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叫我宝宝诶!   作者:黑夜长明   简介:   乔谅最近谈了个富二代。   别的不说,真的好傻。   朋友问起,他夹着烟想了下,“像是二哈和金毛的串串。”   他补充:“挺可爱的小朋友,就是活烂。”   朋友:“那你快分。”   乔谅:“努力了,但不好分。”   朋友:“?”   乔谅点点脑袋,“他这里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乔谅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   邵乐谈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   对方是乐队主唱,歌唱得好听,吉他弹得很好。灯光一晃,所有人都会为他尖叫,爱上他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朋友劝:“你给钱给车给接送,他给你什么了!”   邵乐:“他都肯叫我宝宝了,你还要他怎样?”   朋友再劝:“乔谅之前谈过很多男朋友,他还有个白月光啊!”   邵乐:“男朋友怎么了白月光又怎么了!他说之前谈的都是玩玩,只有对我才这么用心。”   朋友忍无可忍:“他对你才是玩玩,你瞎吧你看不出来?!”   邵乐:“可是他都叫我宝宝,玩玩我怎么了!”   朋友:“……”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排雷:   *不是乐队文   *受非攻c万人迷,受低道德注意(不知道算不算,但还是挂个预警,请大家自行避雷!   *死装渣男受x蠢狗恋爱脑(偶尔阴暗爬行)攻   *帅受,和正攻分手后还会在正文谈别的男友。白月光是别人眼中的,受不拿他当回事 第001章 又恋爱了哥   【乔谅南城站8.10巡演生图直返!湿身!懂入!】[hot]   相片中音乐节的返图已经明显到了夜晚。   烟花和绚丽灯光下,男人清隽疏冷的脸半明半昧。   喷薄的水雾中,他乱飞的头发在风向中定格。瘦削肩膀上架着吉他,修长手指按着弦,青筋起伏,纹身缠绕。   廉价白衬衫有了透明颜色,洇出淡淡的红。□□和色欲已经呼之欲出,但凡勾勾手指笑一下都会有人前仆后继癫狂尖叫。   偏偏他这么冷漠,淡得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那张始终清冷的脸孔什么情绪都不会有。   于是尖叫会情不自禁地咽回肚子里,变成一股在体内胡乱窜动的激烈电流。   【帅死了……简直是神】   【啊啊!是我那花心但美丽的妻子[爱心]】   【怎么又在首页刷到这个帖,搞不懂你们喜欢死装男什么,高岭之花清冷哥背地里都被爆出好多次骂人废物和狗东西了】   【明明是别人逼着小乔哥骂的!小乔哥只是被迫满足他们的肮脏xp!小乔哥是无辜的】   【?】   【小乔哥真的很单纯,是完全醉心音乐的人。。你们这些空口造谣的人根本不了解他!】   【?】   【好吧就算是真的,看在这张脸和顶级vocal实力的份上原谅他又怎样![图]】   图片里,帅气男生正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乔谅面前。   爆火乐队大主唱眉眼深黑帅得惊人,卓越的疏冷气质很有距离感,却很耐心地抬眸在听,有些颓靡的懒,气质安静。   【哦天呢。。谁在说我老婆装?我老婆脾气特别好,他只是不善言辞,用冷脸掩饰自己内向的本质】   【得了吧我笑死。内向哥是这样的吗?说好的男朋友,结果觉得让这群狗东西碰他都是恩赐。怎么没有人提[vid视频]】   【楼上没看后半段?被骂的人直接爽到暴起激吻,你没看到真的可惜[哼哼]】   【就算真装又怎样,爱看多装,劲劲儿的爽死我了】   【就这个死装哥爽,看小乔哥一边端着冷脸,一边真被按着肚子内蛇破防怒骂狗东西的神文我已回顾千千遍[比心]】   【和双子的那篇同人?大家都是吃过好东西的[乐]】   【???黑粉身份撤回一秒,求链接】   【乔谅现在不是有男友吗,你们嗑cp没有愧疚感吗】   【没谈,有粉丝问了,他说现在没有】   【有又怎样,还愧疚感,笑死。什么时候能有人超过小沉子雨中送套的地位再提咖吧】   【小沉子谁】   【对头贝斯手啊,我们绝世宿敌爱情还有人不知道吗】   【收收同人脑吧,别把空穴来风的事儿当事实,沉阳和乔谅关系真的很烂…】   南城,后街酒吧。   八月的南城深夜泛冷,树叶在大风吹拂下窸窣作响。   巡演结束,酒吧人满为患。   不少人是特意为了乔谅和沉阳的演出才留到最后的。   乔谅出道三年半,人气高、实力强劲,咖位却没上去,因此只能站到压轴。最后一位是沉阳的乐队,压了乔谅一头。   夜间接送大巴未到,年轻人会选择在酒吧休息。浓烈的酒气中,舞曲激荡光亮乱晃,年轻面孔遍布,兴奋激昂的余劲儿未过,正围着到底谁更胜一筹争得急赤白脸。   “音乐盛典你就看着吧!今年乔谅稳拿TOP,你沉阳哥只有给乔谅当脚凳被踩的份!”   “大言不惭,除了玩男人什么也不会的人还敢吹top?沉阳秒了。”   “乔谅最牛!”   “沉阳最牛!!”   cp粉路过嘴贱:“别吵了,他俩现在说不定都打到床上去了。”   “滚,他们绝对不可能!”   二楼包厢连廊之外,光线昏暗的射灯下,纯黑的窗柩边搭着一只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诡谲乖戾的刺青缠绕,青筋淡淡,闲闲夹着根烟。   乔谅弹了下烟灰,冷冷垂眼,黑发凌乱,烟雾从薄唇间溢散。   身边就是高个子壮得吓人的对头贝斯手,染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红头发,挺鼻冷眼,不好惹的一张臭脸。   他和乔谅的乐队之间是极强力的竞争关系,成员间关系也微妙。   沉阳作为贝斯兼队长,在所有采访里都会说自己和乔谅不熟,甚至会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问,谁啊?   夹枪带棍的态度。   所以的确会有人这样觉得。   “——沉阳和乔谅根本不可能。”   而在公共场所连肢体接触都没有、总在目不斜视避嫌的沉阳,现在目光正直勾勾落到乔谅的手上。   骨骼感很强,指甲修剪干净。食指上一枚黑色宽戒,一双并不孱弱的漂亮的手。   揪人头发扇耳光的可疼了,半点不收力的。   沉阳舌头顶了下腮帮子。   “没什么好说的。”   乔谅在和对头评价自己的新男友。   “人傻钱多。”   大主唱在今天巡演中过度用嗓,声音懒洋洋,缠着些叫人耳廓发麻的痒。   他话音带点刻薄,但下一句又像是回圜了些,“像是二哈和金毛的串串。”   沉阳心脏缩了下,蹙眉看着他,目光一深。   乔谅补充:“挺可爱的小朋友,就是活烂。”   沉阳眉宇皱得更深,笑了声,“那你快分。”   乔谅:“努力了,但不好分。”   沉阳:“?”   乔谅平淡目光往内扫,点点脑袋,“他这里不好。”   玻璃吧台上映照着迷炫的光亮。   无人在意的乔谅正牌男友正攥着酒瓶。这小孩虽然蠢但确实帅,一头碎短金发汗湿捋在脑后,潮红着脸处于兴奋状态。   “他是犯了一点错!可是那又怎样!”邵乐一口把酒干了,呼吸着,一双眼亮得像狗,“他都和我解释过了,还叫我宝宝——”   江帜雍是他十年的朋友,比他大好几岁,现在正头疼地攥着他的酒瓶。   “你清醒点,邵乐!”他低吼,蓝眸鸷冷,“他当着所有粉丝的面说自己现在没有男朋友。他从没有把你当回——”   “不是的。”邵乐眼睛亮亮,“哥这样也是为了保护我!他以前的绯闻男友都被骂得很凶,他说不想看我也被骂才这样的。”   江帜雍牙酸,拳头痒,看着邵乐一副坚定固执的倔驴样子想一拳砸上去。   但他的教养不允许。   算了,初恋是这样的。   “他骗你的。”好歹是朋友,江帜雍劝,“而且这个称呼有什么稀奇,我看他对谁都是叫宝宝。”   “哥说他只对我一个人这样。”   “你们的付出是不对等的。你在当舔狗啊邵乐,你醒醒。”   “怎么可能?我有自己的节奏。”   “清醒点。”江帜雍深吸一口气,“你给钱给车给接送,他给你什么了?”   “他不收,是我硬塞的。”邵乐立刻坐起,认真道,“何况他都肯叫我宝宝了,你还要他怎样?”   江帜雍几乎气得发笑:“我听说乔谅之前谈过很多男朋友,他还有个白月光!”   邵乐死不悔改:“男朋友怎么了白月光又怎么了!他说之前谈的都是玩玩,只有对我才这么用心。”   江帜雍忍无可忍,一拳砸到玻璃上发出巨响,“他对你才是玩玩,你瞎吧你看不出来?!”   邵乐更是热切,额角都爆出青筋,凌厉眼睛狗一样的亮,“可是他都叫我宝宝!玩玩我怎么了!”   空气安静,他们对视,江帜雍忽然一下子平静了。   甚至想笑。   没救了。   感觉邵乐是那种乔谅十天半个月不理他,他都能期期艾艾凑上去说“下次群发消息记得把我勾上哦宝宝”的那种人。   江帜雍口干舌燥到反胃,按着眉心,“随便你吧。”   尊重他人命运。   懒得再劝半句话了,活该他被乔谅骗到死。   乔谅乔谅乔谅。   现在邵乐嘴巴一张一闭就是这两个字。   乔谅他到底哪里好?   叫他一声宝宝而已,至于吗?   他几乎想立刻甩脸走人,低头整理袖口。桌面花瓶里,一株白玫瑰在舞曲中摇晃。   江帜雍目光错开花瓣,余光落到不远处的阳台边站着抽烟的男生。   夜色无穷尽,远处灯火阑珊。   乔谅身形颀长消瘦,墨发被风扬起。似乎察觉到什么,微蹙眉,似有似无地在烟雾缭绕中瞥回一个模糊的眼神。   江帜雍整理动作一顿,嘴角往下压。   真能装。   他见多了这种人。   有野心的人常有,装模作样摆着清高样还汲汲营营的人他却给不出什么好的评价。   从邵乐这里捞到不少吧?却要端着架子,装得很清高的样子。也就只能骗骗邵乐这种涉世未深的蠢狗。   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有钱他都可以。   男人深蓝目光缓慢地动了下,拧起眉毛,“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话刚问出去,邵乐甚至都没来得及回答,江帜雍的下一句话就已经从嘴边挤出来。   “还是分了吧,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别被那种花心男人骗得团团转。”   江帜雍皱着眉峰,话音低沉缓慢。   “你只是有钱而已,等什么时候像我一样更有钱的人出现,你就会被甩。”   邵乐抓着酒瓶的指骨骤然一紧,脸上表情顿时一空。   那张帅气且野性的脸上金发凌乱,眉眼相当深刻,一旦面无表情,骨相的卓越让他看起来相当唬人。   “不会的。”   他不到一秒又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弯起。露出两颗很尖的虎牙。   邵乐在江帜雍无语的表情中醉醺醺地眯起眼睛,视线轻飘飘地落到不远处乔谅的衣角上,声音很低。   “我会努力的,我什么都可以做。不会分手的。”   游弋灯光和喧闹噪音里,站在乔谅身边的红发贝斯手和传闻中一样和乔谅不合。   保持距离,并且挂着一张暴躁臭脸,像是很不耐。   距离太远,邵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活烂。”沉阳嘴角扯开一点,话音带笑说,“但我还不错吧。今晚要不要来找我?”   乔谅眼中总蕴着雪一般的冷和淡泊,仿佛钱财爱欲都不值一提。   但熟悉乔谅的人都知道不是。   他是被俗欲浸染烂透了的人。坏到千疮百孔的骨头上,挂了一张冰清玉洁的美人皮。   他定定看沉阳,嘴唇一张,似笑非笑,“好啊。”   沉阳眉眼倏然一展,“那——”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乔谅目光幽淡地上下扫视,“你算什么东西。”   他说着,修长手指夹着烟送到唇边。   爆火乐队的大主唱,眉眼深黑帅得惊人。他面无表情地直视沉阳,伴着雾气吐出刻薄刺人的字句,“也配我浪费时间。”   沉阳意识到自己狂喜的表情一定很蠢。   这种愚蠢让他觉得很有些恶心,表情冷了些,“好玩吗?”   乔谅的眉眼被烟雾模糊,愈发显得脱俗:“客观评价。”   楼下的喧闹沸腾地波及楼上。   沉阳在噪音中低笑了声,“是因为有我在,所以大名鼎鼎大主唱只能被我压到二位,所以在不爽,在对我生气?”   乔谅蹙眉,乜他一眼。   沉阳本来该继续追问,狠狠踩两脚乔谅痛点。   但不知为何,话题蓦地岔开。   两秒干涸的沉寂,红发帅气的男生直勾勾看着乔谅,表情怪异,“……你和你男朋友说话,也是这种眼神?”   乔谅挑眉:“什么眼神?”   “看蝼蚁,看垃圾。”   乔谅:“反省下你自己的问题。”   沉阳靠近,伸手劫走乔谅的烟,自顾自地道。   “想也不是吧。”   维持的界限顷刻打破。   沉阳说:“你要是用对我这种态度对他,他怎么能心甘情愿当你的提款机。”   乔谅挑了下眉。   就见沉阳笑起来。他是极有张力的体型,结实的手臂撑在乔谅背后的窗户上。   “别抽烟了,你的嗓子金贵着呢。下次Ts20盛典又输给我的话,可就太难看了。”   乔谅:“……”   他眯了下眼,寒冽黑眸湛亮,凉薄得刺人。   沉阳粗大关节夹着烟,把刚被乔谅咬得洇湿一点的烟送到唇边。   距离拉近,乔谅不带情绪地垂眼望着他。   眼窝落下阴影,愈发衬得他眉眼浓黑帅得惊人。睫毛底下凤眼清冽,眼睑下泪痣让他的清冷气质有了些阴暗的邪气。   沉阳恨死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又被看得心如火烧,呼吸紊乱着,抿唇。   舌尖从烟丝划过,略苦,却好像能尝到一点清粼粼的淡香。   他心脏顿时开始狂跳,深呼吸一口气,嘴角咧起的弧度更深。   “你男朋友在看呢。”   沉阳偏头睨着不远处乔谅的正牌男友。   价值不菲又花里胡哨的运动鞋尖,抵到乔谅朴素的帆布鞋。   “不是说不好分手吗?”   磁性的声音很低。   “我帮你。” 第002章 又节奏了哥   沉阳想得很好。   乔谅看不起他,他倒也不在乎乔谅。但是把乔谅的生活搅乱他倒是乐此不疲。   他把烟从唇边摘下,靠得越来越近。   乔谅表情都没变一下,清俊出尘,态度叫人恨得心痒,叫人期待用力地、恶毒地去撕扯这虚伪的假面。   鼻息相接,一种潮湿温热的窒闷。   苦涩辛辣的烟味残留,裹着一股倦淡香雾往嘴里钻。   沉阳恍惚怔忪时,头皮倏然火辣一痛。   修长手指摸进碎短热烈的红发,冷得叫人头皮发麻。又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   龇牙咧嘴的抽气声响起。   沉阳被迫低头仰视乔谅,拉扯感让他后颈紧绷,心底怒意一闪而逝,“乔谅!”   乔谅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无穷夜色衬在他的身后,迷乱光线下肤色冷白,一点痣像是半坠的漆黑泪点。   “我看你是皮痒了。”乔谅半阖眼眸静静看他,浓黑眉眼凝着些厌烦,淡讽道,“真敢亲吗,白痴。”   沉阳头皮被扯得疼炸了,忍不住捂着头跳脚,骂骂咧咧,“乔谅,你大爷的!我开个玩笑而已,谁要真亲了,你至于吗?你说那么难听的话我都——”   乔谅手指一紧。   “呃——!”沉阳疼得一张脸都扭曲,去掰他的手,“我错了,我真的就是开玩笑!”   头顶蓦地响起很淡的一声笑。   沉阳忽然有种强烈的空白感。怒气和怨气,都变成一种在心窝子滴下来流淌的汗珠。   他迅速抬头,呼吸有些急促。   面前乔谅脸孔被镀着一层光,鼻梁挺拔嘴唇削薄,看不出半点笑模样。   高大青年脖颈青筋鼓动了下,喉结滚动狼狈地佝偻腰身,颈后一片酸麻。   难受死了。   认识这么多年,乔谅怎么还这么对他。   可他还是忍不住从鼻腔发出笑声,用这个憋屈姿势夹着烟咬住烟用力吸了一口。   乔谅……抽烟的样子特别好看。   攀着刺青的手腕骨伶仃,夹着烟凑到嘴边,在从烟雾中半眯着眼瞥回一个无情的眼神。   那样子,疏冷有距离感,又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颓靡性感。   但烟本来也不是好东西,乔谅不常抽,更不常点燃,毕竟作为主唱要呵护嗓子。   可那副样子,沉阳看过很多次,也学了很多次。   “松开。”   沉阳憋屈低头,抵着牙齿啧了声。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我是什么狗吗!被拍到我又要怎么解释?前天的直播我才说过和你不熟——说要避人耳目的是你,背地里肆意妄为的还是你,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   乔谅对他的愤怒和怨言不置一词,静静看他,眼弧静谧翘起。   沉阳还在狗叫,“网上都说我是你的舔狗。我下大雨还要给你和你的新情人送——”   冰冷的手指用力按在他的嘴唇。   “闭嘴。”乔谅狠狠皱眉,话音冷沉从容,“你想让邵乐听到吗?”   沉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冰冷晚风中气氛炙热而死寂,喧闹都仿佛和两人隔开。   沉阳阴阳怪气地咧开嘴角,挑眉,“这么在意他?给他听听都不舍得?”   乔谅瞥过他一眼,“你刚刚说的,包括之前那句,我就当没听到。”   “不是吧不是吧,送上门的你也不要?”沉阳语气夸张。   乔谅打量他。   察觉到他的审视,沉阳侧脸绷起。   沉阳眉弓高眼窝深,皮相是俊帅不羁款。   但红毛狼尾发和俗气的金项链让他看起来像个暴发户,二流子。   也没错。   沉阳学习不好,高中辍学。   但乔谅可是从小到大的第一名,考的是top5名校。   乔谅这么嫌贫爱富自私自利的人,不想和他有多深刻的关系,不是也很正常么?   除非沉阳爬得再高一点。   他松开抓着沉阳头发的手,顺势摘下他嘴里的烟,“我回去了。请便。”   沉阳齿关一松。   他目光火辣辣地,盯着那副修长的手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然后微蹙着浓黑眉峰,在他的衣服上,隔着肌肉用力地摩擦两下。   沉阳眼皮重重一跳,喉咙滚动了下,看到乔谅撤了一步,颔首,转身就走。   干净利落。   被嫌弃了。   乔谅是这样的,明明和他从一个小地方爬出来,和他是“朋友”,其实根本看不起他。   每次认清这个事实、心底漆黑怨气爬行蜿蜒的同时,沉阳又能感到一种扭曲的愉快。   他知道乔谅是怎么一个烂东西坏货色。   别人蠢货一样痴迷他的长相身材实力,又或者他包装出来的样子,连他那个男友也不外乎此。   可他是不一样的。   沉阳心口一麻,看到乔谅手插在口袋里,已经要离开。   他也不跟。只是摸着发麻的头皮,品味了下刚刚空气里似有似无的冷香。   这味道让他暴躁,激起浓烈的被掌控的反感,却又让他眉一挑笑起来。   “说实话,我也觉得……嗯……那群趾高气昂的人,对你卑躬屈膝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啊。哈哈。”   乔谅步履不停。   “明明那么有钱、家世出类拔萃,怎么可以那么蠢。”   沉阳的声音低沉。夜色里如一股狂猎的风,裹着火苗舔到乔谅的耳朵。   青年背影清瘦,总看起来很有骨气。   脊背挺直,哪怕懒散松弛下来,那架躯体里都像是有钢架一丝不苟地撑着他。   “那么蠢的人居然这么命好,我们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才刚刚走到他们的起点而已。”   沉阳阴沉地笑起来,粗糙红发间隙,耳钉闪烁。   “命运把他送到你面前就是为了让你玩个爽的。”   他声音很低。   “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玩他们。但是,你应该知道吧,阿谅,我们才是同类。”   乔谅甚至都不用回头看他,沉阳都知道他会用一种怎样淡漠的眼神俯视乜斜过来。   你怎么配和我并称同类?   沉阳认识乔谅的时候他就很傲慢,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人们夸赞他是天才、学霸,轻描淡写就能做到别人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事情。是当之无愧别人家的小孩。   轻描淡写是假的,他的家境他的处境不允许他轻松。但是他就是要装。装得一切得来不费功夫,装得比天才还要天才。   好胜、要强,虚荣心旺盛。有人要是能凌越他拿下第一,他小心眼到能恨他半辈子。   沉阳眯起眼,手肘撑在窗台把玩打火机,目送乔谅的背影远去。像看到一个穿着宽松校服的影子,青涩眉眼间尽是倔强的漠然。   脚步声。   醉醺醺的邵乐耳朵倏然竖起。   他猛地扭头,果然看到穿着白衬衫的乔谅在往这边走。   他立刻又嘴角咧开,虎牙尖尖森白,眼睛亮起来,像是等到主人的一条好狗。   “他过来了!”   邵乐的兴奋总是能够很轻易地扩散传染。   像怪恶心的病毒。   江帜雍都不由得因为他的激昂态度振奋了下,而后不适地皱眉,两腿交叠,双臂环抱。   “你没看到他刚刚在做什么?和别人调情。”   他声音太小,邵乐愣住,侧了下耳朵去听。江帜雍蓝眸看他,却没有再重复。   邵乐倒是能猜到一点江帜雍会说什么,道,“你不要那么想。”   他又仰头喝了口酒,辣得嗓子疼,喘了好几口气。银蓝耳钉在金发下闪动,一张帅脸年轻又有活力。   “哥真的很好,你等会儿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完全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庸俗的人。”   江帜雍蹙眉,本能地想反驳。   他见多了这种死装穷鬼,拜金货色。   想要但不说,给了又装不要,三推四请他才肯收就显得多清高。   但凡真的只说一次,拒绝就真不给,不就老实了?   男人眉头深刻蹙起,削薄嘴唇张开,又嗤笑一声合上。   算了,劝了有什么用。   邵乐根本没救。帮他在乔谅身上狠狠吃个闷亏他就什么都懂了。外人怎么说他都是不听的。   邵乐又说。   “哥真的过得不容易。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养他长大。每次我看着他,都觉得要是我能早点遇到哥就好了。”   他感伤起来。   江帜雍压着暴躁扯着唇角。   “这不就是经典杀猪盘?”   “什么盘?”邵乐没听清。   他没听清楚的时候总会下意识侧一下脑袋,很像狗。   大狗的长耳朵如果是耷拉着的,想听清楚就要甩一下头把耳朵甩起来。   “接下来的戏码不就是破碎的家、重病的哥、可怜的他?”江帜雍说起这个简直信口拈来,“分手就说家庭压力太大不想拖累你,又会说等一切稳定下来就复合。”   邵乐愣了下。   江帜雍抬头看他,表情难看,“看不出来?他把你当傻子骗呢。”   邵乐不懂,歪了下脑袋,思考。   领口下遮掩的纹身狂野地撕开他小麦色的皮肤,俊帅明朗的眉眼有些困惑,金发细碎,耳钉闪烁。   “如果是假的不是更好吗?”   这回轮到江帜雍发愣:“?”   “哥如果真的那么辛苦地长大也太让人难过了,只是骗我而已有什么的!”邵乐十分乐观地咧开嘴道,“我的钱很多,根本花不完,他可以一直骗。”   “……”江帜雍捂住额头休息,“你们恋爱脑的脑子到底到哪里去了。”   邵乐:“啊?不是?我哪里恋爱脑了?”   开玩笑,恋爱脑什么样子他难道会不知道?   他都说了他有自己的节奏。   邵乐还想说什么,但乔谅已经走近,他张开的嘴又悻悻闭上。   乔谅脚步声很轻,却活像叩着心跳,引人注意得过分。   江帜雍感觉不适。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脚步声,只觉得浑身像被蚂蚁爬似的难受。   乔谅是不是练过。   对于该怎么漫不经心吸引别人注意,有自己独一份的见解。   真是老谋深算,不可小觑。   江帜雍抿了下唇,循着脚步声转头。   视线最先被乔谅那张清寒淡漠的脸上眼下痣吸引,然后是手背上诡谲性感的纹身。   青筋在皮下起伏,痕迹清晰有力。   他看起来眉眼如画,薄薄如一层透光的雪,矜贵脱俗。可是身上一切细节,都在矛盾地隐晦地,引人注视。   身边的邵乐立刻站起来去接他,琥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绕着圈狂摇尾巴,开朗道,“哥!”   乔谅抬眸,手随意在邵乐肩膀上按了下。   男生长得高大,肩膀宽而有力,手臂下肌肉线条明显。金发干净清爽,眼睛亮亮。   热烘烘的。   一种……狗味。   那种清爽阳光的天气,去草地里跑完又回来搭在他的腿上,吐着舌头哈哈喘气期待主人把飞盘扔出去的那种既视感。   “等很久了吗?”乔谅不动声色躲开邵乐的触碰。   青年声线干净利落,靠近在邵乐耳边,“沉阳在和我说庆典的事情,耽误了一点时间。”   邵乐被他压着一起坐下。僵了下,屏住呼吸,被乔谅靠近的半边脸都快木了。   夜风的冷气中他后背直淌汗,好险没反应过来乔谅在说什么,只一味地觉得心跳声好大好大,乔谅靠他好近好近。   好幸福。   好想现在就抱着乔谅狗一样狂舔!可是邵乐怕乔谅不耐烦。   如果是真的狗就好了,乔谅对狗狗很好的。   邵乐抿了下嘴巴,咬着牙,感觉和乔谅相处的每一秒,牙关都忍不住兴奋到打颤。   想叫唤,想撕咬。   “Ts20庆典吗?”他结巴两声,紧盯乔谅热情道,“哥是无敌的,碾压沉阳不在话下,我相信哥。-啊说起来,我就知道,刚刚哥和他的状况肯定不对。”   空气倏然一静。   乔谅拿起桌面的杯子在手心转了转,漫不经意,“哪里不对。”   江帜雍也看向他。   不得了,蠢狗要长脑子了。   邵乐严肃地皱眉,认真地握住乔谅的肩膀。   乔谅一愣,微微蹙眉。   单薄的衬衫根本挡不住那种微凉的骨骼和肤感。   邵乐的手一碰上去就开始走神,脑袋里突兀地撞进许多回忆。耳边开始鸣叫,手指狂抖。   这里很好亲。   因为亲在肩膀上…乔谅会微微侧过头,回过一个淡漠的眼神。   在晃动的黑发间隙,寒星似的黑眸哪怕在那种时候都仿佛坚守住了他的清高。   他越是高高在上,越是让人想去撞碎他的骄傲。   乔谅问,“怎么了?”   邵乐立刻回神,和乔谅幽静眼眸对视,简直一瞬间羞愧感爆棚,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他在冰清玉洁的哥面前想什么呢!!   “他——他是不是在挑衅哥?我去揍他,套他麻袋,给哥出气!”   乔谅看着他,微微侧歪了下头。   “好啊。”   “真的吗?我这就去准备!”   乔谅把邵乐放在肩膀的手拂下去,又面无表情拍了下他的脸,“你说呢?”   江帜雍:“……”   邵乐愣了下,捂着脸,下意识地把右脸也侧过去。   高个结实的年轻人侧脸轮廓分明,骨骼感很强,乖乖把金毛脑袋递到乔谅面前,“这边要打吗。”   乔谅蹙眉,不懂他这什么毛病,也许是代沟。   但对于人傻钱多的金主,乔谅向来宽容从容有求必应。   他于是又打了一下。   江帜雍:“………”   邵乐轻而易举地幸福了。   心脏狂跳,只能用力死死按着,不然会跳出来。   哥也太宠他了。   他要哥打、哥就打。哥好爱他。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邵乐简直想捂着心口幸福地倒下去,把自己恶狠狠摔个清醒。   “都听哥的。”   他老实点头。   江帜雍:“…………”   受不了了。   他不能理解邵乐的脑回路。   怎么会有人能接受男朋友刚和别的人有暧昧接触,转过头就能和自己交谈自如?   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像乔谅别说暧昧了出轨他都可以接受!   他冷不丁地开口,提醒,“讲庆典的事情需要离那么近?”   乔谅眼皮一抬。   青年黑发白肤,轮廓清峭,渗出一种砭人肌骨的冷。睫毛长而直,影子落在眼睑痣上,颓靡破碎感呼之欲出。   邵乐根本没听到江帜雍说什么。   他头昏脑涨地直盯着乔谅,入神地看乔谅轮廓影子和睫毛,看他挺直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心脏都哆嗦发紧。像被拧紧发条然后松开,一个劲儿地在心里狂吠,吵得他什么都听不清。   “……”江帜雍接着用更重的口吻提醒,“什么事情需要让他抽乔谅抽过的烟?需要让乔谅抓他的头发把他拧下来?”   混血青年骨架宽大,搭着扶手坐着。   肩宽腰窄,罩出一片黑压压影子。黑发遮眼,看乔谅的嘴唇。   “他们就差亲在一起了。”   他的手收紧。   “却根本没想过对你解释。” 第003章 又舔狗了哥   烦。   乔谅其实很不耐去应付这些质问。不是不能,而是厌倦。   什么东西,什么身份,也来质问他。   以前交往的那些麻烦精也是。是有亿点小钱或者小权利,长得也还不错,却一点也不知道省心。   只是稍微和别人走近一点,就开始愤怒红眼抓着他的手臂发狂质问,“那个人是谁!是谁!”   还能是谁。   要么旧情人,要么人才库新情人备选项。   又或者悲戚地哀嚎,“我这么爱你,乔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不是没出轨吗。   等他真出轨了再哭也不迟吧?   何况,爱。他们的爱算什么,只会给乔谅带来负担和麻烦;他们的钱倒是有点用。   心底的想法刻薄讥诮,不代表乔谅面上就一定是这样的表情。   沉阳说的没错,他对不同人有不同的态度。   对有用的人,他会耐心一点;对会让他心情糟糕、还没半点价值的蠢货,他才会原形毕露。   乔谅浓黑眉眼低垂,寒星般的眼眸睨去,目光在江帜雍身上极淡地剜了圈。   衣服布料高档,手腕的表价值连城,拇指上的红玛瑙戒指雕刻精致,隐约一个徽记暴露出来。   乔谅若有所思。   邵乐酒后脑袋昏沉,根本没想到刚刚还在“嗯嗯嗯好好好对对对”的好友忽然发难,但神经一跳已经在飞快反驳:“他没有——”   江帜雍笑了声,直勾勾看着乔谅,“还是你觉得已经绑死邵乐,可以高枕无忧了啊。”   他声音很沉,没有起伏。   乔谅淡着目光不予理会,江帜雍却穷追不舍。   “不说话?待会儿又说你是清者自清没什么好说的是不是?”   乔谅扯了下嘴角。   微弱的弧度都称不上笑,硬是看得江帜雍一愣。   嗯,被料中了怎么办。   他可懒得去想别的解释了。   花费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对乔谅来说算是休息。休息时间,怎么值得他思考。   乔谅干脆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说,他只看向邵乐,“你的朋友似乎并不欢迎我。正好我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先走了。”   他站起身。   邵乐立刻去抓乔谅的手,“别——”   乔谅的手有些温度,但总让人觉得冷。   这点冷本不该这么清晰,一旦有所感知,就觉得他整个人玉似的冰冷剔透。   摸上去的一瞬间,邵乐就脑袋空空地轰了声。   清晰的骨骼感,带一点茧子的粗糙,是成年男人的手。   邵乐金发湿漉漉地捋在脑后,眉眼干净认真,急匆匆道,“没有,哥,没有不欢迎你。”   乔谅道:“我的队友不喜欢我,沉阳也不喜欢我,你的朋友也不喜欢我。脱离开乐队主唱这个身份,谁会喜欢我这样脾气糟糕的人。”   邵乐一愣,“怎——”   乔谅乌黑长睫低垂,眼眸静而镇定地半阖看着邵乐,轻车熟路地轻声说。   “只有你喜欢我,邵乐。”   轰!   邵乐几乎要被从天而降的盛大礼花炸得渣也不剩。血肉横飞,□□消弭,只剩心脏砸在地上,像要死了一样肾上腺素飙升剧烈跳动。   他悲伤。   觉得乔谅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孤独感。   好想抱抱他,感觉要碎了。   邵乐吭哧吭哧狼狈喘气,耳朵红得要命。他立刻转头,飞快地拽起江帜雍的领子把他拉到门外。   江帜雍踉跄,“邵乐!”   邵乐别的没有,一身蛮力。拽着江帜雍往外走,脚步匆匆又僵硬。   等走到门口他才发现乔谅一直目送他,邵乐浓眉一展,开朗地笑起来,低低地说:“哥,我很快回来。”   乔谅只是静静望着他。   白色的衬衫穿得一丝不苟,衬得他高挑清冷,眉骨的阴影让他的眼眸多添两分阴霾。   孤寂的冷感,死寂的淡漠。   他没有什么生命力,像必须攀附身边的一切,墙壁、支架、树苗,去掠夺阳光的所有权。   江帜雍领口被提着,一张脸都憋得发红,黑发下蓝眸阴沉,冷笑道:“真会装。”   “砰——”   邵乐抿唇,已经用力关上门。   “为什么。”门一关,邵乐立刻道,“我带你来见我的男朋友,你在干什么!”   江帜雍嘴张合两下。   两三秒又或者十几秒,他才脸色难看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蠢,好歹做了十年朋友,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吗?”   “你能不能少点阴暗论的臆想!”邵乐说,“乔谅很好,我想保护他。”   江帜雍声音低沉,眼眸如深海暗礁,咧开嘴仰着头,喉结滚动,“他好?好到在你面前和别人——”   他像是没有办法说下去,话音一哽。   乔谅背靠在门上,表情很淡,手指抽出烟盒里的烟转着。纹身像是活过来似的,在他的筋骨脉络中游走。   好到在邵乐面前和别人搞暧昧。   是吗?   他极轻地笑了声。   “那只是错位而已,何况他们两个人打来打去凑近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哥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江帜雍要被邵乐狡辩笑了。他用力撕开邵乐的手把他推开,靠在冰冷墙壁上喘气。   楼下是喧闹的噪音。   楼上是旧友的对峙。   他抬起头。   “原来是这样,有自己的理由原来就可以了。今天有理由可以和别人接吻,明天有理由了是不是还可以和别人上床?”   邵乐脸色阴沉得吓人,死死盯着他,腮帮动了下,“江帜雍!”   “你说他喜欢你。”江帜雍发笑,“他这种人的喜欢能值几个钱,够你给他的万分之一吗?”   “哥给我的心意才是无价的,他都叫我宝宝了。”邵乐说,“他从没有这么叫过别人。”   “你知道,你听过?他这种人说过的谎话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江帜雍嘴角扯开,深邃的混血脸有着讥讽。   乔谅想,还真没说错。   “而你饶恕他只需要他的一个理由,你劝说自己也只需要一句‘他都叫你宝宝了’。等乔谅什么时候出轨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你撞破,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是不是也只需要乔谅叫你一句宝宝,你就可以全盘释然了?邵乐,你再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值钱。”   江帜雍真的很讨厌乔谅。   根本看不惯他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从见到乔谅第一眼起他就开始厌烦,心脏不适,看到他和邵乐相处的时候,整个人更是开始倒胃口。   这种烂泥巴里爬出来的人,拼尽全力才能和他站在一起,攀附上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权势。凭什么还能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凭什么还要邵乐去讨好他?   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行吗?   “你说得好像很关心我。”邵乐琥珀色的眼眸凝沉死死盯着他,“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诋毁哥,为什么要在哥面前贬低我?你对乔谅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啊!”   江帜雍视线恍惚了下,拧起眉毛,“我——实话实说而已。”   邵乐却从他的恍惚神情中回忆起什么似的,顿了下,“你的那个清贫校草人设的网恋对象?”   江帜雍:“谁啊,早就忘了。谁把五年前的事情记在心里。”   邵乐看他一会儿,沉默,轻声说,“乔谅和他不一样。乔谅面冷心热,真的很内向,也从来都不擅长辩解什么。”   江帜雍讥讽地笑了声。   邵乐道:“他其实温柔、细心。”   邵乐的手覆到脖颈上。   年轻男生帅得很有朝气,一头金发更是阳光澎湃。唯有藏在衣领子下的一串纹身看起来让他有些狂野。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纹身下面有遮盖的一道长长疤痕。   “江帜雍,你知道,我听力不好。”   江帜雍木讷地直视前方。   “小时候那场车祸,二哥一条腿截肢,我的听力永久性损伤,这些你都知道,可乔谅不知道。”   邵乐说,“——我从没有对哥说过我受过伤这件事,可你刚刚也看到了,哥说话时永远不会对着我的右耳说。”   乔谅后腰靠在门把手,手指在门上皮革面抚摸敲击着。   不。   他漠然地想,他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去关注自己男朋友哪只耳朵不好。他的时间应该更多地放在足够他扬名立万的作品上,而不是这些男人。   他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有个麻烦的精神病哥,右耳先天性耳聋。   乔谅和他相处太久太久。对谁说话都下意识靠近左边。谁知道这点巧合会和邵乐撞上呢?   他实在是个坏人,他不会想掩盖,他蠢蠢欲动的恶欲想把真相揭示出来撕给邵乐看。   你可怜,有点意思,是可爱的小狗。   但真的并不特别啊。   小朋友。   江帜雍也一愣。   这才想起,刚刚乔谅从远处走近,按住邵乐的肩膀低头的时候,就是对他左耳说的话。   他意识到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对乔谅做很多先入为主的揣测,而实际上,他今天才和乔谅见第一面。   