假假耳旁说着，手还固定在假假手背上，继续道：“中间，这里轻轻转动一下，可以调……”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用力一抽，将望眼镜从他和假假手上抽走了。 萧乔面无表情地拿着望眼镜，看着无敌，说：“我也会。” “……”假假。 “……”无敌。 萧乔说完，伸手扯住了假假的胳膊，往自己身旁一拉。 假假不露痕迹挥开他的手，道：“谢谢乔哥，我刚看到了。还给他吧。” “谢谢？”萧乔眉头微蹙，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用这两个字了？ 假假眼眸一垂，避开了他的眼睛，随即转向无敌，道：“下面的人，你认识？” “死对头……总算来了。”无敌望向天坑底。 “天乾的？”假假继续问道。 “嗯，我们下去吧。这些人可没我跟小蚁那么好说话，你们小心着点。”他说着又看看萧乔，发现萧乔脸色更难看了。 说完，一行四人便开始往坡下走。这次上来，地上的积雪又比上次厚了许多。有些地方结着牢牢的冰块。今晚月亮很大很亮，整个天堂围在明月白雪映衬下轮廓清晰可见。连电筒都无需打。 若在往常，四人肯定是分两拨各走各的。但今天，假假却似乎尤为亲近无敌和楚小蚁，一路紧挨着他们一起走。 萧乔几次想找他谈谈，哪怕只是说说无关紧要的话也好，但假假却好像故意疏远他似的。慢慢的萧乔一个人落在后面，他看着假假与无敌楚小蚁并排走着，三人一路在交谈。 隐约传来乾坤子、长老一类的字眼，他听不懂。那一刻，他有种被抛弃的孤独感。 自从知道假假是个妖之后，他一直处在一种极不自信的惶恐中，因为假假的世界，根本是他无法涉略的，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去了解他，但始终觉得与他有距离感。而像无敌楚小蚁，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假假未将他们当成推心置腹的朋友，但似乎他们之间，总有种说不清的默契感。 自己一直用自己的方法，小心翼翼去了解他，既怕被他发现，又渴望他发现。就像一块老伤疤，既害怕被人揭开，又渴望有人轻抚它。 没人知道，生活在万众瞩目下的天王，曾经多么的暗无天日。在同龄人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接受了长达两年的重症抑郁症治疗期。最严重的时候在精神康复中心住了三个月。那么多年过去了，停留在他记忆里的，是治疗中心长长的走廊，白日里人来人往，有护工有家属，最多的还是病患。护工耐心地给病患开导，描摹出一切美好的东西。 走廊接着庭院，庭院总是鸟语花香，阳光照着每一个角落。 可是阳光是照不进各自的病房的。萧乔知道，每个人的床位，都挂着各种冷冰冰的西药片名字。他吃过不少。夜里那长长的走廊与白天截然相反，刚进去的时候，他甚至不敢晚上一个人出去走，因为你不知道哪个拐角会冒出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对你笑，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得。 里面有个他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病友，也是中国人。　　 他问萧乔：“你为什么进来？” 萧乔说：“你呢？” 那人说：“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家人觉得我有病。这虽然是在英国，但我父母还是中国传统那套思想。你呢？” 萧乔说：“因为我说我杀了人，但没人信。” 那人惊了一下，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后来他们一起出院了，至今偶尔还保持着联系。 想到这里，萧乔翻出通讯录，给那人发了条信息。 萧乔：[Emon，你还弯着吗？] Emon：[嗯，刚跟我男朋友啪啪完。要不要拍照给你看看。]那人回得很快。 萧乔：[不用，我也弯了。] Emon：[所以你不会是想来泡我吧？我不在国内啊，大哥，你想千里送鸟吗？] 萧乔：[……] [你的美色还是留给别人享用吧，我有男朋友。] Emon：[你早开窍就好了，没准咱两能凑一对。当时我见你就透着一股迷人的腐气，想追你来着，结果你一句，杀过人，吓得我在你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萧乔收起手机，抬头看着前方。 “哎小白。”无敌走着突然凑近了假假，小声道：“跟他闹别扭了？” “……”假假，很明显吗？ “你们真在一起了？”无敌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虽说他一开始就知道假假一门心思扑在萧乔身上，但没想到萧乔竟真的会跟他在一起。 假假斜眼扫了他一眼，不说话，算是默认。 “啧啧……厉害厉害。你不直我倒是一眼能看出来，没想到萧乔也是弯的，藏得也忒深了。”无敌深深感慨了一句。 听他这样一说，假假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萧乔该不会是为了接近他，故意弯的吧？这样一想，他心里甚至生出一股恶寒。 不会不会……如果萧乔是直的，他对自己这个死同性恋怎么下得去手。可是他又确实一直在欺骗自己啊。 萧乔一直看着前面交头接耳的两人。至今想不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假假态度突然就变了。 “……所以我觉得我不了解他。一点也不了解。”假假说话的声音很小。 大概是压抑得太久了，假假一路像自言自语一样跟无敌说着话。 无敌亦很少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 “嗯……想不想出口气？”无敌眼珠转了转，看着假假狡黠一笑。 “怎么出？你帮我打他吗？”假假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无敌突然哈哈一笑，凑了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伸手抱住他肩膀，勾着他的肩往前走。 “！！”假假刚想推开他。 无敌凑了过来说：“别动，看他啥反应。” 假假被他勾着肩僵硬地走了一会，没忍住悄悄往回看，一转头，发现萧乔在后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被挖穿了。两人目光相撞，他只觉呼吸一滞，心跳生生停了一下。 眼神相擦，他立马顺着他转头的方向继续往周边扫去，俨然一副巡视的样子，并故意大声道：“没看到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萧乔。 “你刚不还说这里很干净吗？”楚小蚁刺拉拉说道。 “……”假假，尴尬收场。 无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可刚走出两步。 “卧槽！乌鸦嘴！”无敌鬼叫一声，一边一个拽着假假与楚小蚁猛地向后退出一大步。 ☆、宿世今生4 “跑啊——！”他顾不得叫他名字, 大吼了一声扑过去。 “蠢货回来！”那一瞬间他只听到无敌在身后大骂了一句。 再然后, 他只觉整个身体陷入天旋地转中，雪花冰渣擦着他的皮肤，让他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感觉浑身的皮肤要结冰了一样, 但体内却似被一团火烧着。 “啊——”他的声音自风雪漩涡中传出来。 又在一瞬间消失在头顶, 戛然而止。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萧乔还保持着刚刚被假假扯到地上的姿势。面朝下趴在地上。 假假扑过来的瞬间，他想也未想，手掌扣在萧乔的肩膀上，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将萧乔往自己身后一扯, 自己还未收得住脚，便被风雪卷了起来。 萧乔翻了个身，呈大字型平躺在雪地上。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直直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高空, 脑子一片空白。 一滴温热的东西砸落到他脸上，他抬手一摸，是血。 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眼角划到耳边。 “啊……真……”他看着夜空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双唇微微抖着。 意外发生的太快, 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一个大活人, 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一个人在他旁侧蹲了下来，无敌的脸悬在他上方。他单膝跪地, 马尾掉下来，垂到左侧肩膀上。 “起来了。”无敌看着两眼湿透的萧乔，脸色也不大好看。 萧乔怔怔回过神来。 他从地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手掌一撑地面，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嗓子带着一些破音。他不愿意往深了想。 “我们中计了。敌人就是冲着小白来的, 今晚那异响，怕就是引我们过来。刚刚的，是我们掠妖族的收妖之术。其实，刚刚小白若不跑过去拉你，你也是没事的。这术法对妖有用，对人却没用。”无敌意味不明地看着萧乔，他觉得，以他跟萧乔的两次交锋来看，这样常见的阵法，萧乔没道理不知道。 要么，是自己看走眼。要么，是萧乔城府太深了。 “可是他即使知道对人无用，也一定会跑过来的。”萧乔眸中全是痛苦。 “你知道小白刚刚跟我说什么吗？”无敌眼里满是试探，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他说，他是猫的时候觉得没人比他更了解你。可是他成人之后，就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乔天王当真是个普通人吗。小白到底是个猫，天生摆脱不了敏感多疑。你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偏的其实他还挺聪明，对很多事，心里门儿清。天王还是不要把娱乐圈虚假圆滑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了。”无敌顿了一会，又道：“猫是个很记仇的动物。你给他一刀，他会带着这个疤活一辈子。” “刚刚他说，你知道天堂围，问是不是我跟你说过。我说，没有。”无敌不给萧乔开口的机会，越说眼神越犀利起来，他一步步逼近萧乔。 萧乔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他说，今晚山上的异动，你，跟他一样，一瞬间便感知到了。像天崩地裂一样是吗？告诉你，普通人，是无法感知到的。”他紧紧盯着萧乔，俊秀的脸严肃得像个审判者。 “他还说。他怀疑你在窥伺他的秘密。是吗？乔天王。” “甚至，他还说。他怀疑你是为了得到某样东西，故意装同性恋接近他。是吗？天王。”无敌看着萧乔，带着点调笑的样子。 萧乔哑言。假假怎么会这样想？！ 他怔了好一会，缓缓抬头。他脑子里全是刚刚惊天动地的画面，还有那滴血。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死了！做什么？回去呗！”无敌微扬了一下下巴。 萧乔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一个踉跄，向后跌了几步，靠在一颗结满霜的松树上。 “死……死……死了……”他喃喃道，发抖着将手抬了起来，看着手指上干掉的血迹，这是他的血。 他心跳越来越快，以致于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咬唇用力喘着气，呼吸声短暂而急促地抽响着，一下一下最终变成了绝望地哭嚎。 “啊——”他扑到地上发狠地砸着雪地，像个疯狗一样。他脑子里全是假假扑过来的样子，他今晚憋了一肚子话想跟他说。 “……”无敌与楚小蚁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 无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萧乔，又指了指楚小蚁——我先上，你接着。 楚小蚁谨慎地点了点头，如临大敌，还暗暗做了一下“小心”的口型。 无敌慢悠悠走了过去，蹲下。 “萧乔。”话音刚落，他突然出手，屈指扣住了萧乔的肩膀，猛地将萧乔往上掀了起来。 萧乔毫无防备，直接被掀起来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他像个卸了货的麻袋一样蔫吧吧地又往地面栽去。这时，楚小蚁突然攻了过来，他飞身一脚，直接踹在了萧乔的腹上，并顺势向旁猛地一勾，萧乔直直被甩飞了出去。 “……”无敌。 “……”楚小蚁。 “哥，你确定……他很厉害？”楚小蚁看着在地上吃痛得蜷成一团的萧乔，有点小愧疚，刚刚那一脚，他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奇了怪了……”无敌摸着下巴道：“好没道理。我的判断绝不会错，小白也感觉到了。” “可是……他身上真的半点修为都没有啊。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身体比普通人似乎还弱一些。你把他说得太玄乎了。” 两人像在菜市场挑猪肉一样盯着趴在地上的萧乔不住地打量。在刚刚的情况下，哪怕萧乔掩饰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事实是，他确实没有任何修为积累。无敌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萧乔在地上咳了一声，他艰难地弓起身，慢慢站了起来。 吓得无敌与楚小蚁立马握紧了拳。 萧乔脸上还挂着脏脏的泪痕，他抬眼扫了一下无敌楚小蚁，眼神空洞无一物。 他晃了几步，慢慢往坡下走去。像个没有目的的幽魂一样。 “喂！你去哪！”无敌尴尬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萧乔像没听到一样，径直往下走。 “你不打算救他啦！”无敌吼了一声。 “……”萧乔脚下一顿。 他猛地回过头，跑到无敌跟前，揪起他的衣领，“你不是说他……！！”死那个字，萧乔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口。 无敌见萧乔这怒目圆瞪的样子，即使知道他打不过自己，还是吓得微缩了缩脖子。 “这……这……呃……乔哥别生气，我刚刚记错了，那阵法要不了他的命……还……还是有救的……”无敌看着萧乔想杀人的表情，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萧乔怒地揪紧他衣服，抡起拳头便朝他脸砸了过去。 “啊——”拳头还未落下，无敌鬼叫着要闪躲。 突然，一抹黑影如闪电般窜入，一瞬间从萧乔手中卷走了干巴瘦的无敌。 萧乔一愣，侧头看去。 无敌正被一个人搂在怀里，那人手还握在无敌腰上。 萧乔看着那人，心里说不出的不舒适感。 那人很高，至少一八五还要往上，身材笔挺，一身斗篷黑衣，颇有种巫师的味道。最惊骇的是他的脸，布满墨黑色的线条，额上一个暗红色的潦草的坤字，坤字那最后一竖直接划到鼻尖。 瘦猴儿似的无敌靠在那人身上，像个小孩一样。 “姬长老……您……您怎么来了！”楚小蚁惊讶地叫了一声，听得出，楚小蚁很怕他。 那人松开了无敌，朝萧乔过去。 “姬长老……”无敌对那人同样充满了敬畏感。 “眼熟。”那人在离萧乔十几公分处停下来，盯着萧乔的眼睛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可能在电视上看过。”萧乔无畏无惧地看着他，甚至还轻扬起下巴，带着一点挑衅。萧乔一米八出头，较那人矮上几公分。 “你刚刚想打我的人。”那人继续看着萧乔，眼神突然闪着幽绿色的光。 是幽绿色，萧乔没看错。 “你的人满嘴跑火车。”萧乔同样盯着他。 “……”无敌。完蛋了，回去要被骂死。 “年轻人定力不错。敢这样直视我的普通人，你是第一个。”那人说着，眼睛又恢复了正常的棕色。 无敌心下了然。他知道，姬长老也在试探萧乔。 “小敌小蚁。怎么回事？”那人不再看萧乔，转身问无敌和楚小蚁。 “白六被抓走了。”楚小蚁应道。 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百里擒妖阵。” “没错。所以，天乾那帮人应该还在附近，不会离太远。”无敌说着看了眼萧乔。 萧乔精神一震，脸上终于有了些光彩，他看着那位长老道：“怎么找到他？” “寻他妖气便是。”那人说着，拿出了一张符箓。 “这就是白六？你跟我开玩笑吧？这？一只小猫？”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假假头顶上响起，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假假突然觉得后脖子一紧，感觉自己被拎了起来。那人拎着他，晃来晃去，扯得假假颈子上的皮生疼。 “是……是。这就是白六，绝对不会错。”另外一个声音唯唯诺诺地应道。 “弄醒它。”那人不客气地甩手一丢。 妈的痛死了！！假假心里破口大骂道。感觉被摔得骨头快散了。他刚想睁开眼来看看，突然闯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重重的老烟腔。 “白六。看来，你们还有点能耐。”老烟腔低沉地说道。 “你是谁？”第一个说话的人问道，语气不善。 “你想干嘛！妈的强盗！”他怒道。 确实是强盗。假假又被拎了起来，看来是跟这伙人来抢自己的。 接着假假便听到了杂乱的碰撞声，可以想见是双方兵戎相见了。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老烟腔手中被拎来拎去。脖子上的皮勒得他直翻白眼，快断气了。 突然，噗的一声！ 假假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撞击到了自己身上。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尖，令他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身上黏糊糊的——大概是出人命了。 “你……你……你杀……”另外一个假假没听过的声音响起。话中满是抖擞。 “废物。那么多年过去了，连主子竟也不认得了。你们，让现任的长老天乾子过来。”老烟腔说道。 “你是谁！竟敢直呼我们……”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 话还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假假想象着是一个一剑封喉的场面。心中更加觉得拔凉拔凉的。落在这个变态手里，要完。 这个人是谁？修为肯定极高……主子？天乾的主子？敢直呼天乾的最高长老——乾坤子！？ 假假心中大惊！根据无敌的说法，地位能高过天乾长老的，只有乾坤子。 可是在无敌口中，乾坤子不应该是这种暴戾的样子啊。如果是，这究竟是两百年前的乾坤子，还是转世后的乾坤子。心中的疑团更甚，假假决定继续装死。 可是那人并不如他愿。他将假假往地上一丢。 “汪……汪……”几声凶戾的犬吠在假假耳边炸开。 假假吓得一抖擞，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跟前足有半米多高的狼犬。 那狼犬低伏在地，摆出攻击的姿势，两眼猩红，龇着獠牙，黏黏的口水流出来，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这是一只准备化妖的古狼犬。 假假吓得四肢发软，趴在地上完全动不了。他最怕狗，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狗。 “你……你……你们想干嘛？”他抖着声看向四周。足有七八个人围着他。中间为首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不仅带着面具，还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头发丝都看不见。 地上血泊里躺在两个人。 “白六。别装糊涂了。你知道我要什么。”黑衣人看着他说。 假假看着他，不答话。 那人手一挥，狼犬猛地向假假扑去。 “等等！我说——！”假假吓得大叫一声，向旁边一滚，堪堪躲过了狼犬的利爪。 “小狼回来。”那人下令，狼犬看着假假，不情愿地转身。. 那人走到假假跟前，袖口一甩，一条红色细绳像蛇一般缠上了假假的脖子。 假假对这玩意儿再熟悉不过，是捆妖绳，不是什么厉害法器，但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却挣脱不了。刚刚在百里擒妖阵耗费了他不少妖力。 “白族长当年可是狡猾得很，他的儿子，我不得不防着点。带路吧，白六。”那人冷冷道。 “我命都拴在你手上了，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假假嗤笑一声，往前走去。 那人跟了上去，像遛狗一样。 “哼哼……”那人亦笑了两声，道：“白六，天堂围底下的东西是什么呢？你知道的，对吧。” 假假心跳很快，他想到了老白当年的事。 “你当然知道。”那人自问自答。“那是一道精魂！一道上古精魂。你们猫灵族守了他几千年。不，是囚禁了他几千年。让他永无见天之日。你们，是罪恶的看押者施暴者。而我的使命，便是解救他出来。” 假假继续往前走，步子却不由得放缓。刚刚被泼了半身的血，如今血早就凉了，湿湿黏黏的毛搭在他身上，他冷得不住抖擞。 当年，老白确实告诉过他。里面封着的，是一道精魂。那道精魂集天下之正气，魂力无穷。精魂的元神曾有大恩于猫灵族与人族，元神散后，留下精魂，由当年猫灵族的祖先会同各大玄门义士将精魂封印于天堂围之下，由猫灵族世代守护。 据说，封印，是精魂的元神自己请求的。因为他生于无形，不死不灭。元神散后，精魂便不会有前世的记忆，是好是歹，全凭驱策精魂之人。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没有记忆的武器。 再多的，世人便不知道了。只知道精魂有个名字——勾陈。 勾陈入梦，四甲清明。在封印期，精魂会长期处于沉睡状态，四甲一轮回，也只有在精魂苏醒的时候，才可解开封印。 后来，沧海桑田，几经日月更迭，最终留在天堂围的，只剩猫灵族。 世代守护，成了他们存在的意义。猫族就是这样族群，受人之恩，便会以命相报。 而人类，却在文明与智慧的崛起之时，抛却了他们的信仰。 贪念一起，便是毁天灭地的灾难。精魂，成了人人觊觎的法器。而猫灵族的灭族之灾，便是由此开始。 假假想着，不自觉伸出了爪子。愤由心生，悲自来。萧乔或许便是这浩浩队伍中的一员。不然，他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 “白族长当年可是把我们骗惨了。自散修为，他那一招狸猫换太子，真可谓悲壮至极。唉……可惜了最后死得连渣都不剩。”那人的声音轻飘飘地自面具下传出来。 假假浑身抖得厉害，仇恨灌满他全身。当年他父亲当着他的面自散修为，化为一道浑厚的精魂。那一刻，他看着父亲魂骨相离带来的痛苦，父亲俊朗的面容扭曲得可怕，至今仍时常出现在他梦里。他以自己的精魂以假乱真，设套由掠妖族擒去。掠妖族由此错过了解封勾陈的时机，精魂再次沉睡了两百余年，如今四甲已过，掠妖族终究卷土重来了。 “白族长硬气得很，任我们如何拷问他的魂魄，他都死抵不松口，天雷地火全给他试了一遍，最后在炼妖炉里没熬住魂飞魄散了。” 假假脚步一停，突然猛地转身飞扑到那人身上，那人急速抬手挡了一下，假假对着他手腕发了疯地狠咬下去。 那人痛得叫了一声，手用力往外一甩，假假撕下他手上一块皮肉整个猫飞了出去。他撞到地上，啐了一口血出来，连带着仇人的皮肉。 狼犬护主，他刚一着地，狼犬便飞扑过来，对着它那根细细的毛腿咬了下去。 “啊——！”他疼得抽搐。 “畜生回来！”那人手挥捆妖绳，对着狼犬抽了一鞭，生怕它把假假咬死。 狼犬跳回主人身边，假假缩着身体抖了一会，低头一看，大腿一个血窟窿。疼得他几欲昏厥。 那人握着自己在滴血的手腕，随意从衣服上扯条不带给自己包了起来。他看着假假，眼神透着寒意。 假假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想立马杀了自己的念头。 “继续带路，白六。”那人终于在几个深呼吸之后，再次挥手将捆药绳套在假假脖子上。 假假甩了甩晕眩的脑袋，他将头戳进雪地里，狠命蹭了几下，试图用冰冷的雪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招确实有效，他站了起来，拖着一条流血的猫腿往地下河走去。 经过刚才那一泄愤，他一路走得很安分，偶尔想到萧乔，止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但又酸溜溜地想，他那么能耐，能出什么事，自己担心他才是傻。 走了半小时，他们到了地下河洞口。 “从这里下去。”假假不情愿地说道。 “废话！谁不知道！我要的是你带我们进去！里面那么多通道，谁他妈知道哪条有坑！”那人怒道。 假假犹豫了一会，极不情愿地往洞口走去。众人跟着走了进去。 与上次萧乔一起来没什么不同。一入地下，一股湿冷的寒意侵入骨髓，冻得他大腿上那个血窟窿都没了知觉。 众人打开了电筒，他一边往沿着河岸走，一边想着如何让这群人相信他，并跟他进到那天的幻象里。 “我若带你们进去，可以放过我吗？”他问道。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人语气冰冷，缠着他脖子的捆妖绳又紧了紧。 “横竖都是死，我干脆现在死好了，省得给你们折腾来折腾去。”假假说完，便往地上一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那人被堵得没话说。最后挤出一句话：“带我进去，便让你走。” “先把你的臭绳拿开。”假假语气强硬道。 那人思量片刻，见洞内空间不大，料想假假也难以逃脱，便收了捆妖绳。 假假这才又站起来不情不愿往地下河上游走。没多久，便来到了那天那一排洞口前。 “怎么走。”那人开口道。 假假左右扫了一下，随便挑了左边一个洞口要进去。 他刚走两步，咻的一声，后背觉得一阵皮开肉绽火辣辣的。 那人用力甩了假假一鞭。疼得他嘶得抽了一口冷气。 “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了。”那人压着怒气说道。 假假叹了一口气，一副奸计被识破的模样。他转身走到河中间的石板上，渡过了河。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天那个洞口里。他心里其实发憷得很，里面的幻象实在太厉害，他并不能保证自己带他们进去的同时，能全身而退，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是这里，穿过通道便是。”他说着看了眼洞内，暗暗记下距离，方位。 从踏进洞内那一刻，他便闭上了眼睛。他凭短暂的记忆慢慢往里走。他记得这条通道很短，当时他进了的时候，看到里头的光，便进入了幻境里。 他走了几步，紧张地竖着耳朵听，片刻，身边几个人鬼叫了起来，接着是电筒落地的声音。他知道，成功了。 趁此机会，他也不睁眼，立马扭头往反方向跑，跑出洞口便安全了，他心里这样想着，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但是……坏人当然没那么好糊弄。 他刚跑出几步，便觉得腰上一紧，细细的捆妖绳缠在他腰间，用力勒着他。 他不得不睁开眼。见那带面具的人拿着捆妖绳，堵在他跟前。 果然，这种幻境对Boss是没用的。他心里哀叹一声。 其余众人则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有的在地上哭，有的在张牙舞爪地跟空气打架，还有的似乎在做什么不得了的淫荡的事。 那人将绳子一拉，假假两脚一轻，脖子被他掐在了手里。 “有其父必有其子，跟当年的白晋一样的狡猾。”黑子人说着，眼神想看一个死物，他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假假知道自己已经将他彻底激怒了，他四肢无力地下垂，感觉脑袋开始缺氧，意识逐渐涣散，妖力竟然慢慢从体内流失，那人在吸食他的妖气！ 他陷入了绝望中，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死就死吧，一了百了。 作为猫灵族最后一只猫，他尽力了。 至于萧乔，他也尽力了。 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是子申。 在他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气要被抽干之时，那人掐着他的手突然猛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他一个悬空，直直掉了下去。 并没有自由落地的剧烈碰撞。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暖暖的东西拦腰截住了，灌入鼻尖的新鲜空气令他清醒了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一瞬间涌起来的情绪击溃了他一路的伪装。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其实他还是想活着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萧乔。 萧乔扑跪在地一手捞着他的腰。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个满身是血的红猫是他家超爱干净日日舔猫的白猫。 他跪在地上，托起假假，用力将他揉进怀里。鼻子抵在他脑袋上，眼泪全蹭到他毛茸茸的头顶上。 “阿真……”他声音发抖得可怕。 “别墨迹！快跑！”无敌的声音闯入，他与楚小蚁跑过来，扯上萧乔便往外跑。 而另一边，姬长老正与带面具那人打得不可开交，玄门中，越是高手，掐架越无虚招，全靠斗法。两人招式不多，却引得洞内一阵一阵晃动。只让旁人心惊胆寒。 但没过几招，很明显，带面具的人稳胜一筹。无敌跑到一半，让楚小蚁带萧乔与假假出去，自己又折回洞内，直接朝面具人那边甩了一个烟雾/弹过去，做他们这一行的，常用的诸如闪光/弹烟雾/弹一样都不能少。 姬长老一边骂无敌一边与他一起跑了出来，众人出了通道口，丝毫不敢停留，继续往洞口跑。刚接近洞口，突然脚下一阵剧烈颤动。一条足有两米高的巨犬堵在洞口处。 狼犬化妖了！ “小敌，你带着他们先出去，我拖住这畜生。”姬长老语气严肃道。 无敌看了看他，神情有些复杂。他转身对小蚁说：“小蚁你带他们出去，快走。” “哥你跟我们一起。”楚小蚁说得都要哭了。他与无敌不同，无敌从小被姬长老带在身边，见过不少血腥场面，楚小蚁则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无敌保护的很好。 无敌刚想骂人，戴面具那人已经跟上来了。他像瞬间移动般跳到狼犬身侧——谁也走不了。 姬长老瞪了一眼无敌，那表情就是——回去再收拾你。 无敌心虚地把头一偏，不敢看他。 双方也不再废话，直接上场中撕。楚小蚁与无敌对上狼犬，姬长老继续与面具人斗法。 假假此时已经虚弱得连人形都变不成了，萧乔虽有心想帮忙，但他看着两拨人打来打去的，实在觉得无从下手。比起场中之人，他想想自己善用的手段，实在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 无敌与楚小蚁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两人配合默契左右夹攻，虽没伤到狼犬多少，但狼犬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反观坤主那边就比较惨了。本身与面具人有差距，还不时地要分神出来关注无敌这边，有时候无敌那边稍微出点问题，他就立马折过来，腹背受敌，吃了不少亏。 那狼犬身躯极大，出手又重，每次跳起落下都引得地上一阵晃动。 终于，在几个回合下来，山洞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轰隆声四起。 “不好——要塌陷了——！”萧乔大吼一声。 那面具人堵在洞口，反应极快，他跳上狼犬后背，嗖地一下窜出了洞口，此时山石已经开始大块大块地砸落下来。 “快跑——！”不知谁吼了一声。 山洞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众人东倒西歪地往洞口冲去。假假被萧乔紧紧抱在怀中，感觉头都被晃晕了。 无敌三人因为打斗之时较接近洞口，很快便跑了上去，而萧乔落在最后面。 “快点快点！！”无敌冲着洞口拼命地喊。 眼看着洞口要被石头堵死，萧乔突然目光一凛，他跑到一半猛地将假假丢了出去。 假假像个接力棒一样被丢到了无敌手上。 洞口，被堵死了。 假假最后一眼看到萧乔时，他看到萧乔身后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下去。 他甚至在洞口被堵起来的一瞬间，脑子里都想出了萧乔血肉飞溅的样子。那种难过到窒息的感觉，就跟当初他看着老白被族人火化时一样。心痛至极却无能为力。 他被无敌死按在怀里。挣扎了好一会。直到耳边的轰隆声停了很久。无敌才放开了他。 他跳到地上，像个落水狗一样走到洞口。他抬头，看着比他高数倍的一堆乱石，心里像被抽空了一样。 他跳上石碓，开始用他的爪子勾上面的石头，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面拨。 刚开始他有些呆滞，然后越拨越快，越拨越快，一边拨一边哭。可是大石块他根本拨不动，只能拨开一些像人的拳头大小的石块。 他爪子不住地发抖，第一次痛恨自己修为那么低，萧乔要死了，不，可能已经死了，他就压在这堆石头底下，而自己，却连人形都变不出来。从决定跟萧乔在一起那一刻起，他便暗暗发誓要保护好这个人，可是，现在他看着他死在自己脚下。若不是自己，他还是那个在荧屏上光鲜亮丽的天王，写他喜欢的歌，拍他喜欢的剧，被千万粉丝捧着，可能他还会跟哪个漂亮的女星谈恋爱……若不是自己，他怎么会认识掠妖族的人，他怎么会半夜跑到这深山里来，他怎么会被埋在乱石堆里。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一边对他死缠烂打，一边不断地怀疑他另有所谋，现在好了，因为自己，他死了。自己，也不需要提心吊胆地提防他了。 他不停地在那里刨，一只满身是血的猫在乱石堆上哭得像个人一样，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无敌看不下去，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没事的……”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假假，只能抚一抚他黏糊糊的后背。 “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假假看着石碓，无比清醒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无敌心中一动，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不再说话。 “水快完的时候记得叫护士来换。” “你俩怎么这样！病房不能抽烟！” “病人的各项指标没问题了，今天要留意，可能差不多要醒了。” “阿真还没醒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灌入假假耳内。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眯了眯适应了一下外界的光线，而后微微侧头环顾了一下环境，应该是在医院。 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断片，他抬手压了一下额头。 萧乔！！！ 他猛地坐起来，翻身下床。一把扯掉插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往门口跑去。 刚到门口，门突然被打开了。 “……”无敌愣了一下。随即眉眼立马舒展开来，“醒了？下床干嘛？赶紧躺回去！” 他说着将假假扯回到病床上。 假假有些木讷。他呆呆地看了会地板，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想跑去哪里。 他看了看无敌，不敢问萧乔的事。 “小蚁呢？这小子肯定又偷偷跑出去抽烟了！打死他！”无敌骂了一句，给假假倒了一杯水。 假假握着水杯，他整个人晕乎乎的，若不是玻璃杯上传来的热度，他都怀疑这是在梦里。 “来，把外套披上。我去找医生过来，你这身体啊，跟人类已经越来越接近了。”无敌递了件厚厚的皮衣过来。 假假盯着手上的水杯发呆，拿手轻轻晃动，看着水面晃来晃去。 无敌轻叹了一口气，他走过来将外套披在假假身上，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楚小蚁便一身烟味的进来了。 “小妖你醒了！”小蚁轻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假假。 “唉你昏迷了好几天呢！”小蚁又继续道，“现在感觉怎样？还好吗？”他说着蹲了下去，抬头盯着假假。 “谢谢。”假假看着他的脸，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除了萧乔，自己还是有朋友关心的。 “哎哎大男妖别哭！！”楚小蚁看着假假发红的眼睛吓一跳。 “嗯！”假假点了点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无敌带着医生进来了，医生给他做了个检查，又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假假伤的最重的是大腿，就是被狼犬咬伤的。 房间安静下来。 “肚子饿吗？我叫个外卖。小白你想吃什么？”无敌晃了晃手机问道。 “我……我想吃猫粮。”假假突然想念萧乔家里的天然粮，自从离开他家后，他就吃过一次家里的猫粮，萧乔喝醉那次。 “……”无敌。 “……”楚小蚁。 ☆、宿世今生5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宠物医院, 小蚁你去买包猫粮。”无敌说道。 “呃……嗯, 行，我现在去。”楚小蚁说着往门口去。 “记得要天然粮啊！”无敌嘱咐了一句，“顺便给我带一份油泼面。” 小蚁出去后,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嗯……我昏迷了多久？”假假问道。 “现在是第四天。”无敌说。 “哦……”假假心想, 萧乔是不是死了四天了。 “有人来过？”假假又问，万一，万一萧乔没死呢？ “嗯，巫坤宏来了一趟。还有那个傅覃, 挺有心的。”无敌应道。 “哦……”假假轻轻应了一声。也是，萧乔若没死，肯定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怎么可能醒来那么久都没看到他。 “那乔……”假假终于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 可是无敌的手机响了起来。 “哥，宠物医院给我推荐一个处方粮，要不要？他说术后恢复吃这个好。”楚小蚁对养猫没经验。 “不要不要，什么处方粮, 就要那种全猫的天然粮就行。哎算了, 要幼猫粮，营养更高一点。” 假假想起来萧乔也经常拿不定主意要给他买什么粮。 手上的水已经凉了, 他站起来，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突然瞟见了柜子上被纸巾盒压着的报纸，报纸上露出了乔天王三个字。 他心里狠狠颤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将报纸抽出来。他想象着报纸上的, 可能是那种天王突然去世云云的新闻。 他拿着报纸的手忍不住一直发抖，密密麻麻的黑字抖得他都看不清。 可是他看到了红色的大字版头——乔天王因拍戏受伤，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假假觉得呼吸都要停了。 就是还没死！没死！ 无敌刚打完电话回来，假假拿着报纸抓住无敌手臂问，“这个，怎么回事？！” 无敌看了眼报纸，眉头轻皱了一下。 “快说啊！！！”假假急哭了。 “小白你听我说啊……嗯……不告诉你呢，是因为他还没醒，我是怕万一他又醒不过来，害你白高兴……”无敌支支吾吾说道。 “他在哪！！”假假近乎是求着问无敌的。 “5062号房。”无敌不再说什么。 假假立马转身冲了出去，外套落在地上。 “出门左手边一直走！！”无敌吼了一句。 假假按着无敌的说法，出来房间往左边一路跑过去，也顾不得腿上的伤。 50……5065、5064、5063——5062。 他站在房门，大口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猛还是因为紧张。 门正关着。他手搭在门把手上，迟疑很久，他很怕推门进去看到的是一个缺胳膊断腿的萧乔。毁容什么的都不要紧，至少别断手断脚的。不过断手断脚也没什么，只有他还活着就好。 他在心里做出了各种最惨烈的假设。 “加油。”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最终推门走了进去。 他反手关了门。看着床上的人，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似的。 他慢慢走了过去。这样看，只能看到萧乔一个缠满纱布的头，露出一张削瘦苍白的脸，唇上有一些胡渣，假假心里竟然想到了老这个字。他算了算，按人类的寿命，哪怕萧乔活到100岁，也不过剩70来年，鼻尖掠过一阵酸涩。 他吸了吸鼻子，站在病床前，看着被他身体撑起来的被子的轮廓，看样子，四肢应该是还在的。但是还是要翻出来看一看。 他慢慢蹲了下去，跪在床边。 轻轻拉开被子一角，右臂还在。 又继续往上拉，他心中一滞，左臂……左臂打着石膏，但还在。 他将整个被子拉起来。谢天谢地，四肢都还在。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哥？”他轻轻叫了一声。 