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爱症》作者:春意夏   文案:   向坞有个毛病,只会爱人,不会被爱。   交往三任男友,一个受不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跑了,一个是出轨的渣男。   还有一个,比他小六岁,有钱有颜还专一,就是脾气又臭又硬,却日渐屈服于向坞。   于是有天,叶泊语说:“向坞,我爱你。”   结果,向坞跑了。   这是个甜文   没错是甜文()   叶泊语提供给他临时住所、帮忙打抱不平前男友,前提条件是要向坞假装他的男朋友。   向坞本以为,迟早有天叶泊语会腻烦。   结果却变成——   “不要分手,求求你。”   比他小六岁的青年红着眼睛说道。   年下毒舌有点癫攻x情绪稳定老实人受   写爱与被爱,得到、渴望和付出   标签:年下 酸甜 鸡飞狗跳 HE 第1章 那来当我男友吧   文/春意夏   世界上还会有比向坞更孬的人吗?   恐怕不会了。   男朋友出轨,带着小三游山玩水,嗨歌畅bar。   朋友圈发双人照,避都不避,所有人可见。   往日里那些狐朋狗友在底下评论:哟,辰哥,换人啦?   他男朋友回复人家:别瞎说,小今该不高兴了。   小今是小三的名字。   向坞在干嘛呢?   他在家里煲汤。   做好了两菜一汤,接母亲的电话,对面一片清脆的麻将碰撞声。   向坞习惯了,安静等待着洗牌结束。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安静下来,芳文洁女士开口:“微信跟你说话怎么不回?先转我两千块钱。”   又要钱。   用来做什么?   向坞闷了两秒,开口,“刚在做饭,没听见电话。”   他回答女人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吐字很清晰,但不爽利,口腔没有完全打开,略显温吞。   “行了知道了。”芳文洁女士不耐地打断,“记得转,挂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暗下来的屏幕映出向坞那张寡淡的脸。   男友说他长得清汤寡水。   唯独皮肤很白,不健康的、病态的,哪怕是八月最猛的日头,也无法改变这一特质。   他从小身体弱,常常生病,上到初中才稍稍养好一些身体,只是总也长不了多少肉,连带身高也没能突破一七七。   紧接着屏幕又亮起来,来电显示。   王辰。   他那出了轨的男朋友。   向坞接了电话。   对面是比刚才麻将声还要吵闹的音乐鼓点,砰砰砸在耳边。   “来夜色。”   三个字,决定了他的去向。   没给向坞说话的机会,对面直接挂断电话。   向坞的汤还没煲好。   半小时后,拎着两菜一汤,坐上临近的公交,来到了酒吧门口。   进去酒吧的一路上,大家都很嗨,没人留意这个存在感薄弱的男人。   偶尔惹人注意,他也马上鬼影一般飘忽过去。   按照王辰给的卡座位置,他寻到地方,周边已围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拿着酒杯的、搂着舞伴的,甚至有人在完全倒在真皮沙发上舌吻,全然一副公子哥做派。   向坞一眼就寻到自家男友。   王辰扎眼,是因为他怀里坐着的那个小孩儿。   说小孩或许不准确,人家也成年了。   但向坞今年二十六,对面坐在自己男朋友膝上那人,刚刚满二十,还在学校里上学。   听说学校也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   向坞站在最外围,左走两步,右蹭两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挤不进去,也和这里格格不入。   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他,随后就是他手里的保温桶。   “天哪!”   向坞的耳朵灵,听到那一声惊叹。   结果就是,周围的人全让开了,露出卡座的全貌。   这才看清众人围作一团,究竟是围着什么。   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注定被众星捧月。   坐在正中央的青年长了一张让人难以忽视的脸,一双凤眼,吊捎着,很凌厉。   五官精致得像精心丈量过后雕刻出来的,骨相完美,唇很薄,冷冷地勾勒着,连讥讽的表情都赏心悦目。   他应该很高,只是坐在那里,腿长到曲起。   旁人陪笑和他说话,他爱答不理的,一脸无聊。   有这样明显的对比,就连王辰身边那模样俏丽的男小三都黯然失色。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不属于向坞。   “王辰,你妻子给你带夜宵来了。”   一道声音拉他回了现实。   “哈哈多贴心啊,还不让人过来坐坐。”   “快点快点,把东西拿过来我们看看。”   那些人很明显和王辰认识,笑嘻嘻地说着。   有人上前,夺走他手里的饭盒,向坞反应慢一拍,来不及阻止。   坐在王辰膝上的小今先抬起头来,和向坞对视了。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向坞窝囊了十几二十年。   眼下男友贴脸出轨,双手就搂在小三纤细的腰肢。   这就算是个泥人,也总该有脾气吧?   众人暗地里屏息,都想看热闹。   舞池动感的音乐持续播放,头顶的霓虹灯忽闪忽灭。   向坞对着男孩,点了个头。   点头。   是问好的意思。   这种问候出现在平常任何时候都可以。   但独独现在,不应该。   没有手撕小三,没有难堪的闹剧,什么都没有。   向坞很平静地走上台阶,向着王辰走来,隔着那张玻璃桌子,问:“找我什么事啊?”   声音还是不干脆,缓缓的、柔柔的,有些温吞。   王辰眼里闪过一丝腻烦。   向坞向来是这幅死样子。   一潭死水,古井无波,无论怎么搅动,很快就恢复原状。   “叫你来你就来,真把自己当条狗啊?”他说,“还有你那破保温盒!我说没说过趁早扔了?看着丢人。”   向坞嘴巴嗫嚅一下。   那其实不是给王辰的。   是他明早的早饭。   他不说,王辰就当他默认了,更加不耐烦。   本来就是跟朋友打赌,看他敢不敢把“正宫”叫来。   后来就连严子衿也跟着起哄,说自己好久没见到向坞哥。   男孩有一双招人的眼睛,声音也悦耳至极。   王辰十分受用,头脑一热,就给向坞拨通电话。   这不是向坞和小今第一次见面。   早在半月前,那间公寓里,王辰和严子衿翻云覆雨。   结束后,严子衿要走,他不舍挽留,搂着人一阵腻歪。   汗水揉皱了床单,舒展的四肢再次纠缠,就在两人最是情动之时。   向坞突然回来了。   面对衣衫不整的两人。   向坞愣住。   好一会儿,站在玄关处的男子将肩上的单肩包拿下。   黑色皮革的公文包,和他这个人一样平平无奇。   黑发黑眼,黑色的皮包。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向坞说。   ##   眼下又是这种情况。   毫无新意。   王辰感到一阵阵的厌倦。   平心而论,他长了一张有些小帅的脸,家里又有点小钱,平时注重打扮,勉强也能排在帅哥的行列里。   和向坞谈恋爱,吃亏的是他。   毕竟向坞无论什么都平凡的要命。   平凡的长相、平凡的家庭,平凡的履历和工作。   能攀上王辰这束高枝,向坞理应更加巴结他才对。   事实也如此。   平日里家中的一日三餐、卫生保洁,全是向坞负责。   ——那他不如请个保姆。   还不会被朋友嘲笑。   严子衿这样的才能称作男朋友,才能带出去有面子。   向坞这种货色,算什么?   “算了,没工夫跟你怄气,你滚吧。”王辰冷冰冰地说。   严子衿已经坐在了他旁边,闻言推了推他的手臂,意思是要他态度好点。   他朝向坞投去抱歉的眼神。   向坞没接收到。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头发太黑,皮肤又太白,鬼一样的,阴森森的气质,让人发怵。   热闹没看成,一群人失了兴趣,有人还在喊“搞什么啊”。   这次,向坞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神流连在桌前的保温盒上,“那饭……怎么办?”   王辰气不打一出来,“你还想我吃你带来的东西?你疯了吧?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总是干这么掉价的事,我真是……对你无语,向坞。”   向坞张口,想要解释。   不是,那是他明早的……   王辰又道:“你走吧,别再来了,以后就当咱俩不认识。”   向坞闻言一怔,像是没听懂,头轻轻向一侧歪去,总算有点活人的样子。   王辰的怒火平息一点,嘴却不受控制:“听明白我的意思没?给你三天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从我家滚蛋!”   这是说分手呢。   也不好好说。   “分手”这个词说出来,关联到他和向坞,他都觉得掉价。   向坞这下真的急了,露出平静以外的神色来。   但他没来得及说话,肩膀忽然被一只手臂搭上了。   “真的?你们不在一块了?”   慵懒上挑的男声,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人的瞳孔原来能扩张到这么大吗?   向坞没由来地想道。   但这份惊诧不是对他。   不止王辰和严子衿,周遭的人也显出同样的震惊。   向坞能嗅到隐约的香水气,淡淡的檀木香。   肩膀上的重量没有消,沉甸甸压着他。   转过头,那张英俊精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脸,就摆在他面前。   是方才卡座中心位的青年。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我刚刚听到他叫你的名字,是向坞对吧?”对方低下头来,嘴角冷的笑意持续扩散开,搭在肩膀的手滑过脖颈,最终停留在他的侧脸。   修长的手指碰着向坞的脸,戳出一个小小的坑。   软的。   “你好,我叫叶泊语。”   太近了。   向坞一时间忘记呼吸。   那双眼睛,瞳色很浅,映出他黑漆的倒影。   磁性慵懒的男音再度响起。   “既然你单身,那来当我男友吧。” 第2章 给我说乐意至极   最先起反应的是坐在王辰身边的严子衿。   漂亮的男孩一下从座位上蹿起。   “叶泊语!你疯了啊?!”最后一个字狂飙上去,破了音。   一旁王辰也跟着脸色难看地站起,“泊语,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叶泊语看也不看对面,眼睛直勾勾落在向坞脸上,“只要你同意,今晚就可以搬去我家,我家只有我一个人,空得很。”   说着,他又一次贴近,用近似呢喃的声线,在向坞的耳边模糊耳语一句。   向坞那双漆黑的眼睛略微闪动一下。   “怎么样?向坞哥。”他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甚至恶劣的效仿。   说话的同时,手也不老实,从肩膀滑落至腰间。   那点讥讽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是一种好奇的探究,他的手握在向坞的腰侧,眼底显露一点孩子式的惊奇。   仿若感慨人类的身体构造如此不同。   向坞看上去单薄,实际上手也薄薄的一片。   “大家可都在等你的答复呢。”叶泊语的唇角勾起来,终于肯把距离拉远。   一瞬间,喧嚣再度填满空气。   “向坞,你不会当真了吧?!”王辰的声音响起,因为大声怒吼,面部略带扭曲。   向坞最后看了一眼对面自己的男友……前男友。   王辰的脸色差到极致。   鬼使神差的。   他说:“好。”   答应了叶泊语的邀请。   ##   夏夜的空气是暖的。   离开酒吧的冷气,还有点不适应。   叶泊语一路牵着他,直到入口处才松开。   就在几分钟前,在众人的极度震惊之下,叶泊语提出要和自己的新晋男友离开,美其名曰——单独约会。   气氛已经僵到极点,谁也没想到今晚会有这么一出。   劲爆是很劲爆,但与众人所期盼的背道而驰。   离开前,向坞鼓起勇气对英俊的青年说:“等一等。”   说完,他顶着周边人的目光再次踏上台阶,将桌上的保温盒拿走。   生平第一次,他受到如此多的瞩目,成为焦点一般的存在。   “这个,”向坞抬起头,语气真诚,吐字清晰,“是我明天的早饭。”   “……”   身后叶泊语噗嗤一声笑,王辰的脸色更像食了大便。   “你还挺会气人的。”   入口处还有很多醉酒的年轻人,叶泊语松开手后脸上的笑容也有所收敛,又变回那副冷硬的模样,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偷偷打量着他。   而他对那些目光熟视无睹。   向坞其实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可,出轨的人是王辰,突然说分手的人也是王辰。   王辰的怒火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从始至终,向坞没做错任何事,若非要指摘什么,无非就是……无缝衔接的速度过快。   那又如何。   是他王辰先不要的。   对方话都说到那个地步,他若再没皮没脸地纠缠下去……饶是向坞,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确实是我明天的早饭。”向坞手握紫色保温盒,和现场猎艳的氛围格格不符。   王辰一直让他把保温盒扔了。   真有那么丑吗?   但还挺保温的。   “今天的事谢谢了,连累你也出来。”向坞紧接着说。   叶泊语一怔,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谢我?”   “嗯,谢谢。”向坞的语气过于真诚,掺不了半点假。   荒唐。   这是叶泊语的第一想法。   夜色浓郁,向坞又一直低着头。   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上前一步,弯下腰来。   向坞吓一跳。   刚想退后,被叶泊语一把拉了回来。   “你在谢我什么,你不会当真了吧?”   “啊,那倒是,没有。”   “……”   叶泊语等待对方接着说。   结果,没了。   什么都没了。   就是谢谢,单纯地向他道谢。   “你这人……”话刚说一半,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的咕噜声。   向坞这才抬起头,神色无辜:“你饿了吗?”   “不,我不饿。”叶泊语面无表情,“你听错了,刚才是奇异生物在叫。”   向坞:“?”   听不懂年轻人的冷笑话。   向坞向周围看了看,又转回头来,“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吃饭。”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你钓错人了。”叶泊语说,“我不喜欢男人。”   “我知道。”向坞说。   他哪怕再蠢,也看得出。   叶泊语身上没有同类的气息。   方才酒吧里,叶泊语的手搭在他的肩膀、环上他的腰,哪怕是握住了,简单的触碰,没有欲望,纯粹地像他是一个手拿把掐的物件。   可他又说:“那你不饿吗?”   ##   花坛中心的一角。   向坞把自己明早的早饭拿来招待眼前的青年人。   叶泊语拿着精致小巧的铁筷,默默无语。   “是我用过的,但洗干净了。”向坞说着,又补充道,“我没有病。”   叶泊语小小咂舌,“我不是那个意思……太小了。”   和他的手掌相比,筷子太小了,拿着不方便。   “啊。”向坞呆了一呆,“但是很方便携带。”   “谁问你了?”叶泊语蹙眉,还是别扭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米饭上。   说到底,他都不清楚自己脑子抽什么疯,竟然真跟着向坞过来。   可能确实太饿了,一整天没有吃饭,临时被叫到酒吧本来心情就够差,还要被迫看一场一点都不好笑的整蛊。   叶泊语想把这群人的脑袋全部薅下来当球踢。   他今天心情不好,谁都别想好过。   于是发生方才的那幕。   他彻底搅合了这场整蛊,还将被整蛊一方强行带走。   粒粒分明的米饭包裹着汤汁,入口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   叶泊语有些意外,一连吃了好几口才慢慢停下咀嚼,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身上。   头顶的月光薄薄洒在向坞身上,给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镀上一层光。   活脱脱一个圣母像。   “你把明天的早饭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叶泊语问。   向坞还在看着远处发呆,闻言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公司楼下有便利店,我可以买饭团吃。”   “饭团有你做的饭好吃?”   向坞一愣,眨了下眼睛,“谢谢夸奖……?”   “谁夸你了,少自作多情。”叶泊语这下连眼皮都懒得抬,埋头继续吃饭。   偶尔吹拂的风,缓解了夏夜的燥热。   饭吃得差不多,叶泊语问:“离了王辰,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向坞有些惊讶,对上叶泊语的眼睛。   没想到自己那丁点不对劲的情绪,轻易便被对方捕捉到。   “被我说中了?”叶泊语的语气随意,“看来你也没多喜欢王辰,他说要分手,你也只是担心自己没有住的地方。”   他将饭盒递还给向坞,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粒米。   从青年刚才吃饭的姿势就能看出他的教养很好,既没有发出声响,咀嚼时也安安静静闭口不言。   “正好我很烦这群人,也懒得再应付,不如你来替我打掩护,我给你提供住所。”叶泊语的眼睫垂下,落下细密的一层阴影,“放心,我平时很少回去,都是住学校宿舍。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向坞迟了好一会儿,发出与此时无关的重要疑问。   “你还是学生?!”   ##   叶泊语,X大数学系,大二生,今年刚满20岁。   和向坞相差六岁。   六岁。   倒也不是难以接受的年龄差。   但向坞还是非常、非常地头疼。   他以为,和王辰混在一起的,起码都是职场人士。   “不、不行。”向坞打磕巴道。   本来叶泊语只是随口一提,但见对方这么抗拒。   他起了逆反心理。   开什么玩笑,就没有人会拒绝他!   “为什么不行?”   向坞干巴巴:“你还是学生。”   “我是学生又怎样?我们又不上床!”   声音略大。   在空旷的花坛处回响。   向坞吓得抬手想要捂住叶泊语的嘴巴,但姿势过于亲密,做到一半生生止住。   凭空划拉两下。   “嘘!嘘!”   叶泊语才不管,“我只有周六日回去住,你只需要给我做当天的晚饭,这样也不行?”   向坞冷静下来,望着坐在花坛一角的叶泊语。   “你觉得我做饭好吃吗?”   “一般。”   “你想吃我做的饭?”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叶泊语臭着一张脸,“这是住宿费。”   向坞松了一口气,“那……”   叶泊语已经想好了,只要对方拒绝自己,立马抬屁股走人。   开什么玩笑,他就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好、好的。”   “什么叫好的?”叶泊语站起身,大片的阴影落在向坞眼前,脸颊被重重掐住,“给我说乐意至极。”   作者有话说:   向坞,一款情绪稳定的卡皮巴拉   叶泊语,表面:冷酷、帅气、b男   实际:幼稚、男大、爱面子 第3章 你前男友的现相好   “向坞,你不会真以为叶泊语看上你了吧?”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根本不喜欢男人!他耍你的,他耍了我们所有人!”   房间里,王辰歇斯底里地咆哮,向坞则埋头专心致志收拾自己的行李。   三天,太赶了。   他只能抽出晚上下班时间一点点收拾。   王辰在第二天晚上回来,看到向坞收拾一半的行李,脸色铁青。   以往事事有回应的人,现如今却彻底无视他。   见向坞没有搭他的茬,王辰更加生气,一把夺过向坞手里的保温盒。   用力过猛,直直拍落。   两人皆是一愣。   最后还是向坞弯腰去捡,将散落的保温盒收进编织袋里,太鼓了,拉链都拉不上。   放在从前,王辰一定会骂,太土了,上不了台面。   向坞就会默不作声地拿出来,把它藏进角落里。   对待伴侣,他总是百依百顺,叫人挑不出毛病。   没有情趣,也没有情绪。   不如一个充气娃娃。   现在他要走了,彻彻底底地走,打开门外,迎接他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吗?   也不。   世界还是和从前一样糟糕。   男朋友倒是崭新的。   难得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原来他也有脾气,一团软柿子被人踩在脚底下,踩烂了,也是会让人脚滑摔跤的。   与此同时。   微信自带的铃声响起。   向坞的手机放在岛台,上面赫然写着“叶泊语”三个大字。   前两天刚刚加上,才知道对方的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   王辰眼睛都红了。   当然不能是出于嫉妒,纯是气的。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是半点没听进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向坞开口,依旧不紧不慢。   王辰咬牙切齿,放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和叶泊语搭上关系,没你的好果子吃,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刚说完,门外响起敲门声。   两个人都扭过头。   这么晚了,想都不用想是谁。   向坞也露出为难的神情,说:“我说过不要他来接,他非要来……”   王辰:“……”   见硬的不成,王辰拉住他的手腕,语气放缓,“向坞,你不了解他,他这么做就是故意找我的茬,让大家都不痛快……”   向坞诧异地看向那只手,牵住了他,仿若挽留。   从始至终,王辰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一句道歉,忽然这样“好心”的提醒。   向坞慢吞吞说:“好的,我记下了。”   王辰松了一口气。   向坞又说:“那还是你更烂。”   ##   门开了,叶泊语在门外。   那天夜里光线昏暗,没能看清。   眼下走廊一片橙黄的灯光,青年高大的身影直直压下来,盖在向坞头顶一片阴影。   “电话怎么不接?害我好担心。”叶泊语状似体贴地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来帮你拿。”   说着拿起向坞拖在地上的大包,鼓起的编织袋挤出保温盒的一角。   紫色的。   过深的颜色,显得丑丑的。   叶泊语又笑。   “看来你迫不及待离开这里了。”   门敞开着,屋内王辰听得见。   叶泊语说这话时,甚至特意看了门缝里的王辰一眼。   王辰就这么僵着,和那晚在酒吧一样,想要发作却生生忍下。   “哥,和你的前男友告个别吧。”   叶泊语站在他身边,像那晚一样手臂搭在他肩上。   门内王辰胸膛来回起伏,看样子气得不轻。   向坞闭了闭目,记忆像那晚的霓虹灯一样一闪而过。   他还记得青年当时的语调,也像现在一样,轻轻上扬,鼓动着他。   旁人不知道,那晚叶泊语在他耳边还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也不想让这些人看笑话吧”。   承认吧,你受到蛊惑。   下一秒,睁开眼。   “再见。”   向坞说。   ##   “怎么不直接给他一拳?”车库里,两人停在一辆赤红色的跑车前,叶泊语说。   向坞没吭声,过一会儿才道:“打人,是不对的。”   叶泊语轻哼一声,没多表示。   拉开车门,将向坞的行李放到车后座。   向坞抬手想要拦,“那个袋子放在地上过,不太干净。”   “那怎样?你抱着?别开玩笑了。”叶泊语不耐烦地推他上副驾驶,“少操心那些有的没的,那是车行洗车需要关心的事。”   向坞被赶鸭子上架上了车,不安地来回动了动。   他没做过这样的车子,顶棚都没有,张扬至极。   叶泊语看不惯他那副畏缩的样子,直接把人按住了,强行拉上安全带。   向坞在对方靠近的下一秒安静下来,再怎么说都是男性的躯体,比他更健壮身形更加宽阔。   二十岁,太年轻了。   对于向坞来说,仿佛上辈子的事。   叶泊语一点都不像个学生。   “送我到和平巷就可以了,谢谢。”向坞礼貌地说。   叶泊语忽然抬过头,望着向坞,车库的灯光昏暗,叫人读不懂他的情绪。   跑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即便是在黑夜里,也亮眼到引人纷纷侧目,轻而易举地蹿过和平巷的岔路口,继续往前驶去。   向坞委婉提醒道:“不然开一下导航吧?好像开过了。”   “没有。”青年板着一张脸,“我可没答应要送你。”   向坞:“……?”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倒是你先答应了,要住在我家。”红灯,叶泊语面无表情转过头,“怎么?你要毁约吗?”   向坞有些惊讶。   没想到对方是认真的。   绿灯,叶泊语踩油门,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了,冰冷的像一台人型机器。   好在此机器只一台,并且极其美型,可宽容性格设定上的巨大瑕疵。   气氛略微凝固住。   恰在此时,叶泊语的手机铃声响起。   叶泊语像是没听到,向坞开口提醒了一次,获得对方冷硬地一声“嗯”。   然后没然后了。   铃声响起第二遍。   向坞忍不住:“不接吗,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   叶泊语一咧嘴,唇角扬起的笑更像嘲讽,“你怎么这么好心?”   翻译过来: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向坞听出了画外音,本想闭口不说了。   叶泊语又道:“那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是谁打进来的,我开车不方便。”   此话有理有据。   叶泊语的手机在他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左侧。   向坞有些为难。   “我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你的安全带都是我系的,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方便?是因为手短吗?”叶泊语用一种纯直男的语气说。   向坞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好像还是在谈恋爱。   对一个人付出自己的全部,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方提出分手的理由是:你太照顾我了。   向坞那时候还年轻,外加上性格原因,也不懂得反问,对于这样离谱的说辞,竟也接受了。   照顾一个人原来也有错。   他总也把握不好分寸。   胸前凑近一颗毛绒的脑袋,发丝柔软蹭过叶泊语的下颌。   尽管拿手机是他自己提出的,叶泊语还是愣住了。   待回过神来,向坞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上面赫然写着——   烦人精。   “接。”命令式的口吻。   向坞一愣。   手指划开手机,叶泊语接着说:“开免提。”   向坞眨了下眼,望向叶泊语,神情似乎在说:你确定?   叶泊语笑,“我确定。”   那笑容不再满溢着嘲讽,当然也不算美好。   是在故意使坏。   向坞按照叶泊语所说的做了,电话对话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音。   “叶泊语,你又翘课了!”   叶泊语漫不经心地应声,难得主动说:“晚上我也不回学校,替我告诉张溢一声。”   “你去哪儿了?”对面继续问。   “去接男朋友了。”   电话对面沉默几秒。   “能别开这种开玩笑了吗?”对面的声音阴沉许多。   “不开玩笑啊,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叶泊语笑着,眼看着向坞的瞳孔迅速扩大,手放下也不是拿起也不是,“要不要他和你说两句话?”   “叶泊语!”对面再度破音,和那晚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叶泊语充耳不闻,继续对着向坞:“来,亲爱的,打声招呼。”   “不、你别……”向坞一阵慌乱,下意识开口。   “怎么?害羞了?没事的,对面你也认识,你前男友的现相好。”   “……”   下一秒,电话直接被挂断。   叶泊语心情愉悦了,连带看向坞都顺眼起来,右手离开方向盘,开始播放车载音乐。   向坞:“…………”   “不喜欢听?可以换。”   向坞脸色复杂几分,缓慢摇了摇头。   也不是。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音乐取向这么超前。   是土摇。   作者有话说:   可以嘲笑我们泊语的听歌品味,但不能否认他在一本正经气人方面的天赋 第4章 你究竟像谁   跑车在夜色里奔驰,略过街边盏盏明灯。   在一阵土嗨的音乐中,向坞的头发被吹得胡乱翻飞,好不容易在一个路口停下,趁机理顺自己的发型。   叶泊语问他:“你吃过晚饭了?”   晚间八点已过,街巷里灯火通明,小摊摆了长长一串街,没有车窗的阻隔,一时间人声鼎沸。   向坞点了头,反应过来什么:“你还没吃?”   叶泊语张口就来:“是啊,为了来接你,我连晚饭都没吃,你却连我电话都不接一个。”   他的作息不规律,吃饭全凭心情,有时候一天能吃四五顿,有时候赶上课业忙,一天只吃一顿饭。   这些他都不会和向坞详细说。   随口的说辞,是个人都该分辨得出——他胡诌的。   偏偏向坞利索地解下了安全带,还顺带解释:“我当时在和王辰说话,没来得及接电话,抱歉。”   没得到任何回应,向坞抬起头,见对方在打量自己,像看什么神奇生物。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你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我知道。”没想到向坞却说,“但我觉得应该解释。”   叶泊语:“你一板一眼像我们教授。”   向坞不明所以。   叶泊语扯开嘴角,“他今年五十八了,马上就要退休。”   “啊。”向坞说,“我二十六……”   叶泊语刚扬起的嘴角迅速落下,“究竟谁问你了,这么着急自报家门。”   说着再次启动车子,熟门熟路地拐进街巷旁的停车点。   向坞不知道又怎么惹到这尊大佛。   两个人下了车,叶泊语问:“烧烤吃不吃?”   向坞犹豫一下,还是说:“如果你晚上没吃饭,我建议先吃点主食垫一下,一上来就吃辛辣的食物,胃会受不了。”   叶泊语又不吭声了,视线却在向坞身上打转。   半晌,青年微微弯下腰,平视向坞。   “难怪王辰受不了你。”   向坞张了张口,无法反驳。   很久以前,芳文洁就针对他优柔寡断的性格提出过疑问。   ——你究竟像谁?   “办事一点都不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像我。”   “也不像你那不知道死哪里去的酒鬼爹。”   “向坞,你究竟像谁?”   向坞没办法回答。   自他记事以来,父亲的形象便是模糊的。   上小学之前,向坞一直住在外婆家,因为常常生病,幼儿园几乎没上几天,身边也没有同龄的孩子。   外婆家有一股特殊的气息,像湿木在温暖的火焰里烤。   年幼时他还不懂,后来长大,渐渐明白,那是老人味。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老人们留下,死亡是可以嗅到味道的。   儿时,外婆总是教导他,遇事不要急躁,不要与人发生争执,凡事都要多商量……   后来,为了能上市里的小学,芳文洁把7岁的儿子接回到自己身边。   开学第一天,她教给向坞的是:“别人如果问你爸爸呢,你就说你爹死了,听明白没?”   外婆的葬礼向坞没能去,因为那天他在考期中考试。   10岁的那个冬天很冷,那是自开学之后第二次,芳文洁踏着风雪,放学后来接他。   一向坚强的女人流出许多的眼泪,展现出如雪一样薄一样冷的脆弱,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低低啜泣。   “妈妈只有你了。”   小小的向坞回拥了那个怀抱。   ##   “我讨厌炒饭。”叶泊语说。   烧烤摊上烟雾缭绕,到处都是人,男人女人,无一例外,都在叶泊语坐下的那刻,将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在他身上。   欣赏的、嫉妒的,各种情绪隐没在层层烟雾下。   向坞不习惯被注视。   尽管不是对他。   叶泊语旁若无人地和他对话,还是引来一些人的瞩目。   硬着头皮坐在叶泊语的对面,他的心思压根没在对话上。   脸颊被掐住时,他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用力被拉拽一下,他吃痛地惊呼一声。   “我说,我讨厌炒饭。”   向坞茫然了。   向坞捂着自己被掐得通红的半边脸颊,陷入深深的茫然。   叶泊语倒没用多大的劲儿。   可那是肉啊。   他的皮肤又白,冷不丁掐一下,还是很明显的。   干嘛掐他?   向坞显露出茫然又无辜的神情来,叶泊语没有丝毫负罪感地说:“你走神了,没听我说话。”   “啊。”那他应该为此道歉吗?向坞拿不准,还是捧着脸颊。   “不吃炒饭?”   “不吃,油多。”   向坞有些可惜地说:“我做炒饭还挺好吃的……同事说的。”   小小补充一句,不是自卖自夸。   叶泊语眼皮撩起来,“那怎么办,难不成你现在做给我吃?我现在就饿。”   言下之意,向坞做的,可以吃。   向坞有些意外。   叶泊语好像,还挺好哄的。   于是他说:“我看对面餐馆还开着,说不定有粥或者其他主食。”   叶泊语皱眉,“谁会大晚上喝粥?”   紧接着又使唤人:“你去买。”   餐馆快要打烊了,向坞进门时,店员正在擦桌子。   老板掀开后厨的门帘,问他要什么。   鬼上身一般。   向坞说:“家里小孩儿想喝粥。”   ##   向坞拎着一碗小米粥出了店门,全程低着头。   叶泊语叫他,他当没听见,从路那边转了一圈,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叶泊语:“你去偷地雷了?”   向坞抿唇,轻咳一声,把粥递上前,“不是。”   “那你干嘛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该怎么解释呢。   老板也是心好。   一听是给小孩喝的,把自家熬的粥盛出一碗匀给向坞。   向坞一时无措。   老板倒是乐呵呵的,“拿着吧,自家的小米,也是熬给我小女儿喝的,她这两天胃不舒服,上吐下泻。”   “小孩子肠胃是弱了点,我以前也总生病……”   向坞万分羞愧,连忙把自己小时候吃过的药方说给老板听,以供参考。   回到烧烤摊前,向坞把头埋得很低,生怕对面餐馆打烊看见他,以及他对面这么大一幢小朋友。   向坞不免好奇,“你有多高?”   叶泊语在等粥放凉,拿着勺子从边缘处刮两下,对食物呈现一种专心致志的态度来。   "189。"   得到答案,向坞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着几个大字。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叶泊语自然看懂了,不耐地说:“我家里人长得都高,我和我哥差不多。”   原来叶泊语还有个哥哥。   “干嘛这么迫不及待了解我?”   勺子送入口中,粥是温热的,一下温暖了凉透的胃,也让皮肤渗出汗。   “你应该清楚,我们不是认真的吧?”叶泊语说。   向坞没想到会扯到这个话题。   “刚刚严子衿的电话你也听见了。”叶泊语继续。   “严子衿是谁?”向坞问。   叶泊语喝粥的手一顿,“你连严子衿是谁都不知道?”   向坞茫然,“……我应该知道?”   “刚刚给我打电话的人,你完全没认出来?”叶泊语有些烦躁了,一整个鸡同鸭讲,“你前男友的出轨对象,你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清楚?”   “啊。”向坞依旧平静的,端坐在椅子上,任人捏扁揉圆,“我听他们管他叫小今。”   见向坞那副淡淡的模样,叶泊语心底升出一股好笑的情绪。   “难怪他俩都那个样子了你也无动于衷,原来你压根不在乎。   “向坞,是不是除了你自己之外,其他人都不重要?”   正好烧烤也好了,店家端着盘子给两个人上菜。   向坞选择先对店家说谢谢,随后才是回答叶泊语的问题。   “我在乎好像也没用。”   叶泊语安静下来,盯着对面人看了半秒。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窝囊?”   向坞愣了一秒,点了头。   叶泊语有些意外。   向坞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烤串推到叶泊语面前,“吃吧,多吃点。”   说着率先拿了一串放进口中,味道意外地好,和他以往吃过的烧烤不太一样。   他有些惊喜地抬起眼,想要跟叶泊语分享。   想了想,干脆拿起一串,递到叶泊语眼前。   “好吃。”   叶泊语嗤笑一声,接过去咬了口。   “凑合吧,老爷子身体不行了,现在都是他儿子儿媳在烤,味道没有以前好,咸了。”   向坞说:“你以前常常来这里吗?”   叶泊语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抬起头时勾起唇角。   “你想知道?”   恶劣的、刻意的,像是某种报复。   “不告诉你。” 第5章 我就要你   把剩下的一点粥喝完,叶泊语掏出手机问向坞:“多少钱,我转你。”   “啊。”向坞摆手,“不用了,店家没要我钱。”   叶泊语脸色古怪,“还真是你偷来的?”   “不,不是!”   叶泊语上下扫他,持怀疑态度。   见对方心情还不错,向坞终于找到机会,说出酝酿许久的话。   “回去之后,我好好想过了,那天晚上你替我解围,我很感激你。但是,撒谎是不对的,说一个谎,要用更多的谎来圆。   “叶泊语,你……不是那边的人,没必要去淌这滩浑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还是算了。”   向坞说。   他不想报复渣男,也不想棒打小三。   因为那些都没意义。   或许真的像叶泊语所说,他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在乎隔天的早饭,在乎临时的住所,至于王辰这个人……或许曾经在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谁说是为了你?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   明明刚才的氛围还算融洽,叶泊语抬起眼眸时,眼底冰冷一片。   灯火通明的小吃巷子,耳边的吆喝声不断。   对方高大的身躯实在没有半分学生的样子,只是前倾,压迫感十足,一张男女通杀的脸,骤然靠近。   向坞下意识往后,没有椅背的支撑,有些狼狈地扑空,本能反应又让他向前。   反而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现在这样刚好,我们交往,你不用付出真心,我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叶泊语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纠结的,这样算下来吃亏的明明是我。”   向坞张了张嘴巴,好似说什么都无力,“你是个好孩子……”   叶泊语果然笑了,不顾衣服的材质,手肘直直落在满是油污的桌面,掌心撑着下颌。   像欣赏艺术品,也像看一个极其抽象的东西。   说到底,艺术,在一窍不通的人眼里,就是抽象。   “你说我是个好人我都认了,‘孩子’是什么鬼?还真把自己当教授了,迫不及待就想教书育人?”叶泊语持续不断冷讽着,“向坞,搞清楚现状,现在是你欠我的。”   欠什么?   “浪费我的感情。”叶泊语面无表情说,“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柜了,现在你说算了就算了?”   “我为了你,和王辰彻底撕破脸,刚刚你也听到了,严子衿和我在一个学校,你让班上同学怎么想我?”   “他们应该会庆幸你不是真的同性恋?”向坞说出自己的猜测。   叶泊语:“……”   “向坞,你真是,油盐不进!”   其实不是。   向坞还挺好说话的。   只不过,他真的不明白。   和他假装情侣,对叶泊语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说得极端点,就算是选男人,比起他,叶泊语肯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向坞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对方听。   叶泊语说:“你蠢啊?他们都喜欢我,当然乐意和我在一起,说不定哪天擦枪走火,假戏真做……”   他越说越生气,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拍桌子,吓了向坞一跳。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和男人上床的。”叶泊语一字一句。   向坞:“……”   搞不懂。   真的搞不懂。   “我就可以了吗?我也喜欢男人。”向坞试图说服对方,自己也有危险性。   叶泊语暂时停止了怒火,仔细打量起向坞。   黑发黑眼,很容易落下印子的皮肤,连手腕都很纤细。   唯一能称得上粗的地方,可能就是神经。   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兼具两种如此矛盾的特性。   既敏感又迟钝。   叶泊语简直想要撬开对方的大脑,看看里面是怎样的构造,又是如何生长。   但最后,他只是不屑地,“就你这身板。”   很好,被瞧不起了。   向坞:“……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有你这种体格。”   叶泊语挑起眉。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我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向坞将话题绕回来。   叶泊语却说:“我就要你。”   ##   巷子深处有涮洗墩布的水池,叶泊语在那里洗干净手。   他对这一片很熟悉,熟门熟路地打开水龙头,一只脚踩在水泥砖砌成的台阶。   沁凉的水缓解了空气中浮动的燥热。   向坞递来纸巾,他直接说不需要。   指尖滴落下的水砸在地面上。   向坞只好拉起他的胳膊,把衣服上的脏污展示给对方看。   叶泊语淡淡看一眼,依旧没什么表示。   黑夜里,两个人安静对峙着。   谈判破裂了。   但向坞并没产生太多挫败感。   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失败于他而言,是经常发生,并且习以为常的事。   今天却有不同的感受。   他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是我。”巷尾寂静,街口路边被全然隔绝了,只有向坞的说话声,此刻清晰可闻。   “如果我答应了你,就像你说的,会提供给我一个住所?”   “是啊,我之前不就说过了?你怕我反悔,回头我可以找律师拟一份合同。”   “不、也不用那么麻烦……”   最后还是向坞走上前,主动帮忙擦掉那块油渍。虽然擦与不擦没什么区别,衣服还是脏掉了。   “那……”向坞一个起始音。   “我现在要和你回家吗?”   月光里,他抬眸,银白的光亮栖息深色的眼瞳。   叶泊语满意地勾起唇角,低下头,与之对视。   “你决定了,不许反悔。”   红色的跑车继续在夜里行进,从郊区跑进市中心,最终在庄园小区的门口停下。   向坞有想过,叶泊语的家境一定不错。   但在这座繁华都市,一栋中心区的百平米房子……   半小时前,他们还在烧烤摊前喝粥吃串,身上还残留着烧烤的味道。   现在,那些烟火气火速随着跑车的进入,消散了。   好在后方的独栋别墅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叶泊语锁了车,带向坞进入公寓楼。   “你喜欢宠物吗?”叶泊语忽然问。   电梯一层层往上升,轿厢的空间足够大,向坞站在角落里,闻言抬头。   下一秒,叶泊语出现在自己眼前。   距离过近,脚尖对着脚尖,向坞的瞳孔微微扩张。   “对宠物的毛发过敏吗?”叶泊语继续询问,不觉得自己冒犯。   他还太年轻。   不明白自己这张脸和身材对男同的杀伤力有多大。   又或者他心里清楚,但无所谓。   可话又说回来,他还太年轻。   向坞想到这里,放松下来。   只要把叶泊语当做小孩看就好了。   他所有的行径都是男大学生本来就会做的。   向坞摇头,问:“不过敏。你养了宠物?”   叶泊语保持微笑。   “它叫加菲。”   “是只加菲猫?”   电梯门开,没有得到答案,向坞认为自己猜对了。   公寓是标准的一梯一户。   密码锁打开,亮堂堂的房子,高档家具,以及十分舒适的装潢设计。   以及。   “汪!”   迎接主人回家,狂甩尾巴的小狗。   叶泊语:“这边平时不来人,你今晚先穿一次性拖鞋。”   向坞盯着眼前毛发浓密、圆滚滚的小家伙看。   狗。   是狗欸……   还是阿拉斯加。   拖鞋递到脚边,他才回过神。   “我很少回来,每周会有阿姨来打扫,加菲也有专门的人在溜。”   “嗯……”   所以为什么叫加菲?   “主卧是我在睡,你的房间在另一边,认一认,别半夜走错了,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既然这么在意自己的贞操,干嘛还带一个陌生人回家。   向坞想问。   但自己都站在这里了。   还是少找不愉快。   想着,又低头看小狗一眼。   那么点大,可能才刚满月。   “你喜欢狗?”没忍住,还是问一嘴。   叶泊语低头看地上那只憨憨生物。   “汪!”   察觉到主人的目光,小狗吐着舌头,歪歪脑壳,一副“机灵”相。   “从没养过。”叶泊语说。   向坞的视线从狗的身上移至叶泊语身上。   “但是我不养,就没人要它。”叶泊语说着,抬手对着向坞的额头,拍了一下,“我可怜它,就捡回来了,反正也不是真的需要我照顾。”   怎么会呢?   这只阿拉斯加一看血统就很纯正,价格不菲。   怎么会被人丢掉?   叶泊语已经往里面走,盥洗室传来水声。   “我劝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有这个时间,不如想一想,下次见到严子衿那群人该怎么应对,千万别露馅了。”   向坞后知后觉,按住自己被拍的脑袋。   对啊。   他差点忘了。   这是一桩交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任性)(幼稚):我不管!我就要!   向坞(茫然)(纵容):那、好的…… 第6章 猛1老公   宿舍的墙壁上有一块霉斑,随着潮湿的空气不断扩大、蔓延。   老旧木门发出咯吱声,向坞如梦初醒般回过头。   来人见了他,迅速收敛笑容,和电话对面欢笑的女声形成鲜明对比。   “先不说了,我室友来了。”男人含糊道。   挂断了电话,男人将毛巾搭在自己肩膀,看也不看向坞,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条件恶劣,几乎没什么人申请。   只有少数拿微薄薪水的工人愿意住,向坞作为薪资待遇还算不错的坐班设计,属实不该出现在此地。   但公司没有规定过,他不能申请。   于是顶着一群人探究的目光,向坞递交申请,得到一间一月只需要250块就能住的房间。   宿舍是两人一间,由于向坞长期不在,现在除了一张光板床,其余都是室友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室友憋不住,率先开了口。   “今天也不是周末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东西忘记拿。”   对方明显不欢迎自己,向坞随便找了个借口。   对面明显松了口气。   “那你一会儿就走?”室友试探性地问了句。   得到向坞的肯定回答,他再度松口气,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早说啊,上周末你回来了?我看门口的垃圾都没了。”   上周末。   正是王辰如叫狗一般,使唤他到酒吧的那天。   向坞再次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有些心不在焉。   和王辰交往的那段时间,向坞每天来回通勤都要花费两小时以上。   从城郊赶地铁再转公交,如此往复一年多。   王辰其实很少回来,尤其最近这半年,为了不让向坞倒自己胃口,他都睡在外面。   但偶尔。   向坞也想睡个懒觉。   就会趁着周末室友不回宿舍,提前把饭做好,晚上拎到宿舍去,这样第二天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他和室友交谈甚少。   原因也很简单,室友看出他是个同性恋。   向坞会把房间打扫干净,睡觉几乎不打鼾,每晚回到寝室第一时间就去洗澡,遇到停水停电,也会下楼打热水,泡脚、擦拭四肢。   室友对这种行为颇看不惯。   向坞入职公司两年半,第一年一个人住在两人间,后来项目多了,工地上的人也多起来,中途加入了室友,两个人共同住了小半年。   “你怎么像个娘们儿?”   室友第一次讲这种话,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迎来向坞错愕的神情。   “我不是说你是真娘们,哎……你懂吧?你是不是有洁癖?”   向坞疑惑,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对,是有一点。”   他不愿与人发生争执,从来都是闷头干自己的事。   那之后,室友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向坞虽看出来了,但也没多想。   直到他和王辰交往,搬离宿舍那天,在宿舍楼的小门听到室友和几个工友抽烟聊闲。   “我屋里头那个爱捅屁股的,终于走人了。”   宿舍墙上的霉斑还在不断扩大,乌黑的一角,长着白色毛绒绒的絮状物。   仅仅是安静匍匐在那里。   却越发碍眼起来。   这次回来,向坞是为了收拾自己在这里仅存的一些东西。   现在他的通勤很方便,没必要来回往返于宿舍和公寓之间。   手机振动一下,向坞回过神,迅速翻转过手机。   宿舍条件有限,光是放两张木板床都很费劲,室友一眼望见屏幕上几个大字。   沉默连带屋子里霉味一起发酵。   向坞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却无从下口,最后只能再次闭嘴。   室友的脸色变了又变,看他像是看什么致命细菌。   向坞:“……”   这下他连解释都不用解释了。   死同性恋无疑。   猛1老公: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跑去哪里野了?   ##   从宿舍走出来,暖风拂面而过,羞耻的燥热依旧无法消退。   向坞仔细翻看了手机。   甚至连通讯录的名字都被改掉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想要给自己的手机设置一个密码。   电话在“嘟嘟”两声后被接起。   “喂?”青年慵懒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响起。   向坞几个深呼吸后,“备注……”   “你不喜欢吗?”叶泊语的问法,好像下一秒向坞胆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立刻变脸。   向坞咽下一口唾沫,“下次别这么做了,差点被我同事看到。”   “看到又怎样?说大冒险输了,恶作剧随便改的。这种话你都不会说?”叶泊语毫不在意。   向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叶泊语问他去干什么了,怎么还不回来。   人就站在宿舍楼外,向坞却说公司临时有事,在加班,“你已经回去了?吃饭了吗?”   “没有。”   “冰箱里有菜。”   “是吗?”叶泊语说,“那你回来热吧。”   向坞:“?”   向坞:“我已经吃过了,那是做给你的。”   “谁问你了,我是让你回来热饭给我吃!”叶泊语对于向坞“听不懂人话”的状态很是不满,“就这样,快点回来,挂了。”   说完不等向坞回答,径自挂断电话。   路灯下,向坞举着退回到通话界面的手机,久久无言。   ——猛1老公。   叶泊语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早在几天前,向坞搬进公寓,他的行李少得可怜,用了不到两小时就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早,叶泊语就去上课了,临走前朝向坞要走手机,说存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向坞还不熟悉这一代的地形,害怕上班迟到,眼看时间有些赶了。   叶泊语对他的焦急熟视无睹。   “你急什么?全勤奖多少,我补给你。”   一句话,向坞忽然没那么急躁了。   “全勤奖在月初就扣了。”他说。   叶泊语一挑眉。   向坞含糊道:“回家处理了一点事,耽搁了。”   “这么顾家啊,我看王辰自己倒是逍遥。”   向坞迟钝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不是说王辰家,是我自己的家。”   语气明明平淡,却让人品出一种——“没想到吧,我还有家”的荒谬意味。   “哦。”   叶泊语说。   把手机还回去,顺便盖住屏幕,对向坞说:“好了,快去上班吧,可别迟到了,我的男朋友。”   那笑容绝不是好意。   但属实耀眼。   向坞一时间忘记查看手机,稀里糊涂被推进电梯。   “我上课不开车,没办法送你,你自己看导航吧。”叶泊语说。   那是两个人这星期最后一次对话。   周六叶泊语没有回来。   向坞回到公寓时,只有那只圆滚滚的阿拉斯加迎接他。   短信适时的响起震动。   猛1老公:临时有事,走了,饭你当夜宵自己吃吧。   “汪!”   阿拉斯加欢快地叫一声。   向坞蹲下身去,抚摸它柔软蓬松的身体,“你的主人不回来了。”   “汪!”   小狗什么都不懂。   小狗习惯了等待。   如果可以,向坞还是想要争取员工宿舍的居住权。   哪怕他并不常住,也是一道安全保障。   但很显然,室友没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向坞收到了投诉。   投诉是匿名的,人事是个女孩子,找上他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   投诉内容是性骚扰。   向坞没想到,那四个字对室友的刺激那么大。   ……嗯。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   如叶泊语所言,他很少回来,公寓常常只有向坞和狗。   每周会有家政做简单的打扫,也有专业遛狗人员上门服务。   因为处在城市的中心区域,交通十分便利。   向坞每天准点起床做早午饭,还能陪小狗玩一会儿。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叶泊语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一觉想来,向坞会分不清,这样的好日子究竟是现实还是做梦。   终于,在六月的某天,凌晨两点过五分,“猛1”先生的电话打来了。   接通了电话,未等开口。   叶泊语说:“来夜色。”   他再次踏上那条熟悉的路,从一众男男女女之中绕道而过。   向坞的人生是墙角的霉斑,一点点扩大、蔓延,到处充斥着毛绒绒的絮状物。   本就是腐烂的状态,难道还能更糟糕吗?   他从一个人的身边转手到另一个人,事情总在重复发生,他如同小丑般的笑料层出不穷,总能供给人们短暂的欢乐。   这一回,严子衿坐在中心位,王辰紧紧挨着他,脸上还有尚未抹匀的蛋糕,嘴边笑意未褪。   本来是个欢乐的时刻。   众人看到向坞,皆出现不同程度的愕然。   他还是像个鬼。   悄声无息地到来。   就连严子衿都维持不住笑脸,王辰更是皱眉上前一步,将男孩护到身后,以绝对保护者的姿态。   “向坞,你来干嘛?”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确认自己的属性——猛1,确认自己的身份——老公。   向坞,毫无心理准备的社死。 第7章 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是我叫他来的。”   叶泊语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挂着水,不舒服地揉着眼睛,长腿大步往前迈,走到向坞身边,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他太高了,将向坞完全挡住。   “别忘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件事成真了。   对面王辰的脸色火速变差。   毕竟叶泊语算是当着他的面,贴脸挖墙脚。   但不给旁人反应的机会,叶泊语继续:“我喝醉了叫男朋友来接我,这没什么问题吧?还是说你们现在就想赶我们走?”   青年沾在睫毛上的奶油未处理干净,一只眼微微闭着,侧面看去棱角锐利。   王辰吐出一口气,头偏向一侧,竟然忍下这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话说明白点,不然我可听不懂。”   叶泊语嘴角的笑意冷下去,忍着疼把眼睛睁开了。   “反正十二点已经过了,该庆祝的也都庆祝过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气氛彻底冷下去,叶泊语说完,头也不回,拉着向坞往门口去。   身后严子衿再也绷不住,大声喊:“叶泊语!今天是我生日,你敢走一个试试!”   叶泊语不但走了。   还加快了脚步。   向坞一个踉跄,差点没跟上。   ##   远离喧闹的DJ,静谧的街边一盏盏夜灯照亮路面。   出来后,叶泊语重新闭上眼睛,问向坞有没有带纸,眼睛疼得厉害。   向坞有一瞬的慌乱,四下寻找起来。   最后把叶泊语安顿在花坛,进去对面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纸巾和一瓶水。   纸巾摊开,拧开瓶盖均匀地洇湿,递上前去。   “这么贴心?”叶泊语接过去,坐在花坛边,终于比向坞矮下一大截。   他的眼睛上敷着沁凉的纸巾,头扬起,月光落在深邃的五官,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像一滴眼泪。   向坞不由认真端详起青年,从他的发丝到发梢,从眼睛鼻梁到微薄的唇,从宽阔的肩线到修长的手指尖。   “看什么,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明明是闭着眼的,他却轻易察觉到对方的目光。   向坞在他身边坐下来,“抱歉,我没发挥好。”   “什么?”像是没听懂,他朝向坞靠近,“难不成你大学是学表演专业的?还想临场演一段?”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向坞小声,“我大学学的是建筑。”   “……”叶泊语,“谁问你这个!”   “向坞,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叶泊语摘掉纸巾,重新睁开眼睛。   向坞第一次想用漂亮来形容一个人的一双眼睛。   睫羽之下,深邃的眼瞳,一错不错,注视着他。   “我让你过来,是我喝了酒,需要有个人把我送回家。那帮心怀鬼胎的家伙肯定不行,谁知道会不会偷偷占我便宜。”   向坞:“……”   叶泊语的自恋来得不无道理。   就连迟钝如向坞,也会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   但叶泊语的担心,纯属空穴来风……   像是看出向坞的话外之音,叶泊语蹙起眉,将本就靠近的身躯,再近一些,几乎贴在向坞的身上。   向坞立刻僵住了。   脑袋一片空白。   “闻到什么?”叶泊语略带低沉的嗓音响起在他耳边。   “……檀木香?”   “谁跟你说香水,我是说酒!有酒味!”叶泊语撤开来,向坞能够自由呼吸。   “他们灌我酒喝!”叶泊语咋呼的样子一点不像喝醉,仔细观察,面上确实有不明显的薄红。   “还往我脸上抹了不少蛋糕。”   见叶泊语咬牙切齿的模样,向坞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同仇敌忾,“那他们真坏。”   “不过我都还回去了。看到王辰脸上的印子没?我拍的。”   是怎样的力道,会让一个人用“拍”这个字眼。   向坞忍不住笑了。   叶泊语静了静,忽然抬手戳上向坞的脸颊。   向坞一下怔住,忘记反抗。   叶泊语不满地戳着他的脸,“你以为我会像王辰一样,故意把你叫过来,让你当众出糗?我可没那么无聊。”   他说着,竟一松手,额头抵在向坞的肩膀。   看样子真是醉得不清。   向坞怕他歪身掉进花坛,伸手扶住对方的手臂。   “他们一直灌你酒?”   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方才的一大串抱怨好似错觉,叶泊语安静下来,呼吸很有规律。   肩膀的重量沉甸甸,向坞一动不敢动。   温热的气息将他肩上那块布料洇湿了,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双手刚刚用力,想要把对方推起来。   叶泊语忽然开口:“我怀疑他们往酒里下了东西。”   向坞瞬间紧张起来,“你有哪里不舒服?”   叶泊语:“不然我怎么喝两杯就晕了?”   向坞:“…………”   那就是单纯的酒量不好吧?   “向坞,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叶泊语又道。   “……十月一日。”   “好,到时候我给你买个大蛋糕。”叶泊语说着像要起身,却在向坞耳边停下来,“你就全砸在你前男友那张丑脸上。”   向坞哭笑不得。   果然是喝醉了。   都开始说胡话。   望着叶泊语靠坐花坛摇摇晃晃的模样,向坞来时复杂的心境逐渐放平和缓。   果真还是小孩子呢。   ##   隔天一早,向坞准时起床,叶泊语房间的门关闭着,他判断不好对方是已经离开了还是仍旧在睡。   早饭做了两人份,一直到他去上班,紧闭的房门都没有动静。   一整天,除了工作上的消息,没有其他任何人的信息传来。   晚上回到公寓,在门前输入密码,小狗提早在门内发出“汪汪”的欢迎声。   密码只剩最后一位,门先被打开。   叶泊语穿着居家服站在门里面,脚边是胖墩墩的阿拉斯加。   “汪!”   “怎么不等我俩饿死你再回来?”   向坞眨了下眼,“加菲的食盆里没狗粮了吗?”   “怎么先关心狗?先关心关心我!”叶泊语一下炸了。   “啊,不好意思,晚上加班赶图。”这次是真的。向坞说,“我没想到你还在。”   “这里是我家,我不在我家,我还能在哪?”叶泊语被气笑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停,少说那些废话,先进来再说,我可不想今晚喂蚊子。”叶泊语说着,退后一步,阿拉斯加适时地抬起屁股,两步小跑到向坞的脚边转悠起来。   叶泊语看着自家殷勤讨好的狗,鼻腔里哼出一声,“你们俩倒是好成一团了。”   向坞:“?”   好端端的。   怎么又生气了?   他只好解释:“加菲还太小了,认不清主人的,你又常常不回来……”   “还成我的错了?”叶泊语抬眼,语气多了几分较真,“吃穿都是我出,我还必须哄着它,它是我祖宗么?”   向坞被噎住。   好在这个话题很快被揭过去。   叶泊语说:“你怎么还在穿一次性拖鞋,是对这个材质情有独钟?”   向坞张了张嘴巴,“穿习惯,忘记换了。”   叶泊语没再说什么。   气氛凝结得有些沉闷。   只有看不懂人类脸色的小狗,在两个人脚边来回转悠。   “加菲饿了,我能先喂它吃饭吗?”这次,向坞先向叶泊语请示。   “喂啊,问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抢它的狗粮吃。”   向坞:“……”   有时候,叶泊语说话,他真不知道怎么接。   “你怕我把你赶出去吗?”   很突兀的。   向坞倒好了狗粮,起身时,叶泊语忽然问道。   向坞转回身,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和王辰那种人不一样,如果真要赶你走,我会提前一个月告诉你。”叶泊语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至胸前,“一个月,够吗?”   向坞静了静,说:“够了。”   “嗯,那就好。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   说完便拿起手机,不再理会向坞。   向坞在厨房做饭时,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来不及理会,是叶泊语开的门。   等菜做好了,他出来到盥洗室洗手。   叶泊语从一个视线盲区冒出来,吓了向坞一跳。   不等他询问,叶泊语主动指向鞋柜旁边的购物袋,“拖鞋。”   向坞一愣。   原来是对方叫的外卖跑腿。   “你不用总想着离开,”叶泊语僵硬着,尝试放缓语气,“刚才我随便说说,不做数。”   说完,又不等向坞给出反应,径直走去餐厅。   吃完饭,向坞收拾了碗筷就回自己房间了。   叶泊语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手机的消息还在不断弹跳出来。   烦人精:这事不能全怪我吧?   烦人精:是你先招惹我的!!   烦人精: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烦人精:跟汶哥服个软,不就解决了?   屏幕外,叶泊语面无表情,点了拉黑。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即便两杯就醉,也不忘毒舌本质   向坞,都行都好都可以,惹到算是惹到棉花了 第8章 想先给自己两巴掌   “家里花钱供你吃穿,物质上从没短缺过,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情绪上的问题你自己解决,还是需要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科技大厦顶层,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冷脸问道。   靠坐在办公室软沙发上的青年翘着二郎腿,手指间把玩着一个小型金色沙漏。   “叶泊语!我在问你话!”   “是谁和你说的?”被叫到名字的青年抬起脸,竟与窗前男人有五六分相似的轮廓。   叶汶语转过身来,粗粝的眉毛拧起,整个人不怒自威。   “现在是我在问你。”   “是严子衿对吧?”叶泊语丝毫不惧,沙漏摆在茶几上,金色的砂砾缓缓下落。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究竟他是你弟,还是我是你弟?”   不等他哥回答,叶泊语又说:“这样吧,我看你们这么合得来,改天跟爸说一声,你俩写一户口本上呗。”   “叶泊语,你!”叶汶语显然被气得不轻。   但是他的性格更像父亲,成熟稳重。   叶泊语则满口胡言,一肚子歪理。   当父子俩察觉不妙时,为时已晚,叶泊语基本定型了。   “严子衿说我和男人在一块,我就和男人在一块了?凡事要讲究证据,他是给你看了我和谁的接吻照还是床照?”   “叶泊语,你给我闭嘴!”   “什么都没有,对吧?他就嘴一张‘汶哥,叶泊语和男人好上啦’,你就信了。”   叶汶语:“……”   不得不说,叶泊语把严子衿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但实在太欠揍了。   叶泊语的长相随了母亲,甚至更加精致流畅,仗着一副好皮囊,自小到大从来都受到优待。   叶汶语深吸一口气,“没有最好,但你也想想清楚,为什么会让子衿产生这样的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叶泊语嗤笑一声。   空气再次凝重起来。   “那不好意思咯?我居然被认成是同性恋。”   紧张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无声涌动。   叶泊语放下虚假的笑容,面色冰冷时,一副生人勿进的状态。   最终还是叶汶语退了一步,“这件事是我不好,没有核实清楚就把你叫过来。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如果传进爸的耳朵里……他这阵子身体很不好。”   叶泊语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淡漠的声音响起。   兄弟俩的交谈告一段落。   “啊对了。”   叶泊语推开办公室的门,半个身子出去,又返回一步。   “如果你真这么担心,建议把请心理医生的钱省下来,先给爸做做检查,说不定是他的基因有缺陷,家里才这么容易出同性恋。   “没准他自己就是呢?”   说完,毫不留恋关门就走。   叶汶语:“………”   此事,发生在向坞回公寓的八小时前。   出了科技大厦,叶泊语立刻给同寝室的张溢打电话,问他严子衿今天去没去上课。   “哦呦,难得啊,从来都是那家伙到处找你,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你居然主动问他?”   “少废话,在没在,一句话。”   张溢听出他情绪不对,连忙道:“哎哎哥,你别激动。我听你这语气怎么像要去约架?”   “不然呢。”叶泊语冷着一张脸。   碍于叶泊语真的有前科。   张溢不敢开玩笑了,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叶泊语吁出一口气,忽然笑了,冷笑。   真行啊,告状。   他倒是忘了叶汶语这一茬,亏严子衿干得出来。   “没什么,就想和他切磋切磋。”   张溢:“……”   张溢:“你应该没忘记他的属性?”   “什么属性?欠揍的属性?”   “不不不……”张溢见委婉行不通,“gay啊!他是gay啊!”   叶泊语一蹙眉,“怎么?同性恋不能打?他会去学生会告我?”   “那、那倒不是……”张溢无言半刻,“但是你俩打架,就不能叫打架,纯粹是你单方面殴打他。”   叶泊语沉吟。   “所以还是算了吧?”张溢试探性地问了句,“况且你要真把人打了,你家那边,你也不好交代。”   “嗯。”这一次是正经的。   “你可别冲动啊。”以防万一,张溢又提醒道,“别忘了,你本来就被记一次大过了。”   叶泊语彻底冷静下来。   “行,我不回学校了。”   “不是吧,你旷课啊?”张溢傻眼了。   之后的七个半小时,直到向坞回来,叶泊语都待在公寓里。   和一只狗。   一只笨拙讨好的阿拉斯加。   把狗取名叫加菲纯粹是顺口,用品种的最后一个字组词,一个非常奇葩的行为。   叶泊语甚至不认为它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是当他叫了一声“加菲”,小狗立刻飞奔而来。   “看来他没少叫你。”叶泊语垂着眼拍了两下狗脑袋,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密码锁的“滴滴”声。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一同起身。   向坞正在倒狗粮。   完全不需要旁边的秤去量,熟练地操作着。   叶泊语坐在沙发上,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   在得知他连课都不来上了之后。   严子衿还是忍不住,主动联系了叶泊语。   叶泊语没搭理。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思考。   以往叶汶语不怎么会注意他的动向。   但这一次不同,严子衿告状,哪怕他顺利化解了,多少还是会在他哥心里留下疑云。   说到底,他无比任性地将向坞带到自己家……究竟是对的吗?   没有考虑过后续会牵扯出多少麻烦,只顾当下的一份感受。   转头看向坞。   人家也没多想留,那双一次性拖鞋就是证明。   然而,口不择言的下场就是事后后悔。   他没想到向坞会如此逆来顺受。   明明是他先许诺的,是他非要向坞住进来,现在又说“如果”这种狗屁话。   换做其他任何人,就算不发作,也会愤怒。   可是向坞就那么平淡地接受了。   这更像一种宽恕。   宽恕他孩子式多变的情绪,宽恕他毫无理由将矛头指向自己。   叶泊语一般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当下那个时刻,却有些后悔。   但要他好好道歉,必是不能。   饭桌上,他板着一张脸,说:“这道菜好吃。”   向坞说:“那你多吃一点?”不确定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对他还是照常说话。   过了一会儿,叶泊语又指着另一道菜:“这个也还不错。”   向坞眨了眨眼睛,“嗯……看来你真的饿了。”   真的没生气。   而且任劳任怨。   见叶泊语还是蹙着眉头,向坞犹豫一下,起身。   叶泊语跟随他的动作,看过去。   向坞重现拿了一双筷子。   然后,他用那双筷子,给叶泊语夹菜。   叶泊语:“……”   莫名地,暂时不想揍严子衿了。   想先给自己两巴掌。   就这么充满纠结地吃完了这顿饭,向坞把碗筷收拾到厨房。   叶泊语说:“你放下吧,不用洗了。”   向坞:“?”   “我说不用你洗。”叶泊语生硬道。   向坞没追问,怕又惹对方不开心,识趣地回了房间。   由于叶泊语一直没有搭理严子衿,严子衿的信息还在持续轰炸。   拉黑后,世界清净。   叶泊语尝试洗碗。   碗筷之间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皱眉,如临大敌。   向坞听到声音,开门一探究竟。   十几分钟前还完好摆在桌面上的盘子,如今四分五裂在厨房的地板上,还伴随许多飞扬而起泡沫。   饶是向坞见多识广,也在此刻发出惊叹。   “哇。”   一声小小的“哇”,让本就心情不佳的叶泊语,更加心烦意乱。   “等等,你先别动。”向坞连忙制止,先转头去找加菲,把加菲关进自己的卧室,以防小狗踩到碎瓷片。   叶泊语再也忍不住:“怎么又先管狗?先来管管我的死活!”   向坞带着打扫工具进来了。   向坞:“你在自制泡泡吗?”   叶泊语臭着脸:“你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向坞忍着笑,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洗洁精飞起来。”   “哦是吗,那喜欢吗?”   向坞想了想,说:“偶尔一次,还不错?”   叶泊语没说话,注视眼前的男人。   向坞那双眼睛漆漆如曜石,总有光亮在里面闪动。   二十六岁。   和他哥一个年纪。   却完全让人厌烦不起来。   之后发现叶泊语用去了一半的洗洁精。   向坞撸起袖子重新将水池打扫干净。   叶泊语站在一旁,和已经被放出来的阿拉斯加犬一起。   向坞收拾完后,“我早该想到你没做过家务,应该先问问你的。”   叶泊语低下头,“什么叫早该想到?我在你眼里就是废物人设?”   “啊不。”向坞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放空了几秒,“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惯对方的说法,叶泊语难得不急躁,“你可以放松一点,我不是在质问你。”   “我知道。”向坞说,“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屋了,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叶泊语让开道。   向坞与他擦身而过。   他忽然说:“向坞。”   “嗯?”   叶泊语露出烦躁的表情。   没有人教给过他,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   他向来觉得自己占理所以理直气壮,可是对面是个棉花人。   他不该把怒火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那个烧烤摊,”叶泊语忽然说。“是我妈以前常带我去。”   向坞一下愣住。   叶泊语揉了一把头发,“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算了。”   他放弃。   “今天的早饭我吃了。”   向坞眨了眨眼,“那明早我继续做?”   “……随你。”   结果被包容的又是他。   作者有话说:   对向坞发脾气,叶坏   给叶泊语做饭,向好 第9章 我没有报复你   几天后,向坞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没有标记名字,但他对那一串数字很熟悉。   是王辰的手机号码。   同事在跟他讲话,屏幕短暂熄灭后,第二通电话立马打来。   同事见了,问:“向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向坞摇头,将手机调至免打扰模式,反扣过去,“你继续说,具体是哪里不明白……”   午休,大家在茶水间闲聊,寻常情况下,向坞不会参加讨论。   但他想接一杯咖啡。   所以还是推门进去。   以往大家互相点过头就会继续话题,但今天,向坞一进门,话题戛然而止。   一时间,视线全部凝聚在向坞身上,又快速转开。   上午和向坞聊天的同事主动打招呼,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向哥”。   小伙子是新来的实习生,好多事情搞不懂状况,但好在愿意学也肯干。   向坞本来不想带实习了,无奈偌大一个店面,设计师人少活多,他又是最好说话的那个。   虽然推辞过,但还是被硬顶上去。   店长信誓旦旦:“我跟你保证,这回这个不一样。”   这话,上一次你也这么说。   向坞把话咽回肚子里。   拒绝没有用。   如果有用,就不会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塞人给他。   向坞冲好咖啡,准备离开时,那股凝聚的视线又出现了。   推开门,空调的冷气让他的呼吸轻盈许多。   门关上,那间小小茶水室聚满了人,人一多,闷热无比。   偏偏有些人能够忍受。   ##   回到工位上,向坞想起来上午那通电话。   把手机打开,不得了,不止王辰给他打,叶泊语也给他打了一通。   向坞刚想回拨过去,身后传来声音。   “还是这边凉快。”   颇为狼狈地盖住手机屏幕,向坞转头。   是他带的实习生,正朝这边走来,胸前的工牌写着“方实然”三个字。   小伙子剃了个露青碴的寸头,整个人瘦高的,露出的手臂却结实,看着极不好惹,实际却相反,好说话,踏实肯干。   他比向坞小一岁,社会经验却极其丰富。   原本专业对口,毕业后卖过房子干过中介,也当过电话销售,兜兜转转,又回来做本行。   但大学时期学的那些软件操作,几年不用生疏了,公司看过他的设计,考虑到岗位缺人,还是安排了实习岗给他。   “向哥,去不去楼道抽一根?”方实然一扬头,熟练地比着点烟的动作。   向坞摇头。   “哥你不抽烟啊?”   “很少抽。”向坞说。   很奇怪,除了工作时间,对方几乎从不找自己。   向坞知道自己的讲解一板一眼、枯燥无聊,方实然光是能听着不反驳,就很给面子了。   今天怎么想起找自己搭话?   本以为聊天到了此处,对方会走掉。   方实然反而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到向坞旁边和他东拉西扯半天。   向坞搞不懂情况,但对方问,他便答,也算有来有回。   直到午休结束,他都没有机会打电话。   因为叶泊语没有再打来,可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向坞在微信上问,也没有得到回复。   下班后,向坞从公司大楼走出来,身后有人叫他。   “向坞……”   “向坞!”   手臂被扯住,王辰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出现在面前。   向坞先是怔住,而后低头摘下耳机,再抬头时,问出和那个晚上异曲同工的问题,“找我有什么事?”   王辰牙都要咬碎了。   “你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这样报复我!”   向坞眼底升起一丝疑惑,因为那困惑是实打实的,反而刺痛了王辰。   他像是把他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那个人一夜间消失了。   王辰有些恍惚。   好像一切回到他和向坞认识前,那时候的向坞对人从来都是淡淡的,不管对面是谁,只除了……   “我没有报复你。”   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   向坞说着,拉开王辰拽住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保持距离。   王辰喉咙发堵,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   “……小今说叶泊语把他拉黑了,你知道这回事吗?”   向坞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到叶泊语吗?”   “嗯……”向坞说,“我没有。”   王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了问你不可能有用,他还不信,非让我……”   话没说完,向坞的手机响了。   两个人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恰好是向坞拿出手机,王辰能看到屏幕的程度。   屏幕上,赫然写着“猛1老公”。   “……”   “……”   向坞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王辰彻底黑脸,一把抓住向坞的手臂。   “向哥!”有人在远处呼喊。   王辰此人最爱面子,立刻被电击一般,抖动着松开手。   是方实然,正朝这边挥手:“向哥,下班啦,拜拜!”   向坞借此机会绕开王辰,感激地抬手朝对面小幅度挥了挥,然后迅速逃进地铁站。   叶泊语的电话没接到。   过了闸机,向坞回拨过去,那边立刻:“你到底是有多忙?电话都不接一个!”   向坞一连串的“抱歉”,对面想发火都发不出。   “算了,就是提醒你一声,最近如果有陌生电话打到你那儿,别接。”   向坞:“……”   “你沉默是什么意思?”   “稍微有点晚了。”   叶泊语:“……”   “你接了骚扰电话?你宁可先接陌生人电话,都不接我的?!”   眼看对方的怒火要顺着线路烧过来,向坞连忙解释,王辰刚刚出现在自己公司楼下。   叶泊语迅速熄火,冷言道:“他还敢去找你?他是严子衿的狗吗?”   如果有人骂自己的前男友是狗,一般人会怎么做?   要么加入,要么制止。   向坞恍然:“他原来有那方面的癖好?我才知道。”   叶泊语:“……这只是一个比喻,你在想什么?”   “啊,”向坞,“什么都没有。”   一股子欲盖弥彰。   叶泊语轻哼一声,“所以你最先接的是我的电话?”   向坞看着列车塞满了人,关闭车门,他自动等待下一趟。   以往匆忙赶车狼狈的自己随着这辆车次的出发,被带走了。   他垂下眼,眉眼间竟有些温柔。   “是的。”   语气很轻,近似呢喃,像对待爱人。   叶泊语一瞬怔了。   向坞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备注能改掉吗,平时工作不方便看你消息。”   叶泊语静了一会儿。   “你一直没改过来?”   “没有。”   “为什么?”   向坞眨了眨眼,“我以为这是交易里的一部分,我在履行。”   “……”   叶泊语彻底清醒过来。   “不、能。”   “啊,”向坞有点搞不清状况,“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的话就是命令,你敢改一个试试?等我回去,就把那只肥狗物归原主,让你们俩相隔两地!”   向坞:“……”   “冷、冷静点。”   “我现在很冷静。”   “再、再冷静。”   距离两个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天,周末马上就要来了。   听叶泊语的意思,他会回公寓。   冷静下来后,叶泊语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向坞想了想,说,“没有啊。”   对面一片静默,向坞努力挽救:“我应该……问什么吗?”   叶泊语深呼一口气,“不会有下次了,这次是意外,我不会再让严子衿找你麻烦。”   这算是麻烦吗?   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都熬过去了,向坞不觉得眼前的小打小闹有什么。   但他还是回答。   “好的,那就辛苦你了。”   手机外,叶泊语垂眼,在摆弄寝室阳台,室友养的一株植物。   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听张溢说是好养活又廉价的品种。   只要给水和阳光就能活。   叶泊语当时还嘲笑说:“那你干脆到后花园薅一把野草,种花盆里也是一样的效果。”   “那怎么能一样?”张溢反驳说,“园子里的野草和我自己埋下种子种出的草,那就不是一种草了。”   叶泊语说打住,如果你敢说是用爱浇灌的,我的拳头就会先掼在你的脸上。   张溢闭嘴了。   如今,叶泊语的手指在叶片间轻轻滑动。   竟真给张溢养成了。   翠绿的叶片呈现出好看的光泽。   它和花园里任何一株草一株花都不一样。   电话挂断以后,叶泊语将严子衿从黑名单里拉了回来,并迅速改了个备注。   过了一会儿,严子衿发来消息。   丑八怪:。   丑八怪:!!   丑八怪:你还知道把我放出来? 第10章 别忘了你承诺的   周五晚上,向坞下班后特意去超市买了排骨,回到公寓时,叶泊语已经在客厅沙发上。   “你买菜了?”叶泊语放下手中的游戏柄,起身。   向坞抬头,还是没能适应这个高度,光是到他身边来,就盖下一片阴影。   “今天不用做饭,出去吃。”   叶泊语说。   向坞愣住。   在此之间,他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说对方周五晚上会回来,也从没听说要出门。   叶泊语的通知很突然,不给向坞反应,拽住他的袖口,将他的手臂提起来,反复打量。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一寸寸,在向坞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那张平和寡淡的脸上。   叶泊语:“你给我换件衣服出门。”   向坞的衣服不能让他满意,叶泊语就拿自己的,裤子不合身,衣服总有些可以当做oversize穿。   换好了一身,叶泊语摸着下巴点评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向坞试图把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扣上,被叶泊语制止了。   “你敢!这么穿就真成我们教授了!”   向坞微微侧过头来,颈部线条拉长,白皙的一截,柔软的黑发贴下来。   和年过半百的教授一模不一样。   叶泊语不管,低下头去给向坞调整领口的角度。   两个人的额发相蹭,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专心研究手底下的那段锁骨,凹下去的很深,藏在阴影里。   指尖的纹路描摹到肌肤,向坞瑟缩一下,抬眼对上叶泊语坦荡的视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头发被抓成了不知道什么样子,叶泊语摆弄他时的神情,很像理发店里的托尼,不管剪成什么样,都露出满意的神情。   向坞向来是把钱花在刀刃上,剪发更愿意去小区楼下10元一位的小店。   当然,每次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但是没关系。   养养就好了。   他这个人,好养活。   半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停车库。   那辆张扬的红色跑车再次出现向坞眼前。   叶泊语一手按在他的肩膀,转过脸来,嘴角漾起一抹笑,不怀好意,“发挥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向坞心里打了个突。   ##   车子行驶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霓虹灯光自上而下,高架桥上无数的车辆行驶而过,科技在此刻变作闪耀的实体,从脚下一路铺开,延伸。   土摇仍在继续。   向坞在风中凌乱。   好在叶泊语没有那种随节奏摇摆的癖好,不然真就天雷滚滚。   动感曲目还在继续。   “天若有情亦无情~爱到最后要分离~”   “心若无怨爱恨都随她~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一连听了两三首,向坞才回过神来,问:“我们要去哪里?”   音乐声有点大,盖过他的声音。   叶泊语匆忙看了他一眼,在下一个路口处干脆地关掉音乐。   一瞬间。   世界清净了。   大都市恢复了往日的面貌。   和蔼可亲起来。   叶泊语问他刚刚说什么,向坞把问题重复一遍。   叶泊语看着前方拥堵的道路,语气随意,“准备把你卖到内蒙古,去给奶牛挤奶。”   向坞:“?”   “现在才问,是不是迟了点?我说完你不愿意去,难道还能跳窗不成?”说着,叶泊语竟然把敞篷升了上去。   向坞:“……”   叶泊语空出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指尖顺着发丝下滑。   “吹乱了。”   向坞一时不知该不该躲,只能僵着,“谢谢,我可以自己整理。”   “然后把我辛苦抓的发型弄乱?别动,就差一点。”   许是错觉。   青年的指尖是烫的,在他心里留下幻想中的烙痕。   “去见严子衿他们。”叶泊语说。   车里没了音乐,余下一片寂静。   向坞说:“嗯。”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会跳窗的。”   叶泊语似乎笑了一声,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尽管知道对方是在阴阳怪气,但秉承着有问必答的良好品质。   向坞说:“不客气。”   叶泊语差点把方向盘捏碎了。   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吃瘪,无奈在向坞这里,他占不到任何优势。   向坞就是一块被挖了芯子的木头,内里塞满棉花,敲一敲,还能听到空心的回响。   于是,叶泊语面无表情,重新打开音乐。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向坞:“……”   ##   饭店地址有些偏,旧式的古楼,层层环绕,包厢是提前预定的。   叶泊语和向坞迟到了,期间叶泊语的手机时不时响起。   最后泊车,他把手机扔给向坞,叫他看着办。   “别忘了,现在你是我男朋友。”叶泊语在此刻强调,“你管着我的手机,很正常吧?”   向坞说:“其实不太……”   “停,打住,我不想听。”   很任性的男朋友。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屏幕上“丑八怪”三个字在闪耀。   向坞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叶泊语抬手遮住屏幕,“是严子衿,别管他。”   暂且不提对方是怎么从“烦人精”过度到“丑八怪”。   古楼环绕式的设计,险些将向坞绕晕。   叶泊语说:“理解一下,请客装逼的胜地,主旨就是繁琐,也没实际意义。”   向坞一连拽了叶泊语袖口好几下,叶泊语不为所动,硬生生说完了。   前方带领的侍者保持微笑,“两位先生这边请。”   ##   路过洗手间,向坞想要先洗一下手。   叶泊语没有异议,对服务员说了稍等,跟着他一起进去。   偌大的玻璃镜前,向坞终于完整看清今晚自己的面貌。   他像个时髦的大学生,领口处裸露出一小片肌肤,延长颈部的线条,欲遮欲掩。额发撩开,露出细弯的眉,黑头发很好修饰了清淡的面貌。   “怎么样?”   叶泊语这时凑过来,镜子里多出一个人,英俊精致的面容,哪怕只是简单的装束,都十分惹眼。   今晚他没有多加打扮,出门只披了一件蓝灰色的薄外套。   向坞说:“不太像我。”   叶泊语的视线从镜子移开,看向他本人,“恐怖故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向坞说不好,“我会努力的。”   “你努力什么?”   “扮演好你的男朋友。”   卫生间空荡荡,有向坞说话的回声。   叶泊语皱了下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可到底哪里不满意,说不清楚。   因为确实只有这个理由,才让他们两个今天站在一起。   ##   包厢的门口,侍者敲门,半遮的帘子掀开。   里面人不多,只有三个人,却都直勾勾看着门外。   见是叶泊语一个人,大家屏息的气刚要吐出来。   叶泊语侧过身,拉着向坞的手腕,将他带进去。   严子衿本来伸长脖子,看到向坞的一瞬间,沉下脸,扭头哼了一声。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做出行动,有人甚至站起来,热情地招呼:“来了啊,快坐快坐。”   不见王辰。   向坞有些困惑。   手腕被骤然抓紧,叶泊语在他耳边:“你在找什么?”   一字一句,带着警告。   向坞茫然一瞬,很快调整过来,摇头。   是他想当然地以为,戏台搭好了,那唱戏的理应全都在才对。   “我去,不是吧,当着大家的面调情?”   “肉麻了啊。”   “泊语,我们可等好久了,你迟到了,怎么着也要喝一杯吧?”   几个人十分熟稔地插科打诨起来。   让叶泊语喝酒,自然是玩笑话。   向坞却不知道。   听到有人这么说,下意识说:“那我替他喝了吧。”   他记得叶泊语酒量不好。   气氛静了一瞬。   叶泊语从伸手环住向坞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向坞身体一僵。   “我男朋友说了,不让喝。”   叶泊语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随即又是一阵起哄,唯有严子衿,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两人。   “范竹没来?”叶泊语一边拉开座位,一边问。   他让向坞先坐,向坞这才发现桌面上摆着清洁双手的湿纸巾和柠檬水,刚才的要求根本多此一举。   换做王辰一定会嫌弃他土老帽。   在这方面,叶泊语的教养一直很好。   “范竹?去洗手间了啊,这半天还没回来?”   说着,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范竹。   “不好意思,回来迟了。”男人年纪比桌上几位都大些,看着文质彬彬,自觉坐到对面去,眼神在他们之间看了看,笑笑说,“这不挺般配的。”   严子衿当即抬起手臂,重重给他一记肘击。   范竹痛呼。   “严子衿,别忘了你承诺我的。”   叶泊语在这时开口。   “哎,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闹这么僵……”   “是啊,今天就吃个饭认识一下。”   对面的人连忙打圆场,只有范竹没参与。   叶泊语不耐烦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本来就是他打破约定在先。