他完全不了解乔谅的为人和品格,全然把他代入多年前的那个骗他钱的网恋男友的丑恶嘴脸了。   一楼的喧闹扎人耳朵。   沸沸扬扬,像是撒了满天的纸片,纸片在音乐激昂的鼓点中震荡。   “——乔谅!乔谅!”   下面的人欢呼着乔谅的名字。   乔谅一时间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全世界每一线光晕都镌刻乔谅的名字。   这么喧闹,又莫名其妙,让江帜雍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莫名有种宕机的迟钝,扭头去看背后的门。   门没有关好。   江帜雍心脏莫名地跳动了下,一阵炙热感从胃部脏器扩散。   邵乐又说,“我讨厌听到你的这些话,下次再让我听到,小心朋友都做不成。”   江帜雍看着门缝里落在把手上那只苍白的手。   感觉某种叫人害怕的寂静被打破,声音侵袭耳膜。   他血液奔流,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汗流浃背地扯了下嘴角,手指上红玛瑙像是外置心脏一般开始切肤狂跳。   而一看邵乐那副精力旺盛到仿佛被击倒一千次一万次都会坚韧不拔地挺起来说“乔谅真的很好!”的嘴脸,江帜雍俊美脸孔扭曲了下,蓝眸如同燃烧的火。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打听了你的情况接近你的?”   喧嚷中,江帜雍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他恶毒道。   “你是天之骄子,父母兄长的骄傲。你受到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不是把你培养出来。”   江帜雍话音一顿。   “——给这种人当狗的。”   直勾勾地看着那只落在把手上轻叩的手微微一顿。   他笑了起来。   无可否认,乔谅那幅皮囊是何其醒目的帅气,绝对是他能走到今天重要有力的原因。   帅到让人看他一眼就足以想象。   这个人在更年少的时候,该怎么轻易风靡在夜间的宿舍和夏风洞穿的走廊,在口口相传中以某个心照不宣的代称掀开波澜。   简直是一张叫人失语的脸。   他恐怕也对自己的魅力有着很深刻的感知吧?   可是那又怎样?   他不会从无败绩吧,总有人对他的这张脸不感兴趣。   比如江帜雍。   他转头看着邵乐。   “这种人很擅长骗财骗色,让你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一心想把愚蠢的朋友拽出来,才说那些难听的话。   他又不可能是乔谅的入幕之宾,不可能像邵乐一样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不可能心甘情愿做他的垫脚石、事业的助力。   邵乐觉得他出言不逊为难乔谅,却不知道江帜雍已经下口很轻。   “我出于朋友身份,全身心地为你好,才在这里劝说你——你们分手吧。”   江帜雍说。   “别当舔狗了。” 第004章 又当狗了哥   当狗。   给乔谅当狗!   又听到江帜雍对乔谅的诋毁,邵乐本来要气死当场。   但他这句话出来后,邵乐当即一震,说不出话。脑袋里哗啦啦,挤进好多乔谅拽着链子摸摸狗头的样子。   可以对乔谅摇尾巴,绕着他转圈,把他转晕!   被摸头的时候,乔谅的味道可以留住很久,就算他不在身边也会很幸福。   乔谅带狗出去遛弯的时候,也许还会和人家介绍……这是我家的狗。   邵乐嘴唇翕张了下,汗水湿淋淋滚过俊朗有些桀骜的眉眼。   喧闹的人海和滚动的音浪要吵死人了,他硬是没听见。怔怔地越想越美,越美越想,忍不住咧开笑,积极主动道:“当狗怎么了!哥还不是喜欢我才让我当的!他怎么不让你当?”   江帜雍一愣,深吸一口气,彻底被无语到说不出话。   他承认刚刚他的阴暗情绪大爆发,根本不是出于完全客观的思路说出这些话。   江帜雍五年前的网恋男友和乔谅如出一辙的清冷高傲——不吃奉承这一套,看起来对金钱不感兴趣,要他收点钱还要三催四请。   但是他心灵美。   自强不息,有坚强的灵魂。   可那是骗他的,清冷贫寒校草只是他的人设。   后来他的联系方式被转卖,他才知道自己被男友备注为【人傻钱多2号】。   凭什么他是二号?   江帜雍被人骗,被人抛弃,得不到幸福,到现在都在恨他。   他看着邵乐的类似遭遇,也没办法看他自顾自陷入幸福的漩涡。   处于对朋友的友谊之情也好,又或者恶毒地要邵乐和他一起愤怒同仇敌忾也罢,总之,就要揭示给他看。   但邵乐在和乔谅相关的事情上,脑回路简直歪到没边。   什么都能让他爽!   他就是一个纯种的恋爱脑。   江帜雍死死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道,“……邵乐!除了你还有谁会稀罕给乔谅当狗!”   邵乐皱眉,“你对哥的意见真的很大,能不能别这样,我本来想你们也做朋友。”   和乔谅做朋友?   江帜雍心底一阵怪异,喉结一滚发出艰涩嗤笑。   “想让我不说,可以啊,多简单,下次别安排我们见面。看到他就烦。”   准确来说,不是烦。   是看到乔谅就觉得生气,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门缝。   乔谅的手还搭在那里。   像是知道他会看,故意放在那里似的。   “不可能再让你们见面的。”邵乐咬着牙,“你快点滚——不对,滚之前你要和哥道歉!”   江帜雍都不敢想乔谅听到这句话会有多得意。   “我要和他道歉?凭什么?”江帜雍说,“反正一个乐队男而已,你迟早也要和他分手的。”   邵乐脑袋嗡了下,“什么叫一个乐队男而已?!”   乔谅无权无势无依靠,三年半的时间就走到今天,才华横溢人气断层,这叫一个乐队男而已。   江帜雍蓝眸深邃,抬起看他,“我说得不对?”   残余的酒精剧烈放大邵乐的情绪。   他真的无法忍受。   江帜雍骂人的话骂他就好了,骂他舔狗恋爱脑,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不就好了。   为什么总是用轻蔑的口吻去形容乔谅。   还好乔谅没有听到。   不然他真的会很难过的。露出那种破碎的神情,还要认真对他说没关系,别在意。   邵乐心都要碎掉了。   从来都阳光开朗并且无比健全的男生,忽地嘴唇一抿,看着江帜雍,咄咄逼人道。   “怪不得你的清贫校草男友要骗你又抛弃你。我看他根本不是想骗你,是根本忍不了你。”   说完邵乐自己都愣住。   多年好友,果然最知道怎么说话最戳痛点,这本来不是他该说的话——   江帜雍深蓝的眼眸震颤了下,极速缩小如同蚊蝇颤抖。脸色铁青,“邵乐!”   他深呼吸极力克制,太阳穴都鼓了鼓,嗤笑冷沉道。   “那你就当你的幸福舔狗去吧,尊严尽失跪着给他舔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好到什么时候!分手的时候可别纠缠不清,记得体面一点。”   他说着就要走。   邵乐本想道歉,却被分手关键词狠狠刺了一下,用力抓着江帜雍的手臂截停,口不择言道,“劝我别当舔狗的时候一副过来人口吻,让我别纠缠不清的时候也好像经历过。”   江帜雍面无表情。   邵乐:“你如果已经当过了,那确实很有发言权。”   江帜雍笑了声。   他和邵乐十年的朋友,在豪门中已经算是紧密的联系,可他真没怎么见过邵乐发脾气。   邵乐家世好,出生在极为显赫的家庭。比起富有,更难得的是他拥有一对婚姻幸福的父母,各司其职不内讧的兄弟。   他有强健的身体,体型高大长相俊美,性格毫无缺陷。除了多年前的一场车祸,迄今人生没有任何波折。   所以他就是脾气很好,因为这个世界就他爹的对他太好了。   一个很标准的,蠢狗富二代。   空气中还有着楼下的噪音余韵,却诡异地让人感到要死掉似的安静。   一滴汗水滑落的轨迹惊醒了江帜雍。   他眼角痉挛了下,忽然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他吃过的苦邵乐不用吃。   江帜雍一开始想的是,既然劝不动,那让邵乐吃点苦就回头,及时止损就可以。   现在却开始想,就算回不了头又怎样?!   邵乐的人生都如此一帆风顺,那么有点波折又怎样。吃点爱情苦头又怎样,为一个男的要死要活又怎样?   也许乔谅这种工于心计的冷脸死装捞金男的出现,就是老天要打破他这虚幻的幸福人生,给其增添一丝动荡的风味。   这是他的命。   活该的。   江帜雍眸光一动,蓝色眼眸一侧望向一旁虚开的门。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里夹着一支细烟,一端在光线下有些微微的洇湿深色。   刺青如火苗舔舐他的骨节。在昏暗光线中愈发衬出他出尘的优雅。   可以想象在避人耳目的阴暗空间,乔谅那张白净帅气的脸上会有怎样无所谓的讥讽神情。   他黑发茂密,会凌乱落在单薄的眼皮。泪痣会如雨滴般在阴影中往下坠。   他那何其虚伪的、让人无法忍受的、恨不得去揭穿的清冷目光也许在某个瞬间和他的视线有交叉。   只是江帜雍不知道。   他莫名感到耳孔发热。   这热是活生生的、会攀爬的、极为可怕的。很快就让人不得不厌憎起来。   江帜雍喘着气,用力扯开邵乐的手指,又用力地推开他的肩膀。   “我男朋友有没有忍我,我不知道。”他忽然道,“我看乔谅才是忍你很久了。”   邵乐一愣,金发在楼下忽然爆裂起的巴士刹车声飞扬起来,他看着江帜雍转头就走。   他没有拦,只是忍不住狗叫起来,“你就是因为自己不幸福,所以觉得我也不会幸福!”   江帜雍脚步一顿,转过头,深刻眉目凌厉。   “那就打个赌吧。”   他的声音压低,在喧闹中几不可闻。   “我就是很了解他这种人。”江帜雍说,“比你这个男朋友了解得多。”   “比如——你看不出来吗?你的大主唱想跟你分手。”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光影闪动,阴暗得过分,“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碰他一下他躲一下,他根本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邵乐看着他。   两个人无声中对峙。僵硬,空气仿佛凝滞。   江帜雍再接再厉,“不信?”   他薄唇扯出一个笑来,黑发黏在额角的凌乱,蓝眸闪动。江帜雍感到难堪,感到狼狈,这一切让他无比暴躁。   他压低声音,确保乔谅不会听到。   “去牵他的手,去亲亲他。”   脑海中又闪回乔谅那张脸。   黑发,白皙的皮肤,直挺的鼻梁和眼睑下的泪痣,以及最不可忽视的,冷淡表情。   越是这样强大,越是坚不可摧,越是清贵、颓靡、高不可攀,越是容易让江帜雍回想他的虚伪。   那双淋漓寒冽的凤眼看似无情,实际上全是静默中燃烧的野心野望,全是要往上爬的激烈冲动,对世人的刻薄冷视和玩弄了也不会愧疚的讥讽,像是被封印在冰层下的火焰。   他如此恶劣贪婪,怎么好意思端坐神坛。   “好好看着,他会不会找理由来拒绝你。” 第005章 又偷窥了哥   南城气候适宜,在夏季也并不炎热。甚至夜风吹进车厢时,江帜雍还觉得发冷。他手肘抵在车窗,昂贵的玛瑙戒指碰到眉心,钻心的冷在撬开骨头缝往里钻。   青年碎短的黑发扎着眼皮,表情紧绷,俨然憋着一股郁结。   他被邵乐那个莽夫蛮力拽出包厢,手机竟遗漏在了包厢。   后来两人起了争执,他更是无心关注,都负气离开两三公里才发现,现在只能又不得已折返。   但要他刚吵完架就回头,又实在觉得烦闷。   车已经在地下车库停了十几分钟了,他还没动弹,蓝眸沉郁,气压很低。   什么叫他的脾气他男朋友忍不了。   他什么脾气?   他对男朋友又不这样。   他男朋友还是很单纯的。   仔细想想虽然骗了他,但可能当时也是受人驱使。   不像乔谅,一看就是冲着钱权名利来的,不把人的价值利益榨干到最后一点都不罢休。   榨干完,还要装出一副“都是命运弄人”的样子合理分手,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叫人心底发酸的破碎感,说什么“我也是不想连累你”。   江帜雍对这一套实在是太熟悉了,气压更低,牙都恨得发痒。   想把手机掏出来再听听男友的声音,却发现手机还在包厢,烦得咬牙。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拧了下眉毛,脑海中仿佛两道电光交轨。   两个人的声音——   前面的司机手机都不敢玩,心里叫苦不迭,僵着头皮喊道,“先生。”   江帜雍睫毛一掀,惨白灯光衬得蓝眸颜色很浅。他烦道,“什么?”   司机小心提议,“我去帮你拿?邵先生应该是认识我的。”   江帜雍手指放在扶手上猛地一松,“可以,那你就——”   说完他一顿。   邵乐有没有按照他说的做?   如果他做了,现在司机回去会撞到怎样一番情景?   要是邵乐真被拒绝了还好说,要是——   他眉眼都拧了起来,眼皮突兀地一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烦躁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   司机便老实不再多说。   江帜雍拉开车门刚准备走出去,不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就从车前吊儿郎当地路过。   外套上打着铆钉,破洞裤,花哨的鞋子,耳骨链。红杂着黑的狼尾发从脑后支棱出来。肩膀宽阔,挺拔鼻骨让人看出他优越的外貌条件。   江帜雍皱下眉毛,撇着他的头发,想起那个在窗台被乔谅扯着头发拽下来的人。   连这种人都能看得上。   乔谅也真是饿了。   沉阳在讲电话。蓝牙耳机挂在耳骨上,声音低低地从口罩里闷出来,“一个大学生一个玩乐队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江帜雍面无表情地整理领口,反手关上车门。   “砰——”   沉阳撇头看了眼江帜雍,目光隔着墨镜转了圈,撇了下嘴角。   豪车啊。   真阔气。   不演戏不上综艺的纯乐队算底层地位,是没有多赚钱的。发专辑赚的钱和公司三七分,版权还老被盗用,打官司也要不少钱。   最后还要在寸土寸金的昂贵地界租一个长期练习室,各种设备的维修购买,不会作曲的还要请天价音乐制作人,又是一批分成。录歌的时候又要给录音棚砸钱排档期。不加钱还老被有背景的歌手插队。   像乔谅沉阳这样的顶级乐队会好过一点,至少不用贴钱出歌做巡演。   但要说能不能狠下心买一辆价值千万的豪车,那还是天方夜谭。   乔谅很喜欢车。   准确来说贵的东西他都很喜欢,虚荣鬼怎么会不喜欢钱。   但他不显摆,好东西都藏着,把自己伪装得很简朴,默不作声地等人发现他清寒外表下的富有。然后迎接到那些惊呼诧异,他才开始蹙眉认真说,“这个很贵吗?我不知道。”   死装的。   装得好像个隐藏富二代,对钱根本没有概念。   沉阳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沉阳接着走。想着什么时候买辆车送给乔谅,再品味一下他那种有点劲劲儿的装冷淡的傲然表情。   恍惚回神后,他扭头对耳机里的人压低声音接着道。   “见不到面你还不懂?后面马上就是Ts20庆典,巡演后阿谅肯定要开始闭关写专辑。什么邵乐啊,他根本不认识是谁。他的眼里只有他扶不上墙的蠢猪队友和我——他的对手。”   江帜雍和他擦肩而过,这句话也懒洋洋地从耳边擦过。   “他肯定看不得我逍遥自在,我借机提出同居,受他折磨给他当保姆!死对头送上门让他蹂躏撒气,他肯定会同意的!”   “当然我也不是很想伺候他。你不知道,阿谅很难伺候,又挑食又龟毛还老喜欢挖苦人。我为了影响他的创作进度也真是付出了太多。这叫商业战术。”   江帜雍沉下脸,蓝眸如同深海的映射,渐渐浮现厌恶来。   这人——根本就是想当小三吧?!   明明知道邵乐在和乔谅交往……真够恶心的。这和撬墙角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文化程度就不高,能说出这种没三观的话也不奇怪。   只是江帜雍会打从心底觉得反胃。   两人相悖离开,沉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帜雍忽然模糊听到他笑了声。   嗓音低沉,幸灾乐祸的口吻,“不是吧不是吧,他真的喜欢阿谅,还在乎这点小事啊。阿谅的心还在他那里,名分也还在,这不就够了?”   江帜雍脚步一顿,回过头看。   高挑的青年已经拉开车门佝下腰背钻进车里,车辆引擎很快发动。   江帜雍面无表情,手指转了下玛瑙戒指,摘下,拿去摁了下电梯的上行键。等待中听到电梯井中机械拉拽的声响,鼻腔中是阴凉霉味。   恶心。   破坏别人感情的人都应该去死。   就算他刚刚和邵乐大吵一架,互相攻击对方的痛点,也不代表他能对这样恶心的秘闻置之不理。   现在他回去又多了一个目的。   告诉他愚蠢的朋友,有人在觊觎他的男朋友。   他多高尚,吵完架还会回来一心为邵乐着想。邵乐要是听他的和乔谅分手就好了,被那种人骗钱也就算了,骗感情是真的痛不欲生。   *   酒吧一楼已经安静许多,绝大多数人坐上接送大巴离开。剩下的人无疑是准备狂欢到天亮。   头顶的旋转彩光灯闪烁,最前方的高台上梳着脏辫的男人摇头晃脑哼唱民谣。   江帜雍一眼都没看。   下面的听众却说。   “大哥,你会唱乔谅的歌吗?”   脏辫男人爽朗道,“可以啊,哪首?”   乔谅。这名字念起来很轻巧、很明亮,像是敲打出的火星。   一旦提起,立刻像是火星坠入干草堆,轻而易举地燃烧起来。   “那当然要是《金主》!去年的年度金曲奖TOP1啊!”   “不然就巡演唱的那几首四选一?”   “小乔哥的歌除了他之外根本没人能唱出那种味道,算了吧别唱!”   “小乔哥真的很天才,又勤奋,野心勃勃劲劲儿的事业脑是个慕强人都会爽。。而且还是那么谦逊又有绅士风度的人……这世界上如果有人是完美的那就是小乔哥!我说那些骂他的人真的好没良心。”   “乔谅本来就喜欢骂人……”   “明明都是别人逼他骂的,每次刚骂两句就给人爽到了算什么,小乔哥真的,我同情你,呜呜。”   江帜雍一路走一路听,混血俊朗的眉眼拧着阴郁,真恨不得把耳朵划烂。   怎么到哪里都能听到乔谅的名字。   这个名字之前他闻所未闻,现在却好像忽然之间变得无处不在。   还好二楼连廊半封闭,楼下的喧嚷消停许多,江帜雍松口气。   到达包厢前。   他站在门口很久,迟疑,烦躁,暴躁,最后推开门一点点。   厚重门扉像被风吹开一个缝隙。   包厢的门都做了隔音的处理,一旦打开门,噪音很快就会让人发现不对。   江帜雍冷静地想,这样就算乔谅和邵乐在做什么,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他失算了。   室内久久没有动静,他只得又用力推了一下,试图搞出更大的动静。   门晃着向他敞开。   入目是宽敞的空间,茶几,影视屏幕、晃倒在地的酒瓶反光。   更深处才是乔谅。   微弱光线中,他倒在沙发扶手上。浓黑的头发几乎要和皮质的沙发面交融,冷白俊美的一张脸被邵乐挡住大半。   江帜雍一眼就看到那副修长漂亮的手指抓住邵乐短短的金发,刺青火烧火燎地从他的指骨筋脉中活过来。金色发丝从他的指缝中冒出几缕,苍白的指骨消瘦。   他们……   江帜雍耳孔冲进一股热流,飞快蔓到脸上。   按照他的观察和料想,乔谅本来就盘算着要和邵乐分手。邵乐稍微靠近一点他都要皱眉毛的。   现在怎么会……?   难道真是他看错了乔谅。其实乔谅并没有想和邵乐分手,只是……真的像邵乐说的那样。   他内向。   ——当然不是。   是邵乐一和江帜雍吵完架回来就开始发疯。   “你要不要开工作室啊哥。”   “每次看到你被经纪公司压榨赚不到钱都好心疼,如果出来单飞是不是就好很多?”   “哥你亲亲我吧,我出钱给你开工作室好不好?”   “注资多少比较合适啊哥,我不太懂,一千万够不够?或者你亲一下我就给你一千万…”   分不分手的一下变得不重要了。   这次巡演乔谅只能排在沉阳后已经很不爽。   沉阳是什么东西。   论作品论人气,他凭什么配让乔谅给他作配。   他好强好胜,看不惯沉阳那种人还要压他一头。本来就应该是他末位登场的,唯独败在咖位和资历上,乔谅不甘心。   邵乐。   真是很蠢。   穷到养活不起自己的时候,乔谅讨厌这种人,如此阳光灿烂精力旺盛,又是多么天真愚蠢,怎样一种一目了然的友善。   精神状态和物质生活都如此富裕,叫人讨厌。   这样的蠢货送上门,不利用一下,乔谅都良心不安。   所以他说。   “好啊。”   看到邵乐狂喜怔忪狗一样甩着尾巴要扑过来,乔谅却捂住他的嘴。   乌黑凤眼幽幽低垂看他,睫毛长又直,泪痣往下坠。身上的冷幽香气淡淡的,让邵乐恨不得长个狗鼻子闻得再清楚点。   乔谅启唇,“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为了钱才和你谈恋爱,是虚荣拜金的货色,你心里其实和江帜雍一样,觉得我对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乔谅的脸色冷得掉渣子,眉骨鼻骨挺拔,立体的骨相切割阴影。   邵乐被他的冷脸迷得脑袋滚烫发晕,喝过的酒变成火辣辣的岩浆在浑身奔涌,同时,心里又好羞愧。   哥是这样高洁无暇的人,提钱都是对他的玷污。   他英俊开朗的脸上全是失落神情,对信了江帜雍鬼话的自己骂了一万遍。   哥怎么会不愿意亲他。   哥都不要他的钱,那当然是爱他这个人了。不然难道会喜欢到他烂得要死的活儿吗。   哥容忍他包容他,还叫他宝宝,为了不让粉丝攻击他,甚至都不愿意对外公开邵乐的身份。   邵乐鼻子都酸了。   乔谅过得这样辛苦,又这样坚强不息。一味拒绝他人帮助,顽强对着自己的目标孤军奋战地前进。他心都要碎了,好想帮帮乔谅。   “不是、我只是,哥总是很孤独,每次想对你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想努力对哥好一点,让哥过得更好一点。”   乔谅垂眸,眼神很冷,“我不需要。”   太需要了。   邵乐:“哥呜呜呜呜你别这样你把我的钱收了吧!”   马上就收。   乔谅蹙眉看他,那只漂亮得要死的手贴着邵乐的脸摸了摸,常年练琴粗糙的指腹剐过他的耳朵,拂过他的头发。   冰冷的温度和气息,激得邵乐直起鸡皮疙瘩,爽得他魂都要飞了。   他就知道。   哥怎么可能想和他分手?   乔谅叹气:“下次不要这样了。”   邵乐琥珀色眼珠颤动,嘴唇哆嗦,抿唇。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哥这么好的人,为了让他心安,连自己最不想要的钱都会收。   乔谅又说:“想接吻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居然还让他亲!   等于他想给的钱也给了,他想亲也能亲了。   天呢,怎么什么便宜都让他邵乐占到了?   无私的哥、高尚的哥,温柔的哥。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哥!   江帜雍却不知道他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现状,只看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乔谅在和邵乐接吻,揪着邵乐碎短的金发默许邵乐对他为所欲为。眉毛似乎蹙起又似乎没有,态度似乎冷蔑又似乎没有。   时间是线性的。   声音是黏腻的。   昏暗光线下乔谅的白衬衫松垮,质感很劣质。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穿的。   明明他作为爆火乐队大主唱,怎么都说不上缺钱,为什么故意穿这种布料低劣的衣服。   被人抱一下之后,那点痕迹褶皱都在他腰腹贴合久久停留。   一丝不苟的禁欲感被轻易破坏。带点线头的纽扣掀开两颗,支棱出一小块空白,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乔谅腹部起伏的漂亮人鱼线。   白得晃眼。   一点痣有意似的落在哪里,显眼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这点痣长出来的意图。   天生就是给人亲的。   要跪在膝盖前面,按住他的膝弯搂着他的腰,抬起头去吻他小腹的痣。   而乔谅那种装模作样的人,会为他人的臣服而得意,又对别人的触碰而感到恶心。   会居高临下,薄薄眼皮覆下,用那种看垃圾的漠然眼神看着他。让人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去改变他这样无波澜的清冷神态。   江帜雍像站在列车边,感受到轰轰烈烈巨响和巨大的风。   乔谅这个人太矛盾。   身上每一处看起来清冷不可攀的地方,都几乎立刻又有一种冲击性极强的冲突事物伴随出现,攻击干扰他人对他的判断。   比如他的泪痣,手背的纹身,腰上的痣。   江帜雍的角度好像看不到什么,但是他知道邵乐一定看得很清楚。不然怎么会像那种见了骨头的狗一样,发出肮脏的兴奋又幸福的喘气声。   好恶心…   海蓝色的光线在包厢内浮动着,江帜雍隐约觉得乔谅的一截小腹似乎轻抽了下,被邵乐的手拢上去搭着。   很明显的肤色差。   邵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金色,眼珠是偏浅的琥珀。遥遥一看确实是只金毛大狗。   但乔谅真的很白,玉一样的白,雪一样的白。像邵乐的手放上去就为了显出他的洁净高贵一样。   他腰部韧瘦有力,一角已经掀开。   楼下还在躁动,模糊中能听到乔谅和沉阳的名字交替,打擂台一样互相厮杀。   而在楼上,那些人心目中的高岭之花,在和别的男人接吻。   江帜雍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哪里值得他惊讶震撼的,这一切的发生也根本不在他的料想之外。   但脑袋里,就是,莫名地,“轰——”地响了一下。   他蓝眸颤动,薄唇翕张,瞬间就忘了自己来是要干什么的。   空气窒闷,他呼吸紊乱着,尴尬,不可置信,想要逃避。   耳边是本不该这样清晰的某种胶着水响,黏腻的转合舔吻,几乎能够想到邵乐是怎样的迫切的,糟糕动作。   但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乔谅那样外貌清冷的男神人物,被人咬着嘴唇反复嘬吻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会觉得别人很恶心吧。会厌恶吧。会不耐烦吧。   会因为别人的爱而虚荣心大满足吧。   但是又看不起这些爱吧。   看不起,却要承受对方的吻。   额头沁出的汗打湿他的头发。江帜雍的眼睛有些干涩。   邵乐真的是狗吧。   怎么能这么……馋。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江帜雍心跳得太快,胃部火烧火燎。   他回神,大惊想往后退,想松开手。但手好像黏在了把手上,反倒带得门哐当一声轻响。   江帜雍像死了一遭。   紧绷着僵硬的呼吸,在凝滞的不流动的时间中看到乔谅侧过头。青年乌黑瞳孔被发丝遮挡,在阴影中淡淡地乜斜过来,聚焦在他的脸上。   江帜雍脑海中炸开巨响,竟直接空白了两秒,做不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乔谅蹙起眉。   阴影下深黑的厌恶和不耐从半湿的睫毛底下浮现,连眼睑下的泪痣都浸染湿润的阴冷。   恶心。   好像能从他的眼睛里,轻松解读出这样简短又充满杀伤力的字句。 第006章 又碍眼了哥   #乔谅南城站巡演完美收官#   #乔谅新歌什么时候发#   #乔谅和沉阳庆典赢家花落谁家#   #乔谅说没有男友#   #乔谅的脸为什么不上个保险#   乔谅是当之无愧的爆火乐队大主唱,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流量的诞生地。   热搜挂最顶上的是一则视频。   来自他的大粉Rain,被称为最会拍神的人。因为常追着乔谅巡演跑,也被戏称为乔谅站哥。乐队没有站哥站姐一说,毕竟能靠乐队牟取的利益实在很少。何况乐队圈子本就偏向自由和无规则的小众化,真沾染上娱乐圈风气还要被明里暗里看低——但乔谅是例外。他的舞台表现力是真的很强悍,以至于让人觉得只用手机留影是一种残忍。   巡演搭建的钢架舞台,在夜间宏大绚丽的灯光无比耀眼。   两面大屏幕分布两边,一面色彩削弱成复古黑白。激烈的鼓点,叫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弦动。何其盛大的舞台,沦为乔谅的陪衬。   他站在最前面架着吉他,摘下麦克风肘部撑着麦架。颀长高挑,眉眼浓黑,下颌线流畅利落。帅得冷酷帅得静谧,帅得极具冲击力。   是乐队的主心骨,是顶梁柱,是让人看到他,就在汹涌的安心中激动起来的定海神针。   仰望他、注视他,为他欢呼。仿佛可以淋漓尽致地代入镜头视角,与他在一个眼神碰撞的瞬间,倾注全部热烈的情感。   夜空中摇晃的乐队旗帜上,是无比硕大的乔谅的名字。   蓝色射灯点亮夜空,将世界变成一片绚烂海洋。   举起来的手机电筒、乐迷整齐划一的大声跟唱。   而这无比吵闹又叫人热血澎湃的场面中,乔谅是唯一疏冷不变的存在。   他在光亮中抬起手。   手指的方向,欢呼如海浪,无数鲜花从观众手中抛起,无数爱意盛大无比地向他奔去。   【哪怕静音也能听到现场尖叫欢呼的程度,好大场面!小乔哥火火的!事业脑真的很安心】   【小乔哥真该给自己的脸上个保险,简直了,我的眼睛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帅得我泪奔失语】   【太帅了哥,就算知道死装哥黑料很多也每次路过就忍不住点进来】   【那种破烂资源垃圾公司也是给小乔哥走出来了,泪流,小乔哥你真的熬出头了,以后一定要一步一步走到巨星!】   【死装哥冷眼这段真的给我看爽了,什么超绝清冷S感。。真有点懂有些男的,为什么明知道死装哥死装但还是狠狠爱,刚刚心脏都抽了一下我靠】   【主人!】   网上热浪滔天。   有乔谅在的地方就是热度漩涡,和他本人一样永无止境地贪婪地汲取能量。   这就是乔谅要的一切;这就是乔谅追求的一切;这就是他无法舍弃的一切。   他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就从没有想过要籍籍无名。   他要钱,他要爱。   他要他这样卑劣的烂人,也能站在这世界上最耀眼的前沿,接受指责痛骂与喧嚷的欢呼,让奔流不尽的爱和恨献祭凝结他的神座。   为此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唇齿相接。   邵乐爽得头皮发麻,眼眶发酸发涨,心跳声大到叫他无比羞愧。   头发被乔谅抓着。   酥麻痛意火辣辣,被分崩离析,解读成拥挤澎湃的快感。   他一直都没舍得闭眼。亮晶晶的眼睛,直愣愣看着乔谅凝着清霜的眉眼。   他们的距离,曾经是巡演时高高架起的舞台,是安保员以及围栏。   那时候邵乐看乔谅,偶尔被他淡淡斜一眼都会兴奋地幸福起来。   身边有很多人。   大家都为乔谅着迷,尖叫澎湃,把场子点燃,只有乔谅无动于衷。   太耀眼,太明亮。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乔谅这么完美的人、他睫毛怎么长这样,他眼睛怎么长这样,他的嘴唇怎么又长这样?   为什么和别人丝毫不相同呢。   邵乐简直想变成乔谅的狗被他拽着链子,热情地扑过来舔舔乔谅还会低头被摸狗头。   简直会幸福到要死。   邵乐耳朵孔里都是尖锐的嗡鸣,他哆哆嗦嗦迷迷糊糊低头深吻。   乔谅的嘴唇很薄,又很软。   软得他心脏都热乎乎软绵绵地往下塌了一块,刺激得他腰眼都在发麻。   他太入神。   爽得忘我了。   没有留意,乔谅的眼睛都没有看他。   而是越过他的金发和肩膀,看他的身后,看包厢门缝漏出的间隙,看刚和他有过争执的朋友。   刻薄的审视,漠然的嫌恶。   江帜雍被看得满头大汗,深邃英朗的混血俊脸一派僵硬的凝滞,根本无法梳理清楚自己脑海的思绪。   乔谅的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修长,指甲修剪干净。   乖戾又性感的纹身烙在筋骨上。起伏攀爬略显狰狞,却愈发衬得他肤冷似雪,有着寡淡单薄的清峭。   这只手揪着邵乐的头发,毫无预警地把邵乐的脸转过去。   这一瞬间,江帜雍心脏一抽,居然无暇顾及到自己朋友惊诧的目光。   他蓝眸如同海中暗礁,在海水冲刷中顽固地盯着终于完整暴露出来的,乔谅的脸。   表情带着清冷的反感,浓黑的眉轻蹙。欲望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的,可偏偏出现了。   头脑嗡鸣。   世界在尖叫。   江帜雍想跑,可是脚底像是被活生生黏在了地上。   他想自己又不是偷窥狂,他本来就不该跑,跑了就像他在心虚。   他和邵乐是十年的朋友。   就算吵了架,他也依然有高尚的品格、依然在无私地为朋友着想。   他是来告诉邵乐,有人在觊觎他的男朋友,迫不及待要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第三者——   可他还没开口,却听到了乔谅的声音。   清冷,带一点沙哑。   好听到耳根一路麻到尾椎骨,叫人心脏都响起盲音。   江帜雍总觉得,相似的另一道声音,他听过千遍万遍。   “滚出去。”   碍眼的东西。   *   “刷拉——”   修长白皙的手用力拉开门。   时间已经很晚,但乐队的队友似乎都没有休息。   乔谅拉开门的瞬间,就立刻被几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恶狠狠地聚焦。   死寂蔓延,气氛古怪。   他视若无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墨镜和口罩,随手扔到一旁的储物袋里。换掉鞋子,解开两颗衬衫扣子,捋开额发轻舒了口气。   他黑发下鼻梁的阴影明显,表情冷淡,削薄嘴唇却像肿起一点。   出去的时候干干净净。   回来一身野男人的味道。   连这件本该一丝不苟、整齐利落的衬衫,都有了抹不平的褶皱。不知道被衬衫遮住的皮肤有没有更过分的痕迹。   和乔谅交往的那个男朋友,看起来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分寸。   连乔谅那张平时冷漠矜贵凛然不可犯的脸上,都已经从眼角眉梢透出一点怪异的滋味。   他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正低头看着手机。   凌乱黑发落在眉骨,长直的睫毛覆下影子,眼睑下泪痣轻巧。   Rain:【宝宝这次做得特别好】   Rain:【什么时候分手?你都和他在一起一个月了。】   Rain:【我不是心急的意思。但是你不是上次都和我说好了吗……宝宝。你现在谈恋爱真的很影响发展,还要花时间和他们约会上床,要不呃,下次谈个快的也行。】   乔谅回复:【谢谢,我会考虑的。】 第007章 又恨上了哥   Rain:【那就好,宝宝你的事业心我是放心的^_^】   Rain:【对了,昨天我问到了WIN场馆的情况。年终暂时没有拟邀乐队团体的打算。】   Rain:【但只要拿到Ts20庆典的奖项,我可以帮宝宝争取一个推荐名额,当然,具体的审核仍然是主办方决定。】   乔谅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半眯了下眼。   Ts20庆典,全名为The Singer 20th,名字虽然简单,含金量却很高。中外合资的百年权威奖项,五年一次,被誉为歌手证道之奖。   而WIN场馆是A城的地标性建筑。耗资三十亿建造的全亚最大国家级演唱厅,占地三十万平方。中心是王冠高塔,螺旋结构,一百多层的高度,遍览全城。   上一个有资格在WIN演唱的乐队,还在十年之前。   手机屏幕的光亮刺眼,乔谅听到心跳的声音。   极其平稳,极其强健。   凌乱黑发垂在单薄眼皮,线条如钢笔勾勒,干净利落。缝隙中乔谅眼眸中毫无情绪。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能力,当然只有最好、最有含金量的奖项;最耀眼、最宏伟的场馆,才配得上他的天赋,他的努力。   而有些东西不仅仅只需要天赋、努力,还往往需要运气、实力、金钱。   有了这些都还不够,因为最重要的是。   人脉。   乔谅喝了酒有些发晕,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紧手机。   他回复:【谢谢。】   他头疼按两下眉骨,一转头,发现聊天页面已经被占满。   【宝宝,别这么说好吗,我心都要碎了。我是铁杆事业粉,除了你的事业之外别的我都不关心。但每次看到你独自抗下一切都觉得好心疼,好想帮你分担。】   【我的帮助相比起你的辛苦来说不值一提,你走到现在每一步都不容易。我始终觉得你有一种破碎感…明明坚不可摧,又好像很没有生命力,努力和生活较劲。】   【我想你很缺爱,在深夜孤独的创作中是不是也会怀疑这些爱都是虚幻的,是不是也会怀疑我们爱你的才华能力脸貌却从不爱本真的你…所以才偶尔莽撞地翻脸,告诉大家你是好坏好坏的人,不要再喜欢你了…又矛盾地想要更多更多。宝宝,好喜欢你,你真的好可爱。】   Rain:【我会一直爱宝宝,我会看着你往上走,当你的事业粉和爸粉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   Rain:【记得快点和男朋友分手,宝宝。】   乔谅静静看完,手指紧了下。【我知道的,谢谢你的建议。】   他把手机放下。   乔谅喝不了酒。酒精是给他创作时候发泄用的,喝完就灵感爆发失控狂写,写完就睡,昏天黑地,谁也叫不醒。   现在他已经隐隐有些难受,撑了下桌面,半弓下背捂住了发冷的额头。   