他抬手摸了摸萧乔的脸，摸他的眉毛，摸他的鼻梁，嘴唇。他的嘴唇很干。 他爬了起来，轻轻趴在萧乔胸前，听他的心跳。他的心跳跟他平时一样，不急不缓，但很有力量。 “乔哥。”他面向着他萧乔的下巴。抬手摸了摸他的胡渣，有些扎人。萧乔身上一股淡淡的西药水的味道，还夹杂着病号服消毒水的味道。 “乔哥你疼不疼？” “乔哥你什么时候醒？我想听你说话。” “乔哥我说真的，你死了我就不活了。” “乔哥。萧乔！”假假突然就哭了起来。从看到报纸到现在，他一直憋着，他觉得再忍下去就要憋出内伤了。 他不可遏制地趴在萧乔胸前哭，他一边想，不能把萧乔衣服弄湿了，可是又舍不得离开。越想哭得就越凶，最后呜呜呜地像个小孩一样趴在那里哭，眼泪鼻涕全蹭萧乔胸上。 他哭得太狠太大声，肩头不住地抖着，以致于门开了他不知道，以致于有两个人站在床对面他也不知道。 “乔哥……乔哥……乔哥！”他大声地嚎着。 “你好。请问你是……”陌生女人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别吵！都他妈滚出去！”假假头也不抬吼了一句。 继续抱着萧乔哭。 “我们是萧乔爸妈！请问你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 爸妈……爸妈又怎样…… 爸！！！妈！！！ 假假猛地抬起头，还流了一条长长的鼻涕掉在萧乔胸上。 他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女，男的西装笔挺既斯文又严肃，女的一身旗袍温婉知性。 “……”假假愣了好一会。 他支支吾吾，舌头打结：“爸……爸……妈……妈。”他盯着两人喊了一句。 “……”萧乔爸。 “……”萧乔妈。 “你……你！我是说，我们是萧乔爸妈！不是让你叫我们爸妈！！！”男人抓狂地吼了一句。 又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你！你躺在小乔身上干嘛！你抱着他干嘛！！还有！还有你那鼻涕眼泪！还流还流！赶紧走开啊！”他看着假假的鼻涕眼泪还在往萧乔胸上掉，嫌弃得要死。 萧乔妈妈轻轻拉了一下萧乔爸，示意他说话重了。毕竟这个男生为自己儿子哭得情真意切。她没想到一向孤僻的儿子竟然还有个这么关心他的朋友。 假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想完蛋了，第一次见公婆就出这样的丑。 他赶紧从萧乔身上爬起来。看了看萧乔的胸，湿哒哒一片。 他尴尬道：“我……我去给他擦擦！”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在床头抽了一堆纸过来，抓起萧乔胸前的衣服就使劲擦。 “不用擦了，待会我给他换一身。你是谁？”萧乔妈又问了一句。 “我是他男朋……”假假生生把友这个字吞了回去，“助理。” “？？？”萧乔爸妈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说我是乔哥男助理，嗯……就是助理，没错。”假假说着还吸了一下鼻子。 “哦……助理……你对你家艺人，呃对我们小乔真是有心了。”萧乔妈妈拉张凳子坐了下去，不自然地说道。 “乔哥对我很好。”假假认真地说道。 “嗯。你也受伤了？”萧乔妈妈看着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假假。 “……是，我不严重。”假假应道。 “哦……你们当时在一起。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萧乔妈妈看着自己儿子，说着说着眼睛红了一圈。 假假动容，也吸了吸鼻子。 可是……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一个面具黑衣男，一个像Cosplay的巫师男，一个马尾男，一个神神叨叨的乡非，一条两米高的大狼犬，一条浑身是血的猫。怎么看，都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场面。 他看了看萧乔的爸妈，一脸茫然道：“我有点忘了。” “……”萧乔爸妈。 “没事没事，理解的。”萧乔妈妈摆手道，继续心疼地看着她的儿子。 “刚刚不好意思。谢谢你对小乔的关心照顾，这里有我们看着就行了。”萧乔爸爸笑着委婉道。 “嗯，好的。”假假应了一声。 继续杵在那。实在是他两条腿不愿意离开萧乔。 “咳……”萧乔妈。 假假像没听到似的。 他怕他一走萧乔就醒了。 “小兄弟啊，我们在这守着，你也回去休息吧，你不也伤着了吗？”萧乔爸由暗示变成了明示。 “哦……”假假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继续杵在那，好像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萧乔爸妈。 “你走不走！”萧乔爸突然一锤床沿，怒吼一声。 吓得假假一抖擞。终于知道萧乔脾气为什么那么差了。 萧乔妈妈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假假声音软软地说道。 “谢谢你啊，小伙子。”萧乔妈妈有点抱歉地说道。 “叔叔阿姨。他醒了跟我说一声好吗？我也在这一层，就在5052号房。”假假说道。 “一定的一定的。”萧乔妈妈笑着说。 假假点了点头，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叔叔阿姨，我可以偶尔过来看看乔哥吗？” “当然！”萧乔妈妈马上应道，多个人关心自己儿子她当然没意见。 “嗯，谢谢。”假假终于走了出去。 只是……萧乔妈妈后悔了。 因为假假说的偶尔过来看一会，他偶尔的概念可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是偶尔隔十五分钟过来问候一遍，短的时候偶尔隔十分钟过来问候一遍，最长的时候是偶尔隔了二十分钟过来问候一遍。 终于，在假假偶尔隔了二十二分钟过来敲门的时候。 萧乔爸爸怒了。 他门一开，瞪着假假吼道：“你有完没完！！” “……”假假。他这次特地拖到二十二分钟之后才来的。 大概是萧乔爸这一声吼震慑力太强，萧乔，醒了。 “建平，小乔醒了！”萧乔妈妈激动地喊了一声。 萧乔爸与假假同时愣了一下，皆是喜出望外，赶紧要跑进去。 假假刚进来一只脚，就被萧乔爸勒令住了：“你跟进来做什么！快去叫医生啊！” “……”假假。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让他去叫啊！！ 他朝里伸了伸脑袋，看到萧乔睁眼看着天花板，他眼睛真的睁开了！ 啊……他心中狂喜，但不能扑上去抱他。他心里嗷嗷嗷叫了好几声，抓狂地拖着一条病腿去找医生。 “乔宝？难受吗？感觉怎么样？”萧乔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乔问。 萧乔盯了会天花板，头晕，他扫了一眼房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捋了一下这几天的事。 记忆回到山洞坍塌的时候，当时他将假假丢出了洞口，迅速滚到了一块大石头根下。幸而那石块够大够硬，给他撑起了一块安全的区域，至少保住了命。可是假假后来怎么样了，他不知道。 “阿真呢？”他声音嘶哑，喉咙干得说话都困难。假假不在，是出事了，还是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他脑子里有些混乱，但依稀记得，假假是在生气。他心里想了好多话想跟他说。 “……阿真是谁？”萧乔妈妈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我助理。”萧乔说。 “乔哥……”假假的声音在萧乔爸爸身后响起。 他带着医生过来了。 他站在离床一米开外的地方，与萧乔对视着。心里涌起一阵酸涩，萧乔的模样实在叫他心疼。 “乔哥。”他见萧乔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但却不敢走过去。萧乔爸妈像铜墙铁壁一样横在那，他没有什么理由凑上去。 “嗯……”萧乔视线一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假假穿着病号服显得更加瘦，衣服空荡荡的，外面套着一件皮大衣，他脸很白，脸色不算差。他头发这么长了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左侧的几缕刘海都快把眼睛盖住了，头发乱蓬蓬的跟个鸟窝一样，很可爱。 “回去该剪头发了。”萧乔看着他，彷旁若无人地说了一句。 “嗯。”假假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甜丝丝的。他把这句话当情话来听。 萧乔妈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扫了一眼假假，示意医生开始检查。 医生检查得很细致，足足用了有半个钟，假假一直站在那，偶尔与萧乔对视一眼，便觉得脸红心跳。 他听不懂医生太专业的话，但大致听到了脑震荡、骨折一类的，不过医生走时说了一句，命好，没有太大问题。 他总算心安下来。 医生走后，病房内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 萧乔爸妈千言万语，假假含情脉脉，萧乔爸妈又不好意思太直接赶人，偏的假假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死钉在那，场面实在是很尴尬。 于是三人都齐齐看着萧乔，似乎把他当成了青天大老爷一样，就等他一声令下。 “阿真。”萧乔开口了。 三人紧张地看着他。 “过来。”萧乔轻声说。 “嗯。”假假抱歉地看了眼萧乔爸妈，心中却开心死了。 假假走过去，坐到床边，看着萧乔，像个小媳妇一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别哭。这不没事了吗。”萧乔的声音温柔得要死。 “嗯。”假假点了点头。 “……”萧乔爸妈。 “你伤哪了？我看看。要紧吗？”萧乔问道。 “都是些轻微刮伤，大腿严重一点，有个洞。不过都是伤到皮肉，不要紧。”假假如实说道。 “有个洞还叫不要紧！”萧乔心疼地骂道，不过他有点虚弱，声音大不起来。 “医生帮我缝起来了。”假假安慰他说，语气轻松地像缝件衣服一样。 “都缝针了你还跑来跑去的做什么！想挨揍吗！”萧乔气得想揉死他，但是实在觉得手软脚软的无力。 假假见他很凶的样子，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低头笑了好久。 萧乔见他这样，愣了一下，心神一荡，今天才发现，他笑的样子实在很好看，于是也跟着一起在那笑。 “……”萧乔爸妈怪异地对视了一眼，这对话算什么跟什么？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晚点再找你 。我跟……他们有点事情说。”萧乔看了眼他爸妈，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嗯，有事给我电话。”假假说着却又不舍得坐起来，巴巴地看着萧乔。 萧乔读懂了这是一个求抱抱的表情。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假假头发，“听话。” 假假也不敢在他爸妈面前放肆，站了起来，礼貌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萧乔爸妈。 “……”萧乔。 “他……”萧乔妈妈终于忍不住开了个头。 “我助理。”萧乔应道，跟假假的答案一样。 “哦……你们关系挺好。”萧乔妈妈说着，不自然地推了推盘在后面的发髻。 “我看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萧乔爸爸说得比较直接。 “你们也可以当成他是我弟弟。”萧乔本不想解释太多，但看他爸妈的样子，怕是要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哦……挺好的，挺好的。我瞧那孩子也乖巧懂事。他叫什么？阿真？多少岁？老家哪里的呀？家里都有什么人？”萧乔妈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萧乔。 “……”萧乔爸爸。 “……”萧乔妈妈，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歪了。 “妈，我说是我弟，不是我媳妇，你调查人户口干什么。”萧乔心虚道，他还没想好怎么在家人面前出柜。 “乔宝……你……你刚叫我什么？”萧乔妈妈受宠若惊地看着他，眼睛溢满了水。 “爸，妈。”萧乔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看被单，有些不自在。他自己都忘了多久没这样叫他们了。平日很少交流，交流的时候都是用“哎嗯喂那个这个”等等来代替。 “哎哎！”萧乔爸妈连连应道，恨不得听他叫一天。 “谢谢你们那么远回来看我……”萧乔不自然道。 “你，你说的这什么话啊！以后快别跟爸妈说这种话了……”萧乔妈妈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自己儿子还要跟作父母的说谢这种话，实在是很扎心的事。 “嗯……”萧乔不再说什么。只是他知道，自这件事之后，有些事情在他心中不同了。他被困在石碓中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心中只有两件事，一个是他爸妈，一个是假假。他知道这么多年来，爸妈一直在努力爱他，或许是过不去自己心中那道坎，他用冷漠逃避甚至暴戾的方式，变态地去感受惩罚他们的快感，但越是这样，他却越没办法正视自己犯下的过错，这个过错，不应该推给他爸妈。他一直活在孤独与不安中，直到他遇到假假，假假给他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世界有像假假一样的妖，有像无敌这样的具备“特异功能”的人，有几千年的浩瀚历史故事。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跟他一样，他不再孤独。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萧乔觉得应该找点话题。 “就你受伤的第二天早上，你经纪人通知我们的。这次回来我们会待久一点……也好多年没在国内过年了，今年就过了年再走。”萧乔妈妈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他一下。 萧乔爸爸虽然话不多，但也一直盯着他看。 “你们俩老能不能不这样盯着儿子看，都要看出洞来了……”萧乔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 “乔宝你长大了……就是好像瘦了不少。”萧乔妈妈心疼地说道。 “何止是长大了，你儿子都是奔三的人了好吗。”萧乔心里嘀咕道，自己在娱乐圈里那就是老腊肉。 “你也知道要奔三了，爸妈都为你愁死了。儿子最近几年在国内有处到什么好的对象吗？没有的话，爸妈这次回来正好给你联系联系，爸妈呢，是不希望你找圈子里的，娱乐圈太乱，像这段时间跟你炒的很火的那个什么……蓝蓝……蓝什么？”萧乔妈妈在那里认真回想着。 “蓝若兮。”萧乔提醒了一下。 “对对，我看她上半年才刚跟一个男模特传绯闻。还有去年九月份那会跟你炒的那个什么熊艾亦吗？我天她想干什么！她都38岁的女人了！都快赶上你妈了！你要是找这样的，不给彻底吃抹干净啦！”萧乔妈妈越说越激动。 “……”萧乔。自己都快不记得跟那个熊艾亦的绯闻了。被他妈这样一说，确实渗得慌。 “我跟你爸呢，也不会像有些父母一样一定要强迫你找个怎样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家里有钱没钱不要紧，最紧要是乖巧、懂事，你脾气不好，最好找个温柔会体贴人的，不然得吵死。”萧乔妈妈苦口婆心道。 “我也喜欢这样的。”萧乔认真地说道。心想，这不已经找到了吗。他越想越觉得，假假实在是乖巧懂事温柔体贴可爱得要死。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微妙的，有时候疏远与亲密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纸，这个纱纸可能会在某天毫无预兆地被打破。就像他们三人现在这样，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感人肺腑地相诉相拥，血浓于水，不过就是如此。 “妈，我想让我助理搬到这间房来。反正他也住院，我跟他两个病号互相有个照应，这样你跟爸也不用晚上还守在这了。”萧乔心里打着算盘。 正在削着苹果的萧乔妈妈手一顿，越发觉得不正常了。 “不行吗？”萧乔问。 “也不是不行……就是这样咱一家人说话就不方便了。”他妈妈说道。 “他不是外人，我的事他都知道。”萧乔说完，又补充道：“妈你们不知道，艺人与助理之间是没什么秘密的，没有足够信任的话，怎么敢把什么事都交给助理去做呢。” “听你的……”萧乔妈妈不想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为这种小事又闹不愉快。 “咱们该聊什么还聊什么，阿真很好相处的，你们肯定会喜欢。”萧乔笑笑说道。 “……你喜欢就好。”萧乔妈妈又是一愣。 “但是找媳妇找女朋友什么的就不要说了……”萧乔想着还是叮嘱了一句。 “……”萧乔妈。 假假正与无敌楚小蚁三人玩农药，萧乔消息一来，他想也没想立马退了出来。被无敌楚小蚁一顿狂刁。 [真真宝贝，搬过来住吧，病人要互相关照。]——-萧乔。 “啊啊啊……！”假假开心得一甩手机，将头埋到枕头里嗷了几声，可以过去睡！萧乔竟然还叫自己宝贝！！ 他坐起来对着还在游戏里的两人道：“起来了起来了，我要搬乔哥那边去。” 于是，在假假的使唤下，无敌楚小蚁一路骂骂咧咧地提着水桶盆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叮叮咚咚地杀到了萧乔房间。 三人一进去，本来还算宽敞的病房突然就显得拥挤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萧乔爸妈虽嫌这几人聒噪，但又打心底里为萧乔感到开心，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儿子什么时候也有三五好友成群了。 众人闹了一会，萧乔便让他爸妈先回去了。他爸妈见无敌楚小蚁都是没羞没躁的人，一时半会也是不会走的，便只好把宝贝儿子让出来了。 他爸妈走后，四人闲聊了一会，似乎经过那晚一事之后，几个人真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了，心里也一下亲近了不少。 “后来的事怎么样了？”萧乔见大家闲扯完，就问起了正事。 “戴面具那人带着他的大笨狗跑了呗。下次别让我再碰到！哼！再碰到抓回来炖狗肉火锅吃了！”楚小蚁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得了，你还掰不过人家一只小指头呢！”无敌好笑地看着他。 “那人你们认识吗？”假假问。 “没听说过有这人……我问了姬长老，他说要回去查查。这人带着狼犬，修为比姬长老还要高，有这样一号人，我们竟然都没听说过，实在有点奇怪……” “我其实怀疑……他是一个人。”假假看了眼无敌楚小蚁，把他与那人的对话说了一下。 “乾……乾坤子？”楚小蚁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太可能吧！” “不……”无敌突然悠悠地说，“你这样说，我倒真的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姬长老告诉我，最近地坤的几位堂主，隐隐能感应到乾坤子的魂体，而且，可能就在白岩山上。但是这种感应很弱，甚至经常会断裂，所以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乾坤子在刻意隐藏他的气息，要么，就是乾坤子的魂体太弱了。” “如果乾坤子真是那个戴面具的人，那他一定是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可是……从你们口中来看，乾坤子没道理要抢夺地下河的东西啊，要抢，他当年就可以跟天乾的一起干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这个乾坤子……会不会就是200年前，你们失踪的那位？”假假说着，自己都被吓到了，正常人类存活200年，那是超出他的认知范围的。 “我先跟姬长老说一下这件事。”无敌说着就低头给他发信息。 一发便发了老久，期间还偶尔露出迷之微笑。 萧乔听不太懂他们说的，假假就认认真真地给他解释，顺便将各方关系给他捋了一遍。 “你还是族长的儿子啊……厉害了阿真！”萧乔感叹道，原来自己捡了个王子宝贝。 “你以为就你土豪啊，想当年我也是坐拥数套豪宅的主好吗。”假假说着，朝萧乔扬了扬下巴，把萧乔逗乐了。 “哥……你跟姬长老发什么了？那么好笑？”楚小蚁歪着头问无敌。 “说正事呢。”无敌笑眯眯收起手机，继续道：“不管怎样，天乾已经确认了小白的身份，也确定了地下河的东西，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那个戴面具的人，看样子，是要与天乾的站队，咱们还是小心些。” 四人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已经到晚上了，中间大家又点了外卖应付一餐，假假就吃楚小蚁买的猫粮。 无敌楚小蚁一直赖到晚上十点才走。热闹了一天，房内终于只剩萧乔假假两人了。 两人的床挨得很近，中间就隔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可是就这样，萧乔还是嫌离得太远了。 “过来。”他侧头看着假假说，舔了一下嘴唇。 假假早就等着萧乔说了，立马抱上枕头跳了过去。 萧乔左手打着石膏，行动起来极不方便，两人好费劲才给假假腾了个位置出来，医院的床很窄，好在假假身子骨细长细长的，不占地儿。假假就躺在萧乔右手边，且幸好假假受伤的是右腿，两人这样的位置挤着，就都把老弱病残的手和脚给安置到床边了。 躺好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很久，互相在那骂活该活该。笑完后两人又安静下来了，明明白天的时候两人眼神送来送去，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说，可到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都有点胆怯。 “阿真。”萧乔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他们只开了床头灯。 “嗯？”假假也躺得直直的，他不敢乱动，怕弄到萧乔的手。 “起来。”萧乔说。 “啊？”假假不明所以，还是照做。直挺挺坐了起来，不动。 “不是让你打坐啊！脑袋过来。”萧乔抓狂。 “哦。”假假往萧乔那边一侧身，头匐在他上方，看着他，与他的距离不到十公分。 心跳不由得加快。橘黄色的灯光洒下来，照在萧乔的脸上，假假的头将光线挡了一半，萧乔的脸下半部分就隐在他投下来的影子下。 “乔哥我才发现你脸好瘦。”假假紧张得胡乱找了一个话头。他看着萧乔的唇，很想吻下去。 “我爱你。”萧乔定定看着假假，脸滚烫。当假假突然消失，他以为假假死了的时候，当自己在石碓里，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他最后悔的是没有跟假假说过这句话。什么喜欢你，在一起，一辈子之类的都不算，自己爱他，爱死他了，这件事必须让他知道。 “……”假假心里像被投了一颗深水炸/弹一样，轰的一下，炸得他晕眩。 “我爱你。”萧乔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发抖，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 假假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他的吻跟萧乔不一样，他的吻就像他的性格，缠绵温柔小心翼翼。 他的吻很含蓄，舌尖轻轻地舔着萧乔的唇齿，游离不定。萧乔一开始配合着他，两人舌尖轻绕，撩人心肺。可是这样当然不够，萧乔睁眼，看着假假动情的样子。突然抬起右手压在他头发上，加深了这个吻，他轻咬住他的唇，舌尖撬开他的唇齿，深深缠入他柔软的舌头上，用力吸吮着，唇齿相抵，津液交缠，假假觉得这个吻有种天长地久的味道，好像一直吻下去，就到世界尽头了。这是他们吻得最忘情的一次。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驱逐掉近日来两人心里的隔阂。 不知道过了多久，假假只觉得双唇火辣辣泛起微麻感，两人才分开，鼻尖相抵。房内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满屋子的旖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着两人的欲/望。 “好想要你。”萧乔喘着气说，亲啄着假假的唇。若不是打着石膏，他早就压上去了。 “等你好了，我们……就试一下好不好……”假假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升起一层雾。 “听你的。”萧乔右手放在假假肩上，让他面向着自己侧躺下来。 “听说很疼……”假假手搂着萧乔的腰，脸贴到他肩上。他看过那种视频，看起来两个人都很享受，但是，他想想就觉得会痛死。 可是他总有一种强烈的羞耻的想法，他想让萧乔进来。这是一种恋人之间渴望亲近，渴望完全拥有的感觉。甚至无关于性。 “你怕吗？”萧乔手环过他的脖颈，摩挲着他瘦瘦的肩膀。 “不怕……我忍耐力好。”假假认真说道。 “别忍。疼就不做，你一疼估计我就吓软了。”萧乔说道。 “噗……哈哈哈哈……”假假一听，笑得床都抖了起来。 “不准笑！笑什么笑！别想那么远了！你耳朵又出来了！”萧乔无语地揪了一下他头上软软的尖尖角，感觉要吃他比走两万五千里长征还困难。 路漫漫其修远。 “阿真……”萧乔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嗯……”假假心里还想着如何让萧乔进来，自己会不会痛的问题，有点心不在焉。 “我知道你怀疑我，我确实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不过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第一个。不知道怎么说，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萧乔停了下来，努力想着要如何向假假描述自己的这种能力。 “你现在闭上眼睛。”萧乔想还是亲自操作一遍好了。 “哦……”假假乖乖闭上了眼睛。 片刻，他感觉额前覆上一阵暖意，也就一瞬间。 他突然觉得一种诡异的东西在脑子里滋长起来。那是一种很抽象的感觉，就像你站在狭窄的长长的胡同里，一阵轻轻的风吹过来，荡起一些东西。而这个你，是你的脑子。是的，脑子被人抚过的感觉。 可下一瞬间，你却觉得脊背发冷。因为，这是一种，意识突然被侵犯的感觉，而你，毫无招架之力。 他猛地张开眼睛，吸了一大口气。瞪着萧乔。 而萧乔……也正面红耳赤地看着他，脸一路红到脖子上。 ☆、宿世今生6 “……”假假。 “你……你……你刚想的什么……！”萧乔要疯了, 胯/下好不容易下去的欲望又抬头了, 他脸涨红。 他一进到假假的识海里，便看到他与假假赤身裸体地交缠在一起，真的是要多羞耻就有多羞耻, 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 “乔……乔哥……我……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假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快红到脚趾头去了。 “你……你很喜欢那个姿势吗？”萧乔木木地看着他问道。 “啊……啊？哪……哪个。”假假结结巴巴道。 “你坐我腿上那个……就……我从后面抱你的。”萧乔说着, 咽了口口水。他低头看着假假，唇与假假的额头离得极近。 “呃……我……乔，乔哥我们的话题偏了。”假假羞得埋到萧乔肩膀里，怪就怪今晚萧乔的表白冲击力太强了。自己得意忘形, 恨不得将自己剥衣洗净全数奉上。 “记下了……下次我们试试……”萧乔痴痴地笑了笑，脸上仍泛着红晕。 “乔哥别说了！！！”假假身体一翻，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脸上, 嗷嗷叫了几声。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逗得萧乔差点笑岔气。 “好啦……小喵……喵喵……假假……真真……宝贝……快出来啦……说正事呢。”萧乔好说歹说，终于把假假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咳……我们继续说你的能力吧。你能进到别人的意识里？”假假一脸正经，努力跳过尴尬的部分。 “嗯, 可以看到别人在想什么。”萧乔不再逗他。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能力的啊？”假假又侧躺回去缠住他。 “在我十岁的时候, 有一天无意识发现的。”萧乔并未告诉假假是如何发现的。 “那你经常窥伺别人？不道德乔哥……”假假老成在在地说。 “没有，在遇到你之前, 就十岁那次发现之后，我再没有用过这个能力。跟你一起，我也不是有意要窥伺你的……说了你别生气。我第一次对你用，是你跟无敌他们上山那天，然后你回来昏迷了几天。我当时很怕,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你不是普通人。我只能用我的办法去了解你，可是我发现我越去了解你，就越上瘾，总觉得不满足，所以那段时间我天天进到你的意识里……你别生气……”萧乔越说越没底气。 “你看到什么了？”假假问他，心里紧了一下。 “我看到你还是小猫的时候，那时候你的毛还是短短的，都没认出你来。我看到了你爸，你爸很帅很有气质。也是那时候，我知道你叫白六。知道天堂围这个地方。但我只是看到片段。”萧乔没有说那个少年的事，他潜意识里，是不愿意跟假假讨论这个人的。 “哦……”假假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心想，幸好他没看到子申。 “你生气了？”萧乔紧张地问道。 “没有。这些事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说的。你除了能进到别人的意识了，还能影响别人的意识吗？比如在意识里杀……”假假作了个设想。 “不能！”假假还未说完，萧乔立马否定了，他停了一下，说，“只能看到别人在想什么……我干涉不了别人。” “哦……那挺没意思的。”假假调侃道。 “……”萧乔。 “ 我也不能随便用的。这东西跟你的妖力一样，我每次用了之后，都会觉得很疲惫。不过很奇怪，我最近这种能力好像在变强。刚开始我进入人的意识会比较困难，而且有时候会失败。但这几次，好像一次比一次快，就比如刚刚，我一瞬间就进到你的意识里了。”萧乔继续说道。 “……”假假脸忍不住又红了一下，道：“乔哥。下次不准随便进我意识里。” “好好。”萧乔忍俊不禁地看着他。 “你还进过谁的意识？”假假又问。 “无敌。”萧乔说。 “你进他的干嘛？”假假奇怪道，他两好像没有多少交集。 “一看他对你有没有敌意。二看他跟你有没有奸/情。”萧乔如实答道。 “……”假假。男朋友有这样的技能太可怕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大半夜，最终呢呢喃喃地睡了过去。假假特地调了一个闹钟，到早上六点闹钟一响，他就抱着枕头回自己床上去睡了。 今天只有萧乔妈妈过来了，她八点多就带着早餐到了，进来之时，正好见假假坐在床边给萧乔按摩，萧乔靠在枕头上，坐着。假假那手法看起来虽古怪，但却莫名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她对假假的印象登时由昨天的60分提到了70分。 “乔宝，你看妈给你带什么早餐来了？”萧乔妈妈提着保温饭盒笑眯眯走过来。 假假一听到乔宝就乐了，偷偷笑个不停。 “……”萧乔。 “熬了你最爱喝的猪脾粥，阿真也过来喝。”萧乔妈妈一边说，一边乘了两碗出来。 保温盖一打开，猪脾粥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假假闻着觉得馋死了，肚子也跟着叫了几声。两条腿不由自主地便往粥那边挪了过去。 “谢谢阿姨。”他抬手，在准备碰到碗的一瞬间，转念一想，不对不对。这个时候讨好萧乔妈妈更重要，是时候体现他的贤惠了。 他端起一碗粥，转身坐到萧乔床上，道：“乔哥，来，我先喂你。” “……”萧乔妈妈。 “……”萧乔。 “……我来就行。你自己先去吃。”他妈妈回过神，赶紧过来要接过假假的碗。 “没事儿，阿姨。您坐会，我还不饿。”假假说着，冲萧乔挑挑眉，眨了眨眼。 萧乔立马会意，也跟着道：“嗯，妈，这事让阿真来就行了。我平时生病不舒服什么的，都是他这样照顾我的。” 萧乔妈妈拗不过，便由着他们。假假给萧乔喂粥喂得非常仔细，还带点强迫症，一勺粥一定带一小片肉，动作轻轻缓缓的，看得萧乔妈妈越发觉得这个小助理乖巧懂事。萧乔喝完后，他妈妈便赶紧催假假喝，热情得不得了。 早上医生过来给萧乔和假假分别作了检查，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萧乔的手还打着石膏，医生建议继续住院一段时间。医生走后三人就在那里闲聊，萧乔话不多，大部分是假假与萧乔妈妈在聊，假假也不知道打了什么兴奋剂，与萧乔妈妈聊得风生水起，萧乔感觉自己与他妈妈一年聊的话都没假假这一早上说的多。 假假本身长得就面善，白白嫩嫩人畜无害，看起来乖乖的，人又小，一早上阿姨长阿姨短地叫，萧乔妈似乎很吃这一套，对假假的称呼直接从阿真变成了小真，小真。萧乔半倚在床上看他们聊天，生出了一种，自家媳妇与婆婆关系一片向好的满足感，在这之前，他还担心假假有时候直来直去的会不讨自己爸妈喜欢，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这是个带把的媳妇。 萧乔妈妈一直待到晚上七点多才走，中间萧乔爸爸又送了中餐晚餐过来，照例是假假抢着先给萧乔喂饱了，自己才开始吃。 萧乔妈妈走后，假假心情极好，一直嗯嗯哼哼地在那唱歌，就差没拖着一条伤腿跳起来。 “小真，过来。”萧乔学着他妈妈打趣地叫假假。 “我今天表现是不是非常棒？”假假从阳台走回萧乔床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与萧乔帖得很近。 “你小子怎么对我妈那么了解？什么她喜欢风信子，喜欢攀岩，这种世界级难题你哪来的答案？”萧乔好笑地看着他。 “乔哥我向来不打无准备之战……你妈喜欢啥我早就摸清了，还有你爸喜欢国际象棋！嘿嘿嘿……”假假干笑了两声。 “……”萧乔。 “我仔细研究了你收起来的那一大本相册，你妈年轻时的几张居家照，几乎哪都有风信子，壁画也有风信子的。然后户外的照片，跟攀岩有关的至少有近十张！然后你爸喜欢国际象棋，我是见你iPad里有个文件夹是老爸，里面好多国际象棋的讲解。”假假说得一脸自豪。 “难怪……以前老是我出门时iPad明明满电的，回到家就见红了，原来是你搞得。害我还换了好几个。”萧乔恍然大悟，戳了戳假假的头发。 “哈哈哈哈……”假假笑得趴在萧乔腹上，生出一种恶作剧的成就感。 萧乔笑着摇头，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个宠溺的动作令假假心神一荡，只觉得脑袋痒痒麻麻的，他趴在萧乔胸前不断地蹭，还舒服地喵了两声。 啪的一声轻响，门开了。傅覃站在门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他们。她心里第一反应是，自己为什么不敲门，第二个反应是，幸好没敲门！这都什么事儿！ “……”萧乔。 假假还不知道进了人，继续在那里蹭。 萧乔推了推他。 “？？”假假坐起来，顺着萧乔目光一看。 “！！！”他登时像触电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覃……覃姐，你来了。”假假不敢看她的眼睛。 傅覃脑子卡了数秒，反手关了门，很快淡定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她将包挂在衣帽架上，拉张凳子坐在萧乔床边，看着这两个人。 “说什么？”萧乔问。 “受伤的事，以及，刚刚的事。”她说着，还朝萧乔被蹭得皱皱的衣服努了努嘴巴。 “……”萧乔蹙眉。 “……”假假要哭了，心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那晚我与阿真还有几位朋友跑山上去玩了，没想到遇到山体坍塌，醒来后就到医院了。”萧乔一句话带过。 “这个解释，虽然很假，但是，我姑且信了。”傅覃知道萧乔不会说实话，勉强接受，继续道：“刚刚呢？”说完，眼睛在萧乔与假假身上快速地溜了一圈。 假假脸已经红了。 萧乔沉默了一会。内心快速作了一遍分析。第一，傅覃绝对会骂死自己。第二，傅覃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第三，假假这小媳妇儿样，在傅覃这种人精眼里，实在伪装不了多久。 于是他决定摊牌。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萧乔看着她说。 “……”傅覃。 “！！！”假假。 “同性恋，GAY？天王与自己的助理，嗯？”傅覃说着，扬了扬她细细的眉。 “嗯。”萧乔点头。 “你……你！”萧乔答得如此爽快，傅覃气得一时间找不到话来骂。 假假紧张地看看她，又看看萧乔。不断地绞着手指头。 傅覃长长呼出一口气，抿唇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来C市不久。”萧乔看着她说。 “你……好你个阿真！我不跟着你就趁需而入！”傅覃气愤地责备了一句。 “……”假假。 “我追他的。”萧乔笑眯眯说。 “你是GAY竟然瞒了我那么久？”傅覃不满地说道，圈子里不少GAY，经纪人最怕的就是自己艺人在这个行列内。就像身边绑定着一个炸/弹一样，随时可能被炸到地心里去。 “我也是最近才幡然醒悟的啊。”萧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傅覃叹了好几声气，几次开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软了下来。她看看假假，又看看萧乔，说：“第一，绝对不能影响工作。第二，除了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第三，我刚进门时看到的，希望不会再出现。” “一定一定。”假假尴尬地应道。 萧乔蹙眉，不太舒服。 “说说血染的事，我问过医生了，你这手，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拆石膏。也就是说，拍摄进度，至少会推迟一个半月。剧组会安排先拍其他人的戏，但是，投资方意见很大，不论从时间成本，还是从场地成本来看，这对他们来说，损失都非常大。更何况，你这受伤，还不是因为拍戏的事。”傅覃看着萧乔说。 “所以？”萧乔眉毛一扬。 “所以他们当然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些补偿。进剧组前，投资方不是跟我们谈了主题曲的事吗？看你最近滋润的，都忘了这事吧！”傅覃扫了一眼假假。 “没忘没忘。”萧乔笑笑说，其实真的忘了。 “他们现在希望，在原来谈的合同的基础上，再加一首片尾曲。价钱，不变。”傅覃凉凉地说道。 “怎么可能？！”以自己在歌坛的地位，拟主题曲的那份合同就已经是非常的友情价了，主要也是考虑到自己是血染的男一。如今竟然还想在同等的合同上加一首？这是把自己当新人来压榨吗？ “乔天王。现在不是你考虑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你怎样在这个月内把这两首歌赶出来的问题。你这一出意外，给剧组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出资方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傅覃虽然也觉得吃了大亏，但是这是安抚出资方最有效的办法。 萧乔黑着脸，抿唇不语，但权衡一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开玩笑，自己躺在医院，连架钢琴都没有，总不能凭空在脑子里造出曲子来吧！接下来几日他天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有灵感的时候就拿笔在本子里记下来，但每每脑子里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又不能在钢琴键上敲一下的时候，他就很崩溃。他写歌的时候特别严肃，有时候一想就是一下午，假假在这种时候从来不敢吭声。 终于，在住院一个星期后。 “不行，我得出院了！”萧乔将手上的笔往床上一掷，作出了决定。 萧乔妈妈与假假再三阻挠无果，且年关将至，过年在医院总是不吉利的。最终，萧乔妈妈在白岩山附近租了一套别墅，于是，假假提前进入了与公公婆婆同居的日子。 别墅就位于白岩山山脚，此处空气极佳，且平日里较为幽静，非常适合养伤。 萧乔妈妈是个很懂享受且骨子里很文艺的女人，别墅透着浓浓的英式田园风，白色栅栏，嫩绿色草坪，外墙上挂着大片的攀爬植物，冬季，攀爬植物便只剩枯黄的枝条附在白色墙面上，另有一番美感。别墅内设计简约，室内绿化很好，整体清新淡雅，一进来就让人生出一种度假的感觉。 “小真，跟叔叔阿姨一起不用拘谨，当自己家里就好。”萧乔妈妈进了屋就热情地招呼假假。 假假也真是当成了自己家，帮着搬东西，摆东西，忙上忙下，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 早在搬进来之前，萧乔妈妈便找人将这里打扫了一遍，且几乎将屋里大部分东西都换成了新的，这一点，跟萧乔一模一样，洁癖。 萧乔与他爸坐在沙发上，假假便跟着萧乔妈妈打下手，开心得要死。 “小乔，今后有什么打算？”萧乔爸爸一边说，一边用滚烫的水烫茶具。 “不知道爸你说的是？”萧乔心中一动，拿不准他爸的想法。 “都有，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整天在娱乐圈混啊，这行吃的是青春饭，等你30一过，不用30，再过个两年，就该走下坡路了。”