说还是不说,不说走了,没工夫跟你们在这儿耗。”   严子衿:“好,我说!”   他的声音很大,一瞬间桌上所有人闭上嘴巴。   明明是和叶泊语同样的20岁,严子衿却要惹人怜爱得多。   男孩一双眼憋红了,抽抽鼻子说:“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男朋友,更不该擅自让王辰去找你。”   向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方的道歉对象是自己。 第11章 丑人多作怪   从饭局上出来,晚风挟着一阵热意袭来。   叶泊语和向坞一前一后走在古楼后的庭院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方才桌上的氛围并不愉快。   严子衿道歉后,叶泊语紧跟着说:“向坞,你可以不原谅。”   气氛一下凉到极点。   严子衿更是瞪圆了眼睛,“叶泊语你……到底想怎样?!”   “你什么你?做错了事,就是要道歉。什么代价都不付出,你只会变本加厉。”叶泊语漠然道,“况且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缺德事了。”   严子衿咬了下唇,狠狠撇开头去。   气氛更加凝固。   古楼的特色菜做得很有滋味,只可惜席间几人都没什么胃口,话题更是带动不起来。   气氛着实古怪,向坞也没敢多落筷。   叶泊语倒是没事人一样,自己没有吃,给向坞夹了不少,往往向坞一个眼神,瞟到一道菜,他就拿起筷子去夹。   到最后,叶泊语问他:“哥,你把眼睛闭起来做什么?”   向坞说:“我吃饱了。”   “喔。”叶泊语这才放下筷子不夹了。   严子衿更生气,忍不住道:“你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叶泊语极快速地说了句话,又把严子衿气够呛。   他说:“你有妄想症?有病治病。”   吃到最后,只有向坞是真正吃饱了。   众人起身,有人发表总结语:“那下次大家一块再聚。”   “别了。”叶泊语拆台,“我都有男朋友了,之后夜场就不参与了。”   “不是吧?你这是干嘛?”   “嫂子管这么严啊?”有人说着就看向向坞,“嫂子,我们保证不瞎玩,你要实在不放心跟着他一块呗。”   语气轻佻,听着就跟玩笑一样。   “别他妈瞎叫。”叶泊语第一回爆粗,眉蹙起来,看着就不好惹,“他比你们年纪大,要么好好叫哥,要么就把嘴闭上。”   没想到叶泊语态度这么认真,对方面上也不好看,都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没人愿意真的捧着谁。   叶泊语不领情。   那没得谈了。   这时候,严子衿忽然问:“那你原谅我了?”   这话是对叶泊语说的。   叶泊语将外套拿在手上,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伸手拉住向坞手腕,低声说了句“走了”。   带着向坞离开。   庭院里种植了一些名贵的花草,向坞叫不上名字,但能闻到幽幽的香气,和花店里呛人的芬芳不同,分外沁人心脾。   叶泊语忽然停住脚。   向坞避不及,险些撞上去。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叶泊语说。   这一回,向坞想了想道:“你在和同学闹矛盾吗?”   叶泊语板着脸,“严子衿那么对你,你真一点都不生气?”   也没有在意向坞的问题,自顾自问出自己的问题。   向坞闻言抬起头,月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清晰。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是王辰自己想要出轨。”   和站在王辰身边的人无关。   不是严子衿,也会是别的人。   叶泊语:“那天王辰把你叫去酒吧,就是严子衿撺掇的。”   向坞静了一瞬,“是吗?那王辰可以拒绝,但他没有。”   不过就是二选一的答案里,他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不要选他最好。   他本来就没有期待。   叶泊语的胸口起伏瞬息,“好,你说得都对!你最大方、最理智,是我自作多情!”   向坞吓了一跳。   月光落在他惊慌的眼瞳里,闪出波纹来。   叶泊语抿住唇,垂下眼去。   他格外烦躁。   今天在场的人全部都向着严子衿,为他说好话、哄着他,也没有人真的认为他做错了。   这种事,在圈子里,早就见怪不怪,有些人甚至特意为寻求刺激,将自己的伴侣推给他人。   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的,他却要找不痛快。   严子衿的道歉没诚意,心底也压根没服气。   反倒是临走前的那句问话最认真。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叶泊语,不要说道歉了,他们都不会再有碰面。   或许那对于向坞来说才是最好的。   叶泊语烦躁,这件事自己是否做对了。   更让他烦的是向坞的态度!   他干嘛非要在意这种事?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摆脱那群烦人精……   “叶泊语。”   “叶……泊语,看着我。”   向坞的声音传来,温吞的、清晰的,像夏夜晚的灯火,霎时照进树林阴翳。   叶泊语回过神,向坞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对他讲:“谢谢你带我过来吃饭,我今晚吃得很饱。”   结果对方是当自己耍少爷脾气,以为是在责怪他的不领情。   叶泊语这下连火都发不出,吐息过后,扶额,“……所以是我做错了。”   向坞不太明白,“你做错什么?”   “不该让你和严子衿见面。”   “啊。”向坞说,“是不是不见比较好?毕竟你们是同学,关系闹这么僵不太好办……”   叶泊语:“?”   叶泊语:“这是重点吗?”   向坞无辜眨眼:“难道不是吗?”   “等一下。”叶泊语抬起一只手,竖在两人之间,“你觉得严子衿和我是什么关系?”   “爱恋者……与被爱恋的关系?”   很好。   很新颖的词汇。   也许在旁人看来就是如此,不然严子衿干嘛不情不愿地跟他道歉,找叶泊语和好?   叶泊语一脸黑线。   “严子衿是我姑姑的孩子。”   现场气氛有些静。   叶泊语又重复一遍,“他是我父亲妹妹的孩子。”   换来向坞吃惊的表情。   叶泊语咬牙,“所以之前我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还以为你搞清楚状况了,原来是在瞎蒙!向坞,你是不是有病啊!”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向坞回忆严子衿的外貌,尽管也很亮眼,但和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相像。   “不是亲生的。”像是看出向坞心中所想,叶泊语说,“我姑姑生不出孩子,他是被领养的。”   “今天你在场看到的所有人,除了我和严子衿,身份都是私生子。大家都是有一天过一天,烂人聚堆,很合适对不对?”   向坞:“别这么说,你和他们……”   “没什么不同,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是跟着我妈的。”叶泊语说。   向坞张开嘴巴忘记闭上。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说明。”   叶泊语说着捏了捏鼻梁。   “严子衿不喜欢我。”   向坞:“……啊。”   “我不知道你之前脑补了什么,也别说给我听,我不想没吃饱饭还犯恶心。”   向坞拉上嘴巴的拉链,“好的。”   “那现在都说清楚了?”叶泊语问。   向坞点头、再点头。   叶泊语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响起。   一打开,是“丑八怪”打来的。   叶泊语直接挂断。   向坞难得有所好奇,“为什么是‘丑八怪’?”   叶泊语面无表情:“因为丑人多作怪。”   “……”   严子衿,丑吗?   “他把咱俩的事跟我哥说了,就因为他生日那天我没给面子留到最后,带着你先走了。”   叶泊语进一步解释。   “我们说好了,无论在外面怎样,都不会互相告状到家里。但很显然,严子衿没办到。   “你以为他为什么想要我的原谅?他在外可比我过火多了,姑父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   向坞:“那、那怎么办?你有跟你哥说明,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什么?”叶泊语嗤笑一声,挑起向坞的下颌,微微低下头,“我们不是恋爱关系吗?向坞哥。”   通常情况下,他会直呼向坞的名字。   只要做戏时才会故意这么叫。   可现在没有观众。   幽静的院子里,清雅的花香弥漫。   心跳的过载,掩盖了身后草丛的异动。   “哦对了,”叶泊语微笑着,声音轻到近似呢喃,呼吸吐露在向坞的面颊。   “严子衿喜欢的人不是我,是我哥。”   “毕竟,我不是同性恋。”   ……嗯?   那是什么意思?   叶泊语语气随意,“我哥才是。” 第12章 那是你的初吻吗   经历过周六那晚,两人之间那点驴唇不对马嘴的误会算是解开了。   向坞初步了解到叶泊语的家庭构成。   他很惊讶。   原来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   有钱人家真就这么复杂。   当然,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   世界上这么大,同性恋那么多,叶泊语的哥哥……只是其中一个……嗯……   不过有一点,令向坞很在意。   自那天起,叶泊语开始躲着他。   起初,向坞还不是很确定,第二天下午叶泊语就回学校了,晚饭也没吃。   向坞买的排骨自然也没炖成,放在了冰箱冷冻层。   到了下周五,叶泊语没有回来。   周六也没有。   周日,向坞给他通讯录里的“猛1老公”打去电话。   开头第一句:“你在躲我吗?”   叶泊语说:“我有病啊?”   向坞十分坦诚:“那是我想多了,我看你这周没有回来。”   “……你有病啊?干嘛等我。”   很好。   叶泊语还是老样子,亲切问候自己以及他人的健康状态。   向坞说:“好的,我知道了。”说完便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你知道什么了??”这回换叶泊语不知道了。   向坞:“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躲着我,只是有事没回来。”   总结得没错。   但叶泊语莫名不爽。   “你又自我安慰上了?没准我就是没事,但不想回去呢?”   向坞说:“啊。”   向坞:“那你在躲我?”   叶泊语:“……”   “那天的事只是个意外……”   “打住!”手机里,叶泊语喊出声,“你再敢往下说一个字,我下周也不回去了!”   “那你下周要回来吗?”向坞顺势道。   叶泊语沉默一会儿,含糊道:“看情况吧,我现在不能保证。”   “好的。”   太好了,排骨不会浪费。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向坞补充:“如果你有其他事忙就算了,不急的,等你有时间。”   排骨能放两三个月。   那边叶泊语自然不能知道向坞心中所想,不然一定会打出租杀回来,拎着向坞的领子质问,排骨多少钱,我又多金贵?你能不能搞搞清楚!!   可他不知道。   还凭空生出一点心虚来。   “加菲怎么样?”叶泊语转移了话题。   “能吃能睡。”   “平时可以给我拍几张照片看看。”   向坞说:“好的。”   “你能不能别总回‘好的’,我总觉得你有潜台词。”   向坞一愣,“什么台词?”   “‘主人的任务罢了’。”叶泊语捏嗓子学相。   “……”   “……”   没听懂网络热梗,向坞一脸茫然。   气氛冷下来。   叶泊语的脸也冷下来,尤其是看到寝室阳台张溢惊诧回头的脸。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好的……好的呢。”向坞说。   回答他的是一串愤怒的“嘟嘟”声。   很奇妙,向坞第一次听出人工智能的情绪……不过也有可能是叶泊语本人的情绪。   ##   接下来的一周,向坞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指导实习生。   因着上次方实然的解围,向坞更加尽心地教导起对方。   午休十分,茶水间一如既往地热闹,向坞进门接咖啡,同事有的看见他点个头,绝大部分都还在聊天。   今天的话题是之前辞职单干的老设计,被发现在外养小三,女儿都已经上小学。   “要我说,多造孽啊。”有人评价一句,忽然转头对向坞说,“咱们这代将来结婚生子,可不能这样。”   旁边的同事扒拉对方一下,“哎,这你跟向坞说什么啊……”   那人却没停止,“向坞,你要结婚的吧,我记得你岁数也不小了。”   这几乎算挑衅了。   向坞说:“那你可能记错了,我比你小了一岁。”   对面:“……”   这时门开了,方实然站在门外:“向哥,我有个地方还是没懂,你再教教我呗。”   向坞向众人微微点头,离开了。   “向哥,你太面啦。”出来后,方实然说。   经过一周半的相处,两人熟悉不少,相处还算融洽。   “'面’是什么?”向坞问。   "这也算方言?就是好欺负。"   向坞想,如果是叶泊语,一定会直言不讳说他窝囊。   确实也没错。   方才里面说话的人,和向坞在同一职位,两个人有竞争关系,明显是故意挑起话头。   方实然摆手表示要出去抽根烟。   这一回,向坞说:“我也去。”   方实然诧异。   “你知道公司的人在传我什么吗?”向坞问。   方实然刚吸了一口的烟瞬间呛出来,咳了两声,朝向坞竖起大拇指,“向哥,你够直白。”   向坞一愣,“不,我只是猜测,我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也有权利不说。”   方实然更笑了。   “他们说你是gay。”   吸烟区域开着窗,烟雾飘出去,外面白的云和灰的雾混作一团。   向坞点点头。   “我也是碰巧听到的,后面就没再去茶水间了。”方实然说,“向哥,你生气了?”   向坞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脑海里闪烁那间逼仄的员工宿舍,和分外讨厌他的室友。   虽然知道无故怀疑别人不对,但除此之外,向坞想不到别的可能。   “都是些没有证据的猜测,不用去管的。”方实然的烟吸到半根,明灭的火光闪过向坞眼睛,“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忘了,你看今天他们不就开始说起别人了吗?”   向坞说:“嗯,我知道的。”   “行,那你别往心里去。”方实然说着向前一步,拍了拍向坞的肩,“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向坞:“……谢谢。”   公司设置的吸烟区并不宽敞,稍走一步便会贴近彼此。   方实然同样是很结实的小伙儿,靠近时却不会让向坞内心的警铃大作。   说到底,还是叶泊语太超过了吧?   顶着那样一张脸,用那么一双眼睛看人,而且距离……他完全没有把控意识。   但那天晚上他也有错。   向坞想到这里,手掩了下脸。   方实然以为他闻不了烟味,便把余下那点掐了。   “你可以继续抽,不用管我,我不是因为这个。”向坞放下手,对方实然说。   方实然耸肩,要和向坞一道回工位。   路走了一半,向坞又说:“你可以适当和我保持一点距离。”   方实然笑了一声,“你怕别人误会咱俩是一对?”   “注意一点总是好的,不要连累到你。”   方实然没说话,盯着向坞看两秒,点了点头。   “好,我会注意。”   快下班时,收到临时返图,向坞留下来加班。   公司渐渐走空了,方实然也起身跟向坞道别。   向坞回了句拜拜。   一分钟后,本来下楼的人突然折返过来。   方实然一手撑在向坞面前的桌子上,“向哥,我要收回你好欺负那句话。”   向坞:“?”   方实然:“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还挺有距离感的。”   ##   连续三天加班,终于换来一天的休假。   接到叶泊语发来的消息,说周五晚上就要回来,向坞提前出门买菜。   回来时,在小区门口,两个人相遇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叶泊语扭头就要走。   向坞在后面问:“你要去哪里?”   叶泊语也想问。   那明明是他的公寓!他的房子!   他到底在躲个什么劲儿!   转头看到向坞那张无辜又无知的脸,赌气般地别开头去,“不想看见你,不行吗?”   向坞:“如果你还在想之前那件事,我可以解释,我当时就是太惊讶了……”   “闭嘴!不许再说了!”叶泊语急得跳脚,快速迈前两步捂住向坞的嘴。   手心接触到的触感柔软。   心烦得很。   训练有素的保安频频看向两个人。   向坞说不出话,两个人体型上也有差距,整个人几乎是被叶泊语挟持走。   保安还在伸长脖子看。   叶泊语口不择言:“看什么看?没见过处理家事?”   保安不看了。   楼道里,叶泊语直喘粗气,热得冒汗。   向坞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是你的初吻吗?”   楼道的灯霎时明亮了,照出叶泊语通红的脸,眼神极具闪动。   向坞诚恳:“那真是个意外,不能算数的。”   叶泊语闻言不干了,一步步逼近。   “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当时谁让你抬头的,难道是上帝的旨意,还是说女娲给了你指引?是有谁下达命令让你抬头了?你抬头就那么凑巧碰到……了?你鬼上身了?”   向坞被逼到角落里,背靠着墙壁,凉凉的,和面前这具炙热的男性躯体形成鲜明对比。   向坞:“……那、应该还是我自己。”   “那你就是存心占我便宜!”换来叶泊语斩钉截铁的断言。   作者有话说:   纯情男大上演一段快嘴rap(不是) 第13章 这里禁止打啵   还真不是。   那天晚上,在叶泊语讲出他哥是同性恋的惊爆言论后。   向坞出于惊讶,想要抬头确认。   但他忘记了。   两个人的距离过近。   恰巧这时草坪传来响动,叶泊语一分神……   两个人的嘴巴有那么一秒的亲密接触。   唇瓣相蹭是柔软的。   无法判定它是否算一个吻。   “两位客人,这边禁止、禁止……”   闻声赶来的服务员也愣住了,还以为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在庭院里抽烟,这大片大片名贵的花草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看到这局面,脑袋一空,脱口而出。   “这里禁止打啵。”   “……”   “……”   叶泊语能怎么办?   他还以为是严子衿他们找来了!   所以才做做样子,故意挑衅。   眼下他强装着镇定,勉强直起身,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还是向坞从他的身前探出头,“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走,给你添麻烦了。”   见对方如此客气,服务员立刻鞠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够了。   能不能别再客套了!   趁服务员没注意,叶泊语快速拽了下向坞的衣摆。   向坞马上抬起头,月光下那双颜色较深的眸映出对方的倒影,唇是淡淡的粉……   叶泊语的喉结滚动一下,压低声音,“走。”   他冷酷地丢下一个字,随后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向坞愣在原地,又对服务人员点了下头,才小跑跟上去。   服务员转头掏出手机,在自己的八卦小群疯狂打字。   【天啊姐妹们,上班撞见一对优质男同偷偷亲嘴……】   【我还以为他们在公众场所抽烟,想要上前阻止,造孽啊!!】   【要是我不出现,他们可能就抱一块亲得难舍难分了】   【小攻长得非常非常好看,真的不骗人,算上我见过的明星,他颜值都能排在前三】   【不过脾气很差,全程都特别冷漠,没管小受自己就先走了……】   夏夜的晚上,几点星星点缀在天边,脚下的石阶渐渐变成宽敞的大道。   叶泊语的步伐渐缓,向坞这才追上来。   他探头想要看叶泊语,被对方一巴掌推远了,并且凶巴巴问:“做什么?靠得这么近,你这人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吗?”   恶人先告状。   向坞自觉退后一步,“刚刚那是……”   “刚刚发生什么了吗?”叶泊语强装冷静,与向坞对视上。   向坞一愣,说:“嗯……什么都没发生。”   “知道就好。”   两个人走出古楼,对面商铺若干,招牌闪着各色的光,异常明亮。   向坞:“要不要去便利店买瓶水?”   “你渴了?”叶泊语有些走神。   “啊不是。”向坞小心翼翼瞥了对方一眼,又立马直视前方,“就是觉得天气有点热,可能需要物理降温。”   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以为对方不答应,向坞刚要说算了,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钱到账的声音。   “去买两瓶。”叶泊语板着脸命令。   向坞眨眨眼,“好,好的。”   街市上人来人往,倚靠在栏杆旁的青年低着头,完美的身材比例吸引从便利店出来的学生们的瞩目。   这个时间点,出来逛街的人有些多。   向坞在前台排队结账,叶泊语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等不到人,他没什么耐心地往对面看去。   收获一众小女生压抑的尖叫。   不知道以为遇到哪个明星。   向坞从便利店出来,就听到讨论声。   “天啊,真的好帅。”   “他的耳朵好红啊。”   “是在等女朋友吗?帅哥好纯情。”   不。   向坞看自己手里的冰镇矿泉水。   是在等水呢。   还没过马路,就听到叶泊语的抱怨:“怎么这么慢?”   “要排队。”向坞耐心解释,过了马路把水递过去。   这一回,可以光明正大看。   耳朵真的熟透了。   向坞不禁开始反思。   叶泊语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男人,尽管平时的肢体接触并不排斥,可……那毕竟是嘴唇。   虽然是个意外。   但会逃开话题实属正常。   “看我干什么,你自己不喝吗?”叶泊语一口气灌下半瓶水,感觉好多了,终于肯和向坞好好对话。   向坞将另一瓶举在手里,“我以为你要喝两瓶。”   叶泊语:“?”   叶泊语:“我是水牛?”   挺好的。   叶泊语无差别攻击每个人,包括他自己。   “可你转给我两份钱……”   “停。”不愿意和对方掰扯,叶泊语干脆说,“另一瓶给你的,跑腿费。”   一句话,堵住了向坞的嘴。   向坞确实渴了,冰凉的水入口,清润喉咙。   见叶泊语没有要走的意思,向坞说:“刚刚对面有几个女孩在说你长得帅。”   叶泊语表情淡淡地,“我看到了。”   “你长得这么帅,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叶泊语拧眉,扭头用一种“到底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向坞。   “所以你也一定能够很快找到自己心仪的女生。”   叶泊语的表情更怪了。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向坞一下卡住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叶泊语不要在意那个意外的吻。   但很显然,对方根本不需要。   他总是做这种事。   究竟怎样对一个人好才算好呢,究竟怎样的爱才算爱呢。   向坞常常想不通。   一个人又究竟能试错多少次?   都说事不过三,但他……   “现在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能不能少怂恿我做出轨的事?”叶泊语不愉快地开口,“你前男友不要脸就算了,我还不要脸吗?”   向坞愣住。   叶泊语还在继续——   “要真的喜欢上谁,我也会提前和你说。”   “咱俩得有分手那个步骤,懂吗?”   “不能坏了我的名声。”   他说到最后一点,向坞笑出声。   叶泊语更加不开心。   十几分钟前,说要保持距离的是他,现在,又是他先一步,扣住向坞的手腕,将人拽进怀修理。   叶泊语身上的气息包裹住向坞,淡淡的檀木香,起初向坞以为那是香水的味道,后来住进公寓发现是沐浴露。   他从没见过的牌子,上面弯弯绕绕写着俄语,其成分无法查明。   叶泊语是个很大方的人,公寓里的东西随便向坞使用,连他自己的房间都是敞开的,完全不担心向坞会闯入。   叶泊语的构成很简单,有话会直说,不爽就怼人,不礼貌的时候是十分不礼貌,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坏人。相反,他的三观很正,会为向坞的遭遇抱不平。   尽管那些东西、那些人,向坞早已学会不去在乎了。   “叶泊语,谢谢你。”向坞说。   像酒吧的那一晚。   他是真心实意表示感谢。   谢谢叶泊语带他脱离出难堪的困境。   这反倒是让叶泊语不适应,快速松开手,摸自己的后颈和发尾,耳边的红又晕染开。   夏夜好热,物理降温没有用。   那么,他能为眼前的人做什么呢?   叶泊语什么都不缺。   他才二十岁,生命最好最旺盛的年纪。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做饭了。   自己做饭,对方好像还挺爱吃的。   所以排骨到底能放多久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回,向坞又想继续付出了。   他很擅长爱人,并且,不需要对方的回应。   ##   时间回到现在。   灯光暗下的走廊里,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块。   “对不起,不小心吻了你。”紧靠着冰凉的墙面,向坞说。   面对向坞的直白,叶泊语有一瞬的慌乱。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向坞说,“如果你非要那么认为,我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你报复回来。”   叶泊语:“……”   好死不死,向坞还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泊语冷笑,“我觉得我要揍你了。”   向坞“啊”了一声,嘴巴张开,牙齿齐整。   重点还是唇。   嘴巴开合时,无法不去注意。   叶泊语捏住他的脸,软的。   “向坞,你故意的对不对?”   说不了话。   向坞摇头。   叶泊语才不管,抿唇,“我报复回去,还不是你占便宜?”   很好。   足够自恋。   正好这时有人进来,两个人快速分开了,避免和那天古楼一样的尴尬局面。   电梯上,两个人各站两边。   下了电梯,开密码锁,向坞还有些没缓过来。   相比起一个月前,加菲长大了许多,往人腿上扑,一不小心真的能摔个跟头。   而它最近酷爱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热烈欢迎。   向坞被扑个正着,踉跄不稳,跌进叶泊语怀里。   购物袋掉在地上,聪明的小狗惹祸后马上逃跑。   背后靠紧的胸膛穿来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向坞抬起头,眼中落下一片阴影,听到叶泊语含糊的嘟囔。   “你果然是故意的。”   唇齿相贴,果然是软的。   这一次是一个真正的吻。 第14章 铁树开花 公鸡下蛋   嘴唇接触的那一下,叶泊语如梦初醒般弹射开身子,重重撞上身后的防盗门,发出巨大一声响。   本人疼得蜷起身子。   向坞回过神,抬手想碰一碰他的后脑勺,“磕到脑袋了?”   叶泊语心烦意乱,扒拉下向坞关切自己的手,“离我远点。”   向坞自觉退后一步。   气氛静下来,稍显沉寂。   没人能解释方才那一吻如何发生。   自然地就好像呼吸一样,氛围到了,亲一下怎么了?   况且,两个人连嘴巴都没张开。   缓了一会儿,叶泊语直起身,眼神快速从向坞身上闪过。   “你知道一个吻代表不了什么吧?”   “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刚刚只是一个意外。”   标准的渣男发言。   出自面色发烫的叶泊语之口。   “我知道,不会的,只是个意外。”   结果向坞每一条都回应,每一条都是标准答案。   这回换叶泊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向坞表现得很镇定。   “你常常和别人发生这种意外?”叶泊语开口,语气不着痕迹地沉下去。   向坞眨了眨眼,“应该没有过,这种意外很少发生……”   两个人却一连两次。   又是一片沉默。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向坞竟然连这种离谱的事都能包容。   相比起叶泊语的惊慌,向坞就显得淡定很多。   “你有交往过女朋友吗?”他问。   叶泊语第一反应:“你在怀疑我的性取向?”   “不,我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和别人交往过吗?牵手、拥抱、接吻……”   向坞打比方,碍于叶泊语的惊吓反应,他把上床这个步骤省略了。   小男孩可能听不得这个。   “这些你都没和其他人做过?”   叶泊语不是很想回答。   但碍于自己刚刚做了很过分的事,并且打算逃避责任。   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为什么非要和别人做这些事?他们是开心了,别把我恶心坏了。”   向坞:“……”   叶泊语,真的喜欢人类吗?   正巧这时闯祸的阿拉斯加蹿了过来,被叶泊语一把按住脑袋,来回摇晃,嘴里还说“都赖你,肥狗”。   好吧,他也不喜欢小动物。   全世界他最喜欢的应该是他自己。   虽然长了一张海王的脸,但内里却是个连打啵都会脸红的纯情处男。   这一点,连向坞都没想到。   那他究竟是如何确定自己性取向的?   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对异性有着本能的探索,有的人天生下来就对此无感,叶泊语纯粹是因为自身条件优越,对感情方面没有兴趣。   这么一想,合理多了。   所以叶泊语刚才的行为算什么呢?   迟来的青春期?趋于本能的探索?   总之不是经过思考后的成熟行为。   大概只是一时冲动。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向坞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吻,就认为叶泊语被自己掰弯了。   为了安慰对方,他甚至说:“亲一下没什么的,你不要多想……啊,但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亲。”   还在蹂躏狗子,试图缓解尴尬的叶泊语背影一僵。   向坞:“那我去做饭了。”   叶泊语没有回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狗毛。   阿拉斯加毛厚,也爱掉毛,大把打把的棕白色毛发四处翻飞,在翻飞的狗毛中,还可以窥见他红透的脸。   为什么要去亲向坞呢?   那可是个男人。   和他哥一样、和严子衿一样的男人……光是想想他们糟心的一家子,他就生理性恶心了。   向坞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他的头发是软的,脸颊是软的……唇,也是软的,整个人是一团柔软的棉花。   叶泊语双手抱住脑袋,磕到的地方还生疼。   向坞本来想给他揉一下,被他拒绝了。   “嗷呜?”   加菲歪着脑袋看自己的主人,叶泊语再次按住狗头。   “你懂什么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不知道是说狗,还是其他什么人。   ##   晚上炖好了排骨,加菲也得到了加餐。   两人一狗其乐融融,几小时前的意外接吻,就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叶泊语整整吃了三碗米饭,差不多快吃完时,向坞忽然问:“我做饭和你妈妈做饭的味道很像吗?”   放平时叶泊语要么满嘴跑火车,要么干脆不回应。   碍于今天的尴尬局面,叶泊语做到了有问必答:“我妈不会做饭。”   意料之外。   因为之前叶泊语主动提到自己的妈妈,向坞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共同之处,叶泊语才坚持让他留下。   “她不仅不会做饭,还会毁了厨房。以前在家要么是阿姨做饭,要么她带我出去吃。”叶泊语说,“出去吃比较多,她最爱带我去吃那些脏摊。带我是顺便的,主要是她自己爱吃。”   提到自己的母亲,叶泊语的话变多起来。   向坞笑了,“你和你妈妈关系真好。”   “是他们离婚离得早,我五岁时就离了,后来姥爷也没了,只有她能照顾我,如果那也能算照顾的话。”叶泊语垂眼,像在回忆什么。   “你呢?”他忽然问。   向坞愣住。   “我……也是和我妈一起生活,小时候在外婆家,后来外婆没了,也是我妈带我。”   “那我们还挺像的。”叶泊语丢下一句评价。   一样吗?   应该很不一样吧。   芳文洁最近没有给向坞来过电话要钱,两个人已经一个半月没有联系。   寻常母子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向坞不知道。   他只有这一种生活。   向坞踟躇一下,还是问:“那你平时和你妈妈怎么联系?”   他想要学习一下。   叶泊语吃完了,放下碗筷,说:“烧纸吧。”   向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在我十五岁那年就得病去世了。”   ##   周一。   下课后,随着教授的离开,陆陆续续有人走出阶梯教室。   叶泊语正低头解题,突然被张溢一胳膊肘怼得笔记扭曲,他的脸也跟着扭曲起来,刚抬头要发火。   张溢五官挤在一块,口型道“快溜”。   叶泊语福至心灵,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课本背包,刚要挎上离开,前方传来魔鬼的声音。   “叶泊语!”   严子衿正站在讲台上,一眼锁定高出旁人大半头的青年。   叶泊语烦躁地咂舌,张溢露出怜惜的表情。   叶泊语面无表情拽住室友的书包带,意思是“你也别想逃”。   严子衿自下而上,快步走来,一开口就是控诉。   “你都多久不来夜色了?肖颖总找我问你。”   叶泊语蹙眉,“你没告诉他们我有对象了?”   旁边张溢瞪大眼睛,无声呐喊,什么?哥们?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严子衿脸色难看,“你认真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不然呢?”   “真被汶哥知道你就惨了。”   “如果他知道了,就代表你告密了。放心好了,我会把你干过的好事一字不漏地告诉姑父。”   严子衿:“你……!”   “所以你最好管住你的嘴,也别让旁人来插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你说是吧?”   “你还知道是家丑?”严子衿气不过。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你。”叶泊语眼神冷淡,俯视时压迫感十足。“不管你想和谁交好,别打我的主意,也别再来找我。还有,少勾搭男人,别总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也不怕把自己烫熟了。”   严子衿:“……”   叶泊语挎上背包就往后门走,张溢紧随其后,听到严子衿恨恨地说:“你会后悔的,叶泊语!”   出了教室好远,张溢竖起大拇指:“行啊,哥们,你这嘴跟淬了毒似的。”   叶泊语则一脸不爽。   “我还是没搞明白,你这表弟到底想干嘛。”张溢频频往后看,生怕严子衿突然冒出来。   “找死吧,挨顿揍就老实了。”   张溢说打住,别往下想了,别让此事成真。   “想想你的处分,你的学分,不要冲动。”   叶泊语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手机震动一下,他掏出来看。   张溢瞬间睁大眼睛:“我去!你真搞对象了?!”   声音很大,引来周围人瞩目。   叶泊语不耐地拦住伸长脖子想继续八卦的室友,“不是,假的!”   “什么假的?我不信!”   “不信拉倒。”   叶泊语也不多做解释。   向坞给他发消息,问他放在餐桌的便当看到了吗。   他回:在背包里,需要我照你看一下?   向坞回:不用了,你记得吃啊。   说完,过了一会儿,发来几张加菲的照片。   角度奇烂,模糊带虚化,日期显示拍摄于今早八点半。   很可能是上班临走前,匆匆拍下。   但好在是记得叶泊语之前说的话。   张溢看到叶泊语微微扬起的嘴角,“还说不是?你们在调情!在秀恩爱!天哪,铁树开花,公鸡下蛋!”   叶泊语收起嘴角弧度,不悦道:“公鸡怎么下蛋?能不能别反科学?”   张溢:“我不管!你交女朋友了!证据确凿!”   叶泊语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愚蠢的室友,“说了是假的,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张溢声泪俱下:“骗子!”   谁家好人给假女朋友的备注是老婆啊! 第15章 凭什么告诉你   期末最后一科考完,整栋教学楼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氛围。   暑假马上就要到来,宿舍楼外聚集了好多难舍难分的情侣。   假期最后一次班会开始前,叶泊语又一次被叫出去,回来时手里还掐着一封蓝粉色的信。   在张溢羡慕的目光下,他落座。   “拒绝了?”   “嗯。”   “那你有没有跟人说你有女朋友啊?”   “没有。”   “渣男!”   对于张溢的控诉,叶泊语充耳不闻。   没有就是没有。   向坞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个假男友。   那么此刻,假男友又在干什么呢?   在去机场接机的路上。   向坞大学时的同窗,今天要回国。   向坞的本意是来帮忙提行李,结果大小姐极其潇洒,所有包裹邮寄回国,本人只带了一个20寸的行李箱。   向坞站在接机口,对方围着一条极其亮眼的红色透纱丝巾,个头娇小,肤白貌美,一开口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   “向坞,人搁这儿呢,你往哪儿瞅?”马书雪墨镜一摘,露出笑弯的眼睛,“老同学,好久不见。”   六年。   确实好久不见。   工作日,咖啡厅的上座率不高,有些埋头工作的年轻人。   马书雪把行李箱放在脚边,也不管穿得是裙子,翘起二郎腿打开手机扫码点单。   “你喝什么?”马书雪问。   向坞自己拿出手机也扫了个码,说他自己来。   “一杯咖啡都不让我请?忒生分了吧。”马书雪半开玩笑地放下手机,“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向坞从点单界面抬起头,黑发、黑眼睛,白皮肤,脆弱感油然而生。   “还可以。”他对自己的生活做出简短的评价。   马书雪自然是不信的,这些年她见过的同学不少,大家多多少少都变了样子,向坞呢,也变了。   变化还不小。   “你还和王辰在一块?”   “分了。”   前台在叫号,正好到了马书雪的单子,向坞说完话便起身。   “分了?!”向坞拿着两杯咖啡回来,马书雪立刻发出惊叹。   向坞将对方点的那杯递上去,另一杯拿在手里,认真地将吸管外封撕开,指尖拨开直饮口,插进去,吸一口。   “分了。”喝到了,才回答。   “天哪……你们也交往、交往两年多了?”马书雪不敢相信,“真分了啊?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你没看到他的好友圈吗?”向坞疑惑。   王辰可是在自己的朋友圈发过严子衿,还是九宫格。   “等等啊,我看看。”马书雪说着掏出手机,翻了半天后,直接把屏幕对着向坞滑动,“什么都没有啊,他还发朋友圈官宣自己分手了?”   向坞一看,确实没有之前自己看过的那条。   那他就不知道了。   “没有,但他可能有新的在交往的人。”向坞含糊道。   前男友出轨这种事,也不好直接说。   难道自己还是要脸的?   真难得。   “我擦,无缝衔接啊?王辰这条狗。”马书雪说了句,看向坞的脸色,没变化,但她还是安慰道,“分了也好,王辰那人,忒不靠谱。”   马书雪也和学生时期不一样了,变成成熟有韵味的美女,上学时她就很受欢迎,外加上性格爽朗,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向坞是她众多交友里的其中一个,不算特别亲密,但肯定比普通同学关系好些。   这次回国,她主动联系向坞,向坞也很惊讶。   “我听别人说你也在华都,这次回国我就不走了,正好咱俩还能搭个伴。”   马书雪还和以前一样热情,一个电话打过来,令向坞不知所措。   当时他正在喂加菲,超重的狗子不肯好好吃饭,一个劲儿地扑他,向坞没办法好好思考,只能先胡乱应了。   没想到马书雪如此雷厉风行,说回来,马上到。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马书雪问。   她是少数知道向坞性取向并且不排斥的人。   是个好女孩儿。   所以一周仅有一天的调休,向坞还是决定过来接机。   二人多年未见,平时只在微信上断断续续的联系,还是有些生疏,对彼此的近况都不太了解。   向坞说:“没什么特别的打算。”   “不想再找一个吗?”马书雪露出神秘的笑容,伸出手去,“我可以给你介绍。”   向坞把手缩了回来,说:“谢谢,不用了。”   马书雪:“真的啊?过了村可没这店了。”   “真的。”   他现在有男朋友。   虽然是假的。   马书雪耸了耸肩膀,“那好吧,你要是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   这叫向坞怎么回答呢。   老实说,他对恋爱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   过往的经验都在告诉他,他不合适。   现在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每天的通勤时间都很短,他就很知足了。   他和叶泊语相处的……也还算融洽,叶泊语很少向他提出要求,免费入住已经让他良心不安,贡献又不大,白吃白喝人家的,他夜里做梦都会惊醒,出去倒水喝压压惊。   ——会看到叶泊语房间的门缝还亮着光。   每个周末,叶泊语都很晚才睡。   向坞偷偷观察过,也开口询问过。   他问叶泊语一般什么时候睡觉。   叶泊语表现得很警惕,“打听这个做什么?你想夜袭我?”   向坞脑袋短路一秒钟,说:“你记得锁门。”   叶泊语:“?!”   “也要记得早睡。”向坞慢吞吞补充下一句。   叶泊语又想掐他,掐脸。   对方异于常人的思维让叶泊语很难应对。   幸好,一周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他们不见面。   可是现在,伴随暑假的来临,以往常规的日常最容易被打破。   开完了班会,叶泊语又被低年级的学妹拦住去向。   他手里还拿着那封蓝粉色的信,瞄到女孩儿暗淡下去的目光。   “学长,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好奇怪。   不是告白。   不是先表达自己的喜欢,反而是来问他。   “刚刚那个女生哭得很惨得跑过去了。”张溢走到叶泊语身边说。   叶泊语正低头打字,闻言收起手机。   “藏什么藏啊?我都看见了,又在给你老婆发短信。”张溢酸溜溜地说,“有女朋友还不愿意公开,你是怕咱们学校的女生知道后集体心碎吗?”   “没有。”叶泊语回答,是回答没有女朋友。   张溢轻哼一声,“你还怪体贴。”阴阳怪气的。   叶泊语忽然转头看张溢,张溢条件反射般地护住脸。   叶泊语无语:“干嘛?我不揍你。”   “那可没准。”   “刚刚那个女生没跟我表白。”叶泊语说。   “哦?”张溢稀奇道,“那她来干嘛?”   “她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喜欢的是谁。”   “你怎么回答?你说'没有'?”张溢学叶泊语的语气,“不能吧?那她不至于哭成……”   叶泊语:“我说‘凭什么告诉你’。”   ——他凭什么要回答?   张溢:“……畜生啊!”   ##   老公(爱心):你今天休假?那晚上出去吃,我这边也快结束了。   就在不久前,不单单是通讯录名称,连带微信备注,叶泊语也给改了。   美其名曰:做戏要做全套。   面对叶泊语发来的消息,向坞的头,微微疼起来。   一方面,这是马书雪回国的第一天,另一方面,叶泊语实在太少要求自己什么……   说得俗一点,叶泊语现在是他的半个衣食父母,是他的顶头雇主。   如果这次拒绝了……   叶泊语应该不会将他扫地出门,但,大学生放暑假了,之后整整一个半月,他该如何面对叶泊语?   毕竟,这小孩儿的刻薄是出了名的。   向坞打字:我现在和朋友在外面,如果不介意的话,大家晚上一起吃,可以吗?   点击发送。   他希望叶泊语介意。   他希望叶泊语回答他,不可以。   多么冰冷的三个字。   他翘首以盼。   老公(爱心):在哪?   向坞反复看这两个字。   不明白。   什么意思?   可以还是不可以?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向坞回:你想去哪里吃?   叶泊语直接发来定位。   向坞死心了,转头询问刚从卫生间回来的马书雪的意见。   他希望对方回答不可以。   马书雪十分惊奇,大力拍向坞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老早就想去这里吃饭?可以啊向坞,这几年品味有所提升。”   马书雪这边行不通,向坞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确定吗,和我朋友一起吃饭,没有问题吗?】   字刚打一半。   叶泊语:我想吃这家的糖醋鱼。   叶泊语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喜好,他说“想”,那应该是很想吃。   于是,打的字全删除,向坞回复:好。   发完消息,一身冷汗。   不知何时起,他变成溺爱孩子的家长。   二十岁的叶泊语小朋友说想吃糖醋鱼。   那今天必须要让他吃到!   作者有话说:   宠小孩(爱心)(爱心) 第16章 他超爱我   该如何向马书雪介绍叶泊语,成了向坞此刻必须攻克的难题。   说“待会我有一个朋友要来一起吃饭”,太冒昧。   那如果说“我新交了一个小我六岁的男朋友”呢?   对方要是顺理成章的回应:好啊那他现在人在哪?   向坞就可以水到渠成地回答:学生证落宿舍找不到了,现在还没出校门。   ……个鬼啊。   向坞张不开这个口,犹豫了好久,还是干巴巴问马书雪:“你介意一会儿多一个人来吃饭吗?”   马书雪一愣,“介意。”非常直言不讳。   “但如果是来结账的,我不介意。”   向坞松了口气,“一会儿我来结账。”   迎上马书雪怀疑的眼神,“待会儿谁要来?你先说清楚,我不是差这一顿饭的事。”   见向坞的目光有所躲闪,马书雪一下按住他的手臂,八卦的雷达骤然响起,“不是吧?暧昧对象啊?”   马书雪立刻起了兴致,拉着向坞问东问西。   明明半小时前还在大骂王辰是个无缝衔接的狗,真轮到向坞,就变成,牛逼了我的老同学。   “所以他现在没有工作,纯靠家里养着?而且学的还是很难找到工作的应用数学?!”   马书雪简单的几个问题,向坞全部模糊回答。   毕竟是叶泊语的私事,关键信息都被向坞给隐了。   结果在马书雪听来——这是个软饭男。   还是个一边啃老一边吃软饭的老男人!   “你、何苦想不开呢?”马书雪的眼神里一时间充满了怜惜,“要我说,趁着现在还能抽身,你赶紧和他断了。”   向坞说:“嗯。”   还是向坞:“还是不要了。”   马书雪不清楚这句“不要”是说不要这个男人了,还是不要自己的建议。   从咖啡厅出来,打车到饭店的所在地。   因为不好调头,司机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一群人在等待红灯。   “要我说,”马书雪开了个头,“找男人,要么找有钱的要么找有颜的,如果两样都没有,不如扔到下水沟去。”   向坞:“那会造成城市堵塞。”   马书雪:“……”   马书雪:“重点是你没必要找个人凑合,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他们随着人群移动,走过了马路,远远的,在饭店门口看到一个盘靓条顺的年轻男人。   马书雪立刻拍旁边的向坞,“快看快看。”   向坞淡定:“看到了。”   “就那样的,带出去才有面儿,是我的菜。”马书雪说。   说完,就见对方下了台阶,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叶泊语比向坞先到,到了就发消息通知,自己在饭店门口。   他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对向坞一挑眉,“向坞哥。”   在外人面前,他会老老实实叫“哥”。   马书雪很是震惊。   “这位是?”叶泊语转头看向马书雪,向坞说自己跟朋友在一块,他还想向坞哪里来的朋友,凭空冒出来的么,还是土里钻出来的?   没想到是个女人。   还是个十分光鲜亮丽的女人。   向坞向他介绍,叶泊语一点头,开口简称:“马姐。”   马书雪:“……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或者书雪姐就行了。”   叶泊语又点了点头,看着挺配合。   没叫。   进了饭店,大堂经理亲自接待。   叶泊语转头微笑说:“我提前订了位置,在里面。”说着按住向坞的肩膀,推他往前走。   两个男人,块头都不小。马书雪被挤到一边,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对方很明显不是啃老,而是家里有钱,脸又长得这么好看……看上了向坞什么呢?   向坞好像总会吸引一些本不属于自身圈子的人。   上学的时候,向坞的性格沉闷,人又无趣,但学习成绩很好,回回都拿奖学金。   平时不太爱笑的人,一上台领奖,站在一众学生堆里,奖状到手,就会弯起嘴角,笑得开心。   那笑容很晃眼。   现在,她好像又回到学校的颁奖仪式上,成千上万的学生聚集,她是渺小一粟,仰头望着台上。   叶泊语将菜单推给她,她回过神。   向坞坐在两人的中间,同样侧头看她。   “你们点啊,看我干嘛?”马书雪低头,专心致志研究起菜单。   向坞这才抽空朝向旁边的叶泊语,“你怎么不点?”   “客人先点,我很懂礼貌的。”叶泊语用一种寻常情况下,不会使用的语调说话。   向坞迟钝地眨眨眼,虽然感觉不太对,但也没琢磨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过了一会儿,马书雪点完了菜,叶泊语还是不出声。   向坞只好小声问:“你不是说要吃鱼吗?”   叶泊语展颜欢笑:“哥你居然记得我爱吃鱼,你真好,我好感动。”   向坞:“……”   好的,现在向坞明白了。   这是传说中的夹子音。   男夹子。   叶泊语的声音本就偏低沉那一挂,微微提起来说话,就显得很温柔,又有点撒娇。   向坞浑身刺挠。   知道对方故意的,他轻轻推叶泊语,“你别,别这样。”   旁边马书雪都看呆了。   如果不是这些年在国外见识多了,一定会拍案而起,大叱:呔!好恶心的一对男同!   还没完。   叶泊语没演够,竟然当着服务生和马书雪的面,环住向坞,将下颌抵在对方肩膀上。   向坞整个人一僵,忍着挣脱的冲动,配合对方演完这出戏。   叶泊语说:“哥,我要吃糖醋鱼。”   向坞立刻:“吃吃吃。”   叶泊语的嘴巴一张一合,声带振动在侧颈,触电一般发麻。   向坞的肤色本就白,那一片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叶泊语瞧着实在稀奇,还想逗一逗,又怕把人惹急眼了。   意犹未尽地放开手,对上马书雪复杂的眼神,叶泊语礼貌的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总能快速分辨出人的真心与假意。   向坞是真傻。   对面这位大小姐呢,也是真算计。   吃饭时,向坞拿公筷给叶泊语挑鱼刺,马书雪终于忍不住说:“你们真恩爱啊。”   向坞闻言抬头,没来得及说话,被叶泊语抢先:“是吧,我超爱向坞哥的。”   向坞:“……”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抬头与叶泊语对视上,叶泊语笑容不减:“向坞哥也超爱我。”   这,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叶泊语的威压下,向坞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出来时,朦胧的夜色笼罩在头顶。   叶泊语说自己去开车,路边只剩下向坞和马书雪两人。   马书雪:“我以为你和王辰分手后,不会这么快进入下一段感情。”   这顿饭吃得怪累人的,向坞虚弱道:“我也以为……”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本来我还想着……算了,都过去啦。”马书雪说着,下了台阶,正对着向坞。   她本来个子就矮。   现在这样更加矮了。   向坞低头看着她。   马书雪说:“祝你幸福,向坞,真心的。”   夜色朦胧,都说是黑夜,浓郁的蓝却渗透在黑暗的每一处,同样填染进向坞的瞳孔。   静谧像有风吹过树林的夜,沙沙声静谧,蓝色静谧,忧郁是树的枝干,一点点生长蔓延。   向坞很轻地笑了一下,道:“好,路上小心。”   好像回到那个偌大的颁奖典礼上,演讲完毕后,向坞下台,送他花束的人一早等在一旁。   马书雪亲眼见证了。   还以为那一刻是永远。   马书雪先走了。   叶泊语随后慢悠悠地溜达出来。   向坞朝他身后看:“车呢?”   “什么车?我上学不开车。”叶泊语理直气壮,一把按住向坞的额头,查岗,“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我们很般配,祝我幸福之类的……”   叶泊语轻哼一声,“让你去接机你就去,你怎么这么好使唤?大学同学而已,都多少年不联系,突然找你,你以为会是什么好事?”   “没以为会是好事。”向坞坦诚道,“但她是我上学时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   虽然他也清楚,那并不是因为马书雪想要和自己搞好关系。   叶泊语安静下来,注视向坞。   “怎么,你上学也揍人了?别人看你绕道走?”   向坞:“?”   向坞:“没,没有。”   还是向坞:“你揍了谁?”   叶泊语轻咳一声,生硬转移话题:“总之,再让我看见别人随意使唤你,你又眼巴巴凑上去,我直接掀桌大家都别吃。”   根本没有的事,怎么还凭空捏造?   不过,向坞很受用。   异常大胆地伸手,揉了揉叶泊语的头发,有点刺有点扎,像叶泊语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尖锐。   向坞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   与此同时,另一边。   马书雪上了出租车后,拨打电话,好久,对面才接。   “不如放弃吧,他现在过得很好。”   她开门见山。   作者有话说:   狗圈地盘是这样的(一本正经) 第17章 全都怪你   叶泊语放暑假了。   但和向坞想得不一样,对方几乎天天出门。   两个人的交流还和以前差不多,甚至更少了。   向坞的工作只有调休,周六日反倒最忙。一到暑假,时间概念也模糊了,每周六要做的晚饭,终于在持续一周日夜颠倒的加班中,被彻底遗忘。   房门被敲响时,向坞还在绘图,电脑烫得快要冒烟。   “饭呢?”   一开门,听见叶泊语要饭。   向坞愣住了。   叶泊语也刚刚回来,浑身上下写满了烦躁,整个人在爆炸的边缘,外加上饥饿额外带来的负面情绪。   看向坞那副呆住的模样也不顺眼起来。   他咋舌,说“算了”,就要关门,被向坞挡住。   “我忘记今天是周六……”   “我看出来了。”叶泊语的语气不算好。   他当然有心情好的时候,但不是现在,不是被他哥训得狗血淋头的现在。   公司实习挡不掉,美名曰历练,在叶泊语看来就是变相折磨。   当初选择纯理科的专业,就把叶父气个够呛。   叶泊语不明白他这个生爹在气什么,直接开口问:“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将来你的遗产又不由我继承。”   老爷子心脏不好,差点直接吸氧。   旁边叶汶语让他少说两句。   专业已经选了,志愿也填报了,总不能大手一挥说你别念了,重读去吧。   结果他爹还是不肯放弃,转头把他的寒暑假给安排了,让他跟在他哥身边学习企业管理。   “爸身体不好,你就不要气他了。”叶汶语找他商量,“我在公司给你安排轻松点的活儿,你每天过来打个卡就行。”   ——当初说得好好的。   真正实行起来,可不。   叶汶语对他的严苛程度,让叶泊语不禁发问:“把我当孙子一样训,是知道自己要断子绝孙了吗?”   叶汶语说不过自己这个弟弟,铁青着一张脸,让他滚回去反思。   叶泊语也挺干脆的,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洒脱道:“拜拜,明天不来了。”   人家实习期还给开工资,他一打白工的,居然要随叫随到,还要跟人应酬。   叶泊语酒量不好。   偏偏酒桌上的人最爱说什么,哎呀酒量都是练出来的……之类的屁话。   叶汶语生怕他弟一啤酒泼客户脸上,但凡酒局,都压着没让叶泊语去,去也配一个负责挡酒的助理。   即便如此,叶泊语还是感到憋屈。   “你的人生是被爸操控出来的,我的不是。”吵架到最后,叶泊语撂下最后一句话,走人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饿着肚子回公寓,冰箱里只有未开封的菠菜、胡萝卜,以及他讨厌的蘑菇。   叶泊语心里犯嘀咕,都说不爱吃不爱吃,又自己偷偷吃!   敲门时就带着一股子怨气,看到向坞那张好欺负的脸,不知为何,火气烧得更旺盛。   向坞当然不能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作图也顾不上了,就要到厨房做饭。   叶泊语耍脾气:“现在做,你明年这个时候烧给我?”   是说自己要饿死了。   向坞习惯了对方说话拐着弯地阴阳怪气,安抚道:“很快的,十分钟。”   “你要拿什么速食对付我?我吃得还没有那只肥狗好!”话虽说着,还是跟去厨房,并且把肥狗关在外面。   向坞说:“不是速食,我简单炒个饭……”   “我看到冰箱里有蘑菇。”   “啊。”向坞眼神飘忽一下,“可能你看错了。”   叶泊语面无表情,手按在冰箱门上,“你确定吗?”   “炖汤加一点比较鲜……”向坞心虚,再三保证,给叶泊语做的饭里没有加过任何一种蘑菇。   叶泊语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厨房里看着向坞做饭。   向坞背着身,看不到对方,心慌慌,“真的不会加,你放心。”   “六分钟。”   向坞只好加快切菜的速度。   最后当然是超出了时间,向坞把炒饭放在桌上,没有回屋,反倒坐到叶泊语对面。   叶泊语早就饿过了劲儿,但闻到饭的香气,还是胃口很好地吃了大半。   其实饿肚子是常事,不管是在学校,晨课起不来,晚上懒得动,还是精力无从发泄,又分外憋闷的时刻,他参加的夜场活动不在少数。   喝酒不是他的强项,所以他常常保持清醒,舞池里摇曳的人群、欢闹、笑料,还有趁机想要揩油他的男女……   饥饿混杂着更深层的空虚,一并席卷。   叶泊语说不上讨厌那些活动,起初和严子衿那帮人混在一起,也并非被胁迫。只是,无聊的事总在发生。   国王游戏里点到名字的人要亲吻另一个人,随后再用亲吻了别人的嘴,去找下一个人。   叶泊语说:“我不参与,你们随意。”   他不干涉别人的享乐,也只愿当个冷漠的旁观者。   ##   向坞撑着下颌看他吃饭,彼此间都没说话,气氛安静。   叶泊语忽然问:“你吃饭了没?”   向坞眨了眨眼:“还没。”   叶泊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去拿个碗来。”   向坞疑惑,但还是听从指令。   叶泊语将自己碗里的炒饭分出来给向坞。   向坞依旧那副好欺负的样子,仿佛给他分饭是什么天大的赏赐。   明明饭是他做的。   金色的小汤匙盛着颗粒饱满的米粒,向坞把饭送进嘴巴里。   唇珠柔软,细嚼慢咽。   傻乎乎的。   瞅着让人生气。   叶泊语并非没有见过接吻。   也并非没见过他人的拥抱和牵手。   更过火的,有人将手伸进彼此的衣物,抚摸对方。   在叶泊语看来,是一团肉在亲近另外一团。   空气里散发着黏腻恶心的香与呻吟。   他亲手打破的恶作剧,唯一的一场。   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向坞,拎着滑稽的紫色保温桶。   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所以叶泊语会想,向坞不该谢他,打破局面的人是向坞,闯进来,让他意识到这不对的人,是向坞。   他并非不懂亲吻的意义。   但向坞赋予它新的意义。   唇是柔软、温暖。   不是舞池里迷乱的尖叫、摇摆的身躯,贴得无限近又隔得无限远。   叶泊语才发现,原来自己讨厌。   不是讨厌那些场所和活动,而是讨厌人。   他讨厌人在交织后得到的只有混乱关系。   向坞显然是饿了,叶泊语把剩下的饭都拨给他,问:“好吃吗?”   向坞:“你觉得我做的好吃吗?”   叶泊语说:“一般吧。”   向坞用牙齿咬了下汤匙,点点头。   叶泊语又道:“骗你的。”   向坞抬起脑袋,眼里那点希冀的光又闪出来。   就是这样,没办法停止心脏陡然地加速。   吻可以是意外,是一触即离。   人与人之间,相处起来简单又复杂。   多情,又纯情。   “你觉得我做饭好吃?”向坞追问。   叶泊语:“好话不说二遍。”   向坞笑了,说,“可我已经听到了。”   叶泊语学向坞刚刚的样子,手抵着下颌,同时遮盖发烫的耳廓。   “……听到又怎样?”他嘴硬。   好一会儿,又说:“我跟我哥吵架了。”   他满腹的牢骚,说给向坞听。   向坞认真听了,哪怕是很荒谬的言论,都想办法予以肯定,句句给出回应。   他讲话的语速不快,咬字清晰,温和又耐心。   叶泊语:“你普通话一定是甲等吧?”   向坞:“?”   很突然。   “夸你呢。”叶泊语起身,“你回去工作吧,我来刷碗。”   向坞不确定地问:“你确定吗?”   叶泊语眼一眯,“我该确定什么?”   “我在旁边看看呢。”向坞还是不放心。   叶泊语轻哼一声,默认向坞的跟随。   “因为我妈会毁了厨房,连带着我也没进过厨房几次。”给刷碗布打上沫,叶泊语说,“她没有做饭的天赋,可能我也没有。”   向坞:“但你有刷碗的天赋。”   叶泊语:“……不要在没必要的地方鼓励我好吗?等我一毕业就去应聘洗碗工,你就开心了?”   “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可以。”向坞说。   叶泊语安静一秒钟,随即不自在道:“瞎说什么?”   “真的,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又知道了?”叶泊语随口道,“那你呢,你不喜欢建筑?”他还记得向坞的专业。   “不算喜欢吧,只是就业前景好些。”向坞实话实说,“而且有我擅长的科目,更好取得成绩。”   叶泊语有些意外。   “我做所有事情目的性都太强了,会失败也正常。”向坞说话时并没有看着谁,低头弯下颈项,叶泊语才发现他的脖子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颗痣不该出现在那里。   在白皙的皮肤上,像墨色点滴上去。   诱惑着人去触碰。   迟迟没有回应,向坞抬起头,试图寻求交流。   恰好,一滴水落进他衣领。   他本人分外茫然,脸上写满了“又怎么了”、“又怎么闹脾气了”、“怎么闹脾气还人身攻击?”   重点总结为一句话:大少爷,我又哪里惹到你啦?   叶泊语盖住眼,继而缓缓蹲下身去。   向坞弯腰侧头,友好询问。   气息落在发梢耳廓,隐隐发热,叶泊语含糊推拒,“全都怪你。”   向坞吃惊地睁大眼睛。   怎么又怪他了?   作者有话说:   大少爷,你又怎么啦(棒读) 第18章 人坏,狗自闭   叶泊语单方面辞退了工作。   几天后,严子衿得知这个消息。   白天养母拉着他的手,说“小今,你给泊语好好说说,别这么任性,大哥现在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怎么经得起他这么折腾?”   严子衿表面答应了,心里却清楚,叶泊语根本不会搭理自己。   自从在阶梯教室放过狠话,两个人再没有过联系。   叶泊语谈了个年长的男朋友,已经成为这帮富二代圈子里的奇闻。   毕竟叶泊语常年一副生人勿进,近了就癫给你看的超前精神状态。   很少有人敢招惹他。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他是叶汶语的弟弟。   不少人想要巴结的对象。   兄弟俩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不会闹得四分五裂,原因很简单——当年叶父叶母离婚,早就商议好了,彼此的财产留给各自选择带走的儿子。   叶泊语已经有了自己的那份,对自家参与研发的项目也完全没兴趣。   一心只有他的应用数学。说不定还会考研考博,一举成为科研人员。   ——这都是外界对他的调侃。   叶家的二儿子,没什么出息,也没远大的志向,唯独一张脸长得格外好看,性格也极其嚣张。   顶着这些名号,旁人先入为主,认为他一定是个爱玩儿的主。   结果事与愿违。   圈子里不少人男女通吃,还爱养“宠物”,这位小少爷呢,男女都不近,家里真就养条狗。   现在有人说,少爷开窍了,终于通人性,正儿八经谈恋爱,还找了个男人!   这事搁谁谁不好奇?   都想看看能打动叶泊语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哪路天仙。   向坞的照片就这么传开了。   一开始还是小范围传播,后来整个圈子知道的七七八八,一看人脸,瞅着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是谁呢?   王辰脸都绿了。   跑去质问严子衿:“你干嘛把聚餐的照片放出来?”   是夜,严子衿懒洋洋躺在酒吧的卡座,刚喝了一点酒,还晕乎着,“叶泊语说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帮他宣传宣传。”   严子衿被娇惯坏了的,受不得一点委屈。   家里有叶泊语的姑姑宠着,外面也有很多喜欢他长相的男人捧着。   可叶泊语偏不。   他十五岁才回叶家,对于家庭的一切管束都不忿,都要搅合一番。   叶汶语跟他说,要让着表弟。   叶泊语:“凭什么?他是老弱病残哪一个?”   严子衿有阵子甚至讨厌这个“外来人”。   叶泊语的长相精致过了头,本人又攻击力十足,吸走了许多本该属于他的瞩目。   因为对方的特立独行,因为对方不服管教,家里人总会分神在叶泊语身上。   与之相反的是叶泊语的哥哥。   严子衿喜欢叶汶语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喜欢汶哥的绅士,喜欢汶哥总也看破不说破。   最重要的一点,对方身上的光芒不会盖过他的。   而现在,他以自我为中心营造起的繁荣,被叶泊语一脚踹碎了。   叶泊语找了一个如此平凡,且处处不如他的人,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外加上,叶泊语迟迟不露面,让向坞这个人越发神秘。   面对众人的热议,严子衿几乎是咬碎了牙,把那日饭局无意间拍摄下的照片发在群里。   照片有些糊,只能看出轮廓线条,余下靠众人脑补。   偏偏那天,向坞做了像样的打扮。   王辰看到的第一眼,心情复杂。   他第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是谁,露出额头,清淡的眉眼,墨色的瞳。   向坞给人的感觉从来淡淡的,像一缕幽魂,摸不透也抓不着。   没过多久,便有人对其评头论足。   “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王辰的语气不由加重一点。   严子衿从沙发上坐起来,“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他那张纯真的脸,让王辰马上泄气。   然而,紧跟着下句,“我们不过是约过两次炮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少了初时那份娇嗔与乖巧,猎物已经上钩,严子衿不在乎暴露本性。   王辰额角的青筋凸起,最终还是忍下了。   只要他还想和叶汶语谈成项目。   叶泊语和严子衿,他统统惹不得。   王辰深呼一口气,平复下来,“我这不是怕泊语看到会不开心吗。”   严子衿冷哼一声,“他才不会,他巴不得。”   照片传播之广是他没想到的。   王辰的话倒是提醒他了。   叶泊语手里有太多他的把柄,严子衿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自己的养父。   “不会有人知道照片的出处。”严子衿信誓旦旦,而后看向王辰。   男孩儿的眉眼灵动,这一回,他主动环住对方,扬起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   良久,王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   向坞带实习生的工作受到重大阻挠。   方实然实地勘察的经验少,常常给出一些离谱的数据和方案。   本人倒是肯学愿意学,亲自跑过两次工地,还是没办法和客户顺畅沟通。   向坞这些天加班加点地赶图,忽视了自己这个“小徒弟”,好不容易想起来。   好么。   实习生马上要下岗再就业了。   午休时,向坞手捧一杯咖啡,出现在方实然的工位后方,幽灵一样,吓了对方一激灵。   “你在看什么?”向坞侧头问。   “看看公司的销售岗。”方实然挠自己短得扎手的头皮,“我可能不太适合干设计。”   “适合,你有天赋,设计方案有灵气。”向坞鼓励,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握紧一只手的拳头。   方实然狐疑地看向坞,“向哥,你真挺热爱这份工作的。”   向坞诧异,何以见得?   他昨天还在通宵赶图,今天一早醒来,客户说还是要第一版方案。   他也是人。   也是有脾气的。   到了公司才回复客户。   【好的(暖笑)(暖笑)】   方实然说:“我看你这些天一直在干活,还能这么开心,一般人可做不到。”   向坞:“有么?”   开心是因为回去后有人一起吃饭了。   一个人的饭,总归没有两个人的做起来方便。   听起来很奇怪。   但真是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要应付一下,两个人就不同了。   况且叶泊语真的吃很多,可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   看对方吃得香,向坞会有成就感,而且叶泊语心情好的时候,会夸一夸他。   用极其拐弯抹角的方式,表示饭菜好吃。   向坞从12岁开始就学做饭。   那时芳文洁工作很忙,早出晚归,偶尔放假会去朋友家打麻将。   母子俩平时都靠外面的小吃店解决温饱,有次她跟向坞讲,外面的饭菜又贵又不干净。   上了六年级的向坞,身体还是不好,常常咳嗽,比同年级的学生要矮小,好在学校里没有挨欺负,课业成绩优异,深得老师喜爱。   小朋友版的向坞,有一双明亮的、熠熠生光的漂亮眼睛。   声音脆生生。   “妈妈,那我来做饭吧。”   芳文洁没当回事,叮嘱向坞好好把药吃完,拎着自己的皮包,到朋友家去了。   从那之后,做饭成为不需要夸奖,本来就应该完成的事。   ##   但是。   但是叶泊语会说:“虾我都吃完了。”   “南瓜不甜,我多吃两块。”   “筷子放下,碗我刷。”   学不会坦率,非常别扭的二十岁。   向坞觉得这样的叶泊语很可爱,哪怕对方的身高快要突破一米九,哪怕对方一低头,阴影笼罩住他。   也不会有压迫感。   所以哪怕是亲吻,唇瓣贴在一起,向坞都认为,那就跟被加菲舔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叶泊语是绝对纯粹的。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给对方开了八倍滤镜。   想到这里,正好收到叶泊语发来的信息。   【晚上不在家,不用做我的饭。】   向坞一下黯淡了。   方实然肉眼可见。   向坞失落地说:“过几天我亲自带你去工地吧,你看我和客户怎么沟通,不难的。”   方实然有些无措,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击了向坞的积极性。   “好、好,哥你别难过……”   向坞说:“嗯。”   向坞:“我没有。”   否认了呢。   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   ##   晚上回到家,意外的,叶泊语还在。   对方坐在沙发上,两手撑膝,脸色阴沉。   向坞说:“你不出门了?”   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小期待。   “出去。”叶泊语一只手掐着手机,消息刷屏很快速,他随意看了眼,转头看向坞。   看到向坞手里拎着刚买的蘑菇。   叶泊语扯了扯嘴角,“我不在家你这么开心,都要吃蘑菇庆祝了?”   向坞默默把无辜的杏鲍菇背到身后去,“我想简单做个菌菇汤。”   “味道我也闻不得,我回来之前你如果没做好通风,”叶泊语面无表情,“我就掐死你。”   完全不具备威慑力。   向坞:“……挑食不好。”   “这不叫挑食,这叫合理厌恶,对一样东西的厌恶是不需要理由的,懂?”叶泊语胡说八道有一套,说完起身。   向坞立刻:“你要走了?”   “怎么,舍不得我走?”叶泊语只是随口一说。   没得到回应。   没眼力见的阿拉斯加大汪一声。   向坞回神,要去给敦实小狗开罐头。   他路过,叶泊语拽住他的手腕,拦住他。   阿拉斯加不干了,大汪特汪!   饭!饭!饭!   叶泊语一个眼刀过去,识趣小狗吭叽一声,背身将脸埋进食盆里。   人坏,狗自闭。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叶泊语说。   作者有话说:   你们俩,谁先爱上谁的(可怜)(邪笑)(疑问) 第19章 你踩我脚了   犹豫一下,叶泊语开口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向坞说:“好啊。”   和上次一样,没有问缘由,两个人就这么一路驱车前往目的地。   车厢内一片寂静,这一回向坞主动问:“不放音乐吗?”   好一会儿,得到叶泊语的回答:“那是我妈的听歌品味。”   向坞呆了呆。   所以前两次是故意的?   “我没有什么音乐偏好,我哥喜欢听纯音乐和古典乐。”叶泊语回头看向坞一眼,那一眼模糊不清的。   “我喜欢跟他反着来。”   向坞没见过叶泊语的哥哥,除了知道对方的性取向外,对其一无所知。   叶泊语的家庭情况复杂,父母离婚后他和父亲以及哥哥的接触应当很少,十五岁之前都是和母亲一起生活。   “你可以找你喜欢的音乐听。”叶泊语说,“你不该和我一起来。”   叶泊语安静下来,认真说话的模样很有魅力,不单单因为长相和声音,还有那种漠然的气质,是寻常人想装也装不像的。   向坞说:“那可以把我放在附近的公交车站。”   叶泊语说:“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那就是认真的。”向坞回答。   跑车继续行驶在路上,没有停。   叶泊语说:“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王辰也跟我说过。”   叶泊语蹙眉,终于在下一个红灯前,停车,看向向坞。   “他说我跟你走,我会后悔的。”向坞的眼神漆漆,映照出街对面商铺闪出的光亮。“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没有听他的。”   黑色一下被吞没,变成某种亮晶晶的东西。   叶泊语不再板着张脸,笑出声,“好巧,这话严子衿也跟我说过,他俩还真配。”   “去了不要后悔,还有,一直跟在我身边。”叶泊语的身体放松下来,抬手按住向坞的脑袋,“听见没?”   虽然对方“没大没小”,向坞还是很配合:“知道了。”   后脑勺被拍三下。   叶泊语又心情愉快了,说:“乖。”   向坞哭笑不得。   他没告诉叶泊语,方才之所以什么都不问,干脆地说出那声“好啊”。   是因为叶泊语看上去想要他去。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想一个人”。   ##   高级会所的入口,左右各一门童。   本来公事公办的侍者,在看到叶泊语后眼神亮了亮,上前主动迎接:“叶少好久不见。”   叶泊语微一点头,问:“范竹在里面?”   “范少和几位少爷都在呢。”侍者积极回应,这才看到旁边的向坞,一怔。   “他是和我一起的。”   于是,压根不需要什么邀请函,两个人丝滑进入。   向坞是第一次来这种私人高档场所,以往王辰嫌他上不了台面,只会在朋友间的小型聚会上,把向坞叫过去。   会所的前厅富丽堂皇,由衣着旗袍的女孩引二人穿过长廊。   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叶泊语跟向坞说不用紧张,放轻松。   “和在酒吧里一样,这里是场地更大的酒吧。”当着人家服务生的面,叶泊语又开始胡说。   向坞想象了一下,说实话:“酒吧我也很少去。”   叶泊语点头,“差点忘了,你是菩萨。”   向坞:“?”   来不及问,电梯来了。   还有其他客人一同上电梯,轿厢密闭的空间里,向坞下意识朝叶泊语挨近。   叶泊语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向坞怔了一下,抬头。   叶泊语的长相一点都不学生,但此刻,他用口型,极慢的讲话,纤长的睫羽盖在眼瞳之上,有些忧郁,栩栩如生,还是让人想用“少年”来形容。   叶泊语说:“你踩我脚了。”   看清对方的口型,向坞第一时间撤步。   与此同时,电梯门开。   门外,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天饭局上的几个人。   没有严子衿。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叶泊语也没打招呼,拉着向坞出来。   尽管被踩了,他也没记仇。   和一般的爱鞋直男不同,他是不爱鞋的直男。   终于对面还是有人不情愿地出声:“范竹说你今天来,特意开了个贵宾房,在那边。”   叶泊语一点头,没说什么,带着向坞走了。   “拽什么拽啊?”   临走前,身后抛来这么一句。   向坞回头,被叶泊语抓着手更快速地带离。   “不用管那些人。”叶泊语说。   和身高、体型都有关系,叶泊语的手比自己更修长、宽大,也更有力。   牵手是,一个人掌心的热度传达给另外一个人,连心跳也在共享。   到达包厢的门口,叶泊语空出的那只手按在门把上。   “向坞。”他转头叫他。   向坞下意识:“在。”   叶泊语松开手,敲他的额头,“别忘了,你是我的什么。”   是什么?   门开了。   里面一派热闹氛围。   霎时,鼓噪的乐点如同潮水一般扑面而来。   “叶泊语!你带你对象来了?”有人说话。   更大的空间,更多的娱乐设施,以及,人人人。   向坞有些头晕目眩,任凭叶泊语带领着进入。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这边。   未能适应如此多热切的注目,向坞的第一反应是逃,退后一步,撞上结实的胸膛。   抬起头,在一阵蓝色紫色闪烁的灯光中,窥见叶泊语的眼神,有些忧郁地、栩栩如生的……   向坞迅速低头确认,很好,这回没有踩到脚。   再正回身,直视那些目光。   “你们好,我是叶泊语的男朋友。”   ##   “叶泊语带男朋友来了。”   “真假?你见到真人了?”   “真的啊,长的嘛就那样吧,和照片上差不多。”   男卫生间里,几个手持化妆品,正在补妆的男生闲聊。   “啊?那叶泊语是看上他什么?”   “不知道啊,而且据说那男的之前有男朋友呢,也是圈里人的。”   “天啊,什么时候这种好事也落在我头上?我也想要钓到优质男。”   三个人转而开始讨论起,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得上优质。   卫生间尽头的门悄无声息打开,直到有水声传来,他们才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严子衿正站在盥洗镜前。   “看什么看?”他转过头,如同水鬼一般,眼神幽怨可怖,“没见过别人上厕所吗?”   ##   “别再问东问西了,我哥害羞。”面对众人好奇的问询,叶泊语说。   好热。   这是向坞的第一想法。   叶泊语用自己的外套罩着他,避开人群,躲到角落里去。   “这么护着啊?”有人开玩笑,“之前都没看出来,你原来喜欢男的,难怪对我们肖小姐不动心。”   小小姐?   向坞没听清。   在门口听侍者说“x少”这种称呼就足够震撼了。   好像回到了封建时代。   但搭配这震荡的音乐声,人要精神分裂的。   给封建社会来一点dy热舞的震撼!   头上的外套好不容易揭下,向坞已经热得出汗。   蒸笼揭开盖,露出里面白嫩皮薄的小笼包。   叶泊语也愣了,怎么把人都蒸红了?   趁着音乐盖过说话声,他凑到向坞的耳边:“你蠢啊?还跟他们自我介绍!你怎么不上天!”   在旁人看来,就是暧昧咬耳朵。   “你刚刚在门口不是说……”   “我是让你别忘了,不是主动给他们当靶子!”叶泊语的手牢牢固在他手臂上,对面有人经过,他把向坞拽进坏里,嘟囔抱怨,“真是蠢死了。”   向坞小小声:“对不起”。   声音震动在叶泊语胸膛。   叶泊语没脾气。   “帮我找找范竹,我有事找他。”叶泊语说着,眼神也在来回巡视。   期间还有人路过二人,开玩笑道:“就别藏着掖着了,都看过照片了,没人跟你抢老婆啊。”   什么照片?   向坞想转头,却被叶泊语牢牢固着,动弹不得。   “你嫉妒了?我就乐意跟我哥黏在一起。”叶泊语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言外之意,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很神奇。   明明口头上没骂人。   但还是骂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不爱鞋的男大不可多得(胡言乱语)   小情侣贴贴 第20章 不想当人,就算了   “他们说的,是什么照片?”向坞终于有机会问。   叶泊语抿唇,眼底填了一点冷漠,但不是对向坞。   本来那些群消息已经被他屏蔽了,无论是99+还是999+,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很久没点开过。私下的邀约也统统以暑假实习为借口挡掉了。   然而叶家的家事也是众人八卦的一环,不知从哪里出的纰漏,兄弟俩吵架,叶泊语不再去公司的消息泄露,一时间又重新涌来好多人。   有的人试探:【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玩,你真交男朋友了吗?】   有的人激将:【哥们,你还是个妻管严啊?】   有的人,单纯犯贱:【把你对象带来一起玩呗,大家都想亲眼见见】   叶泊语统统无视了,但其中一条,引起他的注意。   【你是不是在躲王辰?都是兄弟,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唯独这一条。   叶泊语回了。   :谁跟他是兄弟?   对面:【哈哈哈那你是故意挖他墙角?】   【我都看到照片了,那不就是王辰男朋友?】   【当初还以为你开玩笑呢,结果来真的啊。】   什么照片?   和向坞如今的反应一样,叶泊语第一时间询问照片的来源。   对方表示不清楚,只说是从群里传出来的。   叶泊语把屏蔽的几个群消息都看一遍,越看脸越黑。   打电话给范竹,问知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又胡乱传出去。   范竹让他先冷静一点。   叶泊语默了默。   “好,那我亲自去问。”   ##   把事情跟向坞讲清楚,叶泊语道:“所以我说你不该来。”   “这件事和我有关呢。”向坞说。   “原因在我。”叶泊语低下头,眼睫落下半扇阴影,“他们真正感兴趣、想八卦的人是我。”   向坞点点头,“那我是陪衬、不重要的那部分。”   向坞从来给人一种超脱世俗的淡然感,如今忽然说这么消极的话。   叶泊语应接不及,眉深深蹙起来。   “所以我来也没关系,是我自己想来。”向坞又说。   很难说为什么两个人此刻拥抱在一起,或许是人太多,角落过于拥挤,总之向坞的手伸到叶泊语的背后,轻轻拍了他。   那算一种安抚,传达出“我在”。   奇迹般地,叶泊语真的放松下来,那些愤怒的、压抑的情绪,原来不使用暴力,也可以得到纾解。   他早知道有些人烂透了,肆意的评价、揣测和嘲笑。   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麻痹下,只顾当前的享乐。   叶泊语的头低下去,和向坞的发丝相蹭,柔软的、乌黑的头发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像孩童本能寻求安全感。   想要靠得更近一点……   “我好像看到你说的那个人了。”就在此刻,向坞出声。   叶泊语闻言回过神,眼神猛地锁定。   范竹站在门口,对视的瞬间,快速调转步伐离开。   叶泊语追上去,向坞紧随其后。   周围很乱,灯光一亮一熄间,人已不见踪影。   向坞一点点缓慢移动,既要避开酒鬼,又要给其他人让道,挪到门口时,另外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长廊四通八达,每一条都曲折看不到尽头。   向坞在每个包房前停留几秒,做贼一样,悄悄地往房间里瞥一眼就前往下一个。   好不容易挪到拐角处,恰巧门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和向坞撞个正着。   “抱歉。”向坞低头退后一步,让别人先走。   视线里的那双鞋没有动。   头顶传来某人情绪复杂的声音。   “向坞,你怎么在这里?”   ##   叶泊语一把拽住范竹的后衣领,力气很大,没有留情,将对方掼在墙上。   “你他妈跑什么跑?!”声音狠厉。   范竹:“你男朋友可看着呢。”   叶泊语下意识松了劲儿,范竹趁机逃脱出来。   可一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叶泊语一怔。   范竹这时候反而淡定了,重新调整衣领,说:“别找了,人没跟上来。”   叶泊语抿唇,藏起情绪,转回头眼神越发冰冷。   范竹做投降的手势,“不要发脾气、不要冲动,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们好好谈一谈。”   叶泊语没工夫废话,“照片又不是你发上去的,你跑什么?”   范竹静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我们平心而论,照片的事情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严子衿人呢?”叶泊语完全不听对方讲话。   范竹看向叶泊语,“泊语,看在我们处境差不多的份上……”   “严子衿人在哪,你把他藏起来了?”   范竹沉默。   “照片是我发的,对不起。”   叶泊语的神情漠然,“你觉得我会信?你还想为严子衿顶包多少次,你真把他当爹了,这么拱着?”   饭局上一共那么几个人,让人想不到始作俑者才困难。   严子衿也是蠢的。   范竹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你知道的,我爸不待见我,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几次。但我和子衿是从小一起长大。”   “没空听你的心路历程,他要是不吃点教训,一辈子都不会长记性。”见范竹这边说不通,叶泊语懒得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你也知道你姑父对他有多严厉!”范竹冲他喊道,“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他就浑身是伤。”   “都说了,没空听你的心路历程……”   “我妈死后,他们把我接回家,给我佣人的待遇,是子衿把面包分给我。”   “那不是他不要的吗?我就没见过他吃面包。”   范竹:“……”   范竹:“我也讨厌这些party 、讨厌玩那些出格的游戏,但,能怎么办呢?大家都混在一起,未来才有更多机会……”   叶泊语打断:“什么机会?染病的机会?”   范竹深吸一口气,感情牌没有用。   “我妈死后,子衿是我的支撑。”范竹说,“泊语,你很幸运,你在回到叶家之前一直过得很幸福。”   叶泊语面无表情。   “子衿不行,姑父如果知道他……一定会打死他。”   叶泊语点点头,“我知道了。”   范竹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叶泊语:“你不是把他当爹,是想做他爹。”   范竹:“……”   “我不会告诉姑父。”叶泊语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做。”   范竹疑惑,“那你这么着急找他是为了……?”   “我说了,他需要一点教训。”   ##   “向坞,你怎么在这里?”包厢门口,王辰的语气复杂。   王辰挡在拐角,向坞过不去,只好回答:“我在找人。”   “找谁?叶泊语吗?”王辰的语气一下变了,“他都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来了,你还想继续跟着他?”   “这里是非法经营吗?”   “……不是。”   “那我来有什么问题?”   王辰心里充斥一种怪异感,向坞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很差。   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你不知道吧,这里的人玩得有多开?”王辰本意是想嘲讽。   向坞说:“是吗?你也在这里。”   王辰:“……”   向坞接着:“可以让让吗,我还要找人……”   王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向坞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分外平和。   对他这个出了轨的前男友,如同对待某个路人。   “向坞,你现在把我当成什么?”   向坞更加困惑,但还是回答,“人。”   王辰含糊笑一声,“我们在一起两年,你现在告诉我,你就把我当个人?”   向坞退后一步,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他觉得王辰情绪有点激动。   打架的话,应当是打不过。   跑,有胜率。   “你不想当人,就算了。”向坞说。   王辰:“……”   “向坞,你是冷血动物吗?两年,就算是个冰块也该捂暖了吧?!”王辰的声音有些大,惹得其他包房有人出来。   王辰的声音瞬间小下去。   他主动推开身后包房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音乐播放,“你跟我进来。”   向坞摇头。   “我不会对你怎样!你现在不是和叶泊语在一起?我能把你怎样?”王辰眼底漫过一种压抑的情绪,“是,他们家有钱有势,我就是个小喽啰……”   向坞其实想说,到底谁在问。   又怕刺激到对方。   他保持安静。   但这也是一种变相拒绝。   王辰的眼神变了几番,不知想到什么,脱口而出。   “要是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陈桓昇,你还会是这个态度吗?”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出场(墨镜) 第21章 有没有爱过我   王辰第一次见到向坞,是在由朋友组织的酒局上。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大学毕业刚不久,和朋友一块创业,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积极向往。   一帮人喝酒喝到兴起,对瓶吹,喝倒下不少人。   向坞就是在这种时刻出现,在一众酒鬼里寻找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王辰上厕所回来,和他撞见。   向坞背对着他。   “哎,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王辰问。   向坞转过头。   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样貌干净、衣着干净,头发很黑,而皮肤很白。   “不好意思,我找陈桓昇。”向坞开口说话,讲话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酒桌上,陈桓昇听到自己的名字,醉醺醺举起手,“在呢。”   向坞一下回过头,那双黑的眼瞳里落了亮的光,本来平淡的五官都跟着生动起来。   之后陈桓昇由向坞搀扶走,临走前,陈桓昇和王辰打招呼,给他介绍:“这我学弟,不放心我,非要过来接我。”   说着手往向坞的脑袋上揉了揉。   向坞没有反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王辰觉得他说不定在笑。   之后再见面,就是在陈桓昇的送别会上。   陈桓昇交友广泛、人缘又好,那天到场的人实在多。   向坞被掩没在里面,连王辰都忘记有这么个人。   还是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的,王辰看到走廊上站着两个人。   “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容易醉。”陈桓昇的手落在向坞的头顶,照旧揉了揉,“别担心我,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好不好?嗯?”   那语调过于温柔了。   王辰也是那边的人。   一眼便看出怎么回事。   难怪朋友非说他和陈桓昇处得来,原来性取向是一样的。   王辰站在原地,听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   陈桓昇回去了,他才从拐角走出来,意外撞见向坞。   向坞见了他,也愣住。   王辰拿出根烟,叼在嘴里,“要来一根?”   向坞摇头,“谢谢,我不抽。”   还是个懂礼貌的小孩儿。   王辰说:“你要走?正好我不想待了,开车送送你。”   向坞说:“我不走。”   王辰有些意外,“这里面除了陈桓昇,你还认识谁?”   向坞还记得王辰,是陈桓昇的一个朋友,也没有隐瞒,“马书雪,我们是同班同学。”   “这么呆着不无聊吗?”   “无聊……还可以。”   “到底是无聊还是不无聊?”   “我不能走。”向坞说。   他留下当然有他的理由。   王辰猜测八成是为了陈桓昇。   王辰歪着脑袋,“哎,你多大?”   向坞说:“我二十了。”   王辰笑,“这样啊,我比你大三岁。”   向坞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会回应,却绝不会多说一句。   王辰嫌无聊,也就不再逗他。   后来陈桓昇出国留学,王辰和朋友创业失败,还是靠家里给安排了一份工作。   再见面,是三年后。   非常偶然地,王辰陪一个女性朋友逛家具城,向坞正被店长叫到外面训话,大意是他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客单。   向坞的嘴笨,每每想要解释,都被店长打断。   “都说了是转单,后期不是他在跟进,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王辰在此刻冒出来。   向坞回过头,目光诧异。   当天王辰的女性朋友签了一笔大单,店长立刻转变态度,点头哈腰将人送出门。   “说好了,就指定他。”王辰指着向坞,“要是换成别人,我们就不从你这儿定了。”   出门后,将定制的钱转给朋友,朋友笑着调侃:“行啊,王总,今天一掷千金为蓝颜。”   “别胡说八道。”王辰其实有点后悔,今年他不死心,又拿着家里给的资金跑出来闯荡,本来手头就紧。   这叫什么事儿呢?   晚上向坞下班,王辰杵在自己的摩托车深刻反思,没看见人。   是向坞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王辰回神,抹了把脸,强撑面子,“还记得我是谁吗?”   向坞的表情一片空白。   王辰也愣了。   “卧槽,你根本没认出我是谁?!”   那一年也是向坞刚从实习生转正,成为公司正式员工的第一个月。   之后两人断断续续有些交流,房屋定制正式落地那天。王辰主动找向坞,请他吃饭。   王辰说:“向坞,咱俩在一起试试么?”   向坞愣住。   “先别着急回应,我知道你和陈桓昇有过一段。我呢,也谈过两三个。今天就是彼此交个底,你别有心理压力,就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个事。”王辰用一种玩笑的方式化解了局面。   向坞说:“好,王哥,我会考虑。”   他说这话,特别像是交流工作时,通用的回复话术。   什么都是“好的”、“嗯嗯”、“明白了”。   向坞就是块无法雕刻的木头。   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王辰。   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王辰嫌向坞的工作地点太偏,两个人每周见面的时间很短,要向坞搬到自己的住所。   向坞犹豫了。   来回往返两小时不是说着玩儿的。   但王辰问他:“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向坞想了想。   也可以克服。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方迁就另一方。   于是搬过去。   洗衣做饭,扫地墩地。   王辰说要不要家里请个保姆,向坞说没有必要吧。他知道王辰资金周转有问题。   之前为了追他,还搭了一大笔钱。   虽然他只拿抽成,并且也连续改了好几版方案,还因为是王辰的朋友,免费给定做了其他东西……   但,事情不能算得那么清楚。   日子慢悠悠过着,向坞是个很知足的人,愿意把小家收拾好,拿到足够的工资,偶尔去外面吃一顿好的。   王辰却喜欢寻求刺激。   尤其事业不顺,面对向坞那张呆板、平静的脸,心底便有发不出的火。   于是,出轨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严子衿并不是王辰第一个出轨对象。   毕竟最后的半年,他已经不常回住所。   然后他就发现,向坞有他没他,都一样。   他会每晚打个电话问王辰,今天还回来吗?不回来,喔,那好的,在外面注意安全。   没了。   和严子衿的那次,说不上是无意还是有意。   总之被向坞发现了。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未着一点光亮。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向坞问。   彻底激怒了王辰。   ##   “朋友圈里的照片,我只对几个人公开可见。”王辰的声音节节升高,“是我找人故意评论的,你是不是连看都没看?是不是直接把我屏蔽了?向坞,平心而论,我和谁在一起,你真的在乎吗?你他妈根本不在乎!”   空荡的包房里,音乐暂停,只有王辰的控诉声回荡。   向坞有很久没有听过“陈桓昇”这个名字。   他的第一任交往对象。   现在让他回忆,甚至有些想不起对方的样貌。   毕竟过去了六年。   方才在门外,王辰问他,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陈桓昇,他的态度会不会不一样。   老实讲,向坞不知道。   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同,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不就是如此吗?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身份。   如果陈桓昇今天在,他或许真的有问题想问。   当初分手时,陈桓昇说:“向坞,你不能总把我的事放在首位,你要学会爱自己,要有自己的生活。”   二十岁的向坞并不能理解。   但也勉强接受了。   他说:“好的,那我试一试。”   陈桓昇说:“你对我照顾得太多太细了,我会喘不过气。”   向坞说:“那我不管那么多了。”   陈桓昇说:“向坞,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好吗?”   向坞不明白,很茫然,但尽管如此,还是说:“好啊。”   自此之后,两人再没见过。   到底怎样才算正确的爱人呢?   向坞想问。   为什么他都不去多管闲事了,王辰还是如此气恼?   “说话啊!向坞!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王辰从沙发上站起,胸膛激烈地起伏着。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外加上向坞的态度,也冲昏了他的理智。   竟用“爱”这个举足轻重的词语。   “我以为只要付出就好了。”向坞的声音清晰落在寂静的桌前,“我以为只要我付出我能给的那一份就够了,剩下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不期待别人回应给他爱。   这本事就是一个大问题。   “当初不应该答应你的,是我没有考虑好。”向坞说。   “对不起,王辰,我确实没有爱过你。”   好奇怪。   被出轨的那个人在向出轨的那一方道歉。   ##   “哇,他们好像和好了诶。”门外,严子衿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你少说两句。”范竹忧心忡忡。   十几分钟前,范竹还和叶泊语对峙着,严子衿刚好从卫生间出来。   一瞬间,三人中有两个人傻眼。   严子衿连忙躲到范竹身后,范竹无奈叹息,索性不装了,“我不是让你藏好吗?”   回应他的是叶泊语一声冷笑。   严子衿一边躲,一边说:“你想怎样?我可告诉你,今天王辰也跟着呢。”   “是吗?那正好了。”叶泊语说。   严子衿没听懂。   也不知道叶泊语到底想干嘛,心底发怵。   结果,三个人一块走到包厢门外,透过朦胧的毛玻璃,看到的就是向坞和王辰彼此对望的情形。   严子衿简直要笑出声。   他和王辰本来就是露水情缘、随意玩玩,现在看来,向坞这人还真是窝囊,前男友贴脸出轨,居然还念着旧情……   下一秒,叶泊语不带丝毫犹豫,推门而入。 第22章 到底站哪一边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叶泊语推开门,二话不说,揪起王辰的领子,摁上茶几。   范竹目瞪口呆,原来叶泊语口中所谓的“教训”如此霸道蛮横。   他来,就是为了揍人。   倒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一直以来,他是这个圈子里的异类……   叶泊语的姥爷是暴发户出身,女儿继承了其父彪悍的人生态度,当初之所以和叶父结婚,想法也很纯粹——就是看这男的长得好看。   因为家里有钱,又是独生女,杨悦可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唯一一点坎坷,是叶父给的。   叶泊语的父亲是个事业心重、上进心强的男人,巧的是他的野心和他的实力正相当,结婚后又有老丈人的助力,五年内就让一个初创公司在业界站稳脚跟。   这本是值得炫耀的事,杨悦可却不这么想。   叶汶语五岁了,和自己爸爸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由于理念不合,夫妻俩总是吵架。   那时候杨悦可已经怀上叶泊语,或许是为了孩子,一向崇尚自由的她,忍下来。   又过了五年,叶父的公司蒸蒸日上,手中掌握的权利也越来越大。   这在旁人看来艳羡不已的生活,杨悦可说不要就不要了。她离婚,不拿叶父一分一毫,只要回自己那份嫁妆。   带走了叶泊语,姥爷曾经想过要把孩子改名,姓杨。   “干嘛的啊,我小学同桌就叫杨博宇,太大众了,一抓一大把!叶盛也就这一个优点啦,姓不多见,您还想给抹消了。”杨悦可看得很开,跟不跟自己的姓有什么关系呢。   人是她选的,路她走过。   一个名字而已,好听不就完了?   叶父则是非常传统的男人,适当的年龄娶妻生子,往后家业由儿子继承。   杨悦可嘲笑过这一行为,说:“你丫当自己皇帝呢?那要不要再立个嫡长子?”   叶父嘴拙,铁青着脸,练习憋气。   结果还是让叶父当成了这个皇帝,两个儿子,杨悦可带走的那个,没有继承权。   叶泊语接不接受呢?   让他选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的父亲,还是一个不靠谱爱抢他玩具的妈。   五岁的小朋友选了后者。   叶泊语的童年是在姥爷家度过的,杨悦可对他的管束很松弛。   松弛到什么地步呢?   孩子没死就行。   少了婚姻的约束,那几年她去欧洲、北美旅游,给叶泊语的姥爷发照片,每次怀里都搂着不同肤色的男人。   给姥爷气坏了。   后来姥爷病危,不放心小孙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杨悦可照料好孩子。   一向积极乐观的女人在病床前流泪,握住父亲的手,说:“别说这些了爸,我和泊语都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所以就是没答应。   姥爷死后,杨悦可带着叶泊语一块生活,小孩要上学,她不像以前那么自由。   于是带着叶泊语吃遍周边的美食,一次消费可以近万元,也会去挤那种很多人排队的小吃摊。   在叶泊语的记忆里,他妈的车上永远放着土嗨音乐,本人也跟着摇得欢快。   他小小一个,坐在副驾驶,安全带就是绑架他的作案工具。   升上初中,杨悦可每个月会给他的卡上打一整年都花不完的钱,挥一挥手:“儿子,妈要远航啦,别太想妈。”   叶泊语会不耐烦地回一个字。   “滚。”   没有不礼貌。   母子俩就是这么相处,杨悦可坑儿子的次数,可比叶泊语大不敬的次数多多了。   杨悦可外出旅游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人回来了,越发虚弱。   叶泊语说:“你别玩得太疯。”   杨悦可笑着,抿起苍白的唇,“怎么?舍不得妈妈啊?可妈妈要去钓凯子了。”   叶泊语:“……”   后来,杨悦可的病情实在瞒不住,化疗剃光了所有的头发。   医院的走廊里,叶汶语代替叶父来探望自己的母亲。   叶泊语站在病床前,女人还跟他开玩笑:“刚见到你哥了?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从你们俩之中选了你吗?”   叶泊语注视病床上瘦弱的女人。   杨悦可咧开嘴,自己先笑了,“因为你长得最好看。”   “一点都不好笑。”叶泊语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杨悦可依旧笑,手指堪堪划过叶泊语的手背,“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都快赶上你哥哥了。”   “在你钓凯子的时候。”   杨悦可笑得更开心,“那你怪妈妈吗?”   叶泊语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对不起,泊语,原谅妈妈吧。”   ##   杨悦可死后,叶泊语还未成年,一群不知哪里冒出的亲戚们虎视眈眈这一大笔留下的遗产。   于是,叶泊语被接回叶家。   叶父为其重新安排了学校,限制了叶泊语的开销。   倒不是想要吞掉前妻的财产,叶家的财富早就不再用数字衡量,但他觉得叶泊语缺乏基本的管教,性格也太张扬。   严子衿讨厌新来的表哥。   和住在隔壁的范竹几次三番表达过不满。   彼时范竹刚刚上大学,母亲死后,范家将他接回来,安置在小院里,对他的态度极差,高考结束更是直接将他赶出去。   “范竹,你帮我整整他!”十五岁的严子衿,长得又白又嫩,喜人得很。   范竹很宠这个小弟弟,在严子衿的软磨硬泡下,答应用手段将叶泊语骗出来。   他见到叶泊语。   同样是十五岁,同样是好看的长相,叶泊语给人的感觉和严子衿完全不一样。   阴沉、冷漠,在一个少年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叶泊语手里掐着那张纸条,看到范竹第一眼,确定了人,直接扬拳头揍下去。   鼻血倒灌进喉咙,范竹疼得飚泪。   叶泊语学过搏击。   是以前杨悦可喝醉酒给他报的班,基础没学,直接实战演练,差点被揍死。   打电话给他妈问怎么回事,他妈一敲脑袋,哎呀,我报错课程了,直接就是最高阶,儿子,你还好吗?   叶泊语牙都要咬碎了,逞强吐出俩字:“没死。”   后来一直练着,初中三年一节课都没落下。   范竹痛呼出声,叶泊语站定在他面前,把那团揉皱的纸扔给他。   上面写,有办法可以让他脱离叶家。   十五岁的少年知道这是唬人的,拎着范竹的领子:“谁跟你说了我的事?”   范竹说是自己打听的。   被小自己好几岁的准高中生揍了,讲出来都丢人。   但叶泊语那时已经比范竹高,他比大多数人都高,每天规律作息,练搏击,上课下课……   他日复一日,重演这样枯燥的生活,就是为了成年之后,第一时间离开叶家。   鼻血还在流,范竹凄惨地坐在草坪上,仰着头,“对不起,耍了你,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妈妈去世很久了。”   叶泊语松开手,站定思考。   半晌后,他说:“你和严子衿都把我当蠢货?”   他很聪明。   马上就找到了幕后主使。   并且非常公平地,也揍了严子衿一拳。   范竹至今忘不掉那个场景。   严子衿一边哭一边尖叫,那张好看的白嫩的脸皱成一团。   闻声赶来的大人,神色各异。   叶泊语的姑母大惊失色,叶父脸色铁青,叶汶语也对这局面猝不及防。   唯独叶泊语的姑父,大力拍着手走出来,说打得好,就该让他长长教训!被宠得简直无法无天!   他甚至招呼叶泊语,让其再出手。   严子衿哭得更凶。   叶泊语则扫视一圈,丢下一句“少来招惹我”,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下姑父的脸也挂不住。   “泊语这小孩,是该管管。”   没人管得住叶泊语。   十八岁成人后,从叶家搬出去,他留下一句话:“今后碰到就当不认识。”   叶父被气个半死。   去了医院还真查出问题,年轻时太拼,如今身体状况很不好。   叶汶语问自己弟弟:“爸都这样了,你还要闹吗?”   最后,兄弟俩不知道怎么谈,叶泊语竟然让步了。   或许是曾经见证了母亲的死亡,他不想再亲自送走父亲。   市中心的那套公寓,是杨悦可留下的遗产之一,包括那辆扎眼的红色跑车,也曾经是她的最爱。   叶泊语十五岁往前的人生,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过得足够富裕洒脱。   他是自由惯了的灵魂,和从小罩在笼中的他们不一样。   可越是这样……   他在这帮人眼里,越是异类。   就比如现在,揍了王辰还不够,严子衿也没幸免于难。   范竹长期浸泡在应酬和健身房的身体,根本无法阻拦。   向坞怔在原地。   原来以往都是小打小闹,吓唬他玩的。   叶泊语认真起来这么凶、这么狠!   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拦住对方上扬的手臂,“叶泊语!够了、够了!”   不够!不够!   不知哪里来这么多怒气,挤压着他的胸膛。   如果不发泄出来,整个人就要爆炸。   叶泊语赤红着眼,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此刻,只有此时不停翻滚上涌的热度。   他猛地甩开向坞的手,“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向坞愣住。   又来了。   不要大道理。   不要错与对。   不要试图说服我……   “站你。”向坞说。   作者有话说:   尽管自己从来没有被坚定选择过,但向坞会坚定偏袒小狗呀 第23章 我早就想揍你   向坞的话音一落。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停止。   脑子里喧嚣的噪音,停止。   严子衿的哭喊声,直接无视。   叶泊语的神色变换,仿若恢复了理智。   包厢里一片狼藉。   揍王辰本来只是顺带的。   现在看来,很难说没有点私人恩怨。   严子衿的小身板根本经不起叶泊语的几拳,向坞一来拦,他便瑟缩成一团,抱头痛哭,嘴里还喊:“疯子!疯子!”   但叶泊语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前吃过亏,现在还不长记性,要吃第二遍。   他哭得好惨,结果没一个人上前。   王辰是被揍得站不起,范竹没办法绕过叶泊语,近到他身前。   玻璃碴散一地,不知道把什么摔碎了,在无声闪烁灯光的房间里,那些碎玻璃,折射出蓝的、粉色的光。   叶泊语的指节有擦伤,血渗出来,被向坞捧在手里。   喘息声无限扩大,向坞问了好几遍话,他没有听见。   于是凑得更近,近到急促的喘息也感染给向坞。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说话也急,像在委屈。   尽管叶泊语出手又快又狠厉,被撂倒的两人至今爬不起来。   可向坞对他还有一种天然的包容,抬着头耐心地重复一遍。   向坞在问他疼不疼。   于是世界寂静了。   再没有其他噪音出现。   叶泊语说:“你应该问躺在地上的那个。”   向坞:“啊。”   向坞回头看了看涕泗横流的严子衿,又看缩成虾子的王辰。   “你说哪个?”   简直地狱笑话。   叶泊语还真笑出声。   他一笑,吓得严子衿一哆嗦。   “当然是你的旧情人。”叶泊语不笑了。   范竹见对方恢复理智,抓紧机会:“泊语,你这次太过了!”   叶泊语:“有本事可以揍回来,我让他俩二打一。”   语气平静,理直气壮。   范竹一时语塞,“你明知道不可能……”   叶泊语点头,“对,我爸说过,动手打人,是野蛮人行为。”   “但背后算计人,”叶泊语看向严子衿,“是贱人。”   搏击课程在叶泊语念高中时被叶父叫了停,叶泊语转头又参加了学校的跆拳道社团。   十五岁之后,他最大的目标动力,就是和他爸、他哥都反着来。   为此当然挨揍。   皮鞭抽在身上,隔着衣服浸出一道道血痕。   叶泊语的额头冒汗,脖颈的青筋凸显,语气还是笑着,抬头对着叶父讲:“要么说你是我爸,咱们谁也别说谁,野蛮一家人。”   叶父气得没站稳,手上的戒鞭松了。   叶汶语连忙上前扶住父亲。   叶泊语独自从冷硬的地板上站起来。   人人都说他的教育出了问题。   于是,他看人人都有病。   时间久了,叶泊语会忘记自己在坚守什么,可能单纯就是,不想成为叶父预想中的人,不想套上他哥的壳子。   有时候甚至会为他哥感到悲哀。   转念一想,说不定叶汶语挺享受的,不然怎么百分百遵从叶父的指令。   嫡长子真没白立。   “只是发一张照片而已,你至于动这么大火气?”范竹说。   叶泊语的眼色一沉,“我不介意多躺一个人。”   范竹的面色复杂,看向向坞。   “你也这么觉得吗?”   叶泊语立刻把向坞扯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少他妈……”   向坞却拦住他。   称不上多大的力气,手臂横在叶泊语身前,叶泊语停下来。   向坞说:“照片侵犯我的个人肖像权,传播很广,我可以报警。”   范竹有些意外。   向坞本人在意照片的传播度吗?其实不。   真的会报警吗?也不。   但他是站在叶泊语这边的,自然要向着自家小孩儿说话。   严子衿不哭了,只是打嗝,身体还痛着,叶汶语每一拳都是实打实的,把他当沙袋。   他比沙袋金贵,也脆弱多了。   “我想吐……我想回家。”严子衿虚弱地说。   范竹终于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严子衿两条腿都在打颤。   范竹没忍住,说:“叶泊语,你这样和你姑父有什么区别?!”   叶泊语说:“我说了,不满随时可以还回来,实在不行雇个人。你非要拿我和叶家人做比较,我只能说,我不会打小孩。严子衿二十岁了,跟我一样大,不能因为他长得矮,就算我以大欺小吧?而且,我十五岁也比他现在高。”   歪理。   “范竹,我不知道你的判定标准是什么,”叶泊语说,“你真要这么正义,怎么不去心疼心疼王辰?”   范竹:“……”   在一旁疼得根本插不上话的王辰:“……”   叶泊语走过来,严子衿吓得往范竹怀里缩。   阴影落在身前。   “严子衿,疼就对了,这是教训。我警告过你,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没有听,所以今天我揍你,和任何人没关系,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叶泊语说完,想了想,又道,“我早就想揍你了。”   严子衿又哭,眼泪流了满脸,呼吸不顺畅。   直到叶泊语拉着向坞走出这间屋子,他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泊语,你有病,精神有问题……”   ##   从长廊到电梯,从电梯到门厅,从门厅出来,一大股热浪扑面而来。   叶泊语牵着向坞的手,一直没有松。   手心出了汗,向坞微微动手指。   叶泊语转过头来,“怎么?要回去找你前男友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攥紧。   叶泊语的握力很强,向坞一下吃痛。   力道还是没松。   向坞张了张口,“附近有便利店吗,你手上的伤需要消毒。”   叶泊语身上的戾气收敛一些,鼻腔里轻哼一声,“你前男友都被我打趴下了,你不想回去看看吗?可以说实话,遵循自己的内心。”他这么说,手是松了,下一秒改成十指交扣。   向坞想,这是做什么,方便给自己上刑吗?夹一下是挺疼的……   向坞说:“就把他放在那里没关系吗?”   “你担心他。”叶泊语目光灼灼,火一般烧起来。   “对你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向坞的下句话也跟着说出口。   叶泊语静了两秒钟。   “……会有人处理的,不用你瞎操心。”   会所不远处就是一片人工湖泊,两人走到栏杆处,有风吹拂过岸边,燥热减去大半。   “刚才为什么拦我?王辰是你前男友就算了,严子衿给你戴绿帽,背地里传播你的照片,给人当话柄,你也护着?”   叶泊语彻底清醒过来,明晃晃表达自己的不满。   “因为我看你好像很痛苦。”向坞说。   湖泊被风一吹,波光粼粼。   叶泊语沉声道:“你看错了。”   向坞低下头,用空的那只手碰了碰叶泊语的手背,力道太轻,隐隐发痒。   而后,他扬起头,“还是要用碘伏消毒,万一感染怎么办?”   叶泊语与那双深黑的眼瞳对视上。   “……你没跟上我。”   向坞一愣。   “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叶泊语问,“是我走太快,还是你本来就要去找别人?”   是说在贵宾包厢时,两人走散的事。   “是我走太慢了。”向坞说。   叶泊语直勾勾看他,仿佛这样可以确定他有没有说谎。   “对不起,一下就跟丢了,我去找你,路上偶然碰到的王辰。”向坞慢慢解释,“我已经和他把事情说开了……嗯,我和他道歉了。”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叶泊语的声音瞬间放大。   “你和他道歉?向坞,你怎么想的?!”   “我可能没有真正喜欢过他。”向坞的神情也茫然了,“其实我也搞不清,到底怎样算爱一个人……”   叶泊语安静下来。   “现在是在聊情感话题吗?”   向坞笑了,“不,我随口说说的,你还没谈过恋爱。”   “谁说的?”叶泊语反驳,而后低头,发丝相蹭,气息缠绕,“你不就是我男朋友?”   向坞眨了眨眼,“这不算数。”   叶泊语没说话,交扣的那只手果然用上劲儿。   向坞吃痛,马上改口,“算数、算数……”   叶泊语:“我把你前男友给揍了。”   向坞想,这是陈述句吗,那为什么不说话了?自己该说点什么呢?   鼓励一下?   “揍得好。”   叶泊语满意了,撤开一步,“出轨的人是他,凭什么你给他道歉?揍他几下便宜他的,放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是吗?   无所谓。   自家小孩说什么是什么。   向坞确实不太在乎,但他在乎叶泊语在乎。   外婆早早去世,向坞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给出的爱也少得可怜。   但他好像天然就会去爱。   从来都是他付出很多很多的爱,得到更多更多的抱怨。   向坞常常会想,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可是还要怎么好,他不知道。   “向坞,你觉得我精神有问题吗?”叶泊语忽然问。   原来他听到了,离开时严子衿的那句话。   向坞摇头。   “真的?我刚才进门时你也吓坏了吧?”叶泊语心里清楚,但很少反思。   他更喜欢反着来,如果大家说他是错的,那他就是对的。   向坞却完全顺着他。   “你有你的理由。”向坞说,“况且你有分寸……嗯,是有的。”   真的有吗?还是太溺爱小孩了?   向坞其实分不清。   他就是觉得叶泊语没错。   “我不是第一次冲动惹事了……不过算了。”叶泊语的反思一瞬即逝,“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向坞说:“那……”   叶泊语跟随他的节奏,“那?”   “手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   叶泊语无语,说:“向坞,你真是……啰嗦死了。”   然后跟着向坞去便利店,在明亮的桌台完成消毒。   有视线悄悄落在两人身上,向坞察觉到,但什么都没提。   那天晚上,他们的手一直牵着,没有松开过。   因为不久前放开手,两个人走丢了。   向坞知道,叶泊语一直记着。   作者有话说:   我暗暗发誓,不要总是动物塑主角,但是攻真的很狗……是坏狗狗,也是好狗狗 第24章 我想去找你   叶泊语在会所里打架的事,很快传进叶汶宇的耳朵里。   大骂一通必不可少,但这也恰巧成了兄弟俩谈条件的前提。   王辰所受的“无妄之灾”被顺利平息下去。   严子衿那边,叶汶宇去看望过,男孩儿一见他便把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说叶泊语疯了,把他的脸打成这样,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去见人……   但就算再不满、再愤怒,总归不能让叶家的长辈知道。   严子衿在圈子里玩得很开,家里人却对他的性取向毫无所知。   严子衿两眼含泪,本该是楚楚可怜的扮相,奈何脸上的青紫骇人,一哭,更难看了。   叶汶宇照旧安抚他,手覆在男孩的头顶,摸了摸,“这次是泊语做得太过分,我会教育他。”   严子衿连连点头,抓着叶汶宇的衣摆,很信任的模样。   于是转回头来,又是那座科技大厦的顶楼。   兄弟俩对峙。   叶汶宇甩在桌子上一叠照片,上面正是叶泊语和向坞耳鬓厮磨。   照片照得不错,粉红暧昧的灯光下,两人的眉目都生了情。   活脱脱一对苦命鸳鸯。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叶汶宇大声质问。   叶泊语捡起桌上的照片,一张张翻阅,抬头,“你找人偷拍我?”   叶汶宇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叫人盯着你,你还想干出什么离谱的事?!”   “什么离谱的事……”叶泊语重复,还有闲心拿出手机分别拍照。“当众接吻?找人开房?”   “叶泊语!”   “这些在你看来很超出吗?不应该吧。”叶泊语翘起二郎腿,倚靠在沙发上,那张精致过头的脸便成了杀器。   叶汶宇阴沉着一张脸,“我记得你之前喜欢女生……”   “嗯?谁说的?我半夜说梦话,你找人录下来了?”   叶汶宇:“……”   叶汶宇:“我只让人在你常去的几个地方看着点,并没有雇人监视你。”   叶泊语两手一拍,鼓起掌来,“居然还懂得尊重我的一部分隐私,我真的,太感动了。”   叶汶宇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努力平息怒火,问:“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叶泊语道,“我谈恋爱了。”   叶汶宇的神色冷下来,“别开玩笑了。”   “不是玩笑。”   “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叶泊语抬头看向他哥,“是的。”   “但我喜欢他。”   听着很让人感动。   叶汶宇却冷哼一声,“是么,真上床试试看呢,看你会不会直接吐出来。”   叶泊语的神色也冷下来。   “我不管你什么想法,和那个男人趁早断了联系,爸那里……”   “别总拿爸当借口,他都快死了。”   叶汶宇的眼底出现一点波动,很快隐去了,“别胡说,爸只是最近身体不好。”   叶泊语的神色不变。   见叶泊语的态度强硬,叶汶宇适当松口。   “王辰也就算了,怎么连子衿你都动手?要是让姑姑知道了……”   “严子衿没胆子让叶如惠知道,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叶泊语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办公室宽敞向阳,他却呼吸不畅,一脸烦躁地拉开衣领扇风,“严子衿也被你摆平了吧?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跟我讲话,早掀桌了。”   叶汶宇看着自己弟弟,像看没长大的小孩,“你什么都不懂,叶如惠还是很宝贝儿子的。”   “当然了,在不惹怒姑父的情况下,她最宝贝她的好儿子。”叶泊语重复对方的话,讽刺意味十足。   见说不通,叶汶宇不再费口舌,“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明天你回公司上班。”   这是摆上桌的筹码与交易。   叶泊语垂下眼,看着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向坞的神情模糊,他依赖的眼神却一清二楚。   自己什么时候露出这幅表情了?   是不是找人P图了?   “可以。”叶泊语说,“我会回来。”   叶汶宇点头,“好,那那个男人……”   “别管我了。”叶泊语说,“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   叶汶宇还想再说什么。   敲门声打断对话。   门外助理提醒,“叶总,客户已经等很久了。”   叶汶宇只得警告:“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太过分。”   “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能算过分?”叶泊语故意恶心他哥,“那就不打扰你约会小情人儿了,拜拜。”   刚把门推开的叶汶宇:“……”   助理大气不敢喘,直到叶泊语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开口:“叶总,陈总那边……”   叶汶宇重重吐出一口气,轻拽领结,又恢复往日精英模样。   “我马上过去。”   ##   八月的烈日,像一团旺盛燃烧的火焰。   同样燃烧的,还有叶泊语心头的那股火气。   无处发泄也难以平息。   恰巧这时有倒霉蛋打电话来,叶泊语看都没看是谁,直接按了接通,声音冷硬地“喂”一声。   对面一顿,“泊语,你刚发的那些照片是……?”   声音温吞,吐字清晰。   叶泊语找了一片阴凉,坐下来,“谁让你这么叫我了,你从哪里学来的?”   “啊。”向坞惯用的口头禅一出,叶泊语耐心等他回复。   “我听别人都这么叫。”   “哪里来的‘别人都’?”叶泊语抠字眼,故意说,“照片是我哥找人拍的,咱俩的关系被他发现了。”   “那、那怎么办?”向坞果然慌了。   “能怎么办?凉拌。”叶泊语吓唬对方,改换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本人都没发现,嘴角已经高高扬起,“咱俩又不是偷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向坞,你慌什么啊?”   向坞说:“但是你哥哥……他怎么说?”   ——“真上床试试看呢,看你会不会直接吐出来。”   叶泊语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能说什么?让我跟你分手。”   他等待向坞的反应。   向坞说:“没跟你动手吧?”   “……没有。”   向坞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好?”叶泊语低下头,绿荫摇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他打不过我,当然就没动手。”   随后,他又说:“向坞,你在哪里?”   他听到对面的背景音,轰隆隆,很吵。   “我想去找你。”叶泊语道。   ##   工地上,粉尘和木屑齐飞,电锯与火花共舞。   叶泊语黑着一张脸,抱臂站在过道,被路过的工人撞了一下肩膀,对方用方言骂了一句,大意是不长眼。   “向坞!我看你也欠揍!”他大声吼。   向坞正背对着和场地负责人沟通,隐约听到叶泊语的声音,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结束了对话,他马上赶过来,手里一顶蓝色安全帽,也不管干不干净,就往叶泊语头上扣,“你渴了还是饿了?”   叶泊语:“……”   将卡扣勒紧,向坞顺手拍了拍叶泊语的头盔,“这边不安全,你去那边儿呆一会?”   就差没往叶泊语手里塞根棒棒糖,哄着说好孩子,大人忙,你先自己玩。   叶泊语不满至极,一把拉住向坞的手腕,“你不是干设计吗,怎么还跑这种地方?”   “有些人看不对图纸,还会偷工减料,现场得有人盯着。”向坞耐心解释。   叶泊语臭着一张脸,“我跟着你,会碍事?”   向坞一愣,“也不,也不是……”   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这还是向坞解释好久,说叶泊语是跟着自己的实习生,才勉强让进。   而真正的实习生,方实然,早就去盯工了。   见向坞为难,叶泊语松开手,说:“算了,给你半个小时,速度结束。”   向坞说:“好。”   本来这边也没他什么事了,他能教的差不多都教完了,过去跟方实然知会一声就能走。   结果路上出了点岔子,这一片干活的很多,工人间彼此都认识。   向坞带了一个长相好看的男人过来,不一会儿就有人传,这俩人在工地搞上了。   没谱的事。   但怎么传出来的?   “哟,向坞。”许久不见的室友站定在向坞面前,“这不巧了。”   向坞说:“不巧,都是来干活的。”   室友没空和向坞玩文字游戏,“宿舍你咋能说不租就不租呢?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向坞:“?”   不是你投诉的性骚扰吗。   “猛1老公”四个字的冲击力这么大,如果让对方知道,“猛1”本人就在附近。   那完蛋了。   还不得把向坞告上法庭?   室友:“这样嘛,你看,宿舍你还租着,我呢周末不回来,给你腾地,咱俩还照旧那么住。”   向坞一走,原本的二人间住进了别的人,对方半夜大呼放屁磨牙,关键是还不讲卫生!洗脸和擦脚的毛巾放一块,袜子堆在床边也不洗,垃圾一个月都没人往外扔,屋子里一股酸臭味。   饶是室友都受不了。   但让他一个人出双份钱,重新租一个宿舍。   他又不愿意。   于是把主意重新打回向坞身上。   对方虽然是个走后门的。   但一周只有一天在宿舍。   同性恋这东西又不传染,但臭气是真传染啊。   室友现在都不想在宿舍里待,太他妈脏了!   闻言,向坞自然是拒绝,说不用了。   这下室友急了,他和向坞差不多高,但常年在工地做工,身材壮实许多,一把抓住向坞手臂,扯得向坞一个趔趄。   “给你台阶下,你咋还给脸不要脸?”   下一秒,天旋地转。   人趴地上了。 第25章 哥哥,你教我   事后室友回忆,只记得那天毒辣的日头照在头顶,对方逆着光,再精致的长相也成了罗刹,朝他索命来的。   但他到底不是王辰那样的软脚虾,被叶泊语照着腹部来了一拳,痛是痛,但很快爬起来还手了。   叶泊语吃亏就吃亏在,来的路上嫌安全帽碍事,给解开扔地上了,室友的则牢牢固在脑袋上,替他挡了好几下。   叶泊语的拳头又重又狠,打中一下可不是闹着玩。   室友常年做工干活,也意识到单打独斗不是这小年轻的对手。   但他平时嘴就贱,和工友勉强相处,真要找人替他出头,那没可能。   认清了现实,室友干脆顺势倒在地上,一口咬定,对方骚扰自己。   叶泊语上前一步,还想揪起领子继续揍。   闻讯赶来的人帮忙拉架,向坞更是环住他的腰,整个人扎进叶泊语的胸膛,推着他离开。   “抓住那两个死同性恋!别让他们跑了!”室友倒在地上叫唤,叶泊语脏话都到嘴边了,低头看到向坞抿唇忍怒的表情。   非常难得。   甚至可以列为奇观——   向坞生气了。   “我去处理,你不要乱来了。”将叶泊语带离到人群之外,向坞说。   怀抱一松,紧抓着他的力道消失,叶泊语回过神,自己竟然被警告了,脸色跟着不好看。   方实然赶过来,站在向坞一边,问:“向哥,这怎么回事?”   向坞缓了一口气,冷静道:“这没你什么事,回去继续干活。”   周围人让开道,场地负责人明显不悦,向坞过去说了几句话,对方的脸色才缓过来。   “你们个人惹出的事,私下处理好。”   向坞点头,“一定的。”   室友还在满地打滚、不依不饶,说要报警找警察来。   向坞走过去,站定在室友面前,“你还手了,警察来了也只能定性为互殴。”   “那我可不管,是他先打我的!”   向坞不接他的茬,“今天来工地的是我表弟,他看不得我受委屈,替我出了头,他是弹钢琴的,现在手受伤,我没办法向他家里人交代。”   室友的叫嚣戛然而止,但马上又豪横起来。   “关我屁事!我还要找你们赔医药费呢,你们俩就是他么的死同性恋,还从这装……”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还四处造谣我的性取向。”   “哈?这也算谣传?你乐意被人捅屁股还不乐意被人说啊!”   向坞:“我会通知我表弟的父母,你想要报警,现在就打电话了。”   向坞说话有条理,吐字又清晰,比起室友刺耳的大嗓门,其他人显然更愿意听他讲。   听到向坞如此坦然地让他报警,室友有些慌了。他一早就注意到叶泊语,不然也不会人一支开,就来找向坞麻烦。   光是对方脚上踩的那双鞋就要一两万块,要真像向坞说得那样,是个练钢琴的,家里又有点钱……   室友咽咽口水,“私了!你们赔我钱,今天就当没这事!”   向坞点点头,“好,你去医院开票据,我会按照数额报销。”   “你他妈的别欺人太甚!”室友伸手指着向坞,“你,你你那个表弟,还想对我不轨!”   叶泊语此刻就站在不远处,衣服和裤子上都沾了土,嘴角有牙齿磕出的一块红,汗湿了头发,安静不说话时像一幅精心绘制的人物画报。   众人看看室友又看看叶泊语,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一种歧视。   室友显然被刺痛了。   向坞摇摇头,“我表弟不喜欢男人,你误会了。”   “你少他妈扯淡!我都看到你们亲亲我我……”   “哥。”远远的,叶泊语叫了一声,“你都差点被他推摔了,不行还是叫我爸妈过来处理吧。”   室友警觉地挺直腰板,“你们、你们不能打了人不不认!”   “我们认啊,我打了你,算我的。”叶泊语站直身子,血从手上流下来,顺着指尖滴落,本人却好像没察觉,一歪头,“那你动了我哥,怎么算?”   这是头狼崽子,是个硬茬。   室友见撬不动,终于松口,要向坞给三千,给三千这事就平了。   向坞的神色淡淡地,落在室友身上,“好。”   ##   “他说给多少你就给多少?向坞,你脑子坏掉了?!”从工地出来,叶泊语气势汹汹地质问。   “那笔赔偿在我的承受范围内……”向坞说着,快步往前走,叶泊语都有些跟不上。   叶泊语急了,“重点是这个吗?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   向坞:“他马上就要被辞退了。”   “他是这片的刺头,管理层很早就想打发走他,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斑马线前,向坞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现在有了。”   一辆辆车子从两人身前驶过。   叶泊语的神情发生些许变化。   方才向坞和负责人说话,就是在谈这件事。   第一次,他发现向坞还有另外一面。   原来他会生气,也会雷厉风行处理问题。   勉强接受对方的说辞,叶泊语还是不甘。   “你说我是学琴的?”他低下头,直视那双曜石般的眼眸,“从小到大,我只弹过32键的儿童钢琴,你怎么这么能胡编?”   向坞眨了下眼,眨眼的动作,好像是恢复他往日面貌的开关。   他说:“你的手指很长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   “……我不是真的在问你理由。”耳廓温度上升,叶泊语半天憋出一句。   向坞却顾不及他的少男怀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快走。”   叶泊语猝不及防,“这么着急你赶着回去喂那条肥狗啊?!”   向坞立刻回头,似乎在不满叶泊语毫不在乎的态度,“去诊所处理你的伤口!”   叶泊语一怔。   “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这才过了多久又受伤……”   向坞还在前面絮絮叨叨,叶泊语照旧觉得对方啰嗦,但没有阻止,任由向坞将自己拉过马路,拉到容易打车的是十字路口,在最近的诊所清创消毒。   坐下来,两个人终于可以好好聊。   向坞说:“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好吗?”   叶泊语哂笑,“我就是精神有问题,疯子,严子衿不也说了吗?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很容易失控。”   叶父给他扣上野蛮人的标签,严子衿直言他有病。   这些叶泊语都不在乎。   今天向坞一句重话都没说,只是告诉他“不要乱来”。   就这几个字。   叶泊语发现自己他妈的竟然该死地在乎。   “你嫌我给你惹事了。”叶泊语的眼神很淡,腔调还是懒洋洋,手却用力攥着,撑裂开伤口。   “怎么会?”向坞非常自然地,反驳了叶泊语的说法,“我知道你关心我,怕我被欺负,所以才过来推他那么一下。”   “是他自己没有站稳,连累你也摔跤。”   “我都忘了说,泊语,刚刚谢谢你替我出头。”   负责上药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医师,处理伤口时还开玩笑:“小伙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怕疼?”   叶泊语不吭声,只紧紧拽着向坞的手,不肯松开。   稍有疼痛,他就把脸埋在对方身前,呼吸间是清新的皂香,干涩的青柠混杂薰衣草。   好像可以止痛。   向坞一手搭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在他的发尾处滑动,似是安抚,留下痒意,却让人心底更加躁动。   出门后,天色有些黯淡了。   叶泊语其中一只手被包扎成木乃伊,很是无语,说:“庸医。”   被向坞踢了一脚。   在人家诊所门口,他抬脚踢在叶泊语的小腿。   等向坞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叶泊语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向坞求饶:“错了、错了,下意识就……”   “下意识就这么胆大包天!过几天你不得上房揭瓦!”   “不会、不会……”   向坞的头发上有草本植物的清香,是洗发水的香味,黑色柔软的发丝陷在叶泊语的颈间。而叶泊语的心跳,刻印在向坞的脊背上,咚咚、咚咚,强有力地跳动。   是否太过亲密了些?   室友说两人亲亲我我,但真的有吗?他们只不过是很平常地面对面聊天……   远处暗蓝色的天掺杂一些些粉,漂亮的云霞蔓延开,向坞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轻轻拍打叶泊语,想要对方别闹了,“你看……”   “看什么看?”   头顶传来叶泊语不满的声音。   向坞刚一抬头,眼前盖过一片阴影,耳边略过一阵风,嘴唇覆上柔软的热度。   天边的火烧云美得不像话,红绯也映在彼此脸上。   只是轻轻碰触、略抿一下,两瓣唇贴在一起,尝到对方唇上湿润的温度。   像手指摘下的一小撮棉花糖,还没尝到甜度,就融化在口腔。   阴影从眼前移开,向坞怔愣在原地。   叶泊语眼神闪动着,躲开又回来,手还紧紧固着向坞的手臂。   “是你说的,亲一下没什么。”   向坞想,他好像办了一件错事,给了小孩不良的引导。   “但是不能、不能……这不对。”   “那什么是对的?”叶泊语的手从他的胳膊上滑下来,拽住他的手。   方向调转,让向坞正对自己,而他眼神则直勾勾对准向坞。   “哥哥,你教我。” 第26章 主人是狗!主人是狗!   根本不需要向坞教。   叶泊语再一次吻上来,一只手捧着向坞柔软的脸颊,微微抬起。   他的嘴角有伤,亲吻时沙沙地疼痛,疼痛也让人着迷,忍不住深入,更用力地吮过唇瓣,舔弄那道蚌开的缝隙。   向坞吓得往后退,腰肢却被牢牢固住,逃跑不成,反而贴得更紧。躯体的热度、呼吸的灼烧,连同整片胸膛一起燃烧。   叶泊语垂眼,长而浓密的眼睫扫过向坞的脸颊,手指就像向坞说得那样长,单单一只手就能盖住向坞的脸,掐揉过的地方会留下印子,印子会消失,触感却还在。   叶泊语的声音哑了半分,“嘴巴张开。”   声音勾得人又痒又烫。   向坞到底不是一般人,在美色面前,坚持自我,反而抿住唇。   得来叶泊语一声笑。   拇指碾过对方的下唇,像撬开蚌最有力的工具,向坞毫无招架的能力。   “向坞,我嘴角疼。”叶泊语没有再吻,反而是说话,用沙哑的、乱糟糟的声线,头发又在向坞的额前乱蹭。   作讨糖吃的小孩状。   向坞的注意力果然被分去一点,手指眼看就要碰到伤处,被叶泊语一把抓过。   “你亲一亲就好了。”叶泊语笑着,说半假不真的玩笑,哪还有半点纯情的影子。   夜场上他看得多了,自然也学会了。叶泊语脑子聪明,但从没想过把这些招数用在谁身上。   他不屑。   从很久前开始,叶泊语就会收到许许多多的告白,许许多多的信。   他妈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他,不要辜负别人的心意。   于是他拒绝时就收下信。   从没拆开过,只是收下。   心意他领了,可内容呢,他压根不在乎。   别人爱他的方式五花八门,他都不要,偏要在这个平庸的日落,天边的云被涂成扎眼的石榴红,周边镶嵌一圈橙黄的光源,熙攘的乡下小路上,小诊所的门口,低头向一人索吻。   向坞似乎叹了口气,指尖虚停在嘴角那处伤,眼睛划过叶泊语兴致盎然的表情。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吻很轻。   他抬头亲了亲叶泊语。   当然没有亲在伤处上,对待叶泊语,像应对顽劣的小孩。   明明没有更超出的行为,却让对方瞬间退后一大步。   向坞显得困惑。   他按照要求去做了,反而被推开。   早知道刚才应该张开嘴?   叶泊语脸上的温度急剧上升,堪比身后的火烧云,重重吐息几次,开始不讲道理。   “你怎么这么听话,我叫你亲你就亲?”   “啊。”向坞想得却是另外一档事,“嘴角也很疼吗?要不要回去让医生看看?”   “……不许转移话题!”   好狼狈,他永远应付不了向坞。   这样就好像他超在意,而向坞还游刃有余。   向坞点点头,认同道:“你说得对,还是不能乱亲。”   叶泊语深呼吸,吸气、呼气……迈步过来,拽住向坞,“为什么不可以?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所以到底想向坞怎样呢,不亲不对,亲也不对。   好难伺候!   无法稳妥安置对方一颗青涩易碎的少男心,向坞犯了难,只能在不重要的地方纠正。   “咱俩是男男。”   “…………”   叶泊语炸了。   ##   打车回程的路上,叶泊语的脸一直很臭。   路程远,后车座静得像一块白面馒头噎在喉咙里。   向坞偷偷瞄过几眼,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搜索小孩无端发脾气怎么办。   其中有一条深得他心:惯得毛病,别搭理,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但事情肯定不能这么办。   再往下翻,终于有靠谱的答案——及时劝导、耐心倾听、积极沟通、转移注意力。   还是一套连环计。   向坞进行劝导:“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叶泊语面朝车窗,理都不理他一下。   “我反思过了,这事错在我。”向坞还在劝导,并试图倾听对方的想法,“泊语,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和我说,咱们及时沟通。”   叶泊语幽幽道:“我现在就想你闭嘴。”   “……好呢。”   过了一会儿,向坞又说:“你之前说你上学揍了人,是怎么回事?”   这招转移注意力,可是给向坞用上了。   叶泊语吐出一口气,终于肯正回身,“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你记错了。”   见有效果,向坞便忘记看人脸色这回事,“就是上次和马书雪一起吃饭……马书雪你还记得吗?她是我大学同学。”   见绕不过这个话题,叶泊语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就非要在这里谈这种事吗?”叶泊语转头看向向坞那张可恶的脸。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提来做什么?现在的关键不在于两个人……亲嘴了吗?   还是在向坞看来,那根本就是无所谓的。   只当被狗咬了一下?   叶泊语一时气闷,态度越发差劲。   向坞:“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我想了想,确实是我记错了。”   ……又来了。   又是这样。   为什么搞得像是他欺负人?他干什么了吗?亲一下怎么了,吃亏的明明是他!这可是他第二次初吻!   叶泊语想要使劲蹂躏那张看似无辜实则罪大恶极的脸。   碍于有司机,他忍着。   “你真想知道?”   向坞点头。   “在礼堂和同学打起来了,当场被记了大过。”   “为什么?”   “……”叶泊语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向坞没听清,凑近一些:“你说什么?”   柔软的发丝蹭过鼻尖,又是那股熟悉的草木香。   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勾引自己还不肯负责。   叶泊语一时间五味杂陈,再忍不住,放大音量:“因为他拿我当鸭子!!”   向坞被震得耳鸣。   司机握方向盘的手也抖了一下。   之后一路上,静得出奇。   从出租车上下来,叶泊语说:“看我丢人,你满意了是吧?”   向坞绕开对方往前走,说:"没有、没有……"   叶泊语一下捉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拎到自己身前,侧过头,“还说没有?”   他对上那双带着笑意亮晶晶的眼睛,像矿洞里不可多得的原石,需要往隧道的深处挖,才能寻到的宝物。   向坞说:“怎么会被当成鸭子呢?”用一种“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家小孩”的语气。   叶泊语轻轻哼一声,“有人乱传的呗。”   说完又补一句,“都赖张溢。”   “张溢是谁?”向坞问。   “我室友。”叶泊语一边说一边揉向坞的脸,揉面似的,可惜少爷没真揉过面,自然也掌握不好力道,揉得一块红一块白,“你们俩没见过,回头应该安排见一面,你和他都怂一块去了,见面应该有的聊。”   向坞:“?”   怎么还人身攻击。   叶泊语停手了,轻弹向坞的额头。   “我天生脾气不好,可能也随了我妈。”叶泊语说,“不过她不会打架,只有嘴上功夫比较厉害。”   那完全继承到了。   向坞没说出口。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这我知道。”叶泊语的眼神恢复淡漠,“但偶尔可以解决有问题的人。”   至于后续的烂摊子该如何处置。   叶泊语以前从没想过。   今天的事算是给了他一种警示,如果不是对方问题更大也爱贪小便宜,这件事恐怕不能善。   如果真要报了案又该怎么办?   祸是他闯的。   却要向坞来摆平。   “我有时候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你可以来拦我,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了。”叶泊语说,“记住,要连名带姓。”   这就好比是给自己套上绳索,而绳子的另一端,攥在向坞手上。   于是向坞说:“好,泊语。”   手落在叶泊语的头顶,没有被制止,反而环住腰,两个人抱到一块去。   这下呼吸又纠缠。   叶泊语的目光落在向坞的脸上,最终还是狠狠抱一下就松开手。   他知道向坞不是故意的,没有诱惑或者勾引,只是单纯要对他好。   却让他凭空生出不甘心。   想要那双眼睛里有情也有欲。   或许是对他只收信不读信的报复。   他同样也要煎熬于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可回应之后又怎样?   叶泊语不知道。   他只是……   ##   回到公寓后,向坞先回屋接电话,叶泊语随手打开电脑,收到张溢发来的消息,问他教授布置的作业做了吗,有道题想不明白,要他给讲讲。   叶泊语没有立刻回,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看到阿拉斯加在向坞的门口刨坑。   叶泊语走过去,长腿一横,歪头:“我都进不去,你还想进去?”   阿拉斯加那双黑溜溜的葡萄眼直直望向叶泊语,随后退后一步,撅起屁股,大汪一声!   来人啊!欺负狗啦!   向坞的房门开了,手机背到身后,看看叶泊语看看狗。   “怎么了?”   “肥狗嘴馋了。”   “汪!”   污蔑!栽赃!   主人是狗!主人是狗!   “那你给开个罐头?”向坞打着商量,抬了下手机,“我现在不太方便。”   “好的。”   叶泊语心情不错,受指使了,也心甘情愿。   门关上,向坞轻吐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   “喂,妈。”   给阿拉斯加开了罐头,没骨气的小狗还是甩着尾巴吧唧吧唧去吃了。   叶泊语转回头,给张溢发消息,发的却不是解题思路。   叶泊语:【当初不该在礼堂揍你】   叶泊语:【应该把你拉到操场,让你喜欢的女生也看见】   张溢:【???】   张溢:【大哥,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这人咋恁记仇!】   作者有话说:   真的去搜了小孩发脾气怎么办,向坞实践的那几条,确实是百度给的方法,此处标明一下。 第27章 三十二块六   新生开学不久,叶泊语就被记了一次大过。   叶汶宇当时在出差,得知此事,一个电话打过来,质问他怎么回事。   叶泊语:“顶多算互殴,只不过他打不过我,就被我打了。”   叶汶宇非常气愤,回来后带着惹祸的弟弟,去给对方道歉、赔钱。   对面家长立刻换了说法,说男孩子之间,发生点口角也正常。   叶泊语当时杵在旁边笑了一声,戳了戳被他揍不轻的男生,问:“哎,你爸说这是正常的,真的吗?”   此人,正是张溢。   张溢没吭声,很怂地堆在一旁。   “他说是就是呗。”一种认命的语气,丝毫没了开学时主动挑衅叶泊语的气焰。   听着双方家长虚伪客套半天,张溢忽然小声来了句,“抱歉啊,不该说你是小白脸。”   叶泊语“哦”一声,“那我不抱歉揍了你。”   张溢笑了一声,扯到伤口,“我活该的。”   叶泊语在没入学之前,照片就被发在新生群到处传阅,好多女生芳心暗许,惹来男生们的嫉妒。   人还没来学校报道,就被编排,说他做不正经的陪酒营生,才赚够学费上的大学。   有人还真信了。   张溢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当时出头排挤叶泊语的有好几个,军训期间,叶泊语没那么想惹事,头两天忍了。   结果张溢是个愣头青,信以为真后,直接问叶泊语,“你做鸭子多少钱一晚?”   叶泊语给他揍了。   事后了解到,张溢家里穷,才是真正靠自己打工上的大学。去问叶泊语,纯粹是以为对方有门道。   不过也因为他这一揍,叶泊语他哥赔给对方的钱,足够张溢缴纳学费,余下的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又因为叶泊语这张嘴和张扬的性格,跟寝室其他人关系紧张,后半年直接搬到市中心的公寓住。   直到大二,重新调配寝室,叶泊语申请了二人间,拉张溢一块住。   张溢本想拒绝。   叶泊语:“就当是为了他们好,你也不想看他们被我揍吧?”   张溢:“……”   再后来张溢才知道,因为中心区的那套房子离学校还是有一段距离,少爷连半小时的通勤都忍不了。   而从学生公寓到教学楼,只需要五分钟的脚程。   叶泊语这辈子,养尊处优二十年,大概就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   张溢以为,自己搬去住,一定会被当小弟一样随意差使。   但意外的,叶泊语除了脾气差一点,从不轻易使唤人。   如此半学期,两个最不该凑到一块的人成为朋友。   某天,张溢透露自己喜欢隔壁系一个学姐。开学第一天,学姐负责登记,他一见钟情。   叶泊语对感情类的话题不感兴趣,抬头就是一句:“那你还想着当鸭子?”   张溢摸了摸后脖颈,“这不没真当成嘛。”   巧的是,张溢喜欢的女生和严子衿一个系,都学艺术。   学区隔得老远。   张溢每天横跨大半个学区去舔女神,叶泊语偶尔也会跟着去。   最开始,张溢以为是兄弟义气,后来得知,是美院那边的食堂好吃。   这事不知道怎么被严子衿知道,食堂里总能遇上。渐渐地,叶泊语就不去了。   严子衿一开学就谈了个男朋友,后来分了,此事还上了学校表白墙。张溢知道对方喜欢男的,以为严子衿看上自己室友了。   直到有天,严子衿拦住叶泊语,说:“你怎么不接汶哥电话?汶哥让我转告你,有时间回去看舅舅。”   叶泊语不耐烦地应了。   张溢才知道俩人有亲戚关系。   那就不难理解,有些邀约,尽管不情愿,叶泊语还是会应下来。   叶家本就很复杂,叶汶宇的电话,叶泊语从不在寝室接,每次接完回来,身上的戾气就更重。   ##   眼看暑假快要结束了,张溢终于鼓起勇气向追求已久的学姐告白。   对方答应了。   【哈哈哈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张溢第一时间朝自己的室友炫耀。   一整天,没有得到叶泊语的回复。   晚上,张溢充满忐忑地又发一条:【兄弟,你该不会分手了吧?】   时间倒退回一周前。   芳文洁找向坞要钱。   消失了近两个月,来一通电话,电话内容是“给两千”。   不巧的是,向坞刚把钱掏出去,给人当医药费了。   房间里,他用平静的嗓音说自己暂时拿不出这笔钱。   芳文洁:“两千都没有?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向坞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你不还和那男的一块住么,不行找他借点?”芳文洁给自己儿子出主意。   “……分手了。”   电话那段停顿几秒。   “分了?那你没找他要点精神损失费吗,都被男的搞了,更应该要赔偿了啊!”芳文洁提高嗓音,通过话筒,尖锐刺痛向坞的耳朵。   “我先给你打一千五,剩下的等我开工资……”   “两千。”芳文洁打断道,“等你开工资再打两千过来。”   向坞刚要说话,门外的狗叫声惊到他,匆忙说了句“等一下”,遮住话筒。   安排好一人一狗,他再次拿起电话。   “喂,妈。”   芳文洁笑了一声,冷笑,“还知道我是你妈啊?找自己儿子要点钱这么费劲,我怎么听你那边有狗叫?你是不是又傍上新的男人了,还从这给我演戏装穷?”   “没有。”向坞突然想快点结束这通对话,“那我先打给你,一千五,过几天我开工资再打两千。”   见向坞接受了自己的要求,芳文洁不再追究,利落地挂断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空音。   向坞把卡里的钱一股脑全打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叶泊语吃青菜吃得想吐。   他问向坞是准备出家吗。   向坞也知道委屈了小孩,一咬牙,当晚做了一道荤菜——牛肉炒西芹。   叶泊语倒是不挑食,全吃完了。   吃完,他发话:“向坞,实话实说你……”   向坞一阵紧张,以为对方猜到什么。   “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向坞一怔。   叶泊语近些天又开始忙了,在叶汶宇的手下做事、当孙子,大学生提早成为社畜,每天怨气比鬼重,回到家连口肉都吃不上,他觉得向坞故意的。   ——因为他暗地里排挤那只肥狗。   阿拉斯加飞速猛长,如今站起来能够到向坞的腰腹,也更爱撒娇了,整天黏在向坞屁股后面。   叶泊语看不惯,向坞做饭时,就偷偷把肥狗挤走,拉上厨房的玻璃门,任凭狗子在外怎么撅腚咆哮都不为所动。   “应该给肥狗报个训练营。”   前天晚上叶泊语忽然说。   向坞在一片脆生嫩绿的青菜里抬头,手里摘菜的动作没停,眼神则充满茫然。   “它超重了。”叶泊语冷酷地下判断,“而且总在屋里乱拉乱尿,遛狗的都说管不住它。”   这倒是一个问题。   第二天,加菲就远航了,上一月八千的狗狗培训班。   叶泊语很满意。   留向坞一人对着“八千”这个数字,独自震撼。   他一个月工资算上提成,勉强能上八千。   但加菲本来就是叶泊语的狗,虽然有点不舍,但向坞确实没有能力和精力充分教好一条狗狗。   训练营每天都给叶泊语发来照片,阿拉斯加过得着实逍遥自在,和一群狗玩耍游泳,吃着精心配置的生骨肉营养餐。   相比之下,叶泊语狗都不如。   狗不能连续吃青菜一周,他可以。   和向坞说出他的想法,向坞首先否决了。   “加菲是你的狗,你有权利决定……”   叶泊语不喜欢听“你啊我啊”这类话,直接打断:“那到底为什么?家里是买不起肉还是怎么?”   一句话,说到点上了。   向坞的肩膀松垮下来,挠了挠下颌,眼神心虚地移开又转回来。   “后天!后天我保证……”   “向坞,你没钱了吗?”   叶泊语说话直白。   向坞咬了下唇,有些可怜巴巴:“后天我就开工资了……”   叶泊语深吸一口气,捏鼻梁。   他倒是从没想过,买菜的钱是哪里来,好像对方天生会魔法,变出来的一样。   但他把公寓的一间房给了向坞住,买菜的钱确实不该叶泊语再出。   向坞是想到这点了,所以从没提过。   又是“你的”、“我的”。   分得很清楚。   “……没钱了就说啊,让我陪你吃一星期烂菜叶!”   平心而论,菜不烂,向坞尽可能做得丰盛了,火腿肠切成丁,炒饭挺好吃的。   “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叶泊语问。   向坞张了张口,不太好意思,“……三十二块六。”   有零有整。   让叶泊语陷入沉默。   从他出生那天起,家里人就给他开户,每年固定存进去一笔钱,累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别提叶泊语的姥爷只有一个女儿,杨悦可又不败家,留下的资产相当客观。   三十二块六,是个太具体的数字。   具体地描述出向坞的窘迫和贫穷。   叶泊语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能说:“以后买菜的钱我出。”   向坞还在徒劳地,“我后天就发工资……”   “你就饶了我吧。”叶泊语打断道,“我想吃点像样的东西可以吗?”   向坞又咬住嘴唇,说:“可以。”   那副模样过于可怜。   叶泊语更烦躁,搞什么,我付钱也不行,到底想怎样?   他起身掐住向坞的脸,向坞一下惊了,但没有挣脱,只抬着眼睛向上看。   拇指覆上嘴唇,唇瓣柔软地塌陷进去,叶泊语面无表情。   很好,不咬了。   作者有话说:   加菲:主人是狗!主人是狗! 第28章 这是闹离婚!   餐桌上的食物丰盛了,向坞本人却心事重重起来。   工资打进银行卡的第一时间就蒸发掉一半,芳文洁心情好,收到钱后还附带问一句向坞离了男人,现在住哪里。   【员工宿舍】   向坞按下发送键,一抬头,方实然正盯着自己。   “哥,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方实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老是皱眉,会增加抬头纹的概率。”   自己在皱眉吗?   向坞不能确定,“回你的工位上去,之前那套图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方实然一声哀嚎,嘴上说着饶了我吧,还是乖乖挪回自己的位置。   他看上去很忧虑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芳文洁关心自己的动态,本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然而最近,向坞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期待和母亲通话。   为什么呢?   还在想着,手机在桌上震动,翻起来看,芳文洁说:【你那破宿舍有什么好住的?有时间不如把家里收拾出来,还能住人。】   向坞:【好,我会的】   芳文洁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一个四十平方米的出租屋。位置够偏,房租够便宜,足够容纳她先前买的一些“破烂”,还有向坞上学时候的一些东西。   本质上都是些扔掉不会可惜的便宜物件,偏偏承载了回忆,累赘一样地堆在房间里。   这几年母子俩都鲜少回去,向坞是因为离公司远,芳文洁纯粹是不愿意见他。   这间空着的出租屋,只有向坞想起来回去打理一番。   其实应该退掉,这样又能省下一笔支出。   但芳文洁从没提过,向坞也对房间里的东西一筹莫展。   ##   暑假快要结束了,叶泊语终于能从他哥无止境的压榨中逃离出来,这几天的心情多云转晴,连待在客厅的时长都增加了。   这天更是提出要和向坞一道去买菜。   向坞:【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买回来】   半天,叶泊语没回,应该是去忙工作。   他最近跟进一个新项目,叶汶宇有意让他结识合作方,今晚说好要一道吃个饭。   叶泊语不客气:“大哥你想什么美事?过两天我开学了,你另寻牛马替你拉磨吧。”   叶汶宇黑着脸,“陈家在海外有生意,爸的意思是你多接触接触这方面的人。”   叶泊语一下定住,看他哥,“你确定吗?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叶汶宇保持镇定:“我确定。只是吃顿饭,剩下的我来解决。”   叶泊语说:“他都躺医院插管了,就不能消停几天?”   “叶泊语!”叶汶宇提高音量。   “好好好,我不说。”叶泊语举手投降状,最后还是没忍住,补一句,“大孝子。”   叶汶宇当做没听见。   叶泊语手机震动一下,以为是向坞发消息,翻开一看。   是张溢。   【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他重新把手机扣过去。   最后当然没能和向坞一起去买菜,叶泊语选了几道想吃的,一齐发给向坞。   向坞问都做吗,叶泊语反问,你拿我当猪吗?做两道。   话不会好好说,向坞也不生气,回:好。   叶汶宇全程看着弟弟给备注为“老婆”的人发消息,脸黑成锅底。   “你应该没忘了今晚是去干嘛?”他提醒叶泊语。   叶泊语终于肯把目光分给他哥,“不喜欢吃猪食应该不犯法?”   叶汶宇:“……”   司机开车坐在前面都能感觉到空气稀薄,叶泊语照旧低头打字回应。   纯黑的轿车驶入最繁华的中心区,在距离叶泊语的公寓不到两公里的商业圈停下。   叶盛的两个儿子都很年轻,这次饭局,主要是邀请合作方的儿子——前不久刚刚回国,年纪稍长叶汶宇两岁,陈家的独子。   对方比兄弟俩早到,一身名牌西装,匀称妥帖,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眼睛狭长,目光却温和忧郁。   三个人站在一块吸引大厅不少人侧目。   叶泊语早早把手机揣进口袋,露出公式化微笑,虚与委蛇。   ##   向坞在市场挑选了好久,才买到合适的食材,一出来,天色都黯淡了,好在叶泊语说不着急,今天晚点回。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思索明后天的食谱。   身后隐约有道声音,起先没留意。   随后——   “向坞?是你吗?”   高端的食材,往往用最糟蹋的手法,做成最难吃的菜肴。   叶泊语不是第一次,甚至都不是第二次来这家豪奢酒店吃饭。这里除了价格,简直一无是处,之所以撑着没倒闭,就是有这些冤大头捧场。   叶汶宇和对方交谈甚欢,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意味。   但叶泊语最清楚,叶汶宇对谁都这副模样,最会伪装。   他一个人夹了几口鱼吃,腥得表情都狰狞起来,放下筷子,喝起茶水。   结果一下就被对面注意到,对方笑着举起酒杯,说不好意思冷落了小叶总。   ——小叶总。   这是仅次于“二少爷”,叶泊语最排斥的称呼。   叶汶宇知道自己弟弟什么德行,生怕叶泊语突然发癫,脊背都直了,脸也绷紧好几个度。   好在一切正常,叶泊语配合着,也举起酒杯。   叶汶宇有些意外。   ##   “向坞!是你吧?!”芳文洁的声音大了许多,一下传到街对面。   向坞浑身一僵,脑子里各种想法都过一遍。   此刻最想要做的竟然是逃跑。   六年前他没有逃,却在六年后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生出这样的心思。   “你还想躲?躲什么躲?!”芳文洁快步走来,脚下的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将沉寂的夜色刺破了,穿出巨大的空洞来。   向坞被一把抓住胳膊。   很久不见母亲的脸,还是过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   母子俩如此相像。   芳文洁那张涂着艳红的口红的嘴巴在说话,无数次地一张一合,说了很多话,向坞都没听清。   大概是咒骂。   过去的这几年,这样的咒骂如影随形。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不对劲,跟你说什么都回得心不在焉……   “我去你们公司问了你同事才知道,原来你现在过得这么好,都搬到新芳苑来了?!”芳文洁怒极,以往从不忤逆她,任劳任怨的儿子也学会说谎。   “我在给别人做工。”向坞说。   芳文洁傻眼,连带着气焰也消去大半。   但仍然牢牢抓着儿子的手臂,指甲陷进皮肉里,掐出印子。   她狐疑地,“别想骗我,你根本不住在公司……”   “我不想你担心。”向坞那双漆漆的眼睛回望母亲,“我现在在做工的人家里住。”   闻言,芳文洁松开手,悻悻地,“怎么不早说?那你还跟我哭穷?”   向坞早就习惯了母亲的刻薄,只回应:“我想尽快把钱还清。”   周遭寂静一瞬。   随即,芳文洁尖声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怪我?!”   “不、没有。”向坞也没想到母亲会有这么大反应,皮包抽打下来,他来不及躲。   “我还不是为了你!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反过来怪我……”芳文洁说着两行清泪流下来,向坞终于举手将皮包拦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总在说这句话。   但是没办法。   从儿时开始,他就要不停地向母亲解释。   他没有抱怨,没有不满,他只是……   街对面的灯光晃眼。   一瞬间看到熟悉的身影。   芳文洁寻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在看什么?那人你认识?”芳文洁敏锐道。   “没什么,一个酒鬼。”向坞如梦初醒,说话不再迟钝,这一次尾音处理得很干脆,“我不认识。”   ##   叶泊语喝醉了。   准确来讲,他装醉。   酒量再差,也不能一杯酒倒。   偏偏脸皮厚,真就倒了。   陈家的独子见状也愣住,叶汶宇脸色铁青,还是咬牙让司机把人接走。   不然呢?横在这里当死尸?   叶泊语真干得出来。   能来吃饭就是给面子,中途发生意外能怎么办?反正流程走了,到时候怎么跟叶父复述,那是叶汶宇要操心的事。   出了大厅,叶泊语还在耍酒疯,戏是完整的,该去表演系的得是他。   司机去取车,回来后,叶泊语电线杆一般笔直戳在路边,上前敲了敲车门,冷静道:“不用送了,离得近,我自己走回去。”   司机:“……”   喝的是白酒,走一会儿还是有些上头,热度直往天灵盖涌。   不擅长喝酒或许能成为叶泊语最大的弱点之一。   不少人想借此机会趁虚而入,都被二少爷一巴掌拍飞了。   醉酒后,他攻击力反而更强。   半路上有人搭讪要微信,叶泊语掏出手机晃一晃,“我有家室了,老婆孩子等我回家……哦不对,孩子送回娘家了。”   说得头头是道,把人唬得一愣一愣,末了来一句:“那、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叶泊语给了好脸,笑了,说:“谢谢。”   笑起来更是好看。   要微信的女孩脸一红,果然,帅哥都是英年早婚的。   于是,二十岁的已婚男性叶泊语继续往公寓方向走。   老远看到向坞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   这都不算什么。   最要命的是,向坞的吐字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声音清晰传到街对面叶泊语耳朵里。   “……一个酒鬼,我不认识。”   与此同时,见叶泊语迟迟不回自己,张溢满怀忐忑地发:【兄弟,你该不会分手了吧?】   什么分手?   这哪是分手??   这是要闹离婚!!!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我名分呢!! 第29章 床上可不是这么说   向坞的话音刚落,叶泊语的动作先于脑子,已经迈步到街对面。   芳文洁站在暗处,没能让人看清脸。   叶泊语第一句话:“你不认识我?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向坞:“……”   叶泊语几近挑衅地说完,终于看向向坞对面的女人。   这一看不得了。   芳文洁的脸色难看好几个度,扬起手就要扇向坞的脸。   叶泊语瞬间拦下来,横插到两人中间,“……阿姨。”   这回老实了。   向坞本来都闭眼偏开头,但巴掌没落下来,身前反而立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他一时怔住,忘记反应。   叶泊语为刚才的行为解释:“阿姨,我跟我哥开玩笑的……”   “你不用替他解释,他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芳文洁狠狠甩开手,眼底露出厌恶的情绪来,仿佛沾上什么脏的病毒。“向坞,你现在是能耐了,说谎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白养你这么大!”   “阿姨、阿姨,都是误会,我不知道是您来了,刚才就是逗他玩的,您别当真……”   叶泊语试图调节,芳文洁几次想绕开他抓住向坞,都被不着痕迹地挡回去了。   芳文洁瞪起眼,面对只见面不到十分钟的叶泊语,那眼神里竟是带着恨的。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妈!”向坞出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给我滚过来!”   叶泊语蹙眉,因为那个“滚”字。   和他以为的不一样,同样是由母亲带大,向坞跟他和母亲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   向坞按住叶泊语的手臂,主动走出来,“和他没关系,你别把火发在别人身上。”   就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向坞也都逆来顺受,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反而怪她发脾气。   芳文洁被气笑了,“我看你真是离不开男人,向坞,你这样还算个男的吗?”   这话太刺耳了。   向坞只平静地回:“我是啊。”   芳文洁又想动手了,小时候她几乎从不打向坞,因为小孩子听话懂事,为什么越长大越野呢?她再也管不住他,真是寒透她的心。   可她的手连抬都还没抬起,向坞身后的青年又将他扯回去,黑着脸说:“阿姨,你话说得过分了。”   “我过分?这不是事实吗?分了一个立马又找一个,还敢说自己没钱,我看是都给男人花了吧!”芳文洁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一些路人停下脚步看过来。   向坞想上前拉住母亲,不想事态发展更严重。   手还没碰到芳文洁,就被狠狠抽开了,尖利的指甲划过皮肉,鼓起一道血痕。   向坞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把手遮掩到身后。   “你别碰我,也别管我叫妈!”芳文洁的眼泪再度汹涌滚落,抹掉了。唇抿出倔强的弧度,像她一直来对待世界的态度,红着眼。“我当初不该生下你,我就应该找块布蒙在你头上,让你和你爸一块死了算了!”   “……他可能还活着。”   “鬼知道!你们俩都该下地狱!”   向坞想,这要他怎么继续往下接呢。   他没办法一直靠转移话题消解痛苦。   耳朵被捂住的一刹那,他没反应过来。随后芳文洁的嘴巴一张一合,再也听不真切。   后背靠上叶泊语坚实的胸膛,便置身于一个温暖拥抱。   在芳文洁看来自己这样一定很不知耻。   但这正是向坞梦寐以求的——不管理由是什么,有个人可以无条件地偏向他。   叶泊语说:“够了,阿姨,您讲话太难听了,我哥现在是成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   芳文洁冷笑,对眼前看到的这幕,还对叶泊语所说的这番话,“他没有,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是我生下他,供他上学……我付出这么多,他回报给我什么?当街和男人拉拉扯扯,跟男人搞在一起!”   叶泊语默了默,“那您想要怎么样?是把向坞带回去,还是……想要钱呢?”   ##   芳文洁的一生都充满不幸。   自己的老公是个一事无成的酒鬼,自己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唯一对她好的母亲,也在向坞十岁那年去世了。   只留下这个长得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性格却一点不随她的小孩。   懦弱的、总对她充满依恋的向坞,让她倍感压力。   门一开,就有脆生生的嗓音管她叫“妈妈”,但这不是一条狗、一只猫,不是寿命短暂的宠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芳文洁年轻时嫁给一个只会花言巧语却没真本事的酒鬼,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怀上向坞的那段时间,酒鬼改过自新,芳文洁本以为日子会变好。   结果生下向坞没多久,对方就重蹈覆辙。孩子不到一岁,酒鬼借口去外地打工,从此音讯全无,连自家人都寻不到影子。   他抛下这个家,抛下芳文洁。   小小的向坞不记得父亲,芳文洁倒是常常说起这个人,用一种憎恨的语气,有时候告诉向坞,你爸不要你了,有时候又说,你爸死了。   小孩子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这个家没有父亲。   于是,芳文洁填补这个缺席的位置,在外婆去世后,成为了向坞的全部。   如芳文洁所言,没有她,向坞如今有的一切都不成立。   所以对待母亲,向坞总在小心翼翼地讨好。   他的付出很少得到回应。   那句“妈妈只有你了”,就像一句魔咒,将母子二人双双围困在那个飘雪的寒冬。   而现在,叶泊语的一句问话,敲碎了向坞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   妈妈真的需要他吗?   不。   她需要钱。   手机屏幕散发出幽幽的光亮,芳文洁收到转款的那一刻,眼角的纹路舒展开。   “还想骗我?这不傍上有钱人了吗?”她路过向坞,轻飘飘一句话。   向坞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任凭母亲走远。   “你转了她多少钱?”向坞问。   叶泊语耸肩。   “多少钱。”向坞的语气变得不容置喙。   叶泊语只好把手机拿给向坞看。   “我还给你,我一定会还。”向坞强调。   “值得吗?她都那样对你了。”叶泊语眼睛直直看着向坞。   向坞露出一个笑,有点惨淡。   “我妈也经常说我窝囊。”   夜很静,滚热的一口气含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泊语,可那是我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不该这么问。”叶泊语擦掉他流下来的眼泪,不知道何时掉下来,挂在削尖的下颌,也摔碎在地上。   向坞同样诧异。   他为什么会哭呢?   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芳文洁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他。   他都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现在要掉眼泪?   向坞偏头想要躲开,“对不起,我……”   “哥。”叶泊语抢先一步,伸手抱住向坞,这回是真正的拥抱,两个人面对着面,“我真的明白了。”   他的气息蹭过向坞的额头,向坞轻轻推他,“有人在看。”   街边零星几个人,都在热闹结束后散去了。   两个男人抱在一块有什么好看的?就算好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看。   所以有人放慢了脚步,叶泊语一眼扫过去,刻意放大音量,“那又如何?让他们看。”   如此理直气壮,把人吓得脚底抹油,跑了。   向坞笑得有些无奈,拍了拍叶泊语的背,“好了,我好了。”   “我不好,你刚才装不认识我。”   “对不起……你也看到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也当着你妈的面说错了话,这样算抵消?”   “好啊。”向坞爽快地答应。   在他心里,这件事怪不到叶泊语头上,对方只是不想他内疚,他知道,叶泊语一直是好孩子。   哪怕叶泊语打架、惹祸、说脏话……那他也是向坞遇到的所有人当中,最最好的人。   放松了怀抱,叶泊语捧着他的脸,又仔细擦拭一番。   目光对视上,呼吸也对上,叶泊语轻声问:“可以吗?”   向坞愣了一秒,随即抿唇道:“这里是外面……”   ##   走廊的灯,亮了又灭。   衣料蹭动发生细微响声,由于过于微小,可以忽略不计。   反而是舌头搅动时发出的渍渍声,在耳边扩大无数倍。   向坞整个人憋得喘不过气,叶泊语太急了,毫无章法地亲吻,只知道舌头胡乱塞进去,一塌糊涂地缠弄。   “慢……唔,慢一点。”向坞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完整的话,嘴巴有些发麻,叶泊语用的力气太大了,几乎是在碾。   他按住叶泊语的胸膛,把人往外推。叶泊语不干了,急着凑过来,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犹如黑夜里的鹰、狩猎的犬,“是你说可以的。”   本来暗下去的灯又亮起来,晃过向坞白皙的脸,深黑色的发衬得面颊薄红。   “嗯……你喝酒了?”向坞问,他尝到一点点的酒味。   “喝了一点,没醉。”叶泊语立刻回答。   太急了。   向坞的手在对方胸膛一下一下顺着安抚,能摸到明显的肌肉线条,“我们先上去。”   “上去继续?”叶泊语确认道。   “……嗯。”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嘴转得比脑子快,各方面都是() 第30章 我帮你舔舔   电梯开了又关,密码锁利索地“滴滴”几下打开。   门开了,叶泊语看向坞。   “别看我,先进去。”向坞推他,对方顺势牵住他的手,把他带进来的同时,摸到一串凸起。   叶泊语蹙眉,翻转过手腕。   向坞手臂内侧一道十分明显的红痕。   是芳文洁用指甲刮的。   “疼吗?”叶泊语说着,小心翼翼碰了碰,这时候反而慢下来,不再急躁。   向坞摇摇头。   “真的?还是骗我的?”叶泊语继续追问。   “只是看着吓人,没有出血,不疼的。”向坞耐心解释着,把手从叶泊语掌心抽出,眼神澄澈,“不关门吗?”   这简直是在变相邀请。   门关了,叶泊语再度抬起他的手腕,伸舌舔上去。   向坞整个人一激灵。   “唾液能消毒。”叶泊语说,“我帮你舔舔。”   说是舔,实际是唇很轻地贴上去,一连串,一路往上。   “其实不能。”向坞纠正,唾液不能消毒。   叶泊语郁结,“就非要扫兴?”   “……不。”向坞说,“不,我有点紧张。”   因为不知道叶泊语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说不喜欢男人,不是同性恋的是他,现在压着一个男人索吻的也是他。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热气蒸腾面颊,叶泊语的脸也慢慢红起来,认真看着向坞,但没有动作,生生忍着。   向坞想了想,主动凑上去,亲一下嘴唇。   这像一个开关,叶泊语立刻压上来,伸舌舔他。   向坞想笑,真的笑出来了,因为叶泊语太像阿拉斯加。   说到加菲,它去狗狗训练营整整一周了。   两个人类竟然背着狗偷偷亲密起来,加菲知道一定会撅腚大汪,表示抗议。   但现在公寓只有他们两个,向坞一笑,叶泊语急了,掐住他的脸颊,非要人看着他,“你笑什么?你在笑话我?”   小男孩脆弱的自尊心岌岌可危。   向坞第一时间给予安抚,双手绕到他的背后,摸摸肩胛,又向上摸后颈发尾。   叶泊语僵住。   像加菲被掐住后脖颈的二两肉,瞬间变成一只听话的乖狗狗。   两个人的额头相抵,向坞抬起头,张开口。   叶泊语的眼神闪动,终究没有抵抗住诱惑,凑近了,还没有碰上,向坞主动将舌递出去。腰肢一下被环紧,两具灼热的躯体相贴。   这一回由向坞引导,慢入浅出的一个吻。有更多的水声从唇齿间泄露,鼻尖都蹭得变形。   见叶泊语还不松手,向坞又实在喘不过气,拍了拍对方。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   叶泊语说:“再来。”   向坞惊吓住,“还、还要多久?”   “你不愿意和我亲?”叶泊语的表情变冷。   “明天我还有上班,嘴巴会肿……”向坞的眼神躲闪开,不敢直视青年灼灼的目光,好烫,有实质的热度要将他烧伤。   身体上的火和心里的火一同点燃。   “那轻一点,你来,我不乱动。”叶泊语又凑过来,额发相蹭,好似很喜欢这样,“你来舔。”   向坞有些恍惚。   他们应该只是单纯在接吻没错吧?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进行这么刺激的舌吻,叶泊语整个人兴致高昂,把向坞別在角落里,按着不让走。   按照叶泊语的要求来了一次,对方还意犹未尽。   伸手轻轻抚摸向坞手上的那道伤,向坞吓得磕巴:“这里不能舔了。”   “我知道。”叶泊语不满道,“家里有酒精吗?拿出来给你消毒。”   这是结束了。   向坞松一口气,“不用了,这不碍事。”   叶泊语不赞同地皱眉,“我受伤时你可是大呼小叫要给我上药,现在该不会是怕疼不愿意吧?”   向坞:“……”   最终还是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伸着胳膊让叶泊语帮忙消毒。   叶泊语一边涂,一边帮忙吹气。   向坞痒得直想躲,对方却认为他是疼着了,说:“马上就好了,再忍忍。”   向坞盯着叶泊语头顶的发旋一时发愣,等意识到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希望你不要打架,不要受伤。”因为受伤会很疼。   叶泊语果然愣住。   换做刚认识的时候,他一定会冷嘲热讽对方多管闲事。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叶泊语的态度已然软化许多。   面对向坞如此突兀的说辞,没有生气。   “我不是说了吗,必要的时候你来提醒我,叫我的名字。”他垂目,继续清理那道伤,凸起的刮痕在白皙的手臂上异常扎眼。   有些话没有开口问,胸口一片焦灼。   为什么能百般忍耐母亲的粗暴对待?   他不是早就知道吗,向坞是一团棉花,谁来了都可以打一拳。   “你呢?下次如果你妈还来找你,也要记得跟我说。”   向坞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叶泊语迅速抬头,眼神阴鸷,“你做不到?那你还想我听你的话?”   向坞伸出手去,捧住叶泊语的脸颊,抚平他的戾气,“好,泊语。”   叶泊语瞬间气消,嘴里嘟囔着还差不多,扔掉棉签,又压上来亲了向坞一下。   这一回,只是亲亲嘴唇。   向坞眼睁睁看着叶泊语的耳廓一点点红透。   激烈的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纯情的,仅此一口,再多脑袋就要充血爆炸。   很快,叶泊语借口回房间。   向坞躺在沙发上,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种种不愉快全都被遮盖住,只留下最后一吻的触感与热度。   原来纯情会传染。   在今晚,两个人或许会做同一种梦。   ##   但向坞率先梦到自己的学生时代。   以前他的身体不好,喝了很多中药调理,上了初中才慢慢好转。   向坞家以前有一套房,是外婆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外加上母亲这些年打工赚来的钱,加在一起,付清了首付。   房子里常年环绕着中药味,向坞身上也是那股苦涩的气息,让同学都不想与他靠近。   向坞每天的生活很简单,在学校上课、回家做饭,芳文洁一星期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他早早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因为没有朋友,课余时间也被他拿来学习,成绩很快就从班级前十变成年级前十。   芳文洁喜欢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儿子。   她总是说:“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我都没怎么管过。”   因为她的语气很骄傲,向坞便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于是加倍地学习,加倍地懂事。   记忆中,家里的经济条件,是在向坞上高中后直线上升。   芳文洁开始频繁回家,一回来就带很贵的补品,从饭店打包的饭菜还有剩,马上迎来新一轮,于是旧的被扔掉。   那段时间向坞不用做饭,也不用干家务。   芳文洁给他报了几门补习班,一周满勤,没有一天空闲。   芳文洁摸着儿子的脑袋,一下一下顺,像摸一条哈巴狗,“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好好学习,妈就知足了。”   向坞有阵子很累,课业重,补习班还有额外的作业。   累到上课睡着了,老师喊他起来醒盹。   他低着头,白皙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老师很温柔,没有责怪他,向坞却哭了。   泪水砸在试卷上,滴在一道错题上,洇湿红色的叉叉。   他想,自己不该这样。   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只手,手掌宽大,五指修长,适合弹钢琴。   向坞想到,高中三年,芳文洁将他送到曲艺班,希望他能进修地更优秀。   会弹钢琴的其实是向坞。   只不过他不是那块材料,曲子可以弹,但没有灵魂。   老师说他太呆板,按部就班,不懂变通。   可我本来就不喜欢。   可我本来,就不喜欢……   “你在想什么?”青年的声音响起在他对面。   试卷在对方手里褶皱成一团,撕开了,同时把那大大的红叉一分两半。   “向坞,抬起头看我。”对面的人说话。   向坞抬起头,知道自己在做梦。   十八岁的自己没可能遇到二十岁的叶泊语。   两个人相差六岁,那时候叶泊语还在上小学呢。   想到这里,笑了。   没有人能替他撕毁试卷,没有人能替他擦掉眼泪,没有人……没有人告诉他,你所忍受的一切,其实都白白忍受。   考上好的大学,得到奖学金,在学校交到新朋友,日子本应该越过越好。   “向坞,我好吃好喝地供你上学,你就这么对我?!”   “你还不如和你爸一块消失!!”   “我的命怎么苦……”   “妈妈,对不起。”向坞伸手想要擦掉母亲的眼泪,刚一靠近,头偏到一边。   他还在发蒙。   耳鸣声掩盖女人的哭泣。   “你喜欢男人……我让你喜欢男人!!”   那是芳文洁第一次动手打向坞,他的半边脸迅速肿胀起来。   向坞喜欢二十岁的叶泊语。   但不喜欢二十岁的他自己。   ##   凌晨三点半,张溢那两条间隔很久,孤零零挂在对话框的消息终于得到回复。   叶泊语:【你和肖韵在一起了?恭喜(礼花)】   叶泊语:【咒谁呢?你才分手了(此处撤回一份祝福)】   还是叶泊语:【热恋中】   隔日,早十一点,张溢睁开眼,看到叶泊语的回复。   张溢:【你还敢说你没谈???】   作者有话说:   一个月前,叶泊语:假的,没谈   一个月后:热恋中(墨镜) 第31章 他真是我表弟   九月,新学期开学。   叶泊语重返校园,加菲还要在狗狗培训班待上一周,公寓瞬间空荡起来。   向坞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往前也一个人生活很多年。   现在不过短短一暑假,竟让他心里长杂草般的荒凉。   二十六岁,正当年轻,却提前体会到空巢老人的心酸。   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向坞开始在公司楼下便利店应付自己的早晚餐。   方实然得知此事,非要请客吃饭。   向坞说,不用不用。   方实然说,来嘛来嘛。   对方很热情,向坞不为所动。   因为他知道,方实然为什么想要请自己吃饭。   芳文洁拿钱走后的第二天,向坞照常去上班,方实然主动向他坦诚。   “向哥,那个,昨晚上就我一个人留这儿加班,你妈妈来过公司,没找着你,就问我你现在住哪儿。”方实然挠着下颌,“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就大概给阿姨说了……”   他说着,眼睛瞟到向坞手臂上的伤口,结痂后看着很夸张。   “……我是不是话多了。”   “不关你的事。”向坞说。   方实然明显不信,跟在向坞后面,“向哥,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向坞认同道,“她是长辈,问你话,你如实回答,这没什么问题。”   方实然更加过意不去。   “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发现了?”   向坞眼睛里闪过疑惑的情绪,“什么被发现?”   “就……你和你男朋友。”