乔谅向来端庄挺拔,高贵不可攀,钢筋铁骨一丝不苟撑住他的躯体。   现在却撑着桌子靠在墙边,褶皱都卡出薄韧的腰部线条。   薄唇紧抿,眉眼间有些克制的烦躁。   空气中的气息怪异。   几双眼睛都盯着他,无声等待在咸湿海风中蔓延。   酒精在胃部灼烧。他蹙眉瞥过他们几个,最后对其中一个抬手。   “过来帮忙。”   一张冷白的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恹恹蹙起眉,似乎等得不耐烦。   那个人立刻站起身,挪动脚步。   搞乐队的人似乎都很喜欢特立独行的打扮。   比如沉阳,红发狼尾大金链子,粉丝说他狂野男孩,乔谅觉得他是cheapmen,文盲,白痴,蠢货。   但不特立独行的人也不少。   比如乔谅。   也比如傅勋。   傅勋白长那么大块头,沉默寡言,老实木讷。只有在台上攥着鼓棒往下敲的时候,才能给人看出他凶恶野性的一面。   乔谅叫他他就过去,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半扶着乔谅的肩膀往房里走。   紧绷的肩膀肌肉结实,脖颈跳着青筋,寸头利落,眉眼深刻。   “砰——”   房门合上。   僵尸一样,自他进来就没动过的队友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又是傅勋。”   双子排排坐,一模一样的脸近乎复制黏贴。   哥哥是黑头发,一双眼睛长得很阴郁,手里扣着一串胡桃木的珠子,幽幽地说,“这么喜欢,怎么不让傅勋当他男朋友。”   弟弟染着一头白毛,和麦色皮肤的对比鲜明醒目,披着浴袍翘着二郎腿,也幽幽地呲出森白的尖牙,说:“谁让有的人就喜欢装老实,看起来像看家护院的老实大狗。”   “这样的事情,就算让我们去做,我们也不会做的。”   “是啊,哈哈,当狗难道是什么福利待遇吗。”   空气静下来。   两个僵尸幽魂一样的兄弟谁都没说话,猜忌的眼神相互打量,沉默持续蔓延。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呢。”   “去看看。”   “乔谅房间在二楼,摔死我怎么办。”   “谁让你走窗户了。”   “……”   哥哥阴郁眼睛往下垂,转头道,“你干过?”   “…………”   弟弟跳过这个话题。   “你看到了吗,他回来的时候嘴都被亲肿了。”   “我不想亲。”   “我也是,哈哈,很好亲吗。”   又沉默。   怀疑猜忌的目光再次互相围绕碰撞。   乔谅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弟弟叫应灏,他和无比亲密的双生哥哥之间,有个从不互通的秘密。   很久以前。   他们刚组建起乐队,还对乔谅有很深滤镜的时候,应灏真的觉得他像神仙一样洁白剔透,凛然不可侵犯。   但是那时候就在内部论坛上有隐秘的包养传言。   说他被唱片公司某个高管包养。   应灏当然不肯信。   乔谅是什么样的人物?   有傲骨有傲气,他应该挂在天上,高高在上地聆听凡人的祷告。   事实是,的确不是包养。   是单方面舔狗的无脑献祭。   乔谅被那个高大的西装男按在墙上亲,对方的手很没分寸地往乔谅的衣服里磨。一节冷白的侧腰被摸得泛红,怒得控诉乔谅的冷暴力,又变脸狗一样痴迷地喊乔谅的名字说好喜欢他,要这辈子都和乔谅在一起,要结婚。   胡言乱语一大通。   应灏看得,大脑一片空白。   乔谅皱着眉毛用力推开他的肩膀,拿膝盖顶,拿脚踹,下巴湿漉漉地骂了两句。   等那个人走了之后,才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嘴,拿矿泉水漱口,去洗手间洗手。冷淡的声音清凌凌,不带情绪地骂他是管不住东西的贱狗。   应灏就躲在一墙之隔的厕所隔间,捂着嘴头脑发颤,看着下面,觉得乔谅在骂他一样,骂得他耳朵都发热发疼。   到晚上,应灏就忍不住掀开宿舍帘子爬到乔谅的床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乔谅手里拿着写歌本,极有风骨的字迹在说他是一个清高有气节的歌手。源源不断的灵感落笔在说他是极有天赋的歌手。   零星光亮晕染他的眉眼。   乔谅的思绪没有被那个高管西装男分走半分,笔走龙蛇将灵感倾注笔尖。漫长的等待让应灏鼻尖都有了汗水,才终于听到“笃”一声笔尖的重戳。   乔谅写完手里这段才抬起头。   清冷的眼睛直视他,懒散地转了下笔。   纹身好看到扎眼,筋骨和黛青色的青筋相得益彰。叫人昏头。想握着他的手拿嘴唇贴着去感受他的脉搏,到那时候,恐怕根本无法认知到,自己是怎样一个匍匐的卑微姿态。   应灏那时候就有隐隐的崩溃预感。   寡言清冷但似乎人很好的乔谅,好像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因为他手腕上是阿尔法飞蓝系列腕表,嵌合在他伶仃消瘦又极具力量感的手腕上,镶嵌蓝色碎钻,很性冷淡。   起码一千万,还是绝版,价格早不知道炒到多少了。   不是还在酒吧驻唱的小乐队主唱负担得起的消费。   “包养,他也配吗?”乔谅半抬着眼,眉骨挺拔,俊美无暇。阴影下泪痣清冷,微微蹙眉,平静地说,“这种蠢透了的问题,下次不要问我。”   应灏这辈子都记得。   那个闷热的、狭小的,能清晰听到连廊外脚步声宿舍。漏水的水龙头发出尖锐爆鸣,而这一切都没有他心跳的声音大。   空气里起伏沉淀的幽静冷香像是镣铐。   他不可置信,乔谅居然是这样的人。   更不可置信,乔谅居然装也不装了。   但又盯着乔谅手腕的表,恍惚,觉得这表确实很衬乔谅,那个高管的眼光还算不错。   乔谅是个没有心的人。   活该被人用力地钻心地恨着,被恨和怨念浇灌,饲养他永无止境的贪念。   和乔谅做队友已经三年半,可撞破乔谅和别人接吻的事情,也仅仅有一次。   乐队发展越来越好。   乔谅的出色天赋终于被看到。   为他而来的听众乐迷越来越多。   但应灏有时候看乔谅若无其事地,用寡淡厌烦的态度对他们,就会忍不住萌生叫人崩溃的割裂感。   应灏仰头看二楼严丝合缝的房门,白发在海风中飞扬。   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阴郁,眼窝深邃,影子如同狰狞恶鬼,沉默观望。   那是乔谅和傅勋刚刚进去的那间。   好恨啊,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他们会在里面做什么。   乔谅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乔谅不懂的事情,傅勋也这么恬不知耻不要脸吗?   “如果是我,根本不会和乔谅进去,谁知道他要做什么。那种恶劣的脾气。”   哥哥帅气俊朗的脸面无表情,坐得端正,手里抱着的书还在三十分钟之前打开的那一页。   声音好像有些干涩的滞顿。   双胞胎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   哥哥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平静。   应灏心脏收缩着痉挛,翘着二郎腿,蜷着手暗自讥笑哥哥的丑态。 第008章 又老实了哥   夜间风大,海风穿透室内,酒精带来的燥热稍稍消退。   乔谅撑着桌子缓了一会儿,阖眼。有时候很想找个机会练一下酒量,但又觉得练习这种没用的事情,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   傅勋还在房间里。   乔谅转头看去,风吹起他湿润的头发,削薄的嘴唇还有些红。衬衫凌乱,腰身劲瘦薄韧。   平心而论,乐队成员的实力都没得说。否则乔谅也不会和他们组建乐队,他从来不会做那个无私带队的圣父。只是……   乔谅有些冷蔑地想,比起他,还是差得远。   他随手拉开椅子,在刺耳的响声里坐下,修长指骨抵着眉心按两下,“晚上的巡演哪里有问题。”   傅勋低着头。   男人身材高大,寸头很显冷硬,面部轮廓感强。深色的皮肤上,一道偏白的伤口从脸侧划过,气场很危险。   然而他只如一道沉默的强壮黑影,背后灵似的一言不发。   很老实。   “……”   他的视线无声无息,落在乔谅手背。   冷白,玉瓷一样。黛色青筋起伏,很有力量感的一只手。   “说话。”乔谅道。   傅勋回神,开口把能追忆起的全部错漏都列举出来,然后沉稳道:“我会自己加练。”   他是鼓手,副主唱与和声由双子兼任,他一般不开口,也不常说话,不像寻常乐队的鼓手充满昂扬的激情,声音有些艰涩。   沉寂。   空气中蓦地传来一声笑。   傅勋一怔,立刻攥着手抬起头。   乔谅有些晕眩,晕眩带来的烦躁让他发笑。他摆弄了下桌面上的本子,随手砸在傅勋的脸上。撑着脸看那本子往下掉,砸在脚边。   烦,好烦。   健壮的男人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像被迎面扇了一巴掌,耳根都在顷刻间红透了。   很羞耻吗?   乔谅扯了下嘴角。承认自己大概是有些扭曲的,他不应该这样做。但酒精催涨他的情绪,恶意一面被放大,淡漠想,这么没用,倒还这么有自尊。   火辣辣酥麻麻,傅勋青筋狂跳,心脏里是怪异的隆隆回响。   怎么……不是乔谅亲自动手。   他喉结滚动了下。   “好没用。”   乔谅叹气。   心底一颤。   傅勋抬起头。   暖色光线侵染。乔谅黑发半湿,垂眼看他,认真问,“你是废物吗?”   傅勋脸颊生疼,脖颈青筋跳动,沙哑道,“对不起。”   乔谅推开椅子起身,又是刺耳的响动。他撑着椅背看傅勋,男人高大,有健壮的躯体。而乔谅身体不好,从小有一顿没一顿地过,还昼夜颠倒地学,导致他落下不少大大小小的病。他是善妒的人,也善于迁怒,憎恶,厌烦,一切脏污的扭曲的情绪乔谅都有,他根本不是什么无情无欲善解人意的人。   乔谅的手很冷。贴在傅勋的胸口,能感觉到到可憎的温热和强劲的脉搏。   乔谅抬起眼,傅勋不敢看他。   他用力推了一下,轻声重复:“对不起?”声线很冷,酒后的沙哑磁性,带一点凉薄的讥诮。   傅勋往后撞,踉跄撞到茶几尖角,小腿倏然有了尖锐的痛意。这痛意在此刻不值一提。   “在对什么抱歉?为自己的存在吗。”   乔谅步步紧逼,淡着表情推他。每一下都把傅勋逼得往后趔趄。   “你应该知道,我对养一个闲人没有兴趣。”   傅勋沉默,修剪整齐的指甲快把手心掐出血痕。   乔谅最烦这种拧巴死人,“抬头。”   傅勋抿了下唇,抬起头。   乔谅的脸清隽醒目,帅得太具备冲击性,黝黑眼珠里,一阵不驯阴冷气轻飘飘如湿雾一样溢出。   脸上有些和他冰冷气势割裂的红晕。   哪怕现在已经被酒意熏得晕头上脑。   都还要强撑着,露出这幅冷淡的傲慢表情。   “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只会说对不起。”   傅勋一双凌厉的眼睛是偏灰的黑,肤色偏深,像忠诚的德牧,低眉顺眼地道,“好的。”   乔谅的手机响了一声。   傅勋低头,刚好看到是乔谅男友的信息。   乔谅表情都没变一下,安静地浏览,然后撑着身体颓懒地靠在墙上,单手打字。   乔谅:【今天其实没有说,其实你给我初恋的感觉。】   乔谅:【网上说我恋爱的时候把人当狗都是假的。我只是看起来很冷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傅勋手指猛地蜷了下,心脏不太舒服。   也许是愤怒,对于又一次看到乔谅这幅两面派的样子。   乔谅从不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们,也从不对他们说这种话。傅勋甚至根本无法想象,乔谅那张刻薄的嘴要怎么说这些温情的话。   想要被他这样对待,就要变得更有用一点,更有利用价值一点。   傅勋想。   但是一个人的价值总是有限的。好像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被乔谅丢开的宿命。   邵乐:【哥…我在做梦吗,好幸福。可我除了钱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些庸俗的东西真的配不上你,可我居然只能给你这些庸俗的东西。】   邵乐:【[转账50w]】   邵乐:【我也好爱哥,我想和哥一辈子都在一起。我想见你,我明天来找你好不好?】   再抬头,乔谅已经放下手机半阖眸看他,泪痣坠在眼睑下。   傅勋手指一紧,头皮一震,从脊梁骨开始发麻。   “你留下来。”   乔谅说。   他蹙了下眉,放下手机,扯了两下衣领。   半夜的冷风兜进领口。狭长精致的锁骨往衬衫里伸,白得惊人的肤色透出一点微薄的红。   酒后的闷热让他有些烦躁,“盯紧点,不要让那两个疯子进来。”   乔谅喝酒之后的状态很不稳定,会一睡不醒。   傅勋这样的老实人也就算了,应湛应灏两个人像什么阴魂不散的恶鬼一样烦人,乔谅不耐烦抽时间应对他们。   傅勋老实道,“好。”   睫毛垂着,用余光看乔谅。   他在房间内走动,像在挑剔陈设,手从桌面上擦过,捻了下指尖,蹙眉,像在嫌脏。   傅勋说:“换过了。”   从影子上看到乔谅转身。   他木讷地低沉道,“床单,换过了。卫生…我用消毒湿巾都擦过。”   南城不是乔谅的大本营,他和队友只是在这里租了个安保条件好的二楼的小洋楼作为临时的训练场地。有专属的地下训练室。   他说完,嘴一闭,低着头,眼睛往地上看,看到乔谅走到面前来。   乔谅睫毛在光下像是米色的蛾翅。   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沉寂、颓靡,傲慢,酝酿着零星一点平静微弱的冷意。   “很贤惠。”   乔谅的声音很轻。   他的手抬起。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很薄似的,透出底下黛青血管的颜色。刺青如同某种狠辣的荆棘钻进他的血管。   傅勋光是看他的手就头昏脑涨。   这只漂亮的手整理刚刚被他推攘凌乱的衣服,又拍了下傅勋的脸。   清脆的响声响起,傅勋被打懵了,抬起头,看到乔谅撇着眼角,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你要展现给我的价值吗?”   乔谅根本没有把他们当队友。   是废物,是没用的东西,是衬托他能力与天赋的绿叶。   乔谅带上衣服走进浴室,去洗澡。   他没让傅勋坐,傅勋就站着,也许是想不起要坐下。   他老实地低头,脊背挺拔像个大块头保镖,耳朵却不受控制汲取一切声音,听着浴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乔谅在脱衣服。   过一会儿又拧开水阀,淅淅沥沥地响动起来。   傅勋几乎觉得那间浴室如同魔鬼的地下室,从每一丝缝隙中钻出勾人的魔鬼,狰狞地在他耳边狂笑,带起一片地狱岩浆般的滚烫。   男人一张脸挺拔英俊,眉眼凌厉中又透出一种老实钝感,鼻尖渐渐沁出汗水来。   他今晚留在这里。   留在,脾气这么坏的,主唱身边。 第009章 又恨上了哥   傅勋是乐队里最先认识乔谅的人。   那是秋天,阳光不错的下午。   在公司楼下有只很丑的流浪猫,乱叫挠人,攻击性强脾气不好,没人喜欢。   看到乔谅的时候,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消瘦肩膀挂着书包,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宠物罐头喂,另一只手在预约绝育。   有个男生站在他身边和他搭话。   乔谅头也不抬:“只是觉得这蠢东西没饭吃就要死在这里了。长这么丑,受了伤,不像别的流浪猫有人争先恐后地投喂。”   男生话里带着刻薄。手指捏了下猫的耳尖,在被抓到的前一秒有所预料地收手。   很冷的语气。   “可怜虫。”   后来介绍人带着乔谅过来,说他可以胜任主唱的时候,双子一个赛一个的不经心,连沉默都复制粘贴。   只有傅勋见不得场面尴尬,做了第一个回应的人。   他伸出手,“我是傅勋,勋章的勋。”   男生配合伸出手。   筋骨清峭的手,有力地贴合他掌心。   傅勋的手骨节宽大又粗粝,赧然想退缩,却被乔谅轻握住手,微凉又带些粗糙的手心,轻轻一攥。   “乔谅。原谅的谅。”   清澈的声音,叫人心音都被挤成一线,脑子一片空白。   傅勋性格古板,乔谅比他小整整四岁。他不善言辞,把乔谅当弟弟照顾,对他也很有滤镜。   但滤镜碎得很轻易。   乔谅给猫做绝育,至少会大发善心养在家里,留下这样没用的毫无价值的生物他也不在意,对人的态度却很偏执甚至极端。   乔谅是很装,但他懒得装一辈子,甚至会把自己的恶劣撕给人看。   在被崩溃质问“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的时候,他也不在乎甚至无所谓,只会觉得,自顾自对他投注希望,被自己的幻想反噬不也是活该。   海边月光温柔沉寂,风很大,穿透白色的窗。   傅勋很清楚自己在乔谅心里的定位。   一个沉默寡言的笨重老好人。   一个脾气很闷,被欺负也不反抗不说话的大块头。   一个会照顾他无微不至,如同管家保镖一样的角色。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乔谅才对他没有防备心。   海浪声清晰地撞上玻璃,间或两只海鸥亢奋大叫,傅勋被吵得拧着眉往外看,挪步到床边窗前,一使劲用力把窗户拉上。   “呲——”   窗户胶条被挤压发出尖锐声音。   傅勋觉得声音太大,低头去看乔谅。   乔谅没醒。   他睡姿很端正,平躺,两手放在腹前,简直像怀疑有人会大半夜来偷拍他一样装得毫无破绽。   傅勋视线如同滚烫的石头,很快又沉默地滚到一边。   紧跟着拉上窗帘,室内一片漆黑。   黑暗里,傅勋的身形高大得像是什么猛兽。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手臂线条充满张力,甚至让他看起来有些危险。   他静静看乔谅两秒。   真可恨。   为什么这样的人,长着这样一张脸。   老实人伸出手,把乔谅的被角掖了下。   室内漆黑,在乔谅脸颊流淌的月光被高大的阴影扭曲覆盖。   乔谅的睡眠不算好,有时候会喝酒助眠。   做了这么久的队友,傅勋给他洗过衣服,掖过被角,送过咖啡牛奶,很清楚他现在昏沉的程度。   不会醒的。   他蹲在床边,紧紧看乔谅,心底的情绪黏腻疯涨。   乔谅。   他缓慢地压着舌尖念这两个字。   青年带疤的浓眉压着眼,偏褐灰的眼珠沉寂。   他对乔谅告过白,就在之前某一站巡演结束后,他的生日。   他被双子的拼酒游戏折腾得苦不堪言,逃到外面躲避,昏沉中看到乔谅一个人靠在窗台。   乔谅真的是很糟糕的人。可他那时候看起来太孤独了,傅勋走过去,只是想陪陪他,但渐渐被酒后某种糊涂冲昏头,对乔谅说了好多他都记不清的话。   理所当然地被拒绝。   青年懒懒靠在窗台,苍瘦手指夹着没有点燃的烟,清冽乌亮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地,毫无情绪地,把他打量了个透。   “你?”   像刀子把他剜了一遍。几乎火辣生疼得刮下一层肉来。   傅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赤裸裸的痛意。   乔谅是真的看不起他们。   那种高傲裹满冷冰冰的欲望,像贪念很重的阴毒蝮蛇,像覆着美人皮的蛇蝎恶鬼,一转头又很要脸面似的装得清冷矜持、人模狗样。   他的话,他的感情,包括他的承诺,对乔谅来说不值一提、毫无价值。   因为很廉价。   也很没用。   无法转化为金钱、利益、名望。   所以,像垃圾一样。   很可恨是不是。   但最可恨的是乔谅看不起他们,却又从未真的做过什么恶毒坏事,想要揭穿他,悲哀地发现想到的都是优点。坚定顽强执念疯狂,较劲的要强,最多也就是把人当狗耍。   恨都恨不明白,才最让人怨恨。   于是,看着乔谅装出来的高岭之花模样,就会无法平静。想用力地撕扯冲撞,让他暴露一点别的情绪。   厌烦,不耐,嫌恶,怎样都好……不要毫无情绪,不要毫无在意。   好心安理得地让怨念持续,仿佛唯有这才是唯一的联系。   晚风拍打窗户,发出刺耳尖啸。   傅勋回过神的时候头脑发热,喉咙干涸。感到异样的温热,低头就看到自己手心攥着乔谅一缕头发。   指背蹭过青年流畅的下颌线,轻抵着他柔软的嘴唇,指腹有些潮湿。   乔谅睡得安稳,凌厉眉峰失去某种咄咄逼人裹着冷意的攻击性。   竟然显得。   安静。   傅勋瞳孔一暗,手像灌了铅,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指腹压得乔谅嘴唇下陷。   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傅勋口干舌燥,嘴唇一张,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乔谅。”   ……   乔谅陷入昏沉奇怪的梦,像发了一场高烧,最后在一片吵死人的喧闹中醒来。   他喝的酒不多,勉强能清醒,只是仍很费力。昏头涨脑,视网膜一片模糊的白,缓许久才找回思路。   但凡再喝多一点,今晚他就会直接昏死到天亮。   胸口凉津津的,像被狗舔过,好恶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峰蹙起,再往外看。   窗户大开,上面有一道乌黑的脚印,风吹动窗帘猎猎作响。室内双胞胎一黑一白,像是阴间恶鬼索命。   哥哥应湛两肘交叉,把傅勋的脑袋锁在手臂间。   弟弟应灏蹲在他面前,手里提着一只棒球棍,扛在肩膀。白发在黑暗中有些显眼。   “打死他判几年。”应灏好奇问。   “不知道。”应湛面无表情地锁喉,“弟弟,动手吧。以后我会带着你这份一起活下去。”   乔谅没搞懂情况,但向来也懒得搞懂。   眼看着应灏站起身提着棍子就要动手,他撑着床坐起身,“应灏。”   应灏一愣,转头,手里的棒球棍哐当砸在地上。   他无声地把浴袍松了松,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并且吸了腹,偏过头四十五度角露出侧脸。   应湛无神的眼睛睁大,气得快死。黑眸阴郁地垂着,咬牙切齿道,“……贱货!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应灏蹙眉,幽幽道,“你在说什么,听不懂,好粗鲁。”   这群废狗怎么打架的,乔谅向来不管。   他是什么人,他需要理会这些俗人的吵架,然后劝和,再调理吗?他的时间应该浪费在这上面吗?   乔谅只觉得烦而已。   他昏沉地蹙眉说:“他看起来快死了。”   他说的是傅勋,脸有点憋紫了的样子。   应湛低头看傅勋一眼,那张老实人脸气若游丝,他只好松开手。   应灏悲哀道,“你好残忍。这种事就算让我做,我也是做不出来的。”   应湛:“……贱货……我要杀了你。”   乔谅坐起身,拿纸巾随便擦了两下胸口。   黑发垂下,落在挺直鼻梁。   他面无表情,清清冷冷,乌黑眼睛里是浓郁到快有实质的厌恶。   室内倏然一片空荡荡的安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炙热得像在烧火。   傅勋死里逃生,狼狈呼吸,眼睛都还直勾勾地看着乔谅的胸口。薄唇合紧,隐秘地抿了下。   乔谅赤脚走过来。他头脑昏沉,走不稳,还扶了下墙壁。   傅勋呼吸紊乱,高大壮实的躯体半跪在地上,被应湛从后面拧着双手。仰起头,看到乔谅不带情绪的脸孔。   傅勋瞳孔收缩,心脏里像有了滴水音。   乔谅头发好黑,脸孔好白净,泪痣轻巧一点,俯视的时候睫毛好长。   看到他脸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动作了。   “砰!”   乔谅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踹。   傅勋被踢得摔在柜子上,仰着脑袋梗着脖子咳嗽,还没缓口气,又感觉冰冷的一只脚踩住他的胸口。   他脑袋嗡地震了声,低下头。   乔谅毫不留情地踩着他,力气很重。他俯低,手肘搭在膝盖上,黑发柔软凌乱,困倦垂眼,轻声问,“是你吗?”   清冷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语调,和堪称粗暴的动作。   没有人回答。   大家都很老实地不吭声。   乔谅俯下身抓住傅勋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扭曲的姿势,勾折的腰部,傅勋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仰头就是乔谅那张帅得叫人眼晕的脸。   一张脸绷着,淋漓的冰霜凝结出他的眼睛。   泪痣落在眼睑下,坠着冷感。   他越是居高临下、流露出不在乎的,高高在上的意味,越是叫人心口滚烫火热。   乔谅把人划分三六九等,九等的下贱人是不是就算把他摸了个透都不值得他投注一个眼神。   就当被狗咬了,是不是。   他甚至算不上生气。他只是不解,不知道傅勋忽然发什么疯,同时觉得很恶心,被看不起的人弄脏了,认为傅勋必须得到教训。   傅勋额角青筋跳动,深色的一只手攥住乔谅的脚踝。   手里的质感让他几乎晕厥,凸起的骨头,伶仃消瘦,青筋寡淡。   乔谅被烫得一抖,微微挑起眉毛,不带情绪地眯起眼。   汗水从傅勋挺拔眉骨滚落,落在睫毛浸润眼眸,温热又火辣扎眼。他抿唇,被这一眼看得恨不得把自己送上去给他踹。   又觉得实在丢脸。   他又不是乔谅男朋友那样的恋爱脑舔狗货色。   男人老实低头,声音干涩,“对不起,我喝醉了,不清醒。不会有下次。”   乔谅面无表情审视他,睡衣往外敞,胸膛白净,只有一处有了不规则隐秘的晕红。   好显眼的瑕疵。   应湛看着,强迫症都要犯了。   乔谅声音凉薄,轻哂道,“喝醉了,忘了几斤几两,以为自己还在吃奶的年纪?”   傅勋:“……”   他很想羞耻一下,很想在乔谅面前找回被羞辱的愤怒,但是没有。   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喉咙梗塞,嘴唇发抖。整个人在岩浆滚了一遭,切肤的烫也找不回理智。   干什么…说这种话。   这种话,也是他那张脸该说的吗。   邵乐的声音却忽然从床边传出,“等下……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年轻人的声音压低,小心翼翼,带点震撼。   乔谅心底的烦躁更浓,回过头,蹙眉瞥了眼傅勋。   傅勋硬挺的脸上古板木讷,眨了一下眼,轻声,“……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我被他们拽走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接通。”   双胞胎抱着胳膊,阴阳怪气一致对外。   应灏说,“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当着正主的面做这种事会让你更爽呢。”   应湛说:“这种事就算让我们做,我们也是做不出来的。”   应灏:“就是,哈哈,一点也不想。”   他们面无表情,死盯着傅勋。   乔谅松开傅勋的领子,又踹他一脚。   他脑袋昏沉,酒后反应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表情愈发显得寡淡。   青年直起腰,挺拔的身骨仍显清傲。他随手在桌边摸起烟盒,把邵乐的电话挂断,扫了一眼邵乐之前发的信息。   【江帜雍疯了,他非要抓着我问你以前有没有网恋过,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觉得他好怪啊哥,他居然还问我,你如果出轨了我要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的,我很爱哥,哥也好爱我。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难道会是哥的错吗,明明是狐狸精勾引哥的错。】   【然后江帜雍就说我好日子快到了,我不懂,我就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说就算有小三也都是恋爱脑应得的。这是什么意思啊,哥。】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小三?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遵守公序良俗的人,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出破坏别人感情的事】   话真多。   乔谅手指一顿,想到男友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   他的手机就放在枕边。   按道理,傅勋应该看得到邵乐发的消息。   但他还是照样做了。   不会觉得邵乐在隐隐盯着他,质问他吗?   青年又瞥了一眼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一副认罪伏诛样子的傅勋,才低头发消息。   乔谅:【抱歉,刚刚在说梦话。】   邵乐:【哥…好可爱啊啊啊让我亲亲!!我亲我亲!】   乔谅放下手机,转过头,侧眸轻轻一睇,泪痣显眼。   声音淡极了,凉丝丝的,“拖出去。”   双子道:“放心。”   黑发的应湛盘着胡桃木珠子,“我们懂道上规矩。”   白发的应灏弯腰提起了棒球棍,盯着傅勋呲牙,尖利牙齿森白渗人,“不打脸。”   他们拽着傅勋离开,闲聊。   “好像□□。”   “没办法,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   “不知道我们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奖励。”   两人陡然陷入缄默。   昏暗光线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像在照镜子。   傅勋终于回神。   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张嘴,呼吸,就忍不住吞咽涎水。紧跟着就是混混沌沌的一句,“……好香。”   黑白两个人齐齐停下,齐齐对视,再齐齐看他。   居高临下,面无表情,一唱一和。   “给那种坏脾气的人当狗,你真是没救了。”   “他玩的男人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就是,我就不会送上门让他捏着我的把柄玩。”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有多香啊。”   声音渐渐有些低,沙哑,像被沙子磨过。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隐隐的亢奋,幽幽在夜里发光。   “我只是好奇。”   “我也是。” 第010章 又狗叫了哥   半山腰的别墅群,绿浪涌动,花香馥郁。   鲜花瀑布从正中心大理石雕像脚下一路流淌。精致的园艺造型,和清早忙碌到午后的园艺师、佣人,推着除草机在花园里来来往往。   江帜雍已经一整夜没睡。   阳光让他头脑混沌刺痛,空气里草叶泥土的味道让他厌烦。他用力拉上窗户,听到“砰”的一声巨大撞响。   他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膜。模糊、酸胀,尖刻的嘲讽堵住他的呼吸,感觉又失恋了一次。   江帜雍简直失魂落魄,被阳光晒着都冷得想死。   因为他花一整晚的时间,完整回顾了和男友的聊天记录。   一开始是。   沉淀:【生活再忙也要按时吃饭睡觉,别让我担心你。】   沉淀:【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幸运。】   沉淀:【最近打算纹身。想选一个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这样我们一见面,你就可以认得出我。】   再到后来的。   【既然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就这样吧。】   【我没有生气,你别无理取闹好吗?】   【对不起,这段时间的冷淡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太害怕了。】   【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大。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等我有钱有能力,能配得上你,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宝宝,给我一点时间,等等我。】   他最后留下的是这句话。   是让江帜雍等他。   江帜雍等了。   等到的是他把号转卖出去,给他备注人傻钱多二号。   买家还给他截了商品简介图。   沉淀:【号内有爱心泛滥富二代,谈了半年转了300w。和他谈半年可以过十次生日。现在非逼着奔现废话很多很烦,愿意应付的来。脑子不好,亏本卖。】   江帜雍清晰地记得当时如遭雷击的心情。   他都给男友转了三百万,可男友还要卖号维持生计。   是不是他转得不够多?   是不是男友的哥哥病得要死了,男友又自尊心那么强、不好意思找他借钱,只能出此下策。   买家还讥笑:【哥们儿下辈子别当舔狗了呗。骗这么多钱,我帮你报个警算了。】   江帜雍冷静分析,【你是不是小三。】   【……?】   【伪造了卖号信息,现在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想告诉我他不在乎我,想幸灾乐祸,看我破防?】   【………………】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能感觉到,他爱惨了我。你只是酒店,而我才是他的家。趁早和他断了,把他新联系方式给我。】   买家:【……爹的傻狗恋爱脑,你俩真是绝配。】   现在回看这些回忆,江帜雍都气得发笑。   不看的时候他刻意美化这段感情,只有被迫以更成熟的心态重新正视男友的低劣,才发现过去的自己是何等愚蠢。   好明显的骗局,好明显的画大饼。   同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第二次,他绝对不会再上当的。   手机一震。   江帜雍沉浸在回忆里伤春悲秋,险些以为是男友发的消息。   他有些恍惚欣喜,竟然不敢低头看,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还会畏惧。   可一点开,竟然是邵乐。   【我想了一夜,你说的小三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点?】   江帜雍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看到邵乐消息的一瞬间,他心底像是被泼了滚烫热油。   烫得他疼得要死,又说不出半点话。只能咬紧牙,耳朵听着嗡嗡轰鸣,以及牙关打颤的声音。   一双蓝眼睛深沉暗狞,手指摩挲手机背壳。   他抬起头,从窗口白色木栏杆遥望出去。   除草机的噪音被隔音玻璃完全切割开。   安静的室内,他享受着阳光带来的闷热刺痛,看着花瓣在风里飘落翻飞。   花瓣翻转三次。   江帜雍深思,沉吟。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三次不是偶然,正是说明当初另有隐情、的确是有小三插足,才害他和男友分开。   花瓣最后落在水里。   水是蓝色,他的眼睛也是,说明就算经历一番波折,男友最后还是会回到他的怀抱里。   江帜雍:【我只是觉得,你和他之间差整整五岁。应该很说不上话吧。】   他关掉手机。   五年了。   他已经不太记得男友的声音。   他们当初仅有的几次开麦交流都是游戏里,如果打语音,只能听到男友写字的沙沙声。   男友不常说话,声音清爽干净,轻轻的,压得很低。   每次一开口,江帜雍都珍惜到不舍得呼吸,恨不得心脏都不要再跳了,好吵,吵到他听男友讲话。   可惜声音一旦变成回忆就无比模糊,充满不确定性。   但一旦认真回想,就越发觉得可怕。   不是相似。   更像是直接把他的回忆提炼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   乔谅。   冥冥中,某种预感叫他心乱如麻。   他要去见乔谅一面。   单独去见。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答案。   *   南城站巡演结束后,这一轮的巡演还有最后一站,定在林城。   乔谅坐在窗边翻着手里的曲目表,座椅上是一把吉他,手边是一杯咖啡。   他坐姿挺拔端正,下颌线利落,睫毛长又直。傅勋胳膊上一片青紫,沉默寡言地在不远处拍照,拍完照片递给乔谅,乔谅审查了下,发了微博。   【啊在准备林城巡演吗,好认真的小乔哥,林城见!】   【小乔哥好帅!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狗!我舔我狂舔】   【双子在后面像副对联,好诡异的对称】   【咖啡是什么牌子的!我也要喝同款!】   【死装哥待会就要来说天价咖啡名,然后大家天呢好贵小乔哥你真有钱!死装哥又开始:嗯很贵吗我不知道】   【宝宝。。多装我爱看,每次都不忍拆穿,劲劲儿的我亲】   沉阳:【他手残又嫌麻烦,除非有人跑前跑后给他上供,不然都喝速溶。纯纯装高知精英给你们看呢。】   站哥Rain拿大号打头阵:【能不能别蹭我宝,我服了,,你很懂吗?装怎么了,装还不是因为宝爱我】   【天杀的,巡演被我哥秒了,现在来蹭cp热度找存在感了?】   