他说着，已沏好了一壶茶，他给萧乔推过去一杯极淡的茶。 “我知道。我自己有打算。”萧乔应道，不太习惯与他爸爸敞开着说。 “爸妈年纪也大了，我知道你想在国内发展，但爸爸还是希望，过个几年，你能到爸爸的公司来帮忙，以后这些，总归还是得由你担着。”他爸爸话中带着点期待。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萧乔喝了一口茶，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 “你还在怪爸妈吗？”萧乔爸爸看着他。 “哪里，都过去了。说这干嘛。”萧乔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从一个桌面滑动到另外一个桌面，看着桌上的图标。 “你在国内这几年……我听你经纪人说，你前几年偶尔还有吃药。”萧乔爸爸像个老父亲一样，心疼地看着他。 “刚来时是，那会刚进圈子里，压力大嘛。”萧乔知道他说的是抑郁症的药。他确实在前几年还偶尔有吃。有时候吃这药，也不是真的有多大效果，可能就图个心理安慰。 “有时间也好找个对象，人是社交动物，我知道你不喜欢闹腾，但身边有个人时常说说话，也挺好的。你身边有个人看着，我和你妈在国外也放心。”他爸说着，顺手给他添了一点茶。 “这不是有小真在麽。”萧乔冲撅着屁股在搞电视机的假假努了努嘴巴。 假假一听到跟自己有关，立马将耳朵竖了起来。 “他哪一样！你俩关系再好，人家也是个男的，我认他做儿子都行，这跟媳妇可不一样。”他爸没好气地说了句。 “唔……”萧乔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还轻轻咳了一下。 假假心中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与萧乔两人的恋情不仅要瞒着媒体粉丝，连他爸妈都不能说，真的就是两个人的恋爱。万一他爸妈要他结婚生孩子怎么办，自己家里反正就剩自己一个人，爱怎样就怎样，也无所谓留不留猫灵族的香火了，可是萧乔不行啊。一看他爸妈就是那种，一定要传宗接代的，不过，正常人家的家庭，哪个不是这样呢。 萧乔的爸妈突然成了假假心中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小真，过来帮阿姨个忙。”萧乔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已经完全将假假当自己儿子使唤了。 “哎来了——”假假拉长声音，蹦蹦跳跳跑了过去，腿伤什么的，不在话下。 “跑什么跑，你腿啊！”萧乔冲着厨房吼了一句。 假假进了厨房，厨房乒乒乓乓地就热闹了起来。 晚上，四人围着长方形的桌子吃饭。一大桌的菜，像办酒席一样。 萧乔爸妈坐一边，他与假假坐对面。萧乔爸爸给每人倒了杯红酒，距离与萧乔吃的上一顿正式的团圆饭，已经有两三年了。 “小真，小乔说你喜欢吃鱼，来试试这个。”萧乔妈妈说着夹了一大块清蒸鱼给假假。 “谢谢阿姨。”假假接了就吃，一点不忸怩。 “妈你不用管他，他不会跟你们客气的。”萧乔自己这样说，又不自觉给假假夹了一块排骨。 “小真你老家哪里的？”萧乔爸爸看着假假问。 “老家就在C市，但是很小就出去了，所以对这里不熟。”假假说。 “老家没人了？”萧乔爸爸又问。 “嗯，很小的时候家人就都死了。印象不深。”假假说得风轻云淡。 “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萧乔妈妈说得心疼，又给假假夹菜，问道：“你多大啦？” “20岁。”假假想了一下身份证。 “小乔比你大了6岁，这么早出社会，大学读了吗？”她又问。 “有。” “没有。” 假假与萧乔几乎是同时答道。说有的当然是萧乔。 “……”一桌人。 萧乔爸爸干巴巴地嗯了一声，眼睛瞪了一下萧乔妈妈——问那么多干嘛。 “明天你谭伯要过来，你手不方便，我就让他直接来家里了。”萧乔妈妈直接跳过了刚刚的问题，突然对萧乔说。 “谭伯？香港那个？我好像快七八年没见过他了。”萧乔连那人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嗯，他刚好来C市出差。听说我们一家子在，就说过来聊聊。”萧乔妈妈应道。 “好啊，反正有你们招待。”不知为何，萧乔觉得他妈妈说这话时，似乎另有别的意思。 当晚，碍于萧乔爸妈住在对面，假假给萧乔收拾好床铺，扶他睡下，便早早溜回了房。 洗了个澡，他舒服地钻进被窝里。一个人睡有点不习惯，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回想一下这段时间的事，突然有点羡慕萧乔。 [真，睡了吗？我知道你很想老白，以后我的东西都有你的一份。你不介意的话，我爸妈就是你爸妈。给我一点时间，一定会让我爸妈接受我们的。我家就是你家。] 假假看着萧乔的微信，眼眶热热的。 “老白，看到了吗？你儿子有家了。”他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次日，那位谭伯来了。而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妆容精致的女生，二十出头的样子。 “小乔啊，那么多年不见，竟然长那么高了！”谭伯一进来就将萧乔上下打量了一遍。 “是呀，好多年没见谭伯。您还是风采依旧。”萧乔笑笑招呼他们坐下，左臂用绷带挂在肩上。 “乔哥！”跟在他旁边的女生叫了一句。 “不知道这位美女是……”萧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没印象。 “我是小雅啊！！好伤心啊，那么快就把我忘了。”谭雅嘟嘴嗔怪道。 “小……雅？”萧乔总算想起来了，“你都长那么大了！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孩的时候。”萧乔不好意思地笑笑。 “至少十年以上没见了！”谭雅开心地跑到萧乔身边，抬手放在自己头顶，又比了比萧乔身高，“你高了好多，那时候好像跟我差不多呢。” 谭雅站在他旁边，只齐到他肩膀。 “咦发现你俩站一块真是般配。”萧乔妈妈端了水果上来。 “……”萧乔。 “……”假假。他刚从厨房出来，还穿着围裙。 谭雅眉开眼笑的，她看向假假，“这位小兄弟是？” “小乔助理，叫他小真就成。”萧乔妈妈互相介绍了一下。 众人有说有笑地围着茶几聊天。 “乔哥，你手疼吗？”谭雅与萧乔坐在一块。 “不疼的。”萧乔说。 假假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暗搓搓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因为他发现家里三个大人似乎有意无意总把萧乔跟她凑一块。 “小真——”萧乔妈妈在厨房里叫了一声。 “哎来了——”假假蔫蔫地走进厨房。身后还传来那女人的笑声。 “阿姨。”假假走进来，顺手拿起一盆葱蒜，在那里择起来。 “小真，你觉得小雅怎么样？”萧乔妈妈问。 “挺好的啊。”假假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也喜欢那孩子，做你嫂子怎么样？”她又问。 “……乔哥喜欢就好。”果然。假假手上拿着跟葱，不断地揉着葱尾。 “你乔哥慢热，跟小雅多处一段时间，肯定会有感觉。小时候他俩关系可好了，我带他出国那会，可哭惨了。”萧乔妈妈说完咯咯地笑。 “……乔哥喜欢就好。”假假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 “谭伯出差这段时间，小雅会在我们这住下，到时候，你可得帮忙多撮合撮合，哎不过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小真可机灵着呢。葱好了吗？”她说完问道。 “啊……哦好了。”住？！！假假心里骂了一声娘，将一盆葱蒜递了过去。 当天，大家吃了顿饭，那位谭伯便离开了，果然如萧乔妈妈所说，谭雅住了下来。这下，萧乔总算明白他爸妈的用意了。 午后，萧乔爸妈出去了。家里便剩萧乔假假与谭雅三人。谭雅活泼火热，又带着点大小姐的刁蛮脾气。对萧乔热情似火，对假假便有点趾高气扬。毕竟，助理在她看来，等同于家里的佣人。 此时，三人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乔哥，给你看样东西。”谭雅笑嘻嘻地从她带过来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相册。 萧乔接过来看了看，表情微僵，随便翻翻，就随手放在桌上。 假假见萧乔脸色不对，也伸手要去拿相册。 “别看。”萧乔说。 “你看什么？！”谭雅不快地制止道。 两人同时看向假假。 “……”假假现出了一瞬间的错愕与尴尬。他讪讪地收回手。心里涌起一阵极不舒服的感觉。 “乔哥你小时候超可爱。那时候你要出国，还说要每天给我打电话呢，结果后来一个电话都没有，害我哭闹了很久。不过这些都是我妈告诉我的，哈哈……”谭雅自己拿起相册，如数家珍。 “唔……这么老的照片你还留着。”萧乔不自在地应了一句，看了眼假假。 “当然，家里还有不少呢。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变成大明星了，只能在屏幕里看到你，隔了那么多年，终于又见到本尊了，嘿嘿。”谭雅笑嘻嘻说着。 “不行，先要张合影才行。”她又继续道，并跳到萧乔跟前，挨着他坐了下去，顺手拿出了手机，将脸凑到萧乔肩上。 一股甜腻的香水味混着淡淡化妆品味扑鼻而来。萧乔眉头微蹙，不说话。 “……”假假。正在他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时，手机来了微信。 是无敌。内容简明扼要——五分钟后到别墅找你们。 他松了一口气，觉得像盼到了救星一样。 无敌向来准时，不多不少刚好五分钟后，门铃响了。 假假起身去开门，发现同行的除了无敌楚小蚁还有一个人，未曾见过。 这人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往上。脸略瘦，眉峰似剑，唇如刀削，棱角分明。说不上帅，但那种不苟言笑的成熟气质，却让人一眼便觉得踏实可靠。他站在无敌与楚小蚁中间，像个家长一样。 假假将他们带进来。发现这人走路几乎无声，但每踏下一步都稳如磐石，必定不是寻常人。再认真端详他的身形，假假心中有了个数。 他们刚一进到客厅，便看到萧乔身侧的女人，无敌眉头微皱，跟萧乔打了声招呼。 “乔哥的朋友吗？快坐。哎……助理，去沏壶茶。”谭雅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本想叫假假的名字，却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假假。 “……”萧乔。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你乔哥的朋友，我们是白真真的朋友。”无敌说罢，嘴角扬起，大咧咧坐到假假旁边。 “……”谭雅一愣，脸红了一阵，不再说话。 萧乔心里莫名一阵暗爽。 众人落座后并不说话。沉默了片刻。 “喂……那女人是谁？”无敌与假假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他挨着假假耳朵轻声问道。 “情、敌。”假假嘴唇微动，暗暗蹦出两字儿。 “哈哈哈哈……”无敌突然爆笑起来，拍了拍假假的后背，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 “小敌。”那位不知名的男子淡淡叫了一声。 无敌立马收了笑。他清清嗓子，见那女人压根没有回避的意思，便正色道：“能请这位美女上楼去歇歇吗？我们哥几个有话说。” 谭雅脸色一僵，心中登时不快。她坐在那，半晌未动。 “小雅，你上去休息会吧。”萧乔委婉道。 “嗯……”谭雅见萧乔说好了，便不好再说什么，瞪了一眼无敌，径自上楼了。 “干的好。”谭雅一走，萧乔立马对无敌比了个大拇指。 “小白，我要是你，我就怼死那个女人。”无敌忍着笑说道。 萧乔不知道假假与无敌说了什么，但也猜了个大概。 他看了眼假假，道：“阿真过来。” 假假对于刚才相册的事心里还有些膈应，颇有些不情不愿。 他还未想好推辞。萧乔突然自己走了过来。 “你去那边坐。”萧乔将无敌扯了起来，自己挤到假假的身侧坐下，顺势抬起右手抱住假假的肩。 “……”假假。 “你俩够了。”楚小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说正事。”那名男子突然开口道，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道这位是？”萧乔看着那男子说道。 “姬长老。”无敌正色道。 “是你……”萧乔有些意外，因为长老二字，在他脑海中应该是那种花白胡子的老头。眼前这个人，实在有些年轻，撑死也就三十五岁。 “嗯，我是姬炀。”姬长老微微一颔首，继而看着假假道：“你上次说的地图，能拿出来看看吗？” “你等等。”假假说着跑上二楼，片刻又跑了回来，给他递了地图。 姬炀仔细翻看了会，道：“上次那个通道，就是根据地图标出的这个？” “是，就是按上面走的。但是好像不对。姬长老有看出什么来吗？”假假问。 姬炀未答话，他拿手指轻轻划过地图，沉思片刻。道：“小蚁，拿道红符过来。” 楚小蚁丝毫不敢慢了，赶紧从包里搜出一张暗红色符箓递了过去。 四人紧紧盯着姬炀，不知他要做出什么动作。 姬炀扫了四人一眼，轻笑道：“不用那么紧张。” 说着，他两指夹符，未见他有催符的动作，执符直接往地图上一甩，立马自燃了起来。 无敌与楚小蚁脸上皆露出惊叹崇拜的样子。 只见红符在地图上燃起红光，红光一起，姬炀手腕轻轻翻转，朝地图上方送了一虚掌，红光骤然变大数倍，数秒过后，瞬间扑灭。 一阵朦胧烟雾腾起，转瞬即逝。 四人盯着那张动物皮，目瞪口呆，这张地图竟真是另有玄机。 这是一幅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地图。 只见图上所示极其简单。用简单的线条画出一个大圆。大圆中央一颗参天大树，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两条河将大树夹于中间。 ☆、宿世今生7 “这就是天堂围！这棵树是望生。这条大的, 是条地上河, 这条小的，就是那条地下河。”假假指着那两条河，继续道：“地上河在我小的时候还有的, 可能后来没了。” “这才是真正的入口？”无敌摸着下巴问道。 “有可能。”姬炀看了他一眼。 “老白没跟我说……”假假呐呐道。 “白族长行事谨慎, 思虑甚远，可以理解。”姬炀淡淡一句。 “两条河，一棵树，也看不出什么来啊。”楚小蚁拿起地图认真研究了一下, 一脸茫然。 “可以确定的是，那天我们去的通道确实不是正确的。至于现在地图所指的……”姬炀抬眼看假假。 “树？”假假似问非问。 “找个时间我们再去一趟这呗。”无敌指了指地图。 “不是非得去，地图在我们这……天乾的人如果找不到入口, 便折腾不起来。”假假喃喃说道，他现在有点后悔让地坤的人看到地图了。 “如果天乾不动，我们绝不主动进去。”姬炀说着扫了眼假假，看出了他的顾虑。 “另外, 白兄弟, 我想向你了解一些当年的事。”姬炀不再看地图，他靠在沙发上, 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思考事情。 “姬长老你说。”假假略微抬了一下手。 “不知道当年，你可曾见过乾坤子？” 姬炀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没见过。”假假微楞。姬炀的眼神令他有点不舒服。 “是么。”姬炀淡淡一语，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姬长老这是在质问吗。”萧乔定定看着他。暗暗敛了心神, 探进他眼睛里。 萧乔瞳孔微微收缩。一闪而逝的画面混乱至极，待想进一步探寻之时，却似有一束炽烈的光洞穿过来，射入自己的眼睛，惹得他脑袋一瞬间涨疼。 他突觉脖子一紧，猛地一回神。眼神刚聚焦，发现一只手紧紧掐在自己脖子上！ 这只手，是姬炀的。此刻，他正阴鸷地盯着自己。 而姬炀的脖子上，此时如萧乔一样，正被另外一只手掐着。 萧乔看着堪堪要嵌入姬炀皮肉里的利爪，这只手，自然是假假的。 场中局势瞬变，无敌与楚小蚁蹭地站起来，楞在那里一脸惊骇，不知所措。 地上碎着一个玻璃杯。 “好大的胆子。”姬炀冷冷道，手上力度紧了几分。 萧乔亦冷眼回看，脸因为憋气慢慢变得红起来。 “你伤他试试，我敢保证你的脖子一定断的比他快。”假假狠厉地盯着姬炀，利爪又往他皮肉多送进了一分。 “姬长老……小白……你、你们干嘛……”楚小蚁咽了口口水，不知该去拉谁。 无敌眼珠一转，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毕竟，他也是被萧乔入侵过意识的人。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自楼梯处传来。 “……”厅内众人齐齐侧头。 只见谭雅正一脸惊恐地看向这边，脸煞白。 “乔兄这招你会了吗？”姬炀大声道，并收了手，旋即又拍了拍萧乔的肩。 “姬兄这招擒拿手真是厉害。”假假同时收手，啧啧感叹了一声。 “……”无敌楚小蚁。 “你们……乔哥……”谭雅扶着楼梯，声音还有些发抖。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姬兄正在教我们一招防身术，正好给我下一场戏用。”萧乔看着姬炀，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哦，这样……那不打扰你们了。”谭雅对上客厅五个男人的眼睛，也不知道怕什么，赶紧又溜回了二楼。 见谭雅离开后，众人又警惕了起来。 “刚刚得罪了。”姬炀看着萧乔说道，怒气已消，此刻他看萧乔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了。 “我得罪在先。”萧乔话里有话地说。 “你会入魂？”姬炀问。 萧乔看着他，未答话。 “时候不早了，小敌小蚁，我们走吧。”姬炀说着，径自朝门口走去。 “不好意思哈。”无敌经过假假身侧时，悄咪咪说了句。 假假笑了笑，示意没事。他知道刚刚是萧乔把姬炀激怒了。 “乔哥怎么样？”他们一走，假假就按捺不住问道。 “这个姬炀很厉害，我刚进入窥到一角就被发现了，我被赶了出来。”萧乔沮丧地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入侵别人的识海，被主人给撵出来的。 “毕竟他是地坤的最高长老啊，总得有两把刷子不是。”假假安慰他道。 “阿真，我知道你现在跟无敌他们交好。无敌楚小蚁可能是真心待你，但是地坤其他人却不得不防。刚刚我在他短暂的识海里，似乎看到了你。” “是成人之后的吗？还是猫的时候？”假假问道。 “是成人的。但我确定，不是现在的你。那个你，看起来更小一些，不是说外貌，是神态。以及，你脸上带着不少血。”萧乔看着假假说，他似乎隐约能猜到那个场景，但却零碎得串不起来。 假假心突地跳了一下，他坐在沙发上，恍惚间又想起了一些事。 “阿真？”萧乔见他有些呆滞，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没事。”假假回过神。 假假收了桌上的地图，拿着回房间。下楼时正好遇到谭雅。 两人对视了一眼，说不出的尴尬。 当天，萧乔爸妈很早便回来了。五个人围着吃了顿饭，谭雅忙前忙后地给萧乔妈妈打下手帮忙，假假落了个清闲。 晚上，假假在自己房间抱着白天的那张地图在研究。萧乔在他房间写歌，偶尔传来几串琴音。 房门突然被敲响。 他翻身下床，穿着棉拖鞋去开房门——竟是谭雅。 假假刚洗完澡，脸红扑扑的，皮肤细腻的宛若孩童。头发有点湿，搭落一些在额前。他面上的轮廓线条极其柔和，眼睛深灰，眉眼弯弯的，嘴唇弧度偏圆。这样的长相，怎么都叫人讨厌不起来。 偏的看在谭雅眼里，却各种不舒服。她看着假假愣了好一会，男人长成这样，真的是叫女人嫉妒。 “你是同性恋？”谭雅看着他问道。她刚把关于天王助理的所有八卦刷了一遍。 “……”假假。 “不管你是不是，我告诉你，乔哥一定不是。”谭雅继续说。 突然，嘭的一声。一阵风朝她面上扑来。 门被假假甩上了。 “……”谭雅。 假假暗骂一声神经病，缩回了床上。 他刚躺回床上，电话响了——保安大叔　 “叔。”假假接起电话。 “听剧组的人说你和萧乔受伤了？严重不？”那边一接电话便着急问道。 假假愣了会，心下一暖，道：“嗯，不严重的。谢谢叔儿。” “难怪我最近都没碰见你们，新晒了好多腊肉，还想着给你送去来着。”大叔在那边嘀咕道。 “不用叔，那些我们也吃不上。”假假心下算算，发现自己收了大叔不少吃食。 “真的没事吗？这都一个多星期没见着你们了。你们在哪？叔过段时间要回老家过年了，能去看看你们不？说不定以后就不来白岩山了。”大叔说道。 “你要走？！”不知为何，一听到他这样说，假假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连酝酿的过程都没有。 “叔年纪大了。总不能天天在山顶上扛风雪吧。”大叔那边说道，似乎也有些伤感。 “嗯……我知道了。”假假黯然道，知道大叔是想来道别的意思。但到底不能随便叫一个人来家里，他想了想，道：“这事我得问问乔哥。明天再联系你，叔。” 挂了电话，假假穿上拖鞋就去找萧乔。 出了房间转个身走两步就到萧乔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 他并未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悄悄拉了条缝，这一看登时让他心上更加添堵。 此时谭雅正立于钢琴旁看着萧乔用右手在弹琴。假假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们的背影。 他想了想，进去，不进去？ 谭雅估计找了自己就直接来了萧乔的房间。 此时进去两人定会硝烟滚滚。不进去吧……凭啥，自己才是正牌的。 假假幽怨地盯着萧乔，为什么他不把她赶走？还有今天那个相册，怎么想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扫了一眼房间。钢琴放在窗台下，萧乔背对着窗。窗的旁边是木制的置物架，上面摆着一些工艺品。以及，一盆水养绿萝，绿萝枝条长长的，垂了满盆。谭雅就站在置物架之下看着萧乔。 假假眼珠转了转，连带着眉毛轻轻动了几下。 搞一搞她好了。他嘴角一撇，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 他看着屋内那盆绿萝，暗暗催动妖力，抬起手掌，只轻轻一翻转。 “嘭。”他自己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像个狡黠的小男孩一样。 嘭——这一声是屋内传出来的。 “啊——”谭雅尖锐的叫声响起。 假假看着被泼了一身水，头上还挂着数条绿萝的谭雅，迅速转身钻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扑到床上笑得手舞足蹈，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在床上滚了好一会，侧耳听门外的动静。他的听觉较之前更敏锐了。 走廊隐隐约约传来谭雅的声音，似乎还有萧乔的声音，然后是对面的关门声。 她回房间了？ 外面静悄悄的，假假又不开心了。 自己干嘛要做这么低级的恶作剧？这不是傻麽？不是平白给谭雅一个佯装柔弱女子的机会麽！万一她哭哭啼啼就往萧乔怀里钻怎么办？ 假假气得狂砸枕头。 突然房门又被敲响了。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账吧？假假心里惊了一下，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疑虑。 他直接赤脚跳下床去。 门一开。熟悉的，极淡的薄荷草味道，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萧乔。 萧乔一个闪身进来，反手将门一关，顺势就将他推到门上。 “乔哥。”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萧乔。 萧乔左手用绷带挂着，右手按着他的肩膀。一个字没说，就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假假直直靠在门上，怕碰到萧乔的手，不敢乱动，任由他吻着。萧乔的吻由粗暴急切转而变得温柔，他轻轻舔咬着假假的唇，许久，才放开了他。 “吃醋了？”萧乔鼻尖轻轻磨着假假的鼻梁，热气喷在他脸上，令他心里一阵轻颤。 “……”假假。很明显吗？ “你的恶作剧太幼稚了。”萧乔磨着他的脸，将唇凑到了他耳畔。 “不过我喜欢。”萧乔的声音轻柔地灌入假假耳内，而后是他一声轻笑。 假假一听，愣了半秒，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抬手，没好气地在萧乔胸上给了一拳，实打实的一拳，实在是一口气憋得慌。 他推开萧乔，跑回床上去。 萧乔揉着胸，笑眯眯地就跟了过去，还自觉地爬到床上去，盘腿坐到假假前面。 “滚回去滚回去，别睡我的床，看着就烦。”假假抬腿踢了踢萧乔的膝盖。 “哈哈哈……”萧乔终于忍不住弯腰大笑了起来。 “……”假假。 “知道无敌和你宏哥整天来找你的时候我什么心情了没有。”萧乔止住了笑，看着假假说。 “那不一样！”假假反口道，“宏哥自己有男朋友，他前些天刚跟我联系，说有可能跟薛总出国去领证呢！无敌……无敌那肯定也是心有所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了？不像对面那个啊，一会心意互通地捧相册，一会又上门警告，一会又含情脉脉去充当你的小听众……人家还有长辈撑腰呢！”假假说完，往床上半躺下去，又踹了萧乔几脚。 萧乔越听越乐，他爬了过去，学着假假的样子，也半躺了下去。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沉默了一会。 “阿真，我会尽快让谭雅走，然后跟我爸妈摊牌。”萧乔突然说道。 假假一听，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看着萧乔好一会，道：“嗯……摊牌的事……不用急着说的。我……我怕。” “不，我要让他们接纳你。像接纳儿媳妇一样接纳你，不是我助理我弟。我要给你一个家。虽然不能像在天堂围一样，兄弟姐妹成群，但是以后，你家里有我，有两个念着我们的老人，我们也可以去领养小猫崽，领养个小孩也是可以的，只有你喜欢。”萧乔认真道。 一个家字落到假假心里，便像一颗种子投下来一样，他只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在疯长，他看着萧乔的眼睛，道：“那便说吧。” ☆、宿世今生8 苍茫天地间, 万籁俱寂, 唯留脚下扑闪的柴火哔哔叭叭的响。烧柴的味道钻入鼻尖，火光印得人身体暖烘烘的，一切真实可触。风撩起他的长发, 杂乱地纠在一起, 又散开。他坐在柴火旁，抬头看着建了一半的木房子，笑了笑。 他站起来，看着房子的门框, 门还未上匾，他怔怔看着房子发呆，抬脚踏入木屋内。 狂风四起, 房子轰然倒塌。眼前一双黑色的利爪一晃而过。 心脏被撕裂般难受，他猛地睁开眼，柴火、房子虚无缥缈起来，他眼中是一片虚空, 像踩在软软的棉花上。这大概是人的灵魂离开身体的感觉, 他的灵魂孱弱得似要被一阵风吹散。 黑暗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冷汗自额前流下, 划到睫毛上，浸得眼睛生疼。 萧乔抬手抹了一把脸，窗户外黑漆漆一片，他拿来手机，已是早上五点。 他靠在床头, 看着窗户发呆，一直等到了天亮。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保安大叔骑着他的三轮摩托车来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他一进门便带着一股浓浓的腊肉味儿。 假假接过他手里拿着的一大串腊肉，将他让了进来。 谭雅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见了保安大叔，秀眉深深地皱了下去。 她发现这个土气的中年男人也在看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令她极不舒服。 “叔，你手怎么受伤了？”假假便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的纱布。 “前几天巡夜的时候摔着了，不碍事。”大叔坐在沙发上，有点局促。 “我听说最近山上雪特别大，你还是不要太晚上去了……”假假看着他干到开裂的手背，有些心疼。 “大叔，听阿真说你要走？”萧乔问道。 “嗯……总是要走的嘛。这不来跟你俩道个别。车票都订好了，过几天就走。”大叔说着，搓了搓手。 假假看着他，皱眉不说话。 “乔哥，你们慢慢聊，有几个朋友在C市，我出去跟他们玩玩。”谭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对C市不熟，自己小心点。”萧乔礼貌交代了一声。 谭雅走后，大叔跟他们闲聊几句，也说要走了。 “来这么一会就走？你……再坐会吧？或者，吃个饭？上……上回大半夜你带我们下山，还没好好感谢你呢！”假假突然从位置上坐起来，甚至紧张地说话都有些乱。 “不了不了，还得上去巡山，这不还没辞职嘛。”大叔说着就起来往门口走去，似乎还有些匆忙。 “你等等！”假假突然吼了一声。 冲了过去，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大叔的宽肩。大叔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他脸贴着大叔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与大叔接触几次下来，他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人气与妖气是不同的，大叔身上有他父亲的妖气，很弱很弱，但确实有。 “你是谁？”假假死死环着大叔的手臂，声音有些发抖。 萧乔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 “傻孩子，又想你那老爹了？”大叔愣了一会，按下假假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假假道：“不过我不是呢。” “……不好意思。”假假失望地低下头，眼前这个，就是个凡人而已。但是他心里总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大叔跟他说，他就是老白，或者，哪怕他身上有老白的一些过往也好。 “要我进他的意识里去看看吗？”大叔走后，萧乔问假假。 假假抬头看着萧乔，其实他刚刚也想到了这个。 他缩在沙发上发了会呆，道：“算了。如果他不是，进去看了也没意义。如果他是，他既然不想告诉我，我又何必去刨根究底。” “你想的倒是通透。”萧乔揽住假假的肩膀，懒懒地坐在沙发上。 “覃姐刚刚发微信过来问你歌写得怎么样了。”假假半靠在萧乔身上，玩着他的手掌。 “你不说差点忘了，跟我上来。”萧乔站起来，拉着假假回了自己房间。 “坐好。”萧乔让假假坐在钢琴旁，自己挨着他坐了下去。 他抬起右手，慢慢将挂在左臂上的绷带从肩上解下来。 “乔哥你干嘛？”假假忙伸手制止。 “就解下来一会。都挂大半个月了，没关系。”萧乔侧头看着他，说：“片尾曲作好了，你做我的第一个听众。” “嗯。”假假看着他，觉得他眼睛特别亮。 萧乔抬起手，指腹落下，随着第一个音符响起，琴音悠扬婉转，缓缓诉来。 假假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缓缓地呼吸着，生怕打扰了他。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洒在琴键上，萧乔手指修长，琴声如行云流水般从他指尖轻轻流淌而出。 假假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萧乔还是个不温不火的歌手，他有大把的时间呆在家里创作。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萧乔在弹琴，自己就坐在钢琴旁看他，偶尔觉得无聊了还上琴键上踩两脚。 那年萧乔为他写了那首英雄。 英雄那首曲子更多的含着讨好崇拜，不顾一切的意味，荡人肺腑。而此时这首曲子，就像化雪后的暖阳一样，盈盈亮亮，温暖平静。暖阳过后，又像春日里破土的嫩芽，让人看到一种生的悸动与希望，宛若岁月静好般安然。 萧乔手指有些发抖，假假看出来他很激动。 他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假假，说：“喜欢吗？” 假假嗯了一声。不自觉咬了咬唇，脸颊发烫，这首曲子，他当情话听了。 “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望生。给你的。”萧乔说着拿手轻轻抬起假假的下巴，看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假假紧张地将手一放，在琴键上敲出了杂乱的琴音。 咚咚咚。敲门声响。 唇分。两人迅速向门口望去。 此时，萧乔妈妈正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嘴唇有些发抖。 “……”萧乔。 “……”假假。 三人坐在客厅里，开始了漫长的沉默，冷场。 假假与萧乔各坐一边，萧乔妈妈坐中间。 萧乔妈妈几次想开口，又重重叹一口气，抬手捂着额头，不知道该骂什么。这对于父母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小真……你先回房去行吗。”终于，她开口道。 假假看着萧乔，萧乔对他点了点头。 假假只好站起来，一脸忐忑地走上了二楼。 “说吧，怎么回事。”萧乔妈妈见假假走后，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萧乔看着她说。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萧乔妈妈用一种完全无法理解地表情，几乎要咆哮出来。 “我们怎样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很难理解？”萧乔也有点激动。他设想的摊牌不是这样的。 “你让我想想……”萧乔妈妈抬手，示意萧乔别说话。她又深呼吸了几次，喃喃道：“难怪……难怪他对你那么好，还说什么助理，弟弟？原来他有这样的目的？！”萧乔妈妈再次情绪失控。 “你别说的这么难听，阿真待人向来是这样。”萧乔不快地说道。 “好……好。不说他。”萧乔妈妈缓了一会，道：“小乔，你……你怎么会喜欢男人？你听妈说，你跟他断了。我知道你待他好，这孩子可怜，妈也是喜欢他的。咱们给他一笔钱，然后你跟爸妈出国，行吗？这个……性取向的问题妈妈也是知道的，这是一种心理问题，咱们可以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嗯？咱们可以……” 她话还未说完，萧乔突然猛地踹了一脚茶几，打翻了桌上两个玻璃杯。 “怎么？又说我有病吗？！要出国你们自己出，最好现在就走！要看医生你们自己去看！”萧乔吼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往二楼走去。 到了楼梯口，他又回头说道：“与其想怎么劝我，倒不如想想怎么接受我们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上去了。 嘭——！ 隔壁传来粗暴的关门声。假假知道萧乔回房间了。 他想了会，还是决定下楼去看看。 萧乔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 他迟疑了一会，下到楼梯，拿了垃圾桶，走到茶几旁将玻璃渣收了进去。 “你也喜欢他？”萧乔妈妈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的假假。 “嗯，喜欢。”假假说，将最后一点玻璃渣包了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你能离开他吗？”萧乔妈妈问。 “不能。”假假说。 “……”萧乔妈妈一愣。她看着假假的眼睛，印象中这个男生是不会拒绝别人的。但此刻他的眼神，竟比萧乔还倔强。她突然意识到，似乎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 正沉默着，门开了，谭雅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外面走进来。 她扫了一眼假假与萧乔妈妈。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放到沙发上，然后自顾自地上楼了。 “小雅……”萧乔妈妈叫住她，想着怎么与她谈谈萧乔的事。 但谭雅却像没听到似的。径直上了二楼。 萧乔妈妈莫名其妙的，气不打一处来。她道：“她知道你们的事？” “……不知道啊。”假假也有点疑惑。明明今天早上谭雅还拍萧乔妈妈的马屁拍得欢。 萧乔将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到晚上吃饭才出来。 饭桌上，众人默不吭声地吃饭，只有萧乔爸爸偶尔聊两句，但没什么人理他。 “我吃饱了。”谭雅最先放下碗筷，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上楼了。 她起身的时候假假扫了她一眼，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觉得她的眼神冷漠得有些骇人。 饭后，萧乔招呼不打就回了房。假假像平日里一样，见萧乔妈妈收拾厨房，他便去打打下手，他总觉得这事得说开。但萧乔妈妈从头到尾，一句话未说。 待厨房都收拾完了，假假准备回房，想了想，又硬着头皮对萧乔妈妈说：“阿姨，我跟乔哥是认真的，希望你跟叔叔……” “我知道。你先上去休息吧。让我想想。”萧乔妈妈打断了他。 “好。您早点休息。”假假说完便上了楼。 他刚转入二楼的走廊，发现自己房门开着，以为是萧乔。他走过去，房内无人。 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赶紧走了进去。 一直上着锁的抽屉被人用蛮力撬开了！他心里突地狂跳。跑过去，拉抽屉一看，地图没了！ 谭雅！他心里第一个便想到她，今天她实在反常。 他立马冲了出去，跑到对面谭雅的房间。门一推便开了，没人！ 他抓狂地锤了一下墙壁，将房门关起来。把房里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甚至将她的行旅箱都倒腾了出来。但是，什么都没找到。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谭雅今天的状态。不像她，一点也不像她！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感觉要疯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突然偷自己的地图？难道她也不是个普通人吗？！她现在失踪了？是不是拿了地图走了？可是上哪去找她？假假脑子一片混乱。 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吓得他抖了一下。他环顾了一下被他翻得像狗窝一样的房间，惨了。他心里暗暗叫苦。 “小雅？你是不是不舒服？”萧乔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假假看着房门，感觉手脚都凉了。门没锁，他紧张地看着门，大气不敢喘一下。只祈祷他妈妈不要进来。 然而，啪的一声，门开了。 “……”萧乔妈妈。 “……”假假。 萧乔妈妈扫了一眼像被洗劫过的房间，床下还掉着两条Bra。 “你……”萧乔妈妈震惊地看着他。脑子里闪过一片狗血剧情。 “阿姨！你……你别误会，我……哎我回来跟你解释。我现在有很急的事必须出去一趟。对不起。”假假说完便侧身跑出了房间，没一会，又折回来，道：“阿姨，麻烦先不要告诉乔哥，谢谢。” 假假重重叹了一声，便飞速跑下了楼。暂时也没空理这烂摊子，必须先找到谭雅。如果谭雅是有备而来，那一定也是个危险的人物，他不想让萧乔再次涉险。 他出了别墅，跑出一段路，外面路灯很亮，他看路上有几家卖夜宵的档口，便跑了过去。 “老板，你好。请问有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瘦瘦的挺漂亮的女生吗？”假假实在想不到谭雅有什么显著的特征。 “没有。”老板挥挥手。 他又挨着问了几家。 “倒是在刚刚看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大波浪，穿着羊绒睡衣。漂不漂亮我倒没见着。”一个卖混沌的老板说道。 “在哪见到的？”假假燃起了一点希望。 “我见她上了公车。”那老板指了指档口前面不远处的小公车站牌。冬天这边人流不多，晚上更是人少。 假假一听，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谭雅，在这边坐车，车都是往山上开的。她拿了地图，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上山了！ 他跑到公车站，晚上十一点前班车照常开。等了不到十分钟，便有一俩车到了。 公车开到半山腰，也就是剧组落脚的附近就不能再往上了，假假下了车。 想了一下，给保安大叔拨了个电话。 “叔，你上山顶了吗？”假假直接说。 “没有。十点后才上，你现在要去？”大叔问道。 “嗯。有急事。”假假说。 “好。你在半山那吧？我五分钟后到。”大叔那边说着便挂了电话。 假假刚挂电话，萧乔那边就来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接起电话，还未开口，萧乔的声音便要将他耳膜穿透一样。 “你干嘛？！你在哪？！” “乔哥，我有事出来一趟，你手不方便，就没叫你了。别担心，我很快回去。”假假见萧乔没问谭雅的事，估摸着萧乔妈妈应该没有告诉他今晚的事。 “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萧乔语气不悦地问道。 “没事。”假假说着心虚地咬了咬嘴唇。 “隔十分钟给我发一次微信。等不到我就打你电话。”萧乔语气强硬。 “好……”假假又叹了口气。 “怎么就你一个人？萧乔呢？”大叔骑着摩托车停在了假假跟前。 “他有事。叔我们走吧。”假假一边说，一边跳上了三轮车的载货箱上。 “好，你坐稳了。”大叔踩下油门，车往山上开去。 假假每隔十分钟就给萧乔发个表情，发到第4个表情的时候，他们到了山顶。 ☆、宿世今生9 “叔, 就在这放我下吧。”