方实然很小声,“那天在工地上那个,没错吧?”   向坞面不改色:“不是的,那是我表弟。”   方实然用一种“你能别唬我吗”的表情看向坞,“当时闹事的人被开除了,我听人说你们以前住一个宿舍。”   向坞:“你消息很灵通。”   “向哥,你别吓我,我这人笨,听不出好赖话……”   “只是一句客观评价,不用紧张。”   方实然更紧张,心惊胆战继续说下去,“你们以前就有矛盾,我看你也没怎么在乎……”   向坞这回脑子转快了,“他举报我的事也传出去了?”   方实然点头,“嗯,但是为了那个男的,你……”   “是为了我表弟。”向坞纠正。   方实然这回认真看向坞,又点头。这次点头的意义不一样。   “我懂了。”   向坞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对于向坞来说,他是公司的实习生,是自己的徒弟,是工作上的同事,再没其他的。   方实然忽然有些失落地说:“向哥,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成朋友了呢。”   向坞回:“他真是我表弟。”   后面叶泊语开学,向坞简单解决餐食,方实然出于内疚,一直想请他吃个饭。   但向坞是真觉得不需要,他没有怪方实然多嘴,毕竟是他先撒谎在先,就该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也就一直没有答应。   这天晚上向坞又到便利店买饭团,公司附近有一个废弃很久的人工喷泉,晚上会有人遛狗遛弯。   向坞很想念加菲,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家的萨摩犬,露出笑容来。   他一边吃饭团,一边看。   场面很诡异。   “哥?”身后有人叫他。   向坞有些恍惚。   或许自己不止想念阿拉斯加。   转头看到方实然牵着一根狗绳,视线往下延伸,一只棕泰迪正朝他嚣张地咆哮。   “向哥,你怎么在这……”方实然话说到一半,看到向坞手里的饭团,“你被赶出家门了?!”   他嗓门还蛮大的。   向坞还剩最后一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只好先回答方实然的问题:“没有。”   眼看着方实然松口气。   看来他仍旧耿耿于怀。   “那正好,一块去吃烧烤呗。”方实然再次邀请。   烧烤。   向坞其实很少在小摊吃东西,小时候肠胃不好,芳文洁带回来的食物,十有八九会让他上吐下泻。   后来长大,身体调养好,自己也学会了做饭。   上一次去吃烧烤,还是和叶泊语一起。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叶泊语将他带离渣男家中,给了他一个安身之地。   “不用了,我吃饱了。”眼下被邀请,向坞还是拒绝,“你不用愧疚,你脑补的那些事情都没发生。”   方实然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方实然!让你溜弟弟,你就站在原地当木头桩?!”   方实然一缩脖子,刚到嘴边的话,忘了。   谁是弟弟?   向坞脑袋里冒出疑问。   方实然眼神瞥向嚣张泰迪。   就它就它。   方实然身后冒出一个短发的女孩,大眼睛、鹅蛋脸,学生气十足。   方实然揽过女生的肩,给向坞介绍,“向哥,这我女朋友,林筱筱。”   林筱筱嘴里嘀咕着“你干嘛”,转过头看到向坞,眼睛刷地一亮,“这就是你说工作上很照顾你的哥哥吗?”   她讲“哥哥”这个词一点都不突兀,特别活泼俏皮,声音响亮。   方实然点头,林筱筱一把推开男朋友,上前热情地说:“哥,谢谢你照顾方实然这傻货……”   她巴拉巴拉讲一大堆好话,听得向坞一愣一愣。   紧接着,林筱筱用那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向坞。   “哥,你跟我们一块去吃烧烤呗,饭团多不顶饿。”   向坞终于把最后一口放嘴里,咀嚼的过程中,两个人都眼巴巴看着自己。   比起地上那只呲牙咧嘴的泰迪热情多了。   他觉得有趣,忍俊不禁。   “好。”   ##   那只叫“弟弟”的狗被方实然先领回家。   向坞才知道两个人就住在公司附近。   林筱筱说房子是她看了好久租下来的,离她公司有点远,但性价比很高。   她看着年纪小,实际却比方实然大了一岁,和向坞同岁。   “你选了离他工作近的地方租房?”向坞问。   林筱筱翻白眼,“美得他,是先定了房子,他才找到现在这份工作。”   方实然姗姗来迟,一上来就听到女朋友吐槽自己:“愣头青一个,上份工作就因为跟老板干架丢了。”   “那还不是他俩月不给开工资。”方实然在女友面前怂成一坨,挺高的个子,缩在小马扎上,“那我不去要,两个月白干了。”   林筱筱瞪他,“那也不能真见血啊,还倒赔五百。”   方实然傻乐,被林筱筱锤一拳。   这让向坞有些意外。   方实然在工作时偶尔还是会显露强势的一面,在女朋友面前全然消散。   看得出两个人感情很好。   烧烤端上来,方实然先给林筱筱拿,随后是向坞,最后是自己。   向坞说:“我自己可以。”   “伺候筱筱习惯了。”方实然说。   林筱筱:“他在内涵我难伺候。”   “我没有。”   向坞一边听他们斗嘴,一边吃烤馒头。   方实然殷勤地说,馒头干巴巴又啥好吃的,哥你多吃点肉。   话音未落,向坞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   他迅速把手机扣过去。   置身炭火旺盛的烧烤摊,向坞却有几秒冻结住。   把手机竖起来,面朝着自己,向坞手指都有点抖,滑动接听键。   电话刚放耳边,对面一句“老婆”,又让他僵在原地。   “老婆,你那边怎么那么吵?你没在我们的公寓吗?”   好刻意的说法,还要着重强调“我们”两个字。   “……在和同事吃烧烤。”   “烧烤?我也想吃。”眼前摆着丰盛的食宴,叶泊语照旧说。   张溢在一旁怂成个孙子。   最好的兄弟伴在左侧,新鲜热乎的女朋友坐在右手边。   本来应该是个愉快畅聊的场景,却因为在场的第四人陷入冻结。   电话对面的向坞一无所知,还在僵硬回复:“你还没吃晚饭吗?”   “正在。”叶泊语冷淡地撩起眼皮,“老婆,你现在在哪,我想去找你。”   向坞脑子陷入空白,首先目光投向对面的小情侣身上。   却不想,对面林筱筱掐着方实然手臂,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直勾勾探过来。   向坞:“……”   是不是看到了?   联系人名称。   ——猛1老公。   一切全完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想我去?”向坞迟迟不回答,叶泊语的声音稍沉。   向坞闭了闭目,“离得有点远……我怕你饿着。”   叶泊语轻哼一声,“不会,我吃过一点了。”   向坞面如死灰,“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电话挂断了,向坞虚弱:“我有个朋友想来,如果不方便……”   “当然——没问题!”林筱筱笑得异常开朗,“热烈欢迎!烧烤就是人多才好吃,嘿嘿。”   另一边,叶泊语挂断电话,扯开嘴角,笑不过眼,“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不过就是一起吃个饭,叶泊语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迟迟没说话的第四个人终于开口。   说话的人有和张溢女朋友相似的长相,但中庭更长,所以更加凌厉,黑直的头发披肩,双手撑着下颌,“今天是肖韵邀请,我才来的。”   “那我管不着,肖颖学姐。”叶泊语起身的同时道,“不过你都毕业了,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确实让我很吃惊,这个时间有门禁,你怎么进来的?靠翻墙吗?”   “……”   作者有话说:   嘿嘿,小狗赶来! 第32章 表弟吃醋啦   叶泊语是靠翻墙出去的。   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坐上不到十分钟,张溢打电话来说对不住兄弟,“我没想到肖韵把她姐叫上了……”   叶泊语说,嗯。   张溢更加忐忑。   没有大发脾气,也不阴阳怪气,叶泊语冷静得不像本人。   张溢开始自我反思:“这事怪我,当时你说你谈朋友是假的,我跟肖韵聊天顺嘴说出去了……现在大家都弄清楚了,你确实有女朋友。”   “跟你没关系。”叶泊语说,“他们只是不相信我和男的在一起。”   “哎,你也别为我开脱……什、什么?!”   叶泊语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没事挂了。”说完直接挂断。   司机在后视镜里偷偷观察。   叶泊语抬眼,冷淡回视回去,“干什么?没见过男同?”   司机:“……”   ##   一天八百个身份的叶泊语从十字路口下车。   他个子高,长得有又辨识度,刚一到马路对面,向坞就起身,匆匆丢下一句“他到了我去接”,便离席去找人。   倒不是担心叶泊语不会看红绿灯走斑马线。   是怕极了对方那张嘴。   接到了对方,向坞先拉住叶泊语,说:“我跟他们说你是我表弟。”   很好。   又一个新身份。   同性恋叶泊语摇身一变,变成表弟叶泊语。   对于身份的转换,叶泊语应对自如。   反正哪一样都不是真的。   被向坞牵着手腕领到烧烤摊,听着向坞给对面两人做介绍,再安排他坐在小板凳上。   叶泊语一切顺从配合。   林筱筱说:“哥,你表弟长得真好看。”   叶泊语抬眼。   林筱筱一下定格住。   叶泊语移开眼,拽向坞衣摆,“哥,我饿了。”   向坞把手里的烤馒头片塞给叶泊语,去找老板要菜单。   叶泊语拿过去,两只手捏着两端,咬一口。   难吃。   他吃东西挑剔,是杨悦可带出来的坏毛病。   小吃摊可以不干净,但必须做得好吃。   眼下这家就是又不干净,又不好吃。   叶泊语露出挣扎的表情,好在向坞很快回来,坐到他旁边,看一眼他的表情,“要不还我?”   叶泊语还了。   并凑到向坞的耳边,“你觉得好吃?”   对面还有小情侣,向坞只能用同样小的音量,在叶泊语耳边道:“能吃。”   林筱筱两只手捂住眼睛,也跟方实然悄悄嘀咕:“这是我能看的吗?”   方实然木然:“你手指头有缝,没少看。”   四个人,两两成对,各怀鬼胎。   所幸这家的烤面包片还不错,刷了蜂蜜和炼乳,吃起来甜滋滋的。   叶泊语多吃了两块,向坞见他爱吃,便把自己的也给出去了。   林筱筱晚上不吃甜食,便积极地把自己那份递给向坞,说:“哥,你吃。”   叶泊语又抬眼。   咬一口向坞给的面包片,咽下去,也把自己那片塞到向坞手里,说:“哥。”   向坞还没反应过来。   “你吃。”叶泊语说。   明显是在效仿林筱筱。   林筱筱“哎呀”一声,甜滋滋地笑起来,“表弟吃醋啦。”   向坞手一抖,面包片差点没拿住。   “表弟你今天多大了?”林筱筱趁机开启话题。   叶泊语如实回答。   “那你岂不是还在上大学?”   叶泊语说是。   “大学生,真好啊。”林筱筱笑得更开心。   方实然都忍不住提醒:“你收敛一点……”   林筱筱继续:“那表弟和向哥是怎么认识的?”   方实然:“……”   叶泊语对答如流:“我猜应该是家里人认识。”   “哈哈你看我都糊涂了,”林筱筱丝毫不尴尬,迅速又问,“那表哥和表弟现在是住一起吗?”   向坞想要说话,叶泊语先开口:“是。”   方实然坐不住了,借口去趟厕所。   林筱筱看着自家男朋友充满慈爱,挥挥手说:“去吧去吧,可以晚点回来。”   方实然抓耳挠腮。   向坞说:“我也去。”   从卫生间出来,方实然在门口等,还用一副很感动的神情看他。   向坞有些懵,“我是真的想上厕所……”   方实然重重叹一口气,“向哥,你这个人都不需要朋友的吗?”   不等向坞回答,他寂寞地掏出一根烟,点燃了。   “刚你也看到了,我女朋友。”方实然努努嘴。   向坞点头,“喜欢帅哥。”   “……是个腐女。”   向坞:“?”   方实然抽了口烟,“筱筱平时就喜欢看两个男生的片子……我说的是正经影视剧,连带我也看过一点。虽然我不是,但我能理解,真的,要不然筱筱也不会愿意和我在一块,我和外面那些直男不一样……”   方实然越说越乱。   向坞试图安抚:“你别慌。”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公司里那帮人一样?”方实然还在寂寞地抽烟,“我真的不会乱传,但你一点都不信我。”   向坞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或许就像方实然所说的。   他没有朋友,是必然的事。   因为在此之前,向坞便会把所有人都推远。   他可以坦然接受别人对他有所求,却不能接受自己所求于他人。   于是信赖、依恋、独占欲,这些人类后天习得的本领,在向坞的身上几乎看不到。   “向哥,我说句实话,一开始呢我是觉得公司找人带我,还不如我自己去学。大家出来工作,都是为了赚钱嘛,哪有人乐意牺牲自己时间,教别人的……”方实然手里的烟燃了一半,明灭的火星点燃眼眸,“但是你会。”   “在你之前我还带过其他实习生,他们都嫌我啰嗦。”向坞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还是你自己的努力更多……”   方实然笑了一声,好像在说“看吧”。   “是因为你足够真诚、尽心尽力,不然我早干不下去辞职了。向哥,你没必要否认自己的付出。”   向坞哑然。   方实然又道:“今天说这番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憋不住事,筱筱说我又傻又愣,但我还是想说——哥,你教得特别好,跟着你我学习到很多,谢谢你。”   方实然说完扔了手里的烟,碾灭了,率先离开。   留下向坞一人在原地,好一会儿,挪动步伐,也向光亮处走去。   干嘛否认自己的付出呢?   他付出时间、付出劳动,付出精力,他付出了爱。   可在很久以前,有人告诉他,不需要,太多余。   向坞,你是个没有分寸感的人。因为你的付出,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你的付出一点都不轻盈,太容易被察觉,也太过沉重……   ##   “哥……向坞!”叶泊语在叫他,向坞瞬间回神。   “去个厕所这么久?”叶泊语不满道。   “不好意思。”向坞下意识道。   叶泊语还是不满意。   向坞离开后,桌上反而没人讲话。   肖颖重新申请添加好友。   叶泊语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删除的对方。   他不怎么删人,顶多拉黑。   因为大家都是半真半假地撩骚,不会明确把目的摆在台面上。   于是对话就变成“我对你有感觉……开玩笑的”、“我其实挺中意你的……但我更喜欢xx”、“我今天特意为了你来,不信啊?那就是假的”。   叶泊语厌倦这种试探,这些人把真心藏在肚皮下面,也不怕心脏停跳。   肖颖是里面难得一见的爽快人。   有人问她有没有中意的人,她说有啊,叶泊语。   后来这件事传开了,都知道肖颖喜欢叶家的二少爷。   据肖颖所言,自己是回母校探望妹妹,无意间看到叶泊语。   一见钟情。   她相信缘分。   叶泊语说:“不是因为张溢喜欢你妹妹,我跟着去蹭饭,顺路碰上的吗?”   肖颖说:“也是。”   “那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肖颖说:“是李刚吗?”   叶泊语盯着对方,“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肖颖从善如流,“没关系,多接触接触,自然就喜欢上了。”   叶泊语把对方删了。   张溢不明白。   肖颖有足够优秀的履历,人长得漂亮,家境又好。   叶泊语干嘛一棒子打死。   他问叶泊语:“是因为她比你大三岁吗?”   叶泊语说不是。   别人说话都是真假参半。   肖颖说话,全部都是假的。   “她的说话方式比较像叶汶宇。”叶泊语说,“目的也和叶汶宇如出一辙。”   张溢听不明白。   叶泊语说:“我对女版的我哥,没有兴趣。”   张溢明白了。   ##   等向坞回来的过程中,叶泊语迅速浏览自己的微信消息。   肖颖的好友申请上赫然写着:你有陈桓昇的联系方式吗?   陈桓昇,陈家刚刚回国的宝贝独生子。   不巧,上个月,叶泊语确实和此人交换过联系方式。   在叶汶宇一手促成的饭局上。   还想着,向坞回来,如同鬼魂一般悄无声息。   叶泊语转头,人已经坐旁边,吓得他一手抖,差点按上“同意”。   叶泊语:“……”   叶泊语有些恼怒,外加上连续叫向坞好几声都不应。   “向坞!”   向坞回神,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不好意思……怎么了?”   “怎么了?还说怎么……你,”叶泊语话说一半,忽然蹙眉凑近嗅他。   鼻尖蹭过下颌,向坞往后一缩,对上叶泊语乌沉的眼睛。   “你去抽烟了?”   作者有话说:   俩人单独一块时极少叫哥,外人面前恨不得叫八百声   年下的心思你别猜 第33章 哥哥错了   “啊,不是。”向坞指了指对面的方实然,“是他抽的。”   还不如不解释。   叶泊语脸更黑。   一直到散场都没发一言,一门心思,专心研究手机。   临走前,林筱筱热情不减,朝两人说:“有空再聚,表弟也是,有空大家一起出去玩。”   两个人走了,留下叶泊语和向坞站在原地。   “还看什么?不舍得?那你和他们一道走。”叶泊语说。   向坞这才转回头,“刚刚那通电话……”   叶泊语不会无缘无故管他叫“老婆”,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发生什么事。   叶泊语嗤笑一声,“现在想起来问我?当着你那两个同事的面怎么不问?”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但显然拿话刺人不需要理智。   向坞同样不按套路出牌:“只有一个是我的同事,另外一个是他的女朋友。”   叶泊语:“……”   叶泊语盯着向坞,手指发痒,又想掐那张无辜受气的脸。   “那两个人是情侣关系?”他的气焰消下去一些。   向坞点头。   叶泊语又凑过来,嗅他身上淡到几乎闻不见的烟味。   靠得太近了,蹭到颈间一小块皮肤,向坞一躲,“真的没抽……”   “我不信。”叶泊语说,每每加菲要罐头,也是这般执着的眼神,“给我检查一下。”   隔着一条街的小树林,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心脏随着脚步声砰砰作响。   向坞早就过了躲纪检和宿管搜查的年纪,他高中上的是重点,早恋方面查得特别严。   如今二十六岁,却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做得起劲。   正想着,手腕被拽住,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叶泊语等不急,问还要走多久。   向坞转过身,还能看到对面烧烤店的光亮,熙来攘往。   “再……”刚发一个音,嘴巴就被堵住。   不得不说,叶泊语是个好学生,有了上次的教学,已经熟练掌握深入浅出,舌尖勾到上颚,痒得人浑身发颤。   向坞往后退,他就牢牢箍住,不让人走。   嘴角溢出的涎液被舔掉,有几秒,向坞幻视加菲,只不过阿拉斯基没那么大胆,也没有这么精准,只会舔舔手心和脸颊,不会捉着他的嘴唇不放。   于是安抚狗的方式也用上了,他拍叶泊语的后背,呜呜嗯嗯着“好了”、“好了”。   叶泊语贴着向坞的身体很热,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亲得太激烈,不像一个吻,像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好急,好色,又因为这张脸,亲吻时带着薄红,朦胧的月色下,更英俊得令人头晕目眩。   ——好像什么都可以原谅了。   向坞也确实原谅,九月初的天气还很热,出了汗,喘息也逐渐加重。   这可是小树林,随时可能有人来。   向坞被吻得晕乎乎,刚一张开要说话,又被堵住嘴。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处男好可怕。   饶是如此也收着力,没有用牙齿嗑破对方舌头。   “够了……唔,叶泊语!”向坞小声呵止,用的还是管理狗狗的方法。   出乎意料地好用,叶泊语抵着他的额头,还是不停往他身上靠和蹭。   “你别……好了,会有人看到。”向坞被蹭得直躲,叶泊语抵上他的肩膀,呼气、吸气。   向坞担心地摸摸他的脸。   刚才是喝了一点啤酒,但只喝了一杯。   他都怀疑叶泊语酒精过敏,要不然怎么跟吃了药一样不受控……   叶泊语似乎看出向坞心中所想,“没喝醉。”   “嗯。”向坞知道,“我也没抽烟。”   叶泊语再度抬起头,目光灼灼。   向坞想了想,用一个forehead kiss作为休止符。   尽管不满,但叶泊语确实没再继续。   他是有一点点吃醋,因为向坞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分走。   无论男女,他都不喜欢。   狗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   不清楚,反正叶泊语有。   “你还会抽烟?”叶泊语的手再次按上向坞的腰,显然是不打算立刻走,还想说点小话。   这就很像大学宿舍门外难舍难分的臭情侣。   “偶尔,这、这两年不怎么抽了……泊语?”向坞有些茫然,因为叶泊语的手不单纯是放在原处。   “嗯,知道了,所以你戒烟了。”叶泊语漫不经心地回,不理会向坞的疑问。   “你抽烟吗?”向坞问。   “我?”叶泊语抬起头,露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从衣摆间探进去,“我不会。”   好意外。   纨绔少爷不会抽烟。   不太符合豪门设定。   但向坞已然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叶泊语的手真的很不老实。   他忍着痒,也控制自己不去躲,非常诚恳地说:“泊语,不可以。”   “什么?你想教我抽烟?”   向坞:“……”   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叶泊语低下头,笑容更晃眼,“好啊,如果你教我就学。”   向坞摇头,说:“抽烟不好。”   “那你还抽?”   “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一根,现在不会了……”   向坞的气息弱了一拍,因为叶泊语的手在往上探。   他一把按住了,那张白皙的脸染上别的颜色,殷红的,“别,这是在外面……”   衣摆被带离,露出一小截腰腹。   叶泊语:“回去就可以?那我要回家。”   向坞挣扎一下,“你明天不没课吗?”   “下午有。”叶泊语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   但还是回去了,出租车上,向坞靠车窗很近,离叶泊语很远。   叶泊语说:“哥,你知道有一句俗语怎么说吗?”   向坞想,怎么办,他好像知道。   叶泊语:“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   哈哈,猜对啦。   出租车开上大道,叶泊语开口。   “今天我室友和他女朋友请客吃饭,他女朋友把她姐姐叫上了,但没人通知我。”   他转过头,看向坞,“她姐姐以前说过喜欢我。”   向坞点着脑袋:“所以你打电话给我?”   “所以我打电话给你。”叶泊语不满向坞的态度,太平淡了,能不能有点其他的?但具体想要什么,他不清楚。   于是继续,“我以前删过她微信,她现在重新加我。”   “我同意了。”叶泊语说。   半小时前,在烧烤摊上,他通过了肖颖的好友申请。   第一时间把陈桓昇的名片推给对方。   意思很明显:去烦别人,别来烦我。   肖颖也很识趣,只回了一个“谢了”。   过一会儿,再发消息,就是跟叶泊语说:被拒了。   叶泊语:【?那怎么办,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很明显,这是句讽刺。   肖颖:【那就多谢了(笑)(笑)】   叶泊语没再理。   忙着心烦意乱。   众所周知,狗爱圈地盘。   但众人不知一个冷知识。   “狗”受不了烟味。   尤其是向坞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   现在更让他心烦的是向坞的态度。   “你怎么想?”见向坞没有回应,他立刻追问,“你想我留着她?”   出租车还在往前开,向坞往前看了眼司机。   “是我在问你话,你看别人干嘛?”叶泊语语气加重。   向坞声音放轻些:“那是你的自由。”   于是一路无话。   下车时,叶泊语也没等向坞,自己快步往前走。   向坞下了车,人已经不见踪影。   回到公寓,室内一片漆黑。   向坞刚进客厅,就被身后一道高大的黑影缠上。   换做旁人一定会尖叫出声,向坞还是保持最基本的镇定。   衣摆重新被撩起,向坞才出声,“泊语。”   身后粗重的喘息吻上他的后颈,那片肌肤也跟着热起来。   “骗你的。”叶泊语声音闷闷,“早删了。”   向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   是的,把人加回来不到十分钟,叶泊语就后悔了。   看着微信上两个笑脸烦,更烦向坞笑脸对着别人。   大少爷做决定雷厉风行。   这回先拉黑再删除,以绝后患。   向坞听到完整经过,很是惊讶。   但是他先说:“我们不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   叶泊语不干,他浑身上下热得过分,一半是因为怀里有个人,另一半是臊的。   不想被向坞看见,他还是用力裹着人,鼻尖蹭到后颈,声音嗡嗡震动在那片肌肤上。   他说向坞这里有颗痣。   向坞肩膀微耸,克制着痒,也克制身体的敏感,   “泊语,你先别……”   “你应该让我删掉,对于来路不明的、对我有非分企图的人,都保持十万分警惕。”叶泊语说着又急了,“向坞,你到底有没有摆正自己现在的身份?”   向坞忍着笑,点点头,说:“对不起。”   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诚。   “咱俩现在是男……男关系。”怕向坞给他纠错,叶泊语勉强改了个称呼。   “所以你也不能有。”叶泊语说。   没人再提这是假的。   向坞想,他该给方实然道歉。   他确实一再推远所有人,哪怕对方那么真诚地想要跟自己成为朋友。   他只懂得付出,却不懂得如何回应。   回应也很重要。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道歉的事,明天上班再说。   “泊语,是哥哥错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向坞说着。   趁叶泊语愣住,掰开对方的手臂,转过身来。   这一回,主动贴上前去。   作者有话说:   发生矛盾?没关系!叶泊语的嘴从来都不是摆设(墨镜) 第34章 狗不乐意   叶泊语被抵到墙壁上,还没反应过来,嘴唇被轻啄一下,向坞蹲下去。   其实早早就发现了,在小树林里,两个人相拥的热度就不正常,缓好久才平复下来。   向坞当时就在想,不亏是男大学生,火气如此旺盛。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月光在湖面上投映出的影子,被搅浑了。   玩水变成危险行为。   向坞的唇镀上一层银白的月光,湿润地、黏腻地,被一轮弯月填得满满当当。   划船的人拨动船桨,在湖中心画圈,左右一个来回,最终停在中央。   向坞抬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变迷离,咽下来不及吞的涎液。   “不用忍,可以的。”他一点点引导着。   叶泊语仰头喘息时,不可抑制地抓住他的头发。   他明明会游泳,却溺毙在着这片浅滩。   划船好累,手累,心累,向坞嘴巴麻木着,最终忍不住,扬着头问:“还没原谅我吗?”   那瞬间,叶泊语好像看到坐在石岩上歌唱的塞壬,用最优美的嗓音蛊惑人心。   他弯身,捧住向坞的脸,尽管极力克制,呼吸仍旧沉重,指腹蹭上向坞发红的唇,好软,一下陷进去了,抵着牙齿,舌尖尝到气息,更咸了。   终于,汗水抖落,落在向坞的面颊,向坞抬手抹掉了,那张长久平静的脸上有了潮红。   叶泊语靠着墙壁,也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   明明出力的是向坞,他作为搭船的那个占尽便宜,手臂上的青筋显露,胸口仍有一团燥热的火。   他去摸向坞的脸,同时凑近,被向坞躲开。   “别,脏。”向坞说。   叶泊语死死扣住他,“你嫌弃我?”   向坞:“?”   怎么会有这种解读。   但为了证明没有的事,还是让叶泊语亲了亲。   然后叶泊语说:“我帮你。”   被向坞制止了。   向坞一面保住自己的船桨,一面说:“不、不用了……你不会。”   闻言叶泊语又不爽,冷着张脸,“是啊,我是没有你擅长。”   大少爷又吃飞醋。   向坞摸向他刺刺的头发,“我看过的片子比较多。”   叶泊语一头扎进他怀里,客厅明明有沙发,俩人非要在地板上硬碰硬。   向坞靠在叶泊语的怀里,试图完成一次纾解。   没有让叶泊语看到,叶泊语却能感受到颈间的呼吸,视线里塌下的那截腰,偶尔轻盈地晃动。   他喉结滚了一滚,耳廓的热度逐渐增加,烫得惊人。   “哥,你好色。”叶泊语声音暗哑地开口。   向坞热得恍惚,没听清,抬起脑袋,露出脸,“嗯?”   脸颊被咬一口。   向坞懵。   余光瞥见半截红透的耳朵。   好像自己正在冒犯良家处男。   可,伺候人的明明是他啊。   “泊语,你还在生气吗?”向坞的声音时重时轻,像一根羽毛,浅浅刮过。   叶泊语整张脸红得厉害,哑着声音,偏过头说没有。   向坞不信,唇蹭在他凸起的喉结,叶泊语猛地往后退,后脑勺撞上墙壁,“砰”地一声响。   向坞的眼睛恢复一点清明,黑暗中眨了眨。   叶泊语有点想死。   “那不然我先……”向坞说着就想起来,自己回屋解决,刚起一半,又被捞回去。   叶泊语说不行,做事得有始有终。   那也不能是这种有始有终法吧?   向坞都惊了,因为刚才两个人之间还有空隙,他没察觉,现在完全没有了……男大学生的火气又过于旺盛。   向坞扭过头,“那你,还……吗?”   “别管我。”叶泊语强行把向坞的脸掰回去,不让他看自己,粗声粗气,“你做你的。”   这件事,在别人的注视下,未免艰难……然而抛开最开始的羞耻,这是最快速的解决方法。   因为那道灼热的视线,宛如实质般包裹。   叶泊语嗅到向坞身上的草木香,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用我的沐浴露?”   向坞还迷糊着,闻言只会发含糊的单音。   好像小动物。   明明是比他大六岁的哥哥,可身高比他矮,体重比他轻,手也比他小。   叶泊语再次从背后环抱住向坞,像抱自己幼时的毛绒玩具,“一会儿试试我的沐浴露。”   向坞说:“好。”   叶泊语说:“我和你一块洗。”   “不好。”向坞还没完全迷糊。   “为什么不好?”叶泊语还在蹭蹭。   说起来,阿拉斯加快要从培训班回来了。   但不重要。   向坞随便编个理由:“我、我……年纪大了吃不消。”   叶泊语勉强信了,目送向坞进入洗手间。   过一会儿,叶泊语敲门,向坞停下花洒。   叶泊语:“明早和我一起跑步。”   向坞:“……泊语,你饶了哥哥吧。”   大学生精力充沛,社畜可就只有一条命啊。   ##   隔天闹铃响了,向坞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来,想起冰箱里已经没有食材。   叶泊语比以往任何时候起的都早,向坞推开门,他已经在客厅沙发。   向坞更加愧疚,跟叶泊语说没准备早餐。   “那就出去吃啊。”叶泊语说着,十分自然地从沙发上起来,“你什么时候上班,来得及吗?”   向坞站在原地。   没有责怪。   也没有不耐烦。   对喔。   叶泊语不是其他那些人。   向坞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嘱咐:“你多拿一件外套,现在早晚凉。”   早餐在楼下吃小笼包,叶泊语问:“你这几天在家都吃什么?”   向坞一顿。   说谎,他是会的。   但面对叶泊语,不诚实的那一面,他想藏起来。   “饭团。”向坞说。   叶泊语抬起头,“你自己做的饭团?”   向坞眼神飘忽一下,平时发音标准,吐字清晰,现在声音被他压得扁如蚊子。   叶泊语挑眉,看向坞表演哑巴学舌。   叶泊语:“你这几天一直没开灶么?”   哎呀。   还是被猜到了。   向坞如实招来:“一个人的饭不好做。”   叶泊语吃饱了,放下筷子,“哥,你这是在暗示我吗?”   ……什么?   “暗示我应该每天都在家,这样就能做两个人的饭。”叶泊语点了点桌面,“未免也太明显了。”   对天发誓,向坞从来没有……大概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想象。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会提要求也不想束缚住对方。   叶泊语勾起嘴角,说:“我可以考虑看看。”   向坞看着叶泊语的笑,心里一松,知道对方是玩笑话,但也跟着笑,温柔地说:“好啊。”   ##   “学校你到底想不想上?”叶汶宇的电话在下午准时打过来,开口第一句带着质问。   叶泊语轻慢回应:“当然想。”   “那你夜不归宿是什么意思?”   叶泊语抬头看寝室里张溢一脸抱歉。   查寝没有瞒住,无可厚非,寝室一共两个人,少谁一眼可见。   因为之前的打架斗殴事件,叶汶宇早就跟校方通过气。   这边叶泊语一出什么状况,他第一时间就能得知。   比叶父更早,也更方便截停消息。   “去约会了,和我男朋友。”叶泊语说。   叶汶宇深吸一口气,“你还没玩够?”   “怎么就是玩?”叶泊语的语气跟着冷下来,“我是认真的。”   “我不管你搞什么鬼,总之别让爸操心!”   “我知道。”   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叶汶宇吐出一口气,“我在你朋友圈看见那只阿拉斯加了。”   宠物培训班发了不少返图,叶泊语的确往朋友圈放了一些,主要是给向坞看的,让他知道阿拉斯加过得很快活。   但是他不单发。   凭什么。   俩人聊天还要聊那只肥狗。   “哪只?”叶泊语明知故问。   叶汶宇沉默一下,“嘉遥不要的那只。”   叶泊语冷笑一声,“所以呢?”   “嘉遥说想看看狗。”   叶泊语笑出声来,而后迅速止住笑,“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叶汶宇蹙眉,“你不要对他偏见那么重……”   “少来,当初是他说不要的,差点把狗扔了,老子好吃好喝管了几个月,现在看狗好好的,又想要回去?”   叶汶宇尝试和自己弟弟讲道理:“那狗毕竟是嘉遥看了好久,还没出生就定下的。”   叶泊语:“少废话,先掏五百万狗的抚养费看看实力。”   叶汶宇:“……”   “你要怎么哄你的小情人儿我不管,但别打狗的主意。”叶泊语面无表情,“怎么不问问狗的意见?狗不乐意。”   作者有话说:   正义小狗会帮(真正的)小狗说话! 第35章 “……老公?”   叶汶宇也动气了:“没说要回来,只是想去看看!”   叶泊语:“朋友圈里的照片不够看?我这还有一些可以发给你,给你一个兄弟亲情价,一万块一张,现在可以转钱了。”   张溢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这是极少数情况下,叶泊语没有离开寝室,直接接了他哥的电话。   “讲讲道理叶泊语,那只狗是我花钱买的,光是托运费就……”   叶泊语一声冷笑打断他,“是啊,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就因为唐嘉遥一句‘好丑不喜欢’,就不养了。要不是那天我正好在公司,狗会被你扔哪里呢?让姓唐的滚蛋。”说着一顿,“姓叶的也给我滚。”   叶泊语挂断电话。   好一会儿,张溢才敢出声,“我记得那只狗,不是你哥不要了,你才捡回来养的吗?”   他对这事有印象。   因为叶泊语根本不会养狗,平时也不在公寓呆着,为了那只狗,还上学校表白墙问了一圈。   别人在上面:男神女神我爱你,叶泊语在上面:求助,怎么养狗?   最后是张溢现在的女朋友,肖韵提供了一家萌宠公司的联系方式,说可以上门服务。   肖韵平时就喜欢小动物,家里养了四只猫三只狗,对这方面颇有经验。   也是借着这件事,张溢成功和肖韵打开话题,平时也跟着女友一起喂学校里的流浪小猫。   “现在又想要了,想得倒美。”叶泊语气还没消,心烦得很。   “我没听错的话,你跟你哥也……摊牌了?”张溢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算是吧。”虽然是叶汶宇自己查到的,叶泊语也没否认。   尽管已经过去24小时,张溢还是没从“好好的室友怎么就弯了”的震惊中缓过神。   但还是说:“肖韵也让我跟你道歉,她以为你没有对象,才想撮合你跟她姐。”   叶泊语歪过头,“你真认为肖颖喜欢我吗?”   张溢茫然道:“喜欢的吧,不然呢?你长得这么帅。”   叶泊语没再说话,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起来看。   是向坞。   发了一张自己的午餐照。   这是干什么?   搞这种情侣才会做的事。   叶泊语一边想,一边回:你中午吃饭,我吃一肚子气。   向坞:【啊?】   向坞:【发生什么了?】   而在张溢的视角,叶泊语的微信震动个不停。   回复消息时,周身的戾气一点点变淡。   由此可推论——   叶泊语正在和他的男老婆调情。   ##   “方实然,你中午有空吗?”工作间隙,向坞突然问对方。   很突然。   方实然一下愣住,但还是点头。   “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向坞说。   方实然站在原地,回神后有些忐忑。   就这样忐忑到中午,两个人一起下楼吃饭,向坞主动说:“你吃什么?我请你。”   “别别,哥,太客气了。”方实然拿不准向坞想干嘛,一坐下就主动承认错误,“哥,我昨天又冲动了,你人真的特别好……”   向坞安静等到对方说完,但说到一半没声音了。   他看向对面。   方实然双手合十:“向哥,对不起!我昨天回去复盘,你的事我跟筱筱说过,我确实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你不信我是应该的!”   向坞眨了眨眼,“啊,这个我知道,能看出来,没关系。”   方实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陷入茫然,“那你找我出来是……”   “就是想请你吃饭,顺便聊聊天。”向坞对着自己的午餐拍了一张照片,把本就一般的食堂饭菜,照得……丑。   方实然都忍不住问:“哥,你在干嘛?”   向坞说:“叶泊语不是我表弟。”   很突然。   方实然又是一懵。   “但是他也不是我男朋友。”向坞垂眼看屏幕里色泽黯淡的饭菜,再次扔出重磅炸弹。   “不过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有些情况下,我会是他的男朋友。”   方实然:“?!!”   “是假装的。他不是天生喜欢男人。”但他们接过吻,他还帮忙口过,所以至少能证明,叶泊语对这方面并不排斥。   向坞抬起眼,深黑的眼瞳明亮,“是我喜欢他。”   在方实然的一番指导下,向坞挑选了一个好看的滤镜,给叶泊语发过去。   不到两秒,收到叶泊语的回复。   “可是筱筱和我说,你们俩很甜。”坐回对面,方实然说道。   向坞回复完消息后抬起头,“嗯,泊语很好,对我也很好。”   方实然张了张嘴,想说不,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男生……该说是男生吗,气势很足,对他有敌意,眼神冷冷的。   方实然看不到向坞所说的对方身上的好,对于男人间的恋爱也知之甚少。   他迟疑着点了头。   “那他不喜欢你吗?”   向坞一顿,“我不知道。”   气氛有些沉下去,方实然说:“那应该是喜欢的吧?他都秒回了,不然你问问?”   一个直男,能够想出的解决方案,就是直接问本人。   实话说,向坞能够和他讲这些,方实然挺感动的。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但直男的心思也就这么粗俗,如果林筱筱在身边,一定会赏他一个暴栗,大吼:你懂不懂什么叫暧昧期?!   方实然不懂。   开始瞎支招。   向坞从来没主动追过人,但下意识把方实然的提案否了。   凭借gay的直觉。   他换了个话题:“我不是有意想要把你推远,只不过我的性取向……你如果常常跟我待在一起,也会被人误会。”   “那又怎样?”方实然吊儿郎当,“我是想和向哥交朋友,又不是想和那些人,那些人充其量算同事,下班就是陌生人。”   向坞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叶泊语打来的。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名称,方实然说:“哥,你压根就没想瞒吧。”   向坞一边拿起电话到耳边,一边小声辩解:“我可以解释……”   “怎么不回消息?”电话一接,叶泊语在对面问。   “在吃饭。”向坞回。   叶泊语的气焰消下去一点,“哦,我说明天肥狗回来,你……”   “我去接。”向坞立刻说。   叶泊语轻哼一声,“你明天不上班吗?”   “我可以明天休息。”   明天是加菲从培训班毕业的日子,向坞毛遂自荐,要亲自去接狗,为此不惜用掉自己的选休假期。   叶泊语对此的评价是:“一周工作六天,休一天,还不能休周六日,你给你们公司打黑工?”   向坞对有钱人家的少爷格外宽容,对叶泊语尤其是。   他说:“起码还休一天。”   好乐观的态度,好平静的精神状态。   叶泊语:“那就确定了?你去接,我跟负责人说一声。”   向坞:“好。”   那边方实然吃完了,提醒向坞,“向哥,午休快结束了……”   叶泊语听到声音,警觉,“你和谁一起吃饭?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好弟弟?”   为什么要用“又”。   向坞诚实:“你见过的,我同事。”   喔。   还是原先那个弟弟。   ……那也不行!!   叶泊语怒。   怒到一半,方实然主动打招呼道:“嗨,嫂子,是我。”   叶泊语:“……”   向坞慌忙道:“不、不是。”   方实然从善如流,“哦哦,哥夫!”   向坞:“……”   累了。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正常的成年男性?   这场闹剧最终以午休结束落下帷幕。   挂断电话前,向坞再次向叶泊语申请,备注能不能换了,工作实在不方便。   叶泊语说:“你想换成什么?”   向坞一怔,这倒是没想过。   总之“猛1老公”这么生猛的名字肯定不可以。   但既然要配合对方……   “……老公?”向坞的声音很轻,带着迟疑。   那厢,叶泊语没回复。   向坞说:“也不太好,被同事看到就麻烦了,改成‘泊语’呢?”   好一会儿,叶泊语说:“随你。”   于是改成了叶泊语的名,很亲昵。   张溢上了个厕所回来,吓了一跳。   他的室友,开学就给了他一拳,让他鼻骨差点断裂,有六年搏击经验的叶泊语。   此刻正低着头,一手掩住耳朵,一手掐着屏熄的手机。   脸红得能滴血。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纯情小狗版):老婆老婆老婆 第36章 救、救命……   加菲变得更大只了。   照片上看还不明显,向坞从负责人的手里接过狗绳,满脑袋都是——   老师,这不是我家孩子吧?   加菲一见到向坞就狂甩尾巴,激动地“嗷呜”一声,吐出舌头来不停“斯哈斯哈”,但很矜持的没有上前扑人。   看得出确实是一条被教导过的好狗狗。   向坞摸摸它的头顶,毛发蓬松柔软,手指一下就陷进去。   阿拉斯加明显很受用,用脑袋去顶向坞的手。   负责人笑眯眯地说:“叶先生,加菲现在已经学会好几个指令,您要验收成果吗?”   向坞:“不用了吧,我来就是接它回家。”   “好的,叶先生。”   对面一口一个叶先生。   向坞心想,他可不是什么叶先生。   当然,也不是叶夫人……叶泊语的起名技术之高超,让向坞面对新改的备注,甚至有些适应不了。   接过负责人手中新一期的训练营宣传单,走出培训班的大本营,向坞和加菲一起站在路口,陷入了思考。   培训班在郊区,向坞是打车过来的,现在带着一只大型犬,出租车肯定是上不了,走回家也不现实。   但向坞还是决定边走边想办法。   加菲的四只爪在地上发出“哒哒哒”地响声,向坞忍不住又摸了摸狗脑袋,语气非常之温柔,“这一个月辛苦你了……又,嗯,又变胖了。”   加菲“汪”一声,表达不满。   这是壮实!   它现在已经是标准的成年犬体型!   为了给狗狗充足的场地训练,培训班的选址特别偏,一路上人烟稀少,只有一人一狗缓慢前行。   向坞开始跟加菲对话,当然了,会说人话的只有向坞:“也别太怪你爸爸,你有些坏毛病确实要改一改。”   此处的“爸爸”是指叶泊语。   今年整二十岁的男大学生,膝下育有一只重达40公斤的拆家儿。   行到垃圾桶处,向坞把攥得有些皱巴的宣传单扔了,“这个不给你爸爸看,之后就不会把你送走了。”   “汪!”   支持!支持!   向坞看着眼前巨大一坨阿拉斯加,还是没忍住,蹲下身抱个满怀。   毛绒绒又软乎乎。   阿拉斯加被养得很好,油光水滑,条顺盘靓,而且非常的……瓷实,抱起来特别有实感,特别地好抱。   向坞正沉迷吸狗,身后突然传来喇叭声。   向坞没理。   身后再次“滴滴”。   向坞抬起头,一辆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银灰色suv停在路边。   而路中央根本没人。   向坞起身,牵起狗绳,那辆车才缓缓朝着一人一狗驶过来。   在向坞面前停下。   黑色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有着和叶泊语相似的面颊轮廓。   “你是向坞。”那人开口。   ##   叶泊语很少做梦。   他做梦一直有个特点,总是美梦、噩梦混着一起来。   起先他梦到一个吻,有人蜷在他怀里,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唯独后颈那颗小小的痣,吸引他的视线。   而后他窥见一双湿润黑亮的眸,他们吻在一块,唇也潮湿,混着涎液和热气,还有渍渍的水声。狭小的空间里,他们靠得很近,乃至于没有察觉外面的声音。   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旖旎的气氛。   方盒一般密闭的空间,叶泊语和向坞对视一眼。   “我们应该出去。”向坞开口。   这是个梦。   叶泊语冷静地想。   不要打开那扇门。   他想说“不”,对上梦里向坞的眼神。   叶泊语的喉咙里发出模糊地笑,“我知道,非出去不可。”   向坞始终用同样一种表情看着他,平和地、宁静地。   奇迹般的,叶泊语忽然没那么烦躁了。   十八岁那年他亲手推开那扇门。   梦里要再度推开一次。   ##   “你是向坞。”叶汶宇用一种淡漠的笃定式的语气说道。   向坞还沉浸在当众吸狗,被人目击的羞耻当中。   加菲比他先一步做出反应,喉咙里发出低声呜吼。   叶汶宇只瞥了一眼,侧头示意,“上来吧。”   “谢谢,不用了。”向坞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带着它,打算怎么回去?”叶汶宇平淡叙述事实,“上来吧,顺路稍你一程,今天过来本来也是打算看狗的。”   向坞的表情带上疑惑,一直在副驾驶上没出声的人,从叶汶宇身旁冒出来。   “哇,这狗都长这么大了,长开了果然好看多了。”   向坞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   该怎么形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呢。   男生女相,长得非常……精致,和叶泊语的精致又全然不同,叶泊语的五官很大气,对面男生的长相偏精细小巧,像摆在橱窗里的漂亮娃娃,是好看的,同时也是假的。   “这只狗,”那人继续讲话,笑容越是真诚就越是虚假,“当初是我亲自选的呢。”   ##   午休的闹铃准时响起,叶泊语睁开眼。   张溢早早去找女友腻歪,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微风吹起半扇湛蓝的窗帘,阳光透进来,灿烂挥洒在床尾。   叶泊语一手捏着鼻梁,起身了。   还以为又会看到恶心的画面。   结果没有。   他有些意外。   梦境就戛然而止在他看向向坞的那一刻。   说到向坞,出发接狗前两个人还在聊天。但是碍于叶泊语不午休,下午就完全没精神听课,还是给了自己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向坞对此完全理解。   ——小孩子觉多。   俩人聊着聊着,他还提醒叶泊语该去睡觉了。   结果睡了还不如不睡。   尽管没在梦里看到,叶泊语醒来后还是皱着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过来,那股反胃感才慢慢消下去。   打开手机,向坞一条消息没发。   叶泊语心生不满。   顾得了肥狗就顾不上自己。   ##   向坞和加菲一同坐在后车位,一人一狗像是被绑架来的。   自称“唐嘉瑶”的漂亮男人还在笑着说:“别紧张,放轻松,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聊聊天。”   叶汶宇全程沉默开车,只有唐嘉瑶尝试活跃气氛。   虽然说完这句话,气氛更加冻结了。   唐嘉瑶好似没察觉般,转头问:“狗叫什么名字?”   向坞说了。   唐嘉瑶扭头对着叶汶宇:“那不是一个猫的品种吗?”   叶汶宇没回答,唐嘉瑶还是笑眯眯地,“好奇怪的名字,是谁取的?”   这一回,他问的是向坞。   向坞说:“泊语。”   叶汶宇指尖微动,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我就知道,这么怪的名字,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唐嘉瑶语气很热络,哪怕气氛冷到极点。   向坞其实很紧张。   虽然面上不显,看着平静无波。   实际上,他快紧张吐了。   外加郊区路面不平坦,他和加菲一起摇摇晃晃。   真的要吐了。   手机一连震动好几下,他没敢拿出来看,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他不知道叶泊语是怎么和叶汶宇介绍的自己,唯一知道的一点信息,还是叶泊语说他哥想要两个人分手。   那就是对他十分不满意。   向坞怕出差错,没敢多说话,也不敢不说话。   应付了两句,手机响起铃声,他反而松口气。   向坞掏出手机,唐嘉瑶自来熟地探来半个身子,“是谁呀?是泊语诶,备注也是泊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得很开心,还朝着叶汶宇说话。   丝毫不管男人黑到可以滴墨的脸色。   此刻无比庆幸,备注提前改了。   不然向坞会直接跳车。   向坞接通了电话。   这一次,不等叶泊语说话。   他自己先说:“我在你哥哥的车上。”   意图也很明显。   ——救、救命…… 第37章 狗也要!狗也要!   和女友告别后,张溢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傻笑,回宿舍拿课本。   宿舍空无一人,他以为叶泊语提前去了教室。   结果到了教室也没看到人,直到上课铃响,老师点名,念了叶泊语的名字两遍。   没有人答“到”。   银灰色的SUV驶入小区的停车库,面对陌生黑漆的环境,加菲焦躁不安地往向坞怀里缩。   向坞抚摸小狗庞大的身躯,轻声道:“乖,马上就到家了。”   听到向坞的形容,唐嘉瑶再度转过头来,依旧是带笑的目光,里面有好奇也有探寻,辨不出是否带有恶意。   半小时前的那通电话打得十分不愉快,在向坞表明自己的位置后,叶泊语便让他把电话给叶汶宇。   哪怕不开免提,都能听到叶泊语在对面大声质问。   叶汶宇倒很淡定,对此的解释仅仅是:“碰巧遇到了。”   这回立场完全对调。   “我会送他们回去,”电话挂断之前,叶汶宇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回妈那里。”   那栋公寓是叶泊语母亲留给叶泊语的遗产。   向坞也是第一次听说。   从停车库进入电梯,叶汶宇停下脚步,手里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你们先上去。”   电梯门关闭,密闭轿厢内,阿拉斯加一只狗占了一大半空间,余下的就是向坞和唐嘉瑶两个人类。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唐嘉瑶开口。   “他对你好吗?”根本不需要对方的回答,唐嘉瑶继续兴致盎然地提问,“我没想到叶泊语会对男人感兴趣。”   他的目光从向坞身上扫过,由下至上,嘴角还带着笑,但和车厢里不太一样了。   “早知道我也试试了。”   试什么?   向坞心里隐约有答案,却没有完全抓住。   这时电梯门开了,输入密码时唐嘉瑶就靠在一旁,气息贴得过近,“你就住在这里吗?叶泊语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   向坞想要对方离远一点。   但还没开口,门从里面打开了,叶泊语脸色极差地站在玄关。   看到唐嘉瑶,他眼底的厌恶毫无掩饰,一把将向坞拉进屋,无视对方就要关门。   但无奈加菲体型太大,门要完全打开才能进。   唐嘉瑶也不恼,还解释叶汶宇有事,马上就会上来。   “这里不欢迎他。”叶泊语毫不客气,“两个偷狗贼,再敢往前一步我报警了。”   唐嘉瑶无辜道:“我们没有想偷狗,就是想去看看。”   加菲有点晕车,蔫蔫巴巴的,向坞给它倒了水,它喝了几口好了点。   随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把一人一狗吓一跳。   叶泊语把门关了,人还站在玄关处,脸色阴沉可怖。   向坞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泊语……”   话没说完,一八几的青年弯身一头扎进他怀里。那怀抱很紧,但向坞感觉窒息的是对方。   本不该这么大反应。   都怪中午那个梦。   汲取向坞身上的气息,叶泊语亲昵地蹭了蹭,同时用手指撩拨发尾。   向坞身上有檀木香,是用了他的沐浴液。好听话。是他喜欢的味道。   向坞怕痒,躲了两次,脑袋歪向一边,更方便叶泊语把头埋进去。   “你放心,狗我不会给他们的。”叶泊语的声音嗡嗡震颤颈间的脉动。   向坞回拥这个紧到透不过气的拥抱,手下轻轻拍着,“那你呢,你怎么样?”   叶泊语极其缓慢地撤出这个拥抱,眼睫垂下,看着楚楚惹人怜,偏偏嘴上还在说:“我没事。”   那可不是“我没事”的模样,分明在讲“多抱抱我”。   向坞说:“泊语。”   叶泊语刚要抬眼,忽然唇上一热。   他整个人怔住。   向坞吻了他,一下还不够,伸出舌头舔润唇瓣。叶泊语一把握住他的腰,加深这个吻,狂暴地汲取养分,掳掠氧气。向坞没有反抗,直到尝到血腥味,叶泊语才停下来,小狗一样舔他,叫他的名字,向坞、向坞……   “没关系、没关系。”向坞的声音很轻,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没事的,都会过去。”   叶泊语闭上眼睛,有点想笑,怎么有人不知道原因就来安慰。   向坞的安慰全然没道理,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嘲讽,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可睁开眼,看着那张白皙温润的脸,那双平和的眼睛,以及被他亲吻后泛红的唇,一张一合间还在轻声吐露什么。   其实向坞说什么都无所谓,重点从来不是内容。   叶泊语用鼻尖轻蹭他的脸颊,训练营里学习优异的小狗在两人脚下急得直转圈,但没有汪汪大叫,只小声的吭叽。   狗也要!狗也要!   一不小心一屁股撞到向坞,更让人往叶泊语怀里靠,可急死狗了。   向坞低头看阿拉斯加,叶泊语也在看。他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恢复以往刻薄的态度,开腔:“肥狗怎么没咬死门外那俩?”   向坞:“……”   此刻就该庆幸,训练营确实专业,不然按照加菲从前的脾性,说不定真的会在电梯里张口咬唐嘉瑶。   它很排斥那两个人。   但是好狗狗从来不咬人,加菲是只好狗狗!   向坞说:“它刚才晕车了,现在缓过来了。”   叶泊语看着活蹦乱跳,不停朝向坞撒娇卖萌摇尾巴的阿拉斯加,忍不住道:“狗腿子。”   小狗听不懂,小狗也来蹭叶泊语。   如此温馨和谐的一家人场面没维系多久,很快,敲门声响起。   叶泊语透过猫眼看到门外二人,尽管周身还透露出不耐,但情绪基本稳定,跟向坞说:“你可以先回屋去。”   向坞说:“我能留下来吗?”   叶泊语看向向坞。   向坞又说:“我保证不露馅。”   “我不是担心这个……”叶泊语蹙眉,紧接着门外传来叶汶宇的声音,很严肃地让他开门。   他咋舌,但还是把门开了。   叶泊语堵在门口,“还有什么事吗?狗贩子。”   叶汶宇:“你的教养就是让客人站在外面?”   叶泊语立刻扭头,向后一百八十度寻找,“谁?谁是客人?”   叶汶宇淡然:“对,你这么说也没错,我不是这个家的客人。”   按照法律,杨悦可的遗产也该有他的一份。   叶泊语停下夸张的表演,身子侧开,但同时问:“那他呢?”   叶汶宇深吸一口气,“拜托你讲讲道理……”他说着看向站在客厅的向坞。   意思也明显,那他呢?   叶泊语沉下声音,“那不一样。”   叶汶宇坦然回视:“在我看来没什么不一样。”   他们并不是一对关系亲近的兄弟,不止是年龄上的差距,还有空白的那十年,他们所处的生存环境。   最后还是让唐嘉瑶进来了。方才被拒之门外,现在又被当做不被欢迎的客人,唐嘉瑶丝毫不尴尬,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地。   叶汶宇显然是想谈私事,如果只是向坞在就罢了,叶泊语会直接让对方开口说,但他对唐嘉瑶不信任,进书房前还特意看了眼向坞。   向坞说:“我就等在这儿。”意思是哪里都不去。   但叶泊语其实是想让他回房间。   两人跨频沟通,沟通失败。   客厅里又只剩下向坞和唐嘉瑶两个人。   唐嘉瑶心情很好地四处看,还对向坞说:“这比我那里好多了。”   向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唐嘉瑶想去摸加菲,被加菲虚空“啊呜”一口,手一哆嗦,收回去了。   那个瞬间,恐惧占据上风,那层假笑的壳子被敲碎,露出内里活生生的人。   那副面貌甚至有些狰狞。   但很快,又恢复原样。   唐嘉瑶说:“我跟着叶少一年多了。”   封建称呼的出现,让向坞心里警铃大作。   早在车上,他就猜测叶汶宇和唐嘉瑶的关系,以为两个人在交往。   就像、就像他和叶泊语假装的那样……只不过他们是真的。   “你呢?跟叶二少多久了?我看他还挺宝贝你的。”唐嘉瑶顺势坐下来,扬起无害的笑脸,“你每个月能拿多少啊,偷偷告诉我呗,我真好奇。”   向坞脑袋一片空白。   这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下意识把上个月叶泊语给自己的买菜钱说出来。   “一千二。”   “……”   作者有话说:   唐嘉瑶:包养费一月多少?   向坞:听不懂,我们是纯爱啊 第38章 我们在交往   叶泊语是想多给。   向坞没让。   一千二足够了,叶泊语一个月回来有数的几天,余下的时间向坞一个人,不会做多丰盛的菜肴。   唐嘉瑶显然被这个贫乏的数字震惊了,投给向坞的眼神里带上些许怜悯。   好一会儿,客厅一片寂静。   唐嘉瑶忍不住:“这你都能忍?”   向坞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唐嘉瑶指的是什么。   可他和叶泊语根本不是金钱与肉体上的关系……真的不是吗?他确实收了叶泊语给的钱,尽管不是出于自愿,他们也确实接吻,他还主动帮忙纾解……   向坞一时分不清。   他迟疑的模样,更坚定了唐嘉瑶心中的猜想,叶家的二少爷原来是个吝啬鬼,只管嫖不给钱。   这么想,他心里舒坦不少,笑容比方才要真诚几分。   “你也别气馁,能傍到这种条件的,很不错了。”   “不是。”向坞反驳了,为心底升起的某种不适感,“我和泊语不是那种关系。”   唐嘉瑶问:“那是什么?”   向坞深呼一口气,“我们在交往。”虽然是假的。他有点心虚,底气也不是很足。   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从来没有明说过。亲吻啊拥抱呀,的确超过了一般亲昵行为,但又没有真正越界。   况且叶泊语亲口说过,自己不是同性恋。   唐嘉瑶睁大眼睛,看他的眼神更加怜悯,“你怎么还相信这个?像他们这样的身份,早晚都要回归正轨结婚生子的。养你是图个一时新鲜,能养多久全凭心情,你还不趁机多捞点?”   他们的说话声始终不大,唐嘉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谈论金主。   他的蠢是摆在明面上的。   可即便如此,叶汶宇还是把他留在身边,就因为唐嘉瑶虽然没脑子,但足够识趣,从不妄想自己能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真爱”。   他和叶汶宇的这段关系断断续续维持了一年,这一年中,叶汶宇身边的新人就没断过。唐嘉瑶知道,但不在乎。   他初中都没读完就辍学出来讨生活,打工多累啊,出卖色相来钱最快最轻松。   唐嘉瑶脑子空空,唯独那张脸是好看的、美的,是用钱堆造出来,他个人非常满意。他最在乎他自己,不像叶汶宇身边其他的人,总想求点别的,要么是爱要么是利。他多纯粹啊,他就用钱供养他自己。   听着唐嘉瑶一番言论,向坞站在原地,脚底站得发麻。   倒不是生气,而是空白。对这样的说辞,陷入某种空白。   他做普通人做了二十几年,家里最有钱的那阵子,也只是让他的学习环境变好,家里堆满女人爱用的奢侈品。   他想不到这帮真正有钱的人会玩什么花样。   他的两段恋爱都不算顺利,但最起码,是以交往为前提。   可是叶汶宇和唐嘉瑶……是一场交易。   说到底,他和叶泊语也是交易,只是交易的内容不一样。   想到这里身体像坠进冰窖一样冰凉,向坞背后出汗,但还是说:“我想你误会了……”   唐嘉瑶看他的眼神更像看无药可医的病人。   他这么蠢,都知道不能对这帮人投入真感情。向坞却不知道。   他起身走上前,把手拍在向坞的肩膀上,说些假惺惺宽慰的话,身后一阵劲风刮过,臂膀火燎一般疼痛。   “别碰他!”   被推到一边去,唐嘉瑶抬头对上叶泊语愤怒的眼神。   他总是这么愤怒。   一年前初见叶泊语,那时他十九岁,比现在戾气还重,内里燃烧的火焰更旺盛。   私密酒局上,唐嘉瑶被叶汶宇挑中,依偎在男人怀里喂酒。对面叶家的二少爷抬起屁股就要走,他谁都没碰,谁的面子都没给,和这个会场格格不入。   叶汶宇严厉地把对方叫回来,唐嘉瑶就看到那双愤怒攥紧的拳头。   “要走也先打过招呼再走。”叶汶宇说。   叶泊语的目光扫过他身边的唐嘉瑶,“是不是打扰你好事了?”   叶汶宇漠然看着自己弟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兄弟俩到底达成了什么承诺,唐嘉瑶不得而知。只是那天,叶泊语为了走,和在场很多人敬酒,喝醉了,脸上出现薄红,眼底还是盛着压抑的愤怒,摇摇晃晃走了,谁想要扶他都被一巴掌挥开。   他那一拳杀伤力太大,跟打沙袋似的,所有人都怕了,自动让开一条路。   时隔一年,再对上那双眼睛,这一回怒火朝向他,唐嘉瑶止不住颤栗。   “你刚才想干什么?”叶泊语盯准他,眼神像狼,狠厉撕碎一切障碍物。   是向坞首先伸手拦住他,说:“泊语,他什么都没做。”   叶泊语猛地回头,“你又帮外人讲话?!”   向坞被吓一跳,下意识用两只手包裹他攥紧的拳头,“消、消消气。”   叶泊语深呼吸,吸气、呼气,努力告诫自己不生气,也不要迁怒。向坞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待平复下来,头也不回对身后的人道:“我不去,你想献殷勤,自己去,我绝对不会去。”   叶汶宇说:“周六晚上八点,谦宥饭店,别迟到。”   “他妈的,你听不懂人话?!”叶泊语烦得要死。   唐嘉瑶肩膀还疼着,悄悄往叶汶宇身边缩了缩。   虽然不确定这位常年坐在办公室处理工作的精英,是否能招架自己年轻气盛、蛮力无穷的弟弟。   但,找面盾牌总没错。   他看向坞的眼神又变得不一样,一个月一千二还这么敬业,爱真是伟大又无用的东西。   不知道在书房谈了什么,看样子是没谈妥,兄弟俩僵持着。   叶泊语始终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战斗的野兽。向坞便把刚才的谈话抛之脑后,将对方的情绪放在第一位,极力安抚着,又是拍背又是捏手臂,叶泊语想生气,奈何旁边有人干扰他发挥,自认凶狠地瞪一眼向坞。   “你离远点!”   向坞自觉退后一步,还小声道:“好,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叶泊语:“……”   无语!对所有事情都无语,对向坞最无语!   叶汶宇也很意外,炸药包平时一点就炸,现在竟然因为一根小小的引线,延缓了爆炸速度。   他再次看向叶泊语身后的向坞。   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叶泊语吸引。   因为叶泊语忽然放松下来。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不是特意来看狗的吗?也给你们看看训练成果。”叶泊语说着,走到玄关打开门。   “加菲。”他叫狗。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向坞也猜不到。   叶泊语打了响指,下达命令:“袭。”   没人反应的过来这个字的含义,但很快加菲用实际行动解释了。   叶汶宇维持精英形象这么久,第一次被一只狗追得这么狼狈。   伴随着唐嘉瑶的惊声尖叫,两个人被狗追出了公寓,阿拉斯加连吃了好几口空气,有几次差点咬上。   在外人看来心惊胆战,但向坞心里始终认为,加菲不会咬人。   小狗很聪明,小狗有分寸。   不愧是一月八千的训练……怎么什么都教?   叶泊语站在门口:“狗还要吗?”   也没指望回答。   他说:“慢走不送。”   说完重重关门。   在叶泊语这里一般没有隔日仇,因为当场就报了。   ##   公寓里一片狼藉,沙发刺毛、抱枕飞出羽绒,茶几、桌子上的东西掉了一地,花瓶碎了一只。   怕加菲踩到玻璃碴,向坞把狗先关进自己的房间。   出来时叶泊语正岔腿坐在沙发上,很明显怒气未消。   向坞什么都没问,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狼藉。   叶泊语被扫地挪桌子的声音弄得心烦,向坞来回忙碌的身影也让他烦。   “你就不能老实呆会儿?”他出声。   向坞站定在原地,僵僵说:“抱歉……”   叶泊语抬头朝他勾勾手。   向坞没动。   想起唐嘉瑶的那番话,他对于叶泊语来说也是个随便养着玩的“玩意儿”吗?   他没动,叶泊语动了,起身走过去,一把抱住还在思考中的向坞。   重复一小时前的动作,嗅到向坞皮肤透出的沐浴露淡淡的香,像被自己的气息包裹住。   他的。属于他的。他一个人的。会关心他,惹他生气,任由他摆布……是不是无论他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向坞都会答应?   叶泊语寻到柔软的唇,舌尖顺着唇缝轻轻磨蹭。起初,向坞没有张开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对上青年那双深邃的燃着火焰的眼瞳,向坞一心软,连带着唇齿被撬开。   叶泊语含住他的唇,细细吻起来。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唇边扯出银色的丝线,一个吻才算结束。   “他想我去参加叶盛小儿子的生日宴。”藏在书房里的谈话就这么轻易被说出来。   向坞问:“叶盛是谁?”   叶泊语回答:“我爸。”   向坞一怔,“那小儿子是……?”   叶泊语咧开嘴角笑,笑容充满嘲讽,“当然是他的亲生儿子,马上要五岁了,没想到吧,老不死的还没绝精。”   作者有话说:   向坞(纯良耿直):虽然我们抱了亲了摸了,但……我们是假的在交往 第39章 这个场景他熟悉   叶家小儿子的到来十分突然。   本来就是露水情缘,意外得子。   叶盛压根没想过要给名分,藏得极好,没让家里两个儿子知道这小家伙的存在。   直到叶泊语十八岁那年,叶父被气到进医院,检查结果很不好。   人到了年纪,都怕死,年轻时只顾事业,老了,倒想着一家人团圆。   他都快要死了,索性坦白自己外面还有个三岁大的小儿子,想要接回来。   叶泊语那时已经搬出叶家,得知此事,只觉得恶心。   离婚后叶盛没有再娶,业内大肆夸耀他的洁身自好。其实谁都清楚,婚姻是束缚,叶盛已经有了叶汶宇这个优秀的继承人,大可不必再给自己惹麻烦。   老不死的都多大年纪,还能搞出一个儿子来,可见他之前的私生活也没多干净。   ##   叶家的这堆烂事,向坞光是作为旁听者,都听得心惊肉跳。   叶泊语简单几句交代清楚,语气冷静得过分,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拥抱持续了很久,他们没有面对面交谈,却亲密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向坞一直在安抚他,摸摸这碰碰那,是安慰加菲的一套手段。叶泊语看出来了,但没有阻止。   长久来,这堆破事像淤泥积在他心里,不知道给谁说。   他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和任何人保持距离,大家都有所企图,他也时刻防备。   向坞无欲无求,只求自己不要受伤。   叶泊语得承认,他是有点受用。   就一点点。   从怀抱中抽离出来,看向坞被自己闷到发热的脸颊,叶泊语没忍住,捧住那张柔软的脸,“叶汶宇也不是真的来看狗,只是找个借口,想跟我当面聊。”   因为在电话里谈这件事,他一定会拒绝。   “你和唐嘉瑶刚刚都聊什么,聊得那么起劲?”这才是重点,前面那些都是铺垫,叶泊语的眼神沉下去。   向坞被掐住脸,张口发不出声音。   是他自己不想出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他躲闪,叶泊语更加生气,“向坞,别避开!”   “他和你哥不是恋爱关系……”向坞立刻交代,没有隐瞒。   叶泊语则放松下来,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嗯,对,唐嘉瑶是他包养的情人,之一。”   向坞愣住。   “所以呢?你干嘛护着他?”叶泊语不依不饶。   “没有护着,”向坞有些茫然地回答,“他好像误会了,他以为我、我也是……想要安慰我。”   叶泊语则蹙眉,“你和他不一样。”   向坞知道。   他没有拿很多的钱,他们也没真正发展成肉体关系。   还有小半个月发工资,等钱一到手,他就马上把芳文洁的那部分还给叶泊语。   “不许帮着外人说话。”叶泊语再次狗圈地盘一般警告道。   向坞点点脑袋,好的,没问题,一直来他都是这么做。方才之所以阻止,也是看被情绪支配的叶泊语很痛苦。   ——愤怒只是表象。   那份被压抑的痛苦,向坞已经窥见很多次。   但他始终不清楚这份痛苦的具体来源。   “如果下次再见到他们,你给我躲远点。”叶泊语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又提了一嘴。   这哪是向坞能够左右的,但向坞依旧点头,百分百配合。   看出叶泊语的不安,他主动说:“我记住了。”   之后两个人一起收拾屋子,收拾好了,把加菲放出来,小狗无忧无虑地奔向自己的食盆。   晚上叶泊语回宿舍,张溢说他被记名了。   叶泊语说他知道了,张溢又提醒这门课很看重出勤率,说不定会挂科。   叶泊语还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他知道了。   “那你逃课,学校会不会跟你哥打小报告?”张溢拐弯抹角终于说到点上。   “不会。”叶泊语这回眼睛都没抬,“他知道。”   叶汶宇也不是真的在乎他的出勤率。   叶泊语行事大胆乖张,他哥更多是怕叶父察觉,每次都在事情闹大之前率先摆平。   为了维护这个家表面的安宁,叶汶宇几经周旋。   可谓十足的孝顺。   眼下大孝子就打来电话,叶泊语动作熟练地挂断。   一个下午,叶汶宇断断续续打过几通电话,叶泊语都没接。   开什么玩笑。他能回到这个家,偶尔听从安排,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让他去给一个见都没见过几面的陌生小孩庆生?   叶汶宇是忍者王八,他可不是。   叶汶宇改发消息:【你不该让那个男人住在妈留下的公寓里。】   叶泊语看了一眼,关掉手机,拿出习题开始做,目的是静心,结果那些符号蝌蚪一般一个个飞出来,惹人心烦意乱。   题做不下去。   叶泊语重重合上书本,张溢从床上探出头来,他最近谈恋爱谈的丢掉脑子,开口就问:“咋啦,和对象吵架啦?”   叶泊语抿住唇,下意识否认:“不是。”   张溢“嘿嘿”两声说那就好,开始分享自己的恋爱甜蜜时刻。   具体说了什么,叶泊语根本没听进去。   手机再次震动,这一回他利落地起身,跨出门去。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同时说话。   “少管闲事,让谁住是我的自由!”   “这件事如果让爸知道了怎么办?”   叶泊语面无表情,“你在威胁我?这话不该我问你吗,如果真让爸知道怎么办,你猜他会不会也怀疑你?又不是我有皇位要继承。”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汶宇端得四平八稳,“只是你太不小心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他住在那栋公寓里,我能发现,旁的人也会注意到。泊语,你不能次次指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这就是威胁。   叶泊语可以和随机一个路人口嗨,也可以在整个圈子出柜。毕竟这个圈子里真真假假烂事一堆,没人会不识相跑到叶家说,我知道一个秘密,你家二少爷是个gay。   但向坞的存在绝不能暴露在叶盛面前。   封建大家族怎么能允许同性恋这种存在呢?   天平上的砝码在倾斜。   晚上没有吃饭,但叶泊语的胃里已经开始翻腾。   ##   当初叶汶宇找到他,让他回去,继续维持父慈子孝的虚假场面,叶泊语认定他哥一定是疯了。   那年叶泊语十八岁。   叶汶宇见劝不动他,便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做东,你赴约,从此叶家和你没关系。   那是梦里未能上演的后半段。   自那天推开那扇门,看到迷乱的人群、交叠的肉体,灯光闪过他的眼睛,同时也刺痛他。   然后就到卫生间吐了。   叶汶宇拿着酒杯,一副优雅的精英模样来到他身边,把红酒递给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们玩这么大,你不喜欢男人,我回头会安排……”   叶泊语没接那杯酒,弯身到盥洗池漱口,冲掉污浊,那股反胃感没消退,还不断地翻涌。   镜子里,他看着他哥,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叶汶宇。   他不知道这样糜烂堕落的生活有几分是叶汶宇自己的选择。   但是,他逃不掉的。   当初杨悦可选择把他带走,此后的十年,兄弟俩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泊语,妈卧床的那几个月,一直是我在身边照顾,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她当时脑子已经糊涂了,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她对不起我……”   “够了!”   叶泊语的脑袋胀痛,喉咙发苦发涩,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还是止不住作呕。   他抗拒人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肉体的纠缠,笑容猖獗而尖叫声凄厉。   那其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是欲望堆叠着欲望。   他又想吐。   叶汶宇说:“泊语,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因为你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叶泊语讨厌弯弯绕绕,讨厌那些隐藏在虚伪对话里的真相。   叶汶宇没有点明,但叶泊语知道他哥更想说什么。   叶汶宇说:“爸希望你回来,不管怎么说,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叶盛没几年活头了,他想要什么就给他,这样才不会在临死前出什么幺蛾子。   ——这也是叶汶宇亲口说的。   叶汶宇不允许他逃。   他必须留在这个地狱里。   ##   周五晚上加班,回去的路上,向坞收到叶泊语发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到哪里了。   向坞给对方照天空上的星星。   叶泊语:【?】   叶泊语:【什么意思?你上天了?】   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向坞老老实实给对方发定位,说快到公寓了。   他只是想分享一下,就像之前的午餐照,发给对方,不管有没有回应,对他来说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向坞十分擅长自娱自乐和自我安慰,习惯成本能,哪怕过上舒坦安逸、远离渣男的快乐日子,他都过得小心翼翼,好像眼前的生活是他偷来的。他是油灯下的小老鼠。   踩着夜色回公寓,一开门,屋内漆黑一片。   加菲没有来迎接,客厅里也空荡荡,月光洒在地瓷砖上亮堂堂的,像水、像镜子,平坦地铺开,没有人在的痕迹。   向坞稍稍愣住。   这个场景他熟悉。 第40章 你怀疑我不行?!   “都睡了吗?”向坞对着空气说话。   直到有人的房间开了一条缝,温暖的光源直落在脚下,向坞有点无奈。   这要他怎么装下去?   但还是忍着没回头。   果然眼睛被蒙住,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许动。”   背靠熟悉又温暖的胸膛,向坞完全放松下来,眼睛在手心里眨动,慢吞吞说:“好的。”   空气静了两秒。   叶泊语恼怒:“好什么好?你应该反抗!”   “那重来?”向坞按住那只手,扭过头来,“这次我争取……”按照根本没人通知他的剧本来。   话没说完就被吻住,毛毛躁躁、急不可耐,一点定力都没有,没办法演入室的强盗,只能做呜呜乱叫的小狗。   叶泊语牢牢按住向坞,不让他向后退。不过几天没见竟然又有新花样,舌尖追着敏感的上颚不放。向坞怕痒,整个人发颤,泄出几声轻哼,叶泊语更来劲,像被上了发条,涎液淌了一下颌,世界上找不到比叶泊语还爱接吻的人。   向坞嘴巴木木的,忙用手遮掩,不让再亲。   叶泊语瞪眼,说:“手拿开。”   向坞摇头。   叶泊语把他拉过来,两个人贴到一起去,黑夜里那双深邃眼眸亮得惊人,足以吞没理智。   “求你了,好哥哥。”叶泊语垂下眼,软着声音,诱哄道。   美色在前,向坞有所松动,但叶泊语明显等不及,手心一痒,留下湿润的水痕,一路往下,敏感的喉结也被逮住。   向坞颤得更狠,叶泊语环着他的腰,觉得向坞整个人薄薄的一片,太瘦了,问他是不是自己不在又没好好吃饭。   向坞老实回答说,吃得挺好的。   很显然是叶泊语自作多情,以为自己不在,向坞害了相思之情,根本食不下咽。   结果对方告诉他,没有啊根本没有,吃挺好。   叶泊语不乐意听,作为惩罚,咬一口耳朵,再咬脸蛋,把向坞当做食物品尝。   “唔……别,摸脖子。”向坞一缩,再站不住,叶泊语摸他的手法太色情,不知道从哪里习得。   “你这里有颗痣。”叶泊语固执地控着他,非要找到准确的位置,点给向坞看,可向坞又看不到,所以只能他自己看。   他坐下,把人抱进怀里,这样就能看个够。   这是个不妙的姿势,向坞一下弹跳起来,想跑。   叶泊语早有准备,拽着他的手腕,硬把人拉回来,嘴上还说:“我什么都不做,就抱一会儿。”   向坞不知道叶泊语怎么了,今天的一切都很反常。   一推开门,人和狗都消失不见,只有月光盛满偌大空间。   向坞对这个场景很熟悉。他早已习惯漆黑一片的屋子,儿时面对没有母亲的空房间,长大了面对前男友的冷暴力。   叶泊语是突然闯进来的另一股力量,太过强大、不容忽视。向坞永远无法像叶泊语那样活,对其的纵容,更像是在养育另一种可能性。这个人与自己完全不同,是另一种人生的验证。   所幸那扇门开了,有光冒出来,落在脚底下,是夜晚里不可多得的一束暖阳。   “加、加菲呢?”向坞试图转移注意力。   “关起来了。”手掌的温度烙印在身体每一寸,叶泊语专注于眼前的人,“省得坏我好事。”   十分孩子气的说法。   向坞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真正被关起来的,是他自己。   大腿上的热度不能忽视,灼热的胸膛困住他,叶泊语在他的后颈一阵乱蹭,稍一动弹,就更紧实地贴近。   小男孩耍起流氓来太恐怖。   “我来帮你。”叶泊语的声音沙哑,从他耳后冒出。   向坞还没反应过来,拉链拉开的声音刺耳响在寂静的客厅,激起手臂一阵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挡,被叶泊语拽开了,“别藏。”   月色是一捧晶莹透亮的水,同时也是一面镜子,叶泊语沿着镜子的边缘抚摸滑动。   向坞再控制不住声音。   天啊,天啊。   向坞的脚趾蜷缩,眼里含了一汪水,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很快就将宁静的水面搅浑。   叶泊语轻笑一声,计谋得逞,吻在向坞的腮边,“向坞,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原来是等价交换,那未免太公平了。   向坞眼泪汪汪,眨一下,泪珠掉出来,看得叶泊语再控制不住,把人压在沙发上。   古法的铜镜总比寻常的高级些,有精心雕刻的花纹,颜色还很浅,但手柄粗大,线条粗粝,填满掌心。   这比之前那次还要直观,向坞还没从余韵里抽身,就要转头来伺候人,眼神还是迷蒙的。   叶泊语便带动着他,研究起镜子手柄上的花纹,雕刻的轨迹。手掌包裹骨节分明的指节,从末尾顺到前端,细细感受。   过了不一会儿,向坞缓过来,掌握主动权,两只手都用上,一件艺术品,理应受到万分呵护。   叶泊语干脆把头抵在向坞的颈窝,粗重喘息起来。   向坞怕浑水落到沙发上,挪了挪位置,叶泊语以为他要走,一下按住他,不让他继续服务了,要继续进行下一步。   向坞连忙制止,眼神带上惊讶,“你从哪里学来的?”在他眼里,叶泊语应该跟加菲一样纯真可爱,每天只做拆家和吃饭这两件事就足够了不起。   怎么……怎么能学会交配呢!   当然狗有固定的发情期,这谁都知道。但是、但是,退一万步讲,狗就不能结扎吗?   叶泊语不会知道向坞脑内可怕的想法。   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不然肯定会汪汪叫。   “看了点资料。”叶泊语含糊道,至于是什么学习资料,他不想多说,总之看了。   向坞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不是互帮互助,更加诧异,小小声:“你可以吗?”   面对质疑,叶泊语的脑子冒出巨大的问号,音量变大:“什么叫‘我可以吗’,向坞你给我说清楚点,你怀疑我不行?!”   向坞连忙道:“不是、不是……”   简直奇耻大辱!   为了证明自己很行,叶泊语加快进度,结果在向坞问出有没有润滑时,卡壳了。   这一刻,叶泊语清晰认识到,学习,永无止境。   叶泊语表情凝重,向坞才有机会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是男的。”   叶泊语更困惑:“不然呢,别告诉你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说着突然掰开向坞的腿查看。   向坞:“??!”   这是什么设定?是不是串平台了。   向坞说:“我没有。”   叶泊语冷静:“我知道。”   只是查资料时,不小心看到一些文字资料,好奇扫了几眼。   差点瞎了。   没有工具,叶泊语一时犯了难。向坞于心不忍,主动提出自己可以作为使用工具。   于是两条腿被紧紧按住。   好一会儿,叶泊语闷闷道:“你舒服吗?”   其实算不上多舒服,没有亲吻和安抚,只是作为盛水的容器,填满再空出,时间久了,生出火辣辣的疼。   但向坞还是点头说:“舒服啊。”   叶泊语把脑袋埋在他颈间,向坞知道叶泊语缓过劲来,开始害羞了。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得要领是很正常的。   本来不该这么急切地去得到。这些都太超过了。   但为了填补内心的空洞,他下意识寻求某种确定的东西。   只要他想要,向坞就会给予。哪怕是很过分的要求,向坞也不会拒绝。   向坞摸了摸他的发尾,“不过接吻会更舒服,你想试试吗?”还是引导一下,让自己好过一点。   叶泊语照做,不仅如此,手也动起来,从腰腹开始向上。   向坞一下蜷起身子,像煮熟的虾子,剥开那层轻薄的壳,变作一道美味的餐食,供饥饿的人享用。他也确实摊开来,无私给予。   好一会儿,有撞击声,随频率摆动。   向坞犯迷糊:“什么声音?”   叶泊语掰过他的下颌,深吻上去,“没有,你听错了。”   撞击还在继续,偶尔是眼前的,偶尔的更远一点的。   加菲吃完了贿赂罐头,等好久,不见有人来给它开门,一下一下刨门,和某种节奏合在一起,自然而然被忽视。   今晚,无论对于狗还是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夜。   ##   向坞睡下了。明天还要上班,被折腾了好久,腿侧通红,都怪裤子的布料过于粗糙,还一个劲儿磨蹭,嫩白的软肉泛着沙沙地疼。他实在困倦,甚至没察觉被抱进别个房间。   加菲急得在床前转两圈,用湿润的鼻头拱了拱向坞垂下的手指。   被叶泊语“嘶”一声阻止。   小狗抬起脑袋。   “他睡着了,不许打扰。”叶泊语自然地和狗儿子对话,加菲也很识相,翘着屁屁摆动尾巴。   “汪!”   收到!   向坞在睡梦里翻个身,身体还是蜷起来,像小婴儿。   叶泊语看阿拉斯加的眼神不再信任,只明晃晃写着两个字。   ……蠢狗。   手机放在桌前闪动消息,忽略掉班级通知,看到两小时前叶汶宇发来的消息。   提醒他明天准时到场。   躁意油然而生,又无处宣泄。   叶泊语上床把熟睡中的向坞拽进自己怀里,向坞迷迷糊糊睁开眼,问怎么了。   嗓音有些软,黏糊糊地粘连,和平时不一样。   把人弄醒了,叶泊语又心满意足说:“没事,睡吧。”   阿拉斯加默默杵在门口,精明的豆豆眼里只有一种情绪。   ……主人是混蛋。 第41章 绝育,一劳永逸   翌日清晨,向坞在一人一狗的夹击中醒过来,整个人还是懵的。   叶泊语睡得很熟,不知做什么梦,眉头微蹙,睫毛细密浓长,成簇排列,看上去又乖又惹人怜。睁开眼又是另一番景色,他所有的叛逆不羁都盛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叶泊语用它来骂人。骂得还挺脏的。   向坞屏住呼吸看了一会儿。他见过好看的人不少,以前高中读的是私立,很多学生会打扮,上了大学更不得了,还有风云人物排行榜。   但叶泊语仍属于这之中的翘楚,更难得是气质。他生得好,这是公认的,除此之外,叶泊语身上有未驯服的野性。那是大都市里难得一见的风景。   向坞也不能免俗,也会被吸引。   看够了,准备起身,刚支起半边胳膊,火速被摁下去。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叶泊语压过来,再次将他揣进怀里,眼睛还是紧闭的,“别吵。”   向坞:“……”   怎么这么自然?   他扭头看半夜偷偷爬上床的阿拉斯加,是抱你抱习惯了吗?   加菲睁着水汪汪的豆豆眼,歪着脑袋吐舌头。   冤枉啊麻麻。   这人只会嫌热把我踹下床。   向坞面朝着天花板,“泊语,我要起床上班了。”   叶泊语没动。   向坞像被放在火炉里炙烤,清晨的气温也是热的,尤其是在别人的怀抱里。   “再不起床我上班就该迟到了。”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向坞说完这句话便采取行动,两只手轻拿轻放,抬开叶泊语的手臂。   这一回,叶泊语睁开眼。   那双眼睛在骂人。   具体内容读不懂,向坞小心翼翼挪到床边,脚刚一落地,差点跪下去……小腿肚打颤,还是不能小看男大学生的持久力。   向坞抽着凉气,刚直起身,床上叶泊语坐起来。   头发凌乱,脸色沉静,盯着向坞。   向坞下意识想要道歉,为自己扰了对方清梦。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睡在叶泊语的房间?   昨天闹到很晚,向坞实在太累了,叶泊语没结束,他脑袋一点一点就要睡着。叶泊语叫他的名字,他没反应,叫他哥,他挣扎着抬起眼皮,摸摸对方完美无瑕的脸蛋,语气里带着一丝哑,多半成了气音,黏黏糊糊地回应。   叶泊语喜欢听这个声音,无数次挑拨着要向坞回应他。   他旺盛的生命力烧成一把火,把向坞一池的春水榨干,到最后蒸发得不剩丝毫。   明明没有真刀实枪地干,向坞就疲得不行。   要是来真的……   果然还是要绝育吧,一劳永逸。   向坞的思维发散到别处去,叶泊语忽然上前牵住他的手,他火速回神,以为会被狠狠教训。   谁让叶泊语看着就像起床气很大的那种人。   叶泊语牵着他,问:“你要去哪里?”   原来刚才说的话都没听见,只是凭本能反应扣押向坞。   “去上班。”   很明显叶泊语没睡醒,与平时的状态不同,模样倒有几分可爱。向坞上手帮他顺头发,“你继续睡吧,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叶泊语没回答,还是拽着他,不肯松手。   向坞想了想,捧起叶泊语的脸,在脸颊上印一个吻,成功获得自由。   时间有些紧,向坞洗漱完回自己屋换衣服,再出来时,叶泊语已经起来了,看神情是彻底清醒了。因为和向坞对视,他立刻移开目光。   刚才的事翻篇了,谁都不能再提。一提他肯定炸。   向坞很识趣,只说:“我没时间准备早餐了……”   “知道了,我自己看着办。”叶泊语手里拿着刚接的纯净水,喝一口,欲盖弥彰,“晚上我不在家。”   向坞一怔。   他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你要去吗?那个生日宴。”   叶泊语又喝一口,这回就不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羞赧。杯子里的水见了底,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   ##   一整天,向坞心不在焉。   开会时老板提问没回答上来,被好一顿阴阳怪气。向坞意识出走,就连挨骂也在走神,把老板气够呛,找来店长,又是一顿批评。   这个月的绩效奖金被扣了,向坞终于有点反应,问为什么。   店长被骂得憋屈,看向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理由也不给了,直接说爱干干不干滚蛋。   那还是要干。   向坞回到工位上,方实然看不过眼,忿忿不平,说以哥你的经验资历,想跳槽不是分分钟的事,他什么态度啊?   向坞实事求是地回答,还真不是。   “好公司会卡学历的。”他随口道。更苦更累的工作他也做过,履历比方实然还丰富,但在简历上这些东西都是不必要的。   现在这份工作虽然加班还选休,但薪资待遇不错,给设计师派发的单量也算公平。   向坞没什么不知足的。   他是个很实际的人,没有远大的理想,只有眼前的生活,日子只要过得去,那凑活一下也能过。   他是这样的,但叶泊语不是。   早上叶泊语反常的回答,让向坞没办法不去在意。   方实然突然从旁边冒出头,一副知心直男的模样,问向坞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向坞犹豫一下,还记得要对朋友敞开心扉这一点,于是简单问:“一件事,本来没答应,过后又答应了,是为什么?”   “为什么?反悔了呗。”方实然用他的直男大脑想了0.1秒,做出回答。   向坞喃喃:“是啊,为什么反悔了呢?”当时叶泊语的态度明明那么坚决,甚至还放狗咬人。   方实然却想差了,说:“向哥,你和哥夫闹矛盾了?”   向坞一下卡壳,“……你别这么叫他。”   “哎行,那他比咱小了四五岁,我是真不知道该咋叫。”方实然挠了挠头,在不该纠结的点上纠结。   认定了俩人闹矛盾,方实然接着往下说:“我和筱筱偶尔也吵架,我有时候搞不清楚为什么,就会直接去问她。”   直接问。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沟通方式。   向坞一时忘了纠正方实然的观念,开始思考可行性。   如果他问,叶泊语会告诉他吗?应该会的吧,至今为止叶家的很多事,叶泊语都讲给他听了,并不存在避讳。   “不过呢,”方实然又开口,“这事趁早不趁晚,要是拖着拖久了,她的情绪一积压,问也晚了。”   方实然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竟然也能说到一起去。   更重要的一点。   向坞被说服了。   下班后,向坞给叶泊语发消息,问他大概几点钟回来。   叶泊语:【不一定,可能会晚,你不用等我。】   他的意思是让向坞不要等自己吃饭,向坞直接理解成,可能会到半夜,不用等他先休息。   两个人聊的明明是同一个话题,也能阴差阳错产生误会。   ##   晚八点,叶泊语踩点到达谦宥饭店。   大厅里坐满等位的人,叶泊语报了房间号,服务员立刻将他带上楼。   作为一家知名老字号,订位需要提前一周乃至一个月,叶泊语小时候跟姥爷来过几次,知道这里口味偏清淡,适合上岁数的老人和小孩,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味道还很不错,比现在那些华而不实的外来餐厅好多了。   叶盛给自己小儿子的生日宴倒是足够纯粹,能来的都是些亲朋友好,没办成那种商业社交场合。   八点零三分,上了二楼,来到包厢门前。   包厢的门脸很小。叶泊语有些意外,怀疑被带错了地方。   叶盛活不起了?还是叶汶宇卷钱跑了?不至于这么抠门吧,过个生日,就在这么个小地方……   门一打开,里面空荡荡,叶泊语差点以为没人。   结果令他失望。   迟到又怎样呢,反正叶家人根本不会知道。   他就不该来。   包厢里只有一个人,刚刚把外套挂上衣架,转过身才露出影儿来。   黑直长发落于腰间,短皮裙搭配露肩针织衫。肖家的两位千金,都由一个母亲所生,气质上却完全不同,一个高冷挂,一个甜美风。   见到叶泊语,肖颖露出与清冷样貌不符的微笑,“又见面了,学弟。”   服务员还没走,叶泊语直接骂了脏话。   ##   向坞站在谦宥饭店的门口。   那天叶泊语的哥哥将时间地点报的一清二楚。   他发誓,只是顺路想要看看。   秉承着方实然灌输的趁早不趁晚原则,向坞想今晚就和叶泊语聊聊。   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一路都在想,不知不觉,跟着导航就到这里。   还是挺好找的,甚至不用坐地铁,公交就能到。   没有忘记叶泊语对他的叮嘱,向坞没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以免撞见叶家人。大厅挤满了人,他只在门口匆匆看过一眼就退出去。   附近连个便利店都没有,只有对面一片停车场。   九月末的晚风微凉,向坞在停车场站了会儿,冷风一吹,他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干嘛?   像跟踪狂一样。   这太沉重了。   说不定会被讨厌。   向坞想到这里,脚步动了。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凌乱,生怕来不及似的,不惜出声拦下他。   “向坞!是你吗?” 第42章 亲爱的,哥哥   停车场内,有人叫住向坞,向坞回过头。   但来人他并不认识,或者说不那么熟悉。   夜色深沉笼罩在头顶,远山悬挂高月,细细的一牙,尖锐地戳在天空这块深蓝画布上。   对面的人西装革履,头发被发蜡理得齐整,露出饱满的额头,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折射对面灯牌的光。   看不清那双眼,只有五官轮廓。   向坞确实认不出。   他本能的退后一步,但依旧礼貌地说:“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陈桓昇的面色复杂。   饭店有专门的VIP通道,方才在门口他远远望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还不敢认。   今晚谦宥饭店的五楼,整层被叶家包下。