【以前跑前跑后上供的就是小沉子你吧。】   【发微博才十秒就来了,说你没把小乔哥特关我都不信。就这你还在嘴硬在颁奖会上说乔谅谁啊你不知道??真的假的哥】   【都雨中送套的关系了,有人不知道小沉子是我哥舔狗吗】   【沉阳你有点自尊吧!!】   乔谅垂眸支颐下颌,手一动,把沉阳的评论删了。   什么速溶咖啡。   他才不喝便宜东西。   乔谅抬头,就着清晨阳光和海浪,在风铃响动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难喝。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撇给了傅勋。   有钱人嘴巴真严。   沉阳的微信随后就到。   【在家吗】   【小三瘾又犯了,能不能再给我一巴掌】   【你男朋友在吗?算了,在也无所谓。二十分钟后到,记得给我开门!】   乔谅看着信息。   白痴。   然后是站哥Rain的消息。   【宝宝你和沉阳很熟吗?他看起来真的不是好东西。】   熟不熟的……   沉阳是真的很蠢,但他又的确有张好脸。   当年在县城打工摘掉玩偶头套抹汗的照片小范围出圈,一张照片让他被星探看上,挖去他的前经纪公司晨曦,打包人设进了选秀。   赶上了选秀的风口,卡位出道,被骂资本作祟内娱完了。   去演了几部偶像剧,演技烂得要死,又被骂了个昏天黑地。   那段时间乔谅还在上大学。   他第一次意识到世界的广阔。像土包子进城,感觉到处都是能扎到他的刺猬。   他吃螃蟹都不会剥壳,只能说自己不喜欢。   没吃过小龙虾,被坚硬的壳扎得,盯着手,很茫然。   尝了下肉,全是香料味。肉质一般,好吃,但没有想象中惊艳。   乔谅怅然若失,摘下手套,嫌弃地把手指上的残油擦干净。轻蔑地觉得大城市也就那样。   五十块一斤的小龙虾对乔谅来说已经很贵,这还是哥哥攒给他的生活费,乔谅花这笔钱还微微下了决心。   可他的同学们吃生的三文鱼、虾、章鱼,一顿十几万眼也不眨。   对两千块一个人的omakase司空见惯,甚至不屑,觉得只有立人设的精致网红才会去吃。对乔谅说,你不要去吃,配不上你,也就那样。   出去玩住的是十万五一晚的酒店。   高处的风光真好,遍览全城灯光,世界臣服脚下。同学端着香槟,搂着乔谅的肩膀和他碰杯。   乔谅觉得香槟的口感也就那样,昏昏欲睡,根本无心察觉这样恶心的距离。   他脑子很清醒,在计算,他的睡眠时间是七个小时。也就是他只是睡觉,一分钟就要花掉二百五。   乔谅撑着窗户,手指的雾气在玻璃上晕开。他那时候就浑浑噩噩想,总有一天,这样的地方他一年要住他个三百六十五天。   酒店有免费的spa,电竞区,专属的酒店管家,出行旅游酒店会派车。   同学对这样华丽到无可指摘的酒店并不满意,觉得酒店服务如何落后,连智能机器人都不是最新款,对待客人服务态度应该更恭敬、自助的海鲜不是当天空运。   对乔谅说,踩雷了。下次不要来。   乔谅一声不吭。   他维持自己的世外清冷人设,装得对一切不在乎。   却在怨愤,在发笑,在想这样的同学竟然更想追求不被束缚的自由;在想他迟早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有钱人之一。   他也在学习。   学有钱人对华丽的地方是怎样的态度。越有钱越容易贪心,只有穷鬼才懂知足。   同学还带乔谅去坐游轮。   在豪横装潢和叫人晕厥的海浪中,在全是有钱人豪掷千万的赌场,握着乔谅发冷的手,推下足足半人高的金色筹码,告诉他,“玩吧。不管你是庄家闲家,这些筹码下去,那群人都是输家。”   在大城市里,在权钱裹挟的浪潮里,在数不清的诱惑里,一扇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对乔谅打开。   乔谅心里的野火烧得很旺。   他一无所有,不甘心。   因此,有一个明星朋友对乔谅来说,勉强算有面子的事情。   他开始经常给沉阳打电话。   沉阳名气大了,傲气了,总是说,“我是你的什么社交名片吗乔谅,我很忙我在拍广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秒回你。”   但乔谅的电话,他还是接的很快。   响铃在三声之内就会被接通。一接通就在亲亲密密地喊宝宝,说对啊和阿谅是好朋友。   乔谅讨厌这种恶心称呼。   但沉阳知道在这时候这么喊,乔谅是不会拒绝的。   没错,乔谅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这样成绩稀烂打架斗殴的坏狗东西,怎么有这样好的发展。   但他就算这样看不起沉阳,也还是和他保持联系。   不知道是想用沉阳装一装自己的人设,还是想从沉阳身上窥见和自己同样的穷酸经历,用以警醒自己。   ——直到他发现沉阳原来很穷。   沉阳当然很穷。   有时候他看一眼银行卡都心酸。上午刚交了房租,现在里面只有五百零十三块九毛二。   桌面上的梅菜扣肉盖饭刚扒了两口,想起乔谅说他今天下午和同学吃的omakase。沉阳文盲蠢狗,听不懂,只觉得一串英文从乔谅嘴里,舌尖唇齿一碰说起来就很性冷淡。回神感觉很贵,上网一搜,好像是日料。最低也要520一位,这叫高性价比。   沉阳那时候还欠公司两百万。   选秀的时候资源、服装、舞台造景、制作费,歌曲版权,公司全权承担。   但不是免费,之后还要还的,从限定团每一次巡演、广告费,所有资源里面抽钱,抽了又抽,万恶的资本家,堪称压榨。   他要是中午不吃梅菜扣肉盖饭就好了,现在他账户里就有五二零可以转给乔谅。   他找队友借了十块钱,然后转了520给乔谅,告诉乔谅自己也能让他吃得起那个什么omg。   然后继续去演偶像剧,演油腻霸总npc,然后继续被骂。骂到人气清零,骂到终于把债还清。   一切结束后,他没能感到新生。   乔谅嫌贫爱富,因为他没人气没热度就把他抛弃,拉他进了黑名单。   沉阳天天去找他,被拒之门外。下雨天在外面淋雨下跪等,乔谅嫌丢脸,只肯委托他的富二代室友从楼上砸一把伞下来。   一开始期期艾艾唯唯诺诺,后来怒不可遏怨气横生。   他当时发狠,发誓一定要爆红,赚好多钱,狠狠让乔谅后悔。那时候乔谅就算再怎么求着和他做朋友,他也不会答应的。   起码晾他一天!   或者一个小时。   要不十分钟。   总之,他要让乔谅知道,他不是那种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他也是有尊严的,他也会生气。   可他演技又不好,跳舞也烂,只有嗓子不错,贝斯弹得不错,于是收拾收拾开始好好做乐队。终于被人发现他还是有那么点实力的。才开始重新有了热度。   乔谅也终于回心转意,和他重新交朋友。   因为乔谅也要做乐队。   沉阳是他往上爬时,要借的第一个势。   他把沉阳从黑名单拉出来,只发了一句:【之前被盗号了。】   沉阳就立刻回答。   【我不信,骗子!我恨你!】   【你朋友圈都还在照常更新草你的人设,现在看我又火了,又觉得我有用了是吧乔谅。你这烂得要死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一下!我不是你的狗!】   【为什么不回我】   【你很高贵吗?我现在一个广告四十万,抽完提成能拿十五万,够你吃多少顿那个omg】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现在要我下跪给你当狗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回我】   【非要我给你当狗吗】   【我不是这样没尊严的人】   【除非你求我】   【好吧,不求我也行,你回我一句吧乔谅】   【你好狠的心。我恨死你了,明明错的是你,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人是你,低头的却要是我,我是不会当狗的,不会就是不会】   【汪汪!你满意了吧!】   【难道要我发语音?】   【[语音消息:汪汪汪]】   【我只发一次】   等乔谅慢吞吞地回完导师消息再看的时候,沉阳已经语音对他狗叫了一百句,急得在问乔谅现在在哪住,他来面对面狗叫。   这样的关系。   也只值得乔谅在粉丝乐迷面前说一句。   “不熟。” 第011章 又当三了哥   小洋楼客厅宽阔,说不出名字的绿植摆在各个角落,地上铺着复古地毯。半开的窗户透进咸湿的海风。   邵乐盯着乔谅看。   沉阳也盯着乔谅看。   穿着花衬衫的红毛狼尾青年又要控制不住暴虐的怨气了。   邵乐是狗吧。   天天这么粘人干什么?黏这么紧怎么给小三机会?不给小三机会怎么证明他们感情的忠贞?!   这人到底懂不懂规矩。   谁没事当小三,小三什么待遇,糟糕死了,只能跪趴在乔谅膝盖上气喘吁吁当舔狗。   又苦又累。   当小三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高挑青年抱着胳膊表情阴沉,心里恨死邵乐了,也恨乔谅。   光是看着乔谅在那里好端端坐着,他就想去跟他偷晴,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他就爽了。乔谅凭什么能过得安安稳稳,这不公平。   还恨乔谅对他这么冷漠,对他利用完就扔,在他面前自命不凡不可一世,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扯下来羞辱他。   结果居然对着邵乐就要摆好脸色!   天大的误会。   乔谅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谁配啊。   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画大饼就是极限。   一边说,心里还会一边烦。带点讥诮,高高在乎地觉得是自己在施舍他们。钱财名利,他都会有的,所以拥有这些的人并不值得他高看一眼。   但乔谅很敬业,他在摆弄自己的吉他,对照曲目表的顺序练习。   青年身姿秀颀周正,挺拔又带着点懒散。像是清凌凌的一把剑松弛插在那里,乌黑睫毛低垂,一双眼清得叫人心底犯怵。迫摄感很强,是一把亮得晃眼的刀。   眼睑下的泪痣点在那里。让人疑心是还会往下坠的黑色墨点。   皮肤很白,手好看得能杀人。   那好看的手扶着琴头按住琴弦,发出清澈的冷音,叫人耳旁骤然一空,觉得几乎是乔谅本人低低闷哼。   耳朵都麻了。   搞乐队需要经历漫长的穷苦期。而这个穷苦期可能是一辈子,想出头却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人太多了,经典的付出比不上回报。   心里没点冒火的梦想的话,没有人会搞乐队。   哥清冷外表下其实也是一颗赤诚火热的心!   邵乐又要入迷了,眼睛热热辣辣,心里满是幸福。   哥,为什么哪里都好,为什么根本找不到缺点,为什么这么完美。   邵乐和乔谅第一次见的时候,乔谅还寂寂无名,在A城某个不知名小酒馆兼职驻唱。   穿着白T牛仔裤,高高瘦瘦。唱了几首民谣,又唱了几首点的歌。   他的脸藏在鸭舌帽的影子下,光是黝黑的剪影都很有风骨帅得惊人。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清晰流畅的颌骨线利落,好看得叫邵乐忍不住一直看。   “下面是我自己写的歌。”   他轻声说。   邵乐确信只有自己听见了。   那时候的乔谅,拿的是五百块一把的吉他。   随着他身价越来越高,他的吉他也越来越贵。乔谅有一个价值十万的琴盒,用来装他三十万的拍卖吉他。在A城的大本营,乔谅有一把价值三百万的钢琴坐落在那里。   邵乐觉得乔谅有点完美主义。   他不仅吉他弹得好,贝斯,键盘,鼓都玩得转,不管是什么乐器,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总能让人琢磨出一点叫人眼皮狂跳的矛盾的性感。   明明很清冷、不苟言笑、禁欲,只从高到低拿睫毛遮着眼睛看人。   居然还会在细枝末节,有那种叫人心脏跟着狂跳的性感。   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远远传来。   应灏和应湛排排坐,一模一样的脸毫无情绪地看着邵乐。   “乔谅怎么看上他的。”应湛幽幽说,快把胡桃木珠串抠断。   “应该是饿了。”应灏也幽幽的,“可以理解,人都会饿。”   白毛男生一张脸隽秀帅气,深麦色皮肤和鼓鼓的胸肌看起来像只南美洲野原的豹子。   他和哥哥出身不错,大院里走出来的子弟,离经叛道来搞乐队。从小荤话听得多,脑子里没点好东西,飘飘忽忽地,心里不爽利,觉得是邵乐莫名其妙闯入他们的乐队大家庭。   男朋友这层身份太刺人。   连沉阳在对比之下都显得没那么碍眼。   应湛和弟弟的思路总能撞到一出去,双生子的心电感应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他飘飘忽忽的,还想起昨夜月光底下,乔谅被嘬得亮晶晶红殷殷的莹白胸口。   邵乐知道昨天晚上他不在的时候,乔谅被老实大狗做了什么事情吗?   光是想到他这个没用的男朋友对此一无所知,应湛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爽快。   男生黝黑不见底的目光,缓慢聚焦在乔谅现在一板一眼扣好的衣服上。   棉麻质感的衣服,很居家。只是一丝不苟严丝合缝,除了脖颈手腕,半点皮肤都吝啬给别人看。   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红一大片。   不知道待会如果邵乐要看的话,乔谅要怎么解释。   他手指抠着胡桃木珠串。   应湛又想起,傅勋被他和弟弟拽着胳膊死人一样在地毯上拖,都忍不住从喉咙里含含糊糊滚出来的一句。   “好香……”   他黑发下的眼睛没有波澜,缓慢转动眼珠,看向邵乐。   这个贱狗又尝过多少次呢。   ……   应灏呼吸火辣辣。   一双阴阴郁郁的黑眼睛从白发间隙透出一阵诡异的光,几乎要把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弹吉他的乔谅拆吃入腹。   应湛说:“他男朋友还在,你别这么看他。”   应灏说:“我想到了乔谅的把柄,我想威胁他。”   应湛手一顿,“什么把柄。”   应灏掏出手机。   是昨晚他爬进窗子的时候拍的,傅勋俯身在乔谅胸口的照片。   寸头哥额头脸颊都有疤痕,凶相毕露的一张脸能给他长出老实感也是能耐。   这老实的男人正覆在乔谅的胸膛,眼神暗暗直勾勾。   应湛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脏了眼睛。   别过头去,又看到邵乐和乔谅说话。   乔谅:“要上手试试吗?”   沉阳阴阳怪气地咧嘴,“你的宝贝吉他我碰一下你都叫我滚,现在你男朋友就能碰了?你和你男朋友什么关系啊。”   邵乐谁的话都听不进。   什么挑衅,什么阴阳怪气,他耳朵里只有乔谅的声音。   男大学生耳廓麻麻痒痒,通红一片。喘气,眼睛亮得像狗,幸福地说,“哥你真的好爱我。”   ……   好碍眼。   应湛只能又低头看照片。   乔谅的胸口白得晃眼,一无所知的脸在睡梦中沉静。被解开的睡衣底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和弟弟两个直勾勾盯着照片,眨眼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连照片究竟是被哪一个放大,撇开傅勋的脸,聚焦在乔谅胸口的都不知道。   “好可怜。昏昏欲睡,被人占便宜。”   应湛轻轻地说。   如果乔谅不那么冷漠又虚伪,带给人的阴暗兴奋感都不会这么强烈。   呼吸都加重。   “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他就完蛋了…”   毕竟傅勋那身肌肉,可不是白长的。   应湛感觉耳朵也脏了,黑眸有些嫌恶,“你这种话,就算原模原样告诉我,我也说不出来。”   “乔谅……”   白发少年棕皮,身材流畅,宽肩窄腰,豹子一样的体型。咧着嘴,心脏跳得飞快,直勾勾看着乔谅。   “这么丢人的事情,他也不想他男朋友知道吧?”   乔谅的手很好看,纹身起伏在他雪白的皮肉筋骨间。   这只手,曾经捏着纯黑的教鞭敲在应灏的手腕。力度狠辣又精准。居高临下。   “错了。”   “又错了。”   “蠢东西,你有什么用。”   现在是直接握着邵乐的手腕,指甲修剪干净,修长漂亮。   “来试试。”   对他态度那么糟糕,对邵乐的态度就那么好。   应灏看着他,白发下阴沉沉的一双眼睛晦涩闪光,忽然想起乔谅乐迷在论坛里发的帖子和一些评论。   前面忘了,后面也忘了,就记得中间。   【不明不白地被下蛊一样,在人堆里疯狂咕蛹想离小乔哥近一点…   最后很幸运和小乔哥击了个掌,还拿到了小乔哥的吉他拨片。真的帅晕了,手心还凉凉的,恋爱了一样头皮发麻。。感觉被小乔哥媚到了(……小乔哥是真的有在媚粉吧??】   现在应灏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觉得乔谅是故意的。   故意当着他男朋友的面勾引他的。   他喉咙干涩,目光隐在白发后静静看着乔谅。很奇怪,只要这么一直盯着看,眼里就渐渐没有邵乐的存在。   “不过你放心吧,哥,我不会有辱家风。我不当小三的。”   应湛沉默两秒,瞥过他,声音低低,“真的吗?”   应灏:“真的,你别冤枉我。”   应湛仰了下头,看向乔谅,幽幽说:“其实当小三也不错。”   应灏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你疯了吧,简直是道德沦丧。”   应湛黑发下的眼睛黑得不见底,娓娓道来,“弟弟,你想。如果乔谅是单身,你想和他在一起,需要和多少人打架;但他现在有男朋友,所以你只需要和他男朋友打架。”   应灏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白发扫在眉骨,沉吟。   应湛慢慢地转着胡桃木珠子,“这就是人为什么要当小三。”   应灏点头,“因为事半功倍。”   应湛幽幽看他,嘴一张,声音微弱地冷笑,“不,因为你是个大件货。” 第012章 又咋了哥   来到小洋楼之后,邵乐就觉得乔谅说的话的确不假。   乔谅和他的队友们关系真的坏透了,原来乔谅这样自强不息孤独而坚强的人也有人不喜欢。   明明台上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   四人乐队响盒子,除了主唱实力强劲之外,现场是众所周知的配合无敌。线下的采访,几个人也统一口径说“队长管得很严但是人很好”。   可是邵乐今天真正地见到他们几个人,才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这些人或站或坐,或沉默,或压低声音谈论。无形中将乔谅和他们分割孤立开。   偶尔在谈论的间隙,用阴狠的深邃的目光眼也不眨地凝着乔谅,轻易让人知道他们议论的中心是什么。   他们火辣辣的眼神幽深无匹,一寸一寸地瞄过乔谅的发梢鼻尖到手指。   偶尔也扫过邵乐,只是那更像一种轻蔑的怪异眼神。   邵乐不太明白。   觉得是他们很讨厌乔谅,连带对他也有敌意。   邵乐很为乔谅伤感。   但又觉得乔谅和他不一样,乔谅不会在乎这个。但就算乔谅不在意,邵乐还是觉得很不平。   什么眼光。   不喜欢乔谅的人他要全部捅死。   邵乐不知道,就在他来的前一天晚上,站在角落不起眼又最老实的大块头刚打破了乐队的稳定,对清冷禁欲大主唱做了大逆不道的坏事。   双胞胎目睹一切,阴郁幽幽地在角落商量见不得人的东西。   刚刚来到这里的沉阳,名义上是对家贝斯手、和乔谅不熟的死对头。背地里在想来和乔谅同居,疑似想插足他和乔谅的感情。   江帜雍明明知道这件事。   他听到了,却没有和邵乐说。   他十年的好朋友,疑心乔谅是他的网恋男友,正打算和乔谅私下见面。   这一切明里暗里不互通的信息差明明四面楚歌,却因为邵乐的一无所知,构筑起荒诞的和谐。   但在乔谅看来,这一切都不要紧。   被狗舔了两下然后别的狗争相打架这种事情如果都值得他费心,那他的时间就毫无价值。   对他现在来说,第一要紧事是下周的林城巡演。   巡演对于大多数乐队来说具备一个相当高的门槛。不乏成立发展十几二十年的乐队只能本省巡,乔谅的响盒子乐队是例外。出道三年半,今年已经是他们开的第三次巡演。   去年在他们还只能在三千人场次的小型音乐节登场,得不到一个好的轮次。   今年就可以在两万人场的大型音乐节压轴登场,被称为爆火乐队。   一年时间,乔谅发表了三张专辑,共四十首歌。能力固然强劲,乐队实力固然不可忽视,运气也算不错。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所以第二要紧事,就是邵乐在酒精和亢奋下无意识中承诺的,工作室。   乔谅其实耐心不好。   他真面目暴露之前一定要把工作室的事情落实,然后安稳平淡找个理由和邵乐分手。他真的很不耐烦应付别人,尤其是粘人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清冷淡漠,实际上对所有人都很不满,轻蔑,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这个世界没有人值得他消耗精力去喜欢。   他愿意付出情绪价值说点谎话骗人就已经很好了。   别看上次他和邵乐上床的时候说的是“没关系活烂一点我也喜欢”。   说不定下次就要本性暴露了,嘴毒的时候牙痒痒,脑子一热说些什么轻佻刻薄的话乔谅自己都无法预料。   所以早点分手也是对邵乐好。   青年垂眸,凌厉眉峰微蹙,睫毛落下影子,表情漠然。   距离邵乐开学还有段时间。只要邵乐还留在这里,乔谅和他的时间还很充裕,所以第二要紧事落败给了第一要紧事。   训练更重要。   在乔谅把队友都叫进地下隔音室训练的时候,沉阳二郎腿一摊,墨镜推到头顶,手臂一伸把想跟上去的邵乐截下来。   他打量邵乐,轻嗤。   除了年轻和有钱还有哪里出色吗?   这样平淡的货色乔谅也能看上了,还不如当初羞辱沉阳的那个富二代室友呢。   但很快沉阳想起自己也是个烂货,甚至还是个穷鬼,乔谅也对他有过好脸色。一时间有些释然,乔谅就是这样温柔的男生。   其实他不慕权利。   只是用爱慕权利的样子伪装自己,假装很爱钱,其实很缺爱。   总是这样。   乔谅是怎样一个坏人,骗得沉阳狗一样团团转。能给的都给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乔谅还这样对他。   他恨乔谅恨得要死,又时不时很扭曲地给乔谅找理由。   他也不想的,他也是有原因的,一切都是社会的错,环境的错,原生家庭的错,天气不好的错,出门先迈左脚的错。   找理由找借口的时候沉阳都觉得自己很犯贱。   这种明知道一个人是个恶棍还要上赶着、忙碌着自己骗自己的感觉真是让人着迷。   沉阳越想脸色就越阴沉,他发誓一定不会再为乔谅再开脱半点。   男生一双眼盯着邵乐看了又看,看得邵乐满头问号,才扯开嘴角挑眉搭话。   “你和乔谅认识多久了?”   也许因为沉阳的自我认知就是小三,而且还是很贱种的小三,他看着邵乐当然就有一种小三式的洋洋得意。   你男朋友和我有另类关系。   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你。   而一无所知的你,还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和我讲话聊天,倘若你知道了又会是何等的破防、暴怒、怨愤、不甘。   沉阳光是想想就真是爽麻了。   无法言说的期待滋味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几乎让他现在就想大嘴巴告密,说说他雨中送套大无私的宽容和大度。   邵乐不懂沉阳拦下他干什么。   这人可是乔谅死对头乐队大火的贝斯手,估计是想从他嘴里撬什么商业机密。   可邵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男生一张英气泼天的脸孔,在离了乔谅之后失去开朗明快的情绪,显得面无表情。   高大,结实,脊背宽阔。   脖颈的青筋上缠绕一道浅色的疤痕,疤痕上盖着一圈弯绕攀爬延伸的黑色纹身。很狂气又充满暴戾感的帅气,金发落在眼皮,眼神警惕。   很难想象他在乔谅面前是怎么摆着傻脸呼哧呼哧喘气、狂摇尾巴当狗的。   “我和哥认识多久跟你有关系吗?”邵乐反问。   他有点汗流浃背。   邵乐气势,单方面认识乔谅很久很久。   除开在酒吧初遇兼职驻唱的乔谅那一次,邵乐其实很早以前就是乔谅的粉丝。   但是他一直没敢和乔谅说。   乔谅的花边新闻很多,很多人说他玩很花。但邵乐知道不是的,乔谅对感情很真诚。他的身体和心一起死了,他清高冷漠,凡人在他眼里就如过往云烟。   就算乔谅和别人谈恋爱,也不和他们亲嘴。他心里还在向往真挚的爱情。   乔谅甚至和他说。   “你是我第一个接吻的男生。”   邵乐每次越感受到乔谅在他身上附加的情感重量,就会越发忐忑,越发迷乱,越发羞愧。   因为乔谅从来都不睡粉。   一旦被发现,他就完了。   “问这个干什么?”邵乐真的很难不警惕。   沉阳本来有别的话想说。   但是他看邵乐面无表情摆脸色,心里一阵尖酸刻薄就涌出来。   论认识的时间,他才是更久的一个;论奉献精神,他也不输给任何人;论招数技巧,邵乐还要跟他学呢。   活烂成这样不自觉点分手。   还赖在乔谅身边。   真是恬不知耻。   他嘴角一扯,一张帅脸上表情讥诮。   “只是觉得你好平凡啊。虽然我和乔谅的确不对付,从床头打到床尾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我客观地说还是很不明白啊,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邵乐看着他,咬文嚼字,困惑重复,“从床头打到床尾。”   关键词被抓,沉阳默默爽了。   他面不改色,喉结滚动两下,轻快地找补说:“说错了。”   邵乐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这样。”   沉阳:“?”   没了? 第013章 又犯贱了哥   地下训练室在窗边和门边全铺满隔音棉,部分乐器挂在墙上,有两台电脑,地上是摊开的箱子,效果器和错综的线铺了满地。   换风声吵杂,室内闷热。   训练结束,乔谅额角已经有些汗水。   寡言的老实人傅勋盯着他,递给乔谅一张手帕。   乔谅接过来就用力砸在傅勋的脸上。   “知道表现不好,向我献殷勤?”   他面无表情,音色平稳。   “省省吧。我要是你,根本不敢凑到跟前来。”   应灏抱着贝斯,手指一抖,贝斯发出低低鸣叫。   哥哥在旁边幽幽说:“我觉得傅勋爽了。”   应灏:“……”   他罕见没有接话。   白发湿贴在额头,直勾勾地,看着傅勋鼻梁把这薄软布料支起,呼吸很重,几乎要把所有味道吸进腹腔。   好半天,有些疤痕的大手才用力攥着手帕摘下,紧紧抿唇。   老实人低着头,额角上是暴起的青筋,木讷道:“对不起,我加训,你别生气。”   应灏幽幽视线缓慢凝向乔谅。   青年手好看,苍白有力,纹身不驯乖戾。   锋利长直的睫毛半抬,蝎子尾巴一样蜇人。轻描淡写地乜斜过去,“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   他直起身,肩膀削直脊背挺拔,随手抽出口袋里的烟盒,弹出根烟咬在嘴里,也不点燃。   烟丝味道有些发苦。   说实话,这么贵的烟,和那些廉价的香烟,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不那么呛人了而已。   但乔谅还是会选择贵的,便宜东西配不上他。   他拉开门往外走,地下室的灯光投入进来一角,晃动。   “哗啦——”   应灏也跟着站起身。   应湛目送他腿上的曲谱落了一地,紧紧跟在乔谅后面离开。   门在他的眼前合上。   “……”   少年黑发落在眼皮,苍瘦手指攥着手心的珠串。   好疼。   应灏几乎要把手心都掐出血痕了。   他脑子好乱,乱得比被猫打乱的毛线团还要乱,他本来说威胁什么的,是开开玩笑而已。   乔谅那种性格,想也知道不会惧怕什么威胁。   但是现在应灏又觉得,威胁一下试试也可以,被骂一顿也很爽。   不是说他喜欢被骂的意思……也不是说他是变态的意思。   只是傅勋故意在训练的时候出错,故意被乔谅冷着脸骂,一副沉默寡言但很爽的样子,他有点好奇。   心脏狂跳。   不安,怪异的忐忑,和更怪异的兴奋。   少年盯着乔谅的影子,跟着到了一楼拐角的阳台。   乔谅驻足,回头看他,墨发被风吹得飞起,“有事?”   “乔谅……”   乔谅挑眉。   “昨晚的事情,你也不想被你男朋友知道吧?”   乔谅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半眯着眼审视,问:“什么?”   应灏感觉自己真是在做不可理喻的事情。   简直是在玷污高洁的神,把他拖下泥潭。   手机屏幕上晃动着月光,床铺,傅勋和一无所知的乔谅。   乔谅只看了一眼,就嫌恶地蹙眉把他的手打开。   应灏手背一辣。   想起他第一次撞破乔谅真面目的时候。   一张帅得无可忽视的脸映在镜面,唯一的瑕疵是被亲得湿红微肿的嘴唇。   黑发白肤,泪痣总是阴冷孤傲。   扣子扣得那么紧实,禁欲,性冷淡。   但又有一种简直叫人窒息的冷艳感。   讲话这么刻薄讥诮。骂这个人是废物,那个人是蠢货,骂那个亲他入迷的高管是管不住东西的贱狗。   好像全世界没有人配得上高贵的他。   他哪里来的傲气呢。   明明什么坏事都可以悄悄对他做,他还一无所知。   “你们这些劣等人种,脑子里除了那种事情还有别的吗?”   乔谅说。   应灏脑袋里一根弦似乎被用力地拨动,他张开嘴。你们?你们是谁?正想说话,却听到乔谅又说。   “可以啊。”   应灏眉宇倏然扬起,立刻呼吸急促,“你——”   乔谅下颌微点,微微侧头,浓黑眼眸冷冷看他,“过来。”   应灏傻呆呆地凑到他面前,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老天爷,他只是想被骂两句,真能给他嘬到啊。   乔谅也太男菩萨了。   乔谅的手发冷。   骨骼感很强,这么冷这么禁欲感的一只手,偏偏有纹身。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看起来尤其带劲。   这手抚摸应灏侧脸,爽得应灏都要不会说话了。   一路火花带电似的,摸到男生的后脑勺。   应灏还没反应过来,就蓦地感觉到巨大力道,撕扯他的头发把他撞到一旁的柜子上。   “砰——!”   一声巨响。   应灏头疼欲裂,闷哼了声。   乔谅提着他的脑袋,抓紧他的发丝,凑到耳边。长直睫毛静静垂敛看他,蓦地极淡地笑了声。   应灏大脑仍然宕机,听到笑声,竭力回头想去看看乔谅的表情。   但乔谅压得很死。   充满压迫感的力道让他无法扭转脑袋。   只是感受到一阵凉意抓抵着他的头皮,力度狠辣,又撕扯他的头发用力把他撞在柜子上。   “砰!”   “你算什么东西。”   “砰!”   “也配和我提这种恶心的要求。”   “砰!”   火热到叫他无法言喻。电流从脊椎一路蔓延,电得他手指头都要发抖。   “爽了吗?”   乔谅厌恶道。   声音好听得要命。   应灏舌头抵在牙齿上,闷闷地笑了声,侧眸看向乔谅。   青年头发在海风中吹起,冷感的眉眼,泪痣坠在眼睑下。居高临下,脸上是极为阴冷的暗沉。   怎么可以这么清冷高高在上,又这么恶劣这么粗暴。   真的帅得能杀人。   应灏的手心滚烫,忽然轻轻搭在乔谅的手腕上。   乔谅睨着他,被蓦地拽了下。   猝不及防的,年轻又结实的白发棕皮青年拽着他一个转身,用力把乔谅压抵在墙面上,手肘就撑在乔谅脑袋旁边。   男生挺拔鼻梁上有些汗水,额头上的凌乱白发遮住一片骇人的红痕。   乔谅拧着眉毛看他,“滚开!”   他恶心嫌恶不耐烦的表情,看得人心脏痉挛。   就是这种表情。   很容易让人心理阴暗。   也很容易让人自我开脱。他这么坏,这么虚伪,所以被做坏事也是他活该。   应灏的心脏跳得极其热烈。   乔谅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平时有自律的锻炼,薄薄一层肌肉好看极了。力气不小,应灏压制他废了不少力气。   眼看青年脸色难看地要挣脱开。   他脑子一热,瞬间就不清醒。   乔谅。   乔谅的男朋友就在屋子里,也许就在一墙之隔。   他飞快松开手,两只手转而捧着乔谅的脸,咧开嘴急促地笑了声,俯下脑袋。   乔谅嘴唇蓦地一热。   应灏被激得发木。   好爽。   好爽啊。   他在对高傲不可一世的乔谅做什么,简直是亵渎,是玷污。但是真的好软。湿热,柔软,裹带咖啡和烟草的清冽味道。   简直要叫人发疯。   邵乐每天都可以这么爽的吗?怎么办啊哥哥,这下是真的有点想当小三了。   不对,也不算当小三。   他只是觉得邵乐的男朋友有点像他的,验证一下而已。   再看一眼乔谅的表情。   哪怕被叼着嘴唇吮亲,也只是轻蔑,只是厌烦。乌黑眉眼低垂,泪痣一阵阴冷桀骜气。拽着他的头发用力撕扯,抓着他的手臂膝盖往上顶,用力地碾,死命地碾。面无表情道。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了。嗯?”   应灏弓着腰狼狈抽气,疼得一张俊脸都扭曲。   但很难说这种感觉。痛感这么切实明确,又无比虚幻,看着乔谅的冷脸和下瞥眼角轻视的表情,简直脑瓜子嗡嗡的,耳根都被提着收紧…   想到高岭之花在贴着他下流的部位碾,快感就从皮肤毛孔往骨头里渗。鼻腔酸胀,胸口陷入空白盲音。   应灏疼死了,大汗淋漓,但竟然控制不住嘴唇发抖,轻轻地压着喘息咬着牙笑了声。   “嘎吱——”   被虚掩起的门被推开。   乔谅拧着眉毛,抬头,看到应湛反手关上门。   黑发少年表情平淡,视线瞥过狼狈的弟弟,游弋到乔谅的脸上。   削薄嘴唇还湿红水亮。   刚做了什么,哪怕是最彻头彻尾的傻狗也能看得出来。   他手心挂着一串珠子,一颗一颗从手心淌过,隽秀阴郁的眉眼沉寂,安静道,“收拾一下,邵乐过来了。” 第014章 又留下了哥   邵乐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脊背挺直的黑发青年,低着头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表情冷静到几乎冷漠。   而另一边是乐队的双子兄弟。   应湛沉默无声,幽幽盯着自己的胞弟。   而应灏靠在身后的柜子,白发紊乱黏在深绿的柜子上,疼到满头大汗嘴唇紧抿发白了,眼睛还是乌幽幽发着亮,直勾勾地盯着乔谅整理手指的背影。   诡异的静谧,连门晃动的声音都刺耳。   应灏看向邵乐。   金发高大的少年气质开朗,是乔谅正当的男友。   他手指扣在柜子上,修剪干净的短短指甲摩擦过玻璃发出刺耳声响,脸颊蹭着铁皮柜子,冰冷让他的脸颊降温。   对不起啊邵乐。   虽然我们第一次见,但我一眼看出我们适合做好朋友。   但刚刚出了一点意外,我和你男朋友亲了个嘴。你人这么好,应该不会介意吧。   好想这么说啊。   啊啊啊好想…   可是说了乔谅一定会生气。   对乔谅来说被狗舔一下能算什么,恶心是恶心但毫无影响。   如果对他的计划他的未来有半点干涉,乔谅绝对无法容忍。   应灏是偶尔发疯,但还不想被乔谅开除。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沙哑声音,说:“吵到你了?我缺氧,摔了一跤。”   真的是好敷衍的借口。   邵乐看向乔谅。   乔谅随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轻描淡写道,“是这样。”   邵乐心里有疑虑。   怎么可能缺氧摔跤撞到那种地方?太可疑了。   但乔谅既然说了,邵乐就放下了。哥说的还能有不对?   也许是他们乐队内部纠纷。总不可能是乔谅做的,乔谅是那样洁白高贵的人,做不出这种事。   那就只能是应湛。   没想到对亲弟弟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这个乐队真可怕,乔谅是唯一纯白的茉莉花了。   沉阳也跟在后面慢慢走过来。   青年挺鼻冷眼的脸孔不羁懒散,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乔谅挺拔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滑稽的事情。   乔谅莫名其妙地蹙眉看过来,拧眉。   沉阳笑得更快活了。   乔谅面无表情:“莫名其妙。”   沉阳和乔谅一直是同班。   乔谅是很有名的天才学神,用最少的精力得到最好的成绩,所有人翻不过去的高山。   他装的。   白天装不学习睡大觉,其实竖着耳朵在听课。   跟别人说在听歌,其实mp3里面全是英语听力。   晚上回去还要背着别人看书学习,第二天困得埋头睡觉被发怒的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却能对答如流,收获一阵惊呼。   “怎么没听课都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心算能力也太厉害了。”   “不愧是乔谅……我们这些人怎么比得上……好有压力啊。”   在这些声音里他面无表情地坐下,心里怕是早就在仰着脖子暗爽了。   沉阳对乔谅的印象一开始很装逼怪,事实上也确实是。   打破印象的是他撞见乔谅被混混抢劫的那次。   他晃出校门的巷子,看到乔谅拽着书包带子,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踩着不良少年的屁股。   面无表情,修长手指里面攥着自己的板砖机。   声音很冷。   “抢我?怎么想的。”   身影和现在一样的挺拔。   被老师抓包打架的时候,也是和现在一样,轻描淡写地说怪话。   一张帅得人眼晕的脸上神情认真、清澈,蹙眉似乎有些不理解,“是他们求我这么做的。”   又用力地踩。   踩得二流子狼狈得狗一样往地上趴。   