假假看着不远处的天坑说道。 “要不要叔陪你一起去？”大叔坐在摩托车上侧头问道。 “谢谢叔, 不用。巡完山就赶紧下去吧。”假假拍了拍他的肩膀。 假假看着大叔的摩托车一溜烟走了之后，才转身走到天坑顶上，今夜无雪, 天空本是高远无云, 但因年关将至，小城市周边烟花爆竹不断，空中便时不时滚着一撮浓烟。 他站在那，心里一阵没底, 谭雅会不会来这，他并不确定。 他给萧乔发了第5个表情，便抬脚往坡下走去。 他伸出了利爪, 耳朵及尾巴。黑暗中，他的眸子像夜明珠一样，折射出淡淡的光，这能让他看得更远更细。 他往坡下走了数米, 突然耸动了一下鼻子, 一股柴火味在风中飘来，该是附近有人。 他警惕地向四周扫了一遍, 而后蹭地一下，跃到一颗高瘦的枯树上，他抱着树干顶端，闭眼，认真辨别着柴火味的源头。再睁眼时, 他已大致锁定了方向，他向下一跃，稳稳落到地上，并朝坡道左侧冲了过去。他速度极快，然脚步却极轻，几乎没有声音。跑了一阵，他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有轻烟渺渺，隐约传来交谈之声。 抬眼可见火光隐隐绰绰，他放慢了脚步，半蹲着，匍匐到一颗树底下。 探头望去，竟是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黑衣人后面站着一队稀奇古怪的人。而他前面跪着一女人，正是谭雅！ 假假蹲靠在树底下，心突突地猛跳。他又侧头大致扫了一眼，对方至少在十五人以上。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完全不够打。地图自己已经看过了，而此时，黑衣人肯定也已经看过地图了，再抢过来也就是一张废皮。权衡之下，他决定不动手了。 但是，似乎形势并不随他所愿。 “这女人怎么办？”一个人的声音毕恭毕敬响起。 “东西已到手，人留着也是个麻烦，杀掉埋了。”冷漠的声音自面具底下传出。 假假脊背一寒，他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着树干，不敢挪动分毫。 杀……？ 他内心纠结了一会，再次侧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的男人提了一把短刀朝向谭雅走去。 至此，他才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谭雅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再沉默，听到对方要杀自己，总得有个反应吧！ 假假心里快速作了一个博弈，救还是不救。 刀光一闪，那人手起刀落。 在尚未作出决定时，出于本能，假假瞬间滚了出去，催动妖力，一挥掌，隔空将那人的短刀镇落在地。 “你终于现身了。”面具人悠悠地看着假假说道，而后一招手，身后的队伍迅速列阵排开，转眼就将假假与谭雅包围了起来。 假假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引自己出来的。他感觉要被自己蠢哭了。 他看看谭雅，依旧保持着刚刚跪的姿势。 “谭雅！”他叫了一句。 对方没反应。他心下一紧，暗道，不会是个死人了吧！ 他抬手扣在谭雅肩膀上，将她转向自己。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假假仍被吓了一跳。 人虽活着，但她那双眼睛，跟今天看到的一样，冷漠空洞得近乎骇人。 ——御魂术！ 假假眼中闪现出一抹错愕与惊恐，瞳孔不自觉收缩，他虚软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御魂术，他再清楚不过。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被控魂的滋味。 他手微微有些发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一凛，他踏步上前，迅速抬掌置于谭雅后背。并向她渡入妖力。 御魂术为玄门常用御鬼驱妖之术，可纵鬼驭妖，但若用在活人身上却是大忌，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魂魄受损，终生将浑浑噩噩。 御魂操纵之术的关键在于封印受控者的魂魄，即将受控者的意识封闭起来，操纵受控者的躯体。破解之法便是打破植于受控者体内的封印。 敌人似乎料想到了假假的用意，在假假向谭雅开始输送妖力之时，他们向假假发动了攻击！只见一个手持枯木法杖的中年男人手捏了法诀，法杖一挥，一道暗红色光束惊雷般自法杖顶端向假假掠去！ 假假屈膝，抓起谭雅猛地向后一蹬，堪堪躲过了一击。掌心未敢离开谭雅，继续向她渡入妖力。 对方见一击未成，一群人便对假假做出了围攻之势。法杖、掠妖锁、符箓五花八门的法器张牙舞爪地全朝假假身上掷去。 假假心下一狠，咬牙猛地向谭雅击出一掌！ 谭雅闷哼一声，跪着向地上栽去。成了！ 未敢松一口气，击掌后假假立马凌空翻转而起，躲过了围攻而来的法器，他速度比常人快出数倍不止，饶是如此，一张符箓仍是狠狠地朝他后背劈了上去，符箓遇妖气瞬间爆燃，假假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失了平衡，猛地朝地上栽了下去。 “啊——！啊——！”尖锐刺耳的女高音自林中响起，惊起数十米远的群鸟。 “闭嘴！！”假假怒不可遏地朝谭雅吼了一句！踉跄着站了起来。 “啊——！啊——！”谭雅没完没了地惊叫。 “……”众人。 假假扶额。气得想朝她啐一口口水。 “愣着干嘛！上啊！抓住白六，要活的！”面具人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众人这才从呆愣中缓过神来，拿起手中家伙又向假假围剿而去。 乒乒乓乓缠斗声起，吓得谭雅更是抱头尖叫声不止。众人听得来了火气，很不得一掌拍死她。假假一边御敌一边闪躲，还得时刻注意谭雅的安全，实在分身乏术。 几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支，到最后便光只有闪躲的份了。 “闪开！”面具人一声令下。 假假刚闪身躲过一道利刃，迎面便见面具人如箭矢般向自己冲来！闪躲已来不及，他咬牙翻掌推出，打算硬接下面具人这一击。 在他掌心尚未触及面具人之时，一抹黑影倏地窜入，直接与面具人撞在了一起，嘭地一声巨响，假假不觉闭了一下眼睛，待再抬眼时，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心上狂跳。 他定定地看着前面这个宽厚的军绿色背影，张了张嘴，却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一般，竟是一句话喊不出来，鼻尖酸涩，眼眶灼热。 记忆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与眼前这个背影渐渐重合，心中那座高塔陡然间重塑了起来。立于茫茫天地间，像一盏灯。 “老白……”他哽咽出声。 一个被劈得变形的头盔被丢到地上，大叔急速与面具人展开了近身搏斗。两人出掌间有微光流转，而大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假假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那是老白的妖气！ “小子别愣着！快拉上人跑！”大叔边打边吼了一声。 假假收起情绪，从地上纵身而起，拎起谭雅的后领子就开始突围。 不知是大叔的突然出现让假假心中多了一份力量，还是敌人的攻势变弱了，假假扯着谭雅，竟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大叔见他脱了险，便不再与面具人缠斗，他急速抽身，跳到假假身侧，往假假身前一站，双腿略微分开，手掌变换数招，突然长吼一声，抡起巨拳猛地向地上一砸，竟是生生让地面颤动了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流自地上撞击出去，天乾众人直接被撞翻在地，就连面具人都猛地向后退了数步，撞在树干之上。 假假拉着谭雅被气流震得向后退去，他震惊地看着大叔，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老白，这一招式老白曾经教过他。老白叫他妖斩山河。 大叔顿了会，转身，二话不说拉起假假与谭雅便向坡顶冲去。 他们一口气往上冲，直接翻上了天坑崖顶。大叔的三轮摩托就在天坑顶停着，假假架着谭雅，跳上了载货箱里，大叔一踩油门，直往山下冲去。 假假总算缓了口气，他瞟了一眼谭雅，谭雅哪里还叫得出声来，此时正缩成一团，筛糠似得发抖，这种普通人家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喂没事了。”假假有些不忍心，推了推她肩膀，她猛地一抬头，脸上还带着点不知道谁的血，她看着假假，竟直接抱了上来，哇地一声就趴着假假的肩膀开始大哭。 “……”假假。 “哎哎……你别这样！”假假有点哭笑不得，这女人昨天还在自己面前嚣张得很，现在怕是把自己当英雄了。 谭雅哭了好一会，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但却一直搂着假假的手臂不放。假假没辙，便不再理他。 谭雅一停下来，天地间便只剩风声和哄哄的摩托车声。 假假抬头看着坐在前头的大叔，千言万语，竟不知道从何问起。心中一阵酸楚又一阵快乐，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想着要跟他说点什么。 手机突然滴地一声发出电量不足的提醒，假假一机灵，想起来萧乔交代的话。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已是01:23分，未接电话48个。 他打开通话记录，一大半是萧乔的，还有一些是无敌楚小蚁的。 “完了……”他哀叹一声。 拿着手机有点不敢拨回去。犹豫之时，手机又响了——乔哥。 接吧！他一点绿色接听键，手机突然一闪，关机了。 “靠……”他暗骂一声。默默做好了回去被萧乔狂风暴雨式责骂的准备。 “我直接送你们回别墅。”大叔粗粗的老烟嗓传来。 “嗯。”假假应了一声。 一个多小时后，大叔载着他们回到了别墅附近。 “你在这停一下。我有话问你……”假假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别墅对大叔说。 大叔将摩托车停靠在路边，他跨下车，点了一根烟，倚在摩托车车座上。 假假刚想跳下载货箱，谭雅却死死抱着他。 “到家了，没事了……”假假无奈安慰道。 “小姑娘吓着了，没事，你就坐上面。”大叔拿烟指了指谭雅。 假假又只好调整一个姿势坐好。 两人沉默了许久。 假假一直盯着他，大叔手上的烟已燃了一半。 “你是不是他……”假假终于问了出来，声音有些发抖，眼里全是期待。 “是不是他很重要吗？”大叔侧头看他，眼睛有些浑浊。假假琢磨不透他的神情。 “怎么不重要？！重要！非常重要！当然重要！很重要！”假假有点语无伦次，他冲着大叔喊道，激动得甩开了谭雅的手，他爬到离座椅最近的地方，手用力抓着载货框的铁框边缘，探了半个身子出去，肩膀不住地轻颤。 谭雅被他吓得蹲在一旁不敢吭声。 “不是。”大叔将烟头丢到地上。 “你骗人！！”假假吼了一声，用力锤了一下铁框，整个载货箱都颤了几颤。他像疯了一样又狠狠锤了几下，歇斯底里道：“你有他的妖力！你会他的妖法！你会他的招数！你身上有他的妖气！你骗不了你唯一的儿子！！老白！” 大叔看着他，楞在那良久，而后缓缓走了过来，抬手放在假假脑后，让假假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最终叹了口气，道：“那你便将我当成他吧。但我确定，我不是你口中的老白，你也不会是我的儿子，我压根没结过婚，更不会有什么儿子。我……出生时便异于常人，出生时便有了这一身妖法。我时常会做一个梦，梦到自己养了一只白猫，看着白猫，就像看着自己孩子一样。后来我见到了你，我确定，就是梦里那种感觉。妖法的主人已经死了，但是他的某些东西，我相信是刻在了我生命里。” 大叔说的很平静，甚至这种平静在假假听来带着一些残忍。 假假趴在他肩上，用力咬着唇，任眼泪流到大叔衣服上。老白死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猫，连人形都化不了。就在今晚，他以为老白回来了，但是这个人告诉他，他不是。自己的父亲，确确实实死了，两百年前就死了。他留了一身妖法于凡人身上，一并将他对自己的疼爱留在了这个人身上。 但到底，这个人不是他。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孩子，你叫我老白，叫我爹，叫我父亲，或者叫我爸，都是可以的。”大叔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假假用力吸了几下鼻子。 从他肩上移开，轻声道：“谢谢叔。” 大叔愣了一下，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什么也没说。 假假擦了擦眼睛，架着谭雅跳下了载货箱。 “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女娃今晚也够呛的。”大叔坐上了摩托车。 “嗯，叔你小心点。”假假看着他说。 “那……我走了。”大叔说着踩下了油门。 摩托车的轰隆声响起，假假觉得脑子跟着嗡嗡地响。他抬头看着大叔的背影，视线一下子又模糊了。 “叔！”他叫了一声，“谢谢你让他以另外的方式活着。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小子，我早将你当儿子了。快回去吧！”大叔回喊一声，摩托车向前驶去。 假假看着摩托车的车尾灯消失在公路上，心里空荡荡的，他转身对谭雅说：“我们回去吧。” 谭雅见假假对她说话，立马又跑了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眼里仍是未退尽的恐惧。 “……”假假。 他拖着谭雅慢慢往别墅走，到了院外的大门口，他看了眼，未锁。 他抬手扯了扯谭雅的手，道：“喂，到家了。安全得很。” 谭雅不答话，死死抓着他。 “你……你这样，我……我们会让叔叔阿姨误会的！”假假苦口婆心道。今晚自己的行为已经非常奇怪了，还不知道怎么跟萧乔妈妈解释，自己这样跟谭雅回去，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谭雅仍是一声不吭，手抓着他仍轻轻发抖。 今晚的事情对常人来说是够惊险，况且，他不知道面具人对她下御魂术的时候是否有做过其他的什么，这事大概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这样想着，假假又有些愧疚，毕竟，是因为自己别人才找上谭雅的。 他叹了口气，由着谭雅抓着，推门走进了别墅。 “你还回来做什么。”萧乔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假假一抬头，发现他就站在院子的路灯下。左臂挂着绷带，他披着一件皮外套，外套上薄薄地罩着一层雾水。 他眼睛红得可怕，定定地看着假假。 ☆、宿世今生10 “乔哥。”假假轻轻叫了一声。 萧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瞥了一眼谭雅。 假假微微低头, 扫了一眼小鸟依人般抓着自己的谭雅，打了一下腹稿。 “乔哥，你听我说。”假假鼓足勇气抬头要解释。 萧乔眼眸一垂, 转身要走。 “乔哥！”假假大喊一声, 用力扯下谭雅的手，朝萧乔冲了过去。 他速度快得直接撞到萧乔的后背上，抬手环住萧乔的腰，将脸贴在萧乔湿冷的皮衣上。 “乔哥对不起。”他紧紧搂着萧乔, 不肯松手。 “对不起什么。”萧乔低若蚊吟地说了一句。 “乔哥你别生气，谭雅她是……” 假假未说完，萧乔用力将他手指一掰, 大步往屋内走去。 “萧乔！”假假吼了一声，又追了上去。 萧乔停在门口。 假假跑了上来，拦在他跟前，抬眼看着他。 “怎么, 还不想让我进去了？你觉得我打不过你吗。”萧乔阴测测地说了句。 “可以试一下。”假假说。旋即一抬掌按在萧乔肩上。 萧乔微一蹙眉, 瞪眼看他，似乎没想到他真要动手。 他抬起右手, 刚想朝假假手臂挥过去。假假扣着萧乔肩膀的手突然一使劲，另一只手放在他腰上，随着一个侧身，将萧乔按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萧乔看着假假。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打不过他。 假假盯着他。看着他的眉眼, 他的唇。突然觉得很想他。 他微微踮起脚尖，勾住萧乔脖子，霸道地吻了上去。他学着萧乔之前的样子，舌尖用力撬开他的唇齿，肆意辗转。 萧乔气未消，却被吻得浑身缺氧，他薄唇微启，对着假假的下唇用力咬了一口。假假轻哼一声，萧乔握着他的腰，上前一转身，反将他压到了柱子上。 他惩罚式地狠狠啮咬着假假的唇。 “疼！”假假用力推开他，唇齿间一股血腥味。 萧乔看着他，嘴唇有些颤抖，他突然挫败地将头埋在假假肩上。用力稳着呼吸，沙哑道：“你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 假假未答话。 “你不知道。”萧乔声音闷闷地传来，“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每次一出事，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怎么瞒我。然后你自以为是地自己去涉险。你甚至宁愿告诉无敌他们，也不会主动告诉我。” “我怕你出事。”假假轻轻回抱着萧乔后背。萧乔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他出事了，那自己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萧乔轻笑一声，缓缓道：“那你呢。你真的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吗。你不知道，每次，你一声不响失踪的时候，都是在把我的心拿到火尖上去烤。你不知道，我设想过多少次，你的尸体被其他人抬回来的样子。”他说着，伏在假假脖颈处用力地呼了一口气。 萧乔的话令假假突然厌恶起自己来。萧乔跟自己在一起，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过。 咚咚……敲门声响。 “打扰一下，你们确定要一直在这里直播吗？” “……”两人侧头。 无敌正嬉皮地倚在门框上，旁边站着一脸凌乱的姬炀。 “你们怎么在这？！”假假吃惊道，有些尴尬地从柱子上里钻出来。 “还不是他……大半夜跟催魂一样说你跑了。”无敌戏谑地朝萧乔努努嘴巴。 “糟糕！”假假突然想起一个人。 他转身去看谭雅。真的把她给忘了。 直播已经被她看到了，估摸着她以后对自己和萧乔都会膈应了吧。 “走，我们进去。”他往谭雅那边走，见她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他一站她跟前，她又拽上了他的胳膊。锲而不舍的。 “……”假假。他甚至怀疑谭雅还记不记得其他人。 “哈哈哈……”无敌倚在门上笑得腰都伸不直。 “请问你为什么跟你的情敌搅和在了一块？”无敌忍住了笑问。 “你得了！等会跟你们解释。”假假嫌弃地朝无敌挥了挥手，带着谭雅回屋。 萧乔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 “我先带你回房去休息。”假假进了屋对谭雅说道。 谭雅点了点头，未答话。 “你们在这等一下。待会有事情说。”假假对着无敌说，看了眼萧乔，又拖着谭雅上楼。 萧乔有点委屈地站在楼梯口，未跟上去。 假假带着谭雅上楼二楼，推门进去后，发现房间被收拾干净了。 他让谭雅坐在床边，看着她道：“你睡一觉吧，别怕，这里很安全。” 谭雅没反应，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假假叹了口气，决定由着她。 “那你就在这坐着，困了就睡。我先下去了。”假假说着转身要走。 刚抬脚，谭雅又拉着自己手不放，声音低低地说：“你别走。” “……姑奶奶，你睡不睡？我不走成不？”假假一边说，一边强行将谭雅拉到床上。 “睡吧。”他扯上被子给她盖上，坐在床沿上不再说话。 谭雅见他没有走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她伸出一只手，闭眼，揪着假假衣角。 “……”假假心想，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不是开口闭口助理助理地叫吗？你不是嫌弃我是GAY吗？看把你神气的！ 他坐在那，东张西望了一会，突然瞟见了床头柜放着的一本相册。他记得，就是那天谭雅拿给萧乔看，萧乔不给自己看的。 看看？偷看人东西不太好吧……假假盯着相册，眼睛转来转去，又看看谭雅。 算了还是看吧。 他果断拿起相册，翻开。 看了一会，一脸茫然。相册中全是两个女孩儿的照片。 他认真端详了会，发现那个子高一点的女孩儿，眉眼间还挺像萧乔，虽然绑着两戳可爱的马尾，两边圈着粉色小花，穿着碎花小裙子，脚上是带个蝴蝶结的复古小皮鞋，蕾丝边小童袜……假假越看越觉得这手长脚长的铁定是萧乔了。 相册里竟然全都是女孩子装扮，没想到乔哥心里还住着个粉红色的小公主。 他捧着相册，闷声笑了好久。 翻完相册，他轻轻放了回去，转头看看谭雅，见她呼吸似是很轻缓，应该是睡着了。 他轻轻拿开她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像做贼一样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站在床沿，低头看着谭雅，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一个女人。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想着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谭雅是淡淡的平眉，睫毛又长又黑又密，应该是假的。鼻子小而挺翘，上唇薄下唇丰，唇纹极少。下巴微微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脸尖且白，但皮肤没自己的好。脖子很瘦，锁骨明显。他又看了一眼她被子胸前位置微微鼓起来的部分。 谭雅应该称得上漂亮性感了。 男人和女人区别还是蛮大的。自己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女人？他又看了看谭雅，答案是，不可能。萧乔会不会男女通吃他不知道，但这一刻他确定，自己真的对女人无感，弯到地心了。 他站起来，退出了房间，一转身，发现萧乔像根木头一样戳在房门外。 “乔……乔哥。”他莫名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下去吧。”萧乔牵起他的手往楼梯走去，没说什么。 “乔哥我喜欢你。”假假忍不住说了句。 “我知道。”萧乔淡淡应了一声，看着前方，嘴角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 “乔哥你会不会喜欢女人？”假假又问。 萧乔顿了一会，说：“如果你是女人的话。” 无敌与姬炀在沙发上坐着快睡着了。 假假敲了敲桌面：“你俩要不要去先睡？” 无敌恍惚地抬起头来，愣了会，说：“不用。” “要不要我把我的大床让给你们？”假假挑眉，对着无敌，笑眯眯地朝姬炀挤了挤眼睛。 “……”无敌脸一红，“谢谢，不用。” “说吧，怎么回事？”姬炀见假假下来，立马从瞌睡模式切换到了严肃模式。 “地图被偷走了。”假假跟着萧乔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萧乔抱着他。 　他将今天的事一件不落地告诉了其余三人，连大叔的事也说了出来。 “卧槽你说的是那个保安大叔？不可能吧？！也太深藏不露了，我遇到他好几回，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妖气啊！”无敌吃惊道。 “但是他确实有老白的妖气。我绝对不会看错。”假假异常笃定。 姬炀与萧乔两人都不说话，良久后，姬炀才道：“你说的御魂术，确有此术，但是……掠妖族早就明令禁止不能用此术了，所以，现今在掠妖族里会施术的，不超过五人。” “而会此术的几个人里，除了我，其他几个都是些快进棺材的老古董了。”姬炀说着，微微眯了眼，继续道：“所以，那个面具人，就更加可疑了。” “他们拿了地图……那我不是要天天守在山上……”假假脑子里构画出自己在山上搭个帐篷蹲守的凄凉光景。 “不必。”姬炀煞有介事地说。 “为什么？”假假问。 “因为……”姬炀顿了一下，悠悠开口道：“过几天都过年了，地坤那帮家伙要回家过节。” “……”众人。 “你们掠妖族的爱岗敬业精神呢……”假假忍不住说。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姬炀笑笑。 “……”无敌看着他咽了口口水。第一次！这绝对是姬长老第一次说开玩笑。 “因为时机还未到。”姬炀终于说了一句听起来有逼格的话。 “什么时机？”假假问。 “勾陈的精魂，还在沉睡。”姬炀说着，扫了他们一眼。 “你怎么知道……”假假越听越觉得玄乎。 “看他脖子上挂的。”姬炀冲萧乔努了努下巴。 “你说的御灵石？”萧乔将圆石取下来，自上次假假晕倒被无敌送回来后，便一直由萧乔带着这个圆石。 “嗯……”姬炀接过萧乔手中的御灵石，拇指与食指捏着稍稍摩擦了一下，道：“知道御灵石的来历吗？”他看着假假问。 “老白只说很重要，没告诉我其他的。”假假说着，心里有些沉甸甸，实则是当时掠妖族袭击的突然，父亲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他细细说。就连御灵石都是子申帮他拿出来的。至于后来为什么会遗失……他突然有些走神。 萧乔见他呆愣，捏了一下他的脸。 他回神，看着姬炀示意他说下去。 “御灵石是勾陈的一部分实体，也可以叫勾陈的灵壳。御灵石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可修灵力，聚残魂。这也就是为什么修道之人带在身上会事半功倍的原因，但它又具备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它的力量可能会对修道者造成反噬，所以，你当时与小敌在山上大打出手，一半原因是你的内心使然，一半，是因为御灵石的力量过于霸道，你无法驾驭，扰了心智。”姬炀看着假假说。 “那为什么乔哥……”假假话到一半突然停住，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自己说漏嘴了，萧乔并没有在无敌他们面前承认，他也是半个修道中人。 萧乔撇嘴，无奈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又看看姬炀，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带这块石头没事，甚至……他觉得近段时间自己灵力变强，会不会跟这石头有关。 “那你得问他。他是谁，为什么有不同寻常的能力。”这句话姬炀是看着萧乔说的，眼中带着直勾勾的探究。上次自己突然被萧乔入魂，那滋味他可是到现在都记得。 “你先说说这灵壳吧，跟勾陈的精魂有什么关系？”萧乔耸耸肩，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勾陈从沉睡中苏醒，必须要灵壳做引。而当勾陈趋于苏醒之时，灵壳，必会有回应。他们，本就是一体的。”姬炀说着，将御灵石递还给萧乔。 “那我们现在……”无敌看看姬炀问道。 “等。别想那么多，好好回去过个年。”姬炀看了眼无敌，又说，“今年打算去哪过年。去我那吗？” 无敌愣了一下，随即道：“嗯……不用。”他略微低下头，道：“ 我跟小蚁过。” “嗯。”姬炀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假假狐疑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总觉得无敌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抬头看看客厅的钟，3：45分。 “对了！差点忘了件事，谭雅怎么办？她看到了今晚的全过程……我的尾巴也被看到了。”假假苦笑。 “你是不是英雄救美，所以现在她还赖上你了。”萧乔终于忍不住抗议了一句。 “她好像是赖上我了。乔哥你可能又多了一个情敌。”假假开玩笑道。 萧乔气得抬手用力往假假腰上一掐，假假笑着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跑到无敌坐的双人沙发那里去了。 姬炀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个同性恋在打闹，恍惚了片刻，不经意间又扫了一眼无敌。 无敌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回过神，正色道：“这事，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的经历。且御魂术有损灵体，你只是简单帮她破除了术法而已，要恢复过来，还需要修一修她的元气。” “怎么修？”假假问。 “带我们去看看她。小敌把包拿上。”姬炀站了起来。 假假带他们上了二楼，几个人悄悄进了谭雅房间，见她睡得还算安稳。 姬炀走到谭雅跟前，提起两指，轻轻置于谭雅额前，片刻后，道：“幸好你救她救得还算及时，无大碍。” “小敌，黄符。”姬炀手一伸，无敌忙从包里掏了一张土黄色的符箓过去。 三人都不说话，看着姬炀摆弄。 只见他左手持黄符，右手悬掌于谭雅额前，一股若有若无的黄色流光在他掌间流窜，又渡入谭雅额上。旋即他一屈指，扣住谭雅肩膀，将谭雅抓了起来，令她坐直。并急速在她后背拍了数掌，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残影自她额前钻出，黄符瞬间脱指而出，直打在黑色残影上，兹的一声轻响，残影随之消散。 “明天起来，她会忘了今天的事。”姬炀将她放回床上。 “……”众人一脸狐疑。 “御魂术，你所理解的有一点偏差，它不仅是封印人的魂魄，更重要的是，操纵者时常驱使小鬼小妖入到你魂体内，这样更易于掌控被封印的人。所以，刚刚我是把她体内残留的鬼气给驱逐了，明天她醒后不会记得这些事。” “那就好……”假假松了一口气，又皱眉道：“那明天她不是又要开始缠着乔哥了。” “……没事，让她缠我，比缠着你强。”萧乔笑笑说道。 “这不好说，她第二日醒来会像做了一场梦，记忆会变得模糊，但是，可能今晚经历的感觉会留着。”姬炀好心提醒道。 “……”假假。 “……”萧乔。 谭雅的事解决了，萧乔留无敌与姬炀在家里过夜，但姬炀坚持要走，萧乔也不跟他们客气。 他们送两人到门口，萧乔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叫住了无敌。 “哎无敌我们出去一会，有事问你。”萧乔说着朝无敌走过去，顺手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出去。 假假狐疑地看着他们二人，又看看姬炀，姬炀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姬长老，无敌在你们地坤那是个什么官啊？”假假无聊随口问道。 “他没官。”姬炀说。 “你们太不爱惜人才了吧！我看他对付我的时候可是兢兢业业的。”假假夸张说道。 “他只听命于我。”姬炀淡淡道。 “就是你的跟班。”假假说着，眼珠转了下，笑嘻嘻道：“他喜欢你？” “嗯？”姬炀挑眉，眸中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当我没问。”假假立马闭嘴，以他不算丰富的经验判断，从姬炀的反应看，无敌多半没戏。 “他算是我带大的。”姬炀又说。 “哦……”假假应道，心想原来是养成系，闭口不再问。 萧乔回来的时候一脸神清气爽，是神清气爽没错。 无敌走时，假假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跟他说了句加油。 无敌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了句保重。 他二人走后，看看时间，竟已是凌晨四点。 “喂，今晚去我房间睡。”萧乔神神秘秘说道，搂着假假肩膀往二楼走去。 “不要，明天起来被阿姨看到，不矜持。”假假抓着萧乔搭在他肩上的手把玩着。 “我气还没消。”萧乔阴测测地说。 “好吧。”假假没话说。 “去洗澡，一身臭烘烘的。”萧乔一回到房间就催假假。 “不要……吧……我好困好累……乔哥你让我睡一觉吧……我打了一晚上怪！”假假可怜巴巴道。 “擅自跑出去你还有理了？去不去？”萧乔突然严肃道。 “去……我去拿睡衣……”假假又没话说。 “不用，穿我的。”萧乔火急火燎似的抓了一套睡衣给他，将他推到卫生间里去。 萧乔脱了外衣，将手上的绷带扯掉，坐在被窝里，开始等自家媳妇洗香香出来。 “好了没有？”萧乔大声问道。 “没有。”假假的声音混着哗啦啦的水声。 萧乔侧目望去，磨砂玻璃门朦朦胧胧地印着男人淡淡肉色的削瘦身形，他咽了口口水。从进房间开始，下面便已挺立，此时更是涨得他要疯掉。 “好了没有？”萧乔又问。 “快了。”假假关掉了水。声音清晰地透出来。 萧乔有些紧张，他轻轻揉着掌心的一颗药丸，假假未出来，他脸已染上红晕。 ☆、宿世今生11 啪的一声轻响, 卫生间门开了。 假假拿浴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 吧嗒吧嗒地穿着拖鞋走了出来。 身上还冒着热气，脸被蒸得红彤彤的，嘴唇也是红红的, 睫毛湿湿地黏在一起, 还带着水滴。 萧乔手紧张地一握，缩进了被子里。他不自在地弯起膝盖。 “乔哥，帮我吹头发吧。”假假坐在床尾，边擦头发边说。 “唔……好, 等等，你先擦干点。”萧乔含糊说道，顺手将药丸往枕头一塞, 便下了床。 片刻，房间里响起了吹风机哄哄的响声。 萧乔自己心里有鬼，碰着假假的头发都觉得全是电，只觉得指尖痒痒麻麻的。假假坐在床沿, 面向着他的小腹。 “好困……”假假嘟囔一句, 顺势抱住了萧乔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前, 任萧乔拨着他的头发。 假假的脸烫烫的贴着他的胸，萧乔动作一僵，不自在地收拢了一下双腿，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啊好烫！”假假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头发。 萧乔吓得立马关了吹风机, 紧张道：“没事吧？” “没事，干了干了，不用吹了。”假假胡乱拨了一下头发，往后一坐，呈大字型直直倒在了床上。 “好累啊……”他声音长长地拖了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暖烘烘的，刚吹完头发，感觉整个头部热热晕乎乎的，他感觉下一秒就会睡着。 隐约感觉萧乔爬了上来，床左侧略微向下凹陷。 他太累了，并不想动。呼吸匀细得立马就会入梦。 迷糊中感觉到有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腰，手在他腰上轻轻游走，而后滑入他的睡衣里。 假假砸了一下嘴，按住萧乔的手，“别动……”他嘀咕了一声。 萧乔搂上去，鼻尖蹭着他的脖颈，假假一头清爽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 “阿真……”萧乔含住了他的耳垂，舌尖绕着他的耳郭轻轻舔了一圈。粗重急切的呼吸灌入假假耳内。假假翻了个身，抱着萧乔的腰，头埋到萧乔胸上蹭了蹭，膝盖一曲，顶到了萧乔腹下。 “……”萧乔。 萧乔抬手轻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微微抬起来，假假眉毛弯弯的，萧乔看着他，总是无法将眼前这个乖巧的男生与强大的妖联系在一起。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假假的唇，他的唇软软的，手感很好。 假假突然一睁眼，抬手抓起萧乔的食指，放到自己嘴里，轻咬了起来，舌头还似有若无地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指节。 “！！！”萧乔后背轻颤了一下，触电般传来一阵酥麻感。他咬的明明的手指而已！手指！而已！！ “好吃。”假假看着萧乔说了句，笑了笑。 “……”萧乔脸一阵滚烫，明明今晚是自己想做点坏事，怎么好像变成他调戏自己了？ 萧乔这样想着，立马翻身，骑在假假身上。假假眼睛半眯半闭，嘴角因为刚刚舔咬了萧乔的手指，亮亮地流着一点口水。明明他就只是躺在那里，萧乔却觉得他哪哪都在故意勾引人。 “乔哥。”假假轻轻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梦里一样，他胸前大幅度起伏着，他感受到了萧乔今晚如火的热情。 萧乔呼吸越来越重，他俯身，咬上了假假的唇，假假轻吟一声，双手立马勾上了萧乔的脖子，他舌尖主动送了出去，与萧乔的舌头缠在一起，两人舌头轻轻打圈，假假搂着他脖子的手忍不住紧紧收拢，甚至有些发颤。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应萧乔的一切。 萧乔俯身趴在假假身上，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假假脸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软软烫烫的脸颊。他用力允着假假的唇。 嘴上含糊其辞一直叫着他的名字，“阿真……阿真……” 萧乔身体突然向下压，那物隔着衣服与身下之人的碰撞到一起。 “乔哥……”假假只用低低的呢喃回应他。 “可以吗？”萧乔边咬着他的唇，边说道。 “可……可以……可是……我怕我撑不住。”假假轻喘着，一边回应着萧乔的吻，一边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你说可以就行。”萧乔说着，伸手探进枕头底下，摸出那颗准备好的药丸。 “怕吗？”萧乔再次俯身到假假身上，朝假假晃了晃那颗药丸。 假假一句话未问，抓起萧乔捏药丸的手，便往自己嘴里送，一个吞咽，将药丸吞了进去。 “……”萧乔愣了一下，旋即好笑道：“傻，你不问问是什么吗。” “毒/药我也认了。”假假似乎比萧乔更急，他抬手攀在萧乔脖子上，将萧乔拉了下来，附在他耳边撩拨着说：“乔哥。我不怕，我爱你。我常在想，你若爱我，我便当你枕边人。你若不爱我，我便当你枕边猫。总之你是甩不掉我。” 萧乔眸中染上了浓浓的笑意，他头埋在假假脖颈处，说：“猫我已经撸了几年了，以后要撸人。” 萧乔说完，急切地俯身，封住了假假的唇…… 时间云雨翻腾而过，良久，房间内只剩两人胶着的呼吸，以及满室的旖旎之气。 性不是爱情的全部，但没有性的爱情一定是不完整的。这一刻，他们才觉得全部地拥有了对方。那种身与心都全部融合的感觉，让彼此觉得，只要世界上还有这个人在，自己就不会孤独。 良久，萧乔突然轻轻呻了一声。 假假暗道，乔哥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不会爽感还持续到现在吧。 “干嘛……”假假回过身问。 “手疼……”萧乔苦笑。刚刚太刺激，手伤什么的，他竟完全忽略掉了。一停下来，便觉得隐隐作痛。 “没事吧？”假假立马坐了起来，紧张看着他。 萧乔垂眼，笑眯眯地看着假假腹下低垂挂着的物事。 假假脸一红，抬手盖上萧乔的眼睛，道：“别看。” 说完，他便翻身去找衣服。 萧乔也跟着坐起来，伸手将假假拉过来，抽了一堆纸巾给他擦。假假低头，脸直红到耳根去。 “完了！”萧乔突然哎了一声。 “？？？”假假看他。 “你上次说的那个姿势……忘了用！”萧乔痛心疾首。 “……”假假。为什么又被提起来。 “不过无敌这东西果然好用……你连尾巴都没出来。”萧乔啧啧称奇。 “无敌给的？那是什么？”假假终于想起来问这个药丸。 “我跟他要的，我说你每次跟我那个都要变猫。”萧乔如实交代。 “这事怎么能跟他说！我不要面子啊！！”假假囧得拿起枕头给萧乔砸了过去。 萧乔接住枕头将头埋进去得意地狂笑。然后抬头说：“可惜只要了一个，他说这个送给我们当新年礼物，往后我们再跟他要，就要掏钱了，一颗5000块。” “……”假假。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做一次。 　贫穷限制了追求爱的自由。 “好了，去洗洗，天都要亮了。”萧乔翻出手机看看，已经快六点了。 假假一起身，跳下床的时候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冷气，身后简直难以言喻。他夹着屁股一拐一拐地挪进卫生间。哗啦啦地开水给自己洗。 出来的时候萧乔已铺好了床被。 “乔哥，我要回去睡。”假假走过去拿起自己的衣服准备穿上。 萧乔愣了一下，他伸手将假假拉了过去，揽在自己怀里，让假假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 他将下巴抵在假假肩上，鼻子抵着假假的脖子。 假假后背一僵，发现萧乔又硬了。 “乔哥……这药……怕是维持不了那么久吧！”假假提醒道。且他后面绝对受不了萧乔再来一次了，这一次都不知道得休息多久才能缓过来。不过转念一想，一颗5000块，不多做几次都觉得不回本。 “不做，我心疼你。”萧乔用脸磨着假假的脖子，继续道：“你就跟我睡。反正我妈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可能分开，他们爱怎样怎样。” 假假矜持了数秒，屁颠颠爬上了床。 两人穿着一条内裤搂在被窝里，假假看一眼窗户外开始灰蒙蒙亮的天，将头埋在萧乔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草味道，沉沉睡去。 萧乔低头看着假假疲惫的模样，有点自责。他拢了拢手臂，下巴抵在假假软软的头发上，闭上眼。 再睁开之时，眼前是白茫茫的虚空。 他恍惚地站在那，低头，脚下亦是白茫茫一片。 “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身，无人。 “你是谁？！”萧乔在原地转了一圈，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寂。 他记得这个声音，在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异能时，便是这个声音引导着他。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声音。那声音很远，似是自天外传来，但又很近，似是一根弦在心底深处被拨起，荡起涟漪，久久震彻心魂。 