为了给叶家的小儿子庆生,听说是叶汶宇亲手操持的。对待这个同父异母,名义上根本算不上叶家人的小孩,叶汶宇此番作为实在大度。   虽然多多少少有演戏的成分,但谁又在乎,这个圈子真真假假,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陈桓昇刚刚回国,社交圈还需要拓宽,父亲有意让他与叶家交好,几次邀请都欣然应下。他擅长应酬,朋友也有许多,大学时结交的好友至今还有联系。   只有一个人,怎么也联系不上。   宴会还未开席,人们已自觉聊上,落地窗被擦得锃亮,灯光照得室内一片辉煌,觥筹交错,陈桓昇站在那面透亮的玻璃前,对面还是那个人、那道身影,和记忆里完全重叠。   他得下去看看,以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楼下。   向坞没怎么变,和六年前差不多。   至少外貌上,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头发柔软而乖顺,脸部的线条流畅,没有明显的棱角,下颌倒是尖尖的,一双眼睛乌黑透亮,说话声音总是能很清晰地传达,那句“不好意思”也如同口头禅一般。就连这点也没变。   看得出这六年他过得不错,仍带着蓬勃的朝气,身形单薄清瘦,内里却异常坚韧。   陈桓昇从暗处走出来,步伐很轻,像怕惊扰到丛林间的野生动物,怕他逃掉。   光亮照在他的身上,镜片下盛着一双温润的眼眸。   向坞一怔,“……陈桓昇。”   他这才认出来。   听到向坞叫自己的名字,陈桓昇勾起嘴角,露出明显的笑容来。   陈桓昇长得不差,以前登上过学校的风云榜,如今离校八年,人成熟不少,青涩不再,气质更加出众,温文儒雅。   当初是他主动追求的向坞。   他和马书雪关系好,马书雪又和向坞是同班同学,借着这份便利,陈桓昇向马书雪打听了不少有关于向坞的事情。   那时候很多人都不明白,陈桓昇看上向坞什么,连马书雪都发出疑问。因为论在校成绩,陈桓昇也不差,家境还好。向坞一个人默默无闻,独来独往,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真是不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了人,看了好半天才敢确认。”他又上前一步,一下引起向坞的警觉,脸上甚至闪出戒备的神情。   和校园时不同,陈桓昇现在表现得更加游刃有余。   男人眨了眨眼,语气变轻,“向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向坞仔细想两个人的分别,没有争执也没意见不合,就是很平淡的结束了,没什么可生气的地方。   他于是摇头。   “真的?那这几年你怎么不联系我,我听书雪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向坞提问。他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陈桓昇突然冒出来,让他有点懵。   陈桓昇嘴角的笑意不减,“我回国有几个月了,书雪知道,我以为你还生我的气,就没让她跟你说。”   还是搞不明白,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凭空出现了?   向坞只好点点头,应付过去。   他想回公寓。不想叙旧。   天好冷。他想回去抱加菲,然后整个人就会变温暖。   见向坞对自己爱答不理,陈桓昇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轻柔。   “我是来参加朋友弟弟的生日会。”   此话一出,立刻吸引向坞的注意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直直望向他。   陈桓昇自然察觉到这一变化,“怎么?难道你也认识叶汶宇?”   哦。   原来是叶泊语的哥哥。   向坞冷静下来,面不改色撒谎:“不认识的。”   陈桓昇也没有怀疑,注意到向坞微微缩进袖口里的手,“这里好冷,你要不要先和我上去?”   为什么?   向坞脑袋上冒出问号,然后说:“谢谢,不要了。”   “没关系。”陈桓昇以为他不好意思,“我说你是我朋友,他们会让进的。”   向坞蹙眉,这一回终于肯好好看陈桓昇。   都说初恋难忘。   向坞已经忘记这个人的长相,如今陈桓昇出现在眼前,更令他倍感陌生。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自来熟的性格,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才会与人亲近。   现在又回到了最初。   他一点都不想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来往。   “我在等我男朋友。”向坞说。   街边的路灯坏了,只散发微弱的光,连飞蛾都吸引不来,只要一些蚊虫小咬尝试靠近。   向坞此话一出,陈桓昇的笑容一下淡去不少,“我听书雪说了,你和王辰分手后又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马书雪见过叶泊语,向坞倒是把这茬忘记了。后来他和马书雪就没怎么联系,现在想来,大小姐回国特意找他,并不是想叙旧那么简单。叶泊语说得没错,是他太蠢,总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简化。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他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尽快脱身。叶泊语根本不知道他来了,他得在叶泊语发现之前回去公寓。   陈桓昇仍看着他,“向坞你……”   “哥!”对面有人喊了一嗓子,打断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听到熟悉的声线,向坞身子一僵。   和刚刚见到真人都没认出来不同,这一回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毕竟这把嗓音前不久还在他耳边说过荤话。   ——据说也是从“资料”里学来的。   刻苦研学的男大学生令向坞颇为苦恼,再没人会那样横冲直撞,又叫他一点办法没有。   夜色黑漆漆的,将人淹没在空地,说话声成为唯一可辨的源头。这时候一辆白色轿车亮起车灯,闪亮的光束如银河铺开,一下把大道照得明亮。   陈桓昇转过头,似乎也惊讶于来人。   隔着低矮的栅栏,向坞清楚看到路对面的叶泊语,高个子的青年微微蹙眉,脸上带着不解,没搞清楚情况,向坞怎么会在这里,目光锐利扫向两人。   随后白色轿车停在路中央,里面下来一个女人,年纪很轻,很漂亮,标准的模特身材,身披一件绒绒的外套,扬声道:“叶泊语,你熟人?”   向坞一怔。   叶泊语没回答,迈开大步直直朝这边走来。   陈桓昇见他过来,首先礼貌道:“小叶总。”   叶泊语直接无视,反倒站在向坞面前,“哥,你怎么在这儿?”   向坞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一秒他还说自己在等男朋友,下一秒叶泊语就出现在面前。   果然,陈桓昇立刻反应过来,叶泊语刚才那声压根不是在招呼自己,表情也跟着变化。   陈桓昇是叶泊语哥哥的朋友,向坞拿不准,两个人的关系要在这人面前假装下去吗,会不会对叶泊语造成什么影响……尤其,他看到跟在叶泊语身后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该从中扮演什么角色。   察觉到向坞分神,叶泊语的脸更黑,直接叫他的大名,“向坞,我在跟你说话!”   “啊……嗯,我来、来接你。”磕磕绊绊还是说了,向坞想,自己是个自私鬼,根本没分析出眼前的状况,就要给别人展露这层亲密。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听到这话,叶泊语气顺了点,但语气还是凶巴巴:“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躲在这种地方我上哪儿知道你来了?”说完眼睛斜向陈桓昇,终于肯给对方一个眼神。   “小陈总,”他也按照对方称呼自己的方式称呼陈桓昇,“好巧,在这儿都能碰见。”   没有揭穿对方的怠慢,陈桓昇早已掩藏好情绪,熟练应对,“是很巧,这位是和我同校的学弟,今天恰好碰到,想多聊几句,没想到小叶总也认识。”   叶泊语捕捉到关键词,看向陈桓昇的眼神带上一层审视。   陈桓昇没打算就此结束话题,接着说:“我这个学弟性子软,人很老实,小叶总可别欺负他。”   夜里山间吹来的阴风阵阵,冷到向坞忍不住打个哆嗦,头顶传来叶泊语声线冷硬的回答。   “怎么会呢?您想多了。我和我哥关系可是好的不得了。”说着一把揽过向坞的肩膀,手臂如铁铸般,牢牢将人控住。   向坞吃痛,但不敢反抗。   叶泊语低下头,气息蹭在向坞耳边,眼神危险,语气也充满威胁,“我说得对吧?亲爱的,哥哥。” 第43章 我是不是很乖   回去的路上只有两个人。   陈桓昇回去赴宴,肖颖驱车离开,离开前她问叶泊语要不要搭便车。   叶泊语拒绝了。   肖颖:“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很难叫到的士,公交要半小时来一趟。”   叶泊语说:“用不着你操心。”   肖颖耸了耸肩,目光落在此后没发一言的向坞身上,忽然说:“你男朋友有点像我妹妹家的奶糖。”   莫名其妙。   叶泊语说:“别没话找话。”   之后过了很久,向坞才知道奶糖是肖颖妹妹养的垂耳兔。小小的,雪白色,胆子很小,总爱发抖。   肖韵很喜欢,可惜养了一个月就死掉了。据说是饿死的。她妹妹养得宠物太多了,分给这只小兔子的爱太少,兔子就在不安中绝食死掉了。   公交车站离得有些远,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快到站点时叶泊语猛然回头:“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的。   向坞说:“我不该擅自过来,给你造成了麻烦……”   叶泊语抿平唇角,“还有呢?”   向坞在思考,但叶泊语是个急性子,容不得他慢慢想,走到向坞面前,彻底遮挡住视野,“你和陈桓昇是校友?”   “是……唔。”   向坞眼神躲闪半秒,被叶泊语精准捕捉到。   脸颊被掐住,对上叶泊语黑沉的眼眸,里面裹着怒气、焦躁,乌压压一团乱麻。   向坞其实很无辜,遇到陈桓昇根本是个意外,他都不知道对方回国了,叶泊语也不知道两人以前的事,按理说不该这么生气。怪就怪在今晚的饭局,叶汶宇给自己弟弟摆了一道。   “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女生,是他们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叶泊语一字一句,观察向坞的表情变化。   那双黑亮的眼眸黯淡下去,眨一下,睫毛都是委屈的形状。偏偏还要含蓄的,“啊……嗯。”   “你‘嗯’个什么劲?”叶泊语更用力地掐他的脸,摁刚出炉的软弹面包似的,脸颊的肉软软陷进去。   “你觉得我是自愿来的?”叶泊语强硬地摆正他的目光,只准许向坞看向自己,“我是不是说过他们要给叶盛的小儿子庆生?”   向坞点点脑袋,和刚才在陈桓昇面前,被压着承认自己和叶泊语关系要好时一模一样的举动。   “我被叶汶宇坑了。”叶泊语面色不虞道。   一推开门见到肖颖他就知道怎么回事。   真好笑。他大学还没毕业,叶盛未免太急了点。嫡长子还没婚娶,怎么就轮到他了。   这土皇帝当的,想到一出是一出。   叶汶宇也真是孝顺极了,什么都顺着他那快要驾崩的爹来。很难讲,这里面没有一点私人恩怨。   近来叶泊语越发不受约束,叶汶宇又常常吃瘪。   兄弟俩不对付,这回也该换叶泊语挨坑。   难怪刚刚陈桓昇邀两人一起上楼,叶泊语一口回绝,理由是:“不用了,我和我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需要谈一谈。”他把最后几个字念得很重。   那张脸又实在臭得可以,感觉这一秒人走光了,下一秒他就要开始施暴。   陈桓昇临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向坞一眼。   叶泊语本就不爽家里私自安排,现在陈家的独子又莫名其妙成了向坞的学长,一口一个“学弟”叫得怪亲密。   什么鬼。   他都想上楼砸了叶汶宇的场子。   好在向坞一直配合他说话,他才抑制住冲动。楼上都是叶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如无必要,叶泊语半点都不想和这群人接触。   亲戚不管在哪里都是恐怖的存在。有钱人家更是。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泊语不免借题发挥,告诉向坞,肖颖就是和他一个学校,曾经追求过他的学姐。他刻意强调同一个学校,仿佛跟什么人对标似的。   可惜今天的向坞很不在状态,没能捕捉到小孩幼稚的攀比心。   等了半天,不见向坞吭声,叶泊语按住那截白皙的颈项,拇指抵在喉结处,“向坞,你在想什么?”   向坞被迫抬起头,眼睛闭着,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出卖此刻的心情。   叶泊语没忍住吻在紧张闭合的眼睑上,烫得向坞一哆嗦,“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向坞没明白,也不敢睁眼,睫毛被舔的湿漉漉,好像野兽的盘中物。   “刚才在停车场,我看到你和陈桓昇在说话,都说了什么?”   “他邀请我上楼坐,我没有答应。”向坞想到什么,整个人一顿。   叶泊语察觉到,“还说了什么?”   “……我说我在等男朋友。”他拿不准这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   “你就这么说?那他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叶泊语往向坞眼睛上轻轻吹气,引得怀里人一抖一抖,“哥哥,你好不知羞。”   其实可以说得更直白一点,不就是不要脸?   向坞终于肯睁开眼,张了张口,那句“对不起”卡在喉咙里,无声地划出。   果然不应该那么说。他今天就不该来。   叶泊语却勾起嘴角,故意说道:“是有点麻烦,他和我哥认识,希望有点眼色不要到处乱传。”   “应该不会的。”向坞理智判断。   叶泊语又不满意了,捏住向坞下颌,“为什么?你觉得他很可靠?”   向坞一时愣住,老实回答:“说了应该没人信吧……你都去相亲了。”   “你很在意吗?我去相亲这件事。”   向坞眼眸闪了闪,最后还是诚实回答,“嗯……”尽管知道这件事怨不得叶泊语,叶泊语也是被家里人骗来的。   可理智知道,感情上还是酸酸的,像被挤上青柠檬,身上每个毛孔都涩得出奇。所以他不喜欢吃西餐是有道理的,也不喜欢柠檬水。   叶泊语得到想要的答案,拉过向坞的手,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不太熟练地哄着说,“我开玩笑的,我和肖颖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也不是真的喜欢我,刚刚你也听见了,她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向坞问。   “没什么,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很快就出来了。”   那就是不想和他说。   这不公平。   可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不该公平。是叶泊语对他太好了,让他产生错觉。   借住在别人家、吃住都由别人提供的人,怎么还奢望什么公平。   很快,叶泊语亲吻他,试图让他忘记这一段,嘴里还说:“哥哥,我是不是很乖,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   到底乖在哪里,向坞不清楚。   仗着夜色浓郁,车站无人,叶泊语将他罩进怀里,胸膛坚实而炽热,充满了男性荷尔蒙。   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太纯粹了。   叶泊语又不是真正的小猫小狗,他今年二十岁,早就迈进成年的大门。向坞把他当做小朋友看本就不应当,他是个男人,就会有欲望、占有和侵略性。腿间隐隐的疼痛提醒着向坞,他不能总把叶泊语当做孩子看,孩子不会对哺育者起浓烈的心思。   叶泊语不是狗,更像狼,对待他,也遵守了最基本的狩猎本能——将食物牢牢圈在自己的领地,等待好的时机,再撕扯血肉,慢慢吞下。   ##   空荡的公交车上,两个人并排坐在后面。有前排的座椅遮挡,叶泊语明目张胆地牵住他,向坞没办法转移注意力,掌心的温度摩挲在他指尖。   “陈桓昇管你叫学弟,你们以前就认识?”叶泊语忽然问道。   向坞点头。   “那你们学校不是很有名吗,你怎么还混得这么差?”叶泊语换了一个姿势,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把两人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状似不经意地问。   其实很刻意。   向坞垂眸想了一会儿,这回叶泊语有耐心等了。   “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嘛。”他试图用轻松的语调揭过这件事,结果不是很成功,发紧的喉咙出卖他。   叶泊语转过头来,向坞抬眼,半是认真地询问,“也没有很差吧?”   “我随便问问,你别当真。”   “好。”   然后是一阵沉默。   是不是应该告诉对方,自己和陈桓昇曾经交往过?   但在这种时候,真的合适吗?   向坞想到刚刚在停车场,肖颖轻松调侃叶泊语的模样,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叶泊语本来就不是天生喜欢男人。没准哪天就会幡然领悟,还是女人更好,还是要结婚生子。   欲望和爱不能混作一谈。对于食物的渴望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猎手会爱上猎物吗?叶泊语才二十岁,未来有很多的选择。和自己厮混在一起算什么?   是他把这段关系看得太重了,他只是个假男友,连做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可什么身份都没确立。   本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很脆弱,向坞不想再横加一道阻碍。   况且没什么意外,他和陈桓昇不会再遇见了。   最好是再也不见。   这么想着,向坞低头看两个人相牵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叶泊语立刻问怎么了,他说手麻了。叶泊语看着他,松开手,向坞刚要缓过来一口气,叶泊语改做十指交扣,然后紧握了一下。   “还麻吗?”   向坞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好霸道一男的,完全不给他松绑。   “……不了。”结果还是老老实实认怂。   公交车一路向前行,今晚发生太多事,他忘记问叶泊语为什么要参加生日宴。 第44章 进度太快了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仅作为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叶泊语回去后就把他哥从联系人中彻底删除。叶汶宇似乎也知道这次做得过分了,后续没再找过叶泊语。   向坞照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晚上出现在广场,和方实然、林筱筱一起遛狗。   林筱筱见到加菲第一面就表现出了非常的喜爱,无视自家泰迪尖锐的叫嚣,每次都张开怀抱,扑进阿拉斯加柔软蓬松的毛发中。   叶泊语迈入大三,课程很紧凑,外加上之前连续旷课,挂科风险大大提升,接下来每天都老老实实出现在课堂。   但是课没上几天,十月国庆长假就到了。   叶泊语放假,向坞所在的公司却要加班。这引起了叶泊语极大的不满,夜里等到很晚,听到密码锁的“滴滴”声,第一时间冲出来,和狗一块出现在玄关。   有次加菲急了,大汪一声。因为一旦叶泊语出现,向坞准会先被对方抱个满怀,要么就是亲得难舍难分,乃至于忘记抚摸等待已久的小狗脑袋。   阿拉斯加产生了大大的危机感,冒险捍卫自己被摸头的权利!   向坞挣扎着,艰难地侧开脸,亲吻就到了颈间,又吻到锁骨,呼吸变得灼热而困难。   “等一下……别……”最后都淹没在亲吻中,叶泊语不遗余力地刺激、挑逗,时间久了,甚至知道哪里是敏感部位,后颈和腰窝只要一碰,向坞就软下来,连带软下来的还有声音,会变得含糊,发音不再标准,“加菲在看。”   叶泊语捕捉到那条灵活躲闪的舌头,再叫他说不出其他话来。总是如此,难怪阿拉斯加会急。   “汪!”   向坞一抖,短暂清醒过来,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叶泊语,衣服都被扯成半露肩的款式。   叶泊语的目光灼灼,内里烧着火焰,仍紧紧盯着他不放。勇敢小狗挤到两人中间,主动用脑袋拱向坞的手。   “别这样,别当着加菲的面……”向坞话说到一半,也觉得不对,好熟悉的话,好像在电视上看过,别这样,别当着孩子的面……   叶泊语喘着粗气,眼睛扫过阿拉斯加肥硕的身躯。   “那回房间就可以?”   向坞紧张地撸了两把加菲,才鼓起勇气,“你回你的房间,我回我的。”   叶泊语挑起眉,“这里全部是我的。”   事实上,早在叶泊语放假的头一天,他就试图把向坞拐进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不呢?   反正之前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叶泊语本来以为自己没办法接受第二天早上醒来,睁眼看到旁边出现一个陌生人。   事实证明,不是陌生人就可以,向坞出现在他的床上就很合理。   或者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去向坞的房间里睡。   结果遭到了向坞的坚决制止……少爷差点被气笑了,昨晚向坞匆忙进去把门反锁上,叶泊语沉着脸在外面敲门。   “向坞,你给我开门。”   “很晚了,泊语,我们都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还要上班。”向坞尝试打感情牌。   “你睡得着?我睡不着!”叶泊语咬牙切齿,又重重敲了下门,听得屋内向坞直缩脖子。   当初到底是谁说不能夜袭,现在怎么完全反过来。   眼下又是这种状况,叶泊语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每当他想更近一步时,向坞就会缩回壳子里。   亲吻和抚摸向坞都全盘接受,帮忙纾解或者借用大腿,如果态度强硬一点,向坞也会配合。   他是想给叶泊语舒服的,会时刻用眼睛观察、用舌尖感受,手指灵活运用。但叶泊语学习的足够多,准备也很充分了,那瓶润滑用的油摆在床前,到现在一滴没用过。每每到达这一步,向坞总逃得飞快。   哪怕前一秒还软塌塌在床铺瘫着,下一秒裤子都不要了,光脚跑回屋里。   留叶泊语一个人干杵着,场面尴尬无比。   这一次向坞知道自己如果再拒绝,叶泊语应当会原地爆炸。   两个人来到叶泊语的房间,可怜的小狗再次被孤立。   没办法,有些事真的不能当着孩子的面……   “我帮你弄出来。”这次,向坞主动说。   “不需要。”叶泊语也动气,到底想怎样?搞得好像自己强迫一样,只有自己一头热。   他别扭地转开脸,向坞又主动凑过来,前面说过了,亲吻和抚摸都可以,向坞也知道叶泊语的敏感部位,耳后和腹外斜肌,一同触碰时,身上的肌肉紧绷。叶泊语的耐力不强,抵抗不住这般赤裸的勾引,掰过向坞的脸伸舌与之纠缠。   “是不是我在你看来就是一条发情的公狗?”   叶泊语眼底冒出血丝,恶狠狠地咬上向坞的下唇,留下的痕迹却很轻。没牙的奶狗一般,这儿嘬嘬那儿嘬嘬。   向坞摇头,同时手下探。   “那就一起睡。”叶泊语说。   向坞还是摇头。   叶泊语抿住唇,目光危险,“为什么?”   “我明天还要上班。”   “这不是理由,是借口。”   向坞轻吻叶泊语的额头,回归最初的纯情,犹豫一下,说:“我觉得……进度太快了。”   叶泊语不满搂住他的腰,向坞一下栽进他怀里,“哪里快?你情我愿的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混蛋,说自己绝对不会和男人上床。   向坞顺势俯下身,含住泉眼咕咚咚冒出的水柱。   叶泊语扬头,深深吸气,躁动不安的情绪有了实体,青筋直冒,突起得有些夸张。   向坞喝水也喝得很安静,极少发出声响,只是泉水不停往喉咙里灌,喝不下时才发出呜咽。叶泊语一方面觉得向坞可怜,一方面又觉得他活该……他没要求对方这样卖力地讨好自己,但像是为了补偿,向坞总要做到自己难受。   终究还是看不过去,叶泊语拽住他的头发,不让他继续。   向坞抬头,眼神有些迷蒙,嘴角还胀痛着,被叶泊语用手指狠狠一抹,露出吃疼的表情。随后是吻,亲在唇边、锁骨、肚皮。   他是经不住诱惑的,叶泊语不熟练,疼得他一抖。   “不用这样……”向坞刚开口,就被叶泊语摁回去,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继续。   泉水一股脑涌出来,喷洒在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连高挺的鼻梁都挂上水珠。叶泊语倒不很在意,向坞魂都要吓飞了,连忙抽纸巾给对方擦。   叶泊语表情还是沉沉的,不愉快,把向坞带进怀里,揉捏一顿,发出小狗般的闷哼,“为什么不行?”   向坞张了张嘴,险些就此答应。   是啊,为什么不行?   “我说了,有点太快了,可不可以……再缓一缓。”向坞捏了捏他的手臂,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圈起对方手腕,在自己身上抚摸磨蹭。   叶泊语不接受这套说辞,屡次尝试接触禁区。   向坞只好说:“不行、不行……我怕痛。”   叶泊语说自己好好学了,向坞任由对方拱着自己撒娇,咬死不放,“不行、不行……你的,超规格了。”   叶泊语轻哼一声,毕竟也算一种夸赞,勉强接受了。   “那怎么办?我也不能缩小它。”   向坞冷汗直冒,“我再、再想想办法。”   “哥哥,我想……”叶泊语含住他的耳垂,把“插”字念得很轻又很深,送入他的耳朵。   向坞闭上眼睛,使出浑身解数,希望叶泊语能暂时忘记此事。   不行不行……会死人的!   一切结束后,叶泊语说:“那你今天留下。”   可是他留下就很可能进行到最后一步。   向坞是有些迟钝,但绝对不傻。   叶泊语的算盘打得太响,狼到底是食肉动物。怎么可能真的只是盖上被子睡觉,总该有些被子之下不能播的内容。   假期还有两天结束,不知道还能躲多久,向坞紧急头脑风暴,同时将吻落在叶泊语的唇上,半是安抚半是讨好,“可我明天真的要上班,说不定晚上还要加班,我睡眠比较浅,有人在身边我会醒……”   叶泊语盯着他,向坞眼下的乌青明显,的确比较有说服力。   到底是没办法和精力旺盛的大学生比,他会疲惫也是正常的。   被叶泊语不情不愿地放回屋,向坞刚想缓一口气,手机在书桌上一闪一闪。   他拿起来查看,芳文洁发来的消息横在屏幕上。   【打两千给我。】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向坞抿住唇打下一行字:【你不要再赌……】   没有输入完,也没来得及按上发送。   因为芳文洁又发来一条。   【前几天是你生日啊,生日快乐,儿子】   作者有话说:   狗狗想要,狗狗得不到,狗狗生气 第45章 竟然敢强吻他   在得知向坞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之前,母子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平和。   芳文洁虽然常常不着家,但物质上很舍得花钱,哪怕是最落魄的那段时间,都没有饿着自己和孩子。后来经济条件好了,更是花钱给向坞报各种补习班,每每应酬结束也会打包饭菜回来给向坞。   向坞是个懂事听话的小孩,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等待家中那扇门开,等待母亲回来。他也的确争气,大学考到外地一所很知名的学府,成为芳文洁炫耀的资本。   用女人的话讲,她供向坞吃穿十几年,为的不就是以后不愁有人给自己养老吗,向坞有出息,她的后半辈子才能有着落。   芳文洁喜好打麻将,连带认识了不少时髦的大姨大妈。高三那年暑假,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芳文洁特意打扮一番,拽过儿子冰凉的手腕,说:“儿子,你要不要跟妈一块出去?”   向坞说:“好啊。”   因为那是妈妈为数不多的邀请,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尽管面对一群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分外局促,那些目光打量他,分明是笑着,却像针一般扎在他身上。   “你妈妈这些年可不容易,你现在考上好大学,以后可要好好孝顺她。”   “这孩子怎么这么内向,也不爱说话,这可不行,将来出了社会要吃亏的。”   “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念完大学还是得往上考,再怎么也得读个研吧?”   棋牌室开在城郊,避着人,是个小作坊,大家耍点小钱,也抽烟、闲聊。   向坞拘谨地坐在角落,面对四面八方的“审讯”,芳文洁坐在牌桌上笑盈盈摸牌,打出去一张,才扬起脖子说话:“哎哎,你们别欺负我儿子啊!”   “放心吧,哪儿会啊,就想和名牌大学的准大学生说说话嘛。”   一转脸,无数双眼睛重新盯回他。   向坞不记得自己答了什么,应当就是顺着说,他虽然不会说好话,但也懂得看大人的脸色。   接下来的几小时如坐针毡,直到芳文洁把口袋里的钱全输光,还是大笑着,摆手招呼他,“来,儿子过来,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向坞那时已经十八岁,比芳文洁高出一头去,可女人对待他还是像对待小孩儿那样,仿佛他还没长大,她也确实没有见证他的成长。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孱弱的小豆丁,就变成如今安静话少的少年。   那天回家,向坞把沾有烟味的衣服放进洗衣机。一整天都不知道干了什么,回家后芳文洁又去赴其他朋友的约,母子俩连晚饭都没能一起吃。   可如果让向坞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说那句“好啊”。   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那是唯一可以靠近妈妈的机会。高三一整年的努力都是为了不让芳文洁失望,在错题与试卷堆叠起来的课桌上,他做了无数个有关于高考落榜的噩梦,没人知道他多恐惧,没人能听他诉说内心空荡荡的彷徨。   只有一扇门,他等待着它打开。   ##   向坞失眠了。天蒙蒙亮时才睡着,黑眼圈更加明显,照镜子把自己都吓一跳,更让他吓一跳的是叶泊语突然出现在身后。   青年如同大型犬一般,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额头抵在肩膀上,下一秒就要睡着。   向坞抬手摸了摸叶泊语的头发,轻声叫道:“泊语”。   叶泊语转头咬住向坞的脖子,向坞瞬间瑟缩,却被猛然收紧的手臂圈在原地,挣动不得。   等叶泊语完成一系列幼稚的报复抬起头,镜子里出现向坞呆呆的脸,他轻哼一声,“昨晚睡得好吗?”   向坞昧着良心:“还可以呢。”   叶泊语说:“我不好。”   过于坦率了,外加晨起的必然反应抵着他,向坞背后冷汗直冒。   “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向坞提议。   叶泊语没动。向坞却不能不动,他还要上班,只能任由叶泊语圈着他,完成洗漱的所有步骤。   清水冲洗过面颊,一抬头,叶泊语正看着他,的领口。   棉质睡衣洗久了,领口变得松松垮垮,悬挂在下颌的水珠隐落其中。叶泊语用手指勾起领口,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向坞一时忘记反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狗犯流氓怎么办?   “我衣柜里有套新睡衣。”叶泊语开口,眼睛从衣领里正回来,“赶紧把你这套破衣服给我换了。”   向坞吞咽口水,也顾不上合不合适,直接答应下来。   原来是他想多了。   不禁有点小惭愧。   去厨房做早餐,多给叶泊语打了一个鸡蛋做补偿。摆上餐桌,叶泊语问为什么自己的荷包蛋是双黄。   向坞假装惊喜,仿佛饭不是他做得一样,抬头起语气真挚道:“那你今天会有好运气的。”   叶泊语无语,“你哄小孩呢?”   可不就是。   “你起这么早,是要出门吗?”向坞问道。   “什么?不。”叶泊语一开始没听清,抬起头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只是睡不着。”   向坞眨眨眼,当做没听懂对方话里话外的指控。   毕竟有的人差点在他身上睡着了,可见不是说的什么话都能信。   饭吃完后叶泊语忽然改了主意,准确说是张溢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出去。   假期七天,叶泊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每天做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向坞回来,快要赶上独守空帏的黄花大闺女。   年轻人,不该这么没朝气。   但欲求不满会让人怨气冲天也是真的。   “我一会儿和室友出去。”叶泊语说。   向坞正在玄关穿鞋,闻言点点头,“好的。”   “好什么好?我又不是在跟你报备。”   向坞说:“玩得开心,晚上还回来吗?”   叶泊语盯着他,“不回来。”   这是在赌气。   向坞歪过头:“真的吗?”   “假的。”叶泊语一巴掌糊过去,盖住向坞的脸,“快点走吧,看见你就烦。”   向坞眨眨眼,睫毛在掌心里瘙痒,“泊语。”   “干什……”话没说完,衣领被扯住,嘴巴也被堵上,吧唧一口。   向坞说:“我走啦,泊语,拜拜,晚上见。”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强吻他!   门关上,叶泊语站在原地,眼睫颤抖,耳后通红一片。   ##   忙完了上午的工作,向坞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到卫生间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道:“喂哥,这个月我可能要迟一点打钱。”   电话对面一股东北碴子味的男声道:“咋啦老弟,是不是遇到啥困难了?”   向坞说没有,对面又热络地聊了几句,电话才算挂断。   从卫生间走出来,正撞上刚出门的方实然。对方的脸色不太自在,很明显是听到刚才的通话声。   向坞什么都没说,径自走到洗手台。   方实然也跟过去,水流声响起又关闭,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开口:“哥,你借了谁的钱啊?”   向坞扭过头,有些诧异,“这么不隔音吗?”   他还以为没听到,所以假装很沉稳。   “没、不是,我猜的。”方实然是根据向坞的回话猜的,他有些紧张,“哥,你别是借了什么高利贷吧?”   向坞没回答。   方实然更害怕,“哥,你要是缺钱你跟我说,我和筱筱……”   “没有,你想多了。”向坞说着还笑笑,意在让对方放轻松,推着方实然离开洗手间,解释了一小句,“以前家里欠的旧账,马上就要还清了。”   方实然松了口气,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一句,“咱不是刚发的工资吗?”算上加班费也有小一万,向坞却完全周转不开。   向坞张了张口,“……转给家里了。”   他还是给了芳文洁两千,另外还要补上叶泊语转给芳文洁的钱。   当然这部分他还没有给,但总归要还的,而且是尽快还。   有些账怎么也还不完。这在向坞心里已经是默认的事情。   闻言方实然不好多说什么,拍了拍向坞的肩膀,道:“哥,你要有困难就和我说,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尽力帮。”   这和电话里那人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向坞笑了笑,这回是发自真心的,“好,我会的,谢谢。”   【有空出来喝一杯?】   收到这条消息时,向坞正在公司的食堂。   挑好饭菜,他才回复道:【抱歉,最近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时间。】   过了一会儿,对面又发来消息:【老陈跟我讲,你们俩碰见了,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想见我吧?】   手机界面最上方的备注显示着“马书雪”三个字。   实际上这不是马书雪第一次找他。十月假期开始前,马书雪就突然又与他联系。早在那时,向坞就用同样的理由拒绝过。   想了想,他还是回复道:【没有,真的忙。】   马书雪:【那就好】   马书雪:【他是他,我是我。向坞,你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向坞看完,直接把手机收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客套话,比起在同个国家留学的陈桓昇,自己在马书雪心里压根算不上什么。   只是向坞总比旁人慢一拍,要事情过去很久以后才能明白。   那些突如其来的“对你好”,都是有代价的。   作者有话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狗犯流氓怎么办? 第46章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向坞没有回复,马书雪自然从他的冷淡中察觉到什么。   等向坞再打开手机,马书雪已经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老陈这几年一直托人打听你的消息,后来知道你和王辰在交往,他才没敢打扰你。】   【向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其实你的联系方式是老陈托关系找到的,他怕自己加你你不同意,才让我先来问问你的近况,希望你一切都好。】   饭菜还热着,却已经没胃口吃了。   向坞想,那时候面对马书雪的嘘寒问暖,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冬天没有暖气,为了省电费也没有开灯,周围黑漆漆,他裹很厚的被子蜷缩在出租屋的床上,看到马书雪突如其来热切的问候,眼泪滴在裂纹的手机屏幕上,眼眶红了一圈,抽抽鼻子,动用僵住的手指打下几个字。   【我挺好的,你呢?】   早在几年前向坞就把大学同学的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马书雪是后来过了很久自己主动找来,重新加上的向坞。   成功添加好友后,马书雪发给向坞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老同学,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呀,还好吗?】   她没有问当年的事,也没有问向坞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删了所有人。   她一句话,轻飘飘的,羽毛一样,抚在向坞的心上,让向坞有了短暂喘息的机会。   所以哪怕这么多年没见面,马书雪回国联系他,他稍微犹豫一下还是去接机了。   向坞当然会记得别人对他的好,也努力为了那一点点的好,做出相应的回报。   但他也记得那些不好。   不过他是个很窝囊的人,既不会报复也不会在心里扎根仇恨,只会默默远离。   ##   叶泊语早该想到。   张溢就是一恋爱脑。   但凡能和女朋友在一起,他一定会抓紧一切机会。哪怕前脚刚和叶泊语约好去网吧开黑打游戏,下一秒也能夹着尾巴,像只衰衰的浣熊,说:“小韵说她也想来,她还没去过网吧。”   叶泊语礼貌地问:“她家是没按网吗?”   张溢面露难色,脸上的衰样更明显,“她已经在路上了……这样,今天的网费我全包了!”   “您多大方啊。”叶泊语像个阴阳怪气的捧哏。   十月气温陡然降低,肖韵还穿着青春靓丽的碎花布裙,到了以后直接坐在男朋友旁边。   张溢一边和女友说话一边打游戏,一心两用,游戏里死得飞快。叶泊语捞不动他,下一把进了自由匹配,不跟张溢玩了。   张溢说:“兄弟,你进错房间了。”   叶泊语说:“对着呢。”   张溢吞咽口水,和女友对视一眼。   “叶泊语,你假期前见过我姐了?”这回由肖韵主动搭话。   叶泊语随意“嗯”了声,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张溢一脸懵,来回看着两人。啥时候的事?   “家里安排你俩相亲,结果如何?”肖韵紧紧盯着他,暴露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为什么问我,不该去问你姐吗?”   “……她都不和我说,这还是无意中听家里说的。”肖韵笑得有些苦涩,“她总嫌我幼稚。”   一局结束,叶泊语这才转过头,“你想我俩有什么结果?”   肖韵的表情茫然一瞬。她不知道,但如果叶泊语已经有交往的对象,而且还是男生的话……   “我有男朋友了。”叶泊语打断她的思考,“还要我说多少次?”   肖韵松了一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   张溢则一整个大震惊。   “什么?你怎么还去相亲了?还是跟肖韵她姐……等等,我有点乱。”张溢陷入混沌。   说实话张溢能交到女朋友,还是艺术院出名的美女,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他一死读书的,家境不好,就人有点小帅,还常常因为和叶泊语走在一起,被迅速掩盖住光芒。鼓足勇气追肖韵追了半学期,竟然真的让他把人追到手了。   面对张溢呆愣的脸庞,肖韵“噗嗤”一声笑,捧住自家男朋友脸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你怎么蠢得可爱。   张溢火速陷入粉红泡泡中,傻笑两声,不再好奇这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   傻人有傻福。   叶泊语漠然看着,对上肖韵有意瞟来的眼神。   所有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连看着甜美可爱的肖韵都不单纯。   当然不是说她对叶泊语有意思,只是有时候,有意无意,她会从张溢的口中套出话来。   叶泊语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小情侣在旁边腻腻歪歪,叶泊语打了几把游戏也不玩了,随便点开一个视频。   过一会儿张溢转头看,嚯,大少爷在看小猪佩奇。   面无表情地看完一集,自动播放下一集。   一整个下午都耗在乔治佩奇身上,直到手机在桌面上响起震动,打开看,是向坞发来的一笔转账,叶泊语发过去一个问号。   向坞提醒是他转给芳文洁的那笔钱。叶泊语蹙眉看着界面,下一秒点击退还。   这回换向坞发来问号,当然,他不会和叶泊语一样只发问号,还体贴地询问怎么不收。   叶泊语:【用不着。】   向坞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打来一串小作文,大概内容是感谢叶泊语当时救场,但事情一码归一码,钱他还是要还的,不能这样……   叶泊语越往下读心里越烦,眉头蹙得更深。   张溢无意中看见了,主要是“老婆”那行备注实在深入人心。   张溢:“天啊,你对象咋还给你打钱?”   叶泊语正心烦着,也没多加解释,“他乐意,钱多烧得慌。”   张溢瞠目结舌,少爷有男朋友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少爷怎么还、还……被对象“包养”啦!   作为纯爱大使,张溢此刻发表重要讲话,“兄弟,你别再被人骗了色。”   叶泊语倒是想。   无奈向坞才是百般抗拒的那一个。   于是更烦了。   索性打字回复向坞:【真那么想还,晚上和我睡一屋。】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很显然没有。但向坞和他分得这么清楚,总叫他心里不舒服,什么你的、我的,向坞整个人都是他的!   钱他是绝对不会收的,既然向坞这么想偿还,倒不如在其他方面满足他的需求。叶泊语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别人追求的份儿,哪有他上赶着把自己送上去,对方还一个劲地推脱。   岂有此理!   肖韵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忽然问:“叶泊语,你是认真在交往吗?”   叶泊语很想说关你屁事,碍着张溢的面子,他只冷漠扫了对方一眼。   “如果你是认真的,就千万别答应我姐姐,不管她对你说什么。”   “你之前不还想撮合我们俩吗?”   肖韵的目光闪了闪,张开口,“……她应该找她喜欢同时也喜欢她的人。”   叶泊语没回话。   不关他的事。   尽管赴宴那天他和肖颖在包厢有过一段短暂的对话。   “是不是家里的老二都这样?”在叶泊语转头就要走时,肖颖提出这样的疑问。   “我妹妹也是,对于这个家之后会怎样漠不关心。但她不争,不代表没人和她抢。她现在住的地方、平时的花销、养的那几条猫狗,都是家里给的。她交往了男朋友,只敢跟我说,她也知道爸妈一定不会同意。他们随时可以拿回自己所给予的,做父母的就是这么残忍。到时候她又要怎么选?   “所以至少,我会去争。与其让他们帮我选一个,不如我自己挑,对我有用处的。”   肖家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还是咬牙生了第三个。   肖家两姐妹都生得好看,就更衬得肖家的小儿子平庸囊肿。饶是如此,那小孩也受到捧月般的待遇。就因为是个男孩。   肖颖有野心,想要在自己弟弟没长大前,先站稳脚跟。但肖家重男轻女的观念不会变,她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交往,有了未婚夫,有了这个女婿,父母反而愿意帮扶。天底下就是有这样离谱的笑话,而且总是上演。   叶泊语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权和名利他都不要,他还是叶家的老二。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肖颖一开始就是怀揣这种想法,公开自己对叶泊语的好感。   结果被叶泊语一眼识破。   没办法,谁让他身边总是这种人。大家都抱着各自目的,想从中得到某些好处,还会美其名曰,这是双赢。   肖颖说:“你很幸运叶泊语,没人能像你这么自由。”   叶泊语没有反驳。他听惯了这类说辞,范竹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到底幸运在哪里呢,杨悦可死时他十五岁,是投入这层地狱的时间很短很幸运吗?   那未免太可怜了吧。幸运是通过比较得出来的。   谈话的最后,肖颖说:“叶泊语,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从网吧出来,肖韵提议去附近的酒吧坐一坐。   深知自己见色忘义的张溢积极喊着要请客。   叶泊语没有马上答应,他和向坞的对话止步于他的提议,过了很久向坞才发消息说晚上要加班,可能很晚才能回,接着就是一阵道歉。   叶泊语抿直唇,在张溢期待的目光中说:“行,去。”   作者有话说:   小狗叛逆. jpg 第47章 说了你也会忘   持续加班到很晚,空荡的办公间,向坞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是前一阵他特别设置的。   只有一个人的通话是这个声音。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泊语”两个字,向坞刚从洗手间出来,手还在滴水,还是飞快接起电话。   “你在干什么?”叶泊语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不等向坞回答,他又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刚在忙……”   叶泊语又一次打断:“忙什么?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语气非常之严肃。   “……泊语,你喝醉了吗?”   电话那边停顿几秒,随后传来青年含糊的声音:“哥,你来接我。”   ##   酒吧距离向坞工作的地方很近,打车十分钟就到了。   进门不用多找,直奔最多人围起来的那一桌。和叶泊语的室友打了照面,张溢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是肖韵先开口:“是向先生对吧?”   向坞刚刚结束工作,穿的是最为普通寻常的衬衫长裤,闻言却有种想要藏起来的冲动。   更早一些时候,他便知道自己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但那时的他并不在乎,也不想要融入,始终游离在外。   眼前的两名大学生,女孩面庞甜美柔和,男生有些大大咧咧,但眼神清澈。   两个人的对面就是叶泊语,正低头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才抬起头,对上向坞的眼睛。   对视的一瞬间,向坞忽然忘记下一步动作。   叶泊语的衣柜里冬夏的衣服居多,倒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多到夸张,但每一件都很合适他。或者说是这个人让那些衣服变得很合适。   他也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景。   在一间分外有格调的酒吧,在一众灯红酒绿之中,他依旧是那抹亮色。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也同样被人群包围。   旁边还有人拿着手机,二维码的黑白页面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刺眼。   向坞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但马上,叶泊语说:“我老婆来接我了。”   向坞一下僵住,完全不敢动弹,直到叶泊语朝他勾手指,“过来,还愣着干嘛?”   在一众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中,向坞硬着头皮上前去。叶泊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坐。”   向坞有些徒劳地说:“泊语,你喝多了。”   叶泊语歪过头来朝他笑,在他自己的想象中应该是痞痞的,在众人眼中则是酷酷的,换到向坞这边,只觉得孩子喝傻了,呆了吧唧的。   于是顺势坐下来,只坐到了沙发的一个边角。   叶泊语不满意,明目张胆环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上揽。   “别……”向坞朝对面看了一眼,小声道,“你朋友还在看。”   “那就让他们看。他们让我看了那么久,现在也该换一换了。”叶泊语才不管,玻璃桌上摆着几杯酒,认不出谁是谁的,他脸上的薄红骗不了人,保守估计喝了两杯以上。   向坞推几下没推开,也就随叶泊语去了。   帅哥名草有主,前来加微信的大部分人都散去,只余下几个年轻的姑娘,举着手机偷偷拍下这一幕。   对面张溢不知收敛地长大了嘴巴。   很意外的。   向坞是他从没想过的类型。   自从得知叶泊语交往了男朋友,他便自动带入到严子衿那一款。毕竟那是迄今为止他知道的第一个gay。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这类男生都很精致、可爱,必要时候还会嗲一下。   但是向坞不同,或者说完全不搭边,既不精致也不是可爱那一款。   黑发黑眼,皮肤白皙,唇色红润。他的背很薄,整个人显得清瘦,抬手拨弄叶泊语的额发,手指指节修长匀称,压低了声音说话,语气有些温吞,但总能够清晰传达。   可能是刚刚从工作的地方赶来,他眼睛里有疲态,但依旧耐心与之对话,探听到叶泊语一连喝了好几杯不同口味的鸡尾酒,隐隐担忧地捧住对方的脸,询问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想不想吐。   叶泊语侧过脸,紧紧贴着他手腕内侧,说:“老婆,你好冰。”   向坞眸光微闪,“是你太热了。”   安抚好粘人的大型犬,向坞转过头来,说:“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张溢张着的嘴巴还没合上,被肖韵推了一下,才道:“噢噢,不麻烦的,应该的应该的……”   他忍不住又看一眼整个挂在别人身上,占有欲十足的室友。   ……哇。   真是没想到。   临走前向坞再次表示感谢,并想把账结了。   张溢连忙说不用,说好了是他请客。   “那怎么行?你们还是学生呢。”向坞不同意,执意要付钱。   但张溢早先就划了账单,无账可结,向坞只好说:“那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等人走了,张溢一脸恍惚地坐回去,扭头对女朋友说:“我好像有点理解叶泊语为啥会弯了。”   肖韵倒不生气,自家男友就是这样冒傻气,她早习惯了,耐心听他往下讲。   “你觉不觉得叶泊语的男朋友……有点色。就是、哎,咋说,可能这就是年上的魅力。”张溢说着眼睛不停瞟向比他大了两岁的女朋友。   肖韵笑出声,做出和方才向坞一样的举动,捧住男朋友的脸,笑容甜美道:“宝宝,你真是蠢得可爱。”   这回不用中译中。   直接说出来了。   ##   出了酒吧,空气一下清新许多,连带呼吸都变得轻盈。   向坞说:“泊语,你能不能先松开,让我把手机拿出来。”   他用哄小孩的语气。   叶泊语说:“不行。”   也像小朋友一样无理取闹。   这个时间外出的人很多,两个大男人在酒吧门口搂搂抱抱还是吸引了一些视线。   向坞努力保持镇定:“但是不拿手机叫车,我们没办法回家呢。”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到他,叶泊语松开紧搂向坞的怀抱,改为牵着手。   跟上次向坞到酒吧接人时稍有不同,这一回叶泊语是彻底喝醉了,一路上都粘着向坞,耳边“老婆”、“老婆”叫不停。   顶着巨大的压力与社死,在司机师傅怀疑的目光下,向坞没什么说服力地道:“我表弟喝多了。”   下一秒,叶泊语吻在他的下颌,“我不是你表弟。”   向坞内心的小人流下面条宽的眼泪,嘴里喃喃:“是啊,我的小祖宗。”   叶泊语:“我是你的猛……”话没说完,向坞紧急捂住他的嘴巴。   久违了,猛1老公。   但是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充满了沉默的车厢里,让叶泊语有机会说出口!   向坞往前二十几年的人生,有苦有乐,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平淡地度过。直到遇到叶泊语,才领略到什么叫做波澜起伏。   好不容易下车,叶泊语又不肯走了,在路边就要把手伸进衣服里耍流氓。   向坞说:“别……不行!叶泊语!”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泊语稍作停顿,低下头乖巧地说:“嗯,在呢。”   向坞欲哭无泪,“我知道,我知道你在……但你要停下来啊。”   折腾到电梯里,向坞大着胆子,用手指着叶泊语,“不许乱动了,这里有监控。”   等出了电梯,打开公寓的门,叶泊语又开始念经一样念他的名字,管他叫老婆,然后,很突然地,他问向坞为什么不肯做到最后一步。   当然,他的说法粗俗很多,此处加工成文明用语。   一瞬间,向坞还以为他的酒醒了。但想想也不可能,接着便尝到对方嘴巴里辛辣的酒气,被吻得喘不匀起,他眼角渗出泪来。   加菲听到开门声就醒了,碍于有更大只的生物挂在向坞身上,它只能扭着屁股摇着尾巴在一旁巴巴等待。   小狗全程围观。   向坞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他的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开了,嘴巴更是红绯得不像话。   的确很色。   因为他的皮肤很白,那双乌黑的眼眸里盛着眼泪,水汪汪的,更色了。   叶泊语再次凑上前,向坞被逼得开口:“说了你也会忘的。”   “不会忘。”   “会忘。”   “不会。”   叶泊语说得太多笃定了,要不是经历过一次向坞一定会相信。   见向坞不说话,叶泊语再次开口:“向坞,我想要你。”   语气直白而热烈。   向坞则感到一阵脸热。   很丢脸。   也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了,竟然还想把爱和欲望分开来看。   循序渐进压根不适合成人世界。   他只想再慢一点,搞清楚叶泊语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感觉,是否真的和他一样。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向坞说。   “什么?”   “刚刚在酒吧里……那个女生长得很像你的相亲对象。”说到最后,向坞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不喜欢西餐,不喜欢酒吧,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这些又都和叶泊语与之相称。   他没办法不喜欢叶泊语。   “她是肖颖的妹妹。”叶泊语说。   向坞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妹妹,难怪长得那么像。”   “她是我室友的女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向坞别过头去,湿漉漉的睫毛蹭过眼下,“我就是随便问问……”   真是这样吗?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那现在该你回答我,为什么不让我插进去?”   叶泊语喝醉了,完全没有判断能力,不然一定会知道向坞是在吃味。   现在他只抓住他的问题,抓住向坞不放。   向坞有些无奈:“……说了你也会忘。”   “不会忘。”   很好,又进入循环了。   向坞用手指轻轻点在叶泊语的鼻尖,像是对待顽皮耍赖的小狗,有些纵容又带着点亲昵。   “你分明就忘了啊,我的生日。” 第48章 你酒醒了?   翌日中午,叶泊语宿醉醒来,头痛欲裂。   向坞早就去上班了,在餐桌上留下纸条,精心做了四菜一汤。换做是他自己一定不会这样浪费,但一想到叶泊语今晚就要回学校,不自觉就越做越丰盛。   本来想得好好的,芳文洁那笔钱无论如何都要还上,但叶泊语不收,为此甚至不回他消息。要不是喝醉酒,估计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不想两人陷入冷战,向坞尽可能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   然而钱是怎么都存不住的,下了地铁向坞便将其中一部分转进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银行卡。   很快收来一条信息:【老弟,咋回事,不是说缓几天吗,我这不急。】   最后直接打来了电话,要向坞别勉强自己,“你的信誉我还不知道吗?你这几年也不容易……”   紧接着,对面说了一句过于离谱的话:“你可别找那不靠谱的高利贷啊,实在不行你找哥。”   向坞:“……”   对面也察觉到不对,自己就是在干这行,只不过利息相对低一点。   要说良心么,有,但也不多。   大哥吭哧两声,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   很神奇。   向坞也说不好这算什么关系,说朋友么肯定不是,就是放贷的和还贷的。但是还了这么些年,大哥儿子都二十好几了,几乎是看着向坞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一开始还会凶神恶煞地威胁,不相信向坞一个人能还完这么些钱,又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后来每个月都收到雷打不动的汇款,只多不少。   向坞从来没离开过出租屋,一来是大哥怕他跑了,不许他动地方,二来他那时确实太穷了,根本担不起搬家额外的支出。头几年是真不好过,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五份工,时间被分割成无数小份,钱永远还不完。   学会抽烟也是在那时候,在出租屋外被黑褐污渍浸透的石阶上,纹花臂的大哥递给他一根烟。   向坞不敢不接,接了,窝囊地说声“谢谢”。   火燃起来,他抽一口,先被呛得直咳嗽,大哥哈哈笑他。他闭着眼睛又一口,又呛,又咳,如此反复几次,熟练了,烟罩着他,像罩上一层灰色的面具,情绪被掩藏起来,紧接着灵魂也跟着抽离。   整个青春期他都安分守己,做过最出格的事是撕掉成绩不理想的随堂小测。   而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是学会抽烟。   ##   晚上按时下班,向坞提着新买的水果回家,一开门,客厅的灯亮着。   他没敢进门。   他不进,加菲却管不了这么多,热情地出来迎接,用大脑袋拱向坞的肚子,向坞连忙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乖。”   “回来了干嘛不进屋?”叶泊语从卧室出来,倚靠在门框上抱臂看着一人一狗互动,整个人很慵懒,实际上还在头晕。   向坞的脊背一僵,不敢直起身看对方,只对着阿拉斯加说:“你今天不回学校没关系吗?”   “明天上午没课。”叶泊语睁眼说瞎话。   向坞看过叶泊语的课表,印象里是满课,但少爷既然这么说,自然是不能忤逆少爷。   向坞一边揉狗一边点点脑袋。   叶泊语:“你睡觉睡落枕了?脑袋转不过来?”   向坞:“……没有。”   话音刚落,叶泊语已经到身前。黑压压一团阴影,压迫效果十足。   “你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敢看我?”叶泊语一把捏过他的脸,该怎么说呢,他确实很敏锐,向坞一进屋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被捏得嘴巴嘟嘟的向坞,含糊不清说:“你酒醒了?”   叶泊语的神情有一秒不自在,移开视线,又理直气壮转回来:“早醒了,你看不起谁?”   你啊。   向坞在心里无声回应。   叶泊语的酒量确实不行,昨晚到卫生间吐过一回,还是向坞给收拾的残局。   少爷抱着马桶吐完整个人蔫了吧唧,像条落水狗,向坞于心不忍,总不能让人臭烘烘睡一晚,咬一咬牙,干脆叫他把衣服脱了,帮忙冲洗。   叶泊语醉得晕头转向,一边脱一边还不忘问:“你为什么不脱?”   衣服沾了水,沉甸甸挂在身上很不舒服,叶泊语又不配合,眼看就要过零点,向坞忍不住用平时训加菲的语气道:“叶泊语,你听话一点,都这么晚了,洗完还要吹头发!”   竟然真的管用了。   但没一会儿,高个子的青年弯腰下来,蹭着他的肩膀撒娇:“你生气了?”   向坞专心冲他头上的泡沫没回答,叶泊语就“哥”、“哥哥”地乱叫一通,好不容易冲干净了,叶泊语抬起头,眼神灼亮,“老婆。”   向坞想要阻止,让他别说了,但忘记手里拿着花洒,一下对准了叶泊语的脸。   向坞:“……”   向坞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叶泊语呛咳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哥,我溺水了。”   向坞:“……对不起。”   成功把人转移到卧室,叶泊语还是拽着他不放。加菲悄声无息地跟到床尾,又把向坞吓一跳。   被两只巨大生物夹击,向坞忍不住说:“你爸爸和你都是坏蛋。”   阿拉斯加歪过脑袋,佯装听不懂,前爪抬起,后腿用力,轻松上了床。   双人床忍辱负重,发出“咯吱”一声。   叶泊语:“肥狗,下去。”   加菲用屁股冲着它的衣食父母。   向坞头疼死了。   “哥,你和我一起睡。”叶泊语提出要求。   向坞摇头。   “那我和你一起睡。”   有什么区别?向坞说:“我把加菲弄走,不让它闹你。”   叶泊语紧紧抓住他,“你不能和别人一起睡。”   “加菲是狗。”   “也不能和别的狗一起睡。”   向坞很为难,叶泊语喝醉了,对醉酒人士不能有过多要求,他只好又哄道:“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躺下。”   叶泊语说:“好。”   躺下了,叶泊语没有立刻睡,反而盯着向坞。目光过于灼热,向坞抬手抹一把他的眼睛。   手掌移开了,依旧一双亮亮的小狗眼,和阿拉斯加简直一模一样。   “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你。”叶泊语又凑过来,“我不要钱,我要你。”   向坞无奈,“这两件事不要放在一起说,会被误会。”   “误会什么?”叶泊语说完似乎想到什么,“我室友以为你包养我。”   向坞:“??!”   向坞一脸懵,“为什么啊?”不应该反过来吗?   “你给我转账时,他就坐在我旁边。”叶泊语还在不停往他这边拱,眼看就要被拱下床,向坞及时制止,“那你没有和他解释吗?”   “嗯。”叶泊语嗅到沐浴露的香味,是他的沐浴露,淡淡的木质香,焚香,染上向坞本身自带的柔软气息。是他的。“没有。”   向坞傻眼了,“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无所谓。”叶泊语不满向坞真的专注在他所讲的内容,手不老实地乱摸一阵。   “泊语,你都喝醉了就不要这样了。”向坞把那只不老实的狗爪拿出来,摸了摸对方被吹得蓬松柔软的头发。   “没喝醉就可以?”叶泊语抓住漏洞。   向坞张了张嘴,“如果你还能记得……可以。”   他还是松口了,没办法,对待叶泊语他就从来没有过硬心肠的时候。叶泊语随便撒个娇,说几句好话,他就什么都愿意给他。   “这可是你说的。”叶泊语一口啃上他的嘴巴,两个人几乎是叠在一块,向坞不免惊诧,“你都喝这么醉了,怎么还……”   按理来说不应该。   人喝醉了,身子骨应该是软的,包括某个重要的部位。   叶泊语却是个硬邦邦的男大!   向坞高度警觉。   叶泊语却毫无大型犬的自觉,一个劲想往向坞怀里钻,向坞几次差点掉下床,好在折腾没多久,被向坞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大少爷就睡着了。   半夜,听到加菲的鼾声,向坞诧异非常。   未成年的小狗怎么会有这么粗壮有力的老大爷鼾声?   悄悄离开前他特意把加菲也带走了,让叶泊语睡个好觉。   回忆到此处,向坞说:“你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叶泊语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就是什么都不记得。   叶泊语喝醉酒后会断片,这恐怕也是他不愿意沾酒的原因。   向坞笑了,“没什么,昨天你喝多了,我把你安顿好也去睡了,就这样。”   叶泊语狐疑地看他。   向坞突然小小“啊”了一声。   叶泊语再次紧张。   “回来一路上你都在叫‘老婆’,我……”向坞话没说完,叶泊语一张脸爆红,连忙捂住向坞的嘴。   小男孩不好意思了,大声反对:“不许胡编乱造,讲话要讲证据的!”   向坞装模作样拿手机,叶泊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竟然还录音了?!”   向坞老老实实:“没有,我骗你的。”   叶泊语:“……”   向坞真的,烦死了。   作者有话说:   叶小狗根本不知道自己喝多了错过了什么哼哼,生日也是喝醉了向坞说的,所以他没记得 第49章 小狗尾巴藏不住   张溢到达教室时,距离上课还有好几分钟,教室里却诡异的安静。   走到叶泊语身边,张溢一面好奇地张望四周,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这帮人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哎对了,我来的路上可听说,咱院出了个装逼犯,开了辆贼拉风的红色跑车就来了,真想亲眼看看……”   叶泊语没说话。   张溢的笑容僵在脸上:“……该不会是你吧?”   沉默。   而后,叶泊语扭过头去,狠狠咋了下舌。   张溢:“我去,少爷,啥时候捎我一程,我坐后备箱都行!”   张溢很激动,叶泊语很无语。   为了圆昨天的谎,他强撑着比向坞还晚一些从公寓出发,不想迟到,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杨悦可的品味一向张扬又可怕,跑车的颜色火辣惹眼,一路上引起不少关注。要不是情况特殊,少爷也怕挂科,叶泊语坚决不愿受这种瞩目。   ——那些跟他的长相、成绩没关系的夸赞与欣赏,他一向认为是虚的。   由此可见,叶泊语本人的自恋程度百分百,这张脸就是资本。   但叶泊语已经足够低调,除却开学一个月就打人、大二就申请到二人寝外,也没什么太惹眼的举动。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   下课后,张溢软磨硬泡,非要去亲手摸一摸那辆跑车。   叶泊语让他别丢人现眼,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他。   “悠着点开,我妈遗物。”   一句话,张溢不敢造次。叶泊语又说,“你不放心?我是合法继承的。”   张溢嘴上说“算了算了”,眼睛还是牢牢被跑车吸引,突发奇想道:“这周末带哥们出去溜一圈呗。”   叶泊语本想拒绝,但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点头应了,“可以,你可以叫上你对象。”   “那你要带你男朋友吗?”张溢好奇问了句,经过昨天的一面之缘,他现在对叶泊语男朋友的好感度大大提升。   叶泊语没说话。心里想的是,必须要想办法让向坞也醉一次!   于是,上午十点刚过,向坞在工位上接到了伴有特殊铃声的电话。   同事里有熟通互联网的小年轻,侧过头道:“向哥,你谈恋爱啦?特别关心铃声诶。”   向坞正在跟方实然对方案,闻言手忙脚乱翻找手机,手机顺着文件夹掉到转椅上,又在地上滑行了一段。   向坞:“……”   正好滑到另一个设计师脚边,对方捡起来,“哦呦,是个叫‘泊语’的,听着怎么是个男生名啊?”   四周静了一瞬。   方实然接话道:“向哥的对象我见过,个子很高长得特别漂亮。”   这可不算编瞎话。   叶泊语确实很高,那张脸也的确漂亮。   那人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真的假的?”   方实然呵呵笑,“咋了,年哥你羡慕?那你也找个呗。”   向坞拿回手机,没多看挑衅者一眼,朝方实然温声道:“我去接个电话,有事你叫我。”   方实然笑眯眯:“好嘞哥。”   叶泊语打来的电话没能接听到,向坞回拨过去,手机贴在面颊上,声音温润而清晰:“喂,泊语。”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向坞有点紧张:“喂?听得到吗,喂?”   “听到了,‘喂喂’叫谁呢?”叶泊语不情愿地开口,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向坞放下心来,“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完后悔了,立马接道,“你早上迟到了没?”   向坞愣了一下,“没有。”他一直都是那个时间出门,一直没有迟到过。   叶泊语说:“我也没有。”   向坞捧着手机,呆立在消防通道敞开的窗户前。   接着听见叶泊语扭扭捏捏说:“昨天骗你的,其实我今天满课。”   向坞一下笑了,说:“我知道啊。”   他知道的。只是没拆穿,叶泊语说了他就随声附和,这么点小事也要跟自己打电话报告,不是小孩是什么?   向坞心软成一团,毛线一根根缠绕,包裹成心脏的形状,刺刺痒痒的。   叶泊语轻哼一声,“少马后炮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空气清新,微风拂面,丝毫不感到寒冷。   阳光照在窗沿上,是一道道的,有轨迹。原来光也会挑选自己的落脚处,说不定是特意落在这里,在向坞的面前。   叶泊语说:“周末我和朋友去酒吧你要不要来,还是昨天那个地方,离你公司也不远。”   一到周末,叶泊语把驾驶位让给室友过足瘾。他主动提出要去酒吧坐一坐,余下两个人都没异议,大学生白天的课程枯燥,晚上就只能到这种场所发疯释放情绪。   再次到达那家酒吧,布局没有多大变化,但仔细一看,里面男男变多了。   张溢还嘀咕记得这不是一家gay吧,肖韵说:“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   肖韵的手指向叶泊语:“有人拍了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发布在平台上,上面有酒吧的定位,同城就能刷到。”   “……草啊,这也行?”张溢傻眼了。   叶泊语皱眉跟肖韵要了链接,照片其实很模糊,如果不是认识本人不一定会认出来,但他还是挨个私信让对方删除照片。   一到周天,向坞的狗屎公司就要加班,发消息说自己晚一点到,让他们先玩。   离开公司之前,他特意去洗手间抓了一把头发,平时看叶泊语随便抓几下就很帅气,到自己完全不行。向坞有些气馁。好在早就叶泊语通知过他,他换了一身还算说得过去的休闲服。   今早有同事问他特意打扮是要去约会吗。   向坞含含糊糊应付过去了。   总不能说是为了去酒吧。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邀请,向坞一定会拒绝。   他好像天生缺乏活力。   芳文洁看不惯他温吞的性子很久了,在向坞还小时会拧着眉毛说:“也不知道你究竟像谁。”   好在母子俩的样貌相近,不然真的要被怀疑不是亲生的。   酒吧的入口有段幽暗的走廊,上一次急着来接人,向坞根本没注意地形,冷不丁慢下来,一时间还找不到准确的路了。   向坞自以为聪明地跟着别人走,结果绕到了洗手间。   向坞:“……”   等到向坞成功找到入口,叶泊语正来回摇晃酒杯里的酒,拒绝了不知道第几个人加微信的请求。   张溢和肖韵单独开了一个卡座,小情侣甜甜蜜蜜地讲悄悄话。   叶泊语的怨气更大,在向坞来到面前的那一刻达到顶峰,“怎么不接我电话?”   向坞愣了一下,才想起找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抱歉,音乐声太大了,我没听到。”   “你说什么?”叶泊语听不清,一把将他拽到沙发上,贴着耳边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温热的唇蹭过向坞的耳廓,一阵发痒。   他又在叶泊语耳边重复一遍,叶泊语不管,酒杯塞进向坞的手里,“把这个喝了。”   向坞眨了眨眼。   “谁让你迟到的?”叶泊语盯着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劝酒,有些紧张,怕向坞不答应,不答应怎么办,总不能强迫……   向坞喝掉了,辛辣的酒水灌进喉咙里,他一口气干到底,没给叶泊语启动备选方案的机会。   叶泊语勾了勾嘴唇,酒水单摆在桌上,又叫人开了几瓶度数颇高的烈酒。模样十分游刃有余,向坞都看在眼里。其实没什么好奇怪,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叶泊语只是酒量差,又不是真的不会玩。   叶泊语确实一肚子的坏水,一心想着灌醉向坞。他还没见过向坞喝醉了是什么样,小狗尾巴藏都藏不住。又递给向坞一杯,故意问他要去舞池跳舞吗。   知道向坞一定会拒绝,他又说:“那我们还是喝酒吧。”   已经拒绝了叶泊语一次,向坞不想拒绝第二次,于是第二杯酒也成功下肚。   叶泊语见他的眼神依旧清明,没忍住问:“向坞,你很能喝吗?”   向坞不记得自己的酒量是怎么练起来的,好像是有一阵,他加入一个很小的企业,公司的酒桌文化很恶劣。一开始他喝酒总是吐,后来渐渐适应了,喝得不太多时也不怎么难受。   “比你好一些。”向坞斟酌回答,给小男孩留足面子。   叶泊语咬牙,你最好是。   第三杯喝到一半,忽然穿黑白制服的服务人员过来,说:“您好,12号桌点的蛋糕。”   叶泊语以为又是一些人在胡乱示好,没接,说:“我们这儿没人点蛋糕。”   对方微笑看着向坞,“请问是向坞,向先生吗?”   向坞没想到还有他的事。   “这是陈先生为您点的蛋糕。” 第50章 不属于他   像布丁一样柔软的,层次分明的慕斯蛋糕,上面有坚果、薄巧做点缀,一看就价格不菲。   刚上大学的那阵子,向坞疯狂迷恋这类甜品。   因为不甜。   正巧学校里开着一家非常火爆的甜品店,他每周会光临一次。   考上了名牌大学,芳文洁很高兴,每周毫不吝啬地打给他生活费。这些钱大部分被向坞存下来,他只允许自己每周光临那家店一次。   任何好吃的东西,只要天天吃,也会厌倦。他建立自己的期待,在每周三课少的下午,进入那家装潢华美梦幻的店面。   有天在店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   当时男人眉头紧紧蹙着,手指也紧紧捏住下颌,灾难式地打量橱窗里的各类甜品。   由于出入这家店的女孩子居多,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向坞,却像见到救星一般,主动上前搭话。   把向坞吓了一跳。   男人向他询问,这里面的蛋糕哪一个味道更好,更适合送人。   向坞用练过几年钢琴的修长手指,指向被冷光灯照射着,橱窗第一排第一个,被坚果和巧克力环绕的慕斯蛋糕。   “这一个。”他回答。   ##   眼前的这一个蛋糕,和七年前那一个很像。   陈桓昇的出现也和那时一样突兀。   很显然,向坞的祈祷没能如愿。   他又一次和陈桓昇碰面。   在酒吧暧昧灯光的映衬下,陈桓昇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框闪出丝丝缕缕的光。   他面上露出刻意的笑,说好巧,能在这里遇见。   话明明是对着叶泊语说的,眼神却无意中瞟在向坞身上。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不到半月,这期间陈桓昇找马书雪帮忙探听对方的消息。   最后一次,向坞直接把马书雪的微信删除了。   他比从前更戒备。   陈桓昇还记得从前向坞对自己有多依赖,哪怕是期末考前夕,都不惜在实验楼下等上一个多钟头,只为了见他一面。   向坞对其他任何人都淡淡的,唯独对他是特殊的。   那份甜品后来出现在马书雪的课桌上,向坞误以为两个人在交往,陈桓昇制造了很多偶遇的机会,他都像受到惊吓的兔子,颤巍巍地既不肯凑近又不敢躲远。   真正交往是大一下学期,陈桓昇解释清楚,马书雪桌上的甜品是他给的“贿赂”。   “我想知道你的行程,才买蛋糕贿赂她的。”   “啊。”向坞露出讶异的目光,那双眼睛黑漆漆裹着光亮,“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他的神情有些腼腆又有点期待,一如当初在甜品店,陈桓昇看到他望向玻璃窗时的情形,一如颁奖典礼结束后,他献上一束花,窥见那双掩在惊讶眼眸里的欣喜。   向坞太好哄,或许也好追。   别人给他一点点的好,他就牟足力气,献上自己的全部。   那么笨拙、那么夸张,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追望着你。陈桓昇有段时间甚至是得意忘形的,他拿向坞的手机拍照,紧紧揽着向坞肩膀,亲吻他的脸颊。   陈桓昇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他给予向坞最高级别的奖励。   分手时为了断了向坞的念想,他不免说了些重话。   但是对上那双柔软的黑色眼睛,陈桓昇也于心不忍。出国后他或许不再回来,异地都无法维系感情,更别提两个人在不同的国家。   最终还是狠下心说:“向坞,你对我的好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当然是借口,偏偏比他小两岁的向坞还听不懂,傻乎乎说:“那我可以改。”   他是如此迫切,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陈桓昇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头顶,说:“向坞,可能再过两年你就懂了,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好吗?”   向坞说:“好的。”   他是如此顺从又小心翼翼。   出国之后,陈桓昇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他后来交往的人相比,向坞其实很普通,既没有特别亮眼的成就,样貌也不是最出众的,但却是相处起来最舒服的人,既乖巧又全心全意地信赖他,需要的时候他会在,不需要了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从不打扰。   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向坞,乃至于在国外待了一年后,主动朝马书雪问起对方的近况。   马书雪:【你不是说和向坞有关的事都不要再跟你提吗?】   马书雪:【他退学了】   陈桓昇给马书雪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电话里马书雪说对方一年前就退学了。   “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问导员,也说得特别含糊。他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对,就是你俩分手之后不久的事情吧?可能都没一个月。”   那之后陈桓昇托国内的朋友留意向坞,重新拿到了向坞的联系方式,却没勇气问向坞究竟为什么突然选择退学。他怕知道答案。只能间接通过马书雪了解对方的近况。   向坞很少发朋友圈,和马书雪也不算特别熟,回话都十分简短客气。   渐渐地,国外繁忙的生活让陈桓昇逐渐忘记这个人。   后来马书雪也出国了,偶尔会找陈桓昇一起出去,有天特别激动的在伦敦街道上讲起中文,“哎你知道吗?你前男友和王辰在一起了。”   陈桓昇一时怔愣,“哪个前男友?”   “向坞啊。你以前还挺喜欢他的,还让我加他的微信,找他聊天。”   陈桓昇皱了皱眉,“王辰这人的风评不太好……”   “得了吧,要我说你们都半斤八两。”不知道想到什么,马书雪努了努嘴巴,“明明不是长情的人,却都装得很深情。”   马书雪一语中的。   两年间,陈桓昇身边的人换得很勤,外加上事业频频受阻,他本人很受挫败,心里隐隐有回国的念头,但并不强烈。   之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他陪友人到社区附近新开的面包店,看橱窗里无人问津的甜品,突然看得出神。   朋友说:“这家只有面包好吃。”   “……我知道有家店的甜点很好吃。”陈桓昇所答非所问。   后来马书雪要回国,他拜托对方帮忙约见向坞一面。   “就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陈桓昇说。   马书雪一脸的不信,“都多久没见了,他肯定不愿意见我。”   结果很意外,向坞还真的答应去接机,连带着见到的还有他的新男友。   与向坞告别后,马书雪坐上出租车,第一时间给陈桓昇打电话。   “不如放弃吧,他现在过得很好。”   马书雪向陈桓昇描述向坞的男朋友:“长得可帅了,比你帅,还比你高,就是年纪看着有点小。完了老陈,你没戏了。”   她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陈桓昇虽然是她的朋友,有什么忙她都乐意帮一帮。   但是他们这群人对向坞太残忍了。   马书雪常常想,人究竟要怎么倒霉,才能活成向坞那样子。   所以再见到向坞时,她的语气忍不住带上怜悯,却忘记了自己也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瞰着这个人。   ##   叶家小儿子的生日宴上陈桓昇频频走神,停车场的对话还在脑内一遍遍地循环。   他再一次见到向坞了。   和六年前相比,向坞几乎没什么变化,或许是回忆的滤镜,让他觉得对方更有魅力,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陈桓昇不知道,如果再早一点遇见,再早三个月或者半年,向坞就该是截然不同的两样。   因为他的不知道,所以每每想到叶泊语凶狠的态度和不耐的神情,都会进一步分神。   陈桓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乃至于作为宴会主持人的叶汶宇来到他面前,他都没有察觉。   陈家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很溺爱,即便陈桓昇这几年在国外一无所成,回国后依旧找人牵线搭桥。   叶汶宇看重对方手里的资源,愿意与其打交道。   看出陈桓昇心不在焉,他主动上前搭话。   却不想从陈桓昇口中听到和自己弟弟有关的事情。   “叶总的弟弟刚刚和一个男人一起走了。”陈桓昇含蓄道,“不巧对方是我的学弟。”   叶汶宇惯会察言观色,自知不可能是学弟这么简单。   “他走了?他把女方扔下就走了?”叶汶宇明知故问道。   陈桓昇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想到停车场里跟在叶泊语身后的女人,神情微动。   马书雪被向坞删除了微信没几天,无意刷到同城酒吧,他和叶泊语亲密搂抱在一块的照片。   马书雪:【截图】   马书雪:【这是向坞没错吧?旁边的是他男朋友,他俩没分啊?那你还捣鼓我给你说好话干啥?害我被删了[中指]】   陈桓昇压根没听进去,在他心里叶泊语已经是个有男朋友还要去跟女人相亲的渣男。   那天向坞站在停车场等了不知道多久,一见面,就被叶泊语凶巴巴地对待。   况且这种照片根本不该流出来。   叶泊语太年轻了,只顾享受玩乐,丝毫不顾及向坞的感受……   陈桓昇抱着某种复杂的心情,几乎天天光临这家酒吧,每天喝醉酒面对前来搭讪的人,总是下意识找和向坞相似的面孔。   真正见到本人,反而不敢贸然靠近。   驻足在远处看叶泊语一杯接一杯地灌向坞酒。   蛋糕送出去的时候,自然看到向坞惊讶的神情,那双眼眸首先紧张地望向叶泊语。   陈桓昇的心脏像被一根根细针扎透。   曾经那是属于他的。   现在全部属于另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苦情前夫哥是斗不过小狗的! 第51章 你这是要干什么?   十月的夜晚气温骤然下降,尤其有风刮过,冷空气顺着衣领、袖口兜进,身体一点点渗入凉意。   酒吧外面,向坞刚拉住不管不顾一路疾走的叶泊语,就被对方迅速甩开。   叶泊语没有继续往前,停在原地,别开头,不肯给向坞看自己的脸,像赌气拒绝沟通的小孩,顶多上幼稚园大班。   向坞刚张开口,“泊语……”   “他为什么知道你的生日?”听到向坞的声音,叶泊语立马转过头,给台阶就着急忙慌地往下走,“你们有那么熟,他连你的生日是哪天都一清二楚?!”   其实更想问凭什么,陈桓昇有什么资格,比他先一步……   眼下的局面让向坞猝不及防,刚想开口,叶泊语又说:“你们真的只是校友那么简单吗?”   向坞不想两个人吵架,叶泊语却咽不下这口气,咬牙切齿,“你过生日,干嘛不告诉我?”   向坞张了张口:“我不怎么过生日的。”   这是实话。芳文洁没有那种仪式感,很多节日,向坞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给自己煮一包饺子、一份汤圆,买月饼、吃粽子……唯独生日,他不为自己买蛋糕。   节日是大家一起过,生日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自己的事,从来都不重要。   “而且也早就过去了,今天不是我生日。”向坞连忙解释。   叶泊语板着一张脸,用生硬的语气问:“那是什么时候?”   “……十月一。”其实早就说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叶泊语喝醉了酒,忘记了。   “那他为什么送你蛋糕,他对你有意思?他从前就对你有意思?他真的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你有跟他说清楚我们什么关系吗?”   叶泊语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把向坞砸蒙了。   早在酒吧里面叶泊语心里就憋着一股火,陈桓昇说蛋糕是送给向坞的生日礼物,记得向坞以前爱吃。   叶泊语一时忘记反应。   如果是从前他会怎么做?叶泊语无从参考,他既没有过恋人,那就更不存在什么情敌。   那瞬间凉意从脚底往上冒。   向坞比他大了六岁,两个人才认识不到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向坞绝大部分的人生他都没有参与。   曾经他和陈桓昇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他也无从知晓。   一股焦灼感牢牢扎根,瞬间生长成尖锐的荆棘,盘桓在心间。   叶泊语目光灼灼看着向坞:“你最好全部说清楚,如果有事敢瞒着我,你就死定了。”   这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一场霸凌。   朦胧的月光将夜色染上一段醉意,高挂在半空的树梢上,薄薄的叶片颤了两颤,险些被秋风带走。稀疏脆弱的枝叶下,叶泊语的气势阴森可怖,向坞被他衬托得苍白又弱小。   “……我曾经和陈桓昇交往过。”向坞说。   ##   蛋糕原封不动摆在桌面,没有人动过。   陈桓昇手里拿着塑料叉,来回转了两下。   忘不掉叶泊语粗暴拉起向坞离开的场面,小少爷甚至连借口都不愿意给,压根不询问伴侣的意愿。   “蛋糕就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泊语的语气冷硬,神情更是冰冷到极致,目光倒是很锐利,从陈桓昇的脸上狠狠刮过。   向坞总会吸引一些烂人。   从前是王辰,现在是叶家的二少爷。   叶泊语在圈内的名声很差,暴力是出了名的。连叶家都拿他没办法,叶汶宇自称家里很头疼这个弟弟,想找个人治治他,所以才安排了那样一场相亲。   叶家可能知道他在外面胡搞些什么,但不在意,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不如说这个圈子里全部都是这样的人。   那向坞知道吗?   眼看着叶泊语带向坞离开,陈桓昇想拦,如果向坞向他求救的话——但是从头到尾,向坞没有看他一眼。   向坞看上去的确慌乱,眼睛却一直跟着叶泊语打转,好像对方就是世界的中心。   那份待遇他曾经有过,所以再清楚不过。   陈桓昇心中酸涩一片,情侣间的事,他不能随意插手,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就像他一时没忍住送出的这个蛋糕,没有人领情,还闹得如此难堪。   塑料叉最终落在那个形状完美的蛋糕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鞋,陈桓昇充满希冀地抬起头。   张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你好,请问,刚才坐在这桌的客人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   张溢前脚还在和女友甜甜蜜蜜,转头一看,叶泊语消失不见了。   本来应该坐着他兄弟的位置上坐了一个陌生人。   肖韵看到也露出意外的神情,小情侣对视了一眼,决定过来看看情况。   听到男友愚蠢的发言,肖韵忍不住扶额。   她上前一步,拉过张溢说:“不好意思,我们的朋友刚刚在这边……”   陈桓昇看到肖韵,准确来说是酷似叶泊语相亲对象的那张脸,开口道:“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   肖韵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   “你到底有多少个前男友?!”向坞的话音刚落,叶泊语的声音一下拔高。   要不是晚上,估计能把树上的鸟都惊了。   鸟没惊着,以为俩人要打架的好事路人倒是惊了。   向坞也惊了,磕磕巴巴:“就、就两个。”   “什么叫‘就两个’?!”叶泊语学他的语气,声音阴森恐怖,“你还想有多少个?!”   向坞一脸诚恳:“没、没了,真的。”   叶泊语的怒气未消,“但你之前没有告诉我。”   他用了一个陈述句。   向坞的脊背一片发麻。   “我说呢,姓陈的都毕业不知道多少年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关心自己同校的学弟。”   “原来你们交往过。”   “当时为什么不说,你想瞒着我?为什么?”   叶泊语的语气越发沉静,和平时的炸药桶形象截然不同。   这更糟糕。   糟透了。   “你对他余情未了,还想再续前缘?”冷静只是表象,叶泊语一整个胡言乱语,“向坞,别告诉我你还对他有情,所以你说你不喜欢王辰,你一直在等他?!”   “不、不是……”这都哪跟哪,向坞完全跟不上大学生的思维节奏,“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但你和他在一起过,”叶泊语一字一句,“还不肯告诉我。”   向坞:“……我怕你生气。”   “现在我就不生气了?!”叶泊语简直暴怒。   一想到陈桓昇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他对向坞的了解,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亲密的过往,而自己还一无所觉……   没能一拳揍在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是他判断失误。   叶泊语终于知道那股不舒服从何而来。   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陈桓昇的眼神时不时就会瞟向向坞。   哪怕站前一步,阻隔住对方的视线,陈桓昇依旧在觊觎着——觊觎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说话啊!不说是承认了?你还对他有旧情?”叶泊语整个人气到发抖,咬紧牙关,下颌紧绷。   “没有,我们已经结束了。”   向坞一边摇头,一边还想像从前那样用肢体接触安抚叶泊语,可一想到刚才被叶泊语挥开的手,他又有些犹豫。   他不确定这次会不会又被甩开。   他总是在做错误的选择。   他一犹豫,错过了时机,叶泊语整个人在爆炸的边缘,一把掐过向坞的脸颊,“你是不是还想回去找他?!”   向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但无济于事,叶泊语根本不信,扯过他的手臂,“那就跟我回去。”   叶泊语说的“回去”当然不是回酒吧。   跑车在黑夜里一路疾驰,向坞几次想提醒叶泊语开慢一点,对上叶泊语冷若冰霜的面孔,又瞬间噤声。   这件事是他的错。   是他妄图想要瞒下来,不去回忆那段过往。可陈桓昇是他的前男友,这是没办法否认的事实。   是他自食恶果。   公寓的门一开,阿拉斯加热情地迎接。   但氛围不对。   对上叶泊语冷冰冰的眼眸,小狗竖起的尾巴骤然放下。向坞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摸它,直接被叶泊语硬生生拽回房间。   门“砰”地一声大力关上,加菲在门口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竖耳听着门内的动静,用爪刨门,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   向坞在酒吧喝了两杯半的烈酒,又坐在副驾驶上被冷风吹了半天,冷热交替间,脸颊骤然飘红,身体也一阵冷一阵热的,一时间头昏脑涨。   