他长睫低垂,眯着眼威胁,清冽的一把好嗓子轻声逼供,“是不是?”   沉阳看得很清楚。   宽松的校服被他穿得很有意气风发的清冷少年感,和他做的事情相当割裂。   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二流子面红耳赤,怒得眼泪口水一起流。屈辱到不得了,在教导主任怀疑的目光里丢脸丢到奶奶家,只能死死咬牙说:“是、是……”   最后的结局是那群二流子被教导主任数落了个遍,让他们不要去骚扰好学生。   末了又赞扬乔谅一翻,说“什么年代了乔谅还在用那种手机,这就是好学生的态度,不会让手机影响自己的学习。”   乔谅表情很淡,隽秀眉眼很有风骨。严肃认真地说,“手机只用来打电话保持联系就可以了。”   其实就是买不起。   沉阳又忍不住笑。   回过神来,乔谅已经要和邵乐一起离开。   乔谅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沉阳眉骨一动,脸上的笑顷刻就淡了下来。   那种满足还在心间,让他心脏残存一种难以言说的扭曲傲然。他知道乔谅的过去,他见过乔谅的难堪和卑劣。   而这一切都是被乔谅所厌恶的。   乔谅恨不得沉阳从他身边消失。   这样就不会总有个人在提醒他,他来自什么地方,是怎样的身份背景。   很多时候沉阳觉得自己一定要恨他,他凭什么不恨乔谅呢,他在乔谅身上遭受多少屈辱和折磨。   但又真的做不到。和那些犯贱被搞出怪瘾的人不一样。他的回忆太多了,多到他可以找到千百个理由,理解并原谅乔谅今天明天后天,这次下次下下次。   过了会儿沉阳又想。   笑死,他其实早就对乔谅没感觉了。   他就是表演型人格,爱演,装得像是给乔谅当狗的样子,其实他有自己的节奏。   沉阳没有说话,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等乔谅和他擦肩,表情懒散又吊儿郎当,压着嗓子轻嗤一声,似乎在故意说——   我知道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也许还带点悲悯。   你一无所知的男朋友真的好可怜。他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总之似乎没有把乔谅放在眼里。   应湛却看得很清楚。   乔谅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沉阳目视前方,垂下的手顺势却轻叩住乔谅的手腕。   随着乔谅的走动,他戴着宽戒的粗糙大手捏合他的手心,收拢,蹭过乔谅的纹身,又放开。   一切的发生不到两秒。   他们之间甚至坦然到没有一个对视。仿佛真的相看两厌。   应湛静静看,忽然道:“弟弟。”   刚刚在乔谅面前还能硬撑一会儿的应灏彻底倒了,虚弱地跪趴捶地,狗一样喘气。   不知道是疼麻了还是爽麻了,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小三已经没有你的位置。”应湛缓慢收回目光,手指收紧,黑黝黝目光低垂看他,“看样子你只能当小四了。”   应灏抬头,幽幽地说,“什么世道……当小三都这么难……”   邵乐比乔谅高好多。   虽然乔谅知道他是大学生,但对邵乐在哪个学校读书又是什么专业一无所知。   对乔谅来说,他不需要了解邵乐那么多。   大概是体育生吧。   一身腱子肉。   贴在乔谅身边的时候滚烫热气都快治好乔谅的风湿。简直是在小花园狂奔咬飞盘,然后回头蛤嗤哈嗤喘气的狗。   狗叫:“哥和队友的关系看起来是真的很糟糕!哥拿到工作室之后要不单飞吧。”   乔谅若无其事地垂眸,拿纸巾擦手,“没必要,其实还好。”   狗又叫:“哥,工作室我昨晚就吩咐了,应该一周就有信。”   乔谅很满意。   他路过垃圾桶,随手把纸巾扔进去。有些泛红的手背上诡谲纹身像要钻进皮肉刺透他的骨头,扎眼得要命。   乔谅身上没有哪一点不好看。   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迹。   邵乐忍不住想去牵他的手。   确实也牵到了。   哥的手今天没有那么冷,手背有点微微的热。   邵乐轻易地能够感受到一层薄薄的皮肉,青筋微弱的起伏,肉下的骨骼关节……   乔谅温热手指带着练吉他磨出来的茧子,白皙的手背上是起伏的青筋。漂亮的手,每次他巡演,拨吉他的时候都有手控乐迷狠狠幸福。   但这只手现在被他牵着。   邵乐眼热,手抖,发烫。心里幸福到要昏过去。他面上微微绷住表情,不让自己的幸福泄露出来。   他装的不在意都是假的。他怕他不装了,忍不住了,会把乔谅搂着腰狂亲,然后乔谅知道他会被爽死从此觉得他很恶心,以后再也不肯给他牵手。   乔谅心情不错。   他说:“今晚留下来吧。”   好狗,有用的狗,总要给点奖励。   邵乐心脏猛地痉挛,火热的岩浆迸发。脑子里刷拉拉轰隆隆地开始下雨打雷,嘴巴一张,牙关就开始打颤。   很快他压制住了。   金发落在眼皮,眼角都忍不住痉挛。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冷静道:“好!!!”   门晃悠着合拢,光一寸寸推进。   应湛看到沉阳难看得要杀人的阴沉表情,侧脸紧绷,死死咬着牙发出冷笑。   又转头看着应灏。   应灏似乎并不在意。   也是。   应湛心里莫名烦躁,瘦削的手指又开始一颗颗地抠珠子。   他想,在乎男朋友留宿是小三的事情,小四还用不着考虑这么远。   这是职权僭越。   男生目光沉沉郁郁,下垂落在弟弟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他看着应灏的嘴唇,想它刚刚会是怎样印到乔谅的唇上的。   虽然他不感兴趣。   可是他和弟弟长得一样啊。   他没有办法不去想。会怎么舔,怎么亲,怎么辗转吻合,怎么湿润黏腻地,去勾碰乔谅会讲许多刻薄话的舌尖。   弟弟在亲乔谅,就像他在亲乔谅一样。   应湛想到是自己的脸孔和乔谅那样紧密的贴合,心底不由得有一种意外,一种……古怪。   他蹙眉,忽然开口:“是什么感觉。”   声音很轻,很幽微,带着若有若无的滞涩感。   疼得眉眼都是汗水的应灏却愣了下神,脸上出现和那晚的傅勋几乎如出一辙的恍惚的表情。   不需要判断。   从某种微弱的感应里,应湛就能感受到弟弟骤然起伏的心绪。   毋庸置疑,他陷入一段叫他醉生梦死,哪怕被顶得要报废了也觉得很爽并且很值得的回忆。   应灏说:“这个嘛。”   他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抿了下,有些费力地笑了声,“……秘密。” 第015章 又爽麻了哥   应灏做了个梦。   梦到刚和乔谅认识的时候,清粼粼瘦骨嶙峋一身骨气的少年。   还梦到乔谅从公司楼下路过。走进去,又倒退,从书包里掏出罐头打开扔给丑得惨绝人寰的小猫。   又梦到乔谅两面三刀的样子。   在背地里讥诮着说那种蠢狗,套人价值汲汲营营,最后把人扔开,像个人渣。   最后梦到他像傅勋见过的那样,昏昏欲睡全无知觉。   衬衫失去体面,皱皱巴巴。   应灏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如梦游一样,手敷在乔谅的脸颊。   捏住下颌,把散落黑发下的脸露出来。   好狼狈啊…   乔谅。   乐队的大主唱,主心骨,定海神针,怎么可以这么毫无防备的狼狈。   应灏的手指有了点清亮,乔谅都始终没醒过来。   “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让应灏猛地惊醒,脖颈的筋跳了下。   手机快从桌面上震下来,他都无暇去管。爽得像在梦里,怔怔然看着天花板,脑仁都一抽一抽,好久没回过神来。   他住在一楼。   二楼是乔谅。   乔谅和他男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啊。   好想看啊……好想……   他幽幽盯了两秒,隽秀的脸上表情微弱地扭曲了下,然后爬起来给乔谅转账。   对乔谅来说,足够有用才能留在他的身边。   应灏之前觉得,乐队是无法分割的一体,他只要存在就是有用的。他的乐队演出表现从未拉胯,只要死不了乔谅就不会让他滚。   混日子嘛,不丢人。   现在他觉得不够。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他和哥哥那样无牵无挂的死人又不一样……   他要努力,要奋斗,要配得上小四的身份。   “叮咚——”   乔谅的手机一直在响。   收款消息跟着发疯一样胡言乱语的道歉一条又一条地弹出来,无人在意。   邵乐把唇印在乔谅脸颊,金发扫在乔谅的耳边,湿漉漉拱弄着往下蹭,大腿抵开浴袍一角。   乔谅任由他弄,单手拿着手机,眼皮垂敛,表情认真。   为了Ts20盛典,乔谅必须拿出足够亮眼的作品。现在已经八月份,接近年末,马上就是出歌热,要想拿到全年榜单TOP很有难度。他用内部权限查阅有出专辑计划的歌手,黑亮的瞳孔冷静又暗涌地映着那些名字。   这个能力不行但人气很高,偶像歌手,粉丝很能买。   那个老牌歌手实力强劲受众很广,一旦出歌支持者甚众。   当然。   乔谅觉得这些人都比不过他。   如同兽类的呼吸扑洒耳边。   年轻人宽大手掌覆着乔谅的腰部,手心贴合凉韧的肌肤,人鱼线和薄肌线条清晰。   乔谅的冷淡自持让他喘不过气,脖颈纹身狰狞跳动,挺直鼻梁抵住青年锁骨,舌头抵着那块温热皮肉,粗糙如同兽类的舌头剐蹭着轻舔。   呼吸都发抖。   说话都打颤。   “哥……”   乔谅还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六神无主了。   乔谅略有不耐。   清高的青年对一切性行为都感到嫌恶。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这样没必要又恶心的行为上瘾。   包括接吻也是。   乔谅是带高高在上的轻蔑意味看那些人的。   狗一样伸着舌头碾着嘴唇,吃别人口水都嫌不够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然而他却被他觉得可笑的人亲得呼吸不稳,鼻腔里有几声重重的呼吸。   他蹙眉扯住邵乐的头发,咬牙,压了又压,才把喉咙里的那句“滚开”变成稍微温和些的,“你是狗吗?”   被扯开的邵乐的确像被拽着链子阻止爆冲的狗。   那张表情空空凶劲儿很足的俊朗面孔,怔怔看了乔谅两秒,嘴唇抖了下。   然后硬生生忍着撕扯头皮的痛意,把脑袋佝下去亲乔谅。   金发垂下,声音沙哑又亢奋,“我是我是,我是哥的狗。”   他看乔谅是一种怎样的目光。   他自己知道,带一点控制不住的仰慕和崇拜。   想到乔谅,看到乔谅的脸,邵乐脑子里可以毫不费力回忆起无数采访。   作为乐队歌手,乔谅的曝光远远不及娱乐圈明星或者常规歌手。   他走得并不顺畅,让人总觉得很心疼。得到的远远不够,根本配不上如今的乔谅。   一开始邵乐没想过要和乔谅谈恋爱的。   他对乔谅根本不是那种感情。   他只是想看乔谅走得更高更远,变得人尽皆知,也许还有一点好奇,好奇几年前还在小酒馆驻唱的人能走到什么程度。   初次偶遇的时候邵乐喝酒喝得昏昏沉沉,离开酒吧的时候和驻唱歌手撞了路线。   “你为什么不签公司做乐队?”邵乐问。   乔谅斜斜一睇,清冷又散漫。   他为了戒烟咬着棒棒糖,坚硬的糖块被咬的嘎嘣作响,泪痣冷淡颓懒,含糊的声音很轻。   “听过《启蒙》吗?”   邵乐当然听过。   年度金曲奖得主章五安目前最火的歌。   章五安年近五十,青年才华横溢,壮年却被称为江郎才尽。   为了证明自己,他频繁出席各大音乐综艺,仍然被嘲讽,说他已经不再有资格评判现在的新兴艺人。   这首歌是他翻盘的杀器,出歌当天就掀起轩然大波,风评瞬间逆转。   “那是我的歌。”乔谅说,“写给我哥的。”   邵乐愣在原地。   而乔谅还在往前走。   萍水相逢,他不在乎邵乐信不信,哪怕觉得他在异想天开说大话也无所谓。他不在乎任何人,不信任何人。   走到分岔路,乔谅手插在口袋里安静等着红绿灯。他清瘦高挑,像直戳庸碌人群中杀气凛凛的一把剑。   绿灯亮起。   乔谅提了提琴包,转身时黑发被风吹散,淡淡睨他一眼。   很清、很正、很定的眼,熠亮惊人,没有半点迷茫和迟疑。   “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来做驻唱。”   这晚的凌晨两点,老派歌手章五安名声扫地,丑闻大曝光,消息热度足足炒了三天才下去。   网上声势浩大,紧跟着就是被封杀,处罚,日报刊登,谴责当下的不正之风。   章五安方一开始是律师函警告,后来是工作室声明,最后连道歉声明都发了整整十八篇,都阻止不了汹涌的颓势。   第二天,乔谅的正版《启蒙》挂上热搜。   半个月之后,邵乐还能在热搜上看到有人砸章五安臭鸡蛋烂菜叶的视频。   是被纯买上去的热搜,初始浏览量低的吓人。   这样的丑闻,受人尊敬的人曝光难堪一面,看起来更像是某个富家子弟顽劣的戏弄心情,又或者讨好谁的小把戏。   邵乐手臂收紧,紧紧圈住乔谅的腰部。   时间过去这么久。   能帮上乔谅的人,终于可以是他了。   哥……完美的哥,毫无瑕疵的哥。   就应该全神贯注地搞事业,一步步走到最高点。   那些麻烦的肮脏的事情,不应该不长眼地耽误他的时间。   少年眼中暗沉沉地燃烧一簇火,手指轻勾,直直看着乔谅,眼亮得惊人,大气都不敢出。   乔谅下颌紧绷,喉结频频滚动。   蹙眉,抿唇,冷白俊朗的脸孔泛起红。   克制着不肯开口发出半点声音的样子,一种较劲似的不服输。   仿佛只要发出声音就很丢脸、很耻辱、很不能容忍。   可爱死了。   啊啊啊啊啊。   邵乐紧咬槽牙,发根竖起。   不怎么灵光的脑袋里只想做好坏的事情,过分的事情,好让他的嘴巴打开。   听听他的声音。   邵乐脑子一热,不经思考地停下手。   在乔谅半眯往下睨的清冷眼神里,他握着他的腿弯往上抬,低下头,靠近,心跳得飞快。   好无法想象。   邵乐不是一般的有钱,他是超级有钱。他的确性格开朗友善,但却心气很高。   这种事情换作以前只会叫他恶心。   怎么可能这么做啊,简直不可理喻。   可是…   挺直鼻梁往下蹭。   乔谅抽动了下,呼吸紊.乱。抓着邵乐金发的手指倏然一紧,手背刺青活过来一般狰狞。   喉咙里滚出微微沙哑的闷哼。   好听的声线冷厉,带着喝止意味,裹着微不可察的颤抖,“邵乐!”   邵乐耳根一热,脸都快爽麻了。   完了…   他不会真的是恋爱脑吧…   好爽啊,哥。 第016章 又沦陷了哥   林城8.16的livehouse是响盒子乐队的专场。   乔谅从下飞机再到去livehouse的路上,都是邵乐豪车接送,连司机都长得端正穿着高定。   乔谅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车。   这个城市有,那个城市也有。不仅有车,还有房,这里一套,那里一套,有钱人的房子就和穷人的孩子一样多。   这辆立着小人的豪车从内部通道驶入车库的路上,乔谅隔着车窗看到不少人惊讶的视线。   那些人嘀嘀咕咕的声音若有若无传到他的耳朵。   “我说呢,原来是乔谅啊……”   “之前就听说他很有钱。”   “好帅的车,和乔谅怪配的。”   乔谅冷静又傲然地想,不错,挺有眼光。   虽然穿着简朴,但简朴只是乔谅的人设。事实上他对自己的生活质量颇有要求,否则也不会只是在南城待一周,都要特意租住小洋楼而非酒店。   咖啡要喝最贵的。年产量不过四万袋的蓝山咖啡,假货满天飞,正品没有门路根本买不到。虽然乔谅只是不入流的咖啡品鉴师,尝不出来多惊天动地的差别,但只要拥有,就已经是品位和地位的象征。   市值无可估量的豪门限购车,就算大多数人都无法看出这辆车的价值,但那流畅的车身、华丽的内饰,已经在无声地彰显高傲本质。   从这辆车钻出来的乔谅却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外套,墨镜架在鼻梁,帅得势不可挡。耳骨戴了单边耳夹,躬身时蜜金的猫眼石晃动。戴着宽戒的手指拽着自己的吉他包。   短发清爽,衣着干练,眉骨锋利压着疏冷。   好装。   但是又帅得应灏都头皮发麻。   他和哥哥默默跟在乔谅后面走,总觉得乔谅其实很有耍帅的嫌疑。   邵乐派车来送,但本人并没直接跟来。毕竟乔谅没有当众承认自己有新男友。他很懂规矩,觉得自己不应该打乱乔谅的计划,虽然也不懂乔谅的计划是什么。   应灏和哥哥头碰头一商量,一致认为乔谅失算。   说不定邵乐就是很享受这种地下恋情的滋味。   应灏说:“和台下乐迷一起狂欢,听别人叫乔谅老公老婆宝宝,但只有他是真嫂子这种感觉也许会让他着迷。”   应湛却慢半拍才低声附和。   “还会做乔谅看着台下乐迷,实际上在看他的那种梦。”   应灏感觉有些微妙。   转过头。   身边的黑发高挑青年在眯眼看前面乔谅的背影,耳上的黑曜石耳钻微微闪烁。   乔谅背挺得很直,单肩背着黑色大琴包。   应湛想起他有次看到乔谅背着包走,被乐迷问为什么不双肩背琴包,是不是在耍酷装帅。   乔谅半低着眼,认真看着那个粉丝,回答:“会打到头。”   应湛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就是,有点莫名地扯了下嘴角。   回神就看到弟弟探究的幽幽视线。   应湛心里微微一突,把额前的湿发捋到脑后躲开对视,声音平静,“……怎么了?”   应灏手插在口袋里,看了会儿他,慢吞吞收回视线。   “没事。”   抵达livehouse之后,在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协助下,会在乐迷入场前进行试音。   试音完成之后,在和灯光师沟通的过程中,场外噪音越来越大。   江帜雍戴着墨镜排在人群里,拥挤、闷热和陌生人的肢体相撞都让他心情愈发烦躁。   乔谅——不对,邵乐在吗。   在的话看到他怎么办?   乔谅……不对,他要怎么和邵乐解释,自己莫名其妙来看乔谅的演出。要是邵乐误会他对乔谅有什么想法就麻烦了。   他想着,深蓝的眼珠震了下,莫名其妙地把领子往上扯,两秒后一顿,又心浮气躁欲盖弥彰地按下来。   他并不心虚,何必遮掩。   这种怪异的情感拉锯让他感到反胃。   林城不比南城宜居避暑,夏日炎炎,太阳很大。   江帜雍买的VIP票,可以提前入场,工作人员给他盖了个章在手背。   livehouse里有空调,比外面凉快。只是非常吵闹,信号还不好,融进去就等于失联,男女都只能扯着嗓子大叫。   在宽阔的演出区后方是小型酒吧,可以点酒水。   江帜雍看了一眼,眉毛就皱起来。不知道四十块一杯的酒有什么好买的。工业酒精勾兑而已。   他从不会来这样的场所,就连上次南城站巡演,江帜雍都是在巡演结束之后才来。   人挤人的闷热让他觉得掉价,劣质酒水和狂乱低迷的灯光让他不适。   音乐本是一味让人舒缓心情的良药。   小时候他和表哥一起住,表哥痛苦的时候就会拉小提琴。虽然他五音不全,但是看到所有人都被他搞得敢怒不敢言,表哥的心情的确是舒缓不少。   也许因为表哥带来的刻板印象,江帜雍对吵闹的音乐有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和厌恶。   livehouse是小型巡演场地,音响声音开得很大,地面几乎都跟着一起震。心跳被迫跟随音乐的节拍,带来憋闷的窒息感。   噪音,味道,闷热,不适。人越来越多,噪音也是。江帜雍绷紧侧脸。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真的是疯了。   江帜雍等得不耐,额头沁汗,不住张望,想看邵乐在不在附近。提心吊胆得简直没道理。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   就算怀疑乔谅和男友是同一个人,又为什么要来他的现场,折磨自己向下兼容。   他应该和乔谅更体面地见一面。   让乔谅好好看看,当初放弃他是怎样错误的决定。   江帜雍按了下眉心,彻底放弃,开始往场外挤,整齐的衣服被挤出褶皱。   这种失态叫江帜雍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烦躁。蓝眸阴沉着,嘴角都抿紧。   然而挤到一半,他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开始猛蹿,然后是人群陡然爆发出的欢呼。紧跟着是更猛烈的音响巨震。   心跳都快死在这里了。   他真的受够了!   江帜雍肩膀被前后左右的人带动着,汗水蹭到他的外套,香水味闷堵他的鼻子。   一阵怒气和某种高傲的屈辱让他咬牙开口:“请——”让开!   “——乔谅!乔谅!乔谅!”   他的声音实在不起眼,淹没在乔谅的名字里。   “呼——”   一道风声。   莫名清晰的呼吸。   麦克风的哔啵噪音。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   江帜雍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清晰,好像他的耳朵早就为这一刻做好准备。   “下午好。”   不管怎么听,乔谅声音都实在是天赐的悦耳。   在周遭骤然拔高冲破耳膜的尖叫中,江帜雍听到心脏的盲音。   这几天里,江帜雍甚至不敢去网上搜乔谅live音频去对比。他逃避,又带些扭曲怨恨的期待。   明明是男友亏欠他,可感到近乡情怯的竟是江帜雍。   理智告诉他应该让这件事过去,不要去追究。   情感却嘶吼着,带着他来到这里。   真的站在这里,又有强烈的不甘和怨气;得到意料中的印证,第一反应居然是狂喜。   接踵而至的,是数不清的怀疑。   江帜雍被欢呼裹挟,头脑发僵,抬头去看乔谅。   是他又怎样。   那样虚伪的骗子,江帜雍不可能送上门告诉他自己还忘不了他,让那种死装鬼去爽去得意的。   他顶多是有点后悔。   识破乔谅的身份后,更不应该让他的朋友被狠心骗子骗。同样的经历他遭受过就够了。邵乐是无辜的。   他会让邵乐好好看清他男友的虚荣恶劣本质,让他们分手。   黑发泪痣青年状态松弛,显然已经习惯舞台演出。   他调整电吉他肩带,烙印纹身的手握住麦架,回过头和傅勋对视一眼,颔首。   暗红光线扫在他的脸上,耳返漆黑,皮肤苍白。蜜金色的猫眼石微微晃动,折射出的一叠彩光擦过他单薄下颌。   几乎是一种有悖清高的刻意。   像把人的视线吸引到他脸上的手段。   疏冷清隽的一张脸,在这样的氛围下轻易引动尖叫。   “第一首歌,《金主》。”   熟悉前奏响起的瞬间,台下的欢呼翻天覆地。   乔谅的TOP级别歌曲。   《金主》。   这首歌很狂,和清冷长相的乔谅完全不匹配。但只有这样清清冷冷的乔谅才能唱出那种野心那种傲气。   本质是回应早期的论坛争议。   关于他被包养的消息。   人性中直白的欲望展现,撕破脸坦诚的自私和傲慢,非常自我,非常高傲,非常目中无人。   歌词简言之就是:他们也配。   在乔谅的短暂人生中,见过太多人,看中他的脸、□□、才华,伪装出来的端庄风貌;又或者自以为是地,觉得看穿乔谅千疮百孔的丑陋内心,依然自顾自投注“高尚”的爱。   试图拯救他、挽回他。   这些人都太高傲,他们爱乔谅,还是爱自己的欲望和拯救欲。想用金钱,丰富的物质,还有他们满是漏洞的爱打动乔谅。   但很巧,乔谅也很高傲。   比傲慢更多的是他的野心欲望和投注世界的厌烦。   仅仅有钱有势,长得不错,难道就值得乔谅付出自己的宝贵时间和珍贵的谎言吗?   不为乔谅付出点什么,怎么值得他回望视线呢。   而只是为乔谅付出了什么,就要把他们高高捧起,称为金主吗?   动荡如同海啸的鼓点。   吉他贝斯和键盘错落,混出一种快把灵魂拉拽出来的强劲感,具备坚定又冷蔑的力量。   不是的。   这些人在数十年后回顾,一定会震撼年轻时候这笔投资。   “我真的最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没有拍MV简直是一种遗憾。”   嘶吼的喧闹。   “啊啊姐妹你懂我!总觉得是那种纸醉金迷的混乱场景,在赌场金色的筹码堆砌的华丽夜色里。。小乔哥用鞋底碾在他们的胸口或者脸上,看他们露出那种丑陋的表情厌恶地骂人。”   “……草了,太对,就是这种感觉。”   江帜雍抱着胳膊,听得直皱眉。   什么形容。   真是烂俗——不对,真是低俗。   乐队配合极好。   乔谅手按琴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住电吉他上扫弦。明亮尖锐的弦音炸耳,诡谲纹身像是要活过来一般扭曲。   声音是他最大的王牌。   他一开嗓,头皮发麻。清冽无比的穿透力,俯瞰众生般的傲气。   副主唱与和声渐低,贝斯的声音混入其中,鼓点密集眼花缭乱,键盘调音面板闪烁。   一切如同爆裂的烈火,音色叠加,无与伦比的听觉盛宴。   夹在人群中的江帜雍很不起眼。他和不起眼的所有人一样,仰起头去看乔谅。   那双乌黑的眼眸轻飘飘,落定在江帜雍的脸上。   他在看他。   江帜雍眉心一跳,忍不住攥住手,玛瑙戒指冰冷质感叫他清醒,心底仍然是一道声音生硬地附和。   那些人说的也许不是没道理。   这首歌从前奏开始就是这种味道。   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的、不可一世的,又无比冷静的。   甚至能直接幻视乔谅那种厌恶又带着极淡戏谑的表情。   在金钱和权势的灌溉洗礼下,重重地踩、恶劣地踩,踩脏、踩烂。俯视他们屈辱愤怒的表情,平静地说,“不过如此。”   江帜雍心脏跟着节拍狂跳,不适感带来反胃的呕吐欲。   他在livehouse内格格不入。   身边都是狂跳发疯的男男女女,大声跟唱比音响震动的巨大噪音更叫人发疯。   太吵了。   灯光,彩片。   大屏幕红色和金色冲撞,歌词不断闪烁切换,在乔谅后背透下不同颜色的光,劲瘦的躯体都影影绰绰。   洁净的,无暇的,明透的,坚硬的骨戳透他的脊梁。   江帜雍忽然不合时宜地想,乔谅身上会是什么味道。   感觉会是挂雪的松针叶。   清苦发闷,又冷凛凛的,时不时地刺人。   一滴汗从后背滑下,江帜雍脊背发麻。   在疯狂又狰狞的鼓点里,他近乎躲避地拉开视线。   却正对上邵乐的目光。   金色短发的少年高挑伟岸,隔着蹦跳的人群,直勾勾盯着他。 第017章 又开明了哥   演出结束后是一系列的签售活动,乔谅不出意料又见到了Rain。   他对Rain印象深刻。   常来的乐迷乔谅都记得,Rain虽然次次不落,但乔谅记得他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一开始他的相机不允许被带入内,于是之后每一次都能找到办法混进内场当一个闲职工作人员。   也许不是很合规矩。   但他好像很有钱,而大多数规矩对有钱人来说形同虚设。   除此外,Rain和他每一次见面都打扮得非常严实。   口罩墨镜帽子一个不落,看不到半点脸。能感觉到气势比在网上温温吞吞的样子凌厉些,不怎么搭理人。   两人交流很少。   Rain很沉默,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也不会像在网上聊天那样,说很多话,还管他叫宝宝。   利落签完字,乔谅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签名。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签出这种感觉的,他傲然想。   然后抬头,低声问,“这次也不合影?”   男人摇头,视线在专辑封面上流畅的字迹上顿了下。头往下低,指骨清晰的手压了下帽檐,耳廓有些微微的红。   他压着嗓,透出些难辨的沙哑,言简意赅,“抱一下就好。”   乔谅不意外,每一次带签售的巡演Rain都会这么说。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   Rain比乔谅还要高挑,穿着灰色的防晒外套。他走近,很有礼貌地轻抱住乔谅,圈着乔谅的后背往怀里按。   乔谅的猫眼石耳坠轻轻砸碰到他的肩膀。   Rain默不作声,头皮隐隐炸了一下。   又瘦了。   Rain心里有些酸胀。   乔谅谈的新男友真的好没用,连做好贤内助都做不到。   Rain稍低头就看到乔谅。   拥抱碍于礼仪和某种潜规则限制而没有落到实处,太悬浮,只差一步。很想用力抱紧,让这个拥抱狠狠嵌合。   青年挺直的鼻梁上已经有了些汗水。他抿了下唇,喉结一滚,安静松开乔谅。   乔谅哪里都好,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唯独眼光不好,每次交往的男朋友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不能在乔谅需要的时候自己送上门,在乔谅不需要的时候去死吗?   好心疼宝宝。   什么时候宝宝才可以不管那些男人。   *   江帜雍和邵乐陷入怪异的气氛里。   “不是什么都能原谅吗?连乔谅都快和那个乐队男接吻了也不在乎,”江帜雍挂着冷脸,低头转戒指,“现在反而在意起我来看乔谅巡演了。”   邵乐这次的警惕超出江帜雍的判断。   真奇怪。   “你的意思是我想多了?”邵乐接话很快,急而短促笑了声。   男生靠在冰冷的墙上,肩膀宽而削直,金发零碎散落,一双眼直勾勾的,“我们认识十多年了,我很清楚你的性格。”   江帜雍就是那种特权浇灌出来的人。   很高傲。   和乔谅不一样的高傲。   乔谅傲气来源于对能力的笃信,而江帜雍来源于“人各有命”。   “这样的地方,你根本不会来。”邵乐说。   所以是别人也就算了,邵乐不了解他们。   但是江帜雍这么做,一定有问题。   空气中静了一瞬。   “想多了。”江帜雍为这一秒的寂静而紧绷,他竭力表现得放松,甚至笑了声,“你觉不觉得你恋爱越久,越容易疑神疑鬼?”   他就说他不想被邵乐撞见。   因为一旦被邵乐撞见,哪怕他并不心虚也必须要辩解。   为了避免被邵乐揪着质问,他语速飞快,敷衍又刻薄道。   “我就是在外面随便逛逛,莫名其妙就进来了,这么热的天,我进来避暑不是很正常?票也是别人买的,莫名其妙就买成vip了。这也是我的错?”   邵乐又不是傻子,“你说的话自己信吗?”   江帜雍讥诮道,“觉得荒谬就对了,因为我根本懒得应付你的质问,匪夷所思。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会带给你那么多质疑的想法吗?说到底还是你们不合适,趁早分手解脱乔——你自己吧。”   他冷汗都惊了出来。   但还好邵乐没有注意。   江帜雍眼角痉挛,转着蓝眼珠往旁边看。   安全通道的绿光幽暗,邵乐拧着眉毛陷进自己的思绪,脖颈青筋带动纹身,一种阴暗的劲儿。   发丝垂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声音很低,“你第一天对哥是那样的态度,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再和他见面。”   他没有说后半句话。   但江帜雍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而且是偷偷地来。   本来就没有见面!   江帜雍立刻有些控制不住的怒气,他受不了邵乐这把他当什么心怀不轨之人隐秘逼问的态度。   这当然不是出于心虚,而是任何一个清白的人都无法坦然接受污蔑。   也根本受不了乔谅的名字从邵乐的口中吐出来。   左一句乔谅,右一句乔谅,仿佛在有意为之地提醒他什么。   是乔谅男朋友很了不起吗?在耀武扬威什么?   江帜雍对乔谅没有想法。   他不是一直都站在邵乐这边,提醒他不要和乔谅再继续了,趁早分手吗?   就算乔谅最后和他相认,难道他过了五年还能给他当狗?   别太荒谬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恋爱脑。   江帜雍事业有成,早就不在乎过去那点事情。   “邵乐。”   混血青年抬起头,轮廓有冷硬感,眉眼压着阴郁。   “十多年的朋友了,这点信任都没有?就算不信任我,难道不信任乔谅?”   “我当然相信哥。”   “那你又在慌张什么,你们情比金坚,外在的一切威胁不是都应该成为你们感情的试金石?”江帜雍嗤笑。   邵乐也不想这样,他只是不安、恐惧。   少年金发扫在凌厉眉骨,薄唇紧抿,表情放空,琥珀色眼眸阴翳沉沉,脑子里想到的是那天晚上。   乔谅半梦半醒间劣质睡衣被蹭开,邵乐要被可爱昏,美滋滋给他盖被子,蓦地发现乔谅敞开的衣服里,胸膛红色的一小片。   是撞到的吧。   他当时想。   把衣服蹭开,凑近看。能察觉隐隐有一点偏深,类似吻痕的痕迹。   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   然后地面不小心长了嘴巴嘬上去。   当男朋友的人都知道,这是很正常的。   好吧,心里欲盖弥彰这么想,邵乐其实真的碎了。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别让他找到。   哥必然不会自愿,所以一定遭遇了不公的对待。   坚韧的哥,坚强的哥,温柔的哥,到头来还要怕他担心而努力隐瞒,什么都为邵乐考虑。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   好崩溃,崩溃到邵乐忍不住低头往下埋,嘴唇发抖去贴去蹭…含吮着拿舌头打转。   听到一点湿黏闷闷的呼吸和轻哼,更忍不住狗一样拼命拿鼻尖拱,竭力企图用自己的气味和痕迹掩盖旧痕。   最后被乔谅提着头发拎起来,骂他大半夜发疯。   打是亲骂是爱,哥对他亲亲爱爱,邵乐轻易幸福了一下,但第二天还是焦虑。   焦虑到现在。   回神就听到江帜雍咄咄逼人的话。   “防备我不如去防备那个红发乐手。下次你去乔谅家里,打开衣柜,窗帘,或者看看床底,说不定就会发现巨大惊喜。”   江帜雍抱着手嗤笑,又莫名觉得自己的笑声里带有一点挑衅意味。   这挑衅让他下意识警惕,拧住眉毛反思,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反思。   他本就问心无愧,要是邵乐觉得他在挑衅,是邵乐自己的问题。   眼角痉挛了下,深蓝的眼睛和冷削的面孔冷凝。   邵乐的确像被激到了,猛抬头狗叫起来。   “你在说什么!”   他像小豹子一样冲上来死死拽住江帜雍的衣领子,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如同被点亮,是汹涌的怒火。   江帜雍惊到一下,“你——”   邵乐用力地咬牙,冷戾眉眼抽搐,但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恍惚了下。   在数秒停顿宕机之后,忽然又像往常那样露出爽朗的笑来。   手一松,道,“你说得对。”   江帜雍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了,拧眉:“……我……说得对?”   邵乐坚定道:“我想开了,我调理好了。就算他们能藏在衣柜、窗帘,床底又怎样?”   江帜雍:“???”   邵乐眼睛明亮如有火烧,松快地咧嘴笑起来,一张脸上又重新涌现快乐,露出虎牙。   “有小三又怎样,看到我来他们不还是要躲起来?”   他认真地说。   “他们只能躲,再不爽也要躲。因为这就是我的身份、我的地位,这就是哥给我的权利!因为我才是哥唯一爱的人!他们都是过客,我才是唯一的家。”   江帜雍:“……”   他真的,要气笑了。   就他,乔谅唯一爱的人?也配吗?   乔谅还说过江帜雍是他的唯一呢。   想着想着,江帜雍又想起邵乐说,乔谅只叫过他宝宝。   骗人,他明明也这么叫过江帜雍。   隐秘感让他心脏猛跳,背叛朋友的愧疚都如烈火狰狞。   乔谅只是和邵乐玩玩,和他当年才是认真的。看时间,说不定他还是乔谅的初恋。   而邵乐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帜雍感到一阵莫名的爽快,用力掐着掌心,玛瑙戒指坚硬质地硌得指骨生疼。   不对……不对。   他不能这么想。   他现在已经很理智,很冷静,和过去的蠢货不再一样。   江帜雍花了一点时间,找回自己应该在这时候说什么。   “第一次见有人对小三态度如此开明。”他整理被邵乐揪扯凌乱的衣领,傲慢讥讽道,“可以,不错,很好,加油。有这种心态你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话音刚落,他们都听到“嘎吱——”一声响。   门被打开。   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这脚步声江帜雍只听过一次,却好像用力烙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脑袋扭得比邵乐还快,并且飞快地把邵乐拉扯到角落躲藏起来。   楼梯上面的光亮处乔谅走过来,男生衣架子身材,腿长肩宽,把简单的衣服撑得宽松有型。   他和邵乐站位靠近扶手,在昏暗光线中并不显眼,乔谅甚至根本没有发现他们。   江帜雍这时候才发现,乔谅身后还跟着一道影子。   红黑驳杂的狼尾发,一串耳钉耳链,挺鼻冷眼暴躁脸的——沉阳。   “说吧。”   乔谅支着腿往墙上一靠,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打火机玩。   灯光忽忽悠悠地闪进他冷淡的眼睛里,一张清隽出尘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江帜雍盯着他的手看,纹身在光线游弋下显得更加诡谲艳丽。   忽然又想起男友的聊天记录。   【有纹身的打算……挑一个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只手当时拽着邵乐的头发和他接吻。   也的确是,一眼就能看到。   乔谅甚至真的履行了对他的承诺。   他们曾经爱过。   “三分钟内说完,没有空陪你耗。”   乔谅的声音很轻,带着居高临下的不耐。是邵乐极少听到的语气。   邵乐发愣。   真好听。   沉阳在地下车库恶心得要死的小三言论还历历在目,江帜雍觉得,接下来的发展…不会让邵乐好过。   