许久。那声音悠悠自天地传来。 “我即是你。” “不……”萧乔痛苦地对着空气低喃一声，他轻轻闭上眼睛。 再一睁眼，眼前却又换了一副模样。 是无尽的黑暗。 他轻轻抬脚，无目的地走着。像踏在空气之上。 “杀了他。”那个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如神明般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之意。 “乔哥……乔哥！”假假立体的声音自耳旁传来。 萧乔猛地睁开眼。 假假吓得惊呼一声，往后跌坐了下去。 萧乔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他见过。 他惊恐地看着萧乔，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真……”萧乔迷茫了片刻，看着假假，眼睛倏地又恢复了深棕色。 “乔……乔哥，你没事吧？”假假问道。并未说萧乔的眼睛。 “没事，做了个梦。记不清了。”萧乔有些疲惫地应道。 “哦……刚刚阿姨来敲门了……”假假突然想起来。萧乔妈妈来敲门的时候，他躲在被子里，一声不敢吭。 萧乔拿出手机，两人竟然睡到了下午两点 。 “那里还疼吗？”萧乔想起昨晚的事，嘴角露出笑意。 “不疼……酸……”假假囧道。 “起床吧，出去吃东西。”萧乔捏了一下他下巴说道。 两人洗漱完，萧乔正要拉门出去。 “等等——！”假假在身后低吼一声。 “？”萧乔。 “乔哥……你……你先出去。看看走廊有没有人，没人我才出去……”假假紧张道。 “不，你跟我一起。”萧乔拉起假假的手，不由分说地打开了门。 “你怎么才起来？胃都饿……”萧乔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乔。 “……”假假。 萧乔妈妈拿手轻抹了一下额，深吸了一口气，道：“下去吧，饭菜就在桌上，自己去热一下。” “好。”萧乔应了一声，拉着假假走过去。 “谢谢……阿姨。昨晚的事我待会跟您解释！”假假经过萧乔妈妈身边时，硬着头皮说了句。其实他还未想好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谭雅房间。 “等等。”萧乔妈妈叫住他们，看着他们牵着的手，生硬地说：“你俩注意一下，谭雅在下面。” “……”假假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萧乔与假假先后下了客厅，谭雅正出神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半个火龙果，勺子插在上面。 “小雅，昨晚休息得好吗？”萧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好，就是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她说着，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假假。 “……”假假刚好抬眼对上了她的眼睛。心里咯噔了一下。谭雅看自己的眼神，竟然让他想到一个词，柔情似水！ “我去热一下菜。”假假局促地转身，赶紧走到厨房去。 他将菜盖好，放进微波炉里。按了几下。 “阿真，我来帮你。”谭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吓得假假差点没把手上一盆鱼给抖出去。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他赶紧说道。心想，完了，连叫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谭雅没理他，自顾自帮他盛起了饭，又将微波炉里的菜拿出来，换了一盆进去。 “很奇怪，我好像忘了些事……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只觉得好像跟你有关，是吗？”谭雅突然看着假假问。 “没有的事！”假假立马否认。 “……”谭雅微楞，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这段时间对不起啊……我态度不太好。现在突然觉得你人挺好的。”谭雅又说。 “……呵呵，我人一直都挺好的。”假假不知如何答话。 “你……真的是GAY吗……”谭雅突然问，那语气似乎斟酌了很久。 “……”假假内心一口老血。他很想问问，你究竟是基于什么心态问第二次的。 “嗯？”她继续看着假假。 “……”假假抓狂，是不是呢。是吧是吧。不管她什么心态问的，承认自己是GAY就能彻底打消她所有念头了。被骂就被骂吧。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我知道有点荒谬，我也觉得荒谬。你……”谭雅看着他。面对一个自己才认识几天的男人，说出了最直白的话。她觉得很崩溃。早上醒过来，脑子里全是这个男人的影子，她莫名觉得心慌不安，直到见他从楼上下来，她才觉得一颗心落了下来。这种感觉颠覆了她对所有恋爱的认识，从来没人能给她这种感觉。 “是！”假假也崩溃了，自己早几秒承认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他铿锵有力道，“我喜欢男人。” “好……”良久，谭雅才应了一声。 假假与萧乔吃饭的时候，谭雅上了二楼。 他们快吃完的时候，谭雅下来了，拖着行旅箱。 “小雅你要走了？”萧乔有些意外。 “……”假假闷头吃饭。总觉得自己作孽。 “嗯……我爸那边事情忙完了，准备回家过年。麻烦了你们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跟叔叔阿姨说了。” “唔……你现在去哪？要不要我送你？”萧乔问。 “不用……我爸就在附近，他没空过来，我打个车过去就行。”谭雅说着，扫了一眼假假，只看到他一头黑发。 “那行……你看怎么方便。”萧乔笑着站了起来，准备送她出去。 “谢谢乔哥，有空记得去找我玩。我还在香港。”谭雅笑道，拉着拖箱往门口走。 假假见萧乔去送她，心里有点愧疚，也跟了出去。 三人站在门口，假假站在萧乔身后，本来就比萧乔矮了大半个头，他一低头，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不用送了，乔哥，阿真，再见。”谭雅爽朗地说道。 “嗯，自己小心点。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又长大一岁啦！”萧乔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肩，像个大哥一样。 “好。阿真助理不打算跟我道别一下吗？”谭雅突然道。 “你一路走好！”假假脱口而出。 “……”萧乔。 “……”谭雅。 谭雅走后，两人回了屋里。萧乔妈妈突然把假假叫了上去。 他跟着他妈妈进了房间。 萧乔爸妈的房间带了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摆着木制的小圆桌和两张木凳子。 “坐。”萧乔妈妈自己坐了下去，并示意假假坐下。 “阿姨……”假假坐下，将两手放于膝上，低头不敢看她。 “小雅……”萧乔妈妈开口说的却不是萧乔。 “阿姨你听我解释！昨晚谭雅……”假假忙道。 “没事。”萧乔妈妈抬手打断他，说：“ 小雅跟我说了。” 假假一脸茫然看着她。 “她说你很好，希望我接纳你。”萧乔妈妈看着他说。 “……”假假彻底懵逼了。 “说实话，刚知道你跟小乔的事，我是很愤怒的，不是生你的气，生我自己的气。是我对小乔的关心太少了，小乔从小其实比较害羞，很多事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心里憋着，也是我跟你叔叔造成的，我们对不起他。我知道，不管我后来怎么想办法弥补，他心里对我和你叔叔永远会怨恨。” “阿姨，乔哥很爱你们的……”假假看着她说，“不怕跟您说，我跟了乔哥三年。他算是个很……无欲无求的人。他脾气有时候很差，但他经常骂过之后，转眼就把事情给忘了。所以跟他相处多了的人，都会很喜欢他，因为跟他一起不累，不需要转弯抹角。他对很多事都看得开，但唯独对你们，我知道你们……经常在电话里吵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吵，但每次吵完，他心情都会差很久。你们对他影响很大。” 萧乔妈妈听着假假说，眼眶一红，低头看着桌上的水杯良久，哽咽道：“他心里是自卑。他一直觉得，我们不爱他。” 假假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他有个姐姐。”萧乔妈妈说着，手放在桌子上，痛苦地支着额头。 “……我没听他说。”假假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因为她死了。连小乔自己都没见过他姐姐。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姐姐就死了。”萧乔妈妈抹了抹脸，用力平稳着自己的语气。 “阿姨……”假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知道，小乔心里其实是恨他这个没见过面的姐姐的。”萧乔妈妈极痛苦地说道。 “……怎么会。”假假低声问道。 “因为在很多年的时间里，我和你叔叔，将他当成了他姐姐的替代品。”萧乔妈妈说着，又哽咽地停了下去。 “替代品……”假假蹙眉。 “你知道他姐姐是怎么死的吗。因为你叔叔酒驾，出了车祸。当时车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我觉得……一定是老天惩罚我跟你叔叔，在那场事故中，我跟你叔叔都毫发无损，可是……小乔他姐姐，却当场死亡。连给我们抢救的机会都没有。那年……她才8岁。”萧乔妈妈说着，痛苦地捂着脸。 “所以你们将乔哥当成姐姐来养吗……”假假总算明白为什么萧乔小时候的照片全是女孩子的装扮了。 “嗯……”萧乔妈妈点头，艰涩道：“他姐姐走了半年，我就怀孕了。我跟你叔叔，一直觉得，一定是他姐姐回来了，是老天给我们补偿的机会。我们小心翼翼生怕再出意外，可是……没想到生的是个男孩。当时我一度不能接受……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萧乔妈妈顿了很久，说：“他姐姐走得太突然，我们怎么都无法接受……心里对她有太多的愧疚，如果不是你叔叔酒驾，她就不会离开我们。一直到现在，每每想到这事，我心里就刀刮一样疼……我觉得，我一定要补偿她。所以……我把小乔当成他姐姐来养，穿他姐姐的衣服，玩他姐姐的玩具，唤他姐姐的小名……” “别说了……阿姨。”假假心疼得不愿听下去。萧乔那么骄傲的人，他是怎么一直忍着活在别人的影子下的。假假知道，有时候，人越小，心里反而想的越多，越敏感越脆弱。 “后来……”萧乔妈妈并未看假假，呆呆地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眼中甚至有些茫然“在小乔十岁那年，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已经去了英国。我跟你叔叔带他去参加一场婚礼，将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碎花小裙……谁也没想到……在那场婚礼上，发生了一件重大的女童绑架案……五名女童被罪犯带走，其中……就包括小乔。那……那两个犯人，是个变态！他们……当着几名女童的面，对一个女童施行了猥/亵……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从犯良心发现，在主犯对那名女童施行猥/亵的过程中，从犯……突然持刀把主犯捅死了，当着其余孩子的面，连捅了数十刀……警察到现场的时候，血流了半个屋子，有主犯的血……还有那个被猥/亵的女童的血……后来那个女童还未送至医院便死了。” “那乔哥……”假假心里一阵抽痛，他紧紧握着拳，如果当时自己在，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小乔自那次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他不再穿女孩的衣服，甚至看到女孩他就发抖。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说话，我们带他去看过医生，没事。一直这样过了一年多。后来他上了初中，住校。他不爱说话，自闭。直到上初二，学校打电话给我们，说他有重度抑郁症。我们后来才知道，他住校那段时间，酗酒了一年多。” “所以乔哥一直胃不好，就是因为这？”假假皱眉。 “嗯……我们将他从学校接回来，请医生给他治疗，一直在家呆了两年，但是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他开始了自杀行为。我们忍痛将他送进了治疗中心，做了两个月的封闭治疗。我不知道他在治疗中心经历了什么，他出来的时候，叫了我们爸妈。那是绑架案后，他第一次叫我们。可是，我知道，自那以后，他彻底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墙，他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他其实，心里对任何事情都很冷漠。尤其是对我跟你叔叔……而且我知道，一直到几年前，他的抑郁症都没有好。他一直在吃药。” “他这两年没吃。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他碰。我会爱他，我不会将他当成替代品，如果有人伤害他，我会跟那人拼命。”假假说着，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萧乔妈妈安静了许久，说：“我现在明白小雅为什么替你说话，让我接纳你了。你……确实改变了他。可能他从你身上体会到了被爱的感觉，甚至这种感觉，远远超过我跟他爸爸给他的。你……很好。” “那阿姨，你把他交给我吧！相信我……我很爱他。”假假说得异常坚定。 “谢谢你，小真。阿姨也很喜欢你。希望你们幸福。”萧乔妈妈伸手，轻轻放在假假手背上，她知道，即使不跟假假，以萧乔的那些经历来看，他最终也不会跟女人结婚。 “阿姨……谢谢。”假假激动得手有些发抖。萧乔妈妈的话，意味着，他与萧乔最高的一座山翻过去了。 “好了，别哭。我们下去吧，等下小乔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萧乔妈妈擦了擦眼睛，又道：“今晚我跟你说的事……” “只要乔哥不说，我一定不会提起。”假假保证道。 “你叔叔也还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会想办法跟他好好说一下。”萧乔妈妈看着假假道。 “谢谢阿姨。”假假知道，一般家里的事，男人多半拗不过女人。 当晚，萧乔妈妈下厨做了一大桌的菜。上了菜，四人入座。 “阿姨，今晚的汤很好喝，是什么呀？”假假溜了一大口汤，问道。 “牛鞭。”萧乔妈妈说。 “……”萧乔。 三天后，迎来了一家人的第一个除夕夜。C市是个小城市，对禁烟花爆竹不太严，甚至可以说是不禁。当晚，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了整个C市的天空。金光闪闪的大球在天空爆开，重叠在一起，假假侧头，光忽明忽暗地印着萧乔的脸，这是他与萧乔过的第四个除夕夜。 四人坐在客厅守着春晚，其实都不看，就只是让电视开着而已，毕竟春晚的背景乐已然成为了一家人除夕夜团座的一部分。 假假也跟着别人玩集福，眼看着开奖时间快到了，他差了一个敬业福。他知道萧乔早早就集够了，于是暗戳戳地拿萧乔的手机将敬业福送给了自己。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春晚开始倒计时，假假听着电视了一群人在念，十、九、八、七…… 他看看萧乔，又看看萧乔爸妈，眼眶一热，这一年，对他来说，是一次新生。 零点，新年的钟声敲响。 无敌给他发了一条祝福短信：[金鸡辞旧去，旺狗迎春来。祝小白新的一年爱情汪汪。] 假假看到旺狗二字心里抖一个激灵，暗骂，这丫一定是故意的。 又过了大半个钟，无敌发来了第二条短信：[据内线回报，天乾的人将于近期内大举潜入C市。好好过个年吧，年后可能就不太平了。] “……”假假。 ☆、宿世今生12 春节过得很快。 初四的时候萧乔爸妈便回了英国, 初五假假与萧乔收拾东西, 回了白岩山，初七剧组开工。萧乔的手臂已可以自由活动，除了不能使劲外, 不影响日常行动。 　傅覃早在他们回剧组之前便将最新的排戏时间表整理出来了, 假假坐在竹楼的沙发上翻来翻去，看着萧乔说：“乔哥，开工之后你会忙死。”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萧乔不在意的说。除了他自己这个男一，其他主要角色的戏, 只要不是跟他有关的，基本都在年前赶完了，可以说, 现在就主要差他的一部分了。 “考虑到你的手伤还没好，武打的戏会找替身，所以乔哥你只要拍文戏就行了。唔……其实武打的戏找我就行，嘿嘿……”假假摩拳擦掌地说道。 “不行, 你太矮了。”萧乔想也不想说。 “……”假假。 初七早上, 两人早早起床去了剧组。一到剧组，假假一路收了不少红包, 笑得合不拢嘴。 “阿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假假一回头，见巫坤宏走了过来。披着明黄色长外套，里面是一身八路军服。 “宏哥，好久没看到你啊。”假假看看他，有点陌生, 恍惚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在A市竟然还跟这个人同居着。这次回去萧乔肯定会让自己搬出来了。 “你有了你乔哥哪还想见我。”巫坤宏打趣道，看了看场中在与蓝若兮对戏的萧乔。 “忙嘛，你回家了吗？怎么样？”假假问。 “回了几天，你不在有点冷清。”巫坤宏说，他知道假假说的家是指他们住的地方。 “哦，房子租在那又没人住，真是浪费……”假假嘟囔道，突然想起，自己还欠了巫坤宏一屁股债，忙道：“宏哥！差点忘了，还欠你好多钱，你等等，我算算。”假假说着，拿出来备忘录算了起来。 “生活用品……几个月的房租……衣服……手机……助理班……”假假认真在那算起来。 巫坤宏好笑的看着他，他现在一点不缺钱，刚遇到假假的时候，他确实没多少钱，养他其实有点拮据，但自他日渐火起来后，再加上薛庆在圈内的影响力，光是在拍血染期间，就接了不少代言，银/行/卡的位数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但他知道，假假如果不把钱还给他，一定会记一辈子。 “手机的钱你不用算了，当宏哥送你的。”巫坤宏说道。 “嗯……”假假想了一下，他记得当时巫坤宏跟他说，手机520块钱。那时候自己刚成人，稀里糊涂不懂，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手机要6000多块。至于520这个似乎有点暧昧的价钱，假假觉得，对于现在的巫坤宏来说，这个数字已经没有意义了。 “好啊。那我就收下了。”假假笑眯眯应道。 最终假假在微信上给巫坤宏转了一万多块钱。 假假现在是个有五位数巨款的人了。萧乔爸妈过年给了他超大的红包——2万块，吓得他手抖。萧乔也给了他2万块。但是很奇怪，现在萧乔还是每个月在扣他放走布偶的钱，这样一想，他觉得今晚回去有必要好好谈谈了。 今天他跟萧乔请了半天假，去找大叔。 此时，他按着大叔电话里的指引，到了他住的地方。 大叔住的地方就在半山腰，在上山的那个山道附近。一间黄泥砖瓦房。 假假坐在一张因年代久远而被磨得程亮的木凳子上，放他前面的饭桌积了厚厚的油污，黑抹抹的。房子太小，没有隔间，厨房客厅卧室全挤在这个10平方米的瓦房里，也没有卫生间，在入门口处放着一个黑色的水桶，里面有小半桶尿。假假抬头看着头顶一处裂开一小块的瓦，春天的太阳照进来，在饭桌上投下一小块方形的亮光。假假顺着光线看，空气中漂浮着许多灰尘。 “小子，来一根吗？”大叔手上晃着一包红梅。 “我不抽烟，太呛。”假假摆手道。 “唔……不抽才好。”大叔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叔，你也少抽点……”假假有些心疼，继而又道：“叔你什么时候走？” “想好了，你走了我才走。”大叔说着吐了一口烟出来。 “你要去哪？”假假对烟味很敏感，他略微拿手挡了挡。 “回老家，在隔壁市。对了，我晒了一些柿饼，给你带回去一点。还在外面晒着，你在这坐，我去收回来。”大叔说着自己就出去了。 假假也没阻止他，知道他现在什么吃的都想给自己带点。大叔出去后，假假站起来在房间东看看西看看。他注意到角落一个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东西。一张书桌，上面散落着许多纸，大叔实在跟笔墨搭不上关系。 他走过去。桌上层层叠叠放了很多手绘的图纸。有些被胡乱地划掉了，有些很完整。他随意抽了一张出来。 待看清图纸所绘之物时，他心里不由得一诧，他手上拿的竟是一张天堂围的地形图。整个天坑的布局都详细地标注出来了。他想着，大叔是这一片区域的安保，有这图纸也不奇怪。 但心里仍是有些疑惑，于是他又从桌上抽了一张看起来较为完整的图纸，他乍看一眼，突然觉得图纸所绘似曾相识。同样是一张地形指引图，图中所绘一条宽宽的长带，标注一个河字，沿河前段简单，中段开始复杂，河两边两排方形拱门。 假假脑中突然闪现出被盗走的那张地图，眼前这张图纸，就是地下河的地形图！在那个瞬间他脊背倏地毛了一下。 为什么大叔会有地下河的地图？ 他又在桌上抽了一张图纸出来，而这张图纸更是让他惊骇不已。这是那张动物皮呈现出来的第二版地图！中间一棵树，两旁是河，一条地下河，一条地上河。他拿纸的手有些轻颤，安静的房间，仿佛能听到自己鼓动的心跳声。 他胡乱地放下手上这张地图，又同时抽了两张出来。他此时拿在手上的两张图纸，地形庞杂，他没见过这个地方。但他却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 他拿拳抵了抵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叔为什么会有这些图纸。不管怎么想，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大叔真的就是老白，要么他不是。他如果是，有这些图纸便不奇怪。他如果不是……他为什么有这些东西，他要这些东西干嘛。 他拿着两张纸站在那里有些迷茫。如果他真是老白怎么办，如果他不是…… “给你的。”大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 假假紧张得将图纸抖落在了地上，迅速转身看着他，此时大叔手里正拿着一串晒干的柿饼。 “什么意思……”假假看着他问。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我儿子。”大叔似乎早料到他会看这些，他的老烟腔平淡得几乎听不出情绪。 “那你是想干什么？！你是谁？”假假警觉地看着他。 “我跟你说过的……我有你父亲一部分的妖力，自然……也有他的一部分记忆。你手上这些……是我凭我的记忆画出来的。不一定准确。”大叔说得有些无奈。 “你画出来做什么？你想干嘛？！”如果他不是老白，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刚说了，给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常上山干什么，但是……我觉得应该跟这些有关。虽然……你不是我儿子，但是我就是想帮你。”大叔说着，抬手摸了摸假假的头发，透着一些疼爱。 假假不自在地避开。不知为何，自大叔说他不是老白后，假假便不愿与他亲近。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他很关心这个人，甚至牵肠挂肚的，似乎他就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样。但自己又有点排斥他，因为，他无法忍受，别人拿走老白身上的任何东西。可偏偏就是因为他身上有老白的某些东西，才让他本该在两百年前就魂飞魄散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有迹可循。 他弯下腰，拾起刚刚掉落的两张纸，问道：“这是哪里？” 大叔扫了一眼，走到桌边，拿起来那张两条河一棵树的地图，说：“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偏差，这里应该是对应这一张地图的地下地形图。而入口……应该是在这颗大树这里。” 假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孩子，你爸……老白既然在这世间选择了我，冥冥中自有因果，我既承了这个果，便要遂了他的愿，他的愿不就是你。我这几天会把我所记得的关于天坑上的所有地方绘出来，但只一点，如果，你真的要有什么行动，请一定让我跟你一起。”大叔认真地说道。 假假看着他，喉咙有些堵，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 “行了，我差不多也要去巡山了。回去吧，这个，你带上。”大叔朝假假晃了晃柿饼。 “嗯……”假假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刚刚的事。他也不客气，伸手就将柿饼接了过来。 大叔转身去取了头盔，提了一个工具包，准备出门。 假假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走过去，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一个大红包出来。 “叔，给你。新年快乐。”假假将红包塞过去，这是他除夕那晚就准备好的。 “这……这么厚……我不要，你拿回去！”大叔死活不收。 “叔，你别推。我把你当老爹孝敬呢！别推！”假假说着，自顾转身走出了小瓦房。 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大叔才披着他的长款军大衣出来。 “上车，我顺道送你到剧组那。”大叔说着跨上了摩托车。 假假噔的一声麻溜跳了上去。 五分钟后两人便到了剧组，假假跳下载货箱，走到车头与大叔道别，大叔踩了油门后，突然给假假大衣口袋里也塞了一个红包，说：“叔给你的，快高长大！” 假假一愣，想说什么，大叔已经一溜烟骑着三轮车走了。 假假伸进口袋一摸，简直吐血，这厚度跟他刚刚给大叔的差不多。红包/皮倒是换了。他拿出来算了算，哭笑不得。他给了大叔一万块，大叔给他九千九百。 假假看了眼时间，四点多，萧乔肯定还未拍完。他慢吞吞地往片场走，他记得今天讲的是骁凌一手带大的妹妹被日本鬼子抓去，然后被强/暴惨死的戏，然后骁凌去营救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他妹妹赤/裸且面目全非的尸体。槽点多，又很赚眼泪的一场戏。 剧里骁凌的妹妹人设是12岁，假假想着，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猥/亵女童！ 他突然想起萧乔妈妈说的话，心生不安，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他一到片场，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场面有些混乱，摄像机被布盖起来了，似乎是不给拍。 他心上一紧，祈祷千万别是萧乔出什么事。 ☆、宿世今生13 假假抬脚跑了过去, 他身子瘦, 力气不小，一下子拨开人钻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两个“日本兵”鼻子嘴上全是血，两个剧组人员拿着纸在给他们擦, 似乎是有点严重, 地上还滴了一些。假假鼻子动一下便知，这是新鲜热乎的真血。他扫了一圈，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衣衫褴褛”地站在那，脸上涂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认出来这个是饰演骁凌妹妹的小演员。可是萧乔呢？ 他又在人群里找了一下，看到这两个日本兵后面不远处站着一小撮人，围成小圈, 陈导也在那里。他三两步冲了过去。 “陈导，乔哥呢？”他碰了一下导演的胳膊。 陈导侧头一看，赶忙低声道：“哎你怎么才来，萧乔今天怎么回事, 情绪很不对劲。直接把两个群演给揍了。”他说着, 给假假让了让，让假假进来。 假假走了过去, 发现萧乔正蹲在地上，捂着头。蓝若兮蹲在他旁边，轻声在跟他说着什么。 假假只感觉心头揪了一下难受，萧乔蹲在那就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 他走了过去，慢慢蹲下, 与蓝若兮对视了一眼。 “乔哥？”他两手轻轻抓着萧乔的手臂。 萧乔微微抬了一点头，手撑着额头，他的眼睛红得可怕，有一些茫然无措。 “乔哥，我带你回去？”假假轻轻问道。 “嗯。”萧乔应了一声，却依旧蹲着发呆。 假假看看他，站了起来，将导演拉到一边，道：“陈导，我先带乔哥回去吧……” “也行，唉这怎么……小乔怎么回事啊！”导演无奈道。 “那两个是群演？”假假低声问。 “可不是嘛！这回不好收场了。”导演叹了一声。 “陈导，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影响太大了……”假假皱眉道。 “我当然知道！剧组的人我能保证，就是那些群演，要好好想想怎么安抚。我比你还急呢！谁知道会出这事。男一把群演打成这样，这……这什么事啊！”导演低声骂道。 “唉陈导实在不好意思，我待会让乔哥的经纪人联系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我们的赔偿肯定只多不少，就是麻烦您这边先给尽量压一压……”假假轻声说道。 “我知道知道……你快些带他回去吧，还有，我看他刚刚不要命地揍人，也不知手弄到没有，你回去给他看看。”陈导话中透着关心。 “好，谢谢陈导。那这边就麻烦您了。”假假对他点了点头。 他回到萧乔旁边蹲下，挽起萧乔的胳膊，轻声说：“乔哥，我们先回去。” 萧乔未答话，由着假假将他拉起来，也未跟剧组的人打招呼，假假挽着他刻意避开了群演，往竹楼那边走回去了。 回到竹楼后，假假陪萧乔坐在客厅的长椅上。一坐便是一个多小时，萧乔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半弓着身，两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前面的桌子发呆。 假假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乔哥……”他终于开口道。 “累了，我上去休息，今晚我自己睡。”萧乔突然说。 “嗯？不要……我要跟你睡。”假假侧头看他。 “乖。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呆一会。”萧乔捏了捏他的脸。 “乔哥我知道！阿姨……跟我说了，乔哥那事已经过去了……没事的。”假假抓着他的手臂。 　萧乔一愣，看看他，旋即又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已经过去了！”假假认真说道。 “不！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没人知道！我告诉你，他妈的这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萧乔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假假大吼。 “……”假假无措地看着他，眼睛突然一红。 “阿真……”萧乔突然慌乱地跪了下来，将头埋在假假胸前，搂着他的腰。 “阿真……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怪你。”萧乔声音有些发抖，他鼻尖埋进假假的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乔哥我没生气。”假假一手抱着萧乔的肩，一手轻抚着他的头发，缓缓道：“我只是心疼你，乔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说完，他眼泪就出来了，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无措。 萧乔一直埋在他胸前，良久，才道：“没事，明天起来就好了。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阿真。” 他抬起头，看到假假一张湿湿的脸。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疼。”萧乔跪着直起腰来，抬手覆上假假的脸，轻轻擦了一下他的泪。继而将手放在他脑后，将他的脸扣向自己，唇吻了上去。 他跪在地上，动情地吻着假假的唇，咸咸的泪水流入两人的唇齿间，让这个吻带着苦涩。这个吻很慢，没有平日里那样的惊心动魄，而是像和风飘絮般的互诉衷肠。 “阿真……幸好有你。乔哥没事，你别担心。你让乔哥自己呆一会吧，今晚你在自己房间睡，乖。”萧乔手按在他脑后，鼻尖与他相抵着。 说完，他突然站了起来。往二楼走去。 直到二楼房间传来关门声，假假才能稍稍回过神来。 萧乔这样做，让他心里更加难过了。他抬头看着楼梯发呆，良久，给萧乔发了一条微信。 [乔哥，需要的时候就叫我。] 他疲惫地回了自己房间。胡乱收拾了一下就躺到床上去了，又给傅覃打了一个电话，将今天的事详细跟她说了一下。她那边只让他照顾好萧乔，其余再没说什么。假假见她这样，便知这事不难处理。 他又给无敌打了一个电话，将大叔所说的地图一事告诉了他，无敌那边也跟他互换了一下消息，说最近有察觉到天乾的人在白岩山附近活动的迹象。两人又吹水了一番才挂了电话。 与无敌通完电话，已过了晚上十点，假假又上了一下微博及其他的一些论坛网站，未发现任何关于天王打伤群演的消息，距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差不多六个小时，网上还未有任何动静，便证明这事给压下去了。 做完这些，他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 他关灯躺在床上想试着睡觉，但却翻来翻去地越躺越精神。眼睛一闭就想到萧乔，想萧乔妈妈的话，想萧乔今晚说的话。心里便一阵阵疼。 如此强行躺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在黑暗中翻身起来，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差不多12点了。 他抓狂地挠了一下头发，终于还是起身下了床，穿上拖鞋就推门出去了。 他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站在萧乔房间的门口，迟疑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乔哥？” 里面无人应答，他又叫了稍微大点的第二声，仍是无人应答。 他将耳朵贴到门上，想听一下里面有没有动静，却突然在门缝上闻到了烟酒味。 他惊了一下，一推门，满屋子的酒味混着浓重的烟味刺激得他鼻子皱了一下。 他安静地站在黑暗中，眼睛转了一圈，寻找那个人。 黑暗中有一点红色的火星，假假看到萧乔坐在地上，靠着床。他低着头，将脸隐在黑暗中。 假假走了过去，稍稍拉开一点窗帘，让进了一束月光，房间微微有了些光。 他走到萧乔身侧，也靠着床坐了下去，两人中间隔着好几包烟和好几瓶酒，是那种小玻璃瓶。假假扫了一眼瓶身，是西凤，他知道这个，度数挺高。萧乔呆呆坐在那，也没说他。 他随手拿起了一瓶，拧开铁盖子。将酒瓶凑到萧乔拿着的那瓶酒上，碰了一下，叮的一声玻璃脆响。 “乔哥我跟你喝。”说完，他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西凤酒素有“酸、甜、苦、辣、香五味俱全而各不出头”之誉，但在假假尝来，却只喝出了苦和辣，烧喉。他难受得皱了几个眉。 萧乔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也跟着喝了一口酒，算是默认他这位酒友了。 房间时不时响起叮叮的酒瓶碰撞声。烟雾缭绕，假假闻着闻着就习惯了，酒劲上来，他觉得有点空虚，萧乔抽烟，巫坤宏抽，无敌抽，小蚁抽，大叔也抽，他突然也想试试。 他从地上拿起一包烟，拿手肘碰了碰萧乔，说：“哎乔哥，火。我试试。” 萧乔眼睛迷糊地看看他，将刁在嘴里刚燃了一点点的烟拿出来，塞到假假嘴里。自己又点了一根。 假假猛一吸，烟还未入肺，光在咽腔里便让他难受得猛咳了起来。 萧乔抬手拍他的背，语气沉沉地说：“小猫学什么抽烟。” 假假挥手示意他没事，缓了一下，又慢慢吸了一口，憋着没咳出来。再吸几口，便没那么难受了。 烟填进肺里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喜欢，但似乎有那么一点感觉。 两人各干掉了两瓶酒，地上烟头丢了一堆。假假感觉整个人云里雾里的，他这才发现，原来烟抽多了也会醉，这种醉跟酒醉有点区别。 喝酒是糊涂的醉，吸烟是清醒的醉。酒醉让人忘事，烟醉却让人搜肠刮肚地想将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翻出来，翻出来反复看，或自嘲或自怜。 “我杀了人。”萧乔的声音兀自在房间内响起。 这是他第二次对人说这句话，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他被送进了治疗中心。 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假假觉得这句话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是萧乔的灵魂深处，也是他自己的。 他杀了人。 他心里猛地抖了一下，侧头看着萧乔。 “你问过我，我能不能在意识里杀人。”萧乔缓缓地说，似乎每一个字都要思考很久。 “我骗了你。答案是可以。”他盯着黑暗的某处发呆。 “猥/亵女童案，主犯，死了。”萧乔继续说。 “阿姨说是从犯杀的……”假假怔怔地看着他，眼睛在黑暗中有些光。 “不……”萧乔声音很轻。 “我杀的。”良久，他说了句。 “从犯？”假假大概猜出来了。 “十岁，我躲在那些小孩后面，那女孩的血一路从桌子上顺着桌脚流下来。那个从犯守在门口，他手里拿着刀……我就一直看着他的刀……我看着他的刀。”萧乔的声音抖得可怕。 “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来。杀了他！那个声音这样跟我说。”萧乔不断地发抖，烟头的火光跟着在黑暗中轻颤。 “我感觉有一个力量在推我。将我推到一片污浊里。那里黑暗、肮脏、恶臭，腐树万顷，蛆虫遍地！那一刻，我感觉我持着圣剑，像一个高尚的审判者一样。我对着那一片污浊说，自救吧，杀了他。”萧乔说得像疯魔了一样，他将手上的烟立着，仿佛那是他口中所说的圣剑。 “所以你控制了从犯。”假假帮他说了出来。 “是……呵呵……我让他持着刀，捅了主犯，18刀。流了半屋子的血。”萧乔说着，有些残忍地笑了一笑。 “半屋子的血……”假假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恍惚。烟酒上脑，他慢慢走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停下来后，从犯疯了。但是我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是我！他像疯了一样撞着墙角……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一直在看我，那个眼神是充满死亡的恐惧，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眼神像梦魇一样不断地出现在我生活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身边所有人都这样看我……我爸我妈我同学我老师……”萧乔说着，猛灌了一口酒。 “后来我没再入过别人的魂，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在我梦里，在我绝望的时候，他就告诉我，杀了他。我知道，那是一种力量，我没办法控制的力量。”萧乔自顾自地说。 假假面向他，眼神却是越过了他，他缓缓说：“那个从犯……我知道那种感觉。” “我跟你说过，最近那股力量在变强，我可以随意进到别人的意识里，我觉得我能掌控它。可是，这段时间，他也回来了，他也变强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虚无缥缈，我感觉他就在我身边，甚至，我可以看到他残破的灵魂。我看到了他的死。他面容模糊，可是我知道是他。一团雾色的身影在他面前，一双黑色的利爪将他的心挖了出来……我不想看，就跑，跑了很远，我感觉跑得要虚脱了！可是一低头，我发现我心脏的位置是空的！”萧乔越说越激动，话里透着沉甸甸的绝望。 一声轻响，酒瓶子掉在地上，酒水浅浅漫过一地的烟头。假假手指还保持着拿酒瓶的姿势。他怔怔地看着萧乔，嘴张了几次，却没说话。 萧乔大喘息了数次，突然转身，越过酒瓶子，与假假面对面坐着。 他拉起假假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两人的手倶是冰得可怕，他心脏的位置却异常的暖。 “阿真，每回醒来我都很怕，我都要摸一下自己的心脏在不在。他们说我抑郁症！可是我知道！这个不是病！这个治不好，吃再多的药都治不好！我杀了人，那个力量与生俱来，而拥有那个力量的人活在我的灵魂里！”萧乔看着假假，一字一顿地说。 “那天在梦里。我问他，你是谁。他说，我即是你。”萧乔握着假假的手，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可是假假的手，抖得比他还厉害。 萧乔的心脏用力起伏着，两人在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许久，假假用手轻轻抚了抚萧乔的胸口。 他说：“乔哥，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讲的故事。” “你跟我讲过很多故事。”萧乔看着他说。 “嗯……第一个故事，我说我从老家出来后，躲了很多年。后来我跟你说，那个故事还有另外一部分，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大雪封山，有个长发少年，踏雪而来，他唱着歌，将我从雪地里捞起来。