叶泊语将他甩在床上,而后自顾自开始脱上衣、解腰带。   他的身材很好,胸肌腹肌皆精壮有料,顺着人鱼线向下延伸更让人浮想翩翩。   更别提那张脸,是整件艺术品的精髓。   尤其不说话时,眼神微冷,下颌线紧绷,更是一件完美的造物。   但现在显然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   叶泊语压身上来时,向坞还一脸茫然,“泊语,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泊语的眼神黑沉,用笃定的语气。   “干你。”   作者有话说:   加菲(不谙世事版):干干干! 第52章 我会负责   叶泊语很急。   太急了。   和以往的急切不一样,他急着要向坞接纳自己。   ——他必须快点得到。   他将向坞缠得很紧,紧到有些发疼。   向坞忍不住叫了一声,明明快入秋,眼前的季节却好像往前翻了几月,回到初春的树下,一切刚刚开始,幼嫩的枝叶首次绽放出春意,春天的气息。   叶泊语常年练习搏击,身体充满力量感,不是向坞轻易能挣脱的。向坞的手被反剪在身后,脸颊挤在枕头上,只能徒劳地叫他:“泊语……”   “你不愿意?”叶泊语开口,声音里裹藏着连他自己都诧异的沉郁,浓稠得像是晕不开的墨,黏连胶着。   笼罩在向坞身上的阴影过于庞大,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这时候更能清晰感知到,叶泊语是一个成年男性,而非家养的宠物。他活生生的,有自己的情绪,会愤怒、嫉妒、失控,同时也会按照自己的思维行事。   四周安静,加菲在外面扒门,发出幼犬才会发出的呜咽,听上去可怜极了。   向坞咬了咬唇,试图说服对方:“我想、我们慢点来……”   “还要多慢,我等的还不够久吗?你还想我怎样?还是说……”叶泊语一口咬上他的后颈,那颗小小的黑色的痣,在他的齿间研磨、碾碎,“你根本不想跟我做,向坞,你该不会一直在等那眼镜败类回国吧?”   短短一小时内,陈桓昇在叶泊语口中先是失去名字,变成“姓陈的”,现在干脆连姓氏都没有,直接变败类。   后颈那块肉被咬红了,沾着湿漉漉的唾液,向坞摇头,说自己已经和陈桓昇断干净了,上次只是碰巧遇到。   “我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叶泊语两耳不闻,继续行动,期间向坞稍有一点挣动,他便更用力地贴近,恨不得将两具身体嵌成一个。   事实证明,叶泊语很喜欢肢体接触,只不过他的纠缠太痛了,不懂收敛。向坞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   “泊语。”向坞再次叫道,醉酒让他有些晕晕的,飘起来一般,灵魂仿佛飘在上空,而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叶泊语心烦意乱。   为了缓解这股宣泄不出的躁意,他堵住那张嘴——用自己的手指,在口腔胡乱搅弄一番。大概因为羞耻,向坞不再折腾,安静下来,叶泊语却没把手指抽离,仍然抵在那条柔软的舌头,直到唾液泛滥,在嘴角溢出,他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向坞。   向坞什么都会,会教他接吻,帮他纾解,主动吞吐……以往那些令他心绪激动的教导都化作某种酸涩的果实,捏在掌间,一下爆出汁。   这一回他不要向坞的引导,不要他再说好话哄自己,不要听他的嘴巴里轻轻软软地念自己的名字。   他要自己来,由着他自己。   这很可怕。   曾经令他厌恶、作呕的行为,叶泊语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   就如同他讨厌叶家的一切,但他身上依旧流着和他爸、他哥相同的血液。   向坞像砧板上的一条鱼,刀落下的那一刻,剧烈的挣扎跳动,但当刀尖深深插入腹中,他反而不动弹了。   游戏的最开始,叶泊语还可以不管不顾,操纵着角色,初入这条陌生的隧道,置身于一个绝对安全的密境里,被温暖舒适的温度包裹着,他不想离开。   但向坞始终没动静,他渐渐不满足,还希望这个人与自己同行,冒险也是两个人的事。于是细细碎碎地吻落在后颈,掰过向坞的脸,却发现对方咬紧泛白的唇。   “哥!”叶泊语一下惊醒过来,慌乱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向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阵难忍的疼痛过去,晕眩的状态稍稍好过一点。他含糊发出一个单音,便被叶泊语捧着脸乱亲了一阵,脸上哪个角落都没放过,尤其是那瓣没什么血色的唇,被含在嘴里润了又润,依旧不见好。   叶泊语想要从刚刚寻到的隧道入口退出去,但眼下向坞早就经不起折腾,退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反而让他更不自在,眉也跟着皱起来。叶泊语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能保持原地不动,两个人直直杵着,走不是留也不是。   “没关系,我可能需要适应一下,你等我一下。”向坞虚弱地开口。叶泊语的游戏准备太草率了,尤其情绪上头,更没条理。   向坞遭罪,叶泊语彻底冷静下来,变得和门外的加菲差不多了,垂着脑袋,鸦黑的眼睫也跟着耷拉下来,只差没有呜咽两声哭出来。   向坞见状更不能放任不管,事已至此,探险还要继续,路都给探进来了,还能不让人往前走吗?那之前受的苦岂不是白受,至少要取得一次宝物吧,就当是哄小孩开心呢,况且这事的源头还是自己……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向坞拍了拍埋在他颈间搞自闭的那颗脑袋,一步步引导,走慢一点、深入一些,不要憋气,呼吸、呼吸……   直到最后——   “唔、你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也……也想想办法。”   不得不说,叶泊语勤奋好学,并且学得飞快,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虽然旅程的开始不太愉快,好在一路上有向坞引领着,叶泊语也算找到一些门道,只不过第一次拨动机关,还是早早掉入陷阱里,宣布游戏结束。   叶泊语额头上挂着汗,脸红耳赤的,“向坞,你舒服吗?”   这条路向坞走得又累又疲,脑袋更是晕得厉害,敷衍地点点头。   “哥,你还想继续舒服吗?”叶泊语换了个称呼。   向坞抬起头,对上那双亮晶晶的小狗眼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我……”   没等他说完,小狗撒欢似的又一次重启游戏,闯入隧道,这一回有经验了,来回折返几圈,找到最关键的那个机关点。   向坞又变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只不过这次不想再被随意操纵,慌忙着找寻逃跑的路。   却被一把揪着鱼尾拽回来,叶泊语汗津津地贴上,“我棒不棒?”   向坞羞耻地脚趾蜷缩,欲哭无泪,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你很棒。”   叶泊语舔了舔他的唇,“我还可以更棒。”   向坞彻底惊恐,“不、不需要更棒了……”   叶泊语立刻露出不愉快的神情,“你不想跟我继续?”未等向坞回答,他又恶狗先行,“那你还想跟谁?!”   说完彻底发疯,加大马力,横冲直撞,拆家拆房拆向坞。   向坞:“???”   向坞怎么都想不明白,叶泊语是怎么把话题又扯回到那么远,远到他反应不过来,只能被迫承受。   游戏一直玩到后半夜,向坞累到出现幻觉,全身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阿拉斯加踩了个遍。   加菲用湿润的鼻头碰了碰他的脸,吻部抵在床沿,一双豆豆眼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向坞用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房门不止何时开了,他想要抬手摸一摸小狗,但实在太累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下一秒便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第二天依旧是在一阵冷一阵热中醒来,房间的开着,有道声音忽远忽近地传入耳朵。   向坞强撑着抬起眼皮。   眼前出现一道身影,叶泊语拎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粥,手掌抚上向坞的额头。   向坞想要起身,被叶泊语按住,“别动,你发烧了。”   向坞缓慢眨了两下眼。   原来是发烧了,难怪这么难受。   随后想到什么,“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叶泊语一句话宣告向坞的死刑。   向坞四处找手机,叶泊语看他不肯安分躺下,把手机摸出来给他,“你那个姓方的同事打过电话,我让他帮你请假了。”   向坞吁出一口气。   很好,全勤奖没了,但不算翘班。   叶泊语显然不能明白向坞的心理,一双剑眉拧起,“你人都这样了,还想着工作?”   向坞抬起头看他,嘴唇没有血色,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了,尤其他的头发、眼瞳又那么深,很无辜地看过来。   叶泊语一阵心虚,坐在了床角,低着头指尖交叉,“我刚才上网查了,下次我会注意的,不会再让你生病了。”   向坞说:“不,我想应该和那个没关系,是昨晚我穿得太少,又吹了风……”   虽然的确很痛,痛到他发不出声音。   但,那也不能全怪叶泊语。毕竟小孩是第一次,初来乍到的,总该适当给予一些鼓励。   叶泊语满脸不信,说:“不可能。”   向坞懵了。   可他确实从出了酒吧身体就不是很舒服,只是后来的一番折腾加重了他的病情。   “就是我的责任。”叶泊语一脸认真,“我会负责。”   怎么负责?   向坞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叶泊语马上给了他答案。   叶泊语说:“我是你男朋友,我会好好负责的。”   好封建的说法。   因为做了,所以就要按一个名分,要负责任。   但又由于那张脸实在好看,语气又过于笨拙,不断搅紧的手指暴露了叶泊语此刻的紧张,耳根连着颈项一块泛红。   见向坞迟迟不作答,叶泊语有些急了,“你不会是想不认……”   向坞说:“好啊,那就拜托你了,男朋友。”   之后叶泊把刚买的粥拿出来,让向坞坐在床上喝。   向坞表示自己可以起来,还是想去餐厅吃。   叶泊语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厨房一片灾难。   向坞的身边,叶泊语还在试图解释,“我本来以为煮粥很简单……”   向坞用饭铲戳了戳糊成一团的米饭块,艰难道:“你第一次用电饭锅,这样已经、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下次记得……要放水。”   作者有话说:   向坞:怎么办啊,完全夸不出口。   被小狗吃到,并扶正了自己的地位,心机狗 第53章 你的男朋友是我   饱餐一顿的叶泊语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得上殷勤。   主动拉开椅子让向坞坐下,亲手打开粥盖,还不忘用勺子搅拌。   然后就去刷锅了。   向坞不放心,叮嘱叶泊语不要用清洁球,要用海绵柔软的那一面。   叶泊语嘴上说知道了,心里想的是怎么趁向坞不注意扔掉买个新的。   这锅都糊了,铁定不能要了。   昨晚张溢连发十几条消息询问什么情况,但衣服塞在外套口袋里被叶泊语扔在客厅沙发了。   向坞睡着后,他还很精神,或者说过于精神了。   睡不着,就目不转睛看眼前睡着的这个人,向坞睡得不安稳,脸上还带着潮红,想来从那时候就有点烧起来了,偏偏叶泊语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但好在还知道帮忙做清理,这回长记性,先去网上查,打开手机直奔梯子,挂着外网用英文搜索,少爷的聪明伶俐总能用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毛巾来回投了几次,轻柔地擦拭过全身,过程中叶泊语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是这么一副单薄脆弱的身子承载下他的全部。   叶泊语向来比旁人更大只,脸有攻击性,拳头更有攻击性,之所以可以随时随地无视别人的瞩目,是因为无论怎样,那些目光或冒犯或露骨,他都有能够解决的自信。   向坞比他矮了大半头,肤色遗传了母亲,有段时间甚至白到透明,那明显不健康,最近几个月气色才算好起来,也只是恢复到正常水平,脸上、屁股上的肉倒是多了一点。   别问叶泊语怎么知道的,小狗有的是手段和办法!   但即便如此,面对焦躁失控,一心只想着得到的叶泊语,他还是全盘接纳了。   加菲把脑袋搭在床边盯着向坞,叶泊语难得温情地拍了拍狗脑袋,告诉小狗,哥哥只是睡着了。   面对向坞时,他难以把这个称呼用正经的方式讲出来,只有情动时假装不由自主,无意中讨要更多的爱。   这成为一种技巧,哪怕里面的确装了真情。   收拾好一切,才有空看张溢发来的消息,无疑就是问他怎么一声不吭走了,还有坐在卡座的男人是谁。   张溢:【他还认识小韵的姐姐】   看到这条时,叶泊语的眉轻轻挑起。当初肖颖找自己要过陈桓昇的联系方式,不过并没有通过好友申请。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叶泊语想起自己有陈桓昇的微信。   于是当机立断,凌晨三点,屏幕散发出幽幽的光照在叶泊语面无表情的脸,手指打字飞快:   【自己没有老婆,还想抢别人老婆,没道德的东西】   【少在我男朋友面前搔首弄姿】   【你个四眼鸭】   ##   向坞喝完粥回屋歇息,刚躺下又爬起来:“今天不是周一吗?”   叶泊语大方承认:“是。”   “那你怎么没去上课?”   “开什么玩笑,你都发烧了,我丢下你一个人去上课……”   向坞本来以为他下一句会接“那我还是人吗?”   但是没有。   叶泊语说:“那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男友。”   向坞愣住了,由于对方过于笃定,令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这样吗?”   叶泊语来势汹汹:“怎么,你还想不认?”   向坞连忙哄,怎么会、巴不得,男朋友、男朋友,是男朋友。   别太敏感了我的少爷。   向坞问那你的课怎么办,叶泊语说找室友请假了。   事实上呢,张溢此刻正心惊胆战,祈祷下节课老师也不会点名。   向坞狐疑看着青年那张刻意卖乖的脸,“那好吧……但你也不能总请假。”   “知道了,”叶泊语走过来强行把他塞回被子里,“这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你先好好休息。”   四面的被角都掖上,向坞被盖得严严实实,躺在两米的大床上更显得迷你了。   好像有点明白加菲每次都要扑人的行为。   是很想扑。   安顿好向坞,叶泊语非常满意。不过很快,叶泊语再次出现在床头,脸上是有点尴尬的神色:“你还是得先起来一下,把药吃了……”   向坞淡定道:“嗯是的,刚刚我就想说。”   吃药的过程中,叶泊语没吭一声,就是默默地递药、递水,顺带抽出纸巾给向坞擦擦嘴角。   向坞默默观察一阵,还是没忍住笑了,“我只是发烧,又不是行动不便,你没必要时刻看着我,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话没说完,叶泊语主动钻到他怀里,听到有些杂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向坞。”   “嗯?”   “……”   向坞猜到他是想说“对不起”,但是碍于面子,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张不开口。   所以他先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说完还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   叶泊语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宁静,能够包容一切的眼睛。   向坞:“而且我也有错,不该那么瞒着你,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为了一个外人吵架。”   又一次地,向坞原谅他的任性。   “哥。”他的声音哑了半分,“我想吻你。”   向坞眨了下眼睛,说:“不行。”   叶泊语心中的温柔梦一下碎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向坞。   为什么不行??   气氛都到这儿了!!   向坞无辜道:“我生病了,会传染啊。”   叶泊语咬牙,“我不介意!”   向坞说:“我介意。”   “家里不能有两个人倒下,不然加菲该没人管了。”   “……那就让它自力更生,它都成年这么久了,连喂食器都不会自己按,蠢死了,肥狗。”话是这么说,叶泊语除了嘴巴凶一点,在吃食上从没亏待过加菲,连遛狗都是交给专业人士,后来向坞来了,更是把狗宠得没边。   向坞心说,你都成年这么久了,煮粥都能把锅煮烂,你俩谁也别说谁……   当然这话不能说,说出来就完蛋了。   向坞点头应和道:“对对,加菲是没有你聪明。”   叶泊语:“……”   这算夸奖吗?   他赢了一只狗。   不一会儿,药劲儿上来向坞懒洋洋裹着被子,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不用管我了,你下午要是有课就先回学校吧。”   叶泊语一边说好,一边抚摸他的额头、鬓角。青年的手掌宽大,温暖笼罩在身上,向坞很快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被子裹得太严实落了一身的汗,掀开时还有点冷。   周围漆黑一片,向坞摸着黑打开灯,室内瞬间亮起来。   房子里没有人,向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去厨房接了一杯水,转一圈,加菲也不在。   还在想着,玄关处响起开门声,还有小狗响亮的叫声。   “汪!”   随后是叶泊语刻意压低的声音:“别叫,哥哥在睡觉!”   向坞有些意外,原来是会叫自己哥哥啊,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叶泊语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厨房里的向坞,看到自己屋里的灯开了,便径直走进去,没发现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退出来,和厨房里举着半杯水的向坞对视上。   叶泊语:“……你在干嘛?”   向坞:“喝水。”   叶泊语问:“那你怎么不出声?”   向坞歪头,“喝水要发出什么声音好呢?”   叶泊语:“……”   好一会儿,向坞笑了,叶泊语意识到自己被面前的人耍了。   他快步走来,脸上写着不满,开口第一句是:“你身体好点了?”   发烧好了,但身上依旧像被大卡车碾过,刚才下床甚至有些腿软。   不过为了不让叶泊语担心,向坞没有说。   “我以为你去学校了。”   “没有,下午没什么课。”叶泊语睁眼说瞎话。   实际上,他的长相很扎眼,非常容易辨别,更要命的是他的成绩甚至不错,许多老师教授是认识他的。   所以一旦他逃课。   那全完了。   向坞却信以为真,视线斜下去,“你没有给加菲解绳套。”   “别管狗了,”叶泊语走上前,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人抵住,低下头,“先管管我。”   结果还是接吻了,一开始只是轻轻的,一下两下,而后叶泊语抬起他的下颌想要深入吻上,被向坞制止。   “哎,别。”向坞的手盖在叶泊语的嘴巴上,“传染就不好了,你还要去、去上学。”   有点难以启齿。   毕竟他都工作好多年,叶泊语还在上大学,年龄上的差距在此刻尤为凸显。   叶泊语还很年轻。相差六岁也就代表着相差六年,六年其实很长,尤其向坞经历过,更有深刻的感受。   他的二十岁很糟糕。   但他希望二十岁的叶泊语过得好。   “我身体很好,不会轻易生病,哥哥,让我亲。”叶泊语的声音低沉,语调上扬后是另一番风味,撒娇似的,似夹非夹的。   向坞犹豫一下,眼神闪动。   紧接着叶泊语又说:“向坞,我不管你之前有过多少个前男友,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   他还是好在意,忍不住宣誓主权。   叶泊语强调:“你现在的,此刻的男朋友,是我。”   这次是真的,向坞却感觉做梦一般。   手指松开了,被攥紧在一边。   一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或许是为了弥补,昨天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接吻。   作者有话说:   哼哼甜蜜的一章,请夸奖! 第54章 我回来了   叶泊语想要给向坞补过一个生日。   向坞拒绝了。   “我现在不喜欢吃蛋糕了。”这同样是实话,生活窘迫的时候没钱买,等到有钱买了他已经不喜欢了。   他的人生好像永远在错位,阴差阳错地,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这也导致向坞养成处变不惊的性格,即便事情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无论多糟糕他都选择面对了。   “不然给加菲开个罐头吧?”向坞提议,“昨天把它关在门外好久。”   他连对小狗都心软,唯独对自己很苛刻。   叶泊语说:“那用不用给它的罐头上插根蜡烛,再让它许个愿?”   向坞歪了下头,“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是你过生日又不是狗过!!”叶泊语炸了。   但是第二天两个人一个要上班另一个还要上学,这件事被暂时搁置了。   昨晚查寝时叶泊语又不在,这回直接全校通报批评。   张溢说:“哥们,你还想不想毕业?”   叶泊语说当然,低头给向坞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回自己消息。   上一条是十分钟前发送的。   张溢苦口婆心:“哥们,知道你在热恋中,但是谈恋爱也不能影响学业……”   “瞎说什么。”叶泊语把手机收回口袋,“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张溢:“?”   张溢:“你比我瘾大。”   叶泊语象征性捏了下拳头,张溢脚底抹油溜了。   严子衿找过来的时候,下午的课刚刚结束。   叶泊语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公寓,这次长记性,开了请假条。   一抬头,教室门口杵着个人。   上次见到严子衿还是在会所里,叶泊语把对方狠揍一顿。严子衿长了教训,消停了几个月,现在又出现在叶泊语面前,只能用“阴魂不散”来形容。   只要叶盛一天不死,只要严子衿依旧是叶如惠的养子。   他们总会碰面的,在各种糟心的场合。   严子衿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在距离叶泊语足够远的地方停下来。   “你把汶哥拉黑了,汶哥找不到你。”远远的,严子衿负责传话。   叶泊语拎起书包,他又退后一步。   “汶哥叫你这周末回家一趟,有事跟你谈。”   “他说上次的事是他做得不对,他想当面和你道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他保证。”   严子衿根本不知道相亲的事,也压根不想来。但叶汶宇说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态度非常诚恳地请求他。   被需要的感觉很好,严子衿本来都拒绝了,后面又被哄得一口答应。   其实他还想问叶汶宇,真的有帮自己教训他这个顽劣弟弟吗,怎么看上去叶泊语比以前还要好。   比他过得更好。   严子衿心里充满怨念,可面对叶泊语又不敢表露出来。   “他的道歉能值几个钱?让他滚,”叶泊语说着看向他,“你也滚。”   面对叶泊语,严子衿是吃过教训的,瑟缩一下才敢出声:“不、不行!”   “汶哥说仅此一次,只要你来赴约,之后都不会再找你。”   叶泊语面无表情。   就在严子衿以为这事没戏时,叶泊语说:“告诉他,我知道了。”   那就是答应了。   严子衿刚想松口气,叶泊语又说:“啊对了。”   严子衿再次警惕。   “下次再敢叫人来传话,我直接动手了,谁让我精神有问题呢。”   严子衿脸部的肌肉不自觉抽动,身体也跟着幻痛起来,还记得之前那几拳的力道。   叶泊语不是一般的记仇。   上一次严子衿说过的话他还记得。   ##   晚上向坞下班回公寓,一路上都在回叶泊语的消息。   中午吃饭时方实然都说:“我和筱筱刚谈恋爱那会儿都没这么黏。”   向坞想到什么一般,抬头对着自己的同事道:“我们好像真的在交往了。”   方实然懵了,“什么叫‘好像’?”   因为是做过之后才确认的关系。   向坞仍处在一种不确定当中,直到这晚回去公寓,被一人一狗迎接。   客厅温暖的灯光落在脚底,本该在学校的叶泊语出现在眼前,耳边响起对方不满的抱怨,说向坞回消息也慢吞吞的,像乌龟。   阿拉斯加摇晃着尾巴挤到两人中间,扬着脑袋拱他的手心。   向坞站在玄关,想起中午和方实然的对话。   似乎可以把“好像”去掉了。   他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叶泊语。   叶泊语瞬间噤声。   好一会儿,向坞抬起头,对上那张微微泛红的俊脸,“我回来了。”   他第一次有家的感觉,不是在那套后来被卖掉抵债的外婆留下的房子,不是在冰冷窄小的出租屋,是在这间不属于他的公寓。   之后叶泊语一意孤行,带向坞去餐厅吃了顿饭,餐厅很有格调,但两个人都没吃饱。   叶泊语更是直言不讳,吃到一半,刀叉一扔,“难吃。”   回家后向坞又煮了西红柿鸡蛋面,叶泊语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水放多少、盐要几勺,面条要下几捆。   向坞:“……能吃多少放多少。”   以防万一,他问了一句:“你是要在宿舍里煮面吗?最好不要。”   叶泊语没说自己想学,只用一种含糊的语气,“就问问。”   向坞不信。   面条煮好了,两个人对坐在餐桌两边,叶泊语想到什么忽然抬头:“是不是应该吃长寿面?那种一整根的。”   向坞愣住了:“你想吃吗?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可以煮给你吃。”   叶泊语盯着向坞,“我的生日在明年。”   “知道,不是明年三月吗?”   叶泊语低头用筷子夹起面条,装作漫不经心地“嗯”一声,问向坞怎么知道。   “你的学生证上写着。”   “所以你就记住了?”   向坞点点头。   “我也记住了,十月一日。”叶泊语盯着他,“你的生日。”   向坞想了想,放下筷子,鼓起掌来,给予育婴式鼓励。   叶泊语:“……啧。”   他不是这个意思!   “是你说不吃蛋糕,我才想在其他地方补给你。”叶泊语烦躁地揉一把头发,“你知道吧?”   “……我现在知道了。”向坞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介意,于是更加下定决心,不要告诉叶泊语,他喝醉酒会完全断片。   “泊语,谢谢你。”   叶泊语抱臂,“这不是需要道谢的事情,你非要想谢我……”说着他凑上前,在向坞耳边嘀嘀咕咕,说完向坞还没怎么样,自己先脸红,却仍旧执拗看着向坞。   向坞手指抚在发痒的耳边,“现在吗?我有点吃不消。”   语气十分诚恳。   “……不是现在,你不是生病刚刚好?我又不是禽兽。”叶泊语着急辩解,两边耳朵直接红温。   小狗讨要交配权是这样的,虽然生疏,但是——要。   “那就周末你回来?但不能跟昨天一样太多次,我……”   叶泊语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要他说下去,害羞成这样,眼睛依旧有神,扭扭捏捏,“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向坞没有反悔。   但是叶泊语忘了,他事先答应叶汶宇要回叶家一趟。   周五的课上完,想起这件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泊语不知道他哥又犯什么病。   早两年叶汶宇不肯放他自由,这时候倒是愿意松口了,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盛住院以后,叶家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只留下管家,和固定几个帮佣,根本没人住。   把叶汶宇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他主动打了通电话,“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之后还有事,没空跟你见面。”   叶汶宇说:“回家吧,爸已经搬回去了,蒋阿姨在照顾他。”   叶泊语静了半秒钟。   看来叶盛真的快不行了,本以为他会在医院呆到死,结果还是选择落叶归根那一套。   真不愧是老封建。   叶泊语深吸一口气,“行,我现在回去。”   之后向坞便收到这么一条消息:【我爸好像要死了,我回去看看。】   向坞:“……”   叶泊语到时,是管家在外迎接他,连带着还有叶汶宇口中的“蒋阿姨”。   也就是叶三儿的母亲。   女人还很年轻,不过四十岁出头,叶汶宇也能面不改色称一声“阿姨”。不管真情假意,叶泊语有时候还挺佩服他哥的。   见了叶泊语,女人柔声说:“你爸爸刚睡下,要进去看看吗?”   “不了,等我哥回来吧。”   叶泊语和对方没见过几面,几乎没有过交流,印象里是和自己母亲截然相反的类型,不知为何,他有些排斥。   站在偌大的客厅,说句话都会有回音,叶泊语在这个地方待了三年,一直到十八岁成年。   在叶家的几年没什么好回忆的,一切都足够冰冷,明明身边都是些烦人精,他却常常感到周遭空荡荡。   那时候他一心想要挣脱,为此不惜和他哥达成合作——   他会配合叶汶宇一起扮演一个还算听话的儿子,叶盛去世之后,他与叶家再无瓜葛。   过了大约半小时,大门再次打开,叶汶宇回来了,问他吃饭了吗。   “我来不是为了吃饭。”叶泊语说。   “我知道,但是现在是吃饭时间,还是要吃饭。”   叶汶宇说着往餐厅走。   叶泊语蹙眉,跟了上去。   “等爸醒了,我们再进去。”叶汶宇说。   “别了吧,他看到我,说不定又该气活了。”   叶汶宇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别说气话,爸很想念你,不然也不会想着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叶泊语的眼神冷下去,“你还好意思说?”   叶汶宇倒无所谓,“你总不能和那男人一直在一起。”   叶泊语笑了一声,随即面无表情,“谁说不行?”   餐厅里只有兄弟二人,在外人面前叶汶宇还要耐着性子装一装,四下无人,他开门见山,“你那男朋友和陈家的小儿子交往过。”   叶泊语的神色更冷。   “看来你知道。”叶汶宇说,“那你知不知道当初他退学是为了陈桓昇?”   作者有话说:   假的。   不是。 第55章 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晚叶泊语没有回公寓。   第二天也没有。   周六晚上下班时,叶泊语打电话说自己在酒吧,让向坞过去接自己。   只不过这一回叶泊语很清醒,声音里听不出半分醉意。   即便如此,向坞还是说了好,下班后以很快的速度赶过去。   第三次到这间酒吧,连向坞都轻车熟路起来。   明明时间还早,吧台却坐满了人,比之前来的两次都要热闹,舞池里摇晃的人群,踩着节奏扭动身体,连灯光都在韵律下接连闪烁。   向坞站在人群的外围,首先放慢了脚步。   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有些相像,更相似的是这些人。   向坞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是王辰之前的那个男朋友没错吧?”   “天哪,叶泊语来真的啊?”   “难怪……”   一群人看到向坞窃窃私语起来。   向坞甚至有些恍惚,因为他看到坐在吧台遥远另一端的严子衿。   严子衿自然也看到他了,对视上那一眼很复杂,像是不甘,怨念,还有……畏缩。   与那晚不同的是,他身边坐着的不再是王辰,而是另一个陌生男人。   然而不等向坞多看,人群中忽然一片骚动,众人歪斜一条路。   向坞这才看到处在中心区域的叶泊语。   长腿曲起坐在沙发上,戾气很重的青年,五官精致得像精心丈量过后雕刻出来的,有一张让人难以忽视的脸。   和他来自不同的世界。   让人不禁想起,相遇之初,也是这样的情景。   “向坞,”叶泊语叫他,“过来。”   向坞犹豫一下,还是迈开脚步。   没关系的。叶泊语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   走到跟前了,叶泊语抓住他的手,皱起眉的瞬间被抚平,旁若无人地叫道:“哥。”   向坞张了张口,“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他们非要跟来。”叶泊语别开头,似乎不愿意谈这件事,让位置给向坞,让他坐。   向坞没动弹,还是看着叶泊语。   叶泊语再度扬起头,阴影在他脸上修剪出一个乖巧的轮廓,不知是不是向坞自带的滤镜效果。   “他们是跟着叶汶宇来的,不是我带过来的。”   “……那你哥呢?”   “不知道,带他的小情人开房去了吧。”   向坞愣了下,目光不由自主转向还在场的严子衿。   “看他干什么?”叶泊语不满,一把将向坞拽进怀里,强制让人坐在自己腿上。   这下好了,座位都省了。   向坞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   “严子衿喜欢我哥?”叶泊语的语气随意道。   向坞点头。   对上叶泊语漠然的目光,“那又怎样?”   周围还有其他人,两个人只能凑近了讲这些私密的话,距离无限缩短。   “他是我姑姑的养子,我哥不会对他出手的。况且……”叶泊语没忍住,轻吻了一下向坞的脖子,“叶汶宇迟早要结婚的。”   向坞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知是为对方大胆的举动,还是听到的话。   “你哥哥不是喜欢男人吗?”   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向坞转过头对上叶泊语的眼睛。   叶泊语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比起女人他是喜欢男人多一些。不过不妨碍。”他的语气淡然,“处在那个位置,没人会因为相爱结婚,都是为了各自不同的利益。”   “很难想象吗,不管他们这群人在外面玩得多花哨,到了最后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人谈婚论嫁。”   周围还是一片嘈杂。   向坞在巨大的信息量里缓不过神。   有一阵窒息袭来,不止因为目光所及之处这些似曾相识的脸庞。   他对上叶泊语的眼神,几乎快要窥见隐藏在瞳孔里深邃的黑。   “我不会的。”   叶泊语说。   “向坞,我不会的。”   这是一句承诺。   更像一个心理暗示,但不是用来暗示向坞,而是说给他自己听。   ##   很快就有人认出向坞那张脸。   说来奇怪,所有人都认定了他的普通,可是在人群里依旧能第一眼找到,向坞的黑发还有白皮肤都太有辨识度,更别提这个人此刻是在叶泊语的怀里。   英俊漂亮的青年下颌抵在黑发男人的肩侧,像蛰伏的野兽,心安理得守着他的巢穴。   许久,没有人说话。   其实向坞想要离开,他不知道叶泊语在等什么,耳边不自觉传来旁人的对话声,窸窸窣窣的,听不完整。   ——他们当然不会让他听到。   一群人精。   都知道王辰几个月前就消失了,听说是拿到一笔钱去其他城市发展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这时候向坞的出现引起他们的警觉。   王辰真的是自愿离开的吗?   叶泊语嘴角绽开无害的笑,撒娇似的地讨要向坞手里的鸡尾酒。   这个画面本就惊悚。   没人敢招惹叶泊语,更不会有人主动劝酒。   他在圈里的名声确实不好,又疯又癫不说,还常常动手。有时候是因为被冒犯,有时候单纯是心情不好。   这些向坞都不知道,从前的叶泊语是什么样子他一无所知。   叶泊语说:“只喝一点点我不会醉。”   向坞半信半疑,但还是放松警惕,松开酒杯,“就一点点。”   叶泊语将酒喝下去,眼神透过向坞看向不远处,黑色睫羽下酝酿着沉郁的情绪。   向坞还没反应过来,下颌忽然被抬起,对方炽热的唇贴上来,腥甜的酒水灌入喉,也有一部分流下嘴角,灵活的舌头在口腔搅弄一番,眼底迅速氤氲出雾气。   分开时险些缺氧,叶泊语捧住他的脸,拇指蹭过被吻浸润红绯的唇,用亲密到黏连的语气,“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   向坞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有一道阴影落下来。   眼睛里的泪水渐渐收敛,他看到对方的样貌。   金丝镜框下一双失落痛苦的眼睛。   随即黑暗笼罩住他。   叶泊语的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将他重新拢进怀抱,“向坞,你在看哪里?”   “……”   向坞感觉到对方手掌的存在,游走于身体间,有些用力地按揉着。   “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桓昇的声音响起,并迅速淹没在音乐声中。   叶泊语歪过头,眼神淡漠至极,“在和我老婆调情,看不出来吗?”   在叶泊语的怀里,向坞听到他的心跳声,极其平稳且有力。   咚、咚、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有考虑过向坞的感受吗?!如果再有照片流出来怎么办?”   又是照片,什么照片?   向坞刚想抬头。   陈桓昇握紧拳头,“你不要再玩弄……”   叶泊语打断道:“到底是谁在玩弄?我可没有一出国就把男朋友甩掉不管,在外面日子过得不如意了,倒是想起别人的好了,现在想继续装深情,你当你癞蛤蟆穿花衣,冒充青蛙王子?”   向坞:“……”   他是知道叶泊语嘴毒。   但这都是在哪里学来的?   陈桓昇作为一个常年混迹交际场的体面人,明显说不出这么粗俗的话,使劲粗喘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没教养”。   叶泊语:“这话你得去我爸床边说,正好他最近从医院出来了,你有空可以去探望,抓紧机会,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   素来温文尔雅的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口不择言道:“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去和别的女人相亲?!”   “你说肖颖?”叶泊语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向坞哥知道这件事。”   难得听到这样的称呼。   在外人面前,他又竖起一道高墙。   这让向坞有种错觉,即便有了男朋友这层身份,两个人依旧像是在演戏。   陈桓昇冷哼一声,“你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看来肖颖也去找你了,所以你才能一眼认出她妹妹。”叶泊语的语气平静,“她跟你提了交易?”   陈桓昇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让我猜猜她跟你提议些什么,毕竟她早就想要联系你了,是假扮情侣还是假结婚?”   向坞抬起头,对上叶泊语冷漠的眼神。   虽然那神情不是对他,但依旧十分陌生。   这件事叶泊语也从没和自己提到过。   但很快,叶泊语说:“你都没想过吗?如果我当时答应了,肖颖不会找上你。”   那天谈话的最后,肖颖说:“叶泊语,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叶泊语:“我拒绝。”   “……我还没说是什么交易。”   “不管是什么,我拒绝。”   叶泊语站在门口,饭店楼下在等位的人很多,声音嘈杂。   在这样的嘈杂中,他的声音偏偏很清晰。   和几个月前向坞同他说的话重叠在一起。   “既然你说我是自由的,那想怎么选都可以。”   ——“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   陈桓昇已经满脸铁青色,叶泊语却不肯放过。   “还有,少通过我哥挑拨离间,你以为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叶泊语说完停顿一下,“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   叶泊语常常觉得叶汶宇恨他。   巧的是,他也同样。   陈桓昇定定看着自始至终背对自己的向坞,“既然你都知道了,不觉得更应该让他自己选吗?”   “那你不觉得抢别人男朋友很卑鄙无耻吗?”叶泊语的语气霎时冷下去,如果不是向坞还在他怀里,他一定会暴起伤人。   他又不是没干过。   只是在向坞面前还想收敛一下。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向坞在这时开口,抬起头对上叶泊语的眼睛,他的腰还曲着,整个人都像趴在对方的怀里,“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向坞,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学?”陈桓昇在他身后急急开口,“那之后我们谁都联系不到你……”   向坞一下愣住。   “我为什么要退学?”他重复这句话。   从叶泊语的桎梏中艰难起身,向坞难得态度强硬地对着陈桓昇:“我为什么退学,和你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只在主人面前是乖狗狗一枚呀~ 第56章 我和他 你选谁   酒吧的灯光晦暗,向坞说:“你们的联系方式不是我删除的,我把手机给我妈用了,里面的东西也随她处置。”   陈桓昇自然不信,“书雪说我走后不久你就退学了……”   “陈桓昇,”向坞把脸扬起来,被叶泊语亲吻过的唇润了一层水色,“你该不会以为我退学是因为你吧?”   陈桓昇的表情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他亲口否认了。   “我不是因为你退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向坞语气诚恳,他是擅长说服人的,而且很容易让人相信,“你离开时说我们分开冷静一段时间,我认为那就是结束了。”   “陈桓昇,我们早就结束了。”   ##   二十岁那年的冬季尤其寒冷,送别了陈桓昇,向坞有认真想过对方说的话,但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是他第一次谈恋爱。   得知自己的性向是更早以前,初中生早熟,同学间偷偷传阅的美女杂志和光碟他统统没兴趣,偶尔会驻足在操场,不是看半空中胡乱飞舞的球,而是看充满朝气来回奔跑的男孩子。   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欣赏,等到了上了高中,周围有人谈恋爱被校领导抓住。   他那时是物理课代表,拿着收上来的作业本,路过罚站的走廊,看到男生偷偷牵起哭泣女孩的手。   那个瞬间晃神,心里想的是真好。   倒不是想在那个时候谈恋爱,只是也想有个人能牵他的手。   一想到牵手,心脏不自觉怦怦跳。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和自己身形相仿的轮廓出现。   他知道,那绝不是一个女孩的剪影。   后来这个人具象化成为陈桓昇,再后来陈桓昇告诉他,恋爱不是这样的,你给的爱太过沉重。   向坞无法辩驳。   因为从没拥有过,他就以为别人也需要。   他想要别人爱他,首先他去爱别人,总是付出很多很多,得到回报很少很少。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然后很快,他就没空思考这个问题。   陈桓昇离开后不久,新学期开学,十月往后的温度骤然下降,向坞刚从图书馆出来,接到芳文洁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女人崩溃的哭泣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她一直在问怎么办、怎么办,儿子……   这一刻向坞是她的救命稻草。   寒冷的空气中,向坞的指尖被冻得泛红,“妈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芳文洁欠了一大笔外债。   催债的找上门,把家值钱的东西都搬走,芳文洁哪怕性格再强势,面对几个彪形大汉,还是怕了。   向坞回到家时,面对的就是满地的狼藉。   而后是拥抱。   很紧、很紧的拥抱,芳文洁从没那样用力地抱紧他,仿佛要把他重新塞回母体。   芳文洁开店,有自己的生意。   从向坞上高中起,她的生意越做越好,沾了时代红利,一路高歌猛进,那段时间家里的生活也有所改善,芳文洁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没攒下多少积蓄,要么装饰自己,要么就装饰儿子,给向坞报很贵的补习班,上市里最好的私立学校。   向坞上大学后,店面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但芳文洁还是咬牙硬挺,总感觉能熬过去,日子又会好起来,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到了去借债填窟窿的地步。   向坞:“……你从来没和说过。”   芳文洁把眼泪抹干净,“你一个小孩子,这不是你该瞎操心的。”   究竟什么是正确的爱呢?   向坞没有得到答案。   那个瞬间,还以为芳文洁爱他。   为了抵债卖掉了外婆的房子,还是有一大笔钱还不上,连学费都成了问题,向坞说实在不行自己不去学校了。   芳文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不行!你好不容易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不行不行,再想想办法,儿子,再想想其他办法……”   芳文洁的银行卡被冻结了,手机时不时响起催债的铃声,她的精神极度紧绷,可电话又不能不接,不接后果更严重。   那短暂的一个月,成为母子俩最为亲密的时刻。   向坞常常往返于学校和出租屋之间,他把这些年存下的钱全部用于还债,也打听了各种兼职。   那个冬天的雪下得很早,天气也格外地冷。   空中纷纷飘落的雪花落在向坞的发丝、眼睫,凉丝丝的,他只管快步往前走。   因为有人还在家里等他。   推开狭窄的出租屋的门,芳文洁跪坐在床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向坞把买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   “儿子,你过来一下,看看这是什么。”   向坞走过去,看到手机上一张竖放的照片。   芳文洁抬起脸,苍白的脸色,黝黑的瞳孔,深深望着他,“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照片里是陈桓昇和他。   一个男人亲吻另一个男人的脸颊。   向坞站定,想不起来照片是何时存下的,夹在杂乱的图册里漏掉了没有删除。   但是没关系。   这些无关紧要。   是他率先向芳文洁提出要交换手机,是他成为妈妈口中喜欢男人的变态。   不是这一次,也会在其他时刻,迎来那个响亮的巴掌。   现实会狠狠地扇醒他。   那些一起吃饭的温馨时刻是幻象,他们还不上钱、吃不起饭,他还是个恶心人的同性恋。   又一次,催债的找上门来。   芳文洁披肩散发,跪坐在混乱不堪的出租屋,光稀薄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转过头来。   “向坞,你也看到了,家里是这个情况,供不起你上学。”   “嗯,我知道的。”   向坞平静地接受了。   那年冬天下了很多场雪,出租屋里没有炉子,更别提什么暖气。   寒冷在膝盖处打转,怎么也捂不暖。   向坞一直避免回想那个飘雪的冬天。   陈桓昇的离开仅仅是一个开始,在往后的日子里甚至变为那些年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   离开酒吧,外面的寒风冷得人一哆嗦。   临走前陈桓昇的表情灰败,叶泊语路过对方时特意狠撞一下,说:“让让。”   陈桓昇踉跄一步,把脸别开,向坞只能看到他架在脸侧的金丝镜框。   很快,就被叶泊语带离现场。   说实话,他有些腾空,脚下时重时轻的,最后忍不住开口:“泊语,我的脚需要着地。”   叶泊语松开手,禁锢他的力道瞬间卸下来,向坞缓了口气。   “我想回去了,我有点累了。”向坞说,“如果你还想继续……”   “在说什么胡话?你都走了,我留下干嘛?”叶泊语语气很直白,向坞从以前开始就喜欢他的直白,好像被偏爱一般。尽管知道这就是叶泊语的说话风格,他就是这样的人。   又一阵冷风袭来,叶泊语拉开外套的拉链,将他包裹进去。   “冷吗?”   “现在不冷了。”   看出向坞的心不在焉,叶泊语低下头,直勾勾盯着他,“向坞,你在想什么?”   向坞张了张口,听到叶泊语说:“别告诉我你在想那只花蛤蟆。”   “……没有。”   向坞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他不知道叶泊语是从哪里听说退学的事,看对方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   那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欠债的事?   “向坞,你那时为什么要退学?”终于,叶泊语还是问了。   向坞在叶泊语的怀里挣脱出来,冷风轻易钻进领口。   “我退学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想转移话题?”叶泊语阴恻恻开口。   “不是……”   “是陈桓昇找上的叶汶宇。”叶泊语气压很低,即便如此还是解答了。   “我之前就警告过姓陈的。”在微信上骂人家四眼鸭,一个新物种就这么诞生了。“结果他听不懂人话,还敢和我哥私下串通。”   陈桓昇跟叶汶宇说了向坞的处境,希望叶二少如果只是玩玩,那可以高抬贵手换个人。   叶汶宇不介意卖这个人情,反正不关他的事。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弟弟是个炸药包。多一条引线又如何?只不过延缓爆炸的速度,该炸还是要炸。   聪明的人早就躲开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找借口率先离场。   向坞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我需要知道。向坞,还是你刚刚说谎了?你就是为了陈桓昇退学的?”   面对叶泊语的步步紧逼,向坞一时间犹豫了。   要不要告诉叶泊语?   以叶泊语的性格,一定会帮忙填上这个窟窿。   可他想到叶泊语的哥哥,想到严子衿,想到今天在酒吧看到的很多人……   那些混乱不堪的关系,叶泊语作为旁观者仿佛也习以为常。   向坞不希望两人之间有那些不纯粹。   “向坞,说话!回答我!”   向坞一时的晃神坚定了叶泊语内心的想法,忍不住加重语气。   “是、是有一点关系,但不多。”情急之下,没经过思考,向坞说出实情。   这是实话。   站在他身边的只要是一个男人,他在芳文洁的眼里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变态。   只不过恰好在那时,芳文洁发现了手机里那张照片。   他对陈桓昇没有不舍。   他只是……   没办法面对自己一面狼藉的二十岁。   叶泊语的脸彻底黑下去,“什么意思?你还真对他余情未了,向坞!你知不知道这是出轨?!”   声音太大了,引得周围人都在看。   向坞连忙拉住叶泊语的手臂,“冷、冷静。”   “我还不够冷静?你都要给我戴绿帽了,我现在还不够冷静?!”   向坞冷风中凌乱。   “没有,我和他没可能……”   “但你还在乎他!你嘴上说着结束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你是不是还想背着我跟他联系?然后你们偷偷幽会,妄想瞒过所有人?我告诉你,做梦!”   向坞懵了,没想到叶泊语想得那么遥远。   小男孩的脑补能力实在不容小觑。   就在他要解释时,叶泊语上前一步,“我和他,你选谁?”   作者有话说:   选谁!小狗呲牙! 第57章 忘记摸小狗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   但同时,正确答案一目了然。   “你。”向坞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就只会捡好听的说。”叶泊语咬牙切齿,恨极了向坞一派坦然的模样,反正他总能哄好自己。   “可我刚刚在酒吧里说的都是真心话。”向坞直视叶泊语的眼睛,“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你。”   叶泊语憋了一路,回到公寓,外套还没脱下,就饿狗扑食,一边亲吻一边问向坞:“你为了他退学,你是不是糊涂向坞?”   “不、不是这样、的……啊。”   向坞身上出了汗,薄薄的一层,蒸出粉红色。   叶泊语根本学不会养植物,土壤、水分、阳光,哪一样都不能少,他哪一样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要么给得太多,要么一点都不给,等着向坞主动来讨要。   环住他脖颈的双手纤弱无力,叶泊语深埋下去,嗅他发间的气息,像一头凶狠觅食的野兽。   向坞敞开怀抱,任由他的索取。   一起种下的种子发了芽,颤巍巍地迎风摇摆,险些被风吹折了腰。   向坞一面说不行,一面掉眼泪,想用手遮掩,半途中被叶泊语拦截,霸道地说:“我要看。”   一张泪潸潸的哭脸有什么好看的,向坞不明白,只感到那颗茁壮成长的种子的确更坚硬、更加深深扎根进土里,拔都拔不出,拔出来就是抽枝散叶,带出一股刚浸润土壤的湿水来。和泥土掺和在一块,搅得粘稠。   叶泊语的学习早就小有成就,而且乐于埋头苦心钻研。   小腿被搭在肩膀上,向坞人还迷迷糊糊的,那厢已经开始按摩,揉捏酸痛的肌肉、舒缓神经,唯一紧绷的只有一个地方,需要反复地按揉,来回地推拿。   叶泊语已经不需要他教,却还是把脸凑过来。向坞迷迷糊糊给了一个吻,他满意了,对向坞说:“哥哥,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吗?”   向坞胡乱地点头。   “和你前男友比呢?”   向坞懵了,“你、你说哪一个……啊!”   叶泊语的脸色沉下来,仿佛就在等这一刻,狂风暴雨袭来,摧折这颗嫩芽。   向坞觉得自己要死了,哭得直抽抽,含混不清道:“都没有你好。”   “我是不是最棒的?”   “嗯,嗯……是、是的。”   “那要让你选,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明明已经问过了。   浴室花洒下,衣服淋湿了罩在身上不好受,向坞没有这样宽大的白衬衫,衣服是叶泊语的,小孩起坏心思,只给他穿一件上衣,体型上的差距让袖子盖住半个手掌,修长的手指只能无力攀附在他背上。   “说啊,哥哥,向坞,你选谁。”   “选、你,选你。”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都是差不多的问题,都围绕一件事。   我在你心里排第几。   我和其他人,你选谁。   叶泊语必须得到那个确切的答案。   向坞最后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地求水喝,叶泊语又像在酒吧里那样,含在嘴里渡给他喝。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沙发、桌椅、门,还有他自己。   向坞想逃,和第一次一样,被拉着脚踝拽了回来。   “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想去找谁?”   向坞胡乱摇头,谁也不找、谁也不找。   最后实在没办法,土壤啊水啊,不能统统在一个花盆里硬灌,多到满溢出来。   哭得眼睛沙沙地疼,向坞靠在叶泊语的怀里,半点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模糊间,叶泊语拉起他的手,主动把脸贴到掌心里,“我想要他们全部消失。”   “我想抹消他们的存在,在你心里不能留半点位置。”   ##   向坞一睁开眼,叶泊语就不在公寓了。   加菲守在床边,向坞一起来它就翘起尾巴。   向坞问小狗:“你爸爸呢?”   小狗歪着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撒娇似的吭叽。   今天是周末,没办法请假,向坞还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镜子里那双眼睛红肿的厉害,昨晚叶泊语实在折腾地太狠了。向坞以为第一次是极限,没想到当时还是收敛了。   结果到了公司,方实然说:“向哥,你去过异星吗?”   “异星”正是昨天去的酒吧名字,离向坞的公司很近。   见向坞点头,方实然推他去人少的吸烟区。   “向哥,你们好像被拍到了。”方实然说着拿手机给向坞看,一共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比较模糊,看不清人脸,最后一张有向坞清晰的侧脸。   但看背景,并不是昨天。   图片是盗的。底下还有别人的水印。   方实然抿唇,“筱筱昨天刷手机无意中看到的,同城里一点进去就有……”   酒吧里被拍照,是拍照的人不对。   向坞找方实然要了链接,特意注册了一个账号给博主发私信,要求对方删除照片。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消息。   【都说自己是当事人了,怎么证明?】   向坞再次发送一条,气泡框闪出一个红色叹号。   被拉黑了。   下午方实然告诉他,照片全都不见了,盗图发布的博主还特意发了道歉声明。   向坞点进去看了一眼,评论里都在问怎么回事,只有一条得到回复。   【别问了,正主找上门了[哭][哭]】   ##   “我帮你找人,不是让你把人堵在家门口威胁。”   叶家主宅,晚饭开始前,叶汶宇还是提到了此事。   叶泊语随意着摆弄茶案上的沙漏,叶汶宇的办公室里也有一个差不多的,“不是他自己说要确认当事人吗,我亲自去证明给他看还不行?”   叶汶宇:“就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   叶泊语抬起头,“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很明显,叶汶宇不想就这么算了,“学校的事我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当初是你非要选这个专业。不是喜欢么?夜不归宿遭学校通报,你的喜欢就这么不值钱。你要是觉得有趣,和男人谈恋爱也就算了,现在搞成这样是不是太超过了?子衿都和我说了,你故意把陈桓昇引过去,就为了让人家看你俩亲嘴?叶泊语,你幼不幼稚?”   叶泊语嗤笑一声,“你还真把严子衿当狗使唤了。叶盛还没死,你身上的爹味怎么就这么重?”   关键的问题他统统没有回答,却太知道怎么惹怒他哥。   偌大的餐厅只有兄弟二人,叶汶宇拍案而起。   “叶泊语,你到底在不满什么!参加一次相亲你就受不了了?要不是爸身体不行了,这种事只多不少!你以为我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叶泊语认真看向对面与自己有五六分相像的男人,“那也是你自己选的,你活该的,叶汶宇。”   晚上回到公寓,向坞跟叶泊语提到了照片的事情。   叶泊语果然知道。   “被偷拍的,放心,之后不会再有了。”   向坞愣了下,“照片是你让人删除的吗?”   实际上是叶泊语直接找上门,勒令对方当面删除。   拍照的是几个小姑娘,早在叶泊语私信时就把照片删光了。这次重新发布的是个盗图狗,还是个男的,剃了个锥形头,染了个姜黄毛。   开门看到叶泊语时眼睛都亮了,被揪住领子掼在墙上脸就青了。   主要是领子卡脖颈,憋的。   向坞:“我也去问了,对方把我拉黑了。”   叶泊语含混道:“嗯,我多开了几个号,他顶不住压力就删了。”   他没有留在叶家吃晚饭,和叶汶宇吵一架就在向坞下班之前赶回公寓了。   叶盛那个样子根本出不了房间,一条命全靠昂贵的医疗器械吊着。叶泊语进去见过一次,瘫在床上的是一具枯槁干瘦的身体。   叶泊语甚至怀疑,那就是一具尸体。   人是会老的,也是会死的。   他早就见证了疾病对一个人的侵害,杨悦可最后的那段时光,也是这样熬着。   唯一不同的是,叶泊语对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起不了半点的怜悯之心。   蒋姓的女人一脸忧愁地望着那雪白的床单。   叶泊语甚至不清楚,那是真的还是演的。   “之前陈桓昇说的照片,就是这个吗?”   向坞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叶泊语完全听不得“陈桓昇”这三个字,尤其是从向坞嘴里说出来。   他的眼神晦暗,但还是点了头。   “我想,在外面还是收敛一点吧。”   向坞其实不太希望受到太多瞩目,但叶泊语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那几张照片很明显是奔着拍叶泊语去的,他是附带的,偏偏被照到脸。   自己好像和照片过意不去,六年前也一样……   “我争取。”叶泊语没把话说死,伸手拥抱住向坞,“回来了就为了说这事?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   “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   看来是猜错了,向坞又道:“忘记摸小狗了。”   这回是故意的。   叶泊语索性把人拉进怀里,刚要亲吻,被向坞躲了过去。   “我说真的,我不喜欢昨晚那样,被很多人看到。”向坞说,“我和陈桓昇也不是你想的……”   话没说完,直接被堵住嘴巴。   错过了最佳时机,这回向坞想要解释都开不了口。   把人摁在怀里亲到快要缺氧,叶泊语勉强放了人,认真询问:“肥狗难道比我重要?”   向坞发蒙的同时,还想起昨晚被不停追问的恐惧,一时间头皮发麻,屁股隐隐作痛。   然而不等他开口,叶泊语又十分霸道地宣布:“不能有人排在我前面,狗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霸道小狗狠狠讨爱! 第58章 你和他们都不同   叶泊语回公寓的次数明显频繁了,只要当天不是满课,他总会找机会回来。   向坞半小时内没有回他的消息,他就会立刻警惕:你是不是背着我出轨了?   向坞拍下自己脚下的加菲,一键发送。   和他一起出来遛狗的林筱筱好奇地探过头,“表弟查岗查得这么勤吗?”   向坞有些无奈,“不是表弟,是男朋友。”   林筱筱吃吃笑起来,“叫表弟都叫习惯了,改不了口。”   知道对方是在调侃,向坞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带着孩子一起幽会情人,罪加一等】   向坞:?   虽然知道对方是玩笑话,但时间一长还是不禁让人怀疑,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叶泊语周末反而经常不在公寓,每每从叶家回来,他的气压就很低。   向坞成为了安抚剂,一整个晚上都在辛勤地开导对方,用嘴、用手,必要时刻还要分开腿,坐在叶泊语的怀抱里安慰对方。   有情绪的明明是叶泊语,他却感同身受地掉眼泪,泪水被舔舐掉,咽下肚子里,好像就有了更深的羁绊。   “陈桓昇”三个字成为禁忌,每当向坞想要找机会说清楚,叶泊语就堵住他的嘴巴,有时是用舌头,有时,是其他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冷,天黑的也越来越早。   吃过晚饭,在向坞和阿拉斯加的目送下,叶泊语回宿舍应付查寝。   距离寝室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迈上眼前的阶梯,叶泊语推开门就能看到和女朋友煲电话粥的室友。   最后,他选择转身,快步下了楼。   出了宿舍楼,冷风直面而来。   他给向坞打了一通电话。   “哥,我办走读好不好?”   ##   事情进展的超乎寻常地顺利,因为张溢也正有此意。   肖韵已经进入实习期,常常不在校园,两人只能靠打电话维系感情。   张溢打算搬去和肖韵一块住。   叶泊语对此的评价是:“挺好的,你的愿望实现了。”   张溢稀里糊涂:“什么愿望?”   叶泊语:“当鸭子的愿望。”   张溢:“……”   “你咋还记得,这也忒记仇了。”张溢嘀嘀咕咕,“再说我这可不是被包养,我和小韵说好了,卫生我来打扫,猫砂我铲,狗我溜,我负责洗衣做饭……”   “等等。”叶泊语一脸古怪,“你会做饭?”   “大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五指不沾阳春水?”   错了。   叶泊语的手沾过洗洁精,还沾过淘了一遍把水都倒干净的米。   少爷虽然干啥啥不行,但确实干过。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两个人都不住宿舍,各自找各自的对象,为此还特意吃了一顿散伙饭。   当天向坞刚好休假,接到叶泊语的电话:“哥,你来我们学校。”   向坞一路上都在脑补,是不是小孩儿犯事了,拉他冒充家长。   为此还对着镜子好一顿梳妆。   忐忑了一路,真的到了校门口,保安说卖保险的不能进。   向坞:“……”   老老实实把头发揉散,前额的发丝有些扎眼,提醒他该去理发了。   这一回进入的很顺利。   散伙饭在艺术院旁边的食堂三楼吃。   别的不说,小炒是真的很好吃。   叶泊语给向坞递筷子,“早就想带你过来尝尝了。”   向坞还懵着,“不是请家长吗?”   叶泊语:“?”   张溢在一旁听到了,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叶泊语无语:“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猜的。”向坞眨巴着眼睛,“真的不是?”   “不是!我又不是初中生了,犯什么事还用得着请家长?!”叶泊语简直抓狂,向坞总是这样,总把他当小孩。   对面张溢要笑撅过去了,又不敢出声,喉咙里发出“吭哈”的音节。   肖韵微笑看着自己男友犯蠢:“宝宝,悠着点,别把自己呛死。”   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但上次叶泊语喝醉了,这一回重新给向坞介绍两个人。   “这位,张溢,就是开学把我当鸭子的室友。”   张溢不笑了,因为肖韵回过头来看他,“还有这种事?宝宝,你都没跟我讲过。”   叶泊语冷哼,“他当然不敢讲。”   随后又对向坞说,“肖韵,张溢女朋友,也是肖颖的妹妹。”   肖韵眼睛里闪出诧异,“向先生认识我姐姐?”   “……见过一面。”向坞说。   “就是那次相亲见过一回而已。”叶泊语说完又补道,“向坞知道的。”   肖韵想不到那是什么场面,张溢听得更是直缩脖子,暗自给叶泊语竖起大拇指。   哥们牛啊,这要放在别人身上,不分手也要大吵一架。   吃饭的整个过程都十分轻松愉快,张溢擅长活跃气氛,肖韵讲起见闻来也毫不枯燥,说到家里养的猫狗,话题就更多了。   聊到最后,聊到了那只名字叫做“奶糖”的白色垂耳兔。   肖韵其实很自责,那只兔子死后,就再没养过新的宠物。   吃饭到最后,叶泊语和张溢都去卫生间,肖韵说:“向先生……”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向坞道。   “那我叫你向哥吧,听着更亲切一点。”肖韵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肖韵又说:“叶泊语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姐姐。”   向坞一怔,转过头来。   “我看你好像很在意,”肖韵眨了眨眼睛,“这帮粗神经的男人总是注意不到,有时候要更直白地说出来才行。”   从食堂的三楼下来,在大厅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正好是迎面撞见,避都避不开。   严子衿也很惊讶,拉了一把旁边的男人,躲在了那人身后。   不是那天酒吧里陪在严子衿身边的男人,又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叶泊语本来没想停下来,向坞的脚步放慢了,他才跟着站定。   在严子衿充满警惕的目光中,开口道:“少跟叶汶宇转述我的事,是挨打没够吗?”   严子衿的脸色一下很难看。   话说完,叶泊语就把向坞拉走了。   “都看什么看?!”   身后,严子衿泄愤似的朝周围叫喊道。   向坞忍不住回头,严子衿被身边的男人挡住了,余光里只能看到他死死攥紧的拳头。   “别看,别管,别去在意。”叶泊语的声音冷淡,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分别时,肖韵挥手对着两个人说:“拜拜,向哥拜拜。”   叶泊语问:“你什么时候又成肖韵的哥了?”   目送两个人离开,向坞转过头,“我本来就比你们年纪大,不叫哥叫什么?”   叶泊语答不上来,但就是不满意,两只手抓住向坞脑袋,往上拔了拔。   向坞:“……”   什么意思,嫌他太矮吗?   “你头发怎么硬硬的?”叶泊语察觉到不对,撩了撩向坞的头发,“你抹发胶了?”   向坞心虚地移开眼,“……一点点。”   叶泊语来回拨动他的发丝,手指蹭过额头、鬓角,留下些微的痒意,“是有点长了,顺路去理发店剪个头发?”   叶泊语会去的理发店,消费水平应该很高。   向坞想都没想回绝了,“不用了。”   “为什么?”   “我在、养头发。”向坞随便找了个借口,“这样很难看吗?”   额发微微挡住眼睛,刺刺地不好受。叶泊语将扎眼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瞳,里面满载自己的倒影。   这样也好,这双眼睛只能他看到,也只看到他。   回去的出租车上,向坞有些走神,叶泊语看出来了,“你在想什么,别告诉我你在想严子衿。”   “……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哥哥?”   叶泊语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坞,随后转过头,玻璃窗映出窗外纷繁夜色。   “因为姑父总是打他,喝酒了、生意失败了,或者单纯心情不爽。叶如惠……我姑姑从前因为生不出孩子,试了很多偏方,人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最后认命了,才领养的严子衿。所以姑父揍小孩,她是不管的。   “我哥是唯一一个会给他上药的人。其实很好理解,姑父动手,家里的佣人轻易不敢帮忙,叶汶宇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叶泊语说完转过头,看向坞。   “向坞,别告诉我,你可怜他。”   “他可是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敢可怜他试试看呢?”   向坞连忙解释:“我没有。我只是不太明白,既然他喜欢你哥哥,那为什么还要和其他人……?”   叶泊语轻笑一声,靠上椅背,“他一向如此,对叶汶宇的喜欢更可能是得不到,所以才喜欢。得到的他就不珍惜了,就比如你那个煞笔前男友。”   “你也不用可怜他,他自找的,包括叶汶宇包养情人他都一清二楚,叶汶宇也知道他身边的人换了又换。但他们都当对方是聋的、瞎的,闭口不谈、视而不见,只要坐在叶家的餐桌上,就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十五岁那年初入叶家,叶泊语也对这样的现状充满困惑。   你们不觉得恶心吗?不觉得反胃吗?   怎么还面带笑容吃得下去?   叶家的餐桌上,只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可你不一样。”   出租车停在小区的门口,车门一关上,向坞便说。   叶泊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说过什么来着?   月光洒在向坞的发梢,活脱脱的圣母像。   向坞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宝宝,你和他们都不同。”   作者有话说:   肖韵:有时候要更直白……   向坞有样学样:宝宝!   这不给狗钓迷糊了 第59章 不需要更好的   这一年的寒潮来得格外早,隔天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挂在玻璃上的霜。   叶泊语办了走读,每天早上都要靠向坞叫起床。   两个人早就睡在一块,客房形同虚设,最大的作用是在某些“孩子不能参与”的时刻,给加菲做窝。   向坞被掀翻在床上也完全习惯了,轻拍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泊语,再不出门就该迟到了。”   “太冷了起不来。”叶泊语不为所动,把两个人都困在被子,完全是阿拉斯加的翻版。   向坞望着天花板,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而后再次开口:“宝宝……”   叶泊语蹭地一下蹿起来,向坞也习以为常。   对于这个新称呼,叶泊语还不能完全适应,短发遮不住发红的耳尖,但要是到了晚上,他又一直缠着向坞,要他一遍一遍不停地叫。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向坞搞不清楚了。   总之把人顺利地叫醒,早餐简单做了三明治,各自带着出门。   临行前在玄关接吻,叶泊语过于缠人,就像不肯早起离开温暖的被窝,舌头也不肯放过湿软的口腔。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不同寻常的是中午有同事对着窗外惊呼:“下雪了!”   隔着玻璃窗,向坞拍下空中飘落的雪花发给叶泊语:【下雪了。】   可以预见这个冬天一定会非常寒冷。   到了下午,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   晚上向坞和方实然一块下班,林筱筱怀里抱着咆哮泰迪在门外等男朋友。   一见面,开口第一句:“我在大厅看到一个穿黑大衣的男的,长得还挺帅的。”   方实然哽住,“你男朋友还在这,你说这话合适吗?”   “看到帅哥分享一下嘛,我又不会干什么。”林筱筱把狗递进方实然怀里,“你要相信组织,组织只会把帅哥和帅哥凑成对,不会对其起歹心。”   方实然更是无语。   向坞一路笑着看小情侣打打闹闹。   “向坞。”   走进空荡的大厅,说话是阵阵的回音,有人在向坞的身后喊住他。   向坞回过头,林筱筱口中的黑大衣男人出现在面前。   旁边打闹的小情侣瞬间噤声,彼此对望一眼。   向坞站定在原地。   “陈桓昇。”   ##   夜晚的咖啡厅人不多,陈桓昇本来打算带向坞去一家正经的餐厅。   向坞拒绝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谈吧,我一会儿还要回家做饭。”   陈桓昇的神情复杂,“你现在和叶泊语住在一块?”   向坞点头。   “向坞,你真觉得他适合你吗?”咖啡的热气蒸腾而上,陈桓昇的声线明显起伏,“他的年纪太小,做事也太容易冲动……”   “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说我男朋友的坏话吗?”向坞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陈桓昇苦笑一下,“是的,我差点忘了,你最护短了。”   向坞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在陈桓昇淤青的半边脸颊划过。   那淤痕已经很淡了,但依旧留下一个完整的青紫色的拳印,差一点点就到太阳穴。   他都不敢往下想。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会是谁。   陈桓昇察觉到他的目光,主动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很明显吗?都已经休养一个月了。”   向坞:“……”   陈桓昇:“那天你走后我在酒吧一个人喝酒喝多了,大概是凌晨四五点左右?酒吧准备打烊,叶泊语又折回来了……”   向坞没勇气继续往下听。   虽然他正是因此才跟过来,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   那天他醒来叶泊语就不见踪影,之后再联系就是说回叶家。   结果居然是气不过又跑回去把陈桓昇给揍了……   “他下手够狠的,也够聪明。”陈桓昇说,“向坞,你真的了解他吗?”   陈桓昇仍然记得那天挥动在他脸上拳头的力道,以及叶泊语冰冷的警告。   “陈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猜你爸妈应该还不知道你是个同性恋?”   “想给家里一个惊喜吗?”   “识趣的话就给我滚远点,离向坞要多远有多远。”   ##   “向坞,你谈恋爱有一个毛病,只懂得爱人,不会被爱,总认为对方什么都好。”陈桓昇说,“我听人说,他是在王辰和你闹矛盾时趁虚而入……”   向坞的神色有些许茫然,更多是不解。   “我不明白……”   陈桓昇以为他被说动了。   紧接着,听到向坞说:“当初你和我交往,不也是为了毕业后方便断掉吗?”   陈桓昇一时怔住。   “陈桓昇,我不是傻子,我都知道的。”   在二十岁往后的那段时间里,向坞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他一直很努力,遇见王辰之前就把大部分欠款还清了。当时的向坞刚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不用再为还账到处奔波,他是想好好生活的,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此而努力。   可惜没人领情。   芳文洁没有,王辰也没有。   他的付出从来不是这些人真正想要的。   再次遇到陈桓昇,原本的困惑也跟着迎刃而解。   分手时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不该信以为真。   对方不过是按照已定的剧本,在结尾处敲下一个句点。   陈桓昇知道再无辩解的可能性,面对向坞,他有种被看穿了的无地自容。   从来不是向坞需要他。   分开后的那几年还是常常能想起应酬过后,寻来的那道身影,会真诚地说我担心你,会做醒酒汤,然后守到天亮。   向坞爱人的能力与生俱来,可惜从没人好好珍惜。   “向坞,我来不是为了求和好。今天之所以想见你,是想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你值得更好的,叶泊语远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桓昇说到这里忽然没了声音。   虽然觉得奇怪,向坞还是接着说:“不需要更好的,也不需要你提醒我,我自己会下判断。”   “以前的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停车场第一次见到你,我甚至没有认出来。”   向坞每一句说的都是实话,但随着他每说一个字,陈桓昇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手掌紧张地按在桌面上,指尖发白。   向坞迟钝地没有发现。   他给此次对话做了一个结尾。   向坞说:“我希望我们今后都不要再见。”   说完这句话,身后蹿出一道身影。   怎么说呢,训练过后的加菲也不过如此了。   伴随咖啡厅里路人的尖叫声,桌子倒了,咖啡泼了一地,摔碎成一堆瓷片。   叶泊语一身纯黑的西服,模特一般精致的脸,加上黑帮剧集一样的身手,衣扣早不知蹦飞到哪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电影。   “我说过什么来着?觊觎别人男朋友是死罪!”   向坞在短暂怔忪过后,拉住了将陈桓昇摁在地上的叶泊语。   处理好店内的一片狼藉,谈妥了赔偿。有人报警,但没有闹到去警局的这步。   是陈桓昇主动选择私下调解。   “看在向坞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叶泊语玩阴的,腹部被狠揍一拳,陈桓昇冷汗直冒,强撑着,但他的眼镜彻底报废了,眯着眼睛,起不到半点威慑。   叶泊语还想上前,被向坞一把拦住。   他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坞。   向坞却冷静地朝对面的陈桓昇说道:“这次是我们不对,抱歉,我替叶泊语跟你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凭什么?!”叶泊语刚一大声,向坞一个眼刀过来,他安静了。   陈桓昇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竟还有气力笑了一下,“是我欠你的,向坞,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这群人都一样,我同样也是个烂人。”说完他低下头,在叶泊语推开他之前朝向坞说道,“但别忘记我和你说的。”   处理好一切,向坞松了口气。   陈桓昇早一步离开,两个人也被店长扔出来,冰天雪地里,饶是他再好脾气,都忍不住对叶泊语数落:“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你真的想闹到警局去?”   叶泊语的脸很冷,“我找不到你,问你同事也不肯告诉我,你知道我在附近找了多久吗?在门外就看到你和陈桓昇卿卿我我……”   向坞无奈,“哪里有卿卿我我……”   “向坞,你知道吗,你这是出轨……”叶泊语说着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向坞吓一跳。   “敢出轨你就死定了,你就等着给你情夫收尸!”   叶泊语还在恶毒的诅咒,可惜搭配那双通红的眼睛,根本起不到丝毫威胁作用。   天空还在飘雪花,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唯独他是一道纯黑的景。   向坞下意识拉住眼前的人,换来叶泊语双臂用力勒紧,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   向坞想问叶泊语怎么忽然找来,还有他上午发过去的下雪图片也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平常他一小时不回消息,叶泊语就要直接打电话过来。   他想告诉叶泊语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你揍人还有理了……”   雪好大,掩埋视线中的一切。   “我爸死了。”叶泊语忽然说。   作者有话说:   戳戳,真哭啦? 第60章 你在我心里最重要   叶盛死了。   人在几天前就不行了,叶汶宇早早着手安排葬礼事宜。   没人通知叶泊语,上午上完第一节课,才迟迟接到电话。   人是深夜咽气的,今天下午就要举行葬礼,一切都太快了,跟赶场一样。   早在两年前,叶家就是他哥说了算。   “你要来吗?”电话里,叶汶宇问。   叶泊语站定在原地,学校的走廊仿佛变成医院的长廊。   他想到更早以前,他也是这样,接到一通电话通知,通知的人正是叶汶宇:“医院给妈下了病危通知书,你来一趟。”   他那时还在上初三,没有请假就急匆匆赶过去,病床上是谎称在外旅游,两个多月没见的杨悦可。   叶泊语走得每一步都很沉重,到了病床前,杨悦可脆弱干瘦的模样更是刺痛他的眼睛。   他和叶家不熟,姥爷死后,妈妈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门外走廊里青年安静伫立,门内十五岁的少年红着眼眶。   外人只要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是兄弟,都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基因。   “刚在门外看到你哥哥了?”杨悦可转过脸来,身形完全消瘦了,再没有之前张扬的劲头,她一下老了很多。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从你们俩之中选了你吗?因为你长得最好看。”   杨悦可虚弱地说着玩笑话。   叶泊语从没像此刻这样安静过,他安静注视着病床上瘦弱的女人。   “泊语,你怪妈妈吗?”   没有回答。   最终杨悦可撑不下去微笑,“对不起,泊语,原谅妈妈吧。”   ##   公寓里一片漆黑,没人去开灯,叶泊语像是抱一只玩具熊一样把向坞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换掉在外面的衣服,但在此刻已经不重要。   尽管对父亲没有感情,叶泊语还是去参加葬礼。   葬礼上,面对一个个陌生悲恸的面孔。   他想起几年前去世的母亲。   “我妈早就想离婚了,之所以又忍了五年,是为了我哥。”   “她想要等叶汶宇再大一点,想让他在父亲身边呆得时间再长一点。”   “可惜我哥已经习惯了叶家的生活,没有选择跟她走。”   跟杨悦可离开的是年仅五岁的叶泊语。   比起那个冰冷的家,他选择了会弄坏他玩具,还扮鬼脸的母亲。   “一看到我,她就会想到被留下的我哥。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她常常到各地旅游,直到姥爷去世。”叶泊语说,“她得病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哥,我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外人都以为杨悦可是为了不让小儿子担心才悄悄瞒下的病情。   只有和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很久的叶泊语知道,有些时候,他妈会心血来潮地给他测量身高,会长久注视他的脸。   他和叶汶宇的长相有相似的地方,性格却截然不同。   她失败婚姻里唯一无法放下的,是那个她一路笨拙艰辛拉扯到大的小孩。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叶泊语说:“她希望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是她的大儿子陪她度过。”   而他永远排在第二位。   杨悦可当然也爱他,但是,比不过他哥。   不是最坏的,也不是最好的,就仅仅是,永远也越不过一个人。   如果这是一场对弈中,那他从落子的那一刻就输得彻底。   “向坞,我没有参与到你之前的生活……我不知道陈桓昇在你心里占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你说不想和他见面,是因为太在乎还是不在乎。你说你不需要更好的,是只要我就足够了,还是我有哪里不够好?”   叶泊语的眼眶红得厉害,好像又变回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无措又无助地任由内心的不安疯长。   “向坞,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吗?只要你说,我就信。”   向坞怔怔看着眼前几近落泪的青年,黑夜里深色的制服更将叶泊语隐没于黑暗中。   叶盛的葬礼,陈桓昇也出席了,难怪两个人都穿着这样正式。   是向坞从来没见过的英俊成熟的模样,只不过内里依旧是个缺爱小孩。   一切的困惑好像都迎刃而解,叶泊语总是不停地追问“我和他你会选谁”,只要陈桓昇一出现,他就失控。   他必须确认自己在向坞心中的位置。   他必须要得到那份独一无二的爱。   西服的扣子早就不翼而飞,向坞很轻松地将它剥离,捧起对方的脸,主动献上一个吻。   叶泊语的眼睫忍不住眨动,抖落下一颗眼泪。   唇上沾了咸味,向坞伸舌舔掉他脸上的泪痕,迎来叶泊语更用力地抱紧,好痛,但他没有制止。   “我当初退学是和陈桓昇有一些关系,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终究还是把过去的事抖落,向坞说到家里的那笔烂账,以及跟陈桓昇的合照被母亲发现。   向坞不傻的,他心里清楚。   芳文洁不想他去上学了。   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本来指望他娶妻生子给她养老,到头来发现什么都指望不上。   芳文洁做生意很有一套,结果这辈子最大的投资居然得不到回报。   所以后来她总是说,他欠她的。   听到最后,叶泊语沉默了好久。   “对不起。”以往不好意思、开不了口的道歉,这一回如此清晰地传达出去,叶泊语轻轻蹭过向坞的脸颊,“对不起,我太嫉妒了,一想到我错过那么多,在我之前有人捷足先登,我就……”   “吃醋了。”向坞说。   叶泊语拉起他的手,主动把脸贴到掌心里,“现在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哥哥,我乖乖听你的话。”   本来很温馨的时刻,又听到叶泊语说:“刚才就应该多给那畜生几拳。”   向坞:“……你别把人打死。”   “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只揍两次算轻了。”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你不是也听到了?”   “听到了,是花蛤蟆自作多情,你根本记不得他。”叶泊语的眼神晦暗,指尖卷过向坞的发丝,“但这远远不够。”   向坞只当他是负气话,却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眸,“我巴不得伤害你的这群人全部消失,向坞,你那么好,他们凭什么?”   可现实不是作图软件,没有工具橡皮擦,过往在心中留下的痕迹不会消失。   向坞永远记得那个冬天飘雪很大,记得出租屋很冷,回忆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哪怕现在吃得饱、睡得好,每每想起,还是能嗅到。   但是从没有人跟他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叶泊语传染,他的眼眶也跟着热起来,开始只是哽咽,最后埋在对方的肩膀,哭声压抑,令叶泊语束手无策。   他刚想要哄人,向坞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那么漂亮,像个漩涡,把一切都卷入其中。   他说:“叶泊语,你在我心里最重要。”   好像这瞬间才真的长大了。   十岁那年的雪,飘在二十岁那年的冬天。   终于在此刻落了地,消融在滚烫的泪水中。   他主动从妈妈的怀抱里退出来。   那个小小的、满心依赖的、渴望得到爱的孩子消失在风雪中。   十五岁的叶泊语和二十岁的向坞不会相遇。   却在这一刻,同时放下心里的一个结。   ##   十一月过后又下了几场雪,天气冷得厉害。   向坞还是每个月按时打钱还债,某天忽然得到消息,大哥主动打电话来说,再有几个月债就还清了。   向坞一时愣住。   没得到回话,大哥“喂”了好几声。   向坞张了张嘴,“啊,好的。”   大哥笑了,“要还完你还不乐意啊?”   “不是的,就是……没想到。”原来真的会有还完的一天。   那些被债务压着喘不过气的日子都不复存在了,他有种不知该往哪儿飞的晕眩,迷迷糊糊回到公寓。   只有加菲前来迎接。   向坞换了拖鞋,进门眼前一黑。   叶泊语又进厨房了。   他现在相信,有些人天生不擅长做饭,每一次尝试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叶泊语如临大敌一般地处理着手上的食材,向坞也如临大敌般地面对叶泊语。   他在切得四分五裂的蔬菜中挑拣出一小节,做出分辨:“这个是蘑菇。”   叶泊语恼羞成怒:“我当然知道这是蘑菇!”   向坞茫然:“你不是不吃蘑菇吗?”   “你不是喜欢吃吗?”   叶泊语一脸烦躁,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刀在自己手里不听使唤,明明他的拳头是指哪打哪。   向坞抿唇含笑,“也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那你之前还一直背着我偷偷做……”   向坞眨眨眼,“但是平时吃不到,偷偷吃就比较刺激。”   叶泊语:“……”   不知道想到什么,叶泊语脸红忽然红的厉害,案板上的菜也不管了,直挺挺迈前一步:“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不是、没有,你想多了。”向坞想都没想回答,语气之诚恳,态度之紧绷。   叶泊语才不管,一双眼睛都亮起来,把向坞往自己怀里揽,已经学会加菲那一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蹭再说。   “我们可以做平时没有做过的,我们偷偷的。”   向坞心如死灰。   不仅要收拾厨房的烂摊子,还要解决叶泊语的茁壮成长起来的兴趣。   到了晚上,阿拉斯加自觉进入客房,吃自己的肉罐罐。   主卧的门关的严实,月光却偷偷钻进来,窥探着一切。   一朵花如何从发芽到开花,淋了雨露,享受了阳光,再舒展叶片,轻盈地抖落身上的水珠。   叶泊语的手指卷着他的发丝,嘴里不停问:“哥哥,你舒服吗?”   “哥哥,你看着我。”   “哥哥,我想进到更里面。”   “哥哥,你爱我吗?”   向坞只能胡乱地点头,表示他舒服、他在看、他允许,而有关于爱的那部分——   在最后失神的刹那,他的唇被吻上,两个人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第61章 你还不知道吧   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临近期末,复习的压力巨大,张溢听闻一条爆炸性八卦,忍不住在聚餐时分享——严子衿翻车了,脚踏两只船被发现,听说被整得很惨。   席上其他三人,叶泊语全无兴趣,肖韵则说:“宝宝,这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你的消息不太灵通。”   向坞看张溢被泼冷水于心不忍,刚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被叶泊语一筷子堵住嘴。   “安心吃你的。”叶泊语给向坞剥虾,去头去尾,只剩下中间那一小节,好好的海虾,愣是跟虾仁差不多大小。   向坞沉默一下,“宝宝,还是我自己来吧。”   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叶泊语脸一热,视线慌乱躲避,“你这人怎么、怎么……”   “没羞没臊?”向坞替他补全了,“那你不愿意我这么叫以后都不……”   又一颗“虾仁”进嘴,叶泊语板着脸:“没说不愿意,你这人干嘛老是着急下定论?”   向坞眨眨眼:“好的。”   旁边张溢又偷偷竖起大拇指,被叶泊语狠瞪回去。   餐厅是肖韵提前预定的,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景。   