他们或许要撞破什么了。   想到这,他竟然为乔谅捏了把冷汗。   身边的邵乐像傻狗看到主人一样打算奔上前,却被江帜雍用力拽住。   “不是很相信乔谅?”他蓦地说,“那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他也是为了邵乐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分手很简单的。   除非邵乐真的没在开玩笑,是个自尊都不要的蠢狗恋爱脑,当面知道有人要给自己男友当小三都能忍。   “当舔狗有什么好,在激素和患得患失里像被下蛊一样围着一个人打转。”   两人之间这么多争执爆发,他都还在劝导邵乐。   他真的是个好朋友。   “你醒醒吧。”   “别当了。” 第018章 又宝宝了哥   三分钟够说什么!   沉阳刚想反抗,就见乔谅抬腕看了下表盘。   “现在是19:04,沉阳,你已经浪费了二十秒时间。”   “你的时间有那么宝贵吗?根本就是不想跟我说话吧!”   沉阳崩溃了。   乔谅,他真的恨乔谅,刻薄也就算了,还小心眼,小心眼也就算了,还吝啬。   连这点时间都要和他计较。   乔谅:“三十五秒。”   沉阳脑子里嗡嗡的,都是气,他崩溃完迅速整理思路,“我在台下看到邵乐朋友了,酒吧那个。”   他语速飞快。   江帜雍却蓦地僵住。   他以为沉阳要说自己当男保姆的事情。   谁能想到沉阳扯到的人是他?   青年后背都发汗,又暗自拧眉恼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缘无故地紧张什么。   可笑,他本就问心无愧。   但……如果沉阳说起他听到的那些话为什么不和邵乐说……他又要怎么解释?   沉阳当时和乔谅在窗台聊天,也就随着乔谅目光远远瞥了一眼而已,导致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看到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说了很多不该给他听的话。   ——现在想想,邵乐朋友听他说了那么多,应该早和邵乐通气了才对。   怎么现在都没有听到乔谅和邵乐吵架闹翻或者分手的消息?   他左思右想,觉得没有人能知道这个消息还能忍。那么邵乐朋友不和邵乐告密只有一种情况。   “他是为了你来的?你和他什么关系?你男朋友知道吗?”   沉阳立刻观察乔谅的表情。   很可惜,乔谅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靠在墙边玩打火机,黑发清爽凌乱,深邃的脸部轮廓忽闪忽闪。   又是这可恨的面无表情,懒得对他的蠢话做出反应。   沉阳:“乔谅!”   角落里的人陷入沉寂。   邵乐从他紧抓他臂膀的力道感应到什么,转过头,琥珀色眼珠如同夜色中的兽瞳。   江帜雍心口一跳,立刻跟抓着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将他放开,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这样和做贼心虚有什么区别?   糟透了的反应。   青年蓝眸闪烁,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两秒,手心微蜷,喉结一滚,一阵恶心反胃的灼烧感又堵到心口来。   楼道内静谧无声,只剩下安全通道的绿光幽微闪烁。   乔谅声音轻轻,“只是这个?”   沉阳一愣:“我——”   乔谅眉梢挑了下,“你想听我说什么,我对邵乐朋友有想法,然后从我这里得到验证,去找邵乐告状?”   江帜雍的后背骤然一紧。   邵乐的警惕目光渐渐变化,他却怪异地感到心弦一松,英俊而锋利的混血长相浮现些淡然来。   看吧。   他就说,乔谅这种虚荣的人,就是谁有钱跟谁玩。   是你非要和他在一起,现在要被甩也怪不了我。   沉阳不假思索地道,“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种自甘下贱小三小四的事情,当然要揭发。”   乔谅瞥他一眼,轻嗤了声,又低头。   咔哒咔哒拨着火机盖子,睫毛跳着火光,下颌线锐利漂亮,“与其说对那种人有想法,不如说是踩死他的想法。”   静谧了短暂一瞬。   乔谅总觉得好像听到忽然变重的呼吸,侧过头蹙眉看向一旁的通道。   沉阳:“那他怎么——”   乔谅抬眼乜着他,浓黑眉宇蹙了下,“你还有一分钟。”   沉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你!”   一时间真想破罐子破摔,他就死赖着不走乔谅能把他怎样?   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笑了声,低沉道,“你和帆盛的合约快到期了吧。”   乔谅手一顿,终于正眼看他。   响盒子现在是帆盛旗下最火的乐队。虽然帆盛主营不是乐队,但资本家,谁会眼看着钱自己长腿跑路?在合约到期的时候一定有很多掰扯不清的东西。   沉阳入圈早,最是受过这些资本家磋磨。论打官司,他的确很有经验,也有不少人脉。   “最近台风天,我家被淹了。”沉阳耸肩。   他脖颈上挂着花里胡哨的链条,低头时晃动碰响。和乔谅对视,眼珠偏褐色,闪着亮光,咧着嘴角。   “让我去你家住一个月,一周也行,我帮你处理。”   他有些不太情愿地蹙眉补充:“不会让你男友知道的。”   江帜雍看向邵乐,少年脖颈的纹身在幽微光亮中紧绷,表情像在思考。   他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总觉得邵乐是真的会信。   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是正当的关系,现在沉阳说的就应该是“跟你男朋友说一声”。   乔谅:“你家在28楼。”   乔谅竟然还记得他家在28楼。   沉阳下意识又要给乔谅开脱了,乔谅其实也是在乎他的。   他总是忍不住。   乔谅对他再坏,只要发现里面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线索提供幻想,他就立刻能开始畅想,一边怨恨一边原谅乔谅。   沉阳心底一阵干涸,眼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下。   要不……算了。   可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前一秒,沉阳感觉喉咙拥堵,一阵不甘。   凭什么算了,他还没有把乔谅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没有让他付出代价。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乔谅的声音,“还有十秒。”   沉阳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28楼的那个卖给别人了!我现在住一楼,一楼被淹了。”   乔谅:“……”   邵乐再听不出这是借口他就是傻子。   这人根本就是故意找的蹩脚借口,想在他邵乐眼皮子底下和乔谅同居!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江帜雍抱着手看到邵乐怒得青筋暴起,说不上来的痛快。   但他好歹和邵乐是朋友,拽着邵乐没让他冲出去,压着声音用气音呵斥,“你冷静点!乔谅还没答应。”   乔谅眉梢微微一挑。   “咔哒——”   手里的火机一关。   乔谅脸上最后一丝暖色也收敛干净,寒玉般的黑眸半抬,“我对你很好吗?”   他是很认真地在困惑。   沉阳狼似的眼睛盯着他,嘴角扯了下。   “冷淡,忽视,羞辱,都赶不走你是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忠诚的小狗吗?”   他话音很轻。毫无情绪的陈述,配合他疏冷的嗓音。   邵乐耳根麻了一片,他待在角落,腿边消防栓的冷意蹭着他的小腿,在闷热天气中一路往上滚。   他感到叫人心悸的陌生感。   这不是乔谅会说的话。   乔谅从来不这样对他。   这么看来,哥对他果然是最特别的。   一想,邵乐又快乐起来。连沉阳的胡话邵乐也觉得无所谓了,他和哥情比金坚,这些试图撬墙角的人再怎么费力也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他完全可以当比沉阳还要忠诚的小狗!   身边江帜雍冷笑。   “现在看到了吧,乔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用气音说,“我早就说过了,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你出身好性格也不错,何必栽在他的身上?还是快点和他分——”   “——谁?”   乔谅忽地道。   他听到了这点细微的动静,已经转过身,要朝下走。   江帜雍头皮倏然麻了一下,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时间感觉到跑路无门的狼狈。   邵乐盯着他的慌乱注视两秒,眼眸暗沉沉地闪了下,忽然猛地把他往下一推。   江帜雍俊脸上有些愕然,一转头就看到邵乐越过他走出去,暴露自己,道,“哥。”   乔谅脚步顿住。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对视,江帜雍的慌乱一下子失去价值。   他是局外人,陷入空落落的旁观感。像竭力表现却无人在意的小丑。他被邵乐抹去了登场的资格。   还不如乔谅把他抓包。   可是他只能沉默,只能抿着嘴唇,蓝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们,眉毛死死蹙着。   幽暗绿光铺设在脸上,乔谅垂着眼,轻笑了下,邵乐本来想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又立刻愣住。   乔谅很少笑,懒得在这些寻常事情上浪费他的情绪。   可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和他冷脸时带着点破碎感的凛冽,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样子。   笑弧很浅,只是轻轻勾翘一点。眼睛并没有跟着弯起,因此并不温顺,并不柔和,而像是幽暗的鬼魂生灵把假面撕开,扯出本来的样子。   带一点漫不经心的阴冷。   还有冰冷的冷蔑,审视,观察,以至于他的微笑变得很顽劣。   这一刻,地势差带来的俯视感,让邵乐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下。   像是看猎物的眼神。   “是你啊。”   咔哒一声,乔谅轻叹,收回火机,塞进口袋。   那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伸出来,食指上的宽戒很帅气。   脸垂了下,歪了下头。蜜金猫眼石在黑发下若隐若现,凌乱额发落在眉弓,晃动的影子扫过雪白脸孔上的泪痣,目光静谧。   “宝宝。”   没有解释,也没有被撞破发现的任何慌乱,仿佛只是寻常的一出偶遇。   “走吧,我们回去。” 第019章 又发癫了哥   室外忽然下起雨。   淅淅沥沥蒸着地热的气味,打在窗边的栏杆溅飞到江帜雍的侧脸,和他已经蹭上汗液酒液香水味的精致衣服。   江帜雍冷峻侧脸都落上雨,他无暇顾及,脑子里密密麻麻全是那两个字。   ……恶心。好恶心。   好像火崩裂开,火星密密麻麻地凿上耳廓。打骨头缝里发烫,给浑身烫得发疼。   他指腹擦过脸颊,蓝眸紧盯那点肮脏的带着土腥气的雨点,烦得想笑了。   他用力扯了两下衣服,闭上眼。听到人群因为突然的大雨而爆发的烦躁抱怨和尖叫。   然后是邵乐的脚步声,乔谅的脚步声,沉阳的脚步声,隐约的交谈。   沉阳被激得脑子一阵热一阵冷,气得想死,阴阳怪气地抱着手臂笑,“哎呀,这么一看,邵乐,你和那个谁蛮像的。”   邵乐:“谁?”   沉阳:“你不知道吗,乔谅有个白月——”   乔谅轻声道:“沉阳。”   门嘎吱打开又砸上。   江帜雍被抛下了。   狭窄的甬道只剩下他的呼吸、未平复的心跳。   青年扯开嘴角。   也是,他不本来就是情侣play的一环吗?   不断地劝说,阻止,都是从邵乐的角度出发为他着想,到头来还被隐晦质问“你是不是对我男朋友有想法。”   经典得江帜雍真的笑出声。   宝宝……宝宝。   这么恶心又腻味的称呼,也就只有邵乐乐颠颠地爽了。   以前网恋的时候,男友都只肯在文字叫他宝宝。   他求他语音叫一下他都不肯。   邵乐到底有什么特别?   不是说他对朋友的男友有什么想法,也没有想过背叛这段友谊,但是就是——邵乐这种人到底有什么特别?!   江帜雍渐渐感觉闷热,后背全是汗,他伸手把湿润额发捋到脑后,眉眼沉郁。   邵乐还给他发消息:【我先走了。】   是炫耀吗。   听到乔谅说,比起对他有想法,不如说是想把他踩死的想法的时候,邵乐是不是很痛快呢。   他怀疑的人终于在乔谅口中得到了彻头彻尾的贬低。   江帜雍知道他不应该这么想邵乐,但没办法,他控制不住,俊朗面孔都有了轻微的扭曲。   手指微动:【今晚有空吗?今晚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邵乐:【今晚?算了吧。】   江帜雍:【你有很重要的事?】   邵乐:【你明知道我和乔谅一起离开的】   江帜雍嘴角压紧,喉咙里滚出轻笑,【我的意思是,和乔谅一起离开,是很重要的事吗?】   邵乐无疑是一个优秀的人。   出众的家世,和谐的家庭,能力也不差。   邵家的景盛集团,实际掌权者是邵乐的大哥邵景同。他的二哥周游世界,当过演员,主演的几部电影名声大噪。但现在退圈旅居摄影。邵乐是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手中掌握一部分生物科技领域的公司,逐步试水突破。   能力强,不代表他聪明,他只是一个太过幸福的蠢货。   不是吗。   不然怎么会轻易被乔谅的清冷下偶尔的脆弱偶尔的戏弄骗到。   他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缺乏认知。   江帜雍:【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本想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解释。】   邵乐:【不用了,我当然相信你。】   江帜雍看着这句话。   邵乐:【而且,哥也说他不认识你。】   江帜雍笑起来,放下手机。   好蠢,好蠢,受不了了,恋爱脑能不能都去死。   他看雨,看天,看来往车辆。觉得今天倒霉透顶。   来看乔谅的巡演,人挤人蹭得他浑身穷酸脏味,还被邵乐刚好撞见。   和邵乐谈天自证清白,刚好遇到乔谅,躲起来又险些被发现。   又下雨,脏雨还溅到他的身上。   江帜雍到底为什么非要出这一趟门,把体面的自己搞得满身狼狈,还被十年的朋友怀疑。   他吩咐司机把车开出来在门口等他,然后从通道离开,再到livehouse的门口。   十分钟后,在江帜雍的耐心极限时,司机抵达,举着伞来接。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走在地面,裤脚都是水。热,闷,潮湿。   江帜雍厌恶地看着泥泞的地面,晦涩天气灰蓝基调,处于这样的境地,让他感到焦灼眩晕。   他进了车里,车内空调凉爽。   高大青年看着浑身干爽的司机,注视两秒,忽然冷笑了声,“去买烟。”   司机看了一眼扑上窗户的雨点,犹豫,“可——”   江帜雍:“去买。”   司机噤声,老实地打开车门,手遮着头狂奔。   江帜雍目送他狼狈的背影,指腹搭在玛瑙戒指上转动。   是了。   凭什么他要淌水,而有的人不用?   他抬起头,窗上是凝结滑动的雨珠,他穿透雨珠,看到了乔谅。   寡言干练的大块头给他撑着伞,邵乐在给他抱着吉他。   乔谅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身如玉树,鼻梁骨挺拔优越,耳边的猫眼石在沉闷雨中亮眼。   握着手机的手露出一小节手腕,冷白的皮肤沾着清亮水痕,青筋血管都很明显,纹身抓眼。   江帜雍手里攥着手机。   里面是早早就存好的,乔谅的联系方式。   他出于对邵乐的尊重,没有贸然加上。   他手指一点。   紧盯着不远处的乔谅,乔谅在伞下低头,扫了一眼手机。   江帜雍手机同时一震。   【对方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江帜雍并不觉得很意外。   乔谅现在的身份地位和过去都不同。他要钱,但确切地说,他更需要有用处的人。   修长手指摩挲屏幕,反光下,青年湿润的眉眼隐隐有些阴鸷。   【我是江帜雍。和帆盛如果要打官司,我可以帮你。】   乔谅瞥了眼手机信息,随手一点。   【您已拒绝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下一则好友申请很快弹出,备注映入眼帘。   【你可以在网上搜到我的名字,四大红圈律所之一恒森的合伙人。】   【很抱歉,刚刚无意中和邵乐一起听到你和沉阳的对话。加上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请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无偿。】 第020章 又恶心了哥   私房菜馆装潢低调,空调偏冷。乔谅收伞进入室内。   窗外的爬山虎攀爬上红砖房,淅淅沥沥的雨砸落在地面,一片僻静。   “你好。”   乔谅转过头时,看到江帜雍刚按着桌面站起来。   乔谅收着眼尾斜睨过去,眉深目利,肤色雪白,尤其不可攀折。   他轻声说:“我本以为,江先生这次找我,会是出个价钱让我和邵乐分手。”   江帜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男生走近,乌黑清冽的眼眸缓慢地在江帜雍身上移动。   “但好像不是。”   江帜雍穿得有些正式。   蓝宝石腕表、袖扣、领针,成色都极好。   再靠近,乔谅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木质雪松香水的味道。   乔谅垂眸,抖了下伞,放在一旁早备好的伞袋里。发尖的水珠晃动着坠到他的脸颊,往下滑。   江帜雍视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往下。   落在乔谅清晰的下颌线,还有很显冷淡的削薄嘴唇上。   “看来,你有别的意图。”   乔谅不带情绪地说出这句话,目光才落到江帜雍的手上。混血青年手掌宽大苍白,筋骨明显。   乔谅蹙了下眉,嘴角轻抿,攥住他的指尖,敷衍了事地轻握了下。   他的手很冷,像瓷器,毫无生机的冷劲儿钻透皮肉扎进骨头里。   江帜雍蓝眸暗沉,喉咙有些发干,忽然想起表哥的公司。   触摸技术的新研方向,智能机器载有人肤拟感。   江帜雍出于好奇去他的公司体验过,那种感觉,到现在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的确很像人,却毫无温度。因为被做了防共感技术,故意降温制造“尸体一般的触感”。是怕人真的对器械投注过多的感情,而做的特别设计。   就像……现在。   他在乔谅抽手之前下意识回握。   乔谅眉梢一挑,抬眸看他,隐隐的厌烦快要藏不住。   乔谅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捡。像江帜雍这样一见面就傲气讥诮的人,一开始就在乔谅的狩猎范围之外。   他是假清高,喜欢钱。   那又怎么了。   不是没搞到他身上吗,他对别人的钱占有欲也这么强?   江帜雍无暇顾及。   只觉得乔谅手修长有力,筋骨分明,带一点粗糙的茧子。很柔软……只是很冷。   食指有枚戒指。   这戒指也很冷。   硌到他的手心,让他脑海一震,想起这是他朋友的男友。   但是这戒指戴在食指,又矛盾地让人觉得…他是可以被追求的。   乔谅似乎总这样,哪里都很矛盾。   他不是冰块一样的凛冽,而是薄荷。   短暂的降温,然后迎来猛冲喉咙直杀头脑的辛辣。   江帜雍喉结滚了下,眉眼沉静,道,“乔——”   “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动,大门被再次推开。   他的视线一转,就看到邵乐大狗一样甩着碎短毛躁的金发走进来。   穿着简单的短袖卫衣和牛仔裤,年轻人蓬勃的青春感简直轻而易举地显露出来。   他抬头看到江帜雍,凌厉眉峰扬起,耸肩对他打了个招呼,似乎对自己男友被朋友私下约见这件事情毫无芥蒂。   “你到这么早?”   琥珀色的眼珠在江帜雍身上转了一圈,视线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定了下,调侃,“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江帜雍一愣,额角青筋一跳,也扯开嘴角,“是吧?毕竟是你的男朋友,我又是来赔罪。重视一点也是应该的。”   他维持着冷静的表情看向乔谅。   乔谅已经把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来,落座。青年浓黑眉眼微微湿润,睫毛很长,泪痣透出些淋漓疏冷感。   他是单独约见乔谅的。   但乔谅竟然还把邵乐带了过来,做出一副根本不打算和他单独相处的样子。   江帜雍观察着自己朋友的脸孔。   室内灯光偏暖,落在邵乐眉眼和金发上,有一种熠熠生辉的明朗。   领口歪歪扭扭,不知道来之前被谁恶劣扯过。被江帜雍看了一眼,才低头整理。   好装。   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江帜雍喉结动了下,忽感一阵牙酸,拳头也痒。   不止如此,还有剧烈的反胃感,喉口都有些火辣酸痛。   恶心,恶心,恶心。   乔谅虚伪也就算了,邵乐也这样虚伪,怎么他之前没有发现?   只是普通的见面都缠着跟上来。连这点私人空间都不给乔谅留,想来迟早会被乔谅讨厌,然后分手。   他注视着邵乐走过去和乔谅坐在一起,想抓乔谅的手,被乔谅抬手拿菜单的动作无声躲开。   江帜雍脚步微顿,双眉一展,也跟着落座,笑了声,“你们感情真好。”   来之前,江帜雍狠狠恶补了一下乔谅的恋爱史。   网传的乔谅绯闻很多,但被确切拍到,并有证实的恋爱对象,只有某唱片公司高管。   那个高管江帜雍其实认识。   为人儒雅随和,彬彬有礼。不像会栽进一段感情的人,所以江帜雍对此仍持保留态度。   这一段关系众说纷纭,有早期乐迷说他们情比金坚,是家庭原因分手,分手之后乔谅才变得冷漠寡言不问世俗。   也有人说他们偶遇过乔谅和高管,两人相处的方式不像恋爱更不像包养,江帜雍甚至搞到了一段已经有些模糊的聊天记录。   乔谅像觉得自他以下皆凡人,不值得他多看一眼。自他以上皆蠢货,位高权重的特权阶级,钱多得没地方花,被他耍耍怎么了。   于是分手手法真的很低劣。   恶劣至极地,反复地用同一件事情折磨别人,让人感受到自尊上的贬低,乐于让别人恨他怨他、愤怒起来,直到无法忍受,然后——再像江帜雍遭遇的那样。   卖惨,分手。   让人的愤怒扬至顶点又无疾而终。   江帜雍看完觉得乔谅多少有些仇富。   总而言之,无论是江帜雍的经历,还是高管的经历,都足够证明乔谅对男友的态度。   像在遴选富人,折磨富人。   那些信口拈来的谎言,对比之下,都像是某种用以□□的服从训练手段。   邵乐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一个人是不可能无端变成这样的。   一定有其原因。   窗外汽笛鸣响,灰蓝天空下路灯里,雨如银针。   再联想昨天沉阳在离开之前,带着调侃和恶劣对邵乐说的那句话,什么相像,什么白月光。   暂时搁置他故意说谎激怒邵乐的可能性的话……   江帜雍手指摩挲桌面边缘,腕表蓝色碎钻的反光落在他清隽的脸颊上,他的目光瞥向乔谅。   青年黑发清爽,狭长凤眼淡漠。轮廓线干练,喉结微凸。   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分心。   很快又回过神,若有所思。   乔谅也许是被一个富有的恶劣的人欺骗伤害过,从此偏执地对这一个群体都抱有恶意。   仔细想想,也怪不了乔谅。   桌下空间窄小。江帜雍挪动了下腿,不小心碰到了谁的鞋尖。   邵乐还在低头看菜单,只有乔谅支颐着下颌微抬起头,极淡地乜去一个眼神。   空调开得很冷,江帜雍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汗,头脑都僵麻。   渐渐想起。   现在他在乔谅那里的印象……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就无比刻毒恶劣,还偷窥他和邵乐接吻,偷听他说话的……莫名其妙的人。   现在又附加了新的印象。   握着他的手不放的人。   当着邵乐的面,在桌脚踢他鞋尖的人。   乔谅现在,应该很讨厌他。 第021章 又拉扯了哥   雨停的时候,夜幕也降临。乔谅和江帜雍已经把大部分事宜都谈完。   乔谅本来对他的专业能力持有怀疑态度,这种纨绔子弟许多都是尸位素餐挂个虚名,实际上什么都不懂,大多作吹嘘之用。   江帜雍给他留下的印象也是这样的。   暴躁,不理智,毫不专业。   但所幸今天来这一趟没有白来,江帜雍的工作能力似乎没有那么烂。   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完,乔谅离开去到卫生间。   这里的卫生间极大,单单是盥洗室都像一个中式风格豪华套房。   他喝了一点酒,但不多。在外的时候乔谅一般不会愿意暴露自己这么显眼的缺点。   因为有些人很恶劣。   知道乔谅喝不了酒,反而会一直催促。   他鞠了一捧水浇在脸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青年眉眼沾着水珠,从鼻尖侧颊往下滚落。他吸了口气,定定注视两三秒的时间。   和镜子里的自己久久对望,几乎让乔谅都感到片刻陌生。   脑袋中的昏沉被沁凉的冷水击破,乔谅低头按着盥洗台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洗手,准备伸手扯纸巾擦脸。   涓涓水流中,一只手忽地递到面前。   袖口璀璨的蓝宝石比他眼睛的颜色更深沉。   拇指玛瑙的红色有一种肥油脂膏的油润。乔谅有些反胃,手顿了下,抬起头。   江帜雍穿着整齐干净的休闲款西装,看着乔谅。   乔谅长相很锋利,黑发冷白皮泪痣,是很不好接近的帅气。泪痣被酒意浸出柔润,发尖微湿,凤眼清冷。   僵持两秒后,乔谅从江帜雍手里扯过手帕,擦了下手。   既然江帜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乔谅对待他也要换一副脸孔了,“我以为该谈的事情我们刚刚都已经谈完了。”   酒后的声音带一点微微的沙哑,江帜雍头皮一紧,喉咙艰涩地滚动了下,立刻说,“所以现在要谈的是私事。”   “私事。”   乔谅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江帜雍视线落在乔谅的脸上,又转到他的脖颈。   乔谅长得高挑颀长肩宽腰窄,手臂线条流畅,带一点薄肌。   哪怕懒散地弓了一点背,也依然让人觉得他脊梁骨里应该穿透什么,硬朗清傲地撑住他破碎的躯体。   这样清高不可一世,仍然带来一撞就碎的错觉。   乔谅平静陈述:“你应该知道我是邵乐的男朋友。”   那咋了。   江帜雍脑袋里刺入一道白光,立刻抓着准备和他擦肩而过离开的乔谅手臂,找回思路,抿了下唇。   “你误会了。我单独来找你是因为,刚刚在邵乐面前,你应该有些话没有说?”   乔谅发丝被风吹得晃动起来,凉意落到眼皮上,扎得他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混血血统带来的骨架让江帜雍的题型很有威慑力。一旦冷下脸,就显得咄咄逼人。   他紧盯着他,“你和帆盛的合约,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什么大麻烦。”   乔谅眼睛下瞥,扫到他的手上。   江帜雍手背一僵,几乎感觉乔谅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的火辣,烫得他立刻就松开手。   乱碰什么,真的很恶心。乔谅抿着嘴角,拿手帕擦被攥过的腕骨,抬起头睇着江帜雍两秒,才忽然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江帜雍一愣。   理智告诉他乔谅这句话问得实在有些突兀,但情感却让他控制不住地,冷静地说,“可以。”   乔谅的手反反复复地拧着手帕擦手,黑眸清冽,“这件事我甚至没有对邵乐说过。”   江帜雍喉结一滚,“这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还一副等着他开口的样子?   乔谅心底讥讽。   乔谅:“所以,我也无法坦然地对江先生说出来。”   江帜雍又一愣:“你——”   乔谅终于把手背上蚂蚁爬一样的热意擦去,“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有这样偏见的人,我无法交付信任。答应和你见面,也只是因为你是邵乐的朋友。仅此而已。”   江帜雍的脸颊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下。   “我是邵乐的朋友,但更是一个专业的律师。比起信任,解决麻烦难道不是更要紧的事情?”江帜雍沉声说,直视乔谅,“乔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做什么都会很简单。”   他说到这,话里已经洋洋洒洒尽是让乔谅讨厌的傲气。   他尽量在乔谅面前表现他的谦卑,但他表现谦卑的时候又竭力告诉乔谅,他有不同于常人的财力和能力。   真想把他按在地上踩烂。   乔谅垂眼掩住不耐,鼻梁挺拔拓下影子,“比起欠下人情,我还是更愿意靠自己解决问题。哪怕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或者更多的精力。”   才怪。   乔谅不是清高的人。   但是他的重点已经给江帜雍画出来了,他不愿意欠这个人情。因为还人情是最最麻烦的事情。   江帜雍眉宇皱起,嘴唇翕动了下,有些意外。   乔谅把手帕叠得整整齐齐,重新塞给江帜雍,眉眼冷冽,“谢谢。”   好好拿着吧。   脏东西。   江帜雍下意识地攥紧手帕,滚烫指腹擦过乔谅的指尖,掌心都控制不住一麻。   他微微咬住牙,急道,“难道你要让沉阳去你家住一个星期?”   乔谅摇头。   黑发晃动落到眉骨。他抬眼,一身清骨傲然坚硬,表情平静,帅气且沉稳,“我说过了,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划重点x2.   他再领会不到乔谅就真的有点烦了。   江帜雍复杂道:“……你谁的帮助都不要,一定要自己扛?你知道帆盛的作风有多狠辣吗,如果被雪藏——”   乔谅打断他:“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好人。”   江帜雍看着他。   乔谅沉默了下。   “他是个来采风的教授,帮了我和哥哥很多。很长一段时间,我希望我能对得起他在我身上付出的精力。钱挣一挣都会有,总还得起的,可总有东西还不清。”   划重点x3   江帜雍当然知道乔谅的过去,勤工俭学,养他今天聋了一只耳朵明天瞎了一只眼后天断了一条腿的倒霉哥哥。   乔谅总是这么顽强。   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真的是很过分的人。   根据一个不知真相的结局,就擅自把乔谅定义为一个虚荣拜金趋炎附势的人,对他说那些过分的话。   甚至还说邵乐那么高的身价不应该当他的舔狗。   当当乔谅的狗怎么了,邵乐应该觉得很荣幸。   乔谅对他矜持颔首,转身准备从盥洗室离开。   被留在背后的江帜雍蓝眸闪动了下,注视他清瘦又宽阔的肩膀。   但……真的不是吗。   真的清高无暇的人,怎么会对沉阳说那种话。   “——冷淡,忽视,羞辱,都赶不走你是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忠诚的小狗吗?”   江帜雍记得乔谅说这句话的时候的口吻。   凉薄得不近人情,又裹着火焰一般辛辣地冲进脑子里。   乔谅忽然背对他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而且。”   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切割。   “关心我的人,我总是用尽手段想让他们都远远走开。我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善意。”   江帜雍愣住。   “何况……我想我如果接受你的帮助,是不是就等于原谅你对我的轻视和羞辱?而你至今还没有一个正式的道歉。”   乔谅浅浅立好自己贫寒自强的人设,拉开了盥洗室的门。   然后是脚步声,靠近的呼吸,手腕再次被拉住。   背后的男性比乔谅更高大更结实,他的体温传导过来,随后是声音。   “呃、对不起,”乔谅的体温很低,江帜雍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我——”   他花了一秒的时间去想要不要在乔谅面前撕开马甲,但又自我否定。   是他误会了。乔谅这么好,也许并不是仇富,也没有满怀恶意去遴选什么群体。他这样真正清高的人,的确很容易让有钱人萌生玩弄的想法……而碰巧他自尊心太强,抗拒施舍一般的帮助,所以表达的态度才显得极端了一点。   要不是无路可走,乔谅也不会骗他吧?如果让他想起那些往事,一定会愧疚到无法面对江帜雍。   男人嘴角僵硬地抿了下,听到轰隆隆的心跳声,“对不起,我这个人脾气是很坏。我习惯了……对所有人都从建立坏的印象开始。”   “你别多想。”他说。   “我和邵乐是从小的朋友,说是家人也不为过。”   他显然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一段话说得艰涩极了。   乔谅微微侧过身,高瘦的躯体里是平稳强劲的心跳。冷淡又昏沉的眼静静乜斜着江帜雍攥住他手腕的手。   那只手下移一点,指腹抵住乔谅的掌心。   声音低沉,有些干涩,“你既然是邵乐的男朋友,当然也是我的家人。只是帮助家人而已,算不上人情。” 第022章 又初恋了哥   下了两天的雨,林城仍然闷热,夜风裹着闷湿的潮气。   “乔谅刚刚和我聊了一下。”江帜雍说,“现在我承认你说得对,是我以前对他有太多刻板的偏见。”   邵乐没听到他的话,只顾着盯着乔谅看。   乔谅靠在窗上半阖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撑住额头,散落发丝落在疏冷眉眼,呼吸声微重。   他竭力保持清醒和维持自己冷淡的态度,但恶劣本质已经从骨头缝里面雾气一样往外冒。   比如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些东西,丢过去让邵乐闻。   邵乐也很配合。   高大少年肩膀很宽,低头佝腰的时候,麦色健康的大手顺势握着乔谅的白净腕骨。   鼻梁都抵进手心,金发弯曲蹭在他的手臂。   “葡萄味。”邵乐声音很闷。   只能看到喉结在滚动。   他整张脸都埋在了乔谅的手心。   江帜雍头脑莫名发木,拧眉咬牙,轻哂。   不成体统。   乔谅被抓着手腕,垂眼看邵乐。黑发微乱,眉骨舒朗,冷白肤色在黏腻湿闷的夜色中有些隐约的红。   “猜对了。”他的声音清粼粼,似有似无地笑,零星一点高傲的恶劣像一种错觉,“真聪明。”   江帜雍被他的冷淡又放轻的口吻念得直起鸡皮疙瘩,手指在僵硬绷紧的手臂上敲击,不禁又开始恶意揣测。   乔谅看到邵乐被他玩弄,且毫无自觉的样子,是不是会觉得很痛快。   但很快他就自我谴责。   怎么可以这么想乔谅?   明明乔谅并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种人。   他看向邵乐,对方的金毛脑袋挂着点雨水。听不清乔谅放轻的话音时,会故意偏过脑袋凑过去听。   无非是想听乔谅再夸他一次,反正他耳朵不好,有自己的道理。   太近了。   江帜雍拧起眉毛,然后很快又想…他们在交往。   这样是很正常的。   但江帜雍总觉得他们的幸福太过刺眼。   乔谅是一个有自己的目标坚韧不拔的人,总是勇敢甚至带着些鲁莽地往前冲。   可邵乐只是靠家里的资本才能走到现在。   论起心性品格,他们怎么都说不上相配。   “邵乐。”   他声音放大了些。   玩逗狗游戏的两个人才齐齐看过来。   “怎么了?”邵乐问。   男生眉眼深邃,眼睛狗一样的亮;咧开嘴笑,虎牙也是狗一样的尖利。   江帜雍攥了下手,抿唇,不无嘲讽地想。   不仅如此,他和乔谅接吻的时候,舌头也和狗一样没礼貌。   他闭了下眼,平复心情,把邵乐叫到一边来。   “你不觉得你们刚刚相处起来很奇怪?”   邵乐:“很奇怪吗?”   “像狗一样。”   “像吗?”邵乐恍惚笑了声,“我以为就是了呢。”   “……”江帜雍脸色难看,蓝眸暗沉,“你忘了你在酒吧的时候和我怎么说的了?邵乐!你说你有自己的节奏,你不会当乔谅的狗。就算我认可乔谅的人品——你也!你也不能这么没有自尊!”   邵乐:“可是哥都叫我宝宝了诶。”   江帜雍:“……”   “当狗有什么不好。”   