你问我后来怎么样了，我说，后来他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在我脖子上挂了一串小鱼干。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假假定定地看着萧乔。 “他叫子申，对吗。”萧乔觉得胸口似被堵上一口石头，“你喜欢他，对吗。” 萧乔有些嫉妒，嫉妒这个被假假念了两百年的人。自己总是刻意去避开这个问题，从来不问他，可是避无可避，还是被说出来了。 若假假不说，他便可以说服自己，这是自己在瞎猜。可若假假说了，那便没法自欺欺人了。可是那又怎样，自己不能跟一个已死的人较劲。 “是，他叫子申。”假假一直看着萧乔，并未说自己喜欢他，也没说不喜欢。 他顿了数秒，继而道：“其实故事还有最后一部分我没跟你说。” 萧乔看着他，仍将他的手握在胸口，两人手心出汗。 “我杀了他。”黑暗中，假假的眼神变得阴郁。 萧乔倏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知道我用什么杀他吗？”假假看着萧乔胸口的位置。 突然，他五指一收缩，再缓缓张开，伸出了锋利的爪子。他将爪子顶在萧乔心脏的位置，微微地使上了劲。 萧乔感到胸口处传来尖锐的力度。他心陡然一颤，竟然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沉甸甸的绝望袭上心头，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梦里。梦里那个雾色的身影慢慢凝实，似乎要与眼前这个人重合。 “怕吗？”假假问。 “不怕。阿真不会伤害我。”萧乔避开他的眼睛。 “你怕。”假假说，“我就是这样，用黑色的利爪，将他的心脏挖了出来！” 假假说着，用力地用爪子揪了一下萧乔心脏的位置。 恐惧从心底升起，随着血液渗入每一寸皮肤，直冲头皮。萧乔内心的防线轰然倒塌，他惊慌地往后跌去，手撑在身后，一双眼睛瞪着假假，布着恐惧。 ☆、宿世今生14 假假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定定看着萧乔, 心中的某个猜测令他觉得崩溃。 “乔哥。”他突然收了爪靠过去，紧张地抱住了萧乔，将脸贴在萧乔胸前, 听他疯狂的心跳。 萧乔抖着手想推开他, 那种被利爪抵着心脏的感觉仍令他喘不上气，但他感觉到假假似乎比他还害怕，心疼的感觉一下子压住了恐惧。 他抬手轻轻抱住了假假的肩膀，而后越收越紧, 直将假假死死按在自己怀里。 “乔哥……你是谁？”假假将脸埋在他衣服里，喝了酒，嗅觉变得迟钝, 他没办法嗅出萧乔的味道。 “我是谁……”萧乔喃喃自问，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我是萧乔啊。”他说。 “上辈子呢？”假假问。 “……”萧乔。尽管他身边有一个妖怪，但他依然是个无神论者, 他不相信有上辈子。 “你不相信有吗？”假假又问。 “大概是有的。”萧乔还是这样回答了他。 “一定有的。”假假说着, 突然从萧乔怀里钻了出来。 “你想知道上辈子的事吗？”假假认真看着萧乔问道。 “上辈子没有你，不想知道。”萧乔嘴上这样说着, 脑子里却不断将梦里零碎的记忆拿出来拼凑。 “没准有我呢……”假假看着他。 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乔哥，我知道你从小在害怕什么……你心里过不去的砍不是你杀了人，你怕你身体里的力量，你说你没法掌控他, 你怕被他控制！让我帮你吧！我们把你梦里那个人找出来？好不好？”假假突然有些激动，他抓着萧乔的手臂，再等他点头。 眼前一片迷障，他忍不住想拨开来看。 “把他找出来……”萧乔努力回想梦中那人的样子，时而他是一团空气，时而是面容模糊的一个身影，从来就没有具体化象过。 从小，他在萧乔心中便是一种力量的象征，恐惧与尊崇并存。他害怕这个力量，但却因为这个力量而对外界无所畏惧。否则，他一个普通人，在知道假假是个妖的时候，是没办法淡然接受的。 “乔哥……如果，假设梦里的人是你，假设挖你心脏的人是我，你会恨我吗？”假假指甲掐着萧乔的手臂，紧张地问。 萧乔看着他，不可置信道：“你……荒谬！他不是我，你也不会伤我。” “不……乔哥你听我说，我跟你讲的故事，是真的。我真的杀了他。我从来没杀过人，却偏偏杀了他……”假假有些崩溃地说道。 他放开萧乔，两手撑着头，将手指穿到头发中。 “我不知道他恨不恨我，可我不是故意的！你记得谭雅上次吗？我被人控制了！你知道被人控制着去杀人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我就像被你控制的那个从犯一样……”假假说着又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萧乔看着他不说话。 “我明明……很喜欢他，我眼睛看着他。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就在他毫无防备下，突然伸爪，刺穿了他的皮肉，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倒下去时那种惊恐的眼神。他……一定恨死我了。”假假越说越绝望，就如萧乔所说，那个眼神也像梦魇一样缠着他。 “很喜欢他……”萧乔低头看着地板，心上一沉。假假说了那么多，他就只捕捉到了这一句话。 “阿真。”两人沉默良久，萧乔艰难开口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个疑问，我一直不想说出来，因为我怕我的猜测是真的。” 假假一怔，看着他，眼眶发热，他知道萧乔想问什么。 “你其实心里……一直觉得，我是他对吗？还是觉得，我像他？嗯？”萧乔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说：“不管怎样，你就是，将我当成他了。说什么，一见钟情，怕是在……众里寻他吧。” “乔哥……”假假按住萧乔的手，可是却不知如何反驳。 “说什么……帮我把梦里那个人找出来，你是，想把他找出来吧。你心里一直笃定我是他，是吗？呵呵……你想把他从我的意识中唤醒，可是，阿真，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是他呢？万一……他只是住在我的身体里呢？他醒了，我怎么办？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萧乔看着他，竟是有点紧紧相逼的意味。 假假楞在那，萧乔像个判官一样，言辞一针见血。 “不……你根本没想过我们怎么办。你在赌，你赌我就是他。你赌得起，因为你心里已经认定我是他了。我是谁，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萧乔闭上眼睛不再看假假，脸上带着残忍之色。不知道这残忍是对假假还是对他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那个人。 “可是……我赌不起。你走吧。”萧乔声音沙哑，继而缓缓道，“白六。” 假假后背一僵，白六，这才是自己的名字。可是从萧乔口中叫出来，却陌生得令人觉得心里发寒。 你跟他解释啊，解释啊……假假心里一直在对自己说。可是却根本想不到要说什么。 他站了起来，真的往门口走了。 萧乔说的对，他没想过，如果萧乔不是子申怎么办。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去思考的问题，他爱萧乔，跟萧乔是不是子申，似乎没有关系。但是，萧乔刚刚的话，竟让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亲切，想亲近。这种感觉，直到来到了C市，他才明白，因为，萧乔跟子申太像了，那种与生俱来的特有气质。 所以，自己爱萧乔，和萧乔爱自己，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萧乔爱的是白真真。而自己不仅仅是白真真，自己还是白六。自己心里想着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 关门声轻轻地从身后传来。萧乔坐在黑暗中，心里仿佛一下被抽空了，他没想到，假假真的说走就走。 他根本缓不过神来，呆了好一会，突然抓起一个酒瓶子狠狠往地上砸去。砸完后他便虚脱一样往地上一倒，仰躺着，看着头顶的某处黑暗，连哭都哭不出来。似乎觉得是自己活该，把话说绝了。 他为什么不哄一下自己。其实，自己也没那么多要求，自己不会那么不讲道理。他爱那个人就爱吧，反正那个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解释。他骗一下自己也好啊，他只需要说，我爱他，也爱你。这样就可以了啊。 假假坐在客厅的长椅上，听着二楼一声巨响。他突然也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砸了一下地板，砸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猛砸了下去。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萧乔有时候喜欢砸东西了，因为情绪无处发泄的时候，砸东西会得到一种短暂的快感。 萧乔听到楼下传来的声响，又随手摸了一个酒瓶子砸了出去。 假假听着楼顶一声响，往四周看了一下，跑去拿了一叠碗出来放在桌上，抓起一个便往楼梯口那里砸了过去。 嘭…… 于是，楼上楼下一声接一声地不断响起玻璃撞击地板的声音。 你砸一次，我跟着砸一次。两人都不忍心跟对方吵，可是又不想冷战，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发泄，来确认对方还在。 在萧乔不知自己砸了第几个酒瓶子的时候，楼下突然没声音了。 萧乔秉着气等了很久，又重重地砸了一个瓶子。楼下依然没一点动静。 他突然坐起来，踉跄着跑出房间，往楼下看去，一地的破碗玻璃渣。 但是，人已经走了。 无敌睡得正香，突然被粗暴的敲门声吵醒，他艰难坐起身来，随手披上外套，骂骂咧咧地走去开门。 一开门，便见假假双眼通红，一身酒气地站在门外。 “跟他吵架了，你收留我吧。”假假说。 “……”无敌。 假假也不理会他的眼神，径自走了进去。 “喂……你俩吵架，别殃及无辜啊……”无敌关上门，到底没忍心朝假假发起床火。 假假闷闷地往沙发上一坐，说：“哥们，有酒吗？” “……有，你等等。”无敌转身进了房间，出来时拿着一瓶酒，说：“别人我可不拿出来，这是山里人自己酿的，我还打算带回去珍藏呢！” “明天再给你买。”假假说。 无敌拿出两个杯子，往假假旁边坐下，给一人倒上一杯。 两人什么话没说，先碰上一碰，喝上一大口。 “怎么回事？”无敌开口问。 “你是同性恋没错吧？”假假突然问。 “……”无敌。翻了一个白眼。 “算了……是不是都一样。你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假假问。 “是。不会。”无敌两个问题一起回答。 “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假假说。 “……你的问题跳跃的有点快。”无敌随意握着杯子，摊在沙发上。 “打听你们的老祖宗。”假假不理他。 “说来听听，有头有脸的我肯定认识。”无敌揶揄道。 “子申。认识这个人吗？”假假放下杯子，侧头紧张地看着他。 无敌先是想了一下，然后一脸茫然地对假假摇摇头，说：“听都没听过。” “……”假假。 “你说的同时喜欢两个人，就是他？唔……你说老祖宗，你不会在200年前就爱上我们掠妖族的人吧？”无敌略显惊讶，毕竟，当时假假可是刚被掠妖族灭族啊。 假假一愣，说：“他跟你们不一样。” “……”无敌。 “你认真想想，一个……少年，嗯……长得很好看，长头发。”假假努力回想他的样子，可是好像自己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实在太少。 “长头发，少年，长得很好看。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无敌摸摸下巴，眼放精光。 假假瞪了他一眼，一脚踹了过去。 “你就不能说点，特别一点的吗？”无敌不再逗他。 “唱歌好听。”假假一拍大腿。 “……”无敌。 “都死两百年的人了，你打听老情人做什么……来，喝酒。”无敌伸手过去碰了一下假假放在桌上的杯子。 “不算老情人……我欠他的。”假假闷闷说道。 “你俩就因为这个吵？你……你也真是，好端端提老情人干嘛。还有萧乔这心眼也太几把小了！”无敌把两边都骂了一通。 假假听他骂萧乔，顶不乐意，又踹了他一脚，说：“你别骂他！” “哎你老踹我干嘛？！就欺负我没人要，没人撑腰是吧？”无敌骂骂咧咧推了假假一把。 假假噗地一声喷了口酒出来，被他给逗乐了，笑得靠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 无敌又使劲踢了他两脚。 “我看你们姬长老不挺护着你的。”假假八卦心起，不想说自己的问题。 “你懂个屁！”无敌骂了一句，靠回沙发上，闷头喝酒。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不能光我一个人难受，你也说说，让我开心一下。”假假也靠上沙发，与无敌肩并着肩，将脚抬起来放到茶几上。 ☆、宿世今生15 无敌瞟了他一眼。突然将头一歪, 靠在假假肩上。说：“你是想跟我比惨吗？” “……这个主意好。你说一句, 我说一句。不够惨的那个要罚喝酒。”假假眯着眼笑道。 “你先说。”无敌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假假肩上。 “我爱萧乔。”假假说。 “我爱姬炀。”无敌也说。 打平手了，谁也不用喝酒。 “他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假假说。 无敌靠着他发呆，没接话, 静静听他说。 “我今晚肯定很伤他的心。今晚萧乔问了我一连串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他，不是我默认，是我有点懵，我自己没理清楚这关系。可是, 我现在想到他难过，我心就疼。我爱他肯定比爱你们那位老祖宗多。我对你们的老祖宗，更多的是放不下, 愧疚。如果可以，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要跟他说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他, 我杀他, 不是我本意，我是身不由己。” “乔哥今晚叫我白六。听得我好难受。”假假说完, 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你们就是……瞎折腾。两个大男人谈恋爱，搞得跟个娘们似的！既然都在一起了，好好说开不就好了！”无敌坐了起来，拿起酒瓶子给假假杯子满上，说：“跟我比惨……这杯你肯定输。” 假假看着他, 等他说话。 “我，同性恋。”无敌看着假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看出来了。”假假笑笑。 “可是我爱的人，他妈的是直的！！”无敌吼了一句 “……”假假看着他两行眼泪，二话不说，拿起酒杯一口闷了。 无敌眼睛湿漉漉，瞪得大大的，他也拿起酒杯要喝。 假假忙按住他的手，说：“你惨你惨，你不用喝。” “我他妈的那么惨，你还不让我喝酒吗！”无敌突然哭得稀里哗啦。 “……”假假。刚刚谁说输的人才要喝酒的。 无敌喝了几大口，身体软趴趴一溜，直接从沙发上溜到地上去坐了。他将头趴在假假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哭。 “可是我离不开他。他长我十岁，我从小无父无母，是被他捡回去的。他对谁都清冷寡淡，可唯独对我，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他都给我。即使后来他做了长老，成了族里地位最高的人，他还是一样待我，他做什么都要带上我。”无敌一边说一边哭，他从来未跟人说过这些话，连小蚁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从来都不会拒绝我，可唯独……我说爱他的时候，他拒绝我了。我有时候很想骂他，想骂他不爱我干嘛对我那么好，天天把我拴在他身边，可是我怕我骂完，他就不再对我好了……我想离开他，可是那就是我的家，我能去哪……” “你的心思，跟他说了？”假假拍着他的后背说。 “说了……我就是活该！痴心妄想！我在说之前，还想着，他可能会一时无法接受，但是不要紧，我可以慢慢等他。可是，你知道我他妈的有多难堪吗，他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我了，干脆利落。甚至他连思考半分钟都没有！”无敌说着，从假假膝上起来，吸了吸鼻子。 他靠在沙发上，继续道：“我还不死心，我说你给我个机会，别拒绝的那么快。他说，他在国外有未婚妻。当天晚上，他又发了个信息给我，说，当做那天的事没发生，我跟他还像以前一样。” “这就是渣攻吗……”假假想起自己看的小说，脱口而出。 “他不渣……他只是不弯。”无敌看着酒瓶发呆。 “还不渣吗！他对你没那意思，又对你百般好。他不知道你喜欢他也就算了，他现在知道了，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依旧像以前一样对你，让你跟着他，太可恨了！亏他做的出来！”假假愤愤不平地说，本来还觉得姬炀可靠稳重，听无敌这样一说，心里登时对他好感全无。 骂完还不过瘾，假假又继续道：“他是不是想国内吊着你！万一国外的娇妻飞了，就找你啊！！” “他是直的！吊我干嘛！”无敌大声说道。 “我的敌敌啊，我给你说个大实话，一个大直男会整天让一个比他小那么多的男人跟着？又对你那么好？我可不信！” “他就是直的……”无敌也无力反驳，只得这样干巴巴的说。 “你脱光衣服看他直不直！”假假推了推无敌的头。 “……”无敌刷的脸一红。 “哎喝酒喝酒！”假假又给两人倒上，本来自己来问事情，顺便求安慰的，没想到反过来了。 无敌也不再说话，闷头喝酒。 假假看了眼无敌，自己伤感地往沙发上一靠，觉得像极了两个失恋的人抱团取暖。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萧乔比自己可怜，自己还能来跟无敌喝上几杯，可是萧乔只有自己。再把萧乔跟姬炀比起来，觉得萧乔不知道有多好。这样想着，他就决定回去一定好好安慰他。把自己想的都告诉他。 “哎无敌，你还是别在他身边待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假假推了推趴在沙发上的无敌。 一推，无敌歪歪扭扭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你丫这就醉了？”假假拿脚踢了踢他，真是没反应。 他叹了口气，将他扶到沙发上。无敌虽然瘦，但手长脚长的，假假看着他，正愁如何把他拖到房间去，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扫一眼——姬 假假看看时间，快2点了。心想，这渣攻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干嘛。 他直接将电话按掉，并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按掉没半分钟，电话又催命般地响了。 他眼珠转了转，看看无敌，突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灵光一闪。 他接起电话，还未开口，对方先说话了。 “小敌，明天我要出国一趟，就几天，天乾那边的事……” “去找你的娇妻吗？”假假说。 “……”对方。 想到对方此时的表情，假假突然有些暗爽。 “白六？小敌呢？”对方跳过他的问题，立马问道。 “你猜？”假假说。 “白六。大半夜你们在做什么？”对方语气冰冷。 “两个同性恋一起还能做什么。”假假语气夸张地说。 “白六！你等着！”姬炀吼了一声。 假假未待他说其他的，立马将电话挂了。 他知道姬炀也在这附近住着，听他的语气，不出意外待会他就会杀过来了。 “小敌啊，我帮你试试他直不直。”假假说着，去脱无敌的衣服。 三两下，无敌被脱得只剩条红色内裤。假假扫了一眼无敌的身体，又瘦又白，胸上的锁骨像蝴蝶一样。 他虽然是同性恋，但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看男人的身体便跟看自己的身体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就跟同性恋去大澡堂洗澡并不会无缘无故硬一个道理。 他本想将无敌拖到房间的，可是转念想了想，觉得还不够。于是，他抬起无敌胳膊将他拖到卫生间去，让他靠卫生间的墙坐着，将他衣服也丢到卫生间，说：“委屈一下你，你渣攻很快就会来了。给他一个抱你的机会。从卫生间抱到房间，嗯……至少要2分钟。” 正想着，敲门声果然来了。 他站起来，略微有点踉跄地去开门。 门一开，他还没说话，姬炀一把将他推开，闯了进来。 他望一圈，看到桌上两个酒杯，转身，抓着假假的衣领，说：“他呢？！” “大晚上的他说要洗澡，进卫生间去了。”假假耸耸肩道。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姬炀盯着他，冷冷地问。 “关你什么事？”假假拉下他的手，径自走到沙发坐下。 姬炀狠狠瞪着他，胸前大幅度起伏着。 假假忍了又忍，辛苦憋着很想笑，说：“哎呀，小敌进去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姬炀转身去卫生间，假假看着他在门口叫了两声，里面没动静，于是他推了门，走进去。 数秒后，嘭的一声响，姬炀像见鬼一样逃了出来。反手把卫生间门关上。脸刷红。 假假噗地一声狂笑，笑了很久，说：“干嘛？都是男人你脸红什么？” “……”姬炀一句话说不出来。脸红到了耳根。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闪远点，眼睛闭起来。”假假说着，慢悠悠地往卫生间走。 “不用！”姬炀说完，自己又推门走了进去。 假假见此，又回沙发坐着。 没多久，姬炀抱着无敌出来，往房间走去，只是给他披了件衣服。 “衣服记得给他穿上啊，大晚上要着凉的。”假假喊了一声。 假假不知道姬炀在里面干嘛，反正是过了二十分钟才出来。 “穿衣服要那么久。”假假随口说道。 “你们……”姬炀盯着他，脸色不善，欲言又止。 “没有。”假假不再逗他。 “你今晚是故意的。”姬炀眼里带着愠怒。 “嗯？故意什么？姬长老什么意思？”假假侧头问。 “那么晚，你该回去了。”姬炀不答他，冷冷道。 “你照顾好他。”假假说着站起来要走。 “等等。”姬炀叫住了他。 “还有事？”假假问。 “既然你在，我想问问萧乔的事。”姬炀突然说。 假假一顿，又坐了下去。 “他是谁？”姬炀问。 假假抿唇看着他，在思考要不要透露萧乔的事。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会入魂。”姬炀看着假假，也坐了下去，而后看看桌上的杯子问，“哪个是他的。” “左边。”假假指了指。 姬炀拿起左边的杯子，倒了点酒，喝了一口，淡淡道：“玄门中，会入魂的，我只知道一个人。” “是谁？”假假紧张问道。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点他的事吗？”姬炀反问道。 “我想先问你一个人。200多年前的，掠妖族围剿天堂围的时候，有一个少年。叫子申。嗯……儿子的子，申诉的申。”假假紧紧盯着他。 “如果是无名小辈，那我不知道，但在族谱中，堂主以上的人物，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这个人。”姬炀与无敌的说法一样。 假假眼中闪过失望。 “不过……”姬炀若有所思开口道。 “不过什么？” “你说这个人……要么是你记错名字了，要么他不是掠妖族的弟子。”姬炀语气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假假疑惑看着他。 “200多年前的掠妖族族规森严异常，尤其是族中尊卑秩序，是绝不允许逾越的。族中以乾坤二字为首，掠妖族三把手，以乾坤子为族中之尊，下来便是天乾子、地坤子分立其左右。门下弟子的名字中绝不允许带乾坤二子，或隐含这二字的。” “申字也不行？”假假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 “按当年的规矩，是不行。”姬炀意有所指地说道。 假假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记错，因为当年子申还特地画到雪地上给他看了。如果子申真是掠妖族的弟子，那就是他欺骗了自己，这个不是他的真名…… “你刚刚说的，知道有一个人可入魂，是谁？”假假问他。 “不能告诉你。”姬炀淡淡一语。 “……”假假。 “萧乔除了入魂，可以控制别人吗？”姬炀问。 “不能告诉你。”假假学着他的样子。 “……”姬炀。 “你不跟我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他是谁。”姬炀将桌上的酒瓶盖子扭上，开始在那收拾桌子。 “什么办法？！”假假激动地抓住他拿酒瓶子的手。 “……”姬炀凉凉看着他的爪子。 假假讪讪移开。 “明天我会亲自过去找他。你回去跟他说一声。”姬炀继续收拾桌子。 “你明天不是，要出国一趟吗？”假假随口问了句。 “不去了。” “国外那个，谁谁怎么办？”假假阴阳怪气道。 “没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姬炀拿着酒瓶往柜子走去。 “……”假假。 假假回到竹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他推门进去，打开灯，发现屋子被收拾干净了。他抬头看了眼二楼，门关着。 他刚想上去，扫了一眼桌子，桌上放了张字条。 [阿真，对不起，今天话说重了。我先睡了，晚安。有事明天再说。——乔] 假假握着字条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荡荡的。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上去找他，直接回了自己房中。 萧乔看了眼手机的时间，03：15分。 他甩了甩头，吹了一路的冷风，酒还是未醒彻底。 他将手机装进兜里，往天坑底走去。 ☆、完结篇1 凌晨4点, 萧乔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他不懂星象, 今晚的夜空繁星满布，北方一颗星如璀璨明珠。 萧乔站在天坑底，眼及处有些陌生, 因为前几次过来都是白雪皑皑的, 此时大部分地方雪已化，留一些角落的小冰堆，冰堆附近流了一地的脏水。初春已至，草木却还未开芽, 夜寒如水，此时的天堂围满目苍凉。 脚下湿漉漉的沙石被踩得轻轻作响，萧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此时是梦是醒。今晚假假走后，他坐在竹楼的阶梯上，许是酒意上脑，他迷糊中就睡着了, 眼睛一闭, 许许多多的画面便涌上他的脑中。 他之所以对假假所说的“帮他找出意识里那个人”那么抗拒，是因为,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意识中的那股力量，那股力量在不可遏制地、疯狂地生长，变强。 如今，他不仅可以轻易进入身边的人的识海中，连白天里见过的陌生人, 有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梦里，他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便能轻易看到这个人的过往，甚至隐隐能预测别人的未来。第一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是初四那天送他爸妈出国时，在机场遇到的一个女的，萧乔只是看了她一眼，那晚便梦到了她，梦到她的家庭，她的恋人，梦到她出轨。醒来时他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只是巧合。而当这种情形一次又一次发生时，他知道这不是偶然，他甚至会在一个晚上，将白天里碰到的所有人都梦一遍。事件清晰合理，完全不是日常所做的浮夸的梦。 而今晚，他坐在楼梯口里，却梦到了更加骇人的事。迷迷糊糊间，脚下响起踩踏楼梯的声音，有个人在叫他，名字不是萧乔，但他却觉得，是在叫他。他抬起睡眼，见一个长发少年在楼梯间站着。 这个少年，竟就是他在假假识海中见到的子申！是子申，却也不是子申。 假假识海中的这个人，暖似朝阳，柔若轻风，澄净如月。而眼前这个人，此时他眼神忧郁地看着萧乔，像个迷路的人，茫然不知所错，而在这迷茫的背后，竟隐隐含着一些似有似无的恶毒之意。这样的眼神，放在一个偏偏少年脸上，不觉令人毛骨悚然。最重要的是，他心脏的位置是空的！ 萧乔坐在那，觉得周身的气温骤降，他像被冻住了一样，手脚冰冷，头皮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申慢慢从楼梯走上去，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停在他前面，朝他伸出手，摊开了手心。 萧乔只觉得恍惚，他心里极度恐惧，却不自觉地抬手，将手扣在子申手心上，一阵寒意自掌心窜入体内。 子申收回手，转身下楼梯。萧乔立马要坐起来追，他蹭地站起来，又猛地摔回去，眼睛一睁，才发觉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那种遍体皆寒的感觉，却让他坚信，刚刚的不仅仅梦！他摊开掌心，发现掌心处竟有一块黑斑。那一刻他坚信，子申就是从小蛰伏在他意识中的人，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萧乔坐在阶梯上，浑身冒着冷汗，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假假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 似乎有某种感应般，他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指引着，来到了天堂围，此时他站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与子申是何关系，他甚至不知道，体内那股力量是属于子申还是属于自己。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那块黑斑，今晚的梦颠覆了他从假假识海中取得的，对子申的认识。 “乔哥！起床了！迟到了！”假假站在房间外先敲了敲门，今天又睡过头了，此时竟然快九点了。 见萧乔未应，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房内空无一人。 他心上一紧，立马给萧乔打了个电话，关机。又给剧组打了个电话，还未到。 他抓狂地踢了一脚床板，想明白，昨晚萧乔就出去了，那字条是骗自己的！ 正焦虑无措之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假假飞快跑下去，一开门，却是无敌楚小蚁与姬炀。 “出事了。”无敌开门见山道。 “萧乔呢？”姬炀却问。 “乔哥……失踪了。”假假隐隐觉得，似乎无敌口中的出事，可能与萧乔有关。 “萧乔也失踪了？”无敌惊讶道。 “也？到底出了什么事？”假假一头雾水。 “姬长老带过来的一样重要东西昨晚也失踪了。”楚小蚁看了眼姬长老，说完又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 “什么东西？”假假问。 “不可说。”姬炀说，继而又道：“我们上山吧，时间到了。” “时间？”假假不解。 “勾陈已醒。”姬炀淡淡一语。 “你们想去找勾陈的精魂？不是说了，若天乾的不动手，你们绝不会动手吗？”假假皱眉问。 “天乾的早已经开始行动了，你真的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祖宗设的防护还能撑得住吗？当年是因为有白族长以死骗过了天乾的人，如今，你觉得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况且，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面具人。我知道通往地下的石钥在你那里。你可以不拿出来，但天乾的人肯定有别的办法打开石门，不是吗？”姬炀看着他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有石室？你怎么知道，石钥在我这？”假假诧异，这件事，他连萧乔都未说。 “勾陈被封印于天堂围地底下的某个石室内，这恐怕是玄门中人都知道的事。而石室的钥匙，我自然知道为什么在你手上，因为，我也是人间之外的高层之一，当时商议石钥去处时，我投了你一票。以及，小雪，也是我的下属。”姬炀目光定定地看着假假。 “等等！小、小雪？我……”假假思来想去，自己只认识一个叫小雪的网友，且还是因为助理培训时认识的。 “你以为一个女的，平白无故干嘛勾搭你一个穷酸小助理？”姬炀挑眉道。 “……”假假。难道不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吗。 他凌乱片刻，旋即又道：“不对啊！石钥是布偶给我的！” 石钥正是当时布偶让假假去凯德酒店门口拿的那块东西。 “小白你怎么这么蠢！还没明白吗……布偶就是小雪啊……”无敌无奈道。 “……”假假。感觉全世界都充满谎言。布偶猫也成精了。还装成网友勾搭自己。 “所以，你现在想好了吗？白六。”姬炀胸有成竹地看着假假。 “我都被你们吃得死死的了，还能说啥。”假假转身嘟嘟囔囔去拿石钥。 一行四人直奔山顶而去。快到山道之时，遇到了一人。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如果要行动，一定要叫我……”大叔少有地面露愠色。 “叔……我这不是，走得匆忙嘛，而且……”假假说着，扫了一眼姬炀。 其实他出门之时确实想到了大叔的话，况且大叔所说的地图，也还未给自己。但是自己到底不忍心让他冒险，虽说他似乎很厉害。 “无妨，要便一起吧。”姬炀知道假假的意思。他也好奇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等等我，我去取了地图来。”大叔转身快速跑了回去。 最终，上山队伍扩大至五人，大叔依旧骑了他的三轮摩托，载着四人，拉风地便往山顶去。他一路也不多问，似是打定了主意跟着假假就行。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东西，御魂石。”姬炀看着假假。 “糟了……还在乔哥身上！”假假拍了一下大腿。 “他拿了？”姬炀眉头微蹙。 “嗯……一直挂在他脖子上。是……有什么问题吗？”假假紧张问道。 “没事。”姬炀闭口不再说话。 假假一路上心里全是不安，他现在反而不担心萧乔的安危，此时有另外一个疑问紧紧地堵在他胸口，萧乔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失踪。萧乔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似乎较之昨晚，更加找不到答案了。 上到天坑顶后，众人下了车，直接往坡下走。到了天堂围底下，发现竟然有不少人。 “怎么回事？不会是你们掠妖族的吧？”假假朝四周扫了一眼，三三两两的，或近或远，都是年轻人，看着都不似玄门中人。 “不是。”姬炀也面露疑色。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上次地下河那块地方不是坍塌了嘛！后来给挖掘开之后，发现里面有地下岩洞，岩洞往里走还有许多石门！这一奇观被报道出来后，不少年轻人都探险来了。”大叔说着摇摇头。 “……”众人。 “里面的阵法呢……”假假想到那个幻境。 “恐怕，塌陷的时候，阵法已经被破坏了。”无敌摸着下巴猜测到。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背着大大的登山包，一副黑框眼镜，灰色冲锋衣。刘海有些长，显得人不是很精神，人倒是白白净净。 “哎这位哥，你进去岩洞看了嘛？”假假伸手叫住了他。 那人扫了一眼假假，说：“进了。” 说完，未等假假再问，他直接就越过了他们，走了。 “……”假假。所以自己刚刚问的意义是什么。 无敌噗地一声大笑，说：“哎呀，刚那小伙长得挺帅，就是跟个木头似的，还阴沉沉的！不过……没准我出马就不一样了。” 姬炀往他这边一瞟，他立马禁了声，引得假假也是一阵狂笑。 “别傻笑了你俩！所以我们现在到底要做什么，老大？”楚小蚁看着姬炀问。 “你有地图？”姬炀去问大叔。 “我记的有点模糊，不一定准确。”大叔说着，从棉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众人摊开地图，放到一块石头上，蹲着看了起来。 “哇……大叔你太厉害了，这么详细，还说记的模糊！”小蚁看着地图上清晰明了的标志，啧啧称赞道。 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地上的地图，跟我们上次看到的那张一样，入口应该是位于这颗古树附近。我们先过去看看。”姬炀说着，收起了地图。 假假带着众人来到了望生树下。他远远看着望生，便想起了跟萧乔第一次来的时候，萧乔人高马大，爬树的时候却笨死了。又想起萧乔给他弹的那首望生。 “干嘛？”无敌碰了碰他的手肘。 “想乔哥。”假假有些伤感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别瞎想。”无敌拍了拍他肩膀。 “这就是你说的那颗古树，望生？”姬炀看着假假道。 “是，就是地图上所示的，绝不会错。”假假点头。 “嘿嘿，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砍树？挖树？”楚小蚁站在树下开心得跟猴儿似的。 “砍你妹！”假假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多跟你哥学学，就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他们怎么还带你出来……” “就是没见过世面所以带我出来历练呀。”楚小蚁笑嘻嘻道，难得姬炀和无敌肯带着他出来，他一路都很兴奋。 “不跟你说了，我也去找找。”楚小蚁说完，学着无敌的模样，东看西看，绕到树另一边。 “我靠——！”他突然鬼叫着蹦了一下。 假假忙跑过去。 “你……你……怎么偷听人说话！”楚小蚁骂道。他刚绕过树，冷不丁看到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靠树坐着，着实吓了一跳。 而这树下之人也是巧，就是路上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此时，他正坐在那，膝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手上转着一只钢笔。 “偷听？”他的声音低而磁，抬头看着他们，面无表情。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重复楚小蚁的话。 “你……你明知树后面有人说话，吱都不吱一声，不是偷听是啥！”楚小蚁继续愤愤道。 “唔——”那人开口道，“可以了吗。”说完，他便低头继续看着本子。 “……”假假。 “……”楚小蚁。 “你、你……！”楚小蚁抓狂想打人。 “干嘛？”无敌走过来，看看树下坐的人，眼前一亮，道：“好巧啊，这位帅哥。刚还想问你个问题来着……” 无敌尚未说完，那人突然收了本子站起来，越过他们，走了。 “……”无敌。 “哈哈哈哈……”假假笑得趴在树上，“那位帅哥可能嫌你太吵了！” “干嘛。”姬炀也走了过来。 “小敌想泡仔。”假假边笑边说。 “……”无敌一脚踢了过去。 “哎你们过来看。”大叔的声音在树的另一侧响起。 众人不再开玩笑，绕了过去。 “你们看这一块，有点奇怪。”大叔蹲在树干下，指着一处地方。 假假走过去看，大叔指着的地方有一条细细的整齐的暗纹。不细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知道了！”假假一拍膝盖。 众人齐齐看他。 “这里应该可以打开。”假假顺着那暗纹细细看，就跟他上次在树上拿地图的地方是一个样子。 姬炀也蹲下来细细看了一下，而后道：“确实像一道暗门。不过，现在人多，晚点再开，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于是，五个人靠着树坐成了一圈在那等。 假假坐在无敌楚小蚁中间，姬炀则坐在无敌旁边。 大家折腾了一早上，都有点累，便坐着各玩各的手机，不说话。 “小敌。”姬炀突然叫了一声。 声音小到差不多只有坐他旁边的无敌能听到。 当然，那是对于人类而言，假假的耳朵，离得再远点都能听清。 “嗯？”无敌也是那样轻地应了一声。 “这事完了之后，我要出国一趟。” “哦……”无敌答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跟你嫂子结婚。”姬炀的声音很轻很轻。 “……”无敌。 静了许久。 “啊……嗯……好。也……也该结婚了。”无敌愣头愣脑地应了。 “！！！”假假心里狂骂。 他拿出手机，给无敌发了个微信：[傻逼。你咋那么好欺负。] “嗯，很快回来。”姬炀又小声说。 “按族规……长老的婚假有两个月。”无敌说。 无敌看了眼手机，看了眼假假，回了微信：[你耳朵好长。] “……”假假耳朵动了动，回复过去：[你无药可救。婚你妹的假！] 假假蹭地站起来，觉得坐在这里听他们说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挠人的。 “我去找找乔哥。”他撂下话就走了。 假假一个人走了一段路，此时已过了下午2点。午饭他们随便吃了干粮解决。 他抬眼扫了一圈，偌大的天堂围，以往人烟寥寥。今天，却有点热闹。 他想起第一次跟萧乔介绍自己老家时，那时自己是这样说的，春天花满山坡，五颜六色，他最喜欢白色的，这样蹲在里面伙伴找不着自己。他最不喜欢夏天，下大雨的时候，要迁到半山腰去。他最喜欢秋天，那时候河里的鱼最肥美。冬天，会下雪，那个时候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大概是因为白色，所以他逃了出去。 如今，又一年冬天过去了。时过境迁，他虽然回来了，可是，天堂围再也不是他白六的家了。 