年后家里安排了她的实习工作,后半年要去另一个城市发展,临走前肖韵提出想要请张溢的室友吃顿饭,谢谢他这两年来对张溢的照顾。   这一般都是男朋友会做的事,肖韵做起来也毫不突兀。   餐厅的菜色中规中矩,景色却分外美丽,玻璃窗上倒影四个人的影子,谁也想不到那就是最后一次相聚。   吃得差不多准备走了,肖韵忽然问张溢:“宝宝,我觉得你应该先去个卫生间再走。”   张溢蒙了一下:“可我不想……”   肖韵看着他,“你想的。”   张溢喝了一点酒,看着傻乎乎的,不过他平时也傻乎乎,女友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去一趟,你们等等我?”   肖韵笑起来:“去吧,我们等你。”   张溢走后,肖韵忽然对叶泊语说:“陈家最近在给陈桓昇安排相亲。”   叶泊语面无表情听着。   “很频繁,非常频繁。”肖韵看着叶泊语,“你有什么头绪吗?”   叶泊语:“问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韵再次张开口,看到旁边的向坞,欲言又止。   向坞看懂了那个眼神,知道有些话当着自己的面不好说,不想女孩为难,主动离位,被叶泊语一把拉住,“你要去哪儿?”   “去个厕所,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回来。”向坞的手落在叶泊语的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安心,叶泊语这才松开了手。   向坞走后,肖韵说:“前不久你还回了叶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叶泊语的脸彻底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姐最近在和陈桓昇接触。”肖韵弯弯的细眉皱起来,“可我听说,他……”   “他是个同性恋?”叶泊语自动补全了剩下的。   肖韵眉头皱得更深了。   叶泊语看向窗外黑漆漆的江海,冷风将水面吹皱,闪光一道道亮眼的波纹,“你觉得你知道的这些,肖颖可能不知道吗?”   “……”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叶泊语的脸映在玻璃窗上,神情随着那片江水隐没,“你想凭你自己改变什么吗?”   “当然不是。”肖韵说着露出一丝苦笑,“我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工作地点离这里很远,坐动车要七八个小时,今后她和张溢见面会越发艰难。傻大个如今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真的送肖韵离开后,他才会对距离产生确切的概念。   肖韵说:“可那样的活法太累了。”   叶泊语道:“只是你自己这么以为。”   肖韵的表情怔忪,好一会儿,眉结舒展,“你说得对……我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她的追求和我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她也转头看向窗外。   “奶糖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由于我的疏忽照看死掉了,为此我自责了好久。因为从更早以前,我就发现我们在渐行渐远,我想是不是我哪里疏忽了,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情,我总以为只要我补救,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好……   “但那是不可能。兔子死了就是死了。那天我哭了很久,是我姐把那只兔子埋了。   “我应该和她一起埋的,我也应该承认从更早以前,我们就走散了。”   肖韵说了一大段,叶泊语越听表情越古怪,最后只道:“你是在展示你的台词功底吗?”   肖韵笑了,十分放肆地哈哈大笑,与以往给人印象中矜持甜美的形象不同,直接笑出眼泪来。   “对的,叶泊语,谢谢你的不解风情。”肖韵说,“只是想到你也有个哥哥,或许能懂我的心情,但我忘了,你和叶汶宇的情况更加复杂。”   “我和他不熟。”   肖韵点点头,“但即便如此,你们依旧是兄弟。”   叶泊语无心对话,看着时间掐着点,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向坞还没有回来。   肖韵又说:“我爸妈知道我在和张溢交往了。”   ##   另一边,向坞进入卫生间没一会儿,便听到张溢凄苦的求救声:“有人吗……”   向坞说:“在。”   “向哥?!”这一刻,张溢仿佛看到了救星,“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隔间有没有卫生纸,我突然想拉坨大的。”   向坞:“……”   这要换成叶泊语一定会恶狠狠让张溢闭嘴,自己提裤子出来找,但他遇到的是好脾气的向坞。   向坞走过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回来后轻敲了敲门,“都没有纸,你等一下,我出去找服务员要。”   张溢一连叠声:“好的好的,哥你人真好!”   向坞没在走廊看到人,下楼时正好撞上要上楼的客人。   这家餐厅的评价很高,是有点小钱的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多半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晚饭过后,可以直接登上游轮。   到了这一刻,向坞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脸盲。   他没有认出来上楼的人是谁,那人看到他,眼神明显发生变化。   随即身后赶来的人出声:“走啊,停在这儿干什么?”   向坞随着拿到声音看去,说话那人他却是认识的。   对方一抬头,看到向坞,似乎也很惊讶。   只见严子衿右手还缠着石膏,绷带挎在脖子上绕了几圈,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这身装扮实在滑稽。   此刻张溢随口说出的那句“被整得挺惨”终于具象化。   向坞撤开一步,准备往楼下走。   严子衿问:“叶泊语是不是也在?”   向坞没回答,只顾注意脚下的楼梯。   “我真不明白了,你们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严子衿再次开口,“你不是叶泊语雇来假扮男友的吗?”   这一回向坞终于停下脚步。   他比严子衿高一些,又站在向上的台阶,眼睫垂下,半遮在漆黑的瞳仁之上,明明不是居高临下的眼神,却让严子衿浑身不舒服。   就像他和王辰被抓包的那天。   向坞也这样,神色平静而冷淡。   事后严子衿总能想起那张平淡的脸来。   所以那天在酒吧,他才撺掇王辰将向坞叫来。   他想看到那张脸上能有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失控、难堪或者其他什么……   可令人失望的是,向坞对于男友当众出轨的在乎程度,不及一个饭盒。   那之后叶泊语更是把人带走了,让他出尽洋相。   严子衿说:“范竹都和我讲了,你该不会忘了吧,那还是你亲口说的!”   啊,是的,刚才那个人叫做范竹。   向坞这才想起来。   扫过严子衿身后那张试图躲藏起来的脸。   向坞确实忘了。   范竹第一次见到向坞,准确来说,是听到向坞的声音,是在叶泊语让严子衿道歉的那个饭局上。   在卫生间的隔间里。   他听到向坞说:“我会努力扮演好你的男朋友。”   所以那之后范竹才会问叶泊语,为了一张照片至于么,一切不全都是假的吗。   但却没有胆量真的说出口。   听到严子衿的描述,向坞想起来一些。   他说:“所以呢?你想怎么样,要去告诉泊语的哥哥吗?”   和叶泊语待久了,不免染上对方的习惯。向坞也惊讶于自己的冷漠,他对严子衿没有恨,更多的是不解,不明白对方的做法与意义。   倘若一个人能够轻易被夺走,那么他一定还会有第二第三次……   更早以前向坞便意识到王辰的劣根性。   夺走这样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好得意。   他此话一出,严子衿也愣住了。   按照惯常的逻辑,他知道此事应当第一时间告发到叶汶宇那里才对。   但这次却没有。   严子衿说:“你以为我傻吗?叶泊语不会认的,非但如此,他要是知道是我告密,一定不会要我好过……”   “况且汶哥根本不会真的惩罚他。”   他倒是很清楚。   叶汶宇总是嘴上说得好听,偏偏严子衿就是在虚假的甜言蜜语中成长起来的。   他需要这个。   可叶泊语从来不惯着。   严子衿咬住自己的嘴唇,“你以为叶泊语是什么好人吗?”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眼神忽然定住,一瞬间仿佛有了底气,“你还不知道吧?叶泊语当初为什么会带你走。” 第62章 我是入赘的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肖韵说:“先不要告诉张溢……”   转过脸对着刚回来的男朋友,笑着迎接,“宝宝,你怎么去这么久?”   向坞回到座位上,叶泊语也同样问:“怎么这么久?”   向坞张开口,一下卡住。   “向哥帮我拿纸去了!”张溢主动说,“你这人咋这霸道,占有欲忒强!懂不懂啥叫私人空间?”   叶泊语放弃追问,转而跟张溢拌嘴:“我和自己男朋友说话,关你什么事?”   张溢瞪大眼睛,向女友告状,“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肖韵笑着帮男友顺背,“宝宝,就算有我撑腰,你也打不过他。”   笑笑闹闹地结束了这次聚餐,出了餐厅,就能看到江边的观光游轮。即便是寒风裹挟,还是有不少人上船。   这本来就是当地一处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常有游客过来打卡拍照。   但此刻站在餐厅外的有三个本地人,向坞的户籍虽然不在这里,但随芳文洁一起过来这边也十余年。   肖韵说这个地方在网上突然火起来了,哪怕现在是冬天也有人上赶着过来吹冷风,就为了拍一张能够出片的纪念照。   “那咱也去凑个热闹?”张溢问。   “算了吧,这么冷的天,还是等这段时间热度过去了,再来也不迟。”肖韵说,“时间也不早了,宝宝,我马上就要去实习了,你不想多和我单独相处吗?”   张溢立刻凑上去表明心意:“我当然想。”   迎来叶泊语鄙视的目光。   向坞站定在江边,看着那轮挑高的船,一时出神。   叶泊语走上前询问:“你想坐?”   向坞摇摇头,转回头来看对方,“回去吧,加菲还在家等着呢。”   叶泊语不满,“它现在快活得很,有专门的人上门遛它,你就别操心了。”   向坞说:“真的不想,想快点回公寓。”   叶泊语盯着向坞,确认他说的是否属实。   向坞进一步牵起他的手,“我想我们一起回家。”   冷风一吹,叶泊语的耳根泛红,“你能不能别总学他俩?”   向坞眨了眨眼,“不好吗?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那就……”   “我什么都没说。”叶泊语及时打断道。   “嗯好,那就回去吧。”向坞对答如流。   几个人到十字路口等车,张溢忽然口渴要喝水,叶泊语说他懒驴上磨。   张溢走到马路前,他也跟着去了。   张溢问:“干嘛?”   叶泊语说:“买水。”   张溢又指着叶泊语,让肖韵评理,肖韵笑着打发了两句。   两个大男生过了马路走进便利店,她才对身边的向坞道:“向哥,刚才谢谢你。”   向坞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对方在谢什么。   “刚才我想和叶泊语说话,你不是特意走开了吗?其实也没聊什么,回去后你可以问他。”肖韵看着便利店的玻璃窗里自家男友的身影。   张溢长得很有明星相,班上也有女生喜欢他,只是人有点愣,对于别人的示好不敏感。况且他这个人认死理,第一眼看到肖韵,认准了就是这个人,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你既体贴又包容,配叶泊语浪费了。”肖韵开玩笑地说,“不过也有很多人这样说我和张溢。”   “可是只有我知道,这个人对我有多好。”   便利店里两个人出来,立刻有人拿着手机凑上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统一指向对面。   隔着好远,张溢大声喊肖韵的小名。   肖韵笑了,朝对方挥了挥手。   下一秒,叶泊语也装模作样地把手放在脸颊边,似乎是喊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小,口型也看不清楚。   却获得一片齐刷刷的瞩目,向坞简直想遁走,却见叶泊语极其灿烂的笑起来。   眼里闪着恶作剧的神采,一时让人看出了神。   街边的绿灯亮起,肖韵扬起脸,笑容甜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有同样的感觉,但你那么重视叶泊语。向哥,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在一起。”   肖韵没有说后半句,那样她好像也有勇气,面对未来无常的可能性。   ##   过了马路,张溢仿佛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汇报给肖韵听。   有人要他俩的微信。   “可能我沾了这人的光。”张溢指着叶泊语说,“不过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就在对面。叶泊语更绝,他直接说‘我喜欢男的’,那几个人没放弃,说可以介绍给自己的男同学……”   结果叶泊语改口:“我有家室了,我俩还有一个孩子。”   张溢:“?”   兄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泊语:“它叫向加菲,今年半岁了。”   张溢:“………………”   叶泊语:“我是入赘的。”   张溢人麻了。   叶泊语满意地看着众人吃惊的面孔,继而给出有力的一击。   对着向坞喊出那声——   “老婆”。   向坞没听到,叶泊语身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看清对面是个男人,更加为之震撼。   听完张溢的叙述,向坞迫切想要找地缝钻进去。   叶泊语却十分满意,仿佛赢了之前向坞的两次逗弄。这太幼稚了,向坞被他揽着肩膀,在怀里来回摇晃,“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别低头啊,这样我可看不到你的脸。”   向坞颤巍巍说“你、你赢了”,叶泊语歪过头,“嗯?我不懂,我什么时候输过?”   最后叶泊语买来的那瓶水进入向坞的手里。   张溢说:“这家做菜好咸,我怕你渴。”   肖韵笑着接过去,“宝宝,谢谢你。”   叶泊语说:“不客气,支付宝v我2元。”   见向坞真的翻口袋,他又阻止,抓着向坞的手,“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   向坞一脸无辜地抬起脸,“我开玩笑的,你看不出来?”   叶泊语:“……”   怎么办,永远斗不过向坞。   那是一月,万物还未复苏,却已然迎来新的一年。   ##   寒假来临,自从肖韵去实习,张溢整个人都黯淡了。   女朋友的工作繁忙,他不敢打扰,只能不停骚扰叶泊语,一开始叶泊语还会回复,后面实在太频繁,把他惹烦了直接设置自动回复。   叶泊语:【和老婆不在身边的人没什么话好说。】   叶汶宇的消息来时,看到这串回复,陷入一阵沉默。   叶汶宇问他过年回不回叶家,过了半小时,得到叶泊语的回应:【爸都没了,我回去干什么?】   那就是不回。   叶汶宇:【知道了。】   叶泊语将手机息屏,反扣在桌前上继续做题。   从前他以为,只要叶盛死了,自己就能和叶家彻底断开联系。   但血缘像缠绕的丝线,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提醒他。   ——你逃不开的。   之前为了搞清楚一件事,他主动找上叶汶宇。叶汶宇没有拒绝帮助,他算欠下他哥一个人情。   等到事情办妥了,叶汶宇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要放寒假了,要继续来公司干活吗?”   “不。”叶泊语想都没想。   叶汶宇说:“还是希望你再多考虑,想通了随时和我联系。”   “那你不如等到明年咱俩一起给爸烧纸。”叶泊语完全不吃这套,说话还是太损,“别说那些不可能的事。”   他不会和叶汶宇一起去给叶盛祭祀,也不会回公司帮他哥。   那些都属于不可能发生的事。   叶汶宇不置可否。   兄弟俩的观念向来不一致,谈不到一起去。   从前叶泊语既不爱玩,也不和任何人谈感情,男人女人在他看来都一样,都是要占他便宜的人。他绝对远离、高度警惕,坚决维护自己的贞操。   叶家出这么一怪胎,他在圈子里就是异类。   后来叶泊语突然找了一个男人谈恋爱,叶汶宇也以为那顶多算是小孩子不懂事,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现如今,叶泊语的认真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   在叶汶宇看来,自己的弟弟太年轻了,还不明白。   真情和假意,总要掺杂着来,无论哪一样纯度到达百分百,都是要摔跟头,搞惨人的。   进入寒假后,叶泊语过于肆无忌惮了,向坞不得已,和他约法三章。   首先,不能每天都做运动。   其次,每次运动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半小时。   最后,不准撒娇求着再来一次,不准装哭求着再来一次……   以上三点,叶泊语统统没有遵守。   向坞作为一个每周六天都要上下班的社畜,实在难以应对精力旺盛,且拥有假期的男大学生。   他苦口婆心要叶泊语多找朋友出去玩。   叶泊语:“张溢女朋友去外地实习了,根本没心思出门,你确定要我找以前的那帮人出去吗?”   向坞当然是不愿意,“那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哥哥,我很乖的。”叶泊语蹭着他的鼻尖,配合程度百分百。   徘徊在餐厅门外很久,耐心地等待向坞的允许。   然而真的进去却不是那回事。   他把里面搅得一团糟,打翻了牛奶,冲撞了桌椅,向坞整个人被掀翻,牛奶沾到胸膛,飞溅到唇边,撞击声一刻不停,叶泊语饿狠了,将餐厅席卷一空。   明明昨天才吃过,却怎么喂都喂不饱。   也难怪,因为都是向坞吃下去,吃得小腹有些鼓起。   叶泊语轻轻一按,向坞就崩溃地哭出声。   叶泊语凑近吻他,他连舌头都在抗拒,不能再吃更多。   叶泊语便用那种低沉甜腻的语气,在向坞的耳边诱惑,“哥哥,你说过的,我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抿紧的唇有了一丝松懈,叶泊语趁虚而入。   向坞知道真正喂饱这只狼崽,还要好一阵。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张口就来版):我入赘的,那咋了? 第63章 是更早以前   马上就要过年了,公司内部贴上福字,连楼下的便利店都早早挂上春联,门口还缀着小爆竹的装饰物。   方实然一进门就被那串火红的炮仗撞了脑袋,向坞走在身后问他没事吧。   方实然摇头,低头绕开了,问向坞过年有什么安排。   向坞说还没有定,但应该会包饺子,他已经列好了食材清单。   以往过年向坞都守在出租屋,芳文洁除夕会和朋友一块出门,除此之外,一直到年初五,母子俩能有一段短暂的相处时间。   向坞现在还是会按月给芳文洁打钱,但两个人再没有碰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向对方寻求那本就不存在的爱。   方实然忽然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凑到向坞跟前,音量都小了一倍,“我要去筱筱家。”   语气里带着点紧张。   向坞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见家长了。   “我爸妈早就见过筱筱了,他们都很喜欢她。”方实然说,“我怕筱筱家对我不满意,向哥到时候你帮我出出主意。”   可是这方面向坞的经验为零,毕竟他的性取向摆在那里,但方实然肩膀都绷紧了,他还是答应下来。   方实然这才放松,挠挠脑袋,笑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向坞问叶泊语过年在哪里过。   叶泊语的手指朝下,分外明确地指着地板,随即又问:“你呢?”   向坞说以往会回家一趟,今年就不回去了。   “那我就更不会回去了,老头子都死了,我回去演给谁看?”   说着他牵起向坞的手,把人往怀里捞,像一个巨型的挂件。   向坞已经习惯了,他看着身子单薄,实际底盘稳得很,加菲扑过来他只踉跄一下,叶泊语圈着他,他就更不会逃跑。   除了某些遭不住的时刻。   ##   除夕前一天,向坞还要上班,等到下班了,忽然接到叶泊语的电话。   电话里叶泊语报了一串地址,让向坞来找他。   出租车开了近一小时才到地方,还没下车,向坞就感觉不妙。   那是个庄园,门口甚至站着保镖,寒冬腊月里依旧穿得西装笔挺,庞然大物般杵着。   叶泊语在微信上时刻询问他的动态,知道向坞快到了,一早下楼等着。   出租车门一开,他就闪现到眼前,对上向坞困惑瞪大的双眼。   “待会进去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说。”叶泊语很自然地牵住他,把向坞往庄园里面领。   向坞还没有搞清楚处境,就稀里糊涂被叶泊语领进了叶家的大门。   再次见到严子衿,他已经卸下手上笨重石膏,向坞看到他的小拇指指节有一处明显的弯曲。   他都可以注意到,叶家其他人自然也会察觉。   但没人询问过这伤口的来源。   大家都想瞎了一样,任由严子衿在外胡来,而回到家中,他又可以扮演乖巧可爱的儿子。   叶如惠时时刻刻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非常宝贝地叫着严子衿的小名,转回头来笑眯眯和丈夫谈论什么。   叶泊语的姑父偶尔冷淡地回应几句,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说话。   见到叶泊语带着一个外人进门,叶如惠的眉及不可见地皱了下,“泊语啊,今天家宴,你带你朋友来了呀。”   明明是欢迎的语气,但“家宴”这两个字又点明了,向坞不应该出现。   严子衿也分外惊讶,眼睛时刻盯着二人。   他当然该紧张,一时冲动将那件事说给向坞听,完全没想过如果两个人当真是交易,向坞说不定不在乎,转头就会说给叶泊语听。   得知叶泊语除夕回来,严子衿害怕地一整晚没睡,就怕叶泊语当众给他难堪。   结果没有。   向坞并没有告诉叶泊语。   叶泊语说:“不是朋友。”   客厅很大,他的声音一下传到很远。   他刚想继续往下说,身后迟迟赶来的叶汶宇补充道:“是泊语的室友,没买到过年回家的票,干脆叫来一起吃饭。泊语一早知会过我,姑姑。”   他的打断令叶泊语非常不满,挑起眉转过头去。   而就在此刻,向坞开口:“叔叔阿姨好,我是泊语的同学,我叫向坞。”   叶泊语有些惊讶,向坞先是紧了下两个人牵着的手,随后按住叶泊语的胳膊,将自己的手强行抽出。   或许早就该改一改什么都不问就赴约的毛病。   向坞并不想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当着叶家人的面出柜。   叶泊语看起来十分不满意他的抽离,眉蹙得死死的,手握成了拳。   向坞实在不像一个学生,他的气质、言谈,以及看人的眼神,都昭示着他的成熟。   尽管疑惑,但没人点破。   叶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来了,他们的焦点也就转移了。   ##   向坞找借口要去卫生间,叶泊语立刻说:“我给你带路。”   向坞:“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麻烦你给我指一下。”   叶泊语愣住。   向坞的说话的语气过于客气,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妙。   待向坞在佣人的指路下离开,叶泊语还一时回不过神。   当然不是他主动想要回叶家。   是叶汶宇临时通知,除夕需要他回来吃顿饭。   叶汶宇:“姑姑和姑父都在,子衿也在,你不回来不合适。”   叶盛去世没多久,叶泊语就不回去,的确不合适。   但叶泊语才不管这些,之所以应下来,是他欠着叶汶宇一个人情,想要尽早还回去。   “行,吃一顿饭。”叶泊语强调那个“一”字。   但叶汶宇没想到叶泊语这么大胆,直接把人带进叶家了。   更是瞧见对方只说一句话,叶泊语立刻吃瘪。   要不是葬礼举行的早,叶盛说不定真的能被气活,从棺材里诈尸出来。   ##   卫生间内,向坞从隔间出来没有立即回去。   用清水洗了把脸,再抬头,盥洗镜中出现严子衿的身影。   “你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严子衿这次是真的好奇。   那日在餐厅偶然碰见,严子衿没有憋住,跟向坞说:“你还不知道吧?叶泊语当初为什么会带你走……你以为酒吧那次是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吗?”   是更早以前。   他们一帮纨绔平日里没什么事干,就乐意找一些刺激好玩的事情。   蹦极就是其中之一。   正好有人的别墅在那附近,一群人商量好时间,就一道赶来。   王辰那时候刚加入他们这个小团体不久,明明恐高还要死鸭子嘴硬,还没往下跳,腿就抖个不停。   但这群人没放过他,他最后还是跳了,跳过之后彻底站不起,还吐了好几回,彻底开不了车回去。   他把向坞叫来了。   那是个春天,天气不够暖,但也不是特别寒冷。   向坞刚和王辰交往了半年多,还没有搬进王辰家里住。   知道是在崖边,他多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绒外套,衣服很便宜,所以统一一个尺码,不合身,有点宽大地罩住他。   别墅的二楼,严子衿支着栏杆,一脸嫌弃:“真丢人,我要是他对象,我都不好意思过来接他。”   楼底下,向坞手里拿着一瓶水,正慢慢喂给对方,还给对方轻拍顺背。   他低头说话,没有听清是什么,但可以预见语气也一定温柔耐心。   有人随声附和:“他这个男朋友也够搞笑的,以为是我强迫王辰跳的,还瞥了我一眼。”   “我去,怎么还真拿王辰当宝贝?”   “哈哈什么锅配什么盖。”   一般这种场合,叶泊语要么窝在客厅打游戏,要么在房间睡觉,今天第一回参与到集体中来。   但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对众人讨论什么漠不关心,只是站在栏杆处,似是好奇地看着楼下。   严子衿忍不住问:“叶泊语,你在看什么?”   叶泊语回过头,却不是对他说话,“这样不好吗?不管多狼狈,都有人愿意照顾他,全心全意围着他转。”   众人的讨论一下消音了,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   叶泊语又一歪头,“你们敢说,你们有谁被这样爱过吗?”   与此同时,楼下那两人动了。   叶泊语再次转回头,注视着两个人,准确来说是注视搀扶着王辰的向坞。   严子衿也跟着往下看,看不出所以然,“什么啊,那不也有很多人天天追你?”   不知想到什么,叶泊语笑了一声,更像是嘲笑。   “那不一样。”   严子衿不喜欢他的语气,冷漠的、鄙视的,像在说“你懂什么”。   “虽然我对男人没兴趣,但如果有人愿意这样对我,我很乐意接受。”叶泊语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审视,扫过在场所有人。“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为了反驳,严子衿突发奇想,“那我把他抢过来怎么样?”   本来凝固的气氛得到转机,周围人就这个话题开始起哄。   而叶泊语冷漠地注视这一切。   “你说谁?”   严子衿愣了一下,“当然是王辰了,我对他男朋友可没兴趣。”   叶泊语随即露出嘲讽地笑,“严子衿,别无聊了,不管你怎么作,我哥都不会真的在乎你。”   一下被戳中心思,严子衿气得跳脚,“你不相信?那走着瞧!”   “谁管你。”楼下的人已经走远看不到身影,叶泊语恢复到往日慵懒的语气,“没意思,回去了,晚饭之前不要来敲我房间的门,不然我见一个揍一个。”   那是第一次,叶泊语见到向坞,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64章 只是牵手也不行?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叶泊语了吧?”洗手间内,严子衿说出自己的猜测。   见向坞不说话,严子衿变本加厉,“可惜他只是想要你爱他。”   “想要被爱又不是他的错。”向坞说。   没想到向坞会这样回答,严子衿的表情茫然一瞬。   他永远不会明白向坞,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对他好的人、可以利用的人,乐于捧着他的人。哪怕是喜欢叶汶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   所有的东西都明码标价,结局早已注定,为什么还要挣扎、叛逆?   少年时期他躲在养母的身后,看着被藤条抽出缕缕血印的叶泊语,张口闭口还是句句气人的话。   于是挥舞的鞭子更痛,抽打在身上皮开肉绽。   严子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懂这个道理,只要他适当的示个好、卖个乖,就能不痛。   偏偏叶泊语不低头。   就像眼前的向坞,他本想看到他震惊的、失落的神情。   在得知男友的背叛后,在得知叶泊语只是想要有个人来爱他以后——   可是向坞从不给他想要的。   严子衿情不自禁迈前一步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阻力,直接栽倒在地,整个人摔了个七荤八素,眼睛里都冒星星。   好不容易缓过来,屁股疼得爬不起,他猛地抬头,撞上叶泊语冰冷的眼眸,心里打了个突。   好在叶泊语十分干脆地绕开他,直奔向坞,看样子是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听到动静,叶如惠叫人来看,佣人回来说严子衿摔了,叶汶宇第一时间站起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洗手间门口,对着严子衿委屈撇下的嘴角,人还趴在地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谁干的。   叶汶宇转头看向自己弟弟,今天过后就要二十一岁的叶泊语。   叶泊语明目张胆地嘲讽:“我就轻轻一推,谁知道他这么脆弱?”   “你推他干什么?”   “他挡道了。”   叶汶宇深吸一口气,朝费劲爬起的严子衿温声道,“子衿,你也听到了,他不是故意的。”   又是这样。   从来都是如此,叶汶宇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从来都是偏向他弟弟。   以往严子衿都当做不知道,今天却无论如何不想忍,尖声道:“他就是故意的!”   叶汶宇一怔,随即蹙起眉来,“泊语,快和你表弟道歉。”   他用了“表弟”这个字眼。   严子衿一瞬间冷静下来。   可惜叶泊语不领情,冷笑道:“凭什么?谁知道他鬼鬼祟祟在干嘛,人家来卫生间是上厕所,他是来吃饭的?门口徘徊半天都不进去,还挑上了?”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向坞拽了拽他的袖子。   “干嘛?我又说不对了?”谁知道叶泊语像个炮仗一样,猛地转过头,好像就在等这一刻,死死拽住向坞的手腕,“你又要向着谁说话?”   向坞没有前两次的慌乱,像有所准备,即刻否认道:“没有,只是你别生气。”   叶泊语怒气冲冲:“我没生气。”   “没有就好。”   叶泊语一拳打在棉花上。   向坞又添一句:“不要生气了,泊语。”   说着抬起没被禁锢起来的那只手,拍了拍叶泊语的胸脯。   叶泊语更气了,简直不知道向坞在想什么。   他也的确不知道。   这时候跟出来的叶如惠,看到此等混乱的场面,询问发生了什么。   叶汶宇主动说是俩人推搡,叶泊语把严子衿推摔了。   叶如惠刚把眉头皱起来,要为儿子主持公道,身后传来自己丈夫的声音。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你哥闹着玩推你一下你都受不住?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一个男孩,看着闹心!”   叶如惠硬生生把到嗓子眼的话咽下去,附和道:“是啊,子衿,过了年你都二十了,别和小孩子一样,不然让妈妈怎么放心?”   自从姑父出来,家里的气氛就变了。   严子衿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忍下。   他当然不甘心,可从来都是这样。   叶泊语任性妄为,反倒所有人都让着他。   叶父没得病时,还能勉强用武力压制,葬礼上叶泊语更是装都不装一下,没有掉一滴眼泪。   当时叶如惠哭得喘不过气,他在旁边也跟着挤出几滴泪花,一回头,叶泊语伫立在廊口,神情漠然。   好像把一切都看穿。   大家都在演戏,而叶泊语连配合都不愿意配合。   ##   家里多了一个外人,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很静谧,叶泊语没吃几口就说不吃了,起身坐在向坞旁边守着。   很快向坞也放下筷子,礼貌地说谢谢招待自己吃饱了。   叶泊语不信,让他再多吃一点,被向坞制止了。   “不用了,我真的吃饱了。”向坞似是提醒,“我比你吃得多。”   对于两个人的互动,席上其他人都像没看到一般,也没有人跟向坞对话。   过一会儿姑父和叶汶宇谈起工作上的事,这股诡异的气氛才算淡去一些。   从餐厅出来,叶泊语说:“你不想待在这儿,我们现在就回家。”   向坞摇头,“今天是除夕,饺子还没吃,就这么突然离开不好。”   叶泊语:“我们家没有吃饺子的习惯。”   那好可惜,向坞前一天刚买好了馅料,现在回去也赶不及和面、包皮。   看来今年是吃不成饺子了。   “那明天吃也一样的。”向坞说。   叶泊语蹙眉,显然是没听懂,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你待在这里不开心。”   向坞注视着叶泊语,一不小心时间有些久,把叶泊语看慌了,连忙凑近问向坞在看什么。   “你。”向坞回答。   叶家人都是神经病。   叶盛是控制狂,总想对自己儿子的未来加以干涉,叶汶宇就是他培育出的成功案例。   叶如惠领养了一个小男孩,也要挑长得好看、乖巧的,用来讨好自己的丈夫。而她的老公则是个天然的暴力分子,常常对养子拳打脚踢。夫妻俩一口蜜糖一个巴掌地喂给严子衿,把他养成一个扭曲自私的小混蛋……   叶泊语作为叶家唯一的正常人,被贴上“不正常”的标签。   不发疯才怪。   也只有发疯才能暂时吓退这群神经病。   亲眼见到叶家人的相处模式,向坞终于明白叶泊语眼神里偶有闪过的痛苦从何而来。   ——所有人都在拖他进泥沼。   他也差一点点就陷进去。   最终向坞还是心软:“下次如果是这种场合,还是提前说一下比较好,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叶泊语低下头,与他说悄悄话,开始解释今天为什么会来叶家。   两个人的姿态过于亲密,叶汶宇刚进入客厅就开始清嗓子。   向坞刚要转头看,被叶泊语拉住,“别管他们。”   向坞的提醒实在太过轻柔,在叶泊语心里留不下半点痕迹,依旧我行我素,做那个霸道的只管圈地盘的兽类。   但最终,向坞推不开叶泊语,就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一转头正好对上叶如惠略带审视的目光。   严子衿陪在养母的旁边,一只手挎着叶如惠的胳膊。刚刚他回房间,脱了衣服发现自己的腰和屁股青了大片,叶泊语根本是故意为之,用很大的力气推他。   此刻看到两个人的互动,他也只能想到——叶泊语是故意的,气死他亲爹还不够,还要搅得一大家子人不安宁。   他能想到的,向坞自然也想得到。   只是严子衿还误以为两个人之间是交易,在向坞心里眼下的情况要更为复杂。   他想到他们有些糟糕的第一次,叶泊语急切地想要一个肯定的结果。   他还太年轻,大概还不能懂,占有和爱的区别。   想要被爱没有错。   至少在相遇之初,他确确实实替向坞解了围,提供给他一个住所。   向坞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叶泊语非他不可。   原来在更早以前,叶泊语就见过他。   叶泊语想要有人可以照顾他,全心全意围着他转。   想要有谁能够把他摆在第一位。   而这些恰好向坞都能够做到。   最后叶汶宇还是提前把叶泊语放走了,因为叶泊语完全不知收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向坞怀里。向坞一再避让,人都退到最边上,他还在挤。   家里的阿拉斯加就这样,拎不清自己的个头和体重,就知道要被主人抱着才暖和。   叶泊语只差吭叽两声,就成真的狗崽子。   眼不见心不烦,叶汶宇主动提出来:“这么晚了,你和你同学先回去吧,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   叶泊语说:“之后都没空了。”   叶汶宇连个假笑都懒得给了,挥一下手,意思是让自己造孽的弟弟赶紧滚蛋。   叶泊语直接拉起向坞的手,穿过大堂,期间路过了叶家所有人,往楼下走。   “泊语。”向坞在他身后叫,一声没有用就叫两声。   叶泊语只管闷声向前。   快到门口时,向坞停住了,这次连手也不握,硬生生把手抽走。   “泊语,我们说过了,在外面收敛一点。”   “我还不够收敛?!”叶泊语有些急躁了,他讨厌叶家,讨厌叶汶宇,讨厌严子衿……   更讨厌向坞用略带疏远的态度对自己。   可最终他收敛下来,眼睫垂下,露出小狗似的委屈,低下头,手指轻轻去碰向坞被搓红的手背,“我都没有亲你,只是牵手也不行?”   向坞张了张口,最终也只能说出:“可以。”   就像他自己说的,叶泊语没有错,只是个缺爱的小孩。 第65章 只准看着我   收到芳文洁发来的信息时,向坞还没醒。   昨夜和叶泊语折腾到很晚,生物钟都难以把他唤起。   手臂不小心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向坞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阿拉斯加正歪着狗脑袋在床边,吐舌看他。   向坞缓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加菲,“怎么一声不响的?”   那并非责怪的意思,小狗也知道,得寸进尺地想把脑袋钻进向坞暖和的被窝里。   “不行,不可以。”向坞说出这句话,一下子顿住。   昨晚面对叶泊语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不过叶泊语可没加菲这么听话。   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   就因为除夕当天,他略带冷感的态度。   好在叶泊语也很容易被哄好,只要在某些方面多夸夸他,他身后那条隐形的尾巴就甩得飞起。   向坞起床,不见叶泊语的踪影,想拿手机给对方打个电话,打开锁屏看到了芳文洁半夜发来的信息。   【你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   向坞看着那行文字,手指点在屏幕上:【不回去了。】   没有半分留恋,他退出界面给叶泊语打电话,得知对方是出门买饭了。   “今天出摊的人少,我在外面转好久了。”叶泊语在电话里讲,“怎么?你想我了?”   向坞愣一下,“没有,我刚好醒了问一……”   “别说了,我都知道。”叶泊语完全听不进,“二十分钟后就回。”   向坞说:“好。”   他没打算扫小孩儿的兴致。   叶泊语回来时,向坞正在厨房煮面,新年本该做更丰盛的饭菜,但他现在着实没什么力气。   叶泊语一靠近,寒气便被带进来,裹挟两个人。因为这陌生的气息,引得加菲“汪”了一声。   “干嘛?”叶泊语眯起眼,作威胁状,“连自己的主人都不认识了?”   加菲像是听懂了,又挑衅一般地叫了一声。   向坞被叶泊语支配地摇摇晃晃,汤匙都拿不稳,直接说:“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   也不是什么重话。   于是一人一狗就这么华丽丽地被驱逐出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叶泊语用食指指节敲敲玻璃门,指了指桌上还热气腾腾的食物,“我买了包子,你先垫一口。”   向坞回头看他那副装出来的惨样,还是给面子地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包子。   乍一看有些熟悉,咬下去,味道更熟悉。   “……这不是我们公司楼下那家吗?”   叶泊语点点头,邀功一般地,“我特意开车去买的。”   向坞其实没有多喜欢吃那家的包子。但他比叶泊语下班晚,做饭需要时间,怕叶泊语饿着,有时会买一两个,让对方先吃着。   叶泊语大概是以为他喜欢吃。   不忍拆穿这个美丽的误会,向坞把整个包子都吃完了,“泊语,谢谢你。”   叶泊语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隔着门玻璃,都可见明媚的笑容,帅气爽朗的男大一枚,丝毫不见昨天夜里的焦躁。   回忆起昨晚,叶泊语让他们的十指相扣,紧紧锢着,向坞找不到任何逃跑的方向。   狠撞的那一下,脑袋磕到了床头,向坞痛呼一声,被叶泊语按住头顶,之后的每一次都还是撞上去,磕得手背通红。   向坞不喜欢这样,直到最后双手才得以获得自由,手臂环在叶泊语的肩膀。   远离叶家会让你好过一些吗?   他似乎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好一会儿,叶泊语回应:“会好的,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   ##   晚饭向坞做了几道菜,叶泊语还帮忙打下手,当然忙没帮上就被向坞请了出去。   好不容易做好了菜,摆上餐桌,吃了没几口,芳文洁的电话打来了。   手机放在桌面上,两个人都看到来电显示是“妈妈”。   气氛静谧一瞬,叶泊语的目光瞬移到向坞身上。   向坞拿起手机想要起身,“我到阳台……”   “就在这里接。”叶泊语打断道,不满向坞回避的态度,“我们之前说好的。”   眼看铃声就要停下,向坞只得当着叶泊语的面接通电话。   “过年你不回来吗?”电话里,芳文洁问。   叶泊语凑近了,简直要趴在向坞身上,向坞有些无奈地让了让身子,“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回去吗?”   换来芳文洁一声冷哼,“当然没有,就是好奇,过年你不回来还能上哪儿去?”   是这样的。   从前他没地方可去,前男友要回家和家里人团圆,公司的宿舍在过年期间也不开放。   向坞唯一的落脚点就是那间破烂的出租屋。   不等向坞说话,叶泊语率先道:“这就不劳阿姨你费心了,向坞现在在我家。”   向坞猛地转头,诧异地瞪大眼睛,对上叶泊语的目光。   听筒里传来芳文洁的声音:“向坞,你难道要靠男人养你一辈子吗?”   芳文洁向来刁钻刻薄,向坞还以为自己习惯了,可听到女人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想要维护:“妈,你别这样说。”   “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芳文洁显然是被气到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向坞的脸色还很茫然,叶泊语黑着一张脸,“她都这么说了,你干嘛还给她好脸色看,就不能不和她联系吗?”   向坞用手指摩挲着手机的边缘,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摇头道:“就像你没办法跟你哥哥彻底断开联系一样,我和我妈也不能。”   “谁说我和叶汶宇不能?!我只是因为……”叶泊语的声音一下抬高了,说到半路又卡壳。   “因为什么?”   对上向坞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瞳。   “……没什么。”叶泊语转回头来,抬手碰了碰向坞软嫩的脸颊,“那你答应我,不管她怎么挑拨,你都不能真的听进去。”   向坞笑了一下,“好的。”   说着主动揽过叶泊语的肩膀,将比他足足大一圈的青年纳入怀中。   之后叶泊语主动说要刷碗,这项技能他倒是熟练掌握了。除了偶尔还是会把洗洁精挤多了。   向坞坐在餐桌一边看着他的背影,手机放在桌上震动两下,打开来,是芳文洁找他要这个月的生活费。   芳文洁似乎认定了,他如今过得很好、衣食无忧,是因为傍上了一个有钱的年轻男人。   那她多要点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他还是在转账后附加了一条信息。   【妈,初五之后你有空吗,我会回去。】   ##   一直到大年初五,向坞都没来得及包一顿饺子。   仗着两人共同的假期,叶泊语撒了欢似的折腾,什么花样都想来一遍,学习资料被投放在大荧幕上。   向坞脸上、膝上爬满红绯,一双眼睛水亮亮动人,叶泊语又霸道地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哥哥,你只准看着我。”   所以向坞只能听着声音,屏幕里的,屏幕外的,一起响。   这天早上刚起床,向坞就思考要以什么方式告知叶泊语自己今天要回家一趟。   叶泊语肯定要闹。   但没想到他临时接了一通电话,率先和向坞说:“哥,我今天得出去一趟。”   向坞眨眨眼,“有什么事吗?”   叶泊语抬手晃了一下手机,“张溢找我出去。”   此刻向坞由衷感谢叶泊语的这位室友。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已经被向坞划入“好人”的范畴。   “那你去吧,大概几点钟回来呢?”   “不知道,”叶泊语蹙眉,“你别等我吃饭了。”   “啊?这样吗?那好吧。”   向坞假装遗憾道,心里的小人狂喊yes、yes。   叶泊语见状却犹豫了,低头拉住向坞的手,“要不你和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的话题,我参与不进去。”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岁。”   向坞说:“我上初中的时候,你还是幼儿园的小豆芽呢。”   叶泊语挑眉,“哦?是吗,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想我?”   向坞看情况不妙,连忙改口:“不是……”   刚吐出两个字,嘴巴便被堵上了,湿热的舌头填满口腔,灵活地舔弄。   之后更是将向坞抱到柜子上坐下,吻依旧没有停止。   “哥哥,我是小豆芽吗?”   “不是。”   这下向坞彻底老实了。   ##   天色尚早,酒吧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叶泊语进门后,众人的眼睛亮起来。   不过服务员都还没近身,他直奔二楼的包间,打开门,酒气逼人。   叶泊语走进去,踢开滚落在地的酒瓶,“大白天的,怎么还来戒酒消愁这套?”   只见张溢坐在地上,半个身子倚靠沙发上,抬眼时眼眶通红。   “我失恋了,喝点酒还不行吗!” 第66章 两不相欠了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山上的雪没有消融,石阶歪歪扭扭通向几户破烂的平房。   其中一间就是向坞生活了四五年的出租屋。   伸手拽开那扇卡顿的木门,发出“吱吜”声响,屋子里一股潮湿木头的味道,比外面还要阴冷。   向坞关上门,摸黑开了廊前的灯,一盏暗黄色,照耀他线条柔和的脸庞。   芳文洁前一夜喝了酒,衣服都没换,横躺在床上,那头乌黑的长发凌乱打结,被子胡乱盖做一团。   听到动静,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好半天过去,一杯清水递到她手边。   她没有接,手扬开了,这次只用四五秒的时间起身,对着面前的向坞道:“你还知道回来?”   开口就是讽刺的话。   向坞将那杯没有被芳文洁领情的水放到桌面上,开门见山:“欠下的贷款我就要还清了。”   ##   张溢失恋了,非要拉着叶泊语和他一起喝酒。   肖韵当初让叶泊语先不要告诉张溢,她父母已经知道的事情,他还以为对方有什么解决方法。   结果方法就是把张溢直接解决了。   出于某种愧疚,叶泊语喝下一杯,歪头看着张溢皱成一团的五官,“她怎么说?”   张溢茫然地抬起头,“什么怎么说……就说我们不合适,距离太远了,她嫌我太闹腾,的确,我给她发消息发的是有点频繁,但她可以不回我,不对,她本来就没回。”   事情早有预兆,自从肖韵到外地实习后,两个人从一开始的每天聊天到两天一回,过年时肖韵明明回到本市,却没有说要见张溢。   后来是张溢坐不住,跑去俩人以前住的小区,零下二十多度的天,等到半夜,人都快冻僵了,肖韵从肖家匆匆赶来,见到他时眼神满是诧异。   “宝宝,你怎么来了?”开口还是熟悉的语调,好像他们从没疏远过。   张溢一吸鼻子,“我想你了。”   那天晚上肖韵留他在公寓过夜,张溢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第二天临走前,肖韵说:“张溢,不然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张溢还没明白。   对上女孩恬静的笑。   “我们算了。”   听完张溢的复述,叶泊语问:“她没有告诉你,她爸妈已经知道你俩的事?”   张溢陷入巨大的茫然,“还有这回事?”   叶泊语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他没有感情方面的任何经验,更不会安慰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溢的眼眶更红了,“早知道你不告诉我?!”   他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就朝叶泊语去。   叶泊语退后一步,“干什么?想打架?你打不过我。”   张溢早没了理智,“打不过又怎样?我早受够你这幅高高在上的嘴脸!你以为谁都是你的奴隶吗?”   叶泊语沉下脸,“你失恋了,我不和你计较。”   “不,大少爷,拜托你和我计较吧,到底谁需要你的宽宏大量?”   “你确定?”   “我百分百肯定!”   叶泊语撸起袖子,“好,这可是你说的。”   ##   向坞接到叶泊语的电话,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向坞,你来接我。”   从出租屋出来,天色隐隐有些黯淡,开始飘白色的雪点。   站在风雪里,向坞抬头呼出一口气,白雾缓缓向上翻腾。   “好,你在哪里?”   到地方看到瘫倒的两个人,向坞有些头疼,“你们喝了多少?”   “不多!”张溢歪在一边,抬起手,还“嘿嘿”傻乐,“向哥,你来啦。”   叶泊语踉跄起身,路过张溢还公报私仇踢了一脚,“谁让你跟他打招呼?这是我老婆。”   “凶什么凶?欺负我没人要。”张溢说着眼眶又红了,嗡嗡地哭起来。   向坞傻眼了,想问这是什么情况,可在场没一个人能回答他。   两个醉鬼。   “我应该把你送去哪儿?”向坞伤脑筋道,“用不用跟肖韵说一声?”   听到肖韵的名字,张溢忽然抬起头,仿佛没有喝醉一般。   “别,我们分手了。”   向坞一怔,手臂很快被叶泊语缠上。   “哥,哥哥。”叶泊语不停地蹭他。   “我们没有打架,只是喝酒。”他跟向坞保证。   “嗯、嗯,我知道。”   好不容易把张溢送走了,向坞对着缠着他的幼稚鬼一阵头疼,一路上叶泊语一直嘀嘀咕咕。   “向坞,我在你心里最重要对不对?”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你有点吵。”   叶泊语把额头他的抵在肩膀上,来回磨蹭,“你不能嫌我吵。”   “那你倒是安分一点。”   向坞说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代驾来的过程中一时出神,想到和芳文洁的对话。   ##   出租屋内,向坞说:“你的银行卡不会再被冻结,今后出行也不会再有限制……”   “你什么意思?你在跟我划清界限?”芳文洁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撩起凌乱的头发看向自己的儿子。   向坞站在那里,表情没有变。   他长大了,不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成天喊“妈妈”的小孩子,也不再用灿烂到过分的笑容对着她。   她曾经避之不及的存在,不知从何时起,长到她需要抬头仰望。   “你以为还清了债务,就能摆脱我?向坞,我是你妈!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很恨我。”   “什么?不。”没有父母会恨自己的孩子,芳文洁下意识否认,“是你自己不争气,非要去喜欢男人,我才……”   向坞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接受。   芳文洁忽然停止辩解。   曾经她恨向坞那个酒鬼父亲,抛妻弃子,留下这一堆烂摊子。她也害怕面对向坞,所以才把他送回外婆家。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要是没有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就因为对男人抱有一丝期望,她给自己的后半生添了个累赘。   向坞说得没错。   她恨他。   恨向坞长得和那男人有几分的相似,恨他乖巧听话让她没办法发泄心中的怒火,恨她好不容易接受这一切,他又亲手毁掉它。   她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钱,可是她若不以这种方式要回来,就倍感不甘心。   她不想他好过,前半生的苦和怨,也想向坞从头到尾尝一遍。   可她原来早被看穿了。   向坞说:“我还清了债,你今后应该能过得轻松一点。”   “我不会再回来了。妈妈,你可以恨我,我现在完全接受了。”   到了这个时候芳文洁不得不承认,她的儿子有像她的地方。   向坞其实比谁都狠心。   他早就想好了。   他欠她的,他全部还上了。   为此苦了很多年,任劳任怨,只为了这一刻,能够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告诉她。   他的付出没有错。   渴望得到爱没有错。   但他不会再白白给出去了。   那瞬间,芳文洁心里说不出的空洞,她还以为他没察觉,十多年前的风雪早就停止了,十岁的孩童比她率先一步走出来。   “……你滚吧。”她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今天也不会。别开头,泪滚了满脸。   “向坞,出了这个屋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放走了他。   今生不要相见了。   来世也只当陌路人。   我们两不相欠了。   ##   夜里叶泊语头疼地起身,发现向坞不在床上,一出门,阳台关着门,他走过去,看到向坞在抽烟。   灰白色的烟雾罩住那双黑漆的眼睛。   他轻轻敲了门,向坞刹那回神,又恢复到往日的状态中来。   “你怎么醒了?”   “为什么抽烟?”叶泊语拉开门上,身上只穿单薄的睡衣,冷意瞬间席卷四肢,“你在烦心什么?”   向坞摇头,“没有什么,快点进去,不然要着凉了。”   叶泊语蹙眉。   向坞见他不动,又说:“你还记得喝醉以后都干了什么吗?”   “什么?”叶泊语大脑一片空白。   向坞说:“你和张溢打起来了。”   叶泊语信以为真,但很快向坞说:“我骗你的,你还真信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叶泊语松了口气,“我记得张溢失恋了让我陪他喝酒。”   向坞点头,“他已经被送回去了。”   “你一个人管我们两个?”   向坞又摇头,没说话,下意识抽了口烟,唇里吐出雾来,缥缈地像个神仙。   叶泊语忍不住抓住他,这样向坞就不能突然消失。   向坞只好把烟碾灭了,“好了,我不抽了。”   他正回头看叶泊语的脸,数不清这是第几次。   叶泊语不记得,回来时在他耳边喃喃说的那声“我爱你”。 第67章 向坞,我爱你   过完年,张溢开始频繁找叶泊语出去,不是泡网吧就是ktv唱歌,不过这回老实了,滴酒不沾,最多喝点苹果汁。   碍于叶泊语从未有过失恋经验,对于张溢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毫无同理心,五次里有三次拒绝。   又一天,张溢夺命连环call,叶泊语刚接起电话,就听对面道:“咋还把我微信拉黑了,你这人缺不缺德啊?”   叶泊语说:“你来骚扰我有什么用,去找肖韵说你不想分。”   张溢一下安静了。   得知是对方的父母不同意俩人交往,张溢再没有进一步举措。   叶泊语问过他打算怎么办。   张溢的回答是不怎么办。   “人家父母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现在离开学也不远了,下学期我还得拿奖学金,就……专注学习呗。”   叶泊语有些意外,“就这么算了?”   好一会儿,张溢才回答:“那天我去小区门口等她,她看见我表情挺为难的,我就在想我是不是给她添麻烦了。离不开她的人是我,我俩分开以后,她一定会有更好的生活。我就、就算了吧,就不去打扰她,不想她更为难了。”   张溢追肖韵的时间比他俩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就这么说放手就放手,叶泊语不太能理解。   但到底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也只是说:“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可看张溢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释怀了。   连向坞都隐隐担心,还邀请张溢来家里吃饭。   “凭什么,为什么?”叶泊语黑着脸,看向坞拿着自己手机跟张溢沟通菜谱。   张溢在电话那头喜气洋洋地说做什么都行,他不挑食。   叶泊语在向坞旁边幽幽道:“那让他和加菲坐一桌。”   向坞:“……”   向坞有些无奈,捂住话筒,转回头来和叶泊语沟通:“你礼貌一点,张溢是你室友,而且他现在失恋了……”   叶泊语挑眉,“我还不够礼貌吗,这里是我的公寓,我能让他进屋不错了。”   向坞无法反驳,只能不停顺毛。   张溢来了一次,吃过向坞做的饭,各种花式夸赞,搞得叶泊语警铃大作,揪着领子警告:“他是我男朋友。”   张溢一脸无辜:“兄弟,我纯直哒。”   叶泊语冷哼:“谁知道呢,我以前也是。”   张溢在心里嘀咕,那说明你本来就不直,学校里多少女生示好都无动于衷,以前他只以为叶泊语不想谈恋爱。   现在想来,根本是心里早就有人选。   向坞一边看两个人拌嘴,一边给加菲填满食盆,嘴上还要嘱咐:“你们两个小心脚下,别摔着了。”   张溢是觉得向坞对叶泊语有些太好了,简直到纵容的地步。   出了公寓,他非要叶泊语送他到楼下,叶泊语黑着一张脸说:“你别得寸进尺。”   张溢“嘿嘿”笑着,对于叶泊语的烂脾气早就习惯了。   叶泊语其实很少使用暴力,他有他的底线。   最后是向坞拜托他去超市买袋盐回来,叶泊语将信将疑:“你确定吗,我怎么记得家里还有……”   “没有了。”向坞说,“你去帮我买回来,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叶泊语还是怀疑,想要进屋查看,被张溢挡了回去,“哎呀,向哥都说了,你就下楼走一趟呗,。”   两个身高超过185的大小伙子,跟小学生似的,一路你绊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地进入电梯。   公寓门没关,加菲挤过来还以为要带它出去玩,被向坞一把拦住了。   “别去,走丢了怎么办。”向坞蹲下身抱住狗,看着黑漆漆的走廊一时出神。   那天两个人喝醉酒,向坞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向坞看着醉倒的两个人,正犯愁时,张溢的电话响了。   接通了,对面的人问:“喂,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向坞一怔,犹豫道:“张溢喝多了。”   “……是向哥吗?”   “嗯。”   是肖韵雇了两个司机来,进入包厢看到惨状沉默良久,转头对向坞说:“辛苦你了向哥。”   “没什么,你们两个……”   “分了。”肖韵将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麻烦你别告诉他我来过。”   向坞张了张嘴巴,其实想问为什么,对上肖韵的眼神,便什么都问不出了。   肖韵的眼睛里有疲倦,这些天都疲于应付家里,但笑容依旧甜美,“之后也麻烦你们多照顾他,他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   “你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也就是向哥惯着你,不然搁谁都受不了。”   下了楼,寒风中每吐出一口热气都变作一团白雾,张溢把半张脸缩在衣领里,一改往日的傻气,正经说出这番话。   叶泊语:“你什么时候成恋爱大师,反过来教育起我来了?”   “我这不是怕你步入我的后尘。”   “少乌鸦嘴。”   “我说真的呢,你和向哥在一起这么久,从来都是他照顾你吧?我后来想想我和小韵……是我太不成熟了,和她在一块,只顾着眼前,根本没想过未来会怎样。她早比我先一步走了,就我还停在原地。”张溢说着苦笑一下。“向哥比你大了整整六岁,想得肯定也比你要多,但他包容你不是应该的,你还是少耍点少爷脾气。”   叶泊语蹙眉,“我没有。”   “没有最好。”张溢打着哈哈,知道叶泊语听不进去,换了一种方式,委婉地说,“但你要真的特别在乎他,还是找个机会,直接一点说出来比较好。”   “我还能说什么?”叶泊语有些不自在地道。   张溢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啊,但是这几次出去,我看你给他打电话都是直接叫大名。”   那是因为更亲昵的称呼从来都只流转在两个人之间。   叶泊语不觉得这有什么。   “你天天都跟女朋友表白,结果呢?”   张溢苦哈哈,“兄弟,扎心了。”   过了一会儿,张溢又说:“表白是我最不后悔做的一件事,最起码我让她知道了,我有多喜欢她。”   两个人在超市门口告别。   张溢说:“别忘了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叶泊语随意一挥手,也不知道记没记在心上。   超市货架上齐刷刷一排盐,他特意拍照发给向坞,问:【要哪个牌子?】   过了几分钟,对面没回,叶泊语直直杵在原地,期间还给一个八旬老太让了道。   就在他要忍不住直接打电话时,向坞回复:【。。。哪个都行】   叶泊语:【你挑一个】   向坞只好圈出一个,叶泊语这才心满意足,拎着那袋盐去结账。   ##   阳台的洗衣机停止转动,向坞拉开门,哪怕套了一件毛绒外套,还是冷得可以。   他打了个哆嗦,去取甩干的衣服。   就在不久前,他还坐在这里抽过一支烟,那时候完全不怕冷,直到叶泊语敲响玻璃门,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脸。   这一次没有烟再给他抽。   唯一的那一颗,还是肖韵递给他的。   夜路漆黑,他不放心肖韵一个女孩子回家,肖韵却朝他笑笑:“向哥,我早就是大人了。”   言下之意,她不需要他的照顾。   那个瞬间,又把向坞拉回阴冷的出租屋,或者更早以前。   年幼的他渴望从芳文洁的身上得到爱,为此愿意付出全部的努力,不论代价是什么。   时至今日,他终于摆脱了禁锢他的魔咒。   过往翻篇了,他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和空荡荡,像是灵魂被抽空。   从前支撑他的骨架轰然倒塌,他需要重新注入血肉,让自己充盈。   代驾司机在前面开车,后面叶泊语一路搂搂抱抱说着胡话,等到了公寓的门口,向坞艰难地输入密码。   叶泊语忽然贴近,声音含糊地说了几个字。   一开始向坞没有听清,随后听清了却满眼都是诧异。   ##   刚晾好衣服,玄关就传来敲门声。   向坞还在疑惑这么晚能有谁来拜访,便听到门外叶泊语的声音,让他把门打开。   向坞:“……你不记得密码了吗?”   叶泊语:“……少废话,开门。”   张溢说的那些话叶泊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张溢有一点没说错,他比向坞小了六岁,脾气也又臭又硬,却日渐屈服于向坞——   “你要真的特别在乎他,还是找个机会,直接一点说出来。”   “最起码我让她知道了,我有多喜欢她。”   这两句话一直盘旋在叶泊语的脑海。   乃至于回公寓的路上,他越走越快。   门开时,叶泊语忽然抱住向坞。   和那晚的情景重叠。   叶泊语喝醉了酒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爱你”。   此刻,叶泊语也低声在向坞的耳边说道:“向坞,我爱你。” 第68章 闹够了没有   向坞的第一个反应是推开,随后是问:“好端端,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本来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叶泊语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拜托!他可是在告白!比喜欢更高层次的“我爱你”都脱口而出了,向坞却用一副“你又犯什么病”的态度对待他。   门没关,加菲又硬挤过来,向坞一下被剥夺注意力,低下头的瞬间,叶泊语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提了起来。   向坞说:“先、先把门关上。”   “现在这是重点吗?”叶泊语咬牙切齿。   向坞的神情更显无辜:“加菲要跑出去了。”   于是就听“砰”地一声,门关的震天响,有效让阿拉斯加跃跃欲试的庞大身躯缩了回去,向坞也被震得一颤,抬起头看向叶泊语。   他发誓那只是条件反射。   那晚他并没有推开叶泊语,也想信以为真,不过事实证明,等到了酒醒叶泊语就全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这是第二次,突如其来的,向坞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好了,你现在可以回答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刚刚那是什么反应?”   向坞张了张口,最后以一副诚实的态度:“你去了超市一趟,忽然回来给我说这种话,难道……是玩游戏输了吗?”   叶泊语简直无语,好好的气氛全毁了,现在恨不得把张溢抓回来处以绞刑。   他就不该信他的!   “都是张溢出的馊主意。”叶泊语黑着一张脸。   向坞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被叶泊语敏锐捕捉到情绪。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向坞张了张口,神色茫然,脸上写着“难道不是吗”几个大字。   叶泊语:“……我是认真的,我从刚刚迈进门被你毁掉气氛的那一刻都是认真的。”   “向坞,你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爱你?”   向坞:“……”   糟了。   说到最后叶泊语都感到荒谬。   然而气氛真实静下的那一瞬,有什么在他心间敲响。   他说对了。   向坞就是这么认为的。   叶泊语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觉得我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睡觉,会随便逮着个人就叫老婆??”   向坞的本意不是要惹恼叶泊语,但对于这声突如其来的“我爱你”。   他确实没办法完全相信。   从来他都是给予的那一方,擅长付出,而关于回报的那部分,从不计较多少。   所以从严子衿那里得知,叶泊语对他的解围是刻意为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更知道怎么爱人,而不是如何被爱。   他本来没有这方面的奢望。   只是对于叶泊语,他会更贪心一些,希望对方能够想清楚再回应自己,而不是随便轻飘飘的一句“我爱你”。   叶泊语拥有的物质上的东西太多,而情感上的又太少。   向坞不觉得他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离开出租屋那一天,他确实跟过去好好的道了别,不希望再重蹈覆辙。   而他和叶泊语之间,有太多的理不清,从一开始的交易,到后来的假戏真做,两个人的感情像藤蔓枝条一样缠缠绕绕。有时候会分辨不清,是不是因为向坞首先爱着他,表明了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叶泊语的需求得到了满足,才回馈给他相等的感情。   毕竟叶泊语所展现出来的不安、霸道、占有,向坞全盘接纳了。   换做从前,向坞也一定会随声附和,说些好听的话,哄叶泊语开心。不管怎样,他不希望两个人争吵。   但是现在,向坞不想再蒙着眼睛,假装配合。   他比叶泊语年长几岁,就势必要比他早踏出那一步。   于是面对叶泊语的质问,向坞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觉得你没有想清楚……”   ##   张溢有些意外,叶泊语居然会主动联系他。   酒吧里人满为患,找到独自一人捧着苹果汁,喝出名酒感觉的叶泊语,张溢竖起大拇指。   正是假期,有钱有闲的大学生多了起来,大家说说笑笑围坐一团,就更显得角落里的叶泊语寂寥孤独。   但在张溢来之前,已经有好几波人来搭讪,叶泊语心情不好,连话都懒得说,众人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唯一一个坚持不懈的,是一个认出叶泊语的同校的女生。   女孩梳着双马尾,穿着红色的苹果毛衣搭配一条绿色格纹短裙,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叶泊语却冷着脸,仿佛对方是一颗要坑害自己的毒苹果。   女孩开口:“请问是叶泊语学长吗?”   叶泊语说:“不是,你认错人了。”   女孩:“……”   张溢来时,女孩已经走开,但依旧远远关注着这边的动态,并且不停敲打手机,和微信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张溢坐下以后问叶泊语怎么了,叶泊语反问:“你说怎么了?”   张溢懵。   叶泊语咬着牙把前几天发生的事复述一遍,张溢一口苹果汁差点喷出来。   叶泊语嫌弃地让了让。   “是不是你的态度不够真诚啊?”张溢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就长了一张渣男脸,要不然我也不会信以为真你以前做过鸭子……哎哎,别攥拳头啊,我这不是在给你分析吗!”   叶泊语本来就不爽,张溢此话一出,心情更是差到极点。   找张溢过来也只是闲着没事聊聊天,他今天是想等向坞下班一起回去。   这几天两个人的交流不多,早上向坞走得早,晚上回来,叶泊语又在纠结他那天的说辞,什么叫做没想清楚?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向坞却将他全盘否定,叶泊语一边憋屈,一边暗自较劲。   其实只要向坞肯哄哄他,他就找个台阶下来了,偏偏向坞没有。   眼看就要开学,叶泊语不想两个人一直这么下去,今天再怎样都要好好说清楚,干脆到向坞公司附近的酒吧蹲守。   微信上他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向坞回复八点左右。   最近向坞加班加的也很严重,叶泊语蹙着眉回复一个“好”,顺带附赠发了酒吧的定位。   【我等你。】   这一条直到张溢来了,也没得到回复。   过了一会儿,话题已经被岔开,张溢忽然说:“那个红衣服的为什么一直往咱们这儿看?”   叶泊语随意一瞥,不走心道:“看上你了。”他还在等向坞的回复。   张溢狐疑道:“不是吧,明明看的是你,而且还一直和别人发语音。”   “你看这么仔细,准备移情别恋了?”   “当然不是!”张溢当即自证清白,“就是有点奇怪……”那个眼神也不像是碰上自己的心动对象。   但他也没想清楚。   向坞在八点零三分回复了叶泊语的消息。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稍等,我刚下班,现在去找你。】   叶泊语收到回复,朝张溢扬手示意自己要走,账算他的。   张溢会意点头,眼看着叶泊语出去后,红衣服双马尾的女孩也跟了出去。   本来想发消息提醒一下叶泊语,但又觉得叶泊语对于这种事情向来处理的干脆利落,用不到他来操心。   一犹豫就错过了最佳时机,索性把手机放下。   外面还很冷,不确定向坞什么时候来,叶泊语站在出口处的走廊里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向坞,先被同校的女生拦住了。   “学长你现在就要走吗?”女生举着自己的手机凑上前来。   叶泊语还没开口,她又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   叶泊语想都不想:“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的。”   女生两眼放光:“他就是男的!”   叶泊语:“……”   叶泊语:“不好意思,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   说完这句话,正好有人掀开挡风帘出酒吧,一下暴露了站着门外的向坞。   “……”   “……”   这都是什么事。   “看到我了干嘛不进来?”叶泊语语气不太好,   向坞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女孩,没说话,意思很明显。   其实这没什么,因为知道叶泊语一定会拒绝,他才放心等待,不想双方都尴尬。   但新账旧账加在一块,叶泊语有些气恼,一把拽过向坞,冷风一下灌进来。   接吻也是凉的,四瓣唇碰到一起,疼痛是一根线牵扯住神经,留下丝丝绵绵的痛意。   向坞吓了一跳,嘴巴还张着,牙齿正嗑在叶泊语的唇上。叶泊语生生忍了,牢牢固住人,不肯松开。   在女生惊讶的目光下,向坞用力推开叶泊语,语气不免强硬:“叶泊语,你闹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不成熟、太急切、被惯坏 第69章 四条腿的是蛤蟆   前来“搭讪”的女生早就目瞪口呆,就在这时有人再次掀开门帘走进来。   看到叶泊语后,那人眼睛一亮,却还是含蓄地走到女生身边,好闺蜜似的挽起手来,害羞地往女孩怀里躲。   女生僵硬地推了推他的头,他还没反应过来,接连朝叶泊语抛媚眼,完全没察觉此刻的氛围不对。   叶泊语扭过头来,目光冷冷道:“这就是你那位朋友?”   生怕下一秒自己这位小gay朋友魂归西天,女生连忙开口:“学长,人都走了,你不去追吗?”   夜里正冷的时候,向坞站在红路灯前兀自冷静下来。   最近本就疲于工作,临下班时看到手机上闪烁一条消息,叶泊语又这么一声不响就要他来赴约。长久来的情绪挤压到一处,饶是再没脾气的人,也不能装作毫不在乎。   更别提叶泊语又一次地,不经他同意,就当着外人的面吻了自己。   于是将人推开以后,他迅速放狠话。   “叶泊语,你闹够了没有?”这道声音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却让向坞倍感陌生,“再怎么说都不是小孩子了,我说过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叶泊语想上前,他立刻退后一步。   “……你别跟着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向坞说,“这你总能做得到吧?”   “一会儿是多久?”   “……”   向坞没有回答,直接走出酒吧。   眼下站在街边,冷风一吹,他清醒不少。   绿灯亮起来了,站在他身边等待的人流立刻迈步上前。   他也应该往前走的,但他还是停在原地,给叶泊语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双方都陷入沉默,几秒后,是向坞先开口:“我在步行街,你来找我吧。”   女生身边的小gay还在耳边不停问怎么了,女生一脸紧张看着对面俊美的青年在接下电话的那一刻,周身的气场陡然放松。   很快,叶泊语没有留恋地出了酒吧。   她呼出一口气。   朋友睁大眼睛问:“不是说让你帮我拖住人吗,怎么了这是,他人咋还走了?”   女生摆了摆手,“你放弃吧,本来就不可能的事,再说……他有对象了,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朋友惊讶说谁啊你看见了长什么样,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她头晕目眩。   “总之……是个能搞定叶泊语的人。”叶泊语不在现场,她索性直呼大名,本来在学校她也只是远远碰见几面,知道对方有一副好相貌、好家境,绝对不是和他们处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刚刚有一瞬间,在被强吻的男人转身离开的刹那,她窥见叶泊语神情中的慌乱。   ——什么嘛,这不就是寻常的爱恋中的人。   女生换上一副放松的笑意,揽过朋友的肩膀,“算啦,天底下四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冥冥之中自有配对,还是得找合适自己的那一个,你就别惦记啦。”   朋友一脸古怪道:“你喝了多少酒?四条腿的那是蛤蟆。”   “……”   ##   叶泊语是跑着来的。   远远的,向坞就看到那道扎眼的身影,越来越近了,叶泊语反而慢下来,从跑到快步,再到平稳地站在他面前。   要不是向坞一路观察,或许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然而叶泊语气都没喘匀,胸膛还在起伏,开口就显白雾,人还在别别扭扭:“你气消了?”   向坞眼神直勾勾看过去,“我没生气。”   这自然是撒谎的。   他刚刚很生气,包括现在气也没完全消。但看到叶泊语这个样子,还是会心软。   叶泊语盯着他,眼神在说,你在骗鬼?   向坞别开头,看对面亮起的红灯,行人和车辆都停下来。   再过不久,十几秒钟,它们又都会向前。   “哥。”叶泊语叫他,那是服软的标志,“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牵住向坞的手指,只捏住前端的一小节,摆出楚楚可怜的架势。   明明一米八几的个子,脸也那样好看,低头服软的样子诚意满满。   叶泊语态度良好地认错,换做从前这件事就翻篇,揭过去了。   向坞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要较真,可能因为类似的事件发生了不止一次,每次要么是他心软,要么就是叶泊语以根本不会履行的承诺为终结。   可兜兜转转还是同一个问题,一点都没改善。   实在不应该。   “……先回去吧,这么晚公寓里都没个人,加菲该害怕了。”   叶泊语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轻轻哼一声,“那蠢狗懂什么叫害怕?”   ##   公寓的门一开,察觉到气氛有变,聪明小狗尾巴摇晃的频率迟了一拍,好在两个人进门,向坞对加菲还是一如既往,从狗头一撸到狗尾。   叶泊语在向坞背后,眼神阴森的像个怨夫。   可惜向坞半点看不到,只有阿拉斯加独自一狗承受这等压力,并得寸进尺地往向坞怀里缩了缩。   晚饭是向坞早就做好的,只要在微波炉里叮一下就能吃。   因为酒吧里那个插曲,叶泊语一早想好要谈的正事没能说出口,眼下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直到洗漱睡觉前,两个人都还和往常一样,叶泊语认定酒吧的事算翻篇了。   但向坞一句话堵死了这种可能性。   “今天我在客房睡。”   叶泊语还没来得及反应,向坞已经带着狗进屋关门。   半晌,客房的门被敲响。   向坞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敲门声没停,叶泊语憋着一口气。   门开了,两个人对上视线。   叶泊语咬牙:“狗还我。”   五秒钟后,门外一人一狗对视。   叶泊语冷着脸对加菲:“看什么看?他不要你了。”   阿拉斯加睁着两颗漆黑的豆豆眼,一只写着“我冤枉”,一只写着“你混账”。   然而这样的迁怒不过半小时就烟消云散,叶泊语倚靠在房门口,隔着门板声音可怜兮兮传入:“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能一个人睡,我害怕。”   熄了灯的房间里,向坞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和方实然的聊天界面上。   方实然:【向哥,你认真的吗?】   门口传来狗挠门的声音,向坞匆忙回了几个字就去开门。   一开门,客厅空旷,低头发现是叶泊语挟持加菲,用狗爪人为刨门。   向坞:“……”   叶泊语怒:“你宁可给狗开门,也不愿意搭理我?”   说完站起来,一下子就比向坞高出好多去,再不见方才的可怜样。   本来他也是装的,这次不给向坞机会,将人圈进怀里,推进房间。   一下挤进两个人,室内的温度陡然上升。   黑暗里向坞挣扎着拍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个人都闭上眼,待适应之后,向坞说:“叶泊语,你不能一直都用强迫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泊语眼睫一颤,睁开眼,将执拗的情绪藏进眼底,低下头蹭了蹭向坞的脸。   “我乖的,我听话,哥哥。”   亲吻前他抚摸向坞的脸颊,抬起下颌:“可以亲吗?”   仿佛真的听话了,要先询问过才敢行动。永远是这样,永远态度良好的认错,然后不知悔改。   眼睛瞥到叶泊语嘴角的伤口,向坞最终还是点了头。   ……   “到底为什么不相信我爱你?”   这是这些天里叶泊语一直想要问的,最终还是要以这种方式问出口,在这种紧密的又无法放松思绪的时刻。   向坞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你年纪还小,还……不懂。”   “我就是爱你,你不是也爱我吗?对不对,哥哥,你跟我说过的,我是最重要的,你也爱我。”   “等、停一下……别。”   “对不对?你是爱我的。”   叶泊语迫切寻求一个答案。   以确保自己在向坞心里占据首要位置。   向坞扬起脖子,眼泪也跟着一块滑落,被折腾够呛,只能胡乱应声。   他知道叶泊语会变成如今这幅无法无天的模样,有一多半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所谓自作孽。   向坞整个人颤得厉害,意识模糊间又听到那句“我爱你”。   他不确定叶泊语有没有真的说,因为实在太累了,最后体力不支,彻底昏迷过去。   清晨,天还没亮,向坞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叶泊语坐在床边。   床头摆着自己的手机。   向坞本来眼睛都闭上了,忽然心里一惊,猛地抬头,对上叶泊语的眼睛。   “向坞,你要搬出去住?” 第70章 别太溺爱   过年期间方实然去见了林筱筱的家长,小情侣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极其现实的问题——买房。   方实然家里有一套留给他的房子,父母的意思是回来住或者卖了在两人工作的地方付个首付都行。   一直租房子住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人可以凑活,两个人却要精打细算,婚期还没敲定,林筱筱已经把附近的房源都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买不起。   “不买了。”林筱筱大手一挥,下定决策,“大不了以后干不动回老家,现在租这套房子就挺好的,经济实惠!”   女生握了一下拳头,脚边的邪恶摇粒绒配合着汪汪叫。   方实然哭笑不得地把这件糗事讲给向坞听。   向坞听后表示:“筱筱最近在看房吗,那能不能也帮我留心一下?”   方实然愕然:“哥,你要买房吗?”   答案当然不是。   欠下的贷款还有几个月没还清,向坞怎么可能还有余力背房贷。   他是拜托方实然留意一下租房信息。   昨晚的消息,方实然就是在确认这件事。   ——向哥,你是认真的吗?   放着豪华公寓不住,要去租一间老破小。   你和那小孩儿吵架了吗?他要你赶走?   在向坞匆忙回复后,方实然又追问了几条,全部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手机买回来第一件事应该是进行私密设置。   老实到向坞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他天然向每个人敞开着。   所以他倒霉也是应该的。   此刻天色还未大亮,昏暗阴霾,更加阴沉的是叶泊语的脸色。   “你什么意思,你要出去租房住?”   “我是把你怎么了,你就那么接受不了我跟你表白?那句‘我爱你’对你冲击有这么大?!”   “向坞,你这是始乱终弃!”   叶泊语说着扑上床,弹簧收到压力发出巨大的“咯吱”声,向坞就算有再深的困意,现在也被吓醒了。   “不、不是……”   “什么不是?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想抵赖?如果不是我碰巧发现了,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叶泊语眼神死盯他不放,“你想和我分居?才同居不到半年你就腻了,向坞,你这是在钓鱼,鱼上钩了你就不管了?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天理?”   向坞:“……”   向坞:“对不起。”   一句话,三个字,令气氛更加沉重。   叶泊语的瞳孔的颜色彻底暗下去,比昨晚摇晃之间,向坞抓住窗帘掀开一角,看到的夜色还有深邃。   “你承认了。”叶泊语说。   “……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向坞最终选择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住在这里,没有付过房租。”   “你要跟我分的这么清吗?”   “如果现在不分清,以后就更分不清了。”向坞说,“我其实后悔一开始我们没有分清。”   “那是什么意思?”叶泊语两臂围困着向坞,垂下眼看他,眼神执拗,“你是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向坞一怔,“当然不是。”   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但情侣之间不是这样的,叶泊语,这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向坞说,“我可以偶尔来住,这没问题……但是,这段时间我的确在考虑,如果可以,我们之间能有一个空间,这样就算、就算退一步,我也能有个去处。”   因为一开始向坞是抱着借住的目的进入叶泊语的公寓,所以他会想要用更多的付出,来填补经济上的缺口。   不然始终都是他欠叶泊语的。   可从一开始,一切都是线团,缠绕在一块,没办法解开。   这样导致很多事情他们都没有在公平的讨论。   “这里不行吗,我永远不会赶你走。”叶泊语说,“这里不算你的去处吗向坞,你还想去哪里?”   他说到最后压低的声线甚至沾染上一丝可怜。   叶泊语不能懂向坞细腻的想法,在他这里,只有两个人一起住的选项,没有中和,向坞不能离开他身边,离开了算什么,谁能保证没人会借此趁虚而入。   毕竟他就是趁虚而入的。   向坞:“我也只是看看而已,没有马上就要搬走的意思……”   “永远也不要有!”叶泊语立刻接上,“我不同意,你都是我老婆了,你昨天还管我叫老公,叫了那么多声……你捂我嘴也没有用,咱俩都是夫妻了,夫妻为什么要分居?就算分居也应该是主卧和次卧,不行,明天我就叫人把客房全砸了,改成狗窝。”   向坞:“……你别太极端。”   叶泊语才不管,他计划好了,不能分居,分房间都不行!   “这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不要想了,没什么各退一步……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说我爱你行了吧?”叶泊语烦躁地抓起头发,不明白事情错在哪里,思来想去,都是张溢的错,自己分手了,还想把他拉下水,什么说清楚,他就是要跟向坞不清不楚!   “既然你不接受,那我之后再也不说了。”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我不是这个意思。”向坞头疼,叶泊语完全听不进去他讲话,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胡乱猜测。   “总之,你不能离开,你离开了,和分手有什么区别?”   “分手”一词触动到向坞,转过脸来看叶泊语。   只见叶泊语一脸认真。   “你离开了,我就默认你想和我分手,你没有这么意思对不对,哥哥。”   “我没有。”向坞无奈回应,“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叶泊语大手一挥,早早认定。   “好,那这件事你就别提了。”   “现在给你同事打电话,告诉他你不租房了。”   叶泊语把手机塞进向坞手里,起到一个监督作用。   “……泊语,这个时间人家还要睡觉。”   “那你要记得和他说,回来后我会查聊天记录。”   “……可是我都到公司了,为什么不能当面和他讲?”   叶泊语抬起眼,眼眶已经红得不行。   向坞说:“好的,我当面和他说。”   忽略掉满眼的血丝和差点眨落下来的眼泪,叶泊语满意地勾起嘴角,拥抱住向坞,下颌搭在他肩膀,“我就知道哥你人最好。”   向坞先是僵硬了一下,而后回拥住这个拥抱。   向坞后面也确实告诉方实然不用给他找房子了,叶泊语看到聊天记录才放心。   殊不知当时向坞已经找林筱筱单聊。   林筱筱:【哥,我能再问一句吗】   【你不会真的要把表弟甩了,投奔黑大衣男二的怀抱吧】   【补药啊,好虐的剧情——】   向坞:【?】   向坞:【不是。】   过了一会儿,出于好奇,向坞问:【黑大衣男二是谁?】   中介招待所里坐了不少人,林筱筱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抬起头,朝对面的向坞说:“就是大雪天来找你的那个男的啊,他一看就长了一张炮灰男二的脸。”   向坞的表情空白两秒,随后想到林筱筱说的人可能是陈桓昇。   没办法,他对于不重要的人和事,向来记忆不是很深。   “那是我前男友。”   林筱筱手攥拳一挥,“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哇咔咔,今天方实然做晚饭!”   向坞:“你们拿我做赌注吗?”   林筱筱迅速冷静下来,乖巧坐下,“对不起哥。”   “没关系,我不介意。”向坞保持原样,“但是我和他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在泊语面前提起他比较好,他会难过的。”   林筱筱一歪脑袋:“谁?”   谁会难过?   向坞理所应当道:“当然是泊语啊。”   林筱筱一脸的欲言又止,“哥,你真的,别太溺爱。”   向坞:“?”   “表弟一看就不像会难过的人,他气场太强了,侵略性更是……”林筱筱两只手同时伸出来狠狠一抓,“大魔王级别!”   向坞眨眨眼,“还好吧,他只是不太会表达。”   听听。   听听。   这一听就是还在热恋中的人。   妥了。   林筱筱脸上浮现安心的笑容,再也不担心自己脑中的狗血八点档成真,去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水咕咚咚喝下去。   此后半个月都平安无事地度过。   三月一日,叶泊语返校。   集体大会开完,张溢一连戳了叶泊语好几下,让他往旁边。   最后一次,叶泊语终于动了,扭过张溢的手腕问他是不是想死。   “不不不是!你看一眼,那个女生!”张溢连忙拍叶泊语的肩膀让他松手,“是不是就之前酒吧一直盯着你那个?”   叶泊语看过去一眼,正巧女生也在向这边看。   两人的视线撞上。   女生迅速扭开脸去,被旁边人笑着戳腰:“你也看上叶泊语啦?”   红苹果女孩表示:不的,只是一瞬间见到阎王了。   “不知道,看不出来。”叶泊语一脸阴沉地转回头,“能不能别提那天了,差点分手。”   他直接忽略中间部分,跳到了结果。   张溢瞪大眼睛:“怎么,向哥终于受不了你了?”   叶泊语彻底炸了,“什么叫终于受不了?我俩好着呢,闭上你的乌鸦嘴!”   一路上打打闹闹,直到晚上回到公寓。   一开门,房间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客房在向坞的极力劝阻下没有变成加菲的大本营,还好端端存在着。   但就是,少了点什么。   向坞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都拿走了。 第71章 他不要你了   电话接通时,叶泊语的平静语气:“向坞,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公司上班。”   叶泊语“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什么时候回来?”   向坞迟疑一秒钟,脚边是敞开的行李,空房子里只有他一人,很快明白过来对方已经发现了。   “泊语,我……”   “说好了不搬出去的,你现在走了,是什么意思?”叶泊语语气冷然地打断道。   “我想我们先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叶泊语没办法明白,“你现在回来,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向坞有些迷茫地眨了下眼,“那不可能的,我都已经交好租金了……”   叶泊语深吸一口气,“租金重要还是我重要?!你不是说过我是最重要的吗?”   “你当然是啊。”向坞照旧好脾气,但做出的事完全与之相反,“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需要重整一下思绪……”   叶泊语此刻完全没办法好好思考,向坞一声不吭地离开对他的刺激还是太大了,整个人没多少理智可言。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欠的钱就快要还完了,落脚的地方也解决了,所以干脆连我也一并抛下?!”   向坞闻言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贷款快还完的事情?”   叶泊语在那边重重喘息着,“这难道是重点吗?你都走了,我明明说过你离开就等于我们分手了,但你还是走了!”   “你现在很不冷静,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向坞温声劝道。   尽管知道自己说什么叶泊语都听不进去,但还是希望能够好好沟通。   “我不要谈,我要你回来。”   “对不起,”向坞的语气依旧真诚,真诚到让人绝望,“泊语,我办不到。”   “好,那你告诉我,你搬去哪里了。”   “过一段时间吧,等我把这边收拾好……”   “向坞,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叶泊语忽然开口,认真询问。   “……”   电话那边没有回答。   ##   叶泊语的心情很差。   张溢观察了有一阵子,终于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叶泊语现在就是个炸药桶,只差一股邪火,就能助他彻底引爆。   