邵乐真的喝醉了,蓦地说。   “当人有限制,当狗就有一种理所当然发疯的快感。”   “你——”   “可以拿湿润的鼻子在哥身上拱来拱去,舔得哥一脸口水……人做起来很奇怪,是狗狗的话,大家只会说好热情的狗狗。”   江帜雍僵着脸看他,喉结滚动了下,“够了……很恶心。”   “还可以甩着尾巴围着哥团团转。哪怕故意使坏,也只会被哥好看得要死的手捧着脸摸摸头,皱眉教训,‘坏狗’……这样吧。”   “邵乐!”   “你有空的话也可以试试当狗。”邵乐做出结论。   肩膀一重。   昏沉的幻想骤然破灭。   邵乐见江帜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手背青筋暴起,几乎把他的肩膀头子掐碎。   “差不多得了。”江帜雍冷声说。   邵乐这才想起自己的朋友是一个很傲慢的人。   当狗什么的,对他来说太难为人了。   “我们毕竟也是朋友,我还是想劝你。”江帜雍吸了口气,轻笑,又感觉到烦躁,“是我之前对他有所误会,但是他交往过很多男友,还有个白月光的事情又不假。”   “你刚刚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对乔谅改观。结果还是在这里挑拨离间。”邵乐的脸冷了下来,“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好多次——”   “我们是朋友,我难道还有坏心?只是怕你在这段感情中受伤。”   江帜雍立刻打断他,沉声道,“乔谅虽然是个好人,但情感上的事情却也不是好坏就能评价的。”   空气中静了一瞬。   “应该是初恋。”   江帜雍在网上看了很多消息,推断白月光应该是在乔谅做乐队之前的恋爱对象。   连高管也对这个白月光咬牙切齿,更别提沉阳。   挑衅邵乐时借用白月光的名头,但口吻中的态度,也并不多待见此人。   江帜雍低声说,“人总是很难忘记初恋。”   “我知道,哥还给他写过歌。”   邵乐认真说。   “但是哥说过了,之前谈的恋爱都是不懂事随便谈谈,没有用心。也就是牵牵手而已,他连初吻都是给我。”   江帜雍怪异地打量他。   荒谬。   他冷笑了声,喉结滚了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应该记得,沉阳那天走之前还对你说,你和乔谅的白月光很像。”   男生的声音喑哑,笃定道。   “都是沉阳故意说坏话误导我。”   合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   乔谅清清白白,谈了这么多段恋爱,轮到邵乐这里还是初吻是吗。   哈哈,轮到下一个的时候也是初吻。   下下个也是。   他一辈子都是初吻。   江帜雍感觉自己思路又跑偏了,乔谅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清高自强又有骨气,说不定就是那种性冷淡到连接吻都受不了的人。   ——那邵乐又凭什么配??   他想到这里就受不了,用力地道,“你就没考虑过是乔谅隐瞒?”   “就算隐瞒,哥也是为我好,怕我伤心。你不懂,他真的很在乎我,已经完全离不开我。”   江帜雍感到熟悉的气闷,“在乎你??离不开你??”   “他都叫我宝宝了……”邵乐搬出自己的无敌挡箭牌,琥珀眼湛亮,开朗道,“那可是乔谅,乔谅的性格会随便叫人宝宝吗?他不在乎我怎么会叫我宝宝?”   江帜雍听邵乐开朗发疯,几乎听到牙齿咯吱咯吱磨蹭的声音。   冷峻的青年盯着他,嘴角抽动了下,不受控制道,“所以呢,他叫你宝宝能证明什么?他以前还叫过我——”   邵乐:“什么?”   “——总之,我不觉得你的地位有这么稳固。”   江帜雍深吸了口气,瞥过一旁镜面的倒影,竟觉得自己有些扭曲。   他笑了声,刻毒道:“你知道那个白月光的身份、地位、年纪,在什么时候,遇到怎样的乔谅,和乔谅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你甚至连我和乔谅的故事都不清楚。   谁想在你面前隐瞒什么,简直都再容易不过。   希望你到那时候,还能因为乔谅叫你宝宝,这样愚蠢又毫无价值的,恶心又腻人的,烦得要死的称呼……   而什么都理解原谅。   邵乐看向他,没听清,转了下脑袋,“什么?”   江帜雍懒得重复,“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一点。”   邵乐这句听清了。金发耷拉下来,按着心口,虔诚道:“是哥的爱给我的自信。”   江帜雍:“……”   他又深吸了口气。   他最后说。   “那你就等着吧。”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话音讥诮,“等白月光回来,看乔谅选你还是选他的白月光。”   不止如此。   他还说。   “希望你看到乔谅跟着白月光走,把你丢下,还能用宝宝这一套来劝说你自己。”   “到最后,你还是会和乔谅分手。”   乔谅撑着脸,昏沉发热的头脑不断催促他入眠。他硬挺着不适感,睫毛懒洋洋地耷拉,细密的影子遮住泪痣。   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乔谅很擅长骗人。   他可以骗别人他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还可以说哥哥今天在工厂被切断了手掌,明天被车撞断了腿。把亲哥当工具故意装可怜。   那又怎样,哥哥的用途不就在这里?反正是亲哥,哥哥又不会在意。   同样的,白月光也是这样的用途。   只要所有人都知道乔谅有这样的白月光存在,任何忽冷忽热的情感问题,最后都可以被他们找到答案。   一个很方便的……   乔谅昏沉的大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   “呼——”   风倏然猛烈起来。   邵乐回过神的时候,他和乔谅已经在酒店的VIP休息室坐着。空调沁凉舒适。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们在这坐了多久。直到酒店的工作人员提着醒酒汤走进来,放在桌上。   他才看到放在桌面的,乔谅的手机屏幕亮起。   乔谅壁纸是一张老街区的照片。   杂乱无章的背景,有些褪色的广告牌。   乔谅骑着自行车,单脚撑地,浓黑锐利的眉宇有些青涩的帅气。手里卷着一本书,被拍的时候正蹙眉,有些不耐地逼视镜头。   在他后面还跟着一道影子,被裁剪到只剩下一只手。   邵乐看过这张照片很多次。   但唯有这一次,他忽然萌生了好奇。   “哥。”他凑近了些,“这张照片是谁给你拍的啊?”   乔谅懒懒地靠在靠背上,“一个老师。”他言简意赅。   随手把手机转过去,屏幕一面叩在桌上。   工作人员把醒酒汤分装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然后是——   “阿谅?”   男性温厚又磁性的声音响起。   邵乐转头看去,在门缝外看到一个穿马甲的男士。   臂弯挽着一件西装外套,侧脸棱角分明,镜片微微反光。   目光深邃温和,肩宽腿长,眉眼透出些不怒自威的强势和稳重,是时间和阅历沉淀出来的气势。   邵乐一时间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而对方的目光的确下一刻在他的脸上逡巡。   镜片的白光闪烁,他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助理,“是邵家的小儿子?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   乔谅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半抬起头,露出湿润黑发下锋锐清隽的眉眼,视线和对方相撞。   “季老师。”他低声说。   男人紧绷的眉头一松,似乎在叹气。然后推门走进,脚步声轻而沉稳。   邵乐这才看见,这位被乔谅称为季老师的男人,镜片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比他更浅,在光下甚至偏向金色。   他半蹲下身,静静看了乔谅一会儿,伸出手。   邵乐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两秒,一种怪异的直觉,让他飞快伸手截住男人的手。   男人隔着镜片瞥他一眼,手仍往前递,开玩笑似的,“放轻松,对我没必要有这么大敌意。”   这只手碰到乔谅的额头,指腹拂开碎发,试了下温度。   乔谅没有说话,垂着眼,半昏睡的样子也仍是透骨的清冷。   “好孩子。”男人轻声说。   邵乐:“你——”   “阿谅酒后状态不太清醒,麻烦你明天早上转告他,”男人从胸前口袋抽出名片,递给邵乐,“打这个电话。” 第023章 又学习了哥   邵乐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挠挠头,把卡片举起来仰着脑袋对着光看。   硬质烫金质感,上面的名字和这张名片一样坚硬且闪耀。   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季疏礼。   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邵乐感觉更熟悉了。   他皱眉,疯狂头脑风暴,越想越熟悉。   他很想找人商量一下。   找谁?   江帜雍吗?   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邵乐心里莫名咯噔了下,否定。   他总觉得江帜雍有点怪。   说的那些话,看他的眼神,看乔谅的眼神,像不干不净地密谋什么似的。   排除自己最好的朋友之后,邵乐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胞兄。   大哥太忙。   二哥刚刚好。   【季疏礼是谁?】他掏出手机发问。   二哥回复很快,不愧整天都在游手好闲。   邵修友:【季疏礼?他回国了?】   邵修友:【追求平淡生活和稳定家庭的大学教授,一个很恶心的四眼仔。有两个过继的养子在搞乐队。前年出国深造,圈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儿子都有了。   原来是个老男人。   邵乐本来有点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嘴角甚至露出笑来。   下一秒又悬起,顿了下,他摸着下巴认真想,总觉得季疏礼年纪也没大到那么夸张的地方去。   邵修友:【忽然问他干什么?】   邵乐和乔谅恋爱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说过。   他生日再过一个月就要到了,想找这个偏正式的机会把乔谅介绍给家里。   稀里糊涂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邵乐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两声。   很快又笑不出来。   等等,季疏礼。   邵乐听过乔谅的每一首歌,冷门的他全都熟记于心,更别提热门的。   其中有一首歌,热度仅仅次于爆火的《金主》。   ——《书里》。   这首歌就是邵乐和江帜雍说,他写给白月光的那首。   酒后的混沌脑子嗡嗡作响。   等等……不对。   疏礼。   《书里》。   心又猛地一下提起。   邵乐直愣愣地盯着墙壁上的复古花纹看了又看,杏仁大的脑子里电光火石乱成一团。他喉结滚了滚,飞快转头看乔谅,张口就想问。   乔谅扶着墙靠在洗手间外,垂着脸稀里糊涂地认真皱眉回消息,俊朗脸孔被光映照亮起,手机都要抓不稳。   哦……   哥。   邵乐心里软塌塌地往下陷了一块地方。   只要看到哥站在这里,还和他待在一起,邵乐就觉得什么都是可以可以理解的。   应该是他误会了。   虽然这首歌是乔谅笔下难得的情歌。   但是哥还和他说过,他谈过几段恋爱但是都不走心,根本不怎么懂感情。   连这首歌,都是家里小猫给的灵感。   邵乐关注乔谅很久。   乔谅的微博里几乎全都是在展示他的生活,日常是练习,谱曲,滑雪,蹦极,一些帅到不行的极限运动。   帅得乐迷或者纯被脸吸引来的粉丝嗷嗷叫。   邵乐以前也以为这就是乔谅的全部生活。但后来才知道,乔谅光鲜亮丽的生活里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意外。   他有一只捡来的猫,叫小丑。   是只小三花,浑身花纹乱七八糟。   邵乐去乔谅在A城的家里见过,这么丑的小猫在乔谅200平的房子里拥有将近八十平的巨大阳光猫房,改装的隧道猫窝。   还有乔谅家的厨房。   双开门大冰箱。   一半的空间塞的是低温慢煮的精心红白肉配比自制猫罐、生鲜稀有肉,另一半塞的是宠物药品,针剂。   自己喝的酒被挤到旁边一小块。   遇到乔谅巡演出差,或者闭关不出门的时候,他会请上门家政专门照顾小丑,远程监控指导家政今天的配粮。   偏偏这样的待遇,乔谅却很少提起小丑。   在邵乐去他家之前,从来不知道乔谅竟然养了猫。   也许就像他不愿意在粉丝面前承认邵乐是他男友一样,他也不想把小丑的照片公开让人叽叽歪歪地讨伐。   邵乐心里暖暖的。   温柔的哥,善良的哥,善解人意的哥。   这么完美的哥,他竟然还在怀疑他,真是罪该万死。   不过邵乐去乔谅家第一晚住的客房,也就小丑零食房那么大。   他还记得那晚的心情。小丑来他的房里巡视,一张丑脸看着他,似乎很同情,仿佛在说:你就睡这里?都不如我。   让人隐隐觉得自己才是小丑。   邵乐恍惚了下,心里仿佛有个天平短暂地左摇右晃,很快又坚定了下来。   哥说的他都不信,那还有什么能信?   感情中,最要紧的就是信任。   他站起来甩了两下金毛脑袋,开始乐观起来,思考乔谅叫季疏礼老师的事情。   真好,乔谅那把嗓子轻飘飘地喊人老师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邵乐心里酸酸的,爽爽的,也想听乔谅叫自己老师。但也只敢想想,他怕他真和乔谅这么说,乔谅会觉得他变态。   这么一想,乔谅的壁纸也是季疏礼拍的?   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看。   不过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耳边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   他侧头去看,乔谅拿水泼到脸上,睫毛上挂着水。   浴室没有开灯,楼层很高,外面的霓虹光亮影影绰绰映到乔谅的侧脸,水珠明明灭灭地闪烁。察觉到视线,微微侧过头,瞥回一个淡漠的眼神。   邵乐被他一眼扫得头皮发麻,到现在都还觉得和乔谅恋爱这件事情好虚幻。   他话音轻了些,“想起以前我们当朋友的时候。”   乔谅撑着盥洗台,眉峰冷厉,没搭理。   邵乐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和乔谅在一起。   他一直是想让乔谅好好搞事业的,他也只是想和乔谅当朋友。   和普通朋友的区别是,他真的很喜欢找乔谅说话。   【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们已经有十天五分钟零三十秒没有见面了!想你】   【外面飞了好多蝴蝶[图]】   【夕阳超级好看![图]】   哪怕乔谅没有回复,邵乐也能快乐地跟他分享99+   友情变质的确切时刻,其实是乔谅发错照片。   看到信息的时候邵乐走在下课人潮中,手机一打开,入眼是湿淋淋的一片。   他顿时一激灵,迅速调整亮度把手机捂住,大狗一样低头从掌心里看。   乔谅发的是图片,他又刚巧凑近,震得他当场傻在原地。   是泡在浴缸里拍的。   胳膊懒洋洋地搭在边沿,撑着脸颊。   像是能闻到沐浴香波的味道一样,湿湿的热热的。   雾气湿重。乔谅懒靠在浴缸边,黑发很湿。一双眼睛下瞥瞧着镜头,眼睑中央下有黑色的小痣。那种酷酷的冷淡的把人当狗看的表情。   像在勾.引又好像漫不经心,像俯视看轻又好像都是误会。   让人觉得像个吸人精气带着邪性的阴毒妖怪,印在浮世绘屏风上面那道摄人心魂的影子。   邵乐那时候真的,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变成兴奋的小狗拴着链子汪汪乱叫。   兴奋到有点过头,一张脸通红,木讷地傻站在原地。   江帜雍当时和他一起,走出一大半路才发现邵乐没跟上,掉头问他这么半天不动是不是要杵在这里当地标,开玩笑从后面拍他肩膀。   结果邵乐差点直接直挺挺倒下去,哐当一声砸到了景观花,吓人一跳。   江帜雍:“……你别死在这里!”   邵乐捧着手机,幸福道,“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死掉就死掉好了,,根本没人能懂。。。”   他把照片保存,然后回相册反反复复看。   朋友要凑过来都被他拿头顶走。至于为什么不用手,因为手没空,乔谅的消息当然要两只手毕恭毕敬地回。   乔谅:【发错了】   乔谅:【你没看到吧?】   邵乐本来想隔一分钟再回,但是等不了了,过了十秒就回复:【没有没有没有】   原来乔谅会给他男朋友发那种照片。   可惜邵乐根本不知道乔谅男朋友是谁,想必也是个平平无奇的丑东西。   浑浑噩噩过了很久,轮到邵乐前不久上位,准备去乔谅家滴滴□□的时候。   他好幸福地飘着走路冲回寝室,洗了个有史以来最精细的澡。给头发滋了摩丝抓得很酷,还躲在浴室面红耳赤地咬牙,一鼓作气把牛牛毛剃掉,力求给乔谅最完美的第一印象。   但是……   “咔哒——”   关门的声音。   邵乐回神的时候,乔谅已经去洗澡了。   邵乐心里莫名很空,手摊开看了看,失落抬头。面前是雾蒙蒙的一层玻璃。乔谅的影子影影绰绰一小片。   他皱眉,咬牙,尖牙死死抵着一点肉磨。几乎像是被隔开后立刻开始分离焦虑的狗,感到焦虑,感到不安。   乔谅。   他满地乱走,好想找到点乔谅的东西,捧到脸上埋进去闻闻。没有乔谅的味道他就要憋气致死了。   他走来走去,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有,很崩溃。   明明刚刚已经劝说过自己,但现在又忍不住夹着尾巴暴走。邵乐的手碰到冰冷的玻璃上。   水珠从浴室内壁缓缓流下。   乔谅就在里面,很近很近,但是碰不到。   “哥……”   他忍不住叫唤。   好想一直抱着哥,好想一直能闻到哥的味道。好想和哥永远呆在一起。   乔谅被水打湿头发,稍烫的热水让他浑浑噩噩的脑子稍稍清醒。   他知道邵乐在因为什么焦虑。   但是没有管。   情伤人设不是比较时髦吗,不长嘴不解释也很时髦。   立这个人设也不需要多费力,只需要写这样一首歌,用这首歌大赚特赚不说,所有人都会从此默认一个无法凌越的高山存在。   而乔谅只需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   他冷漠,那是有原因的。   他骗人,那都是因为有过不好的遭遇。   哪怕他心眼狠,把人当狗玩,冷视这些或真诚或扭曲的情感,也总有人可以给他找到理由。   至于那个人具体是谁。   觉得自己是的人,大可以代入,无所谓。   乔谅实在很人渣,但他还有更阴暗更不堪的时候。   比如时间线再往前推的话,他真的很喜欢看别人在意或者嫉妒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样子。   那些平时高傲、刻薄,低不下高贵头颅的人,最后纠结崩溃又不敢问的样子,会让乔谅感到恶劣的痛快。   他看向镜子。   渐渐漫上热雾的镜面上,青年疏冷的眉眼透着酒后的淡红,高傲矜持,冷得刺骨。水珠不断从下颌滚落,砸在胸口往下滑。   他头脑发热,乌黑平静的眼眸紧紧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到被雾气彻底模糊,才轻轻扯着嘴角笑了声。   乔谅啊,乔谅。   这家酒店一夜的消费,比得上以前哥哥一整年的薪水。   你这么坏,这么自私,这么恶毒的人,还是走到了今天。   “哥。”   邵乐还在外面闷闷地叫。   头抵着玻璃,手贴在玻璃上,像是这样就可以离乔谅更近似的。   “哥……”   一声声一阵阵,真的和狗一样,怕他在浴室里面淹死了似的。   乔谅听得想笑,思路很模糊,只想着,不知道他在叫谁哥,他和邵乐之间又没有血缘关联。   抹去镜子上的雾气,看着自己的脸。   哥哥比他更健壮些,不怎么像,眉眼更粗野。   他和哥哥出生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父母离异,后爸拐跑妈妈的钱,妈妈去工厂打工,因为意外事故去世。   那些平时笑眯眯的有权有势的人连钱都不愿意赔。几千块钱草草了事。   办母亲葬礼的那年乔谅十一岁,哥哥也才十五,亲戚全都在踢皮球,最后被勉强接济,好歹有地方住。   可没有钱,书本费都交不起,哥哥带着他去钢铁厂,深一脚浅一脚地收拾废铁。   乔谅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他从小被夸到大,成绩好,长得好,应对任何问题都很轻松。   所有人都说他人中龙凤的料,以后定然会一人得道,带着鸡犬升天。   这些夸奖让乔谅膨胀,从小就自视甚高。   他认定自己以后当然会出人头地。因此觉得丢脸死了,他哪怕饿死都不要这样。   乔谅有莫名的自尊心。唯恐同学发现他在过这样的生活,打破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假象。于是助学金也不愿意申请,因为那个需要同学小组评议,所有人都会看到他不堪的家庭状况。   他硬骨头死犟,硬撑,恨和怨气一点点凝聚,想不通凭什么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觉得这不是他应该过的人生。   还会想其实现在的都是假象。   说不定他的首富父母很快就会找来。   等啊等。   等到某天放学,他在地上看到一把废弃的小提琴,琴盒上是他同学的名字。哥哥看到这琴还算完好,给他带回来。   那个同学平时很傲气,喜欢打扰乔谅学习,喜欢追问家长会来的怎么总是他半大小子的哥,喜欢把自己的小提琴带来教室显摆。   乔谅盯着那把琴,像看到可笑的可耻的虚妄幻想。   不会有什么首富父母的。   他就是长在这阴湿不见光的地方,平平无奇、一无所有,只能用别人用剩的东西的人。   他把琴踩得稀巴烂。脚底的纹路落在紧绷的琴弦上,重重地踩,用足力气,要杀人一样地踩,剐蹭出刺耳的声响。   哥哥说:“拿鞋踩出来的声音都比他拉出来的好听。”   乔谅觉得没错。   太对了。   他的第一把琴是那把被踩烂的小提琴,第二把是哥哥二十多块买的拇指琴。第二把是一百多的吉他。   他早说过,别人有的,他都会有。别人没有的,他也会有。这个世界一定会被他踩在脚底下,那些恶心的有钱人也是。   哥哥,你看着,老实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这个世界,没良心的人,才会走得更远。   热气重新蔓延。   轻飘飘地,笼住乔谅冰冷锋利的眉眼。   “刷拉——”   浴室门打开。   抵在玻璃上的邵乐被这一下的力道掼地歪倒了下,扶着墙根撑着身体茫然抬头看。   乔谅浑身湿透,肩膀挂着巨大的浴巾。   他低头,湿润的黑发不断往下滴水,靠在门板边,淡淡瞥着他,表情有些不耐,“叫唤什么?”   邵乐被浴室里香热潮湿的气息扑了一脸,立刻感觉自己是个劣质机器,水雾一扑,左耳也听不大清。   他喉结滚了滚,浑浑噩噩地,思路七扭八歪地拐,只记得乔谅好像没有带内.裤进去,现在他,该不会,就是。   他结结巴巴地,“我叫了吗?”   乔谅推开他走出来,一言不发地皱眉就走到书桌前坐下。   邵乐又开始了:“哥——”   乔谅蹙眉睨他:“安静点。”   乌黑的眼睛湿润,凛冽得叫人心都打个战。   他脑袋发热,无心察觉自己的语言之失。   乔谅盯着灯光两三秒,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桌面,醉意朦胧,灵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看到一旁酒店摆好的酒水和果盘,乔谅伸手去拿。酒小小一罐,他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浓烈的酒味堵着鼻腔,火辣辣地顺着喉咙滚进胃里,瞬间就感觉胃里开始蒸腾热气,呛得乔谅吸气咳嗽了起来。他往椅背一靠,笔杆在修长手指间流畅转了两圈。   作为爆火乐队主唱,还是一个有口皆碑的创作人,乔谅有时候会有些怪癖。   这些怪癖让他这样正经的人也显得特立独行。   比如他创作的时候会很喜欢喝酒,让自己的大脑保持一种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状态。   比如他对周围的视线视而不见就是因为自负。   那又怎样。   人类对天才,总该有些包容。   他也从不质疑自己,只是看不起别人。   乔谅固执,顽强,死板,从来只强迫别人接受自己,这还不算,他还要再打破自己,强迫别人接受另一个乔谅。无论怎样的乔谅,都必须有人爱着。   他隐藏的强势风格如同冰川雪原的劲风,让人只要在他的身边,就根本避无可避。   邵乐看着他。   乔谅眉眼倏然动了下,扯了几张酒店的纸开始动笔。   雪白指骨撑着额头,发尖的水珠不断滴落,滑进脖子又或者砸在纸面,他根本不在乎。   邵乐的目光更是全然被他忽视,他清锐的眉眼中惯来有一种懒懒的颓靡感,而此刻那些都仿佛要骤然燃烧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谅终于写完,笔尖落在纸上,他重重地呼吸两声,忽然扯了下嘴角。   乔谅想,他不是天才谁是呢。   每次写完一首歌,乔谅就会觉得全世界的人都配不上他。   他勉力撑着桌子站起来,洗完澡的邵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纸稿。   乔谅全神贯注时喜欢攥着纸张一角,于是写完的时候纸张总是皱皱巴巴。   那些或大或小的字体,像是他紧绷的冰冷的,皮囊底下,肆无忌惮滚落出的血珠。   邵乐想起乔谅乐迷给他的评价。   【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被他抓住的音符塞进曲谱,几乎像物归原主。会让人觉得这一段情感这段思想,永远无法被别的东西替代。那种精准性,让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犀利地剖析,甚至被剥夺叙述的权利,残暴地宣之于众。   几乎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国王,被他授勋的人,从此只能待在他的位置,从此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最合适的位置】   邵乐盯着这张稿子,其实很希望自己能看懂,能再了解乔谅一点。   他转头看乔谅。   乔谅昏昏沉沉往床上倒。   脸偏侧着埋在被子里,显然已经困倦到再没办法坚持一点。浴袍散开,一截雪白腰身有着利落流畅的薄肌线条,小腹人鱼线上有一枚小痣。   邵乐:“哥!你没吹头发——”   乔谅微弱地掀了下眼皮,张了下嘴,烦得不想看他,径直掀着被角就笼到脸上。   再没动静。   邵乐看着他,愣愣的。   可是哥,他除了脑袋哪里都没盖。   邵乐几乎都要怀疑是哥故意留给他看的。   青年冷白皮肤泛红。那点小痣,几乎是在指引方向,又或者是一种直白得尤其明显的引诱。   告诉人。   去亲亲这里。   邵乐脑子沉沉的,转不动。盯着那枚痣两三秒,然后才慢半拍地想,不吹头发怎么可以,会感冒。而且乔谅本来身体就不算很好。   他拿过吹风机,给乔谅吹头发。   噪音让乔谅皱起眉毛,但又懒得反抗。   头发吹干之后,邵乐勤快地去浴室给乔谅洗内.裤。他脸滚烫发热,心里美滋滋的,认认真真地洗,焦虑不安一扫而空。   觉得和乔谅离得更近了些,已经开始步入婚后生活。   等他洗漱完回到床边,乔谅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   邵乐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这张脸脱离开朗蠢狗的表情后,俨然一副恶犬样子。目光都快盯出火星子,桀骜帅气的年轻面孔有了些紧绷。   邵乐靠近,俯低脑袋,金发垂落下来。   呼吸微微顿住一秒。   夜晚很安静,只剩下空调制冷的轻微声响。   却有些怪异的情绪,促使他有了某种冲动。他抚摸乔谅的脸,指腹蹭过他发热的脸颊。   呼吸稍快。   吻湿润地轻落在乔谅的额头、眼皮,脸颊,“哥。”   拿脸贴着乔谅,狗一样蹭,“哥。”   一连串的轻吻,直到吻住乔谅的小腹,他才枕在上面半睁眼,昏聩地笑起来,“哥。”   手心按住乔谅的膝盖,滚烫的温度让乔谅轻抖了下。   邵乐被他这点微弱反应搞得像被激励到的大狗,本就很乱的脑子开始搅成浆糊。   说实话,邵乐自己也知道并且承认,他第一次的表现很糟糕。   而且就那一次,他真的有点……被乔谅骂怂了。   也不算骂。   乔谅语气不重,但一针见血。邵乐被数落得像个没家的流浪狗。   所以邵乐之后都不怎么敢做。   乔谅还让他再练练。   可他都不敢做了,还能上哪里去练。   但是……现在邵乐好像找到了一个歪门邪道的办法。   他看着乔谅。   乔谅很安静,微微侧过身半趴在床上,柔软的被子快把他裹起来。浴袍底下空空荡荡。   哥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刚刚好吗。   邵乐脑子里嗡了声。   他得到的教育告诉他这样是错的,不应该继续。   还有一道声音严厉地呵斥他,要是乔谅醒来就麻烦了。   他胆战心惊,又在酒水的怪异情绪催化下,带着罪恶感,不受控制地伸出手。   聆听着自己大得吓死人的心跳,有些崩溃,又古怪地,期待地,轻轻撩开浴袍的下沿。   他始终紧盯着乔谅的脸,没有放过乔谅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瞳孔在紧张中收缩,汗水顺着眉弓滑落到太阳穴,一路滑到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哥。   对不起……   邵乐靠近的时候,心跳的声音大得让他感到惭愧。   偏偏还要更羞愧地,艰涩地,给自己无力辩解。   我在上课,我在学习。   等我学完了,肯定不这样做了。   ……   乔谅皱眉,半梦半醒,被那阵动静弄得紧绷发痒。有些昏沉地抓住他的头发,力度不大。   邵乐隐约能猜到一点,对乔谅来说,这些事情都可以不做的,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此着迷。   对低级欲.望沉沦,是乔谅非常不齿的事情。   但是对邵乐来说不是这样。   因为太喜欢了,而有欲.望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哪怕让他天天看乔谅,白天看晚上也看,他都不会觉得腻。   更别提接吻或者别的事。   简直会感觉自己被临幸,幸福到昏头。   乔谅薄唇裹着湿热的喘息翕张,呼吸就在邵乐的耳边。微微热,一阵阵地扑洒过来。   毫无知觉。   如果乔谅还醒着,一定会很生气。   乔谅开玩笑的时候和邵乐说过,他其实很耐不住性子,小心眼又睚眦必报。   邵乐本来没有当回事。   但现在,野兽般的直觉提醒他——   不要被发现。   乔谅当然很小心眼,也很睚眦必报。   高中的时候,他和沉阳做同桌。   乔谅本就很看不起他。   这种人没钱没背景也就算了,还不好好学习,和他做同桌都是他这辈子的最高荣誉。乔谅傲然想。   更遑论这二流子天天疯跑,一身湿漉漉的汗。   乔谅面上冷冷的,甚至还会关心两句,其实真的很嫌弃。   嫌弃到,和沉阳碰下手,都要擦半天。   更别提沉阳还在他的座位上踩着凳子系鞋带。   乔谅表面拧着眉毛说没事,擦擦就好,实际上心里已经在记恨,第二天就往他的桌肚里放青蛙。   他在那安安静静地睡觉岁月静好,实际上一直半睁着眼,在等沉阳嘻嘻哈哈一边和人说笑,一边手摸到桌肚里。   然后意料之中地,等到沉阳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叫。   刺猬似的头发完全炸起,揪着乔谅的领子在满教室的惊呼里面红耳赤地叫唤,“你大爷的,乔谅!是不是你!”   乔谅被抓着领子抬头,依然眉深目利帅得过分,不落下风也不显狼狈。   他蹙眉,掰开他的手,冷冷道,“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看着沉阳的惊愕,那一瞬间,乔谅感到一种恶劣的安稳。   怎么办呢,哥哥,怎么办呢,老师。   他就是这种坏东西,看惹到他的人无处宣泄的愤怒真的很痛快。   沉阳的表情让他觉得,此后一周,不,起码一个月都能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   也就是这一次之后,沉阳就和乔谅彻底结下了梁子,他不针对乔谅两下,不刺乔谅两句,不把乔谅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就好像浑身长刺。   乔谅从来不擅长让自己受委屈。   但是邵乐的技术真的烂得他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去咽不下,但凡清醒的时候,他忍忍也就忍忍,毕竟对有用的人,乔谅一直都保持一个较高水准的敬业心态。   偏偏他喝醉了。   乔谅脑子里就是浑浑噩噩的一滩浆糊,隐隐觉得不对劲,但理智的挣扎很快又被倾覆淹没。   模糊睁开眼,看到邵乐发疯一样专注发红的眼睛,琥珀色本来非常明亮,却又显得暗沉晦涩。   看到了,可是毫无意识,像是根本认不出是谁。模模糊糊,怔怔忪忪地看一会儿,薄薄的眼皮翕动,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叫人真的心里一紧。   再毫无阴暗面毫无瑕疵的人格……也会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坏心思萌芽。   邵乐胸腔里心脏狂跳,提心吊胆,在罪恶感的泥沼里快.意得耳根发热浑身发麻。   “乔谅。”   他小声抖着声音叫他,目眩神迷,声音里有些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情绪。   很坏的。   很糟糕的。   根本不像他的……   乔谅清醒的时候好冷淡,无论如何也不甘示弱。   而现在就会出现……和平时不同的,更激烈,更生动的,表情。   恍惚迷离地皱着眉毛,一张清冷感帅得势不可挡的脸透出惊人的靡.艳。   清瘦的骨架皮肉冷白,带薄薄一层的肌肉。人鱼线性.感得不得了,颜色也很漂亮。   换平时他这样,乔谅早就会受不了制止他。   现在他怎么样,乔谅都不会说话。   口腔里只有随着凿击挤出来的,破碎恍惚的一点,微弱的闷哼。   邵乐恨自己耳朵不好。   他俯低身靠近去听,温热的呼吸一阵阵轻扫在耳廓,湿湿热热。他头皮一紧,脑子都木了下。   一阵红涌上他的脸颊,一路烧进耳朵里。   疯狂的热流在体内涌动狂窜,酥.麻感从滚烫的面颊一路往下,邵乐抿着唇,神智又有片刻清醒。   好愧疚,好不可置信,他居然会做这种事。   但是更难以形容乔谅现在的表情带给他的冲击。   乔谅。   与世无争的,清冷淡漠的,单纯又温柔的乔谅。   被他做这样的坏事……   明天他要怎么面对他?   邵乐死死咬着牙,恍惚地想现在及时止损,是不是还来得及。   他不想乔谅对他失望。   乔谅对他这么好,哪怕不擅长处理感情,也坚定朝他走近。坚定地选择他。包容他。   他这样和做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少年脖颈的筋连着那片纹身用力绷紧,脑仁发涨发疼,自制力和情绪强烈对抗,眉眼死拧着,挪动往后退。   黏.腻的声音微弱。   低下头的时候,他怔怔看到湿淋淋的腿根。眉心忍不住一跳,直勾勾抬起眼,看着乔谅。   年轻健壮的少年如巨大的兽类般粗重地喘.气,“哥……”   乔谅仰着脖子贴在被褥上,睫毛跳动着,汗津津地呼吸。   从修长手指蔓延到清瘦手背上的黑色纹身,诡谲、乖张,甚至有些狂妄,却愈发在昏暗光线下显出异样的无力痉.挛来。   邵乐琥珀色眼眸清亮怔忪,在光线下愈发亮起来。如火焰燃烧,每个细胞都在爆裂,哔啵作响。   连同他握着乔谅膝盖的手心都滚烫。   捏得乔谅有些疼。 第024章 又听话了哥   邵乐精力旺盛,生活非常规律。   会很早自然醒,天还黑沉沉,他就开始忙碌的一天。   先抱着乔谅昏睡的脸,欣赏并赞美半个小时。   再戳戳头发,拽拽睫毛,暗爽焦虑叹气半小时。   最后再靠近小心翼翼亲半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结束,就活力满满出去晨跑,自己溜自己。   因为住酒店,邵乐会晨跑顺路去给乔谅买新衣服和内裤。   阳光!真好!   又是美好的一天!   邵乐看着太阳、绿植,感受微热的风,心情舒畅。   这种舒畅在回到房间的路上,开始渐渐变得沉重。   就算是邵乐这样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也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危机感,提心吊胆。   怎么办。   他在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几乎把华丽的墙布都抠掉一块。   