他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大致辨别了方向，转个弯往某处跑去。 跑了许久，他在一处峭壁停了下来。这一片坡面极陡，无法从这里到天坑顶。他沿着石壁缓缓地走，眼睛在坡上仔细地扫来扫去。 “找到了吗？六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假假心里一颤，猛地转身，一脸诧异地看着萧乔。 是他的萧乔，可是他却莫名觉得陌生。六儿，不该是萧乔叫的。 “乔……乔哥，你……为什么在这？”他紧紧盯着萧乔，心里突突地狂跳。 “跟你一样，看看我们曾经的家。”萧乔说着，走过来，搂住了假假的肩膀，抬头看着峭壁。 假假的身体，自手掌至脊背，止不住轻轻颤抖，他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乔，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看，你要找的东西在那。”萧乔搂着他颤抖的肩，抬起另外一只手，指向峭壁上一块石头。 假假顺着他指尖望去，他确实想找那个。一块石头，形似一只肥肥的小猫，伸着俏皮的爪子，没想到，200年过去了，未被风化多少，只是爪子变成了圆润的拳头。那时候，子申计划在这建一间房子，房子建了一半。他就死了。 假假抖得更加厉害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假假问，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只觉得耳内嗡嗡地响。 “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六儿？”萧乔搭在他肩上的手，力气加大了些。 假假紧紧抿着唇，不说话，眼眶热热的。 “还是，喜欢我叫你，阿真？”萧乔又缓缓道，手轻轻从他肩上移开。 假假脚一软，差点没站稳。 幸好，他还会叫自己阿真。 ☆、完结篇2 “你是……子申？”假假看着他, 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是。”萧乔看着假假, 语气淡淡的。 “萧乔呢！！”假假突然吼道，用力揪着他的衣服。 萧乔轻轻拨开他的手，将他揽到自己怀里, 拍着他的后背, 说：“我是萧乔，也是子申。阿真……” 假假将头靠在他胸口，这个人是萧乔，有力的心跳, 身上有极淡的薄荷草味道，但是，假假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堵在心口。 “六儿，你不开心吗？我回来了。”萧乔轻声说。 “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昨晚，发生了什么？”假假轻轻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是，萧乔, 是我的后世。发生了什么……回去再慢慢跟你说。”萧乔抚了抚他的头发, 放开了他。 “所以你……现在是谁？”假假又问了一次。 “我是谁很重要？”萧乔反问。 “重要！当然重要！”假假说完，嘴唇有些发抖。 “你希望我是谁, 我就是谁。你不开心吗？走吧，六儿。”萧乔说着，揽上他的肩膀往假假来时的路走。 假假突然拨开他的手，说：“你……让我自己走走。” 说完，他径自向前走去, 走出两步，眼泪突然簌簌地往下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堵在他心口，令他难受到窒息。 他明明还是萧乔。可是，他却觉得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那声六儿叫得他直心疼。 他想起萧乔昨晚问他的话，如果子申回来了，萧乔怎么办？自己怎么办？自己和萧乔怎么办？ 他终于明白了萧乔那话的意思。为什么萧乔看得那么通透的问题，自己却那么蠢。 他哭了一路，萧乔当然知道，竟也没上前来，只是一路跟着，两人回到了古树下。 两人一回到，无敌与楚小蚁惊讶地迎上来。 “你没事？”无敌看着萧乔。 萧乔却未回答他，直接看着身后缓缓走过来的姬炀道：“姬长老。” 姬炀走到他跟前，两人对视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姬炀……”姬炀刚抬起拳掌于胸前。 萧乔突然打断他道：“姬长老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说完，也未等姬炀说话，他转身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姬炀竟也未怒，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哎你怎么找到他的？”无敌拉假假到一边问道。 “他自己回来的……”假假轻声应道，继而又看着无敌问：“为什么他要单独跟姬长老说话。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姬长老说的重要的东西失踪了，跟乔哥有关吗？是什么？” “我不知道，真的，这个他不告诉我们。”无敌靠在树干上，低头说道。 “我不想下去了。”假假突然说。 无敌侧头看他，微微扬了扬眉，说：“为什么？都来到这了。” “我为什么要下去？我是谁？我是白六，我是白族长的儿子，我父亲为了守这块地方死了，我的族人为了这块地方，也死光了。可笑我今天竟然会带着掠妖族的人来开自己的家门？！如果不是乔哥今天早上突然失踪了，你以为我会跟着你们上来吗？”假假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说完，他靠着树干坐了下去。疲惫地将头埋到膝盖里。 他知道，其实他心里是害怕。萧乔昨晚突然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他仍无法接受，萧乔与子申真的是同一个人，心里怀疑跟真实存在，还是完全不同的。最重要的是，萧乔恢复了跟子申有关的所有记忆。他还是萧乔，可是又不像萧乔。 那种可怕的陌生感，总是没来由地让假假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姬炀说勾陈觉醒的时间到了，所以萧乔在这个时候失踪，是跟这个有关吗。假假突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怀疑之中，他抬眼扫了一圈身边的几个人。姬炀与无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阻止天乾的人吗。那大叔呢？大叔身负老白的妖力，真的，只是为了自己才来的吗？如果他也有什么目的呢。萧乔呢？或者说，子申呢？ 他突然发现，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进去的理由吗？”姬炀突然从树的另一边绕了过来，也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 假假抬头看着他，发现萧乔也回来了。 “你跟我来一下。”姬炀说完，又转身离开古树。 假假站起来跟了过去。 “御灵石的作用，你知道吧？”姬炀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假假说道。 “知道……聚魂，扰心智，忆前生。不过，没人能证实。”假假应道。 “没错。事实上，具备这种能力的，并不是这块石头，而是石头的主人，勾陈的精魂。我跟你说过，御灵石，是勾陈的灵壳，或者说，是底下那道精魂的灵壳。” “所以呢？” “我知道，你心底，还是对白族长未死这件事，抱着一点希望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相信那位大叔。”姬炀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叔。 “他说了，他不是。”假假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果只是他忘了呢？如果，他真的就是白族长呢，你，就不想帮他恢复记忆？” “你什么意思？”假假紧紧盯着姬炀，心跳不自觉加快，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父亲呢。 “御灵石灵力有限，无法助妖聚魂忆事，但是，御灵石的主人，勾陈的精魂却可以。”姬炀说得异常笃定。 “所以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阻止天乾的，而是你们自己也想让勾陈觉醒吧？”假假略讽刺地问道。 “在这之前，我确实只是想阻止天乾。”姬炀突然意有所指地说道。 “什么意思！在哪之前？嗯？你刚刚与萧乔，你们俩，说了什么？”假假忍不住掐住他胳膊问道。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要不要做，你自己决定。”姬炀拨开他的手，就往回走。 假假站在那，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抽烟的大叔，突然很想过去陪他。 “六儿。”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假假回头看着萧乔。 “望生，记得吗？你带我来过。”萧乔拉着假假坐到附近一块大石上，望着光秃秃的树顶说。 “记得……”假假呐呐应道。 “这树，都200年没见了。竟似乎没长多少。”萧乔感慨道。 “……”假假。 “六儿，记不记得，我当时说要等你成人。”萧乔拉过他的手握着。 “记得。”假假手冰凉。 “你也真是狠心，变了人就把我杀掉。”萧乔突然放开他的手，侧头看他，眼睛里没有情绪，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这样一张脸，没来由得令假假脊背一凉。 “对不起，我当时是……”假假艰难开口道。 “不过不要紧。你看，你杀了我，我这辈子不是又回来找你了么。”萧乔打断他，似乎眼里又有了些温情。 “太漫长了，没想到一等就是200余年。”萧乔叹了一声，又继续道：“你喜欢我吗？” “……”假假抬眼看着他，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乔哥……”假假突然哽咽道。 “阿真。”萧乔淡淡回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乔哥，你想下去吗？”假假看着他眼睛问。 萧乔却不看他，而是看着望生树，缓缓道：“我听阿真的。” 假假轻轻点头，从石块上站起来，他走到大叔身侧，说：“叔儿，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 大叔一愣，将烟头丢掉，站了起来，说：“不知道，我听你的。你说干嘛就干嘛。” 假假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萧乔与大叔的回答倒是如出一辙。 假假看了看天，此时已过五点，天将将要暗下来，天堂围上行人已变得稀少，远处落着几顶帐篷。 “走吧，我们。”假假说道，不再犹豫。 他走到大叔今日所指那块地方，顺着那暗纹摸下去，暗纹自树底部至上，围成一个半米高的长方形。 他蹲身下去，半跪着，亮出了锋利的爪子。沿着暗纹，随意找了一个细缝，稍稍一用力，指甲洞穿了老树的皮，再往外一吸，与上次在树顶上的暗格一样，一整块厚厚的方正树皮壳子被剥落了下来。 虽大致有了猜想，但见到这树皮壳子底下黑洞洞的入口时，众人仍是忍不住惊叹，洞口连着的竟还是齐整的地下阶梯。 那洞口原来就设在这颗古树里，将望生底部挖出半个洞，接到地底下，树皮还在，树便还能活。 “你们老祖宗太厉害了……不过这么多年，这扇门……怎么还完好无损的。”小蚁伸着脖子看那洞口，嘴上不住感叹。 “我哪知道……”假假也是从未想到，自己爬这树无数次，竟不知道这里有个那么明显的暗门。 “我们……现在下去？”无敌看着姬炀问。 “下去。”姬炀说着，看了一眼萧乔。 说完姬炀率先抬脚钻了进去，无敌与楚小蚁随后跟了进去，大叔也跟在他们后面进了。 “乔哥你先进去，我跟你后面。”假假拉了拉萧乔的手。 萧乔也未推辞，钻了进去。 假假站在洞口，又回头看着天堂围。 “六儿？怎么了？”萧乔问。 假假眼神有些恍惚，道：“我怕下去就出不来了。再多看两眼我家。” “说什么傻话。”萧乔回身扯了扯他的手。 　　众人入了洞口，顺着洞内的石阶往下走，没多久，便到了底。 入眼的是一条长长的，人工凿就的通道，整个通道都由石块砌成。石壁粗糙，但看起来却异常坚固。而令众人诧异的是，石壁内竟亮着不少的火把。 “看来……有人已经先进来了。”姬炀道。 通道安静，人说话都带着回音。 “你真没来过？”楚小蚁碰了碰假假，看着长长的通道问。 “骗你干嘛，听都没听过。只知道底下有个石室。”假假摸了摸石壁，凉凉的。 “跟我的地图……无差。”沉默许久的大叔突然说了句。 大家这才想起，自己是有地图在手的。 姬炀摊开地图，很快找到了我们此时所处的位置。 “这地图标的位置，确定吗？”他看着大叔问。 “八九不离十。我看着这通道，有印象。”大叔点头。 “走吧。”姬炀说着，走到了前面。 众人跟了上去。 通道很长，足足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一路皆有火把亮着，通道内不断有过堂风吹来，显然这地底下的空间很大。 “我怎么感觉我们跟下墓一样，嘿嘿嘿，说不定有什么宝贝。”楚小蚁颇愉快地说道。 “你们听……有声音。”假假动了动耳朵，继续道：“像是水声。” 众人屏息听了会，一脸茫然。 假假突然蹲下身，将耳朵贴到地下，过了一会，说：“是底下传来的，没错，是水声。” 其余几人也跟着他的样子，趴下去听了一会，竟真是能听到细细的水流之声。 “地下河？竟然在通道下面？”无敌说着站了起来。 “先不管这个，我们先按地图走。”姬炀起来后，又看着地图带着众人往目的地走去。 在他们左拐右拐，转了几个弯之后，眼前的景象有了变化，只见通道两侧一间一间的石室排着。 “好大的工程！”无敌赞叹了一声。 “大家小心。”姬炀说了声。 姬炀话一出，众人便警觉起来，纷纷拿了自己随身的法器出来。 无敌依旧是他那把短匕首，楚小蚁直接从袖口抖出了银链子。 假假将爪子伸了出来，他覆着绒毛的手掌轻轻握住了萧乔的手，说：“乔哥，你要跟着我。” 萧乔轻笑一声点头。 他们拐进了第一个石室内，一进来，发现石室中间摆着一副未上棺盖的石棺，一股恶臭飘散在石室内。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 一行人中，皆是身负异能或是玄门中人，并未对石棺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众人看着石棺，有些犹豫。 “我过去看看。”无敌说着抬脚要过去，却一把被姬炀拉住了。 “我去。你们在这等着。”说完，姬炀便往石棺走去。 众人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何时，姬炀手上已经夹了一张符箓，他缓缓走过去，在石棺前停下来，往里看去。 “怪了，刚死不久。”他说了句。 “怎么可能？！”楚小蚁惊讶道，快脚走了过去，其余人也跟了过去。 众人一看棺内之人，皆忍不住掩面蹙眉，着实被恶心了一把，尸体确实不似死了太久的样子。 皮肉都还在，甚至能大致辨别出模样。只是应该放了至少有一个月，此时虽刚过冬，身上仍爬满了蛆，那蛆在尸体身上滚跳着，看得人忍不住想打抖擞。 “难道一个月前就有人来了？！”无敌掩着鼻问道。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具尸体有点眼熟。”假假看着尸体，微微眯着眼睛。 此话一出，众人忍不住吸了口冷气。齐齐看着假假。 “我……想不起来……就是觉得这一身装扮，还有样子，有点眼熟。”假假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又觉得毫无头绪。 “看这尸体，也无太大煞气，应该无事，我们先出去吧。”姬炀说着，先走了出去。 众人微微向死者鞠了个躬，也退了出去。 出来后，又往旁边的石室走去。一进石室，与刚刚的情形一样，一股恶臭，室内一口未上盖的石棺。 “又有尸体吧……过去看看。”小蚁胆肥地走了过去，众人也跟着过去。 与刚才那具尸体无异，甚至这具尸体的面容更完好一点。 “我知道了！！”假假突然惊呼，“是上次天乾那帮人！” “记不记得，就是上次我被面具人抓了，地下河坍塌那次！我把天乾的那些人引到那个幻境的洞内……”假假继续说道。 “死在幻境中的人？为什么会在这……”无敌不可置信地看着石棺内的尸体。 细思之下，众人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样？”姬炀突然侧头去看萧乔。 “我们出去吧。先去找精魂。”萧乔说完，拉着假假就出去了。 假假扫了一眼萧乔与姬炀，未说话。 一行人出来之后，便不再入两侧的石室，通道内的恶臭越来越浓重，大家掩着鼻，快步穿过了一排排石室。 走到通道尽头，拐弯后发现前面叉出了三条路，依地图所示，他们走了左边那条道。 “等等……”假假突然拉了一下萧乔，说：“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嗯？”无敌转头看他。 “太安静了……通道的火全都亮着。可是走了那么久，一个活人都没看到……”假假扫了他们一眼，有点不安。 “难道他们已经走了？或者……会不会他们已经到精魂那间石室了？”小蚁看着姬炀问。 “天乾夺过去的那张地图，只有入口，这里通道岔口众多，如果没有详细的地图，应该很难走到那里，至于我们手上这张地图，是否准确，也还不清楚。”姬炀说着，看了眼大叔。 大叔定定站在假假身侧，没说话。 “先走着吧，进都进来了。”萧乔开口道，拉上假假，又继续往里走。 几人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地图所标注的目的地。在拐了一个弯道后，通道突然变得开阔，一个巨大的石门堵在面前。 众人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石门上勾勒着细细浅浅的符文，单看每一个符文线条简单，但符文笔笔相连，布满了整块石门，一眼望上去，却让人觉得晦涩难懂。石门中央有一块方形凹槽，此外便无特别之处。 姬炀走到方形凹槽下，转身对假假说：“你的石钥，试试。” 假假思量片刻，从口袋里摸了一块近巴掌四分之一大的石块，石块上布着符文，与石门上的相差无几。 他走了过去，拿起石块，正准备对着凹槽放下去。 萧乔突然走了过来，按住他的手，说：“等等。” 而后转身，拿过无敌手上的匕首。 他翻起假假手掌，提起匕首，直接对着假假的掌心处，一刀划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犹豫。 掌心处传来割裂的阵痛，鲜血立马涌了出来，假假疼得猛地抽回手，抬头看着萧乔，惊楞得那里。 “你他妈的干嘛！”无敌冲了过来，对着萧乔一拳揍了下去，却被姬炀抬手截住了。 “姬长老！！”无敌瞪着姬炀，有点火大。 假假握着流血的手，还有些懵。 萧乔刚刚那一刀，动作自然流畅，就像，划一块猪肉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看着萧乔，眼眶不自觉发热。 萧乔慢慢走过去，拿起假假流着血的手，看着他，认真解释道：“凡是阵法所封之门，多半须以镇压之人的血为引，才可开启阵眼之门。你，作为猫灵族唯一一个后人，这镇压之人的血，自然须由你身上取得。” 萧乔语意简洁明了，话中不带任何情绪，似在念一本说明书。 说完，他拿起另外一只手，从假假手上取过石钥，放置与假假殷红的掌心，沾上他温热的血，转身往石门凹槽处走去。 假假看着他的背影，止不住微微颤抖，深吸了几口气，紧紧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无敌一声不吭走过来，从随身包里拿了一小卷纱布，给他掌心撒上药粉，帮他将手包扎起来。 假假深深低着头，无敌略微弯腰，抬眼看着他，见他双眼通红，附他耳旁轻轻开口道：“没事，看开点。” 假假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他们正说着，另一边，石门已有了动静。 萧乔将石钥放入凹槽后，众人便觉脚下轻颤起来，而后石门更剧烈地颤动起来，数秒后，石门果真慢慢自两边开启。置于石门中间的石块竟一分为二，分置于石门两侧。 “进去吧。”萧乔说着，自己走了进去，未回头看假假一眼。 姬炀与大叔紧随其后。 小蚁扯了扯假假说：“没事吧，快走了。” 说完，他也赶紧跟了进去。 假假仍站在那，看着走在最里面的萧乔。他脚沉得似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步都挪不动。 无敌还站在他身侧。 “转过去，后背借一下，一分钟就好。”假假突然说。 无敌看着他，没说话，转过身，给了他一个不算宽厚的背。 假假低头，将额头抵在他背上，低低地啜泣。 哑着声说：“他没必要这样的。他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什么都会去做。取我一点血有什么。他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关心我的样子，我就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我知道。”无敌对着空气说。 “我难受。”假假大口喘着气，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无敌说。 “好了。我们进去吧，别让人等。”假假抬起头来，拿手臂蹭了一下眼睛，便往石室走去。 无敌跟了上来。 假假与无敌进了石室，这间石室与一路过来的不同，石室很大，方方正正，四根布着符文的大柱子分立于石室四角，符文与石门上的走法一致，线条较粗些。石室中间一个圆形凹槽，凹槽很大，足足占据了石室接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假假与无敌往凹槽走过去，发现萧乔三人已在凹槽底下。凹槽中间放着一口巨大的，青黑色的石钟。 凹槽很深，内壁凿着石阶。假假与无敌顺着石阶走了下去，萧乔看了一眼假假，没说什么。 他们走近石钟，发现石钟面上隐隐有黑气氤氲。钟面同样镌刻着符文，较之石门处的符文更为复杂一些。符文之上一只黑色的三目灵猫浮雕，而这灵猫额上的第三只眼睛，是一个圆形的小凹槽，像被人挖走了眼珠一样，有些诡异。 萧乔抬手摸了一下石钟，假假看着他，心上一沉，他清楚地看到萧乔眼中一闪而逝的兴奋之意。 “真是一口好钟。”大叔突然走到萧乔身后，缓缓说道。 声音冷漠，却隐隐透着兴奋。 假假倏地抬头看他，脸色骤变！ “乔哥！！”他大吼一声。 话音刚落，大叔已从身后扼住了萧乔的喉咙，并急速向后退去，迅如闪电！ 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谁都未料到大叔会突然出手。 “你放开他！”假假冲了过去，刚到大叔跟前，大叔抬手一掌，瞬间将他打飞了出去，掌间带着浑厚的妖力，假假一着地，便咳了一口血出来。 姬炀见此亦迅速冲上前，无敌刚想跟上，大叔却拖住萧乔再次向后退开。 他的动作极快，非常人可及。 “你是谁？”姬炀看着大叔，语气冰冷道。 假假从地面站起来，二话不说，如离弦之箭一样朝大叔飞身过去，假假的速度完全不亚于大叔，不过半秒，便窜至大叔跟前，他曲爪朝大叔咽喉横扫了过去，大叔一个侧身，竟直接将萧乔挡了过来，假假猛地收住了爪，大叔见此，横飞一脚踢向假假腰部，并顺势向后退出了一步。 假假横扫着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上。无敌与楚小蚁迅速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刚一站起来，他又想冲上去，却被无敌与楚小蚁死死拉着。 他两只胳膊被两人架着，浑身发抖，死死地盯着大叔。 萧乔在大叔的控制下，却丝毫没有慌乱之意，他神色淡淡地看着假假。 “蠢货，为了这个人竟敢对你老爹下手。”大叔看着假假戏谑一声，转身，拖着萧乔直接跳上了凹槽，落地之时，吹了短促的一声口哨。 众人只觉地面轻轻一颤，一只足有两米高的古狼犬自门口飞跃进来！ “你是那个面具人！”假假吼道，脸上满是震惊。 “哼……”大叔嗤笑一声，突然道：“动手吧。” 他话音刚落，大门处一支齐整的队伍走了进来，姬炀一眼便认出，是天乾的弟子，为首的，正是天乾几位堂主。 几位堂主接了命令，带了弟子，直接冲入了石室的凹槽内，两方除了假假，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无需斗法，天乾的弟子直接手持长刀便向无敌小蚁等人冲了过去。 而四位天乾的堂主，则手持了法器，迅速将假假从无敌楚小蚁身侧逼开，将其围拢了起来。 兵器碰撞声四起，而在假假身侧，则不时亮起灵力，以他为中心掠去。假假身法敏捷，翻打跳跃间，并未受到太多攻击。 “御灵石，该交出来了。”大叔转身站在萧乔跟前，揪着他衣领，另一只手，朝他脖子挂的圆石探去。 “哼……”萧乔突然轻笑一声，眼神凛冽地看着大叔。 大叔手一顿，有点诧异地看着萧乔，在他看来，萧乔是众人中最弱的一个凡人，取他信命，易如反掌。 “乾长老，好久不见。”萧乔淡淡一语。 大叔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他瞪着眼睛看萧乔，道：“你……你是谁？” “你我同门一场，没想到，跨了200年，竟都回到这世间了，真是有趣。”萧乔笑着，却令人觉得心底发凉。 “你是谁！”大叔怒喝了一声，手紧紧掐住了萧乔的喉管。 未待萧乔开口，突然一个黑影窜入，利刃一闪，朝大叔手臂砍去，大叔猛地收回手，萧乔往后跌退了两步，姬炀立于萧乔跟前，轻声道：“族长，没事吧。” “无事。”萧乔又是淡淡一语。 “你……你……不可能！”大叔突然吼道，“你不可能还活着！” 他话音刚落，突然地面猛地震了起来。整间石室晃动不已。 凹槽内激战的人纷纷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萧乔亦皱了皱眉。 突然，狼犬一声怒吼，猛地向身后转去，对着石室的门狂哮。 犬类乃灵兽，尤对阴煞之物极其敏感，此时狂哮，必有蹊跷。 “有不干净的东西。”姬炀说了声，拉着萧乔，立马往里退去。 凹槽内的人也察觉到了异样，假假与无敌、楚小蚁挨到了一块，与天乾的弟子面对面站着，众人身上都挂了点彩，但终究是人肉搏，谁也没占多少好，但也难出人命。倒是与假假斗法的几位堂主，此时皆脸色惨白。 突然，一股阴寒之气自石门吹来，掀起了地上的尘土，风撩过皮肤，如入冰窖。 而此时，石室外竟隐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邪性……小心了。”无敌低声道。 “那是什么！”天乾一名弟子突然惊恐地望着门口喊道。 众人齐齐望向门口，不看还好，这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竟是有无数黑压压的尸体涌向石室内！ 此时站在石室门口的萧乔三人迅速往里退。而假假与无敌三人亦飞速跑上了凹槽，与萧乔姬炀站到了一块。 古狼犬疯狂吼叫，大叔直接跳上了狼犬后背，令其往后退。 门口的尸体戾气极重，且似被施了咒般，一波一波往室内涌入，动作虽僵硬不自然，速度却不慢，很快便一窝蜂涌了进来。 天乾弟子中，有些胆小的，直接吓得手软脚软，抖如筛糠。 众人看着尸体涌入，门口已完全被占领，此处乍眼望去，又无其余通道，一时竟都没了主意。只纷纷往一处靠拢。 不多会，石室里已挤满了黑压压的尸体，一眼望去，竟有大几百的数量！尸体显然是不同年代的，穿着各异，虽然都破破烂烂，却也能清楚辨认出年代来。 “是外面石棺的尸体！”假假看着前面的几具天乾弟子的尸体，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我们落入尸阵了。”姬炀面色凝重地说道。 “谁布的……”楚小蚁看着尸体，声音有些抖。 “多半是石室的阵法之一。我们进到这间石室，且与天乾的人经过了一番打斗，阵法内见了血光，触发了尸阵。”姬炀推测道。 “怎……怎么办？”小蚁结结巴巴。 “阵法内一般会留有生门，需找生门。”姬炀说。 “……”众人。 这边说着，天乾那边已与尸体缠上了。而此时，令有一波尸体正离假假他们不到两米外的地方。 “我去找生门。小敌，小蚁，保护萧乔。”姬炀将萧乔护于身后，看着前面的尸煞说道。 无敌刚想问话，数十具尸体已经压了上来。 姬炀迅速向后退出，转身往石室角落奔去。假假与无敌楚小蚁便将萧乔围于中间，很快，四人便被黑压压的尸体包围了起来。在假假面前的站着的一波，大多是古代装扮，布衫长袍，破破烂烂地包在干尸身上。假假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也谈不上战术，咬牙直接对着扑上来的尸体一顿乱撕。这些尸体显然只是受阵法操纵的低级行尸，仗着数量庞大，无休无止地往上扑，这一波倒下，另一波又上来了。 刚开始他靠这种打法还能坚持一二，猫向来速度快，爆发力强，但耐力却不足，时间久了，他慢慢便觉得体力有些不支。手臂多处被尸体撕伤，自己的血与尸体的血混在一处，身上黑一块红一块，异常狼狈。他被打出了脾气，突然嘶吼一声，抡起跟前一个一身粘液的血尸猛地朝跟前一片尸体横砸过去，登时又倒了一片。 另一方面，萧乔仍被他们三人死死护在中心。楚小蚁手上的细链早已被尸体的血染黑，此时，细链正紧紧咬着横在他前面的两具尸体，只见他手猛地回收，尸体被带到跟前，他一瞬间踢腿出去，便撂倒了两个。脚刚下地，又迅速甩出细链，细链如灵蛇般扫向前面一排尸体。 最惨的是无敌，他的短匕首实在不适合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群战，此时他身上已多处挂彩，地上还滴了不少血。亏得他带了不少符箓，偶尔歇不过气，便甩出去一张，撂倒一片。尸体嗜血，三人中，无敌身上伤口最多，血不断往外流，周围的尸体被激出了凶性，全都要疯狂地往他那边扑，假假与楚小蚁被跟前的尸体牵制，无法抽身过去。 三人皆杀红了眼，疯一样乱打一气。天乾众人也被打得狼狈不堪，一时间石室内尸气滔天，嘶吼声不绝于耳。 假假与无敌小蚁三人被尸体逼得越挨越近，尸体的包围圈亦越收越紧。 突然，一阵刺目的白光在他们跟前炸开，尸体的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口子，姬炀在外围喊道：“找到了！跟我来！” 三人未及多想，假假拉上萧乔，无敌与楚小蚁站其二人左右，姬炀在外围接应，四人迅速从刚才那口子跑了出来。 姬炀带着他们转身又甩出一张霸道的紫符，迅速在他们身前打开一条路，他带着假假四人跑向石室最里边的方向，假假一眼望去，发现那边被布下了结界，结界里站了不少天乾的弟子，大叔也在里面，此时正背对着这边。 经过一番恶斗，五人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结界里面，尸体在结界外疯狂地撞击，却无法上前一步。 进了结界假假才发现，这处有一扇一臂宽的石门，大叔此时正在尝试用妖力开启石门，他源源不断将妖力推向石门，石门微微耸动，在场的人中，除了大叔，便只有他身负妖力，他二话不说，走了过去，推掌打在石门上，与大叔并肩向石门打入妖力。 有了他的加入，石门震颤得更剧烈，眼看着即将有所变化。 “就是现在，让开！”姬炀喊一声。 假假与大叔向两边让开，只见姬炀口中念念有词，在半空中虚画数指，突然向石门推掌而出，隐隐有白光自他掌间发出，门一声巨响，竟是以中间为轴，向右转动了起来，假假他们的位置正好在门转开的口子前面，萧乔一推，迅速将假假无敌楚小蚁三人推了进去，旋即又拉上姬炀，两人迅速钻了进去，另一边口子也钻进了两个天乾弟子。而刚一入内，萧乔急速转身，见石壁上有一石制的开关，他想也未想，直接拉下开关，并发狠地向石门推了一掌，石门一瞬间紧闭。 未待假假等人反应过来，萧乔突然夺过无敌手中的匕首，冲向正目瞪口呆的两名天乾弟子跟前，他手持匕首，对着其中一名弟子脖颈处，反手一拉，一刀封喉！ “你……！”另一名弟子瞪大眼睛看着萧乔，刚一开口，萧乔突然上前一步，手起刀落，直接刺入了那人心脏，那人张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眼神中的惊恐较之刚刚在石室外更绝望。 那人咚地一声直直倒地，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一直到他没了气，眼睛仍是死死盯着萧乔。 萧乔看着他，靠在石门上，疲惫地坐了下去。 众人震惊地看着萧乔，石室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无人敢说一句话。 而萧乔身后的石门外，隐隐传来呼天喊地地哭叫声，假假知道，被石门隔绝在外的，是人间地狱。 “你疯了！”假假终于对着他用力地吼了一声，他走过来，半跪在萧乔身前，正对着他的脸，与他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你疯了！看看你……你做了什么……”假假盯着他又重复了一句，身体止不住颤抖，脚下不断升起凉意。 “你没必要这么做。”姬炀亦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失望。 萧乔坐在那，那张冷漠干净的俊脸抬起来，扫了一圈石室内的四人。 “一，天乾的人在尸阵出现之前，是要杀我们的。二，让他们进来，尸阵散后，大家照样要抢夺勾陈的精魂，与其到时候再打一场，折损自己，倒不如借此机会，一举除掉他们。”萧乔说完又扫了他们一眼。 “你……真的疯了！”无敌吸了一口气，说：“进来的两个天乾弟子也不放过吗！你拿我的刀杀人，问过我了吗！” 自200年前，乾坤子失踪后，天乾地坤便势同水火，隔日一小打，隔月一大打，但两个支派的长老都很有分寸，点到为止，闹出人命的，实在不多。在无敌心里，对天乾的人，还是有同门师兄弟的认同感。 “我与天乾的账，岂是这两条人命能算清的？况且，我们自己躲进石室中来，如此卑劣不堪，不仁不义，若让这两人活着出去，我们，往后还需在玄门中混吗？”萧乔说完，看了看手中带血的匕首，随手往无敌那边一抛，道：“还你。好匕首。” 无敌接住刀柄，突然向萧乔冲了过去，并道：“我先杀了你这败类！” 还未冲到萧乔跟前，姬炀突然挡在他面前，说：“小敌。别冲动。” “你他妈的别阻止我！怎么，是不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让你这位姬长老佩服得肝脑涂地？最好让天乾的人死光才好是不是？嗯？这个人渣是谁？你为什么这样对他言听计从？告诉我。”无敌略抬头与姬炀直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与姬炀说话。 姬炀心头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无敌向来重情重义，他怎么会不知道无敌在想什么。 “正好，现在我便跟你们说吧。”姬炀看着无敌，而后转身，面向萧乔，深深鞠了躬，道：“欢迎乾坤子归来。属下地坤长老，姬炀，见过乾坤子。无敌，小蚁，过来。拜见掠妖族的族长。” 此话一出，石室内陷入了更加恐怖的死寂。 假假只觉得脚一软，直接在萧乔跟前，往后坐了下去，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双眼睛，锁死在萧乔脸上。 所以当年的子申，就是乾坤子。他编造了一个子申的名字，所以掠妖族的族谱里根本没有这个名字。所以他说他与天乾的账算不完，因为当年正是天乾的人，控制了自己，杀了他们的乾坤子。所以，萧乔，生来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萧乔，便是乾坤子这一代的转世传承之人。 良久。 无敌突然轻笑一声，道：“我没话说。” 说完，他转身便往这间石室另一头的通道走去。 “哥！”楚小蚁叫了一声，跟又不是，不跟又不是。 “小蚁你留在这。”姬炀说着跟了过去。 石室内剩假假萧乔与楚小蚁三人。 三人沉默了许久，楚小蚁也并未过来拜见他们的乾坤子，他与无敌一样，甚至见过的生死更少，心里的疙瘩过不去。他就尴尬站在那，不自在地用拇指搓着食指。 假假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快关处，准备拉起开关，开门。 萧乔见此，迅速站起来，按住他的手。 “我不是掠妖族的，我没有义务听你的。”假假手上用力想往上拉，萧乔却死死抓着他的手，眼睛盯着他，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僵持了一会，萧乔突然抬起另外一只手，将假假推到石门上，看着假假说：“小蚁，你回避一下。” “……”小蚁迟疑了会，终究不敢吱声，也往通道走去。 “我知道你想出去干嘛。”萧乔看着假假，继续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不过还抱着一点可怜的奢望，妄想外面那个老头，是你的老爹罢了。” 一语被萧乔道出自己的心事，假假浑身颤抖，他狠狠盯着萧乔。 “但是，白六，我告诉你。你若出去，便是认贼作父！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便是两百年前，控制你的那个人，天乾的长老。同样，也是真正杀害你父亲的人。是不是觉得我骗你？想知道你父亲怎样在他面前灰飞烟灭吗？”萧乔说着笑了起来，露出几颗牙齿，笑得残忍恣意。 假假胸前不断起伏，他努力，一口一口喘着气，这才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点。 “让我来告诉你。”萧乔说着，突然抬手，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假假的额上。 ☆、完结篇3 假假眼睛用力睁了一下, 刚想躲开, 却突然觉得脑子像被射入了一道强光，断片数秒。 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条阴暗的走道里, 走道灰砖灰顶, 窄窄的，透着压抑。 走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内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萧乔！”假假对着走道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慢慢往石室走了过去, 说话的声音逐渐清晰。 “白族长不仅聪明，还是把硬骨头。”阴沉沉的声音自石室内传来。 假假心上一紧，快速跑了过去。他刚一拐进石室内, 眼所见是这样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长袍，头发披散于身后。他手持一条血色长鞭，长鞭微光流转, 垂于地面。 于他身前, 有另外一个人，正好被他挡住了一半。 假假心脏跳得飞快, 他轻轻挪了一下脚步，看清了被挡之人，如他所想，正是他的父亲，猫灵族族长白晋。 说是人, 也不准确，此时的白晋，是一缕魂。他被锁于一个形似八卦的圆台内，手脚被铐于捆妖绳上。目光有些黯淡，魂体淡淡的。 “老白！”假假迅速跑过去，朝他探出手，手却是直接穿过了他的魂。 “父亲……”假假站在那里，看着他，他知道，他现在在萧乔的识海里。 突然，一条红色长鞭袭来，缠住了白晋的脖子。 假假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截住长鞭，却又是扑了个空。 他转头，看着长鞭的主人，待看清眼前之人时，他心上猛一惊，这人正是大叔，虽是古装扮相，长发黑袍，但那张脸，却是一模一样。 “白族长胆识过人，不想都成了阶下亡魂，却仍是撬不开你的嘴。不过……不知白族长可否听过食魂？”那人说着，从怀里取了一根细细的银钉，足有十寸长。 “掠妖族乃玄门正派，没想到乾长老竟会使用这种禁术。不过，炼妖炉我都过来了，你觉得，这种术法，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白晋缓缓开口道，脸上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假假眼眶发热，却是哭不出来，许是在幻境中，他的情绪一直被压着，无处宣泄。在他自小的印象里，父亲就是这样，淡如轻风，钢如精铁。也就只有在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心里那块柔软。 “能得到什么？能得到你的一身修为啊！玄门正派？那又如何，我注定爬不上最高那把椅子，你这个高高在上的族长，当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任我如何努力，我头顶，永远站着一个乾坤子！哪怕他现在是个毛头小子，我们还是得对他俯首称臣，凭什么？！凭什么掠妖族要世代以他为尊！我告诉你，我要打破这个迂腐的传承！可是，因为你！白族长，若不是你使的这招狸猫换太子，让我错过了勾陈的觉醒时间，此时，我早已得到他的至上精魂了！”那人说着，突然挥鞭，在白晋魂魄上猛抽上去。 假假清楚看到，白晋的魂魄又虚上了几分。他大叫一声，又疯狂地扑上去，却再次扑了一个空，他不断地深吸着气，绝望与不安令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过……我现在想通了，白族长，想来，你数百年的修为，也是不差的。”那人慢慢朝白晋走了过去，手上夹着银钉。 “来吧。”白晋说着，将头垂了下去，不再说话。 那人驻足在半米外，抬手，银钉自他指间急速飞出，直朝白晋胸口掠去！ “不！”假假发狂叫了一声，迅如闪电，挡在了白晋身前。 身后传来一阵短暂痛苦的闷哼。假假脊背一颤，他低头，银钉早已穿过他身体，刺入了白晋的心脏内。 他迅速转身，见到白晋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老白！”假假站在他面前，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我杀了他！”他疯狂地喊道。 突然一个转身，曲爪向那人扫去，可那人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一步一步逼近了白晋。 假假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他绝望站在原地，脚下如灌了铅，他慢慢转身，感觉浑身发冷，绝望的无助感令他浑身颤抖。 他看着那人走到白晋身前。抬手，将那银钉又推进去几许。道：“你的痛苦很快便会结束。我告诉你，我不仅会得到你全部的力量，我还会带着你的力量活着，掘地三尺，我也会把白六找出来，我会让他，为我开启镇压精魂的阵法，200年后，精魂，一样是属于我的。” 说完，他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而后，缓缓将中指血滴入银钉一端，殷红的血，顺着银钉，慢慢流入白晋心脏。 中指血是舌尖血之外，阳气最盛的精血，魂体最是受不住阳血。血流入白晋魂体内，白晋浑身战栗不止。 待血染红了整根银钉之时，那人突然在白晋身上虚点了数下，白晋的魂体竟开始变得凝实。 “父亲……”假假站在两人中间，呆呆看着白晋，心里似被刀刮着般难受。 待白晋的魂魄凝实成形时，那人推掌而出，击于他额上，白晋身躯一震。 假假看着莹白色的妖力自他额间被吸食而出，源源不断灌入那人的掌心。 白晋一动不动站在那，随着妖力的不断外涌，他的魂魄再次变得虚浮，且逐渐透明。 在白晋的魂魄近乎完全透明之时，他突然抬起头来，对着那人鬼魅一笑，说：“那你便等200年吧。” 假假看着这个笑，心里突然猛跳了一下，他不知道白晋做了什么。 也就在那一瞬间，白晋的魂魄突然间消散了，毫无预兆，一颗圆润的白玉色妖丹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而那吸食妖力之人，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 假假转头看他，发现他竟长出了一身的毛发！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人崩溃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毛发，他瞪着地上那颗妖丹，浑身发抖，而后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石室。 石室内一下变得安静。 假假站在那，低头看着地上那颗妖丹，与自己脖子上挂的那颗一样。 他紧紧握着拳，慢慢跪了下去，对着妖丹磕了三个头。 当他再次抬头时，眼前看到的，是萧乔那张冷峻的脸。 幻境里他的情绪一直被压制着，当睁开眼时，脸早已湿透。 “看到了吗？”萧乔突然抬手，用力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妖丹。 “被食魂者，魂飞魄散，别奢望你父亲还活着，魂魄不全，连入六道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萧乔冷冰冰地说道。 “还给我。”假假看着他手上捏着的妖丹，面如死灰。 “当然要还给你，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知道白族长在临死时为什么笑吗？”萧乔突然抬手捏住了假假的下巴。 假假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人与妖所修之道不同，本就不可互通。乾长老那个蠢货，以为能将你父亲的妖力据为己有，却不想白族长生性狡猾，在被食魂之时，反将他一军，令他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因为他所截取的，只有你父亲一半的妖力，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如。你知道，你父亲还有一半妖力在哪里吗？”萧乔说着又轻笑了起来。 假假眼睛瞪着萧乔手上的妖丹，痛苦地咬着牙根。 “猜到了吧？就在这颗妖丹上。一半的修为，留给他的宝贝儿子，白六。也只有你这样的血肉至亲，才能得到妖丹内的灵力，吃下去，你便可以得到你父亲的妖力，你的仇人，就在外面。你可以用你父亲的修为，去为他报仇。”萧乔扼住他的下巴，慢慢说道，嘴几乎贴着假假的脸，暖暖的气喷在假假侧脸上。 假假看着他眼睛，哑声颤道：“你早就知道，大叔是我的仇人。你也知道，他为何会有我父亲的妖力。” “是。”萧乔贴着他的脸说，唇轻轻碰到了他的脸，又移开。 “什么时候。”假假面无表情问道。 “今天，在望生树下。我入了他的魂，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幕。”萧乔说。 “姬炀说，精魂可以助大叔恢复记忆，是你让他说的吧。”假假看着他。 “是。”萧乔定定回望着他。 “哼……”假假突然冷笑一声，“你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我下来，取我的血，为你开启阵法的门。然后告诉我父亲的死，让我，替你除掉天乾的长老吧。” “是。”萧乔冷冰冰应道。 萧乔每说一个是字。假假心上就多冷上了几分，他不断咬着嘴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 良久，他轻笑了一声，道“乾坤子不愧是个好领袖，运筹帷幄，工于心计。” “那还不是因为，你信我。”萧乔说着，也笑了起来，带着变态的得意姿态。 “是啊。我信你……子申，乾坤子。”假假定定看着萧乔，他抬手，抓住萧乔捏着妖丹的手腕，将妖丹推到自己嘴上，张口将其吞了进去，并道：“我会杀了他。” 萧乔看着他，未说话。 “只是。你能不能……求你把萧乔还给我。”说完，假假嘴唇颤了颤，终于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他不知道子申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是，萧乔一定不是这样的。眼泪翻涌而出，流到萧乔的手上，他手仍掐着假假下巴，突然愣住了，眼里闪现出茫然之色。 “你肯定不知道他有多善良，他会因为小时候杀了一个罪犯，而为此愧疚十几年，将自己逼成抑郁症。你肯定不知道他有多爱我，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人，怎么会杀人，怎么会伤我一分一毫。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信的不是你，我信的是萧乔。”假假说着，眼底由失望变成了绝望，由乞求，变成了决绝。 他知道，他的萧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乔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眼泪却从他眼里流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假假，掐着他下巴的手，突然移至他脑后，他抱着假假，疯狂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一边吻着他，一边不停地流着眼泪，他将假假紧紧地楼到怀里，身体不停地颤抖。 这个吻，带着浓浓的思念，绝望而压抑。 假假脑子空白了片刻，而后，他突然回抱住了萧乔的后背，疯狂地回应他。在这一刻，他坚信，此时吻着他的，是萧乔。 两人唇舌交缠，忘我地吻着。假假死死抱着萧乔，生怕他突然离开。 “乔哥。阿真好想你。”假假一边缠着萧乔的唇，一边含糊说道。 萧乔一顿，未答话，按着假假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突然，萧乔的声音自脑海中某处传来，阿真，信我，等我回来。 假假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萧乔一双冷漠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子申占据了萧乔的身体。 他突然张口，狠咬了一下贴着他的那双唇，并迅速将萧乔推开。 萧乔看着他，眼里的情绪难以道明。 石室内安静得只听得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石室外，却仍断断续续传入厮杀的声音。 “我会杀了他，替我父亲报仇。”假假看着萧乔说，眼里不带一点感情。 说完，他转身往无敌离开的方向走去，并道：“我不会逃走的，子申。” 萧乔站在那，眸中染上了悲伤之色。 他疲惫地靠着墙坐了下去。 自己是子申，自己，是回来复仇的。 可是，此时，他有点恍惚，他不知道，刚刚那个吻，是萧乔控制了这个身体，还是自己放任自己。 假假进了这个石室连着的一条通道，走入通道，发现走道上有几间石室，他走过去看，松了一口气，石室内空无一物，没有石棺。 他走到第三个石室，发现楚小蚁一个人蹲在那里抽烟。 “你干嘛”假假走过去。 “没人要呗。”楚小蚁撇嘴说道。 “……”假假。 “你哥呢？”假假又问。 “姬长老去找他了，不知道找到没有。”小蚁抱怨道。 “起来。我们也去找找。”假假拖着小蚁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另一边，姬炀见无敌进了通道后，马上跟了出来，却没看到人。通道尽头有左右两个岔口。 他往左边一路找了过去，把所有石室都找了一遍，并未看到人。待走到尽头时，只得往回走，往右边找了过去。 最终，他在右边的通道中某角落的一间小石室找到了无敌。 他进来的时候，无敌正在石室里面，面壁蹲着。 他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生气的时候就躲床底，后来床换了新的，钻不进去，于是，生气的时候就从躲床底变成了面壁蹲墙角，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习惯。 他慢慢走了过去。 无敌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光听步子都知道是姬炀，也不回头，继续蹲在那发呆。 姬炀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说：“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无敌低头看着身后熟悉的一双鞋，说：“你别管我。” 姬炀抬手拨了拨他的马尾，蹲了下去，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两手环着无敌的手臂。无敌肩窄，一下子被环了个满怀。 无敌后背一僵，脸刷地红到了耳根去。 小时候姬炀也会这样，从后面抱着他睡。但自无敌16岁之后，姬炀便不带他一起睡了。平日里，也不再跟他有亲密的举动了。 他心跳飞快，甚至他觉得这心跳都能从后背传到姬炀胸口去。他不自在地挪了一下，想站起来。 姬炀却将手臂收紧，不给他动。他将下巴放在无敌的瘦肩上 ，男人呼出灼热的气，擦着无敌的脖颈，令无敌浑身都难受。 “生气了？”他声线成熟，听在人耳里，总是莫名的有安全感。 “不敢。”无敌说。 “那你生我的气吗？”姬炀突然问。 “你是长老，服从乾坤子的命令，是本职。”无敌僵硬地答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姬炀的声音缓缓传入无敌耳内。 无敌似乎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 “我是说……结婚。”姬炀轻轻说道。 “……”无敌紧紧攥着手。 “嗯？”姬炀稍稍收拢了手臂。 “不敢。”无敌盯着地板应道。 “你可以生气。对我，你可以耍任何脾气。”姬炀说道。 无敌沉默了许久，低声道：“说的，好像我发脾气你就会为了我不结婚一样。” 姬炀一愣，没想到无敌会这样说。 “小敌，我……”姬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个话题，他也确实没想过不结婚，他只是想无敌可能会骂自己一顿。自己对无敌不知道算什么，这样抱着身前这个人，他觉得比抱着女人还舒服。上一次这样抱他，应该是自己20几岁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对男人有反应。自那以后，他便不敢再碰无敌了。 “你这样算什么！”无敌突然转身，看着他，“你别这样！我求你离我这个同性恋远点，真的。” 无敌说着，站了起来。 姬炀突然拉住他的手，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无敌低头与他对视，抓狂道：“我劝你真的不要再来招惹我，会出事的。” 无敌要走，姬炀却不放，一直看着他，有些受伤的样子。 无敌翻眼皮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脏话，然后突然弯腰将姬炀推倒在地上，整个人骑了上去，他揪着姬炀的衣领，瞪着他，姬炀亦瞪着无敌。 “你打我吧。我不还手。”姬炀有点痛苦地看着他道。 “你说的！”无敌说完，突然栖身压下去，手掌固定住姬炀的脸，对着他的唇啃了上去。 姬炀浑身一僵，直直躺在地上跟尸体一样，无敌胡乱亲了一会，发现姬炀一点回应都没有。他炸毛地张嘴咬了一口姬炀的唇，一股血腥味袭入唇齿，姬炀这才疼得闷哼了一声。 无敌略微抬起头，满脸通红看着姬炀，道：“真希望你死在这里算了，婚礼改丧礼，一了百了。” “……”姬炀。 无敌顿了一会，坐起来，看着他，说：“我不生气了，祝你跟嫂子早生贵子！老子不陪你玩了！你再来惹我，我会打电话给嫂子的，我有她号码。” 无敌说完，立马从他身上走开，站了起来往门口跑出去，刚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是小蚁，后面跟着假假。 “哥，可算找到你了！”小蚁说着，又探了脑袋，见姬炀躺在地上，惊慌道：“姬长老怎么了！” “他睡觉，你别管。”无敌挥手说。 “……”小蚁。 无敌说完，又折了回去。 姬炀从地上站起来，无敌过去给他拍衣服后面的灰，姬炀被他一碰，又是浑身僵硬。 假假看了眼两人微红的脸，未说什么。 待姬炀整了整衣服，转过来之时，假假看着他说：“我有事问你。” “你说。”姬炀说着，扫了眼无敌。无敌又在盯地板。 “萧乔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什么。”假假问道。 姬炀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绝道：“这是我们族内的事。” 假假突然上前揪起姬炀的衣领，狂怒道：“妈的他是我男人！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众人。虽知道萧乔与假假是这种关系，但假假突然喊出来，还是很有震慑性。 “你不告诉我可以！你把我男朋友还给我！”假假愤怒地瞪着姬炀，揪着他衣领的手在轻颤着。 “我觉得小白有权利知道。”无敌嘀咕了一句。 姬炀看着假假，又看了眼无敌，思量了片刻，说：“你先把爪子拿开。” “如你所见，这一世的乾坤子觉醒了。你不是说，昨晚萧乔失踪了吗。昨夜，我带的一缕残魂，也失踪了。”姬炀看着假假道。 “残魂？子申的是不是？！”假假问道。 “没错。乾坤子在两百年前的一抹残魂。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子申，就是我们的乾坤子。” “乾坤子的残魂……”假假重复道。 “常人死后，堕入六道轮回，三魂七魄会被打散，重组，在转世之时，成为一个全新的魂魄。但乾坤子与常人不同，第一代乾坤子创立掠妖族时，便与上古天神驱魔天尊立下了契约，天尊赋予他灵力，而他将以世代守护掠妖族为代价，驱妖降魔，他拥有至纯至阳至真的魂体，在上一世乾坤子寿命结束的那一瞬间，灵魂会越过六道轮回，直接进入下一世的传承中，也就是，乾坤子，世世代代都为同一个灵魂。”姬炀说着，眼中带着敬畏。 “那子申的残魂又是怎么回事？和萧乔又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是同一个灵魂吗？”假假皱眉道。 “因为，200年前出了一个意外。而这意外，恰恰就是你白六造成的。你，挖了他的心脏。” “……”假假。 “心脏，是他聚魂之关键所在。当年，你挖了他的心脏，且又是在勾陈觉醒之时，勾陈的力量对灵体的影响极大，他的灵体，在那时受到了重创，几乎要魂飞魄散，当日，地坤长老到之时，他只剩一缕残魂游离于天地间。”姬炀说着看了看假假。 “如果子申才是乾坤子的魂体，那现在的萧乔又怎么解释？”无敌突然插了一句。 “当时，大家以为乾坤子的魂体已经彻底消散。直到这一世萧乔出现，我们才知道，当日的乾坤子虽受重创，但并不至于魂飞魄散，他的主魂经过200年的自我修复，于这一世，重新进入了传承，虽说乾坤子主魂在萧乔身上，但到底是魂魄不全，所以……如你们所见，当乾坤子的主魂与残魂结合时，萧乔的魂力才会较之前更强大了。但是，那抹残魂……却并没那么简单。”姬炀说完，微微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假假着急问道。 “之前我只是猜测，如今，看了萧乔的表现我想基本可以确定了。乾坤子的魂体至纯至真，我们也一直坚信，我们的领袖拥有一颗常人无可比拟的纯净灵魂。但是，这样的想法显然是错的。任何人，都有阴阳两面性。子申的残魂，便是乾坤子的一个黑暗面。他在死亡之时，主魂进入了新的传承，但他的残魂，因为执念与怨念太深，而一直弥留于世，未进入下一世。”姬炀说完，沉思了起来。 假假听完，眉头紧紧拧巴道一块，他呐呐道：“如果……这一抹残魂一直占据着萧乔的身体，萧乔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这是一个博弈，是乾坤子灵魂中，黑与白的博弈。萧乔是子申，子申其实也是萧乔，本质上是一个灵魂。只不过子申这抹阴暗的残魂，弥留了200年，执念根深，萧乔的主魂至真至纯，却未必能抵得过他的怨念。这样的结果，我也是没预料到的。”姬炀说完，也无奈叹了口气。 “我……相信他。”假假看着地面，想到刚刚萧乔在自己脑海中留下来的那句话，等他。 而说到底，子申的怨念，是自己造成的，也该由自己来化解。当子申占据了萧乔的身体之时，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对子申的感情。他遇到子申之时，尚未成人，子申在他最落魄惨痛之时给了他温暖与信念。若没有当初自己杀他一事，或许，他会一直陪着子申直到乾坤子在那一世结束。 “我们回去吧。”假假抬头看着众人，说：“回去找子申。在解决萧乔的问题之前，我与一个人还有恩怨未了。” 他们顺着原来的路往回走。没多久便拐到了来时的通道，通道笔直，假假往石室望去，这一看，心脏差点跳出来，石室的门开了！ “乔哥出事了！”他大喊一声，虚影一晃，瞬间冲回了石室。 ☆、完结篇4 石室里两具尸体仍在。他直接穿过打开的石门, 跨出石门的瞬间,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并夹杂着腐臭味，他掩鼻皱眉, 扫了一眼石室, 差点没吐出来，眼及处尸横满地，乍一看，很难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其中有天乾弟子的，也有烂烂的腐尸，他楞在那, 小腿肚有些打颤，胃里翻腾起一阵恶心。他艰难咽了几下口水，强迫自己抬头，将视线从地上移开。 “白六！”萧乔的声音突然自石室中间的圆形凹槽内传来, 假假未做犹豫, 箭步飞跃，踩过地上的尸体, 纵身跳入了凹槽内。 刚一跳入，便见大叔的那条古狼犬正龇着牙伏在萧乔身上，粘稠的涎水自利齿上挂落下来，它眼睛猩红，作低伏状, 仿佛一张嘴，就能把萧乔一整个吞没，而萧乔就被禁锢在它两只前臂之间，身体靠着那口青黑石钟，手脚流了不少血。 “乔哥！”假假迅如闪电飞冲过去，在接近狼犬之时，身体猛地向后仰，顺势跪在地上，钻入了狼犬的下腹，他仰头抬爪对着狼犬肚皮一撕，狼犬一声嘶吼，抬起前臂往自己下腹扫去，假假也不恋战，他扯住萧乔猛地向旁侧滚出，躲过了狼犬的攻击。 刚一退出狼犬的攻击范围，他急速翻身跳起，狼犬迅速缠了上来，他左手提起萧乔的衣领，将他往身后一甩，右手顺势击出了一拳，狼犬未料到假假速度如此快，它刚扑上来，下巴便被假假拳头猛挑了起来，直接翻身倒地，痛苦地瑟缩了数下。 “畜生，回来。”大叔的声音传过来。 假假一抬头，见到的竟是一身长毛的兽人，此人正是大叔，也是200年前，天乾的长老。 “没想到，半月不到，你竟长进不少。”他慢慢走向假假，眼中全是杀气。假假注意到，御灵石此时挂在他脖子上。 “白六，杀了他。”萧乔将手轻轻放在假假肩上，俯身到假假耳边说道。 刚一说完，他突然抬手将假假推打了出去。 大叔见假假突然上前，便迅速推掌而出，假假抬起手臂硬接了一掌，两人发力皆在仓促之间，假假微微向后退了数步，略一驻足，未做停顿，他脚跟一提，急速向前窜去，直逼大叔而去。 两人一打照面，假假抬起左臂利爪往掌心一收，向大叔喉咙横扫锁去，大叔速度亦极快，抬臂一个右挡，将他手臂弹开。假假早料到大叔会出此招，趁大叔挥手之时，他又抬起右爪猛地向大叔腹部扫去，大叔反应慢了半秒，肚皮生生被假假撕了一条口子，他暴怒地抬脚横踹过来，假假腰部受力，飞了出去。 “小白！”不知何时，无敌几人已跟了上来，他在萧乔身后大喊了一声，刚想冲上去，被萧乔抬手拦了下来。 “让他们打。”萧乔眯眼看着场中局势，缓缓道。 “打你妈逼！”无敌怒吼一声，挥手挡开了萧乔的手臂，反手握着匕首，向大叔冲去。三两步便与大叔缠斗了起来，然未到半分钟，他便像个麻袋一样被打飞了回来，四脚朝天地撞在了萧乔脚下，姬炀刚从外面跳入凹槽，便见到这一幕，吓得他赶紧冲过来将无敌拎了回去。 “……”萧乔。 假假走了过来，立于他们身前，也不回头，说：“你们上去。” 姬炀看出假假不打算继续与大叔近身搏斗，若两人斗法，破坏力无可估量。 “你自己小心。”姬炀说了句，与小蚁架起无敌走上了凹槽的石阶。 萧乔看看他，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要跟上去。 “子申！”假假突然喊了一声，低声说：“当年杀你绝非我意，你怨了200年，我亦悔恨至今，今日一战，不止是为了我父亲，也是为了你。若我死了，而他也不再回来了，请你，好好对他的身体。” 萧乔身体微微一顿，一双寒眸似乎有了些松动。 “小心。”他低声说。 “乾长老，不知，我父亲的妖力，你用得可还习惯？”假假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叔。 “得心应手。”大叔冷笑一声。 “这身兽皮呢？可习惯了？”假假说着，嘴角微微扯出一点笑。 大叔脸色一僵，他阴鸷地看着假假，眼里全是恶毒之意。 “咱俩干脆点，就一招。若你赢了，我的妖力以及勾陈的精魂，归你。若你输了，我父亲的妖力，你一分不少地，还给我，滚出天堂围。”假假看着大叔，脸上带着挑衅。 大叔抿唇不语，额上渗了不少汗。假假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但他自己，对这抢夺过来的妖力，并无十分把握。 “白族长的修为，为你所夺，这期间又过了200年。你身负如此深厚的妖力，该不会惧怕白六这个，刚修炼成人的小妖吧？”萧乔的话音轻轻慢慢响起，不知何时，他又折了回来。 假假一愣，侧头，瞳孔一瞬间似亮了起来。 萧乔立于他身侧，伸手将他带着利爪的手握在掌心。 萧乔的手掌大而暖，假假浑身一颤，好像有一束阳光照进了他心里的荒原，他看着眼前的人，仿若初见，有子申的纯净如月，有萧乔的炽烈如火，最重要是，这双眼睛里，有他。 “乔哥……”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阿真。”萧乔垂眸看他。　 假假用力回握他的手，转而看向大叔：“怎么样。” “今日，便与你猫灵族做一个了断。”大叔说完，手掌迅速捏诀而起。 萧乔退向假假身后，突然抬掌虚放于他肩上。 “阿真，集中精神。”他说。 假假浑身猛地一震，萧乔的声音似从虚空传来，肩上的手掌明明轻若无物，他却觉得自己整个灵魂被弹拨了一下，心中一凛，他看到了老白。 “小六，你听着，凡集妖力之所成者，非武力使然，妖之所以强大，源于妖力，妖力起于掌控力。强者，立已而制于他。”白晋说着，将怀中的小猫放到一块大石头上，继而又道：“你看着。” 他跨步上前，手掌轻轻翻转，虚实莫测，假假似乎能看到他周身莹莹流转的妖气，白色衣袂随风而动，他倏地凌空飞跃，如惊鸿照影。 “妖斩山河——” 声音自白晋口中传出，仿若惊雷掠过假假心头，充满着不可撼动的力量，他目光一凛。 “妖斩山河——” “妖斩山河——” 假假与大叔同时大喝一声，双掌向下打出，捷若雄鹰。 石室内狂风乱作，两股气流以假假与大叔为中心，一瞬间炸开！整个石室剧烈抖动，那口青黑色石钟亦跟着颤动起来，数秒后，只闻细碎的爆裂声自地面传来，裂缝自大叔与假假周身的地面如蛛网般迅速射向四周。 站在凹槽外的姬炀等人被这股气流震得向后退飞数米，而立于假假身后的萧乔却纹丝不动，稳若磐石。 “白晋！”大叔眼中现出惊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鼻被气流震出暗红的血。 气流不过在空气中停滞数秒，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地面猛地下沉，裂开无数细缝，头顶的石块亦如山崩般砸落，飞沙走石，眼前所见皆是悬浮于空中的土黄色沙石，又过数秒，石室倏地安静下来。 待空气中的沙石慢慢散开。姬炀无敌小蚁三人快速走到凹槽顶上，往下望去，假假半跪于地上，萧乔立于他身后，却未见大叔。地面乱石层叠，如一片废墟。 “成……了？”小蚁看着姬炀问。 未待姬炀开口，石钟之后突然响起古狼犬痛苦低沉的咆哮，钟后泛起微光。 “食魂！快去阻止他！”萧乔大喝一声。 假假一听，抬脚如箭矢般朝石钟跑去，刚跳至石钟另一侧，突地一声恐怖的嘶吼，他的身体如麻袋般被打飞，狠狠撞到凹槽内壁上，跌落到地上。 一条近三米高的怪物自石钟后飞出，一跃至众人眼前。 只见这怪物一身黑色毛发，背脊呈深褐色，一双眼睛猩红，四颗獠牙足有十寸长，涎液裹着獠牙，骇人异常。前掌伸着尖锐的利爪，似犬非犬，似猫非猫。细看，它胸前插着一根血红的钉子，而钉子的一段，挂着御灵石。 “他吸食了古狼犬的妖力，与古狼犬结合了。”萧乔阴沉地看着眼前似是变异般的狼犬，眉若霜染。 他话音刚落，那怪物突然怒哮一声，冲至他身前，抬臂袭来，他竟也不躲，定定站在那，他抬眼，目光与那怪物相触，竟是比畜生还狠厉。 “乔哥！”假假疯了一样吼道，突然他感觉体内妖气四窜，血脉喷张，直冲天灵，他痛苦地停在原地，竟是完全挪不动步子。 姬炀直接甩出了一道紫符，但眼前的狼犬妖气过于强盛，紫符尚未触及其身，便在空中燃成灰烬。 它俯身，利爪如尖刀没入萧乔胸前，鲜血如盛放的玫瑰一样瞬间在萧乔的白衣上染开。 萧乔却突然森然一笑，道：“谢了。” 在狼犬的利爪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突然抬手，捏住它胸前的银钉，猛地一拔，连着御灵石，一齐扯了下来，带出了一串黑血。 那狼犬此时才察觉到萧乔的意图，它狂吼一声，再次抬臂将萧乔重重卷起，猛地砸了出去。 萧乔的身体如断线的木偶一样，直直被抛了出去，他眼睛一闭，手仍死死抓着银钉与御灵石。 没有预想中剧烈地撞击，一声闷响，他感觉被一团软软的东西包住。 他甩了甩头，睁眼，见一只巨大的白□□头低头看着他，他微微侧头，发现自己撞在白猫柔软的肚皮上。 “白六。”他盯着白猫的眼睛。 他看着它的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中，他哼着歌，站在一只白猫跟前，喊了一声白六。 假假轻轻咬住萧乔的衣服，站了起来，将他送到了姬炀那边。 而后，纵身一跃，跳至了怪物跟前。 它落地之时，石室被震得轻颤了数下。 此时，假假身形足有两米高，通体雪白，它眼睛深灰，神色凌厉，微微露出尖牙，它站在凹槽内，势如君王，睥睨天下。 姬炀无敌等人看着眼前两头庞然大物，皆惊得微微往后退出。 假假身体微微低伏，突然，后腿一蹬，嘶吼一声，猛地朝空中飞掠而去！ 那狼犬早已蓄势待发，见假假飞身而来，亦迅猛欺身而起，双方毫无虚招，抬起有力的前臂朝着对方劈头撕去，空中两个巨型身影进退迅疾，绞缠在一块，战不数合，两具身影又迅猛后退，同时落地，引得石室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假假四肢紧紧抓着地面的乱石，四周一片死寂，空气犹如凝结了般，两头巨兽的呼气声如巨大的鼓风机在石室内交替响起。 假假再次低下身，它自知猫的爆发力强，耐力却不够，必须，速战速决。 它定定伏在那，盯着眼前的怪物，在寻找，可以一击毙命的弱门。 怪物见他未动，再次一跃而起，骤然扑至他跟前，顺势提臂扫向假假，假假头部受力，瞬间被撂倒，那怪物见此，兴奋地踏于假假身上，血盆大口一张，对着假假左臂咬了下去，假假疼地嘶吼一声，咆哮声响彻整个石室。怪物将其左臂锁死，目露凶光。 就是现在！假假突然猛地抬起右爪，对着狼犬下巴挑去，一瞬间将其掀翻在地，这一反转在兔起鹤落间，假假迅如箭矢，丝毫未给它喘息的机会，张口对着它那喉管一口咬了下去，黑血如柱般自它脖颈处喷薄而出，假假一身白毛被泼染成暗红色，诡异异常。 狼犬在假假口中挣扎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最终瘫软倒地，再无起身可能。 假假似杀疯了般，仍死死咬着它的脖子，双眼满是血丝，满嘴黑血，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呼噜声，浑身颤抖。 石室内无一人敢上前。 良久，假假肩胛微微耸动，仿佛身上的力气被慢慢抽干，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四肢突然收缩，他痛苦得闷哼一声，再一抬眼，他看着怪物身上的一只手，那是他自己的，他变回了人身。 他从血泊里坐了起来，看着那只怪物发呆。突然感觉后背一重，他转头，萧乔正将自己染血的外套穿在自己□□的身上。 假假看着他，眼眶一热，突然紧紧抱了上去。 “乔哥……”他埋在他胸前呜咽起来，就是想哭。 萧乔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说：“白、六。” 声音冰冷，如自寒潭深处卷起的风。 假假身体一颤，往后跌坐下去，如坠冰窟。 萧乔突然俯身到他耳旁，缓缓道：“他没回来，是不是很失望。” 假假反手撑于身后，声音发颤道：“刚刚……你……他叫我，阿真。” “别傻了。我给他机会出来的，因为，我可不想，你还未杀掉那个人，自己却先死掉了。你以为，他有那么强大吗？”萧乔单膝跪于他身前，附他耳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假假的脸，嗤笑一声。 假假浑身发冷，也不知是汗是血，他未答话，疲惫地坐于地上，将头放于膝上，咬牙轻颤。而后又平息下来，他抬头，眼若死水，说：“我打不动了……” 话刚落，腹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低头，见萧乔从狼犬身上拔下的银钉，此时，正赫然插在自己腹上。他呼吸一滞，每吸一口气都觉得腹上传来阵痛。 萧乔轻轻抚上银钉的末端，看着假假溅着血痕的脸，说“白六，别妄想你能感化我。别跟我说，你是被控制的。你知道被一个，唯一信任的人剜去心脏，游离世间两百年是什么滋味吗？我就靠那口怨气撑着，不然，早就随着主魂一起转入萧乔这一世了。” 假假仍看着腹上那根被血染得殷红的钉子，感觉身体的能量在一点一点流失，手脚渐渐发麻。 “别指望无敌他们来救你。他们，在我的幻境里。”萧乔说着，森冷地笑了几声。 “你知道吗？我生来就是悲剧。乾坤子，所谓身负异能，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的，被诅咒的灵魂罢了！永生永世被困于掠妖族中，我自小，便被带入族中，明里备受尊崇，暗里，却需装蠢卖傻步步为营，乾坤子灵力强，身体却天生比常人弱，天乾地坤各自为营，对我虎视眈眈，意图控制我受其驱策！”萧乔边说，面目狰狞地看着假假，不断地喘着粗气。 “直到天乾攻打掠妖族那天，我看到了家破人亡的你，白六。我觉得，我们在天地间都是一样孤独的。哪怕现在，我们，都是孤独的。你数百年如一日，我的灵魂，永生永生不得轮回……但是！今天起，我们都解脱了！我会结束你的生命！而我，我将从乾坤子，那道可怜的魂魄中脱离出来，我要得到勾陈的力量，我要彻底……摆脱这个身份！”萧乔说完，目光一沉，将银钉又推入假假腹中几许。 假假浑身战栗不止，血滴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慢慢划下来。银钉处的皮肉开始发麻，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可子申的话却令他万般心疼。子申的命运，即是萧乔的命运，子申的孤独，即是萧乔的孤独，他生就无从选择，或许，从萧乔十岁那年，发现自己身负异能开始，他的这一生，便注定是孤独的。 他闭上眼睛，人将死之时，总会想要努力抓住一些可回忆的东西。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只有两个时期，一个是在天堂围，他父亲，他家族，子申，全在那。一个是离开天堂围，遇到萧乔。萧乔将他带回家。 “叫什么？”“白真真。” “萧乔，乔天王，我爱你。”“你神经病啊。” “我的愿望是……”“我们在一起吧。” 回忆似蚁，倾巢覆来。 而今，这些都不复存在了。 假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确实打不动了。 “阿真、阿真、阿真……” “阿真。醒醒，别睡！” 萧乔的声音在假假脑中反复响起。 假假抱膝坐着，虚弱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一束柔和的光笼罩着。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阿真。”萧乔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可辨。 “乔哥！”假假喊了一声，声音淹没在黑暗中。 “乔哥！”他站起来，想跑出去。 “阿真！别动，别出去。”萧乔说道。 “乔哥，你在哪？！”假假冲着黑暗喊了一声。 “我就在你身边呀。这束光就是我。别怕。”萧乔的声音温柔却又遥远。 “光就是你。”假假重复道，他抬头，那束光似是从天际照过来，像暗夜中的一盏灯塔。 “阿真，你听我说。是我将你引进来的。这里，便是乾坤子的识海。”萧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你是光……”假假看着四周的黑暗，说：“那这黑暗……” “是我前世的那抹怨念。”萧乔答道。 “乔哥，我该怎么做。”假假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要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你帮我。刚刚，在你与天乾长老对抗时，子申在我的身体，我进了另一个人的识海。” “谁？”假假问。 “石钟内那个精魂，勾陈。他已经觉醒了。”萧乔说道。 “你看到了什么？”假假对着空气问。 “什么都没有，他是一个完全新生的灵魂。他的精魂很强大，我只能窥得一眼，他的识海浩瀚无疆，魂力无穷，可纳万喜，可净万悲。我需要你，激怒子申。释放勾陈的精魂。他既如此想得到勾陈的力量，便让如愿吧！” “你想用勾陈的力量将子申那抹怨念驱逐？”假假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错。” “那你呢？！你跟子申本是一体，万一……” “没有万一，阿真。子申的怨念太强，这也是乾坤子的一个心魔，我没办法驱逐他，因为，说到底，他的心魔，也是我的心魔。你若不帮我，我的灵魂，便将永世堕入黑暗中。而我们……”萧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 假假一抬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乔哥……”他抬起手臂，想去抱萧乔，却从他身上穿过。 “阿真，相信我。我会回来，你也不准死。”萧乔说着，突然抬手，往假假额上轻轻一推。 假假猛地睁开眼睛，腹上再次传来阵痛。 他抬头，看着萧乔那张狰狞的脸，有片刻的迟疑。 而后，他微一抿唇，下了决心，说：“你错了，子申。” 萧乔脸上一僵，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渗满了汗水，他眯眼看着假假。 假假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笑，说：“子申，我告诉你，从始至终，孤独的只有你，可怜的只有你！两百年前，天堂围是我家。两百年后，萧乔就是我家。只有你，你生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遭人背叛，惨死于信任之人手上。死后，不过是孤魂野鬼游离世间，还妄想摆脱命运！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信任之人！你将永远，永远堕入黑暗的绝望中，孤独将是你唯一能留下的东西！” 假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说出了这一段话，他不敢歇一口气，他怕停下来，他便会哽住再也不忍心说出来。 愤怒、扭曲、怨毒布满萧乔脸上每一寸皮肤，他瞪着假假，许久，他坐了下去，眼神变得呆滞，麻木。他似乎在思考假假的话。 假假喘着粗气，突然上前，从他手上夺过御灵石，他站起来，丝毫未犹豫，跑到石钟前，双手颤抖着地将御灵石塞进了那只三目灵猫的第三只眼睛里。 当做完这一切，他狂吼了一声，像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趴在石钟上突然哭得不能自已。 那段话，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子申的灵魂，同时也刀刀扎在他自己心里。 茫茫天地间，一名长发少年，嘴里嚼着一根枯草，含糊不清地哼着歌，他的声音在寂寥的冰天雪地中传来。 “白六。”少年盯着眼前的白团子，吐出了两个字。 那个曾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待他如亲人的少年。 假假突然猛地转身，跑了回去，萧乔正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板。 假假冲到他身前，用力地抱住了他，哭得像疯了一样。 突然，那口青黑色的钟竟兀自响了三声，钟声似从远古传来，悠远绵长，声波自钟上荡开，响彻整个石室。地面的碎石如沸腾的水般滚跳了起来，石室中四根大石柱开始跟着颤动。 钟声响毕，那口钟突然凌空而起，疯狂旋转起来，那钟下面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四周的尸体竟被吸附了进去，萧乔在假假的怀中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乔痛苦地咆哮了起来，他试图挣脱，手臂却被假假死死抱着。 “子申？萧乔！乔哥！！”他大喊。 “啊——”萧乔声音嘶哑，突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那口钟愈转愈烈，周围的空气仿佛要被撕裂，石室的大柱突然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紧接着地面又是一阵猛烈地晃动，顶上的石块开始大块掉落，假假拉起萧乔往凹槽上跑，而凹槽上的三人，仿佛突然惊醒了般，从呆立中猛地缓过神来，假假知道，子申对他们下的幻术解除了。 “这里要塌了！快跑！”假假冲着他们吼道。 众人只愣了半秒，立马回神迅速往石室门口跑。 然刚跑出数步，身后突地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那口钟竟在旋转中突然炸裂。 石钟的炸裂带来了毁灭般的撞击，众人只觉脚下猛地一沉，地面彻底碎裂！ “啊——！” 紧接着咚咚几声，众人的声音淹没在水中…… “无敌……无敌！”姬炀所受的伤最少，他刚一坠入水中，便迅速翻了起来，浮在水面上，地面塌陷之时，众人都被四散冲了开去。 “小敌！”他有点崩溃地在水面上喊着，初春的水仍是冻入骨髓，他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我在这……”无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姬炀一转身，便见无敌披头散发地浮在他身后。 他游了过去，一句话未说，一把将无敌抢抱在怀里。 “姬长老……哥……来帮帮忙……”小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有些不自在地分开，寻声望去，小蚁正浮在不远处的岩壁根下，假假亦在那，萧乔被两人架着。 两人迅速游了过去。 突然一束光照了过去。 岸上一个高瘦的男子举着电筒，照着他们，不咸不淡地说：“要帮忙吗。” “废话！！还用问吗！”楚小蚁炸毛吼道。 “……”青年。 那岸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两次碰到的那个怪青年。 石室底下便是地下河，地面一塌，他们便坠入了河中。 那青年给他们打着电筒，四人带着萧乔游到了岸边，青年又搭手将众人拉了上来。 他拿电筒挨个照了一下几人，满身污血，衣服一个比一个烂，还有一个少年更是光着两条大腿，这人当然就是假假。 他一个字也没多问，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并不关心这堆人为什么那么狼狈。转身将自己的登山包拿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套衣服，丢给假假。 又拿出不少野外应急的药和纱布丢过来。众人也不客气，开始简单地处理伤口。 见有外人在，大家虽满腹疑惑，却也不好再说石室中的事，便都沉默不语。 “哎帅哥好巧啊。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无敌好奇问道。 “探险。听到崩塌声。”他惜字如金地说。 “你叫什么？”小蚁问。 那人沉默一会，说：“辛阳。” 次日。C市医院。 假假在病床上醒过来，低头扒开自己的衣服，见身上缠满了纱布。他艰难坐起身，发现萧乔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 如此相似的场景。没想到，过个年，两人又住回医院来了。 他从床上爬下来，走到萧乔床边，在床沿上坐了下去，俯身轻轻趴在他胸前。 他闭眼闻着萧乔身上的味道，一只手突然抚上他头发。 “阿真。”萧乔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假假后背微微颤了一下，阿真，多好听的名字。 他未答话，将头埋在萧乔胸前，钻了钻，将眼泪蹭到他的病号服上。 萧乔轻笑了几声，说：“你别把鼻涕又蹭我身上。” 假假贴着他的胸摇摇头，不肯起来。 “乖……别坐在这，回床上躺着休息。”萧乔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不要，不起。”假假的声音闷闷地在他胸口处传来。 “那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萧乔推了推他。 “不要，不起。”假假继续摇头。 “起来。”萧乔顿了一下，说：“我想亲你。” “不……”假假头摇了半圈，突然停住，心上狂跳。 他坐了起来，俯身，手覆上萧乔的脸，唇贴了上去。 窗外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被单上，在墙上斜斜投下两个交缠的身影。 心若有一处光，便能照亮整片黑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