好巧不巧。   这天下课,叶泊语忽然说对面那家食堂的饭菜实在太难吃,想换另一个食堂吃饭。   他很久没抱怨过食堂难吃了。   虽然的确难吃。   于是去了。   又好巧不巧,在路上遇到艺术院的严子衿。   叶泊语二话没说,把人踹倒揍了一顿。   张溢彻底懵了,严子衿也懵了。   还以为是向坞终于纳过闷来找叶泊语告状了,一时情急之下什么都说出来。   本来叶泊语只是想随便揍揍,听完揍得更重了。   他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原来早被向坞知道。   当初在酒吧,在一堆恶意的嘲弄声中,他率先踏出那一步。   起初只是好奇。   王辰是个垃圾。   这谁都看得出,但对王辰那样的垃圾,向坞都如此温柔,那是不是对他,会更加关怀有加呢?   毕竟这个人看着这么圣母。   叶泊语忘不掉那晚月色在他脸上镀上的银白,将他一整个的轮廓柔和。   黑眼黑发,还有一掐就陷进去的脸颊。   向坞是一团柔软的棉花,是一朵天边的云,不管揉弄成什么形状,过不了多久,又会变回他自己。   没人能够改变他。   叶泊语却因为在他身边,而改变了自己。   本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着,日子也在这种浑浊不清里消耗着。有时候他想挣脱出来,可是过不多久,叶汶宇一通电话,或者是严子衿的一次递话,都会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何必呢。   何必假装清醒?   他真如向坞看到的那样单纯无害,只是体型大只了些,不懂控制情绪,才会乱用暴力吗?   不是的。   能够轻易就把王辰那种货色踢出这个圈子,踢出局——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叶泊语知道,尽管自己讨厌叶汶宇,厌恶着叶家,可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也在泥潭里打滚。   是因为好奇心,那晚他牵向坞的手,带他离开。是满足自己的私欲。   在简陋的花坛吃饭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去他家住也是第一次。   他们刚刚第一次正式碰面,就有那么多的破格第一次。   夜色深沉,遮挡住叶泊语的意图。   临走前他一把揪向坞的后衣领说:“那先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我去接你。”   向坞连忙摆手说不用。   大少爷的眉头不满地蹙起,什么叫不用?他就要。   他太任性了,什么都随心所欲,想要的东西也势在必得。   仗着一张脸好看,仗着身高比向坞高出许多,用一种压迫的方式。   那天在王辰家门前,他按住向坞的肩膀,嘴里说的是:“哥,和你的前男友告个别吧。”   心里想的是:向坞?是叫向坞对吧,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你是我的了。   要说他的目的不纯,那一定是不纯的。   但叶泊语没有恋爱经验,又对他哥的包养行为十分厌恶,所以张口闭口:“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是同性恋”。   向坞也傻乎乎信了。   第一个吻是意外,第二个吻就是故意为之。   叶泊语胸膛里炸开一朵花,比张溢在宿舍阳台养的植物生长还要迅速、茂盛。   一瞬间,开成一片茂盛的青草地。   他和向坞,究竟是谁先爱上谁的?   答案不是不言而喻吗?   是他。   叶泊语揍了人后离开现场,前一秒还凶神恶煞,下一秒失魂落魄。   张溢都惊了,连忙拦住叶泊语:“我去,你怎么比我这个失恋的人还难过?”   叶泊语听不得“失恋”这两个字,狠狠转过头,对上张溢那张无辜的脸。   这下好了,失恋阵线大(重读)联盟。   叶泊语连迁怒都迁怒不了,随便把手一挥,“我心情不好,你别招惹我。”   张溢:“我看出来了,这谁看不出来。”   严子衿都被揍傻了。   周围人也傻了,压根没想到要拦一拦。   能让叶泊语被情绪牵着走的人不多,张溢一下就猜到点上:“你和向哥吵架了?”   叶泊语张了张嘴巴,眼神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茫,“……一点小矛盾。”   张溢信以为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道个歉认个错就好啦,向哥那么宠你,肯定马上就原谅你了。”   叶泊语抿平嘴角,甚至隐隐有往下的趋势。   “他不许我喜欢他。”   ##   叶泊语没有再给向坞打过电话。   到第五天时,向坞在茶水间把水漏接了,还好是温的,不然一定烫死。   知晓情况的方实然无不忧心地说:“向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看你最近也挺心不在焉,有什么话不能见面好好聊?”   “不能见面。”向坞抿唇,“见面我就会心软。”   叶泊语只要一撒娇或者一哭,那事情全完了,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向坞就会全纵容。   向坞知道自己就这么没原则,本来的想法是安顿好了跟叶泊语好好说,希望他能够理解。   但那通电话里,叶泊语的态度很明确——理解不了一点。   房间里,方实然和林筱筱对视一眼,也没办法了。   林筱筱把脚边嚣张叫嚣的摇粒绒举起来,放进向坞怀里。   一离开主人,棕泰迪的眼神都澄澈不少,水汪汪一捧,无辜瞪着,抬起狗脑。   向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加菲怎么样了,他们两个有没有好好吃饭。”   ##   加菲不太好。   向坞离开不过一周,家里一团糟,以往那些生活的细节才得以一幕幕展现。   叶泊语以前从不觉得吃外卖有什么,一个人吃他乐得清净,但向坞每周末做好饭菜等他回家,假期两个人更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这导致吃饭时他下意识拿两双筷子。   按照向坞的教程煮了一坨黏连在一起的面。   原来这么难。   向坞每次都能煮得很完美,软硬适中,还会给他加一个荷包蛋。   叶泊语面无表情地挑开那团不明物体,面无表情地看脚下巨大的一坨:“看什么看,你想吃?”   阿拉斯加默默低下脑袋,悄咪咪抬起豆豆眼。   可别吃死咯。   我的傻爸爸。   向来挑剔食物的叶泊语把那坨面全吃完,而后起身刷碗。   往日里向坞不放心,都会凑过来监督。   今天没有。   今天也没有。   阿拉斯加急躁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嗯呜”声。   关闭水龙头,叶泊语手上还湿漉漉滴着水。   他低下头去:“叫什么叫?他不要你了。”   加菲歪了歪脑袋。   小狗什么都不懂。   小狗只知道等待。   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向坞每次回来都要抱住阿拉斯加,还把头埋进去。   简直夸张。   但这一次,叶泊语蹲下身,试着做了和向坞一样的事,感受那团毛茸茸的体温。   “……也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叶小狗独自伤感中   本章的真正受害人其实是严子衿,但0个人在乎 第72章 我还给你自由   叶汶宇的电话赶在叶泊语心情最差的时候打过来。   但主要也不能怨他。   严子衿被揍,鼻青脸肿、哭哭啼啼找他做主。   深知自己弟弟又惹祸,叶汶宇也头疼不已。   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先稳住了严子衿。   没想到叶盛死后,叶家照旧一团糟。好在姑姑这段时间去国外旅游,姑父向来不管这些家事,严子衿也没胆子告状告到他老人家面前。   于是,又是那栋熟悉的建筑,位处于科技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   叶汶宇无能狂怒:“你究竟什么毛病?!!”   叶泊语拿着和叶家同款的小巧沙漏在手里把玩,闻言沙漏倒放在桌上。   “看他不顺眼。”   “看不顺眼就可以随便动手打人?”   叶泊语嗤笑一声,“为什么不行,你怎么不问问他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哦,我忘了,你找人专门盯着他,就怕他在外面惹出什么麻烦,对于他的动向,你都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打听,你本来就知道。”   叶汶宇沉下脸来,无视对方的话,“再怎么说子衿都是一家人。”   叶泊语:“别开玩笑了,你只是不想他惹祸连累到你。你要真这么孝顺,老头儿死那天你就应该一头撞死在棺材上,也随他去了。”   “叶泊语,你说够了没?”   “没有!”叶泊语也正在气头上,本来他是不在乎的,这么多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戳破。   可是向坞一离开,什么都变得不一样。   他以前从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缺爱。   他明明什么都有了,但除了这具躯壳之外,一切都是空荡荡。   “叶汶宇,我受够了这堆烂事,如果严子衿不去接触向坞,那什么都好说!”   叶汶宇的表情有一刻怔忪,“这又关你那个男朋友什么事?”   看他的模样不像装的。   那么严子衿之前说他遇到向坞,和向坞说的那些话,就只是巧合。   偏偏巧合之下他非要去犯贱。   他不想要叶泊语好过。   凭什么呢,那个家伙什么都不用遵循,轻而易举就从叶家挣脱出来了。   严子衿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他又惧又怕。   惧的是他与叶父对峙时永不屈服的眼神。   叶汶宇和他,都是被拔掉了指甲,规训起来的“宠物”。   可是近来,严子衿发现,竟然连叶汶宇也不是。   伪装揭开后,只有严子衿是那只被钳去手脚,任由大人摆布的“可怜虫”。   到底、到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真正的兄弟。   他终于领悟过来,却再无法回头。   十字路口,叶家兄弟俩走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而他,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既没有反抗父母的能力,也没胆子要自由。   他这辈子只能做一个装饰物、挂件,心情好了被叶如惠捧在手里疼爱一番,心情不好就丢在养父手底下,指责是个废物,指不定还要被锤几拳踹上几脚。   严子衿的人生是虚假的赞美与追捧堆起来的纸牌屋,一碰就倒。   每个人都会离他而去,他的人生不由他自己。   办公室内,叶泊语冷言道:“这你就要问严子衿,都去向坞耳边说了什么胡话。”   “又是为了那个男人,你现在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吗?”叶汶宇却蹙眉,“难道你真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是啊,怎么?不行?犯法?那找警察抓我吧,你去举报我是同性恋,看人家是不是会给你一面反同锦旗。”   “叶泊语,你简直不可理喻!上次也一样,找我查明他的欠款。然后呢?你替他还上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把你当提款机,他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办公室里传来巨大的一声响,助理吓了一跳,眼神惊恐地看向秘书。   秘书起身犹豫一下还是摇头,“叶总吩咐过,让我们谁都不要打扰。”   办公室内,玻璃窗破碎出蛛网似的纹路。   惊险避开的叶汶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泊语一拳揍偏了脸。   叶汶宇的嘴角瞬间渗出血来。   “不要因为你一直接触那些烂人,就把所有人都想得一样烂!”叶泊语恶狠狠,“他根本不需要我!”   说这句话时也是恶狠狠。   查到向坞这些年的还款记录,叶泊语一笔笔看下来,知道向坞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他的自由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他的原生家庭没有爱过他。   唯一疼爱过他,教他做人道理的外婆早早离去。   他交往过的对象,每一任,都抛弃他。   但是转回头来,也都念念不忘,还是眼巴巴寻求他的爱。   向坞爱人的能力与生俱来,并且毫不吝啬。   哪怕知道会受伤,哪怕期待一次次落空,他都可以重新振作起来,面对生活。   “……是我需要他。”   叶泊语的眼泪眨落下来,猛地侧过头擦掉,对着叶汶宇还是一副凶恶的模样。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沙漏也碎了。   那沙漏在叶家有一个,从前在姥爷家也有一个。   叶泊语不知道是不是杨悦可送给自己大儿子的。   她选礼物的眼光还是这么差。   不过质量倒是挺好。   要真的砸中叶汶宇,说不定母子俩就在地下团聚了。   从叶汶宇搬入这间办公室起,它就一直摆在这里。   不贵重也不重要,所以从没有人拿走。   眼下沙漏碎了,流出金色的砂砾,像流淌出的眼泪。   有些事确实应该有个了结。   “叶汶宇,你知道吗,妈总是把你和我的生日记混。”   “她给我量身高的时候,总是会顺带说一句,不知道汶宇现在多高了。”   “她爱你,对你有愧,到死念的都是你的名字。”   他是备选项,是替代品。   是无数的不甘心累积在一起。   于是叶泊语粘合住嘴巴,让它变成一个怨毒的秘密。   不然他就输了。   输得彻底。   “……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因为我压根没打算告诉你。”   从前叶泊语打死也不愿意说。   可现在,他有向坞给过的爱,明白这样小心眼、幼稚的自己,永远不会走出来。   所以哪怕叶盛死了,叶汶宇承诺不会再找他,他也没有解脱出来、松一口气的感觉。   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他得到了独一份的爱,他终于学会释怀。   然而叶汶宇的眼神却变得尤为复杂。   “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很少。”   “到了最后她告诉我,她生病了。”   “叶泊语,妈那时候嘱咐我,她说……”   “泊语被我养得太顽皮。”   “他那样的性格,不收敛一点,之后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汶宇,他是你弟弟,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可能照顾他。”   那是怨恨的开始。   凭什么。   所有的好处都是他的。   他既不用在叶父非人的控制下每一步都走在刀尖,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惹祸闹事。   藤条是叶父出手抽的,递过去的那个人却是叶汶宇。   对于叶泊语一心想要离开叶家的想法,叶汶宇总是不遗余力地重新拉自己的弟弟进泥沼。   可是。   他又忘不了,他是大哥,有应尽的义务。   他们是互相憎恨的兄弟。   “我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子衿那边……我会摆平。”叶汶宇疲惫地揉了揉山根,半边脸肿得不像话,像猪头。   这一次,他没有震怒,也再没有生气的理由。   “叶泊语,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作为大哥,最后一次帮你息事宁人。   从此以后,我们应当不会再有联系。   我还给你自由。   ##   向坞收到消息时,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林筱筱的电话打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向哥,你……没告诉表弟你换工作了吗?”   向坞一怔。   是没有。   没有来得及说。   “啊。”向坞呆呆道,“我们上周没有联系过……我、我忘了。”   “方实然被表弟堵在公司楼下,我到的时候,他眼睛好红。对不起,因为你之前的那些话……我以为你们会好好说,擅自把你的地址告诉他了。”   “没关系!”向坞立刻说,“谢谢你。”   林筱筱松了一口气。   “你们有什么事要好好说呀,表弟年纪还小,但看得出他真的很在乎你……”   租下的小区只有步梯,每走上一阶向坞的心都在怦怦乱跳。   然而到了门前,竟然没有人。   那一瞬间,失落的情绪掩没他。   但很快,向坞掏出钥匙打开门。   冷静、矜持……他是大人,他要稳住,他不能乱了阵脚……   之前每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摸加菲,然后就是做饭。   现在不过是开个门,向坞却像用尽全身力气。   新公司很好,老板看重他的工作经验,对他的设计很满意,没有了忙碌的加班。   向坞却像比之前还要累。   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门外重重的敲门声惊吓住向坞。   砰砰砰——   “向坞,你给我出来,分手的事咱俩再谈谈,我保证不揍你。”   听声音就不像。   但砸门声如此掷地有声,不像会当众哭鼻子。   向坞稍稍放心下来,又迅速提心吊胆,“泊语,你要说实话啊。”   “……不揍死你。” 第73章 你愿意听吗   叶泊语当然说的是气话。   从叶汶宇的公司出来,他就打车到向坞的公司附近。   为此还给张溢打了通电话,商量等一下的开场白。   两个双双失恋的人,凑在一起讨论应该如何挽回恋爱对象。   听上去就不靠谱。   所以张溢的每一个提议都被否了。   包括但不限于买一束鲜花等在楼下,并附带一封800字求和信。   就算是恋爱经验不足的叶泊语也觉得这方法土得可以,偏偏张溢极力推崇:“你信我,绝对有效!我之前就这么干的,保证马上和好!”   叶泊语不禁怀疑:“肖韵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和你交往?”   张溢急:“她很开心啊!还拉着我的手说……”   “宝宝,你丢人现眼的样子也可爱。”肖韵当时笑眯眯地说。   等到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看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走出来,叶泊语耐心地等了很久,却还不见向坞踪影。   以为又在加班,上了楼去找人,得知向坞已经不在这里工作的消息。   那一刻,天空翘起一个角,空气顺着那道缝隙悄然溜走了,叶泊语耳边再听不清任何东西。   什么提前想好的措辞,统统用不上了。   向坞离开了,而他压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在方实然还在,叶泊语见到他也很激动,那架势很像要和他过两招,气势冲冲就来了。   方实然本来都做好迎击准备,却见叶泊语站定在他面前,声音喑哑:“你知道向坞去哪里了吗?”   林筱筱牵着嚣张泰迪赶到时,面对的就是这一局面。   好好的一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赤红着一双眼,身影落魄寂寥如同败犬,让林筱筱一瞬间想到无数日漫的影子。   天哪!   你们可要有嘴好好说,不能给我整什么破镜重圆,相隔数年,再见已是陌路人的戏码!   按照林筱筱给的地址,叶泊语在地图上精准定位。   却在等车的过程中,被抽空了勇气。   万一去蹲人被当做变态怎么办,万一向坞不接受自己怎么办。   电话里他一时冲动问我们这样算是分手吗,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向坞或许早就腻烦了。   还清了债务,他会有新的人生。   而叶泊语,则代表着他寄人篱下的过去。   那是旧的生活,不值得留恋。   几小时前,张溢在电话里拼命找例子证明自己的提议很有效,叶泊语轻飘飘丢过去一句:“那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张溢一下没了声音,叶泊语也抿直了嘴巴,破天荒懊恼自己嘴太快。   “你这不是很清楚嘛。”张溢在那边道,“所以只要向哥在乎你,你说什么都没问题。”   即便不说也可以。   叶泊语也意识到了,此前是向坞对他太过包容,他仗着这份偏爱,无法无天、有恃无恐。   所以现在向坞厌倦了照顾他的情绪,一把将他推开也无可厚非。   出租车到时,叶泊语还僵硬在路边,机械地打开车门后,又关上车门。   “不好意思师傅,车钱照付,不用送我了。”   天色暗淡,卷起墨色的边框。   在小区里找到那栋矮矮的单元楼。   以前让叶泊语感到心安的是向坞对他的爱。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向坞是否还爱他……若是从前,叶泊语一定会去拼命印证自己在向坞心中的位置,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意义。   每走上一节台阶叶泊语都问自己,难道因为向坞不喜欢自己,他就不爱向坞了吗?   不是的。   长久来弥漫在心间的乌云好似被拨开一角。   可真到了门前,一颗心仍旧鼓噪着,他仍忍不住虚张声势。   再大的敲门声掩不住他的心跳。   “向坞,你给我出来,分手的事咱俩再谈谈,我保证不揍你。”   不对,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门内传来向坞幽幽的说话声:“泊语,你要说实话啊。”   声音一如既往清晰传入他的耳畔。   他喜欢这个人。   即便他可能不再喜欢自己。   所以门开之后,迎接向坞的根本不是什么拳头。   而是一个拥抱。   起初的力道发紧,随即就松下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要恶狠狠耍凶,嘴硬:“不许和我分手,敢分手你就死定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真的是有史以来最不惧威力的威胁。   尤其他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向坞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本来紧张闭紧的双眼睁开,惊讶非常。   他想说不要哭,可有人比他更早开口。   “我很想你。”叶泊语说。   这一次他克制住自己,没有用“爱”这个字。   向坞不相信他的爱,或许也不需要。   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他还是爱他。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加确定。   有露水打湿了后颈,向坞摸到散落的花瓣,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花。”   “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有花?”   “因为买一束太蠢了,我就挑了一支最贵的。”叶泊语抹掉眼泪,那支玫瑰已经在他手里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你想要一束吗?”   向坞脑袋空白一瞬:“…………”   “道歉信没来得及写,明天补上。”眼睫哭得潮湿,叶泊语脸上却没那种我见犹怜的神情,反而像个犟种一样,抬起红着眼眶的脸。   用最硬气的语气,说出最窝囊的话。   “不要分手,求求你。”   ##   出租屋简陋的有些过分了,客厅连着卧室,厨房是完全开放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灶台。   向坞正在煮面,叶泊语凑过去,看着他做饭的步骤。   厨房很小,向坞一转头就会碰到叶泊语。   “你可以先去坐一会儿,饭没那么快好。”   叶泊语没动,杵在原地,“我在家按照你教的自己做了,没有成功。”   “很难吃。”   他像是在告状。   低下头,发丝轻蹭在向坞的发间,勾连起小小的一撮。   “向坞,哥哥,你再教教我。”   到底要怎样才算正确的爱人。   他根本没法克制自己想要靠近的举动。   向坞允许他留在厨房,又一次教给他技巧,他的心思却完全飘了。   只想要触碰。   向坞在自己面前,有让人迷恋的体温,低下头切案板上的西红柿,又露出那节白皙的后颈,颈上有颗痣。   叶泊语抬起手,在向坞看向他时又飞快放下,背到身后去。   他要先学会克制。   面条快吃完,眼看没有留下的借口,叶泊语忽然宣布:“我把严子衿揍了。”   又一次的。而且下手还不轻,完全是出于泄愤。   向坞眼睛微微睁大。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悬崖边的别墅。”叶泊语说,“向坞,你明明知道了,却什么都没问我,是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向坞摇头。   怎么会呢。   即便叶泊语再暴力,在向坞眼里,依旧是会恶狠狠威胁“不揍死你”,却在门开时,拥抱住他哭鼻子的乖小狗。   叶泊语干脆把上午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他和叶汶宇的对话,以及那个碎掉的沙漏。   揍那一拳就忽略不计。   叶汶宇活该的。   “到头来,我们谁都以为对方得到的更多,谁都陷在里面出不来。”叶泊语嘲讽地道。   “向坞,很多事我都在叶家看多了也见腻了。我的确一点都不好,又顽劣又糟糕,有很多坏毛病,即便如此,我还是……还是,不想分手。”   “我们不分手不行吗?”   向坞立刻露出茫然的神情,让叶泊语一阵紧张。   “我知道你那时在闹脾气,所以想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我从没有说过我们要分手啊。”   “不是你自己以为的吗?”   而且还哭了,老实说,把向坞吓了一跳。   自己脑补了一场分手大戏的叶泊语:“……”   “那为什么搬出来,我不联系你,你也不联系我,你还换了工作,我完全不知道……我以为你抛下我走了。”   “换工作的事,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向坞有些心虚,“是因为上周我们没有通过电话,我以为你还在气头上……”   “我知道!你有你的规划。”叶泊语表面是这样说,实际声音听起来像个怨夫。   向坞张了张口,“其实……过年的那段时间,我回了一趟家。”   叶泊语眼神更加幽怨,“你完全没跟我提过。”   是啊,因为那时候你喝醉了突然跟我说“我爱你”,让我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我该相信你醉酒后的行为吗,还是更应该相信那天你回来时忽如其来的告白?   本来我没有那么在意。   可是人一旦拥有了过去所没有的,就会想要更多。   向坞张了口,一开口却变成了:“是我的问题。”   “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抬起眼对上叶泊语的眼睛,“那我现在说,你愿意听吗?” 第74章 我们就错过了   新公司的同事在讨论楼下的帅哥。   向坞从二楼的窗户望去,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此刻正规矩站在电线杆一旁。   过了一会儿,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那天晚上两个人聊了很多,但向坞没有叫叶泊语留宿。   因为加菲还独自一狗呆在公寓。   况且身为一个大学生,叶泊语第二天还要上课。   向坞依旧没有回去公寓。   租下的房子离上班的地方还挺近的,叶泊语偶尔会来找他吃饭,也几次提到要向坞搬回去住。   都被向坞以“我签了一年合同”为由拒绝了。   老实讲房东扣下的押金都不够叶泊语一个月请专人遛狗的多。   但叶泊语敢怒不敢言,连夜研究起租赁合同,最终以极其强势地态度:“我查过了,只要找到下一任租户,你就可以走。”   向坞眨了眨眼,异常宽容地说道:“可是现在还没找到不是吗?”   叶泊语:“……”   烦死了。   实在没办法,叶泊语又把阿拉斯加搬出来,说:“加菲想你了。”   向坞犹豫一下,动了恻隐之心,“那你有空带它来我这边?”   叶泊语面无表情,说:“喔,我会考虑一下。”   结果自然是——   没带。   凭什么。   向坞都能顾念着那只蠢狗,都不想想独自一个人睡公寓的他。   向坞果然不爱他了。   大少爷心里的白色小人默默哭泣,黑色小人忙于对着空气打拳。   当然这样幼稚的想法,叶泊语肯定不会直说,怕遭到向坞的嫌弃。   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一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警惕。   总之,他绝对、绝对不要和向坞分手!   ##   下班后,向坞和同事一块下楼,其中男男女女都有。   叶泊语立刻警惕地望过去,第一时间没发作,而是垂直走上前,对向坞叫道:“哥。”   在同事一众惊讶和探究的目光中,向坞拉过他的手臂,向众人介绍:“这是我表弟,下午没课过来找我。”   “哇弟弟好乖啊。”   “表弟多大了还在上学吗有女朋友了吗?”   叶泊语紧盯着向坞不放,换做从前大概不会理会这些问题,今天却难得乖顺地答了:“21,大三,有对象。”   说着他一把按住向坞的肩膀,向坞一僵,生怕叶泊语又发表什么不得了的讲话。   就在向坞紧张之际,叶泊语破天荒地露出一个微笑:“那我和我哥就先走了,各位再见。”   说完利落地推向坞离开。   天上是下红雨了吗?   向坞感到一阵晕眩,不住地瞅向叶泊语。   叶泊语不自在地别开头去,“看什么看……不是你让我听话一点吗,我还不够听话?”   向坞怔了怔,眼神里透露出意外,其实他没有明说过,叶泊语大概是从之前两人的谈话里无端猜测出来的。   但他并不是想要叶泊语事事顺着他,听他的话。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他希望对方能够征求自己的意见再做行动。   就比如今天约在一起吃饭,不是临时通知他,而是事先询问——   他抬手摸了摸叶泊语的头,“你很乖。”   叶泊语轻哼一声,过了一会,等走过了马路,走进拐角,他轻轻扯住向坞的袖子,低下头,眉眼间带着股认真。   “哥哥,再多夸夸我,我可以做得更好。”   那晚那支被折断的玫瑰最终在向坞的抢救下,努力存活了三天。   第四天枯萎的花瓣落了满桌,向坞给叶泊语发去照片。   叶泊语表示要是向坞喜欢,自己可以继续买。   向坞忙说不了不了,那朵花太贵了,也太娇,他养不活。   隔天向坞就收到了叶泊语长达一千字的道歉信,全程都在讲自己一整周的心路历程,以及过得多么凄惨。   张溢说这根本就是在变相卖惨。   “也就向哥吃你这套。”   叶泊语本来抿平的嘴脸翘起一个弧度,又飞快落下:“要的就是这个。”   ##   为了庆祝两个人重归于好,林筱筱特意牵线搭桥,要请叶泊语和向坞吃东西。   还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烧烤摊。   不同的是季节,老板在露天搭了棚子,里面放下四五张桌。   这一回叶泊语脸上的嫌弃很明显:“这家很难吃。”   向坞暗暗拽了下他的袖口,叶泊语收敛了神色,在向坞耳边小声嘀咕:“我说的是实话。”   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小动作,林筱筱笑眯眯说:“我同意。”   “不过这家的面包片很好吃,而且离得近,东西品类多价格还实惠。”林筱筱大大方方地说,“表弟,理解一下贫民啦。”   这反而让叶泊语不好说什么。   方实然那边刚回复完工作信息,对着向坞就是一阵吐槽。   自从向坞走后,公司新招了一个设计,活儿干得还没方实然熟练。   “向哥,你实在太明智了,过年之后就立刻提离职……”   话说到一半,差点被林筱筱捅下桌,方实然才发觉气氛已经冷了一半。   叶泊语随意拿起一颗花生米剥,稍稍一用力,花生就被挤爆了。   他把白嫩嫩的花生拿在手里,怼在向坞嘴边,“来,哥哥,吃花生。”   而后,眼一眯,话锋一转。   “原来你那么早就想好要换工作了?”   嘴巴里被塞入一颗花生,向坞机械地咀嚼。   不敢出声。   向坞过年放假只休到年初六。   而叶泊语三月初才开学。   在此期间,向坞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隐藏得太好了,包括租房的事他也早有准备。如果不是方实然的消息,叶泊语或许直到向坞搬走前一刻都不会发现……   叶泊语笑了,很轻的一声,在场其他三人抖了三抖。   “好,我知道了。”   在向坞听来,无疑是:这笔账,我记下了。   为了活跃气氛,林筱筱当即说:“表弟是一点酒都不喝吗,不然喝一杯呢?”   叶泊语的眼睛漫不经心扫过旁边努力缩成一团的向坞,抬手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可以喝……”   话没说完,被向坞盖住手。   “他不能喝。”向坞说。   林筱筱愣了,叶泊语也愣了。   林筱筱笑着调侃:“哥,表弟都成年了,你咋还当小孩似的护着他。”   向坞“啊”了一声,“不是不让他喝……他酒量不好。”   为了增加可信性,向坞补充道:“他喝酒会断片,不记事。”   叶泊语半挑起眉,“我怎么不知道?”   向坞转过头来对上叶泊语的眼睛。   “因为你喝多了,所以没记住?”   “……”   接下来的气氛不管怎么再怎么调动都有一丝古怪。   向坞起身要去卫生间,方实然立马跟上,说自己也去。   向坞从卫生间出来时,方实然正在一旁抽烟。   “也给我一根吧。”向坞从身后幽然道,把方实然手里的烟吓得掉在地上。   俩人四目相对。   向坞叹了口气,“算了,不抽了。”   方实然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那小孩儿不知道……”   继“嫂子”、“哥夫”后,方实然又找到了另外的称呼代指叶泊语。   倒也恰当。   和他们这种工作经验丰富的社畜相比,还在学校上学的叶泊语就是小孩子。   向坞摇头:“和你没关系,是我……是我没打算和他说。”   向坞和方实然一道回来,远远看到他们那桌,就预感大事不妙。   林筱筱眼巴巴望着他:“怎么办,哥,一个没看住……”   向坞看向趴在桌子上叶泊语头疼不已。   “我来解决。”   最后向坞还是选择把叶泊语运回自己的出租屋,期间叶泊语一直不老实,那么大一只也要cos树袋熊,紧巴巴缠着他不放。   好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喝醉了,于是一路上拉拉扯扯也没人觉得奇怪。   一想到步梯三楼的高度,向坞就一阵头疼,好在叶泊语还有自主行走的能力,被向坞一路牵着,也就到了家门口。   门开了,他重重压在向坞身上,向坞艰难地转了个身,想把他扶到床上去,却被叶泊语圈起来,抬起下颌。   亲吻是含着唇的,舌头的热一点点融化室外冰冷温度,随着这个吻的加深,身体像被塞进暖融融棉絮。明明没喝酒,向坞也开始晕晕乎乎。   分开时,叶泊语的声音沙哑:“我喝醉了有说过什么吗?”   向坞的眼睛在黑夜里眨了又眨,“说了你都不会记得。”   “不记得不能讲给我听吗?”   “向坞,到底有什么不能直说,那如果我不找来呢?”   “你就永远不会找我。”   “我们就错过了。”   “是不是?”   叶泊语目光灼灼不依不饶。   黑暗里,向坞看清叶泊语的表情,那么深刻,一点都不像喝醉了。   向坞从没想过,但是他也没有撒谎:“是。” 第75章 没什么是长久的   在向坞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芳文洁也曾短暂关怀过他,在他拿到不错的成绩后,她总会言笑晏晏地说:“真不愧是我儿子。”   是的,尽管再怎么想要否认,芳文洁确实做了她所能做的。   只是,让一个不具备“爱”这种能力的人去爱自己的小孩。   这实在是一种奢望。   令人意外的是,向坞却懂得。   而大部分人都忘了,一直到上小学一年级之前,他都住在外婆家。   老人把所有的爱倾注给自己的小外孙,向坞是懂爱的,同样也在外婆那里学会懦弱。   遇事不骄不躁,凡事不争不抢……   向坞和芳文洁不像,和素未谋面过的酒鬼父亲不像。   他最像他的外婆。   哪怕女儿任性地嫁给一个风评不好的男人,哪怕在几年后一句话不说就丢给她一个孩子,哪怕死后都没有一个像样的棺材,被草草收进骨灰盒里。   这个慈祥而憨厚的女人从没有任何一句怨言。   秋天,老家的麦田大片大片的灿金色,向坞沿着河边走,小书包挎在老人半坨的背上。   小小的他回过头,便有一道身影替他挡住刺眼的阳光,外婆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脸蛋。   他曾经被爱过。   在那段模糊朦胧的记忆里,他被老人的爱填满了空洞的童年,乃至于后来回到母亲那里,他都牢牢记着外婆的话。   “你妈妈这些年不容易,不要怪她,她其实很爱你。”   长大后,尽管知道这是一句谎言,向坞还是决定闭上眼睛,闷头向前。   不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恨我。”   可就在前不久,他亲口对母亲说出这句话。   谎言编织的牢笼被一击重锤砸下,先是从里面裂出一道裂纹,而后轰然倒塌。   向坞逐渐想起十岁之前他与外婆相处的细节。   原来他曾经拥有过,一份真正的爱,不是凭白无故生出来的,只是由于它太过短暂,他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   而在年幼的他看来,爱就是给予。   是小心翼翼捧上去,还要忧心忡忡害怕那个人不接。   他忘不掉每次母亲打电话来,外婆欣喜的神情,忘不掉母亲走时,她还站在家门口恋恋不舍地望呀望。   爱是无尽的等待,是不求回报也没有回报。   这些都是他从外婆那里学来的。   于是在芳文洁身边,他也立即就接受了——如果自己没有价值,那么很快就会被抛弃。   于是也接受自己的恋情不顺利,人人都把他当做可抛弃的附属品。至于他本人对此的想法——他曾经在外婆那里见证过了,所以丝毫不感到惊奇,甚至也没多难过。   如果没有遇到叶泊语,向坞会过上更加平和宁静的生活吗?   或许会的。   但那完全是一种可预见的、潦草的无趣的人生。   如果没有叶泊语,他可能没办法释然地对芳文洁说出那句:“妈妈,你可以恨我,我现在完全接受了。”   这不是假话。   曾经闭着眼睛磕磕绊绊走了一路的小孩,终于敢转回头直视那束阳光。   没有再为他遮挡的身影,也没人再让他要爱妈妈。   此后的路是全新的,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   香烟点着时,小小的火苗在向坞漆黑的眼眸里烧着。   这是回到烧烤摊之前,他找方实然要的。   叶泊语喝醉了,此刻正躺在他的床铺上翻来覆去,每一下翻身都能听到不那么结实的弹簧床响起一阵咯吱声。   他睡得并不好。   也是难为他了。   放着自己公寓里那张两米二的大床没办法睡,只能挤在这间小小的带着霉味的出租屋。   向坞指尖的烟燃着,将他整个人描摹成冷清的一道剪影。   他不说话,只是吞吐烟雾的模样意外夺人眼目,可惜四下没有观众,他也只是静静抽他的烟。   等到天亮之后,又会换回温柔的笑颜,面对叶泊语,好似今晚的一切没发生过。   然而烟只燃了一半,叶泊语走过来把它掐掉了。   向坞简直惊呆了。   这也不怪他。   任谁在以为对方正在睡梦里,这人突然鱼跃而起,一路走直线过来,眼神还分外沉着冷静,都会骇住。   “啊。”向坞呆呆地抬起脑袋。   叶泊语将烟熄灭了,动作不大熟练,踩了几下才碾灭。   一回头望见向坞呆滞的神情,他抬起手按下对方的脑袋,“别抽了,大半夜的……睡觉。”   语毕,二话不说,把向坞拉起来扔上床。   向坞:“不、不……会塌的。”   “不会塌。别动!我说不会就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叶泊语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强势。   于是向坞就以被挟持的姿势,和叶泊语睡了后半夜。   他整个人是懵的。   想问叶泊语是酒醒了吗,但对方已经把眼睛闭上,他不好再出声,于是也这么凑活睡了。   第二天一早,向坞醒来,小心翼翼试探:“你酒醒了?”   叶泊语先是假笑一下,而后一本正经道:“没有,我正晕着呢,你能给我治治吗?”   怎么治?   话还没问出口,向坞的后脑就被一只手固定住,叶泊语俯下身。   吻是青柠薄荷味。   那之后,叶泊语还是每周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向坞的出租屋,并且更频繁。   天气渐渐升温,脱掉沉重的棉服,呼吸都顺畅不少。   同事们早已眼熟了叶泊语,还没下班就朝向坞喊:“向坞,你表弟又来找你吃饭啦。”   有同事八卦了一嘴:“你表弟不是有对象吗,咋还这么黏你?”   向坞睁着眼睛胡诌:“嗯,他和女朋友异地。”   下班后,叶泊语说:“我听说我谈了异地恋?”   向坞一僵,拧过头来,眼睛瞪得很圆。   没想到同事下楼去个便利店的功夫就把他给出卖了。   “也差不多了。”叶泊语冷笑一声,“你住城南,我在市中心,怎么能不算异地呢?”   向坞假装没听懂叶泊语的话里有话,低头专心挑拣土豆。   超市里都是下班来买菜的上班族,这其中也包括向坞。   “你明年不就要实习了?最近不该很忙吗?”   “嗯。”叶泊语回道,“放心好了,再忙也有时间来见女朋友。”   向坞头皮一阵发麻。   “干嘛?这不是你说的,现在又不认?”叶泊语把一根葱捅向向坞,凑过来,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男、朋、友?”   “别……别玩弄蔬菜。”最后向坞只能无力这么说。   “好。”叶泊语非常好商量地把那根葱放了回去,“那回去之后我玩弄你。”   向坞:“?!!”   从商超走出来,向坞背后的汗被风一吹凉嗖嗖的。   叶泊语寸步不离跟着他,向坞只管匆匆赶路。   “你生气了?我注意音量了,我保证除了你没人听见……”   向坞还是往前走。   叶泊语急了,一把拽住他,“向坞,我发现你最近一直把我推远,为什么?”   向坞茫然,“没有吧,你的错觉。”   “明明就有!你都不叫我‘宝宝’了!”   要知道,这可是大街上,叶泊语此刻像个巨婴一样把“宝宝”一词说出口。   向坞头皮都是麻的。   “不是、别……好多人看着呢。”   这时候叶泊语又露出可怜的眼神,“哥,别抛下我,求求你。”   向坞张了张口,最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告诉叶泊语呢。   他送给他的那朵玫瑰,他没办法养活它。   他只能暂时留住它,或者几个晚上,或者几年。   他明明是那个给予者,不该奢求更多。   所以等待对方腻烦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们追究会走散的,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   回到出租屋后,叶泊语点名要吃面条。   向坞说好的,我做完你吃完就回去。   叶泊语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不情不愿道:“好。”   向坞在切菜,叶泊语又围过来。   老实说,有点碍事。   但向坞没阻拦,扪心自问,他最近是对叶泊语的态度有点差。   当然,那都是和之前做对比。是他之前太过纵容叶泊语了。   “你最近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不然我把加菲牵来吧。”   身后叶泊语还在不停说着,向坞打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挂面。   “我不要这个,我要一整根的。”叶泊语的声音听上去非常低落,“你说会做给我吃。”   向坞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   说完吃惊地忘记合上嘴巴。   他的确说过。   “对不起,我忘记了……”最后,他只能干巴巴讲道。   怎么会?再怎么说都不该忘记的。   叶泊语的生日。   他说过要给他下一碗长寿面。   “……你怎么不提醒我?”   叶泊语颓然掀起眼皮,“我们当时在冷战,我没给你打电话,自己做了一坨面,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但你没说那是你的生日……”   “是的。就是那个时候。向坞,我后悔了,我应该在那之前就来找你的,我一刻都不想我们分开。”叶泊语说着又往前一步,向坞被怼在角落里,可看上去,有人比他更像困兽。   叶泊语说:“哪怕你想也没关系,你退一步我进一步,你退99步,我就追你99步。”   “哥,你总是对我心软,所以哪怕厌烦我,也不会甩掉我的。”   说着说着他拧起眉眼圈又红了。   “只要不提分手,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作者有话说:   狗这次忍住没有哭! 第76章 你要负责   “你说不管我提什么你都会照做?”向坞重复这句话。   叶泊语绷紧了下颌角,认命般的点头。   向坞:“那我要你今晚留下来。”   囫囵吞枣般地吃过那碗长寿面,叶泊语此刻规矩地像个小学生,双手放至膝盖,坐在沙发上,时刻关注向坞那边的动静。   要知道这个小小的出租屋,不管谁做什么事都一览无余,看到向坞手里拿着的黑色眼罩,叶泊语的呼吸一滞,随即不可思议般地抬头看向坞。   向坞不太自在地转开脸,又伸出手挠了挠下颌,支吾解释道:“是买东西的赠品……”   说完一转头,发现叶泊语已经把眼睛闭上,眼睫颤动的频率出卖了主人此刻的期待程度。   怎么形容呢,就是,超级期待。   向坞:“……”   说实在的,这有些超过了。   接下来的一切,全部由向坞主导,他的修长苍白手指划过坚实的腹肌,吻落在叶泊语的额头、鼻梁、唇角,对方近乎痴迷地追逐上去,却被向坞叫了停。   “你说了,什么都听我的。”   “哥。”叶泊语声音喑哑地叫了声,向坞的手都是颤巍巍地,把褶皱了的衬衫衣袖系在叶泊语的手腕上。   根本没有绑紧。   但叶泊语的确像是被困住一般,眼罩下露出隐忍挣扎的神色。   尤其是当他感觉到向坞坐进他怀里时。   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晃动着,向坞的手游走过他的坚挺的鼻梁、脆弱的喉结,桌子上的玻璃鱼缸不稳,来来回回碰撞出水花,而那道波光粼粼的影子正投射在墙壁上。   不停地闪烁出水蓝色的光芒,不停地起伏。   但向坞的家里既没有养鱼,也没有鱼缸。   有的只是不断晃动的水波。   “哥、哥。”   “嗯……我在。”向坞低下头,对着他的唇吻下去,“我没有要分手的意思,只要你不想……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什么叫我不想?你想也不行,想都别想。”   这远远不够,手腕上打下的活结是个笑话,叶泊语几乎没用什么技巧就挣开了,抬手掀了遮光的眼罩。   眼前的景色令他情绪高涨。   向坞扬起脖子,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没有……啊,等、停一下。”   “哥哥,我让你舒服。”   “不行、不行了。”向坞的手胡乱抓过去,就把用力抻过去,咽下唾液终于有说话的机会。   “宝宝,慢一点。”   神奇的是以往都不那么听话的叶泊语这次当真听了,配合着向坞的节奏,只小声要求道:“你再叫一声。”   “宝宝……”   “哥,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不知道多少次的请求,向坞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他从没主动说过要走。   可即便如此,叶泊语依旧不安。   想了想,他伸手环住叶泊语的脖子,“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叶泊语再次把头很深地埋进去,向坞又没力气说话,没有看到叶泊语的表情,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   隔天,叶泊语把加菲牵来了。   时隔多日不见,阿拉斯加好像又长大不少,见到向坞立刻控制不住扑过去。   向坞很惊喜,但小房子确实塞不下几个人,由此衬托下,加菲更显得庞然大物。   “行了,就是带它过来见见你。”叶泊语一只手牵着狗绳,对向坞说,“你不是想它吗?”   向坞正忙于把脸埋在阿拉斯加毛茸茸圆滚滚的身子里,闻言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眸亮亮的。   “是的,泊语,谢谢你。”   “……不知道你在谢什么。”叶泊语松一口气,别扭地遮掩着,别开头,“蠢狗这些天见不着你总是吭叽。”   向坞顿了顿,抬起小狗毛茸茸的爪子。   加菲也很配合。   倒是叶泊语出声:“不许拿它的爪子往你脸上贴!知不知道外面多脏?”   说着跨步过来拎起向坞,又给他拍拍膝盖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向坞看着眼前忙活的人,愣了愣,问:“泊语,你是不是长高了?”   换来叶泊语一脸无语的神情,“你认真的?我都21了,还长什么个子……反正是比叶汶宇高。”   冷不丁冒出一句,没必要的攀比心。   向坞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很多时候,叶泊语都有极其可靠的一面,只是向坞总被年龄蒙蔽双眼,忘记了叶泊语一个人也过了这么多年,完全不需要照料和迁就。   离开时,加菲恋恋不舍,圆滚滚的脑袋不住回望向坞,意思很明显,是在困惑为什么向坞不一起走。   向坞站在原地挥了挥手。   面对忽然空荡下来的出租屋,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了寂寞。   ##   【今晚可以一起吃饭吗?】叶泊语的消息发送出去。   很快得到向坞的回复:【不好意思,今天跟同事提前约好了。】   【那明天?】   过了一会儿,叶泊语收到一个字的回复。   【好】   为了麻痹自己,忘却失恋的苦楚,张溢最近埋头于课本和书卷之中,人都要学傻了。   叶泊语放下手机,大发慈悲道:“走,翻墙出去吃饭。”   张溢:“你请客?”   叶泊语点头。   张溢:“成交。”   然后就去了离学校八百丈远的城南。   张溢迟疑道:“这地方能有好吃的?”   “你别管。”叶泊语站在向坞公司楼下,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直到吃完饭,张溢发现他的头都歪在一侧窗户上,紧紧盯着马路对面。   向坞喝了一些酒,好一阵子没喝,竟然有些上头,出来被风一吹,人清醒不少。   看到对面叶泊语的身影,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就那么站了良久。   “泊语?”向坞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而早就站在对面的叶泊语,几乎在向坞开口的下一秒,就从人行道穿越而来。   像每次听到自己名字就雀跃的加菲。   他站定在向坞面前,伸出手刚要碰到向坞的头发,又放下,“我和张溢晚上没事,出来随便吃口饭。”   那可真是有够随便的。   正巧就在向坞公司楼下。   向坞此刻又迷糊了,抬起头,对他说:“你特意来找我的吗?”   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手指冰冰凉地触到向坞的眉间。   “不是。”叶泊语抿唇,“是。我就是想见你,不行吗,大不了下次不让你看到。”   向坞笑起来,捧起叶泊语的脸,“那有什么区别?”   叶泊语怔忡一下,“你喝多了。”   “但我酒醒了会记得,全部记住。”   叶泊语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从饭店里出来的向坞的同事看到两个人。   “表弟?是表弟吗?”   叶泊语一下把住他的手腕,拉拽到自己身后,“是的,我哥喝醉了,我来接他回去。”   “什么?向坞喝醉了啊?还想叫他一道去ktv呢。”   叶泊语转过身,状似询问:“哥,你想去吗?”   实则将向坞的手腕攥得牢牢的。   向坞晕晕地摇摇头,轻声道:“我不去。”   叶泊语马上扬声:“我哥去不了了,不好意思。”   回到出租屋,向坞揽着叶泊语的脖颈,叶泊语的脊背撞上墙壁。   一个吻、两个吻,向坞亲了又亲,最终被按住交换一个水声激烈的舌吻,直到他被口水呛咳住才停止。   好险。   差点就成了接吻呛死的第一人。   “向坞,你喝醉了。”叶泊语撩开他的额发,声音沉缓。   向坞不满地哼哼两声,“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记得住。”   “你保证你会记得,不会穿上裤子不认人,不然我成什么了?”   向坞静下来两秒,胆大包天道:“鸭子。”   叶泊语:“……”   叶泊语咬牙切齿道:“我是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揍死你。”   嘴上说着要揍,实际上也只是轻拍了下向坞的屁股。   向坞轻轻哼,“你太贵了,我买不起。”   叶泊语迅速沉默下来,而后闷闷道:“不用你买,我倒贴。”   向坞的手指从他的脸颊上划过,“你太贵了,我也养不起。”   “养得起,我很好养活。”叶泊语的眼睛认真看向此刻喝醉的人,“你只要勾一勾手,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第二天醒来,向坞头痛欲裂,向坞腰酸背痛,向坞……全部记得。   好在叶泊语有早课,比他先一步离开。   但前一天约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向坞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也不舍得拒绝。   拜托,这和路过踢狗屁股一脚有什么区别?   都属于虐待!   于是晚上,在提前预定好的餐厅包厢里再见面,向坞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叶泊语:“你想嫖完不认账吗?”   向坞本来在喝茶水,一下就呛住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尝试用自己蹩脚的演技伪装起来:“昨晚有发生了什么吗?对不起啊泊语,我记不太清了。”   叶泊语始终盯着他,随即一声冷笑,“没事,你不记得就算了,就当我白当一晚上鸭子。”   向坞:“!!”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负责,吃干抹净就走。向坞,我告诉你没门。”   叶泊语抱臂,“我的清白没了,你得负责。”   向坞疑惑道:“不是早就没有了?”   “你的初吻也是我的。”   叶泊语:“……”   “泊语,你耳朵好红。”   “闭嘴!不许说了!”   叶泊语恼羞成怒,趁着服务员没来,他又暗暗威胁道:“总之,你要负责!”   “好啊,我怎么负责?”   向坞答应的很爽快,因为他真的好奇,两个人这样的关系,还能怎么负责?   然后叶泊语告诉他,每周最少三天,向坞必须允许他住在出租屋。   向坞:“……”   好家伙,侍寝吗?   作者有话说:   狗凭实力当鸭!狗没错! 第77章 我们回家吧   向坞本来不想答应的,如果要这么折腾,叶泊语离学校更远了,每天都要更早起床。   向坞说:“你根本起不来。”   “我能。”叶泊语的语气很坚定,仿佛早有准备,“这学期保证不迟到,期末也不会挂科。”   向坞一下犯了难,但吃干抹净提裤子不认人……属实不道德。   更别提叶泊语顶着头牌级别的脸,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   向坞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本以为叶泊语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这个小破出租屋,环境实在糟糕的很,和叶泊语十分地不相称。   结果整整三周,叶泊语雷打不动来报道。   向坞反而有些吃不消。   床太小,要容纳两个男人实在勉强,向坞的睡眠又浅。   叶泊语最先察觉到这件事,改到沙发上睡。   过了好几天向坞才发现,夜里起来看到将近一米九的青年委屈缩在小沙发上,睡又睡不好,赶又赶不走。   “这又是何苦呢?”向坞搞不明白,晚上两个人还是会约饭,见面的时间并不短。   “你别管,我乐意。”叶泊语说着继续我行我素,争取一有机会就来向坞身边刷存在感。   但在外人面前又懂得了分寸。   他是真的收敛了。   这点连林筱筱都看出来。   这天晚饭结束,叶泊语带着加菲来找向坞。林筱筱很久没见到加菲了,想要看狗,和方实然一道带着泰迪来了。   叶泊语临时接了一通电话,是张溢打来的,讨论小组作业,他到一边去接,顺带去买喝的,问向坞喝什么,临走前把狗绳交给向坞。   等到叶泊语走了,林筱筱求知欲旺盛地往前探了探身,“向哥,你们还没和好吗?”   向坞一愣,“不,已经和好了。”   林筱筱朝向坞挤了挤眼睛,鬼灵精怪的,“那表弟怎么还这么紧张你,到哪里都跟着?”   向坞张了张口,无法反驳,是啊,为什么呢。他心里隐隐有答案。   “他更想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但是……”   林筱筱有些吃惊:“哥你没搬回去住?我还以为你早回去了呢。”   向坞摇头,“那个公寓,是他妈妈留给他的。”   林筱筱疑惑:“所以呢,是他妈妈留给他的,你们就不一起住啦?两个人要分的那么清楚吗?”   向坞低头看看加菲,半张脸埋在衣领里,眼瞳的那点漆黑隐在眼睫下,“……两个人分清楚一点不好吗?”   林筱筱实话实说:“那有点奇怪,就好像公事公办,随时都可以抽离似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向坞说:“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其中一方厌倦了……”   林筱筱眨了眨眼,“做这种假设的人,才是会第一时间逃跑的人。我猜如果抱着这种想法,对方也很没有安全感吧。”   向坞微微睁大眼睛。   “谈恋爱就是要互相亏欠啊,要不分你我,要狠狠纠缠在一块!”林筱筱说着两只手交扣在一块,露出邪恶的笑容。   “……你少看点漫画。”方实然忍不住开口,帮腔,“向哥想自力更生,这也没什么错啊。”   “随便谈谈的小情侣或许是这样的,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人怎么能够呢?”林筱筱转过脸,“你会跟我计较弟弟的屎是你铲还是我铲吗?”   名叫弟弟的摇粒绒泰迪在脚下配合的汪了一声。   方实然:“不一直都是我铲吗?”   林筱筱转过头,对着向坞:“哥,你看吧,我俩根本不计较这些的。”   尽管很抽象,向坞还是明白了林筱筱想说什么。   是他始终觉得两个人不处在一个世界,哪怕叶泊语想要朝自己靠拢。   他下意识选择了退后。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林筱筱又开口:“哥,其实那天在烧烤摊,表弟根本没喝酒。”   向坞一懵。   林筱筱心虚地瞄了瞄四周,确认安全才小声道:“他装醉的。”   “所以我才以为你们都说清楚和好了。”   林筱筱说,“我是不是帮了倒忙?”   向坞说不出话来。   他还以为叶泊语喝醉了,所以当叶泊语问他,如果那天我不去找你,我们是不是就错过了。   他是怎么回答的?   ——是的。   叶泊语回来时,林筱筱和方实然已经不在了。   叶泊语把奶茶放进向坞手里,问人呢。   向坞抬起头,说他们有事先走了。   叶泊语点头,向坞说:“我骗你的,是我叫他们先走的。”   叶泊语:“?”   叶泊语放低了脑袋,轻轻嗑了下向坞的额头,孩子气地报复:“耍我好玩?”   向坞摇头,忽然说:“我们回家吧。”   ##   叶泊语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明白向坞怎么就转变了态度,一路上比加菲要听话,生怕向坞一个反悔,说算了,我还是想回出租屋。   他的手放置在大腿上攥紧了,攥出满手心的汗。   好在向坞没有。   一人一狗被向坞牵回了公寓。   还是熟悉的布置,客房也没变成狗窝。   床单被罩倒是换了,崭新的,像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没开灯的房间空旷有回声。   向坞说:“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喝醉酒,我告诉你我的生日。”   “你没有记住。”   “第二次,是你在酒吧喝喝醉了酒,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你说想要……我,我说你要是记住就可以。但是你也没有。   “第三次是张溢分手,你醉醺醺地说‘我爱你’。”   “我不明白你那么着急想要确认关系,是出于什么目的,那句告白又是不是突发奇想……”   “本来这些我都打算不说的,我以为这不重要。你喝醉了,忘记了,那事情就过了。我比你大了六岁,理应比你成熟包容。我以前也确实能做到这一点……”   “但我发现我在意。”   “我是在意的,我在意你忘了,所以、那天晚上在出租屋,你问我是不是不会主动去找你……我以为你又喝醉了。”   “但其实你没有。”向坞抬起头,眼神里有些许困惑,“那为什么要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叶泊语回答:“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在抽烟,你以前说过,只有遇到烦心事才抽烟。向坞,我惹你烦了,对不起。”   道歉太过真挚,反而让向坞应接不暇。   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向坞擅长爱人,却不擅长被爱。   儿时见证了外婆单方面付出的爱。   他以为爱就是如此,不求回报也没有回报。   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对于叶泊语过于热切的回应,下意识惴惴不安,逃避。   他还没办法习惯这个。   “是我之前做错了……我一直都错了。”叶泊语一把抓住他的手,滚烫的体温几乎要融化对方,“向坞,不是第一位也没关系,我可以排在其他事的后面,可以不是第一选择,只要你原谅我,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不该在去争抢对方心里的第一位。   在那间顶层的办公室,因为向坞的缘故,他最终选择了放下从前的执念和怨恨,告诉他哥从前的事,告诉他,杨悦可最在乎的是他。   叶汶宇接下来的话却让兄弟俩之间的争执都成了笑话。   他们都以为彼此才是被珍视的那一个。   扭曲的错位的情感由此诞生。   他不停、不停地在向坞那里寻求答案,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称谓。   可不该是这样的,渴望被爱没有错,但爱本身不是索取。   “我知道的,不管我说再多你都不相信我。但我还是想说……我一直都喜欢你,从酒吧见面的第一眼,我就想,我得、我要做点什么。”   向坞的眼神一怔。   叶泊语急切地诉说,额头上已经冒汗,口不择言:“是我不怀好意、没按好心。”   好笨。   平日里别人一句话叶泊语能怼十句,偏偏面对向坞——   他永远赢不了。   爱让人心甘情愿处在弱势。   向坞笑出声,叶泊语更着急了,却被向坞一下抱住,瞬间变成哑巴。   有人不求回报地喜欢他,因为第一眼看到他,就牢牢记住了。   那朵玫瑰可以养不活,叶泊语根本不在乎,再说根本是他折断的。   他唯一在乎是向坞。   每个人都要往前走一步。   叶泊语要学会正确的爱人。   向坞要学会坦然接受这份爱。   遇见你之前的生活是一成不变,枯燥的。   直到我遇见你——   叶泊语说:“向坞,我爱你,这不是假话,千真万确。” 第78章 自由通往何处   六月,天气逐渐热起来,出租屋也顺利租给了下一任租客。   交接钥匙的时候,叶泊语也跟着,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公寓的路上,叶泊语忽然冷不丁报了一串数字。   向坞没反应过来。   叶泊语:“我的银行卡密码。”   向坞:“……”   向坞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才道:“你别……万一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叶泊语:“卡只给你,不给别人。”说着竟然就要掏书包口袋,再次被向坞制止。   叶泊语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需要,没这个必要。”向坞拦下叶泊语。   叶泊语蹙眉,不满道:“那我用什么绑住你。”   向坞耐心解释:“用钱是绑不住我的,只会让我卷款逃跑。”   说着他大胆扫了叶泊语一眼,“宝宝,你可以用身体。”   叶泊语:“……”   自从那日告白后,叶泊语每天晚上都要黏糊糊缠上来说一句“我爱你”,向坞可以不信,但他不能不说。   向坞从一开始的惊讶和慌乱,到如今的淡定从容,甚至可以反过来调戏叶泊语一句……   果不其然,叶泊语把手掩在嘴边轻咳一声,半边耳朵红起来。   “你说真的吗?”   向坞心中的警铃大作:“……不,我开玩笑的。”   “不行,我当真了。”叶泊语一把抓住他的手,凑到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向坞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叶泊语身后的尾巴狂甩,即便没说话,都在直白表露情绪:夸我夸我快夸我。   等到了晚上,那条黑绒布出现在叶泊语的手上时,向坞咽咽口水:“泊语,蒙住眼睛我就看不见你了,不是很可惜吗?”   叶泊语歪过头,将向坞逼至沙发的死角,布条轻柔遮掩在眼睛上方。   “向坞你的皮肤很白,黑布衬得你更白了。”   一片黑暗里,向坞感觉到牙关被手指撬开,指尖点在他的下唇,随后是一个柔软的吻。   双手被按在脑后,炙热的气息攫取空气。   向坞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哥,你好白。”   “怎么会这么白?”   叶泊语一边说一边啃咬,嘴边白色的布丁,咬一口就颤动一下,流出汁水,甜腻腻塞进嘴巴里面。   “泊语……”   叶泊语一口咬上他的唇,“换个称呼。”   向坞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对着空气,“宝宝?”   “不对。”叶泊语拼命挤压着他的空间,让两个人密不可分。   向坞暂时想不出,叶泊语有些急切,在他耳边叫一声“老婆”。   向坞“啊”了一声,黑布遮住眼睛,叶泊语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好一会儿听不到回应,他俯下身不停,稀碎的吻落在额头、鼻尖。   向坞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听到叶泊语嗓音森然道:“你是故意的。”   向坞说:“是啊,我是故意的。”   不等叶泊语有所行动,他又迅速补充一句。   “老公。”   叶泊语立刻兴奋起来,也顾不上刚才向坞是故意不说给他听,钓着他,像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个劲地折腾。   客房里传来刨门声,闷闷的,爪子挠啊挠。   “唔……加菲……”   “别管狗了,多管管我。哥哥,你抱加菲的时候都把脸整个埋进来,你也应该那样抱我。”   “那、那不太好吧……”   “我想要。”   扯下那块布料,重现光明,向坞鼻尖落满汗,面前是“用来绑住他的身体”,块垒分明的肌肉,一晃在眼前。   不是毛茸茸。   但也很好埋。   向坞溺毙在这片深海里。   ##   张溢又来家里做客了。   期中考试他考了全年级第一,没日没夜埋头苦读的劲头没白费,整个人终于打起点精神。   前一夜饱餐一顿,叶泊语整个人容光焕发,对着来家中蹭饭的前室友都是和颜悦色的。   张溢没有空手而来,带了一只烤鸭。   叶泊语在厨房打下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把鸭子撕成均匀地一块一块。   张溢异常吃惊道:“少爷,原来你做小工这么熟练?低看你了。”   叶泊语冷笑一声,“再阴阳怪气一句试试,把你脑袋扣加菲水盆里,让你不用去游泳馆都能畅游。”   张溢嘿嘿笑起来,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我就是有点羡慕嘛。”   向坞闻言扭过头看站在厨房外的张溢,想不出安慰的话,过了一会儿道:“你可以找加菲玩。”   叶泊语很恶毒地在一旁补充:“是的,你和狗玩,我和我老婆玩。”   向坞瞥了叶泊语一眼,叶泊语抿上嘴巴,不到两秒,乖乖冒出一句“对不起”。   张溢眼珠子要瞪掉了。   要知道在学校里叶泊语宁可被揍一拳,都不会说一句“对不起”。   天塌下来又怎样?有少爷的嘴顶着呢。   再说了,寻常打架也没人打得过叶泊语,只有被叶泊语揍到大喊“对不起”的份。   思及此,就不得不提之前只是路过,就被叶泊语随机抓取揍一顿的严子衿。   但那也是他活该的。   后来学校里再遇到,隔着500米,他就会自觉倒退,然后狂奔着离开。   叶家没有人为他说话,连叶汶宇都主动提醒,如果没什么必要的事,就不要去打扰叶泊语。   他和叶家没关系了。   饶是严子衿再不甘心,   叶泊语都靠着自己和叶家划清了界限,摆脱了牢笼。   菜炒好了,刚要落座,向坞忽然让叶泊语去厨房把醋拿来。   叶泊语:“你在含沙射影什么?我没有吃醋。”   向坞真诚道:“是我想吃醋。”   叶泊语狐疑扫过桌上的四道菜,没有哪一道是需要用到醋的。   “泊语,辛苦你再去厨房一趟。”向坞启动夸夸模式,目光真诚包含鼓励。   叶泊语去了。   趁着叶泊语离开的工夫,向坞转过头说:“希望不是我多管闲事。”   不等张溢反应,他说:“你和泊语一起喝醉酒的那个晚上……”   “肖韵来过。”   张溢愣住了。   随即想起来,那天喝醉了,他确实给肖韵打了个电话。   只不过没有通。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还庆幸幸好没有拨通。   他不想在肖韵面前出丑,也不想再给对方添麻烦了。   张溢说:“谢谢向哥,我知道了。”   吃完饭张溢和加菲玩了一会儿就要走了,走之前还在傻笑。   后来他并没有去联系肖韵,没有再多打扰女孩的生活。   但光是知道对方还在乎他,就足够让他开心很久。   暑假到来时,林筱筱和方实然的婚礼日期也定下来了,第一时间通知到向坞。   “你们俩一定来。”方实然说,“向哥你给我当伴郎。”   “表弟帅得有点超标了,伴郎就算了。”林筱筱在一旁补道。   晚上下班回家,和叶泊语说到此事,叶泊语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下颌抵着肩膀:“那咱们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向坞说:“泊语,国内男的和男的还不能领证。”   叶泊语恼:“你非要这么认真跟我说,让我像个傻子吗?”   向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宝宝,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叶泊语一边说着一边抚摸他的手指,然后十指相扣。   两个手掌交叠在一块,非常契合相配,叶泊语又满意了。   向坞:“耍你挺好玩的。”   叶泊语:“……”   然后两个人就去床上耍了好一阵。   ##   再次见到肖韵,是在一个闷热的日子里。   中午午休,向坞自带了盒饭还没吃,同事忽然说:“向坞,楼下有人找你。”   向坞走下楼,看到站在路牌下的肖韵,热风将她柔软的头发吹起来,长发飘飘的像个仙子。   “向哥,你好呀,好久不见。”   咖啡厅内的温度凉爽,肖韵和向坞面对面坐下,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我昨天刚下的飞机,实习结束了,之后就是准备毕业论文。”肖韵说,“我在微信上找叶泊语要来的你公司地址,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向坞摇摇头,“泊语和我说过了。”   肖韵闻言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起来,“我本来以为他不会给我的,没想到他说要先问问你。然后你答应了,他又问我干嘛找你,明明不情不愿的,还是听了你的话,把地址发过来了。”   向坞说:“泊语很乖的。”   肖韵:“只对你乖罢了。”   肖韵喝了一口咖啡,忽然说:“我姐姐要订婚了。”   向坞愣住。   肖韵长长的发丝垂落,又被她自己别在耳后。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家庭,甚至觉得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享受了优厚的待遇,理应承接家族予以的厚望,开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知道注定不会幸福的结局。   “他们不爱对方,就是在相互利用。”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   肖韵拢了下头发,抬起头时眼神有点迷茫,“我又该如何选呢?”   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咖啡厅的门再次被推开,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地响。   叶泊语大步流星走过来,直直坐到向坞身边。   向坞睁大眼睛,“你怎么……”   “我又没阻止她来,自己找来还不行吗?”叶泊语又摆出那副可怜相,“哥,我想你了。”   向坞张了张嘴巴,“是、是吗?”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在今早八点。   对面,肖韵完全开心地笑起来。   她来这里不是寻求答案的。   只是想短暂抽离家中那股压抑的氛围。   可是现在——   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逃不开命运的人,本质上都是不愿意舍弃已经拥有的事物。   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混沌的天光中拨开云雾,才得以窥见那丝光亮。   向坞把自己的咖啡递到叶泊语手心,“你跑过来的吗?也不用这么急,流好多汗啊,这个是冰的给你喝。”   就像眼前的人,在明亮的咖啡厅里。   肖韵知道,叶泊语的自由通往何处。   自打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牢牢落在向坞身上。 第79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临别前,肖韵送了向坞一件礼物。   “觉得很合适哥就买了。”肖韵将放置在脚下的纸袋拿上来,语气无不真诚,“谢谢你陪我聊天,今天能见到你们很开心。”   这让向坞没了拒绝的理由,毕竟这份礼物是一开始就选来送给他的。   换做从前他肯定会犹豫,觉得让别人破费不好,殊不知那是一个把人推远的标志。   现在不会了。   向坞:“有空随时可以来找我。”   肖韵说:“好呀,我会的,而且最好还是背着某人。”   被称作“某人”的叶泊语在向坞身边实在存在感强烈,闻言眉毛更是飞起来。   他强忍着没发作,反而扯住向坞的衣袖,低下头,“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嘴毒只是一时的快乐。   装绿茶可是获益永久!   果然,向坞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和平日里安抚加菲没什么两样。   “她开玩笑的。”   晚上回到家打开看礼袋,里面是一件衣服。   知道向坞的性格绝不会张扬,肖韵选的款式也很简单百搭,面料柔软,版型很好,十分适合日常穿出门。   向坞站在镜前试穿了一下,转过脸来问叶泊语:“你觉得怎么样?”   那双清润的眸子里盛着光亮,似乎很期待叶泊语的回答。   叶泊语嘴角往下,说:“好看。”   向坞敏锐差距到他的情绪,“你在说假话哄我吗?”   “不,是真的。我就是……”叶泊语一捋头发,站定在向坞跟前,“我吃醋。”   “我也想给你买衣服,怎么别人送你东西你就收,我送你就不行?”   向坞:“……因为我不需要你的银行卡。”   不等叶泊语开口,向坞继续补充:“或者房本。”   “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不是吗?”   向坞一句话,很好的抚平了叶泊语心中的那点小疙瘩。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不愉快,只是想要告诉向坞,他在乎。他在乎他就说出来,而不是以无理取闹的方式让对方反过来哄自己。   爱不会因为多表露而变少,不要吝啬言语。   从前向坞得到的太少了,就会想得很多。   如果向坞不相信,那他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表露爱意。   就比如现在,他牵起向坞的手,又把自己置于向坞的怀里,像个超大号玩具熊。   “向坞,我好爱你。”   然后,他听到向坞的回应,在耳边清晰可闻。   “我也是。”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疯狂多出很多快递。   叶泊语穿衣品味不错,给向坞搭配的衣服都很时尚,又不会特别突兀夸张。   连同事都夸赞,找他要链接。   向坞则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我得问问,不是我选的……”   同事露出了然的笑容,“女朋友?”   向坞说:“恋人。”   向坞一开始还是会配合叶泊语换那些衣服,后来越来越变味了。   向坞:“你确定这种镂空的是能穿出去的吗?”   叶泊语说:“你别管。”   “你先试试看。”   向坞:“……”   最后留是留下了,但只穿过唯一的一次。   就是试换好的那天晚上。   向坞决定不能让叶泊语再这么荒谬下去,“严厉”制止了这种行为。   “丁字裤不行。”   “渔网袜不行。”   “西装……可以。”   在叶泊语一次次黯淡下去的目光中,向坞勉强选了自己能够接受的。   但是他忘记了,既然要穿西装,就要佩戴全套。   比如,衬衫夹。   绑腿上的那种。   乃至于后来被方实然拉去试婚礼要穿的伴郎服,向坞整个人都在恍惚。   特别是站在那面巨大的试衣镜前。   感觉历史在重演。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目前叶泊语正在学校上课,没人会一件件把他的衣服脱掉。   方实然察觉到向坞试完衣服就没出声,侧头一看,不得了,“哥,你脸怎么这么红?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向坞眨了眨眼,缓过神,说:“是有点热,我有点头晕,你们先试着,我出去接杯水喝。”   他几乎是飘出去的。   方实然惊了,外面35度的天,难道会比空调房凉快吗?但还不等他发出疑问,林筱筱试好婚纱走出来,他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筱筱,你好美。”   林筱筱一扬头,笑得灿烂,“用得着你说。”   食堂里,叶泊语和张溢接连打好了饭,找到座位刚坐下,叶泊语就掏出手机。   向坞给他发来一张照片,正是他试好了伴郎服后拍下来的。   张溢看到叶泊语勾起嘴角笑起来,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跟谁聊,“向哥又跟你说啥了?”   叶泊语一挑眉,“凭什么告诉你。”   张溢:“看不惯你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向哥知道你上学期差点因为缺勤挂科吗?”   叶泊语的脸立刻垮下来。   还不等张溢为自己的胜利庆祝,叶泊语忽然说:“我看你最近挺开心的,下课就往艺术院跑,自行车都不用骑,纯靠两条腿……是怕再晚点赶不上那边食堂放饭吗?”   张溢的笑容僵硬住。   叶泊语笑容优雅道:“还是说那边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把你困住了?”   张溢尝试转移话题:“你看这个红烧排骨,它可真红烧。”   对面张溢还在装傻,叶泊语懒洋洋支起下巴,看着屏幕里的讯息。   尽管向坞还没回复,但他一点都不焦躁了。   那些向坞主动分享过来的一幕幕,他统统都保存下来。   对话停留在向坞刚刚发来的照片,下面的绿色对话框是他的回复。   【哥哥,你真好看】   【这身晚上也穿给我看好不好(可怜)(可怜)】   ##   最近这段时间,不,或者说一直以来,叶泊语都十分喜欢和向坞肢体接触。   只是最近,叶泊语尤其喜欢牵着向坞的手,十指相扣还不够,从手指指根一路揉捏到指尖。   有时候两个人靠着沙发上看电视,叶泊语就会捞起他的手指来回摸。   手心贴着手心又或者手背贴着手心,攥紧了又松开,牵手的方式被叶泊语玩出各种不同的新花样。   不远处的阿拉斯加看两个人又黏在一起也不甘示弱,直冲冲跑过来,非要挤在他俩中央。   叶泊语被迫吃了一嘴狗毛,扭过头呸呸两声,向坞将狗脑袋搂进怀里,问他没事吧。   叶泊语黑着脸,告状:“它故意的。”   加菲歪着脑袋。   啊?   什么呀?   狗狗可什么都不懂。   狗狗只是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看电视!   阿拉斯加的体型可观,硬是各占了俩人一半的身位。叶泊语又把手伸过去,抓了几下只抓到空气,向坞迟疑着把手搭上去。   这下抓住了。   心满意足地继续牵手,把小狗环起来牵手。   沙发上是一家三口。   半夜向坞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抬起来,有什么东西圈在手指上。   他吓得一哆嗦,猛地抽开手,直直击中叶泊语的下巴。   两个人都大叫一声。   黑灯瞎火的,向坞睁大眼睛,问:“泊语?是你吗,你在干什么?”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叶泊语嘟囔:“你就当不知道。”   向坞无辜道:“我的确不知道,你是想吓我?”   叶泊语:“……”   “是啊。”叶泊语恶狠狠扑上前去,“我半夜吃饱了撑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吓唬你,然后让你给我一肘击。”   向坞纠正:“那是我的手。”   过了一会儿,向坞说:“我也痛。”   叶泊语郁闷地捞起他的手揉捏吹气,向坞则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颌。   过了一会,叶泊语:“还疼吗?”   向坞:“你刚刚到底在干嘛?”   “嘘,闭眼睡觉,我困了。”叶泊语说着又将向坞往自己怀里圈了圈,两个人相拥而眠。   窗外的星光点缀夜色,夜色下一切都很美好。   林筱筱和方实然的婚礼当天,向坞作为伴郎要一直跟随,到了致辞环节才有空歇下,   新郎新娘站在台上互表心意,向坞在叶泊语身边坐下来。   新人接吻时大家纷纷鼓起掌,向坞鼓完掌把手落下,叶泊语忽然又在桌子底下偷偷牵住他的手。   众人的目光都专注于台上,桌布很好的掩盖了这一举动,因为已经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牵手,向坞甚至配合着张开手指。   那几乎成为一种肌肉记忆。   他转过头和叶泊语对视,看到对方眼中明晃晃的笑意,那么张扬肆意。   “你笑什么?”向坞小声问。   “结婚当然高兴,难道你想我哭丧着一张脸吗?”   向坞摇头,“就是觉得你不怀好意。”   叶泊语:“……”   “没安好心?”向坞换了个形容词。   叶泊语咬牙,“你又逗我。”   向坞笑起来,台上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他作为伴郎还要帮忙挡酒,干脆起身,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叶泊语的头发。“乖,等我回来。”   叶泊语太好哄了,闻言扬起头,不知道在坏笑什么,“好,我等你回来。”   向坞走出去几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婚礼大堂的灯光明亮,他一抬手,一枚戒指正安然戴在他手上。   向坞:“!!!”   隔着那么多人,他回过头,还是一眼望到叶泊语。   那人炫耀似的晃了晃手。   无名指上也有一枚。   今天是个好日子。   宜嫁娶,宜结婚。 第80章 我知道,我也是(完结)   出差整整一周,回来后正赶上部门团建。   没有比马雨婷更惨的打工人了。   请假是万万不能请的,这时候不合群就要被自己爹味十足的领导在饭桌上点名批评,搞不好之后的项目还要被穿小鞋。   结果还真就有人敢不来。   “年轻人就应该有活力,别有点小病小灾的就请假,公司是什么地方?公司就是你的家!”   “团建是为了什么的?就是为了增强我们整个团队的凝聚力!这也不参与,那也不参与,以后能有好的发展前景吗?”   巴士还没出发,上司就开始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马雨婷歪过脑袋问同事,究竟是谁惹怒这个中年老男人。   同事小声道:“哎,因为叶泊语没来嘛。”   哦,叶泊语。   马雨婷瞬间秒懂。   一年前公司新招了一批实习生,叶泊语就被分在了她手下。   因为过于优越的长相,起初受到不少关注,后来……关注就更多了。   马雨婷第一次见叶泊语,感觉那张脸完全可以去当明星。   干嘛还来公司受苦呢。   随便开一场直播,光是坐在那里就有人愿意为他打赏。   事实证明,在哪里叶泊语都受不了苦,只有他让别人受苦的份。   最气人的是,叶泊语的业务能力还不错,指派的任务都能按时完成,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合群,不跟着大流走。   但领导又拿他没办法。   实习生嘛,实习期一过留不留都是个问题,真正想要留下的反而好拿捏,像叶泊语这种态度无所谓的,才会被有所顾忌。   结果真的顺利通过实习期,他照旧我行我素。   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   少爷每天都开他的红色超跑来上班,每天都按时按点打卡下班,偶尔还要留下来加班。   每每在深夜抬头看到和自己一块熬项目的叶泊语,总感觉第二天对方就会甩出一张辞职信说:“老子不干了,回家继承家业。”   但是少爷没有。   少爷依旧勤勤恳恳的上下班,并坚持对酒桌文化说“no”。   理由是:“老婆孩子在等我回家吃饭。”   没人相信,都觉得他在胡诌。   因为叶泊语太年轻了。   大学毕业才一年,水灵灵的二十多岁,谁愿意这么早被婚姻困住?   马雨婷算是结婚早的了,25岁就和现在的丈夫领证结婚,一晃过去8年,孩子今年都五岁了。   最后一天巴士开回市里,晚上还要一起吃顿饭,负责行程的同事实在受不了上面施压,打了好几通电话联系叶泊语,让他务必今晚出现在酒局上。   叶泊语来了,就有人张罗要罚酒。   同部门几个男同事都看他不顺眼,一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穿得也花枝招展,到底是来工作还是来走秀的?   马雨婷觉得这种针对完全没道理,人家小伙子只是保持着两天一换衣服的频率,这群男的一星期不换一次衣服怎么还有理了?   然后叶泊语开口第一句:“我酒精过敏,喝了马上死。”   在场所有人:“……”   气氛沉寂下去,最后还是负责行程的同事苦哈哈站出来打圆场。   早知道不让来了。   领导的气没消下去,又请来一祖宗。   马雨婷之前带过叶泊语一段时间,和他还算比较熟悉,腾出个位置给叶泊语坐。   叶泊语坐下来说:“谢谢婷姐。”   马雨婷笑了笑,“团建怎么没来,是生病了?”   “没有。”叶泊语回,“就是单纯不想来。”   马雨婷更乐了。   其实叶泊语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格惹了不少人,不然部门评优也该有他的份。   但是没关系,少爷说了,他赚钱养家,供老婆上学,钱够付学费就行。   此话一出,八卦不断,原来叶泊语的结婚对象还在上学。   感觉是编的。   但架不住有人好奇。   “那你们两个人生活开销怎么办?”   “你这个问题很好。”叶泊语说,“事实上,我成年后继承了一笔遗产。”   “……”   就不该问他的。   马雨婷倒是挺看好叶泊语。   业务能力在线,话少,还不爱群聚。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下属了。   所以她带叶泊语的那段日子,两个人相处的挺愉快,后来偶尔下班见到彼此还会打招呼。   要知道,在叶泊语1米89的视线里,总会有几个被漏看的领导,直至对方忍不住摆领导架子,主动问他怎么不打招呼。   叶泊语就会礼貌地回复:“实在不好意思,您太矮了,我没看到。”   他的身高和脸摆在那里,随便站在哪里,哪里都自成一道风景,存在感十足。   妥妥是来给人添堵的。   上司本来就对叶泊语的种种行为不满意,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他,表面还要和颜悦色:“小叶啊,你这样不行,自己的工作你都不上心,将来准备纯靠脸吃饭吗,那哪会有女生心甘情愿跟着你?”   叶泊语闻言抬眼。   坐在他左右的人统一别开了头,似乎经历了不止一次,熟练地令人心疼。   只见他把右手举起来,指节分明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叶泊语展颜一笑,仿佛就在等这一刻。   “不劳您费心,我结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泊语在旁边的缘故,今天过来找马雨婷敬酒的人特别多。   马雨婷有点不行了,叶泊语站出来替她挡酒。   对方马上抓住这个由头,“不是说不能喝吗怎么现在又能喝了?”   叶泊语面不改色喝完整一杯:“怕什么?我记住你的脸了,一会儿要是出事了打120,你也逃不掉。”   那人:“……”   叶泊语又喝了两杯,还真的上脸了,没人敢让他再喝,都在劝,哎呀不行别喝了,都怕真摊上事。   马雨婷忍笑忍得脸抽搐。   之后她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看到叶泊语在走廊讲电话。   “嗯,喝了两杯。我说不喝,他们非要我喝。”   “没事,你不用过来,一会儿打个车我就回去了。”   “你呢?你到家了吗?”   青年的身材高大,背倚靠在墙壁,垂着眼,讲话的语气轻缓放松。   前不久才剪过的头发显得干净利落,褪去了校园时期的青涩,整个人更加沉稳,戾气与尖锐仍然有,但绝不会对着相熟的人。   公司里大部分人不相信叶泊语真的结婚了。   可是经历过爱情和婚姻的马雨婷却觉得,他一定有恋人。   毕竟那样的神色,那样柔软的一面,只能是对着喜欢的人才有。   见马雨婷走过来,叶泊语直起身朝她点了点头。   后面他又对着电话说了句什么,马雨婷没有听清称谓,只有模糊一句话。   “……我今天喝了三杯都没醉,是不是很厉害?”   散场时,外面竟然下起小雨。   同事一个个都走了,只剩她和叶泊语站在屋檐下。   “还不走吗,在等谁?”   叶泊语没立马回答,而是反问:“婷姐你呢,在等谁?”   “我丈夫。”她晃了晃手机,“说是不放心,非要开车来接我,有这功夫我打车都到家了。”   正说着,有人打着一把灰蓝色的大伞,踏着雨水走过来。   只听平日里谁也不忿的叶泊语,热切喊了一声“哥”。   伞移开来,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黑发黑瞳,气质温润的年轻男人。   马雨婷惊讶地转过头,看到叶泊语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同时也想起刚刚没听见的那个称谓,应当就是那声“哥”。   叶泊语朝马雨婷道:“那婷姐我就先走了,明天公司见。”   他说完迫不及待迎上去,手搭在年轻男人的肩膀上,轻易就把人环在怀中。   这也没办法,毕竟伞太小了。   叶泊语又高,对方的手要举起来,雨伞才能完美罩住两个人。   而举着伞的那只手上有一枚戒指,在雨夜依旧闪光发光。   雨越下越大,待丈夫的车在眼前停下,打起双闪,马雨婷回过神,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嘛,还是小孩子呢。   会炫耀和男朋友的同款戒指。   ##   刚走出去没几步,向坞就抬着脑袋,“刚刚那个是你上司吗,不用打个招呼再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她不是那种多事的人。”叶泊语说,“不是跟你说不用来了吗,怎么还来?”   语气说不上指责,反而有点甜蜜过头。   向坞说:“我刚好还在学校图书馆,顺路就来接你……”   “只是顺路?”叶泊语不信,仗着两个人同乘一把伞,靠近确认,“不是因为不放心我?”   “……是不放心你,你不是喝酒了?”向坞无奈,“别挤了,一会儿都淋湿了,到路口咱们就打车回家。”   叶泊语控诉:“你现在一心只有学习,都不关心我了。”   可当初全力支持向坞重新上大学的也是他,还兴致勃勃说“这样你就可以叫我学长了”。   向坞:“……”   没听说过。   宝宝,play可以少一点吗?   向坞的学生时期过得并不好,大学选择的专业也是为了以后好找工作,结果还没能顺利毕业。   他是擅长学习的,至于喜不喜欢……   向坞从没想过这件事,从前光是生存就废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可是遇见叶泊语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所以当对方提出这个建议,他真的认真思考过。   这一次能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物呢?   一生只有一次地,为自己做出选择。   没有任何目的,也不需要看他人脸色。   “好啊。”向坞回答。   然后两个人的角色调换了。   “要不是在家一直等不到你,我才不来参加这种狗屁酒局。”   乘上电梯,叶泊语说。   明明在外人面前很成熟了,在向坞面前还是幼稚男大。括号,毕业一年零四个月版本。   “所以你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找你?”向坞淡定道。   “那倒不是……我没想到下雨了。”   “嗯,下雨了我才更应该来,你真没喝醉吗?”向坞怀疑道。   叶泊语摇头,“头脑很清醒,你说什么我都会记住,不放心可以录音,明天比照着我复述给你听。”   “……不用这么麻烦,你要是忘了什么我会提醒你的。”   叶泊语跟在向坞身后,看着他输入门锁密码,整个人罩在向坞身后,形成一道阴影,“哥,你今天去复习,明天也要去复习吗?”   “要看情况,我明天下午有课……”向坞说着抬起头,看到叶泊语不加掩饰,侵略十足的目光。   向坞丝毫不慌,提醒道:“学长,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因为这个称呼,叶泊语喉结滚动一下,“我可以请假。”   “你不能,好了,别在玄关……加菲看着呢。”   门开了,阿拉斯加摇晃着尾巴迎接二人。   向坞看看脚边无辜卖萌的豆豆眼,再看看眼前故作委屈的叶泊语。   他叹了口气,抬手扯过叶泊语的衣领,也像牵住无形缠绕于对方颈上的绳索。   那也是叶泊语心甘情愿的。   他为他的得逞勾起嘴角。   “向坞,我爱你。”   而向坞什么也没说。   还给他一个更深入的吻。   一吻过后,他笑起来,手腕勾在叶泊语的颈上,笑容柔软而明亮。   “我知道,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完结啦,感觉两个人已经很圆满了,会有番外,让我休息两天再战   谢谢追更的大家,谢谢各位的评论打赏和海星,有缘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