不知道哥醒了没有,又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到时候一进去,直面乔谅的冷脸质问怎么办。   当场跪下抱着他的腿认错,哭着求饶的话,乔谅会心软吗?他真的知道错了。   邵乐心情开始低落,昨天一定是被酒冲昏头了。   要是哥可以不生气的话,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做好心理准备推门进去。   窗帘已经打开,窗外的光亮映照到室内。   乔谅披着浴袍坐在桌子上吃早餐,黑发凌乱,眉眼清冷,右手拿着自己昨晚的纸稿认真修改。   发丝散落在优越的眉骨,愈发显出那张脸孔的清冷傲气来。听到开门的动静,乔谅眼皮都没动一下。   有一种很强大的冷漠气场。   邵乐实在做贼心虚,心里咯噔。   总觉得是一种下马威,急得蚂蚁上树,不对,急得什么来着。   他在门口呆狗似的站了五分钟,乔谅都不管不问,邵乐几乎有些绝望,后背已经开始出冷汗。   他默不作声地把门小心关上,把买的衣服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乔谅还是没有搭理他。   邵乐有点崩溃。   哪怕乔谅打他骂他都可以,可偏偏不理他。   他还不敢打扰,毕竟乔谅看起来在做正事。   乔谅盯着手稿,笔尖写写画画,删来改去。   狂放又极有风骨的字迹没有规律,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   等把手里的粥喝完,乔谅顺手把碗推到一边。   酒店有各种样式的早餐配送,今天乔谅吃的是包子。但是皮太薄了。   乔谅不喜欢吃皮薄的包子,于是把陷都挑出来吃掉,把皮撂一边。   他推碗的时候,才看到邵乐人高马大地老实地在一边罚站。   乔谅蹙眉,“……你在干什么?”   邵乐立刻抬头,“哥你没生气?”   乔谅眉梢挑起一点,声音冷冷,有些沙哑,“我,生气?”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像一口口热气对着耳朵吹。   邵乐被他的声音弄得耳根酥麻麻的,手指僵硬地蜷缩两下,心里狂扇自己五百个耳光,才敢吸口气说话。   “哥你有没有觉得,呃、有什么……不舒服?”   乔谅淡淡瞥过他,又回头专心在手稿上。他坐姿很挺拔,肩宽腰窄,浴袍松垮随意,简直赏心悦目。   “是有一点。”他说。   邵乐心都提起来,腮帮子紧咬。手指捏紧了手里的桌板,紧绷的力度搞得桌面乱抖。   怎么办。   要不要先道歉?   高个子少年像鹌鹑一样蜷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   乔谅:“宿醉后遗症,偶尔会这样。”   他满不在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乔谅其实不算太在意。   他身体不好,这里痛那里痛也是常事。更别提他喝醉之后的状态,走一段路能摔十八次,伤到哪里都不奇怪。   不过。   他皱了下眉,微微合了下腿。   乔谅有些狐疑地抬头看邵乐。   男生就站在旁边,肩膀宽阔,阴影往后拖出很宽大的影子。   爽朗眉眼像是金毛大狗,刚晨跑完热烘烘带点汗水,焦急担忧地抿着嘴看他。   琥珀色眼睛明亮,一副全无人格阴暗面的那种明朗。   好像他只要说哪里不舒服,他立刻要急得叫唤,把他拱翻天拿嘴筒子开蹭,检查个遍。   乔谅嘴唇张开了下,蹙眉,什么都没说。   邵乐小心地问,脚步焦虑地围着乔谅转,“……真的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乔谅又抬眼看他,漆黑清亮的眸子微眯起,“你好像不太对劲。”   邵乐僵住了。   他喉结一滚,脖颈的筋僵硬地绷紧,疑惑地甩着脑袋,装听不见,“哥说什么?”   不等乔谅开口,他就嘴皮一碰开始补充,“我只是很担心,哥昨天睡很晚,还喝很多酒。”   乔谅仍是看着他,没说话。   他这样正面迎视邵乐,俊美的面容让邵乐都有点荤头。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乔谅的唇上,又僵硬地挪开。脑子热热的,一股热流一会儿冲到上面,一会儿冲到下面。   邵乐无法形容今天早上彻底清醒看到乔谅的那种冲击性和割裂感。   现在更甚。   乔谅昨晚可不是这样看他,也不是用这样无情冷淡的声音讲话的。   他有些空落落。   还是他做得不够好。   邵乐有些绝望。   要是哥能大发慈悲让他多练几次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做得更好了。   “你最好不是有事瞒着我。”乔谅淡漠地收回视线。   笔在他骨节分明的指缝里转了两圈,“笃”的一声砸到纸上,再“呲”地划开一条长线。   微弱的声音,像硬生生戳在邵乐的心脏上。   邵乐的心都冷了。   不行,要不他和哥交代了吧。   他从小到大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良心真的难安。   让哥把他狠揍一顿,揍死都可以。   “我——”   然而他的话才刚开头就被乔谅打断。   “如果被我发现,就分手。”乔谅紧跟着就是这句。   乔谅故意把话说得有些狠。   虽然他不懂邵乐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但显而易见,这的确是强有力的威胁。   邵乐听到心破碎的声音。   像是一个非常脆的苹果,被乔谅一口用力咬下去,清脆得让他破防。   不能分手。   这是邵乐脑子里不断盘旋的唯一字句,满当当挤占他容量不大的脑子。   一旦他思考过多,这张脸就会冷下来,变得面无表情,以至于有些超出他这个年纪的锋利。   但很快,在乔谅的目光看向他之前,少年的眉眼像按了开关似的鲜活起来,如往常一样露出爽朗笑来,“不会的!我怎么会骗哥。”   很焦虑,很愧疚,很有罪恶感。   但是……   邵乐心脏狂跳,紧盯着乔谅的挺拔侧脸。   只要瞒下去就好了。   哥现在不知道,以后更不会知道。   反正……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乔谅可有可无地应声,本就不在乎他的回答,只是随便把碗往他面前一推。   邵乐一愣,看到碗里的包子皮,更愧疚了。   哥对他这么好,吃包子都记得给他留包子皮,而他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他都看不起自己。   邵乐心里酸胀,又很幸福,夹起包子皮就要往嘴里送,又忽然一顿。   不对。   他把手机掏出来,认真严肃地精心给包子皮摆盘,然后拍照。   被哥爱着的每一瞬间都要好好记录。   待会发个朋友圈,让所有人都赞叹他的绝美爱情。   乔谅半天没听到动静,支着脸转头看了一眼,眉头立刻拧住了,清冷的脸上有些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我让你把碗放到餐车上。”   邵乐:“啊。”   哥真好,怕他的爱让他太有负担,甚至都不肯承认。   邵乐开朗道,“没关系,我喜欢吃剩饭。”   乔谅:“……”   邵乐吃完还是心虚,酸酸的,甜甜的,殷勤地凑上给乔谅捏肩捶背,视线一低,看着乔谅的后颈。   领口要是再低一点,他留在上面的痕迹都要露出来。   邵乐手指一顿,看得耳鸣眼花,忍不住咽口水。   他目光跟黏在上面一样。琥珀色的眼珠有着暗沉涌动,片刻后,他把手指印上去。   些微温度电得他指腹发麻。   他忍不住蹭了下。   少年的手滚烫,又有些茧子。乔谅被摩挲得有些痒,转过头看他一眼。   邵乐立刻就笑起来,靠得更紧密了些,拿碎短的头发去蹭他的后颈,嘴唇贴在后颈发热的那一块蹭来蹭去。   乔谅被弄得有些不耐烦。   何况邵乐刚回来就抱他,湿淋淋的汗水几乎叫乔谅头皮发麻。他蹙眉,厌恶几乎快遮掩不住,毫不收力地用力撕着少年的金发扯开,“去洗澡。”   邵乐吃痛发出轻嘶,下意识蹭在乔谅喉结顶拱两下,才老老实实松开手。   他比乔谅高不少,不知道吃的什么这么能长,肌肉很硬,看起来体型都有些差距。经常外出运动,开朗又活力满满的犬类,晒得皮肤都有健康的麦色。   “不想和哥分手。”邵乐轻轻叫唤。   乔谅表情很平淡,没有说分手只是迟早的事情这种话。   他居高临下,清亮眼眸中毫无情绪,语气却柔和了些。   “那你要听话一点。”   说这句话的时候,乔谅几乎觉得自己是什么阴险刻毒的大反派。虚伪拜金无利不起早,故意诱拐好人家的孩子为自己所用。   被邵乐发现他其实如此恶劣会怎样。   觉得自己辜负了朋友的好意,还是觉得乔谅可恨,于是愤怒、不甘、焦虑,想要报复。   乔谅其实真有些期待。   青年黑色眼珠如同某种天然的水晶矿石,在避光时仍然轻轻闪烁。   完全不知道邵乐被他平淡的一句话说得心跳加速。   少年面红耳赤,转身去浴室冲澡,手撑在玻璃上。   想起这里是昨天他看到乔谅影子的地方,就忍不住把手贴在上面。他有些难过。   可是哥。   他现在,没有那么听话了。   一转头看到宽敞的浴室外间,昨天刚给哥洗干净的内裤还挂在那里,邵乐眼皮一跳,心里莫名地热了下。   手更莫名其妙。   邵乐干瞪眼,急急叫唤,让它不要动,可手就是莫名其妙自己伸了过去。   水声淅沥沥,黏糊糊。   他一张脸灰白颓废,把脸埋在上面蹭,挺直鼻梁顶起一块。   邵乐在湿淋淋的浴室蒸汽里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昏沉着晦暗下去,直喘气。   他已经烂掉了。   完了。   真的、对不起哥,对不起哥那么纯洁的爱。 第025章 又恐同了哥   乔谅回A城的时候没有和邵乐一起。   理由是被拍到会不好解释。   但其实就是和邵乐待了两三天,乔谅被粘得实在有点烦。   在VIP候机厅等待的时候,乔谅抽出有些皱的手稿继续修改。   傅勋在一旁低下头,拿随身的消毒纸巾擦拭乔谅的行李箱。   主唱的龟毛洁癖毛病随着名气变大,明明对自己的生活有着高标准的要求,却非常不擅长料理自己的生活。   比如懒得做饭,反感炒菜的油烟,却又绝不会点外卖,觉得不干净。   连家政进门,他也只能接受去小丑猫的阳光屋,对别的地方涉足,会激发乔谅强烈的领地意识,而感到非常厌烦和暴躁。   据傅勋对乔谅的认知,他应付三餐就是煮一锅没滋味的蔬菜大乱炖,再或者喝咖啡、喝酒填饱肚子。   胃病就是这么来的,乔谅三餐全无规律,但居然有规律的健身计划。   傅勋比他年长,向来有照顾人的自觉,时常会做饭去送给他,但也止步在门口。   乔谅是不会邀请他进屋坐的,客套话都不会说。   但会打开餐盒看一看。   看到喜欢的挑挑眉,看到不喜欢的就把嘴角往下撇。最后保持冷淡矜持的态度看着他,“麻烦了,待会给你转钱。”   仿佛那些情绪变化都不曾有过。   傅勋想到这里,平直抿起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弱地翘了下。   让人很难不想故意去做他讨厌的事情,得到更多的情感反馈。   傅勋像个专业保洁,擦完上面擦下面,擦完一遍擦两遍。   快擦完的时候,瞥到乔谅的鞋上有一块蹭上去的脏污。   青年裤脚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踝骨,鞋带系得整整齐齐,偏偏鞋尖有碍眼的痕迹。   傅勋盯着看,极大的不适毛刺一般扎着他的眼睛。   VIP的候机厅并不吵杂,安静又宽阔,邻座有个商务男正抱着笔记本敲打。   高大的青年低下头,顺手轻扶住乔谅的鞋跟,换了一张新的湿巾擦拭上面的污渍。   乔谅靠在椅背上,扣着鸭舌帽,身高腿长,挺拔出众。   幽暗的黑眸毫无情绪,甚至懒得抽空给他一个眼神。   傅勋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半跪在地上,目光专注地一点点擦掉痕迹。   乔谅身上总是冷幽幽的。   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骨骼感很清晰,皮肤很薄,青筋血管的颜色都很明显。   应湛和应灏本来一左一右地守着乔谅看他的手稿,黑色和白色的头发抵着乔谅的脸颊肩膀,左一句右一句地议论。   这会儿一起噤声,一模一样的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傅勋。   空调冷风吹动头发。   微弱的沁凉叫人莫名其妙地麻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应湛幽幽地眯起眼睛。   应灏:“你把自己的尊严置于何地?”   “这种事就算让我们做,我们也不会做的。”   “没错,哈哈,真是看不下去。”应灏咧开嘴,牙齿咬得太紧了,有点酸酸的。   应湛用力把胡桃珠串掐在手心,面无表情,“把他拽起来。有了他开先河,搞这种歪风邪气的谄媚,岂不是以后我们也要受乔谅压榨。”   应灏立刻从椅子窜下来。   他白发凌乱晃动,一张俊朗的脸上咧开笑,虎牙森白,眼底也阴森。   什么东西。   他小四还没轮到呢,傅勋凭什么插队。   他手一伸,就去拽傅勋的胳膊。   傅勋眉骨硬朗,眼睛都罩在阴影底下,老实道:“看到脏了,顺手的事。”   “我才不信……上次你做了什么恶心事你自己清楚。”应灏幽幽的。   傅勋:“那次我也喝醉——”   应灏力气极大,他被拽得不稳,手指一晃,蹭过乔谅的踝骨,下意识往手心一攥。   他的手很大,有些疤痕和茧子。   和乔谅的肤色有极其鲜明的对比。轻轻一圈,漂亮的转折和骨感就落在他的手心里。   一看波及乔谅,应灏下意识放手。   结果惯性带动乔谅的腿往旁边偏移,傅勋原本砸向沙发的脸径直蹭在了乔谅的大腿,往里一埋。   傅勋眉心一热,僵得人都骤然麻了   应灏瞳孔都放大,“拿开你的脏手!还有脏脸!”   乔谅腿一收,险些把人夹住。   他挪开手稿,看了眼傅勋不知所措直咽口水的忐忑神情,拧眉把小腿往上一提,居高临下,拿膝盖把人顶开。   声线清冷,嫌恶道,“离我远点。”   傅勋手指蜷缩,指腹微跳着捻了捻,颤巍巍的有些发麻。   男人迟钝又硬朗的眉眼微动,声音低哑,“抱歉,不小心。”   应灏咬得牙都要碎了。   应湛:“……你干的什么好事……”   乔谅手背压着纸稿,捏着眉心揉了两下。打开手机后,一眼就看到了邵乐发的朋友圈。   邵乐:又是被哥爱着的每一天。   [附精心摆好的包子皮]   【该朋友圈提到了你】   乔谅:“……”   好丢脸,他到底在和一个什么人谈恋爱。   丝毫没留意应灏在一旁,手指提着傅勋的衣领子,攥得手背青筋暴起。   阴沉视线快把乔谅被傅勋碰到的那点地方火辣辣地盯穿。   好恨。恨!他碰什么啊!啊啊啊啊!   怪不得哥哥总喜欢叫人贱货,他也想叫。贱货,贱货!   应湛感觉得到弟弟激烈的情感波动,他出于兄弟情义提醒,“杀人犯法。”   应灏幽幽地:“我又没想……我没!”   乔谅转着笔一刷新,就看到了江帜雍的评论:   【无恶意,但恋爱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天天黏在一起也并不妥当。你怎么回事,吃点剩饭也真是给你爽到了。】   邵乐:【哥特意给我留的,不是剩饭!】   江帜雍回复:【但凡换别人,我都觉得是在pua你做服从性测试了。虽然乔谅人很好,但是你发出来不就是让别人这么想他的?   分了吧真的。没意思。】   邵乐:【也没有这么想,只是经常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明明还有很多,可是哥只愿意和我谈。哎,哥太爱我了,好怕哥因此受伤。】   江帜雍回复:【我懂,哥们儿。这样真的很累,分了吧。】   乔谅:“……”   两个蠢货。   他漠然地把手机关掉,冷淡地讥笑,这些人是不是生活过得太幸福了?   关掉两秒,他手背筋骨微动了下,再次打开,映着光亮的脸上面无表情,给邵乐发去信息:【删了。立刻。】   邵乐不解,但还是老实删了。   删之前有些遗憾,他的幸福人生还没让所有人都看到呢。   他坐在车里,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撑着车窗想了半天,头发都快抓乱了,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   大概不重要。   *   回到A城之后,乔谅开始忙碌。   他忙着抽时间把手稿里的东西录入电脑,在软件上继续编曲,再组织队员开会讨论。   这首歌乔谅不准备挂名在现在的公司帆盛旗下,以免出现更多纠纷。   预约录音棚也是以个人名义,排期排到了一个月之后。乔谅有自己的办法可以提前,但想到时间也并不紧促,就暂且放下。   一般来说乐队会统一组织时间排练。排练时间之外,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乔谅认识的乐手有企业员工、在编老师,自由职业者,玩乐队的人的确五花八门,甚至来自各国各地。   想凭借梦想在A城安家的乐手不在少数,但在这个被快节奏裹挟的都市里,大多数人只能庸庸碌碌。   步入A城,首先发现的就是自己和他人的地位差距。本地和外地,有房和没有房,有退路或者没有。   等克服这一点,满怀抱负想要拼搏奋斗,很快又会发现天赋的差距。   等好不容易接受人外有人的事实,很快就会发现——   比自己有天赋的人,竟然远比自己努力。   偏僻角落,胡桃色的桌椅颜色很沉,乔谅面前是最新款电脑。身边几本书翻开,几张硬质书签夹在书里。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脸骨俊朗,眉眼冷漠。乌黑的眼睛微微挑起,目光沉静,时而停笔思考。   乔谅搞乐队不只是搞乐队。   他是目的性非常清晰的人,对自己的职业有明确的规划。乐队圈子在大众眼里和娱乐圈独立开来,但对于娱乐公司来说依然是揽金的手段。   乔谅自视甚高,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只要名气只要钱,他一步步往上爬,但野心却并非是循序渐进地被激发出来的。   等工作室到手建成,才是他预料中真正的起点。   身边的椅子被忽然抽开,有人落座。   乔谅余光瞥到了深色的西装裤脚,他对这样被人忽然加入的打扰性行为非常不满,却没有抽空搭理。   他的时间很宝贵。   如果每个人从旁边路过,乔谅都要抬头看一眼,那会浪费他多少时间。   何况普通的路人,乔谅也不觉得需要他多看。   等乔谅终于把这本书看完,抬起头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八点,是时候回家给小丑准备猫饭。   他按下电脑准备整理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图书馆柔和的光线下,男人戴着无框眼镜,头发向后梳起。眉眼挺括,薄唇,眼睛是趋近成熟的琥珀色,颜色稍浅,显出些沉稳的静谧。   手边放着几本书,一支昂贵的钢笔,却都没有打开的迹象。   男人的目光温和儒雅,视线落到乔谅几本书的封皮,又落到乔谅的手。   乔谅在他不动声色的观察里不受影响,轻描淡写地继续把电脑收起,等一切都收拾好,他站起身,把背包挎到肩上,才对对方颔首。   口罩戴久了有些闷。   乔谅皱眉,修长的手指扯了下口罩细细的扎带,指甲修剪干净,骨节分明。   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黑得浓沉,泪痣也透出一阵冷意。   乔谅说:“我先走了,老师。”   孩子的成长总是很快的。   季疏礼印象中的乔谅,还是带着青涩和倔强,冷冷地咬着牙不服输的样子。   竭尽全力把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瑕,塑造出一个毫不费力受人追捧的自己。   硬得像石头,叫人头疼。   季疏礼认为,以锋利来形容乔谅是不妥当的。   他不是一把杀人的刀,而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凶狠、顽固,恶劣、冷酷。永远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存在失误伤人的可能性,像块石头似的,往人的身上一次次地砸。砸到血肉模糊,砸到骨头崩裂。再把石头丢开,冷静地洗手,收拾残局。   他手指摩挲着手里的书皮,磁性的声音温厚,“没有时间和我聊一聊吗?”   乔谅手指抓着背包袋子,往上提了一下。   光线晦暗,青年侧脸线条利落干练,指骨清晰的手背,纹身如同要脱身的魔鬼。   他眼眸垂下,单手把眼镜摘掉,折起镜腿,平静地计算。   现在时间已经八点,从图书馆回家开车需要半小时,但现在也许还有些堵车。   快点解决。   “不了。”乔谅果断拒绝,礼貌颔首。   视线瞥过季疏礼微微有些错愕的神情,在心底轻嗤了声,面上依然平静。   “抱歉,老师,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   季疏礼指骨微凸,语速不疾不徐,“我不是很明白。”   空气中静了一瞬。   “老师已经见到我的男朋友了吧。”   乔谅半梦半醒中记得季疏礼来过。   “对于反感同性恋的老师来说,我应该已经不可原谅了。”   季疏礼是极端恐同人士。   他性格温和儒雅,但十分古板。军政家庭出身,观念常规、守旧,并且很难接受非常规的事物。   那时候在校内,有些女孩子偶尔喜欢嗑一口乔谅的cp。   高中么。人被逼急了做什么缓解压力都很正常。   流传到季疏礼的耳朵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恶心。   极其恶心。   几乎要当场呕吐似的恶心。   光线落拓昏暗,背后书柜林立。   季疏礼稳重的眉眼凝沉,微蹙了下,却又怪异且微妙地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第026章 又酸啥了哥   季疏礼是个好人。   在他看来,乔谅是他的幼崽。   尽管他曾经叛逆、抗拒管教,浑身长刺,莫名高傲地拒绝接受任何好意,但依然是他的好孩子。   做长者做老师,又或者做父亲,接纳孩子的缺点是一件头疼又愉快,充满成就感的事情。   乔谅时常觉得这些大人物很有意思。   这个世界有像他室友一样,乐于把穷鬼带入不属于他的世界,引诱他们释放丑陋欲望的烂俗乐子人。   也有季疏礼这样哪怕被刺伤砸烂,也会一如既往释放好意的圣父。   善良在穷鬼身上是教育的必然性,但只是一款有钱人的时尚单品。   乔谅目光幽幽,定在季疏礼交握着的,微微使力的双手。   很恶心吗?   他微微挑眉,往后退了一步。   季疏礼抬起头,“等——”   乔谅颔首,径直转身离开。   碎发微微扬起,侧脸玉白冷淡。往前走的背影挺拔,一步都没有迟疑。   季疏礼隔着镜片注视他,伸出去的手又放下。   如果是别人,确实很恶心,这种事情是违背常理的结合。   但如果是乔谅,季疏礼又可以体谅。   他的孩子年轻、天真、纯洁,知道什么呢?   也许只是一时新鲜。   夜间的图书馆寂静,马上要到闭馆时间,留下的人所剩无几,光亮也显得昏暗许多。   乔谅一路走到头,拿纸巾裹在手上按电梯键位。随后往旁边一靠,肩膀抵在冰冷墙面上。   他睫毛很长,目光又淡,口罩下的脸清隽疏冷,帅得凛冽。   其实很期待季疏礼知道他的那首歌,《书里》。   乔谅从未解释过这首歌到底在写谁。   也正因此,乔谅很喜欢这些人的自作聪明,自作主张。   在这首歌发布之后,他的前男友仿佛一夜之间都认定乔谅对他们留有旧情。他们咬文嚼字,从细小的角落去扒找乔谅真心的证据——往往他们愚蠢的聪明,会给乔谅带来不小的利益。   季疏礼那样一个古板的人,发现自己的学生对他抱有他最厌恶的情感,又会是什么表情?   离开图书馆后,路上又在下小雨。   乔谅开着车窗,头发上有些细小雨珠,消瘦肩膀上雨点缓慢往皮肤上渗透,他伸手接了住路灯下的银丝雨针。   距离他来到A城已经过了六年。   这座城市并没有多好、多值得向往,繁华背后依然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贫穷。   但却拥有无数机会。   成名的机会,掠夺权利钱财的机会,被疯狂的爱意簇拥的机会……这个机会要削尖脑袋去挤,去把身边的所有竞争对手都从高塔上面攘下去。   路况不好,不出预料地堵车。   乔谅没有觉得烦躁,面对不稳定的自然因素保持平静心态,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必备条件。   在不断的喇叭声里,乔谅单手随意挂在方向盘上,放在一旁的手机里的消息不断弹动,他瞥了眼。   沉阳:【所以那个事情你考虑好了没有,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了】   【我只是来你家住几天,你却可以从我身上捞不少好处。占到铁公鸡的便宜你知足吧】   【不说话?邵乐不会还在你身边吧。你男朋友怎么对你这么多要求。】   【视频通话请求】   乔谅按了下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沉阳接通,一张桀骜的帅脸愣了下。   “你没屏蔽我啊。”   乔谅:“江帜雍可以帮我。”   两个人的声音直接碰撞在一起。   沉阳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但也不算意外。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挂在一旁的栏杆上,盯着他看,“原来是我又没用了。”   乔谅淡而笃定,“是。”   雨珠不断从车窗上迤逦爬过。   窗外的红光白光,还有鳞次栉比的高楼上没有熄灭的灯火都印证这个大都市的繁华。   乔谅已经在这里安家。   寸土寸金的地方,二百平的房子是何等天价,是六年前连吃一份小龙虾都瞻前顾后的乔谅所不能想象的。   但那不是乔谅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是因为他够恶毒,够虚伪,够捞金,够没良心。   这些让乔谅不满意。   还不够好,不够优越。   乔谅看着,瞳孔中央是路灯和雨丝,越是繁荣的街景,越是映出他的眼神幽深冷漠。   沉阳注视着屏幕上乔谅的脸,说不出话。   青年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清晰的指骨关节和青筋很有力量感。   黑眸微低,泪痣像挂在他睫毛上的墨点。   就这么冷冷清清,毫无情绪扫了他一眼,“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没用。”   淅淅沥沥的雨声被隔绝在外,车内的皮革味和空调里的闷沉香气混合。   沉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边的噪音有些大,居然让他从乔谅的声音里听出冷厉的失望语气。   就好像乔谅对他其实是抱有期待的。   搞得他莫名其妙心脏狂跳了一阵,手都下意识蜷紧,下意识地要咧开嘴角。   他及时叫停自己怪异的生理反应,“别说得好像你很期待我有用似的,搞得我又要自作多情。”   乔谅轻哂:“那你确实很自作多情。”   沉阳看他毫无波动的眼睛,“可我还是想来找你。”   “可以。”乔谅说。   沉阳:“真的——”   “在你变得更有用之后。”   乔谅淡淡瞥他一眼,就利落地挂断电话。   沉阳眼前一黑,从屏幕反光看到自己的脸。   和乔谅打了多久的电话。   十几秒?   有吗?   他扯开嘴角笑了下。   【变得更有用的话就可以?哪怕你有男朋友也可以?】   【他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黑发发丝落在雪白鼻梁和眼皮,乔谅手指点了下,把他拉进黑名单。   他迟早会知道的。   乔谅想。   脸孔在霓虹灯光映照下有些昳丽的冷清,修长手指从旁边抽出烟盒。   ——但不是现在。   乔谅见过很多人的眼泪。愤怒的、怨恨的,悲伤的不甘的哀怨的……各种各样的。   有的人会跪着求他不要分手。   有的人会愤怒痛骂乔谅叫人恶心。   但乔谅始终是那样清冷清高的样子,他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永远体面。   还没有人的眼泪,能够阻止他心里那只总在发出刻薄讥笑的野兽的怪笑。   希望邵乐不要哭得太难看。   乔谅漠然地轻挑了下眉,唇齿一合。   微弱的声响。   爆珠被咬破,浓郁沁凉的薄荷味让他眯起眼睛。   车流缓慢游动,喇叭声此起彼伏。乔谅瞥了眼路况,打开电台,顺便看了眼家里的监控。   小丑的房间太大,乔谅转了好几个视角都没看到它。最后才发现它小小一团,窝成一个牛角包枕在乔谅的被子上。   乔谅皱了下眉,觉得很脏。   监控镜头转来转去,乔谅手指点了下,操纵监控发出红色的警报。   小丑耳朵动了动,扭了下头,把肚皮摊开伸了个懒腰。   乔谅指骨撑着下颌,歪着头撇着眼看它。   *   乔谅的工作室选址完成,进入正式的注册流程。   有人帮忙真是不一般的快,乔谅甚至没怎么在上面费心,连工作室的照片都是邵乐直接发给他让他选的。   乔谅在平板上一张张划过去。   装潢风格有许多种,地址大多在A城金融商业圈,绝佳的好位置,价格拿出去能随机吓死一个人。   乔谅抽空好好奖励了邵乐一下,紧跟着就是组织乐队排练,进录音棚。   其次是和江帜雍抽空面谈。   “我看过你发给我的合同了,如果你要离开,帆盛没有办法在合同上掣肘你。”混血青年抬起头,“冒昧问一句……”   乔谅在合同上的确占了些便宜。   他说:“那时候有个朋友愿意帮我。”   朋友?   江帜雍其实知道乔谅说的是谁。   那个高管。   他眼睛闪了下,微顿,继续说:“相应的,帆盛一直在履行合同上的最低保障。”   但也只是最低罢了。   怪不得响盒子乐队在今年才爆火起来。老东家管着约束着,半胁迫地威胁:你不归顺我,那你也只能爬到这样的位置。   所以算半结仇。   帆盛绝不可能轻易放走乔谅,无论是钻空子还是舆论危机,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乔谅留下来。   江帜雍扯了下略紧的领带,冰蓝色眼眸抬起,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乔谅。   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肩膀宽瘦,干干净净的清爽,低眸翻看桌面的合同。表情认真,指骨清隽。   他不由得再次印证自己之前的看法。   如果乔谅真的是趋炎附势的人,他本有无数机会可以脱离现在的处境。可他不愿意,犟着一股劲儿硬耗着。   真是个天真的傻子,资本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个人顽抗就能得到斡旋的。   江帜雍手指在纸张上翻动,理智地分析判断,寻找其中的漏洞,秩序性运转的思维中,却有些莫名的烦躁。   邵乐真的喜欢乔谅吗?   乔谅:“什么?”   江帜雍一僵,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已经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迟疑了下,“没事。”   乔谅乌黑的眼睛抬起乜他,轻描淡写,“邵乐当然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江帜雍侧脸绷紧,手指按在纸张上,捏出点褶皱。   “虽然我和邵乐是朋友,但有时候我也得承认,他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脑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冷静地开口。   “真的喜欢你,为什么只给那点微弱的可有可无的物质付出?”   说这些的时候,江帜雍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他曾经是怎么规劝邵乐的。   ——你给车给钱给接送,他给你什么了。   ——乔谅之前谈过很多男朋友,他还有个白月光。   ——他对你才是玩玩。   立场微弱地发生改变,现在江帜雍有些怪异地觉得,的确像邵乐说的那样。   乔谅是个很好的人。   如果不是邵乐一直在他面前说乔谅有多好,他本来也不会产生不该有的好奇心,也自然不会来见面,更不会发现乔谅就是他的初恋。   这归根结底是邵乐的错。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到桌面,咖啡杯里的水液晃动着。江帜雍隐约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视线微妙地偏移落点。   乔谅眉梢微微挑起。   他眉眼长得锋利,眼睛平静又清傲,甚至若有若无地透出两分冷蔑的意味。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错觉。   乔谅语速平缓,“是吗?”   “说是想当狗,其实只想享受舔人的快感吧。”   江帜雍手指捏紧手里的纸张,眉峰冷厉。他仍然英俊傲气,对世界充满敌意。   但怪异的是,这一次,他话里的针对性冲着他的好友。   男人声音冷沉,蓝眸中甚至隐隐有些暗礁一般的晦涩。   “甚至都没怎么舔不是吗?他所谓的喜欢只是流于表面,做给别人看。”   “什么意思?”乔谅心底嗤笑,继续配合。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邵乐很喜欢乔谅,明知道乔谅性格冷淡内敛不善言辞,偏偏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这种情感的地势差。   不难想象,最后乔谅和他分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第一时间来指责乔谅。   “他都那么喜欢你了”……这之类的。   把乔谅置于道德的低谷。   他要是真的喜欢乔谅,就应该表现得不那么喜欢才对。   江帜雍想。   乔谅手指在桌面上叩击。   发丝散落在眉眼几缕,他目光幽深安静,故意问,“这是对我的试探?发现我的态度有半点认可,就又要去找邵乐告状,是吗。”   江帜雍一顿,浓眉拧紧,立刻意识到在乔谅心里他还是那个初见就对他口出恶言的形象。   如果不是因为邵乐,乔谅甚至根本都不想和他有接触。   但明明他才是和乔谅认识更早的那一个。   就这顿住的一秒,乔谅已经站起身。   乔谅:“很感谢你迄今的帮助。”   江帜雍下意识也跟着起身,“我没——”   他动作起伏过大,甚至一不小心碰到桌子。乔谅那一侧的咖啡倾倒泼洒,洒在他的腿上。   空气中凝沉了片刻。   地上滴答滴了一滩咖啡液。   撞飞的咖啡杯落在皮质沙发上,连乔谅的衣服都透黏住一小块,手背上也有些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滴。   乔谅声音不耐地:“啧。”   江帜雍被他啧得脑仁一麻,那种被厌恶的感觉让向来众星捧月的高大青年有些无所适从。   他唇线抿直,立刻道:“抱歉……”   他抽开椅子扯了几张纸,微俯身想去擦拭。   乔谅皱眉,单手攥住他的手腕。   青年手心沁凉,脉搏的跳动比江帜雍平静许多。   而江帜雍的手已经放在他的腿上。   微弱的温度,隔着一层粗糙的牛仔裤布料传到指尖。   他手指微蜷,莫名的有些后背发汗。   乔谅低着眼皮看他,泪痣清冷,手下力道更重,用力把他的手扯开扔掉。   矜傲的青年俯视他,像是又被他恶心到了,目光有极力克制仍然遮掩不住的嫌恶。   声音毫无起伏,“谢谢,但不需要。” 第027章 又傲上了哥   被甩开手之后,江帜雍冷峻的脸上有一瞬间怔愣。   很快,男性深刻的眉骨微动,挤出些竭力克制的懊恼和烦躁,他低沉着声音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乔谅冷眼看他。   江帜雍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乔谅,“乔先生,请你自己先处理一下。稍后我会让我的助理去帮你新买一套衣服。”   乔谅接过纸巾擦手,又有些烦躁厌倦地在被弄脏的衣角上用力按了几下,转身离开,“不用了。”   江帜雍:“让邵乐知道我也不好办。”   乔谅脚步一顿,扫了他一眼。   “每次我们见面好像都有莫名的矛盾,其实我很想和你好好相处。就像上次我说的那样。”   江帜雍和乔谅之间,明面上唯一的关联是邵乐。   他感到一种扭曲的怪异的不适感,仿佛只有提到邵乐的名字,乔谅才会稍作驻足。   凭什么。   邵乐比他好在哪里?   江帜雍喉结滚动,冷峻的脸上有些无奈,玻璃珠似的眼睛看着他。   “我和邵乐认识十年了,是非常好的关系。你既然是邵乐的男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现在再回忆起江帜雍第一次见面对他毒舌凶冷的样子,对比现在的模样,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真稀奇。   原来轻慢又高傲的人也是可以正常的。   但入场券是他们的“认可”,而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尊重。   乔谅其实不太懂江帜雍对他突如其来的好感来自哪里。   他的目光平静,在江帜雍的脸上扫了一圈。   江帜雍倒是觉得这是乔谅一次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他,他也稍稍认真起来,一张俊脸越发端庄。   “我们相处得更好些,应该也是邵乐乐于看到的情况。”   邵乐,邵乐,全都是邵乐。   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   乔谅拧着眉。   江帜雍礼貌含蓄地低了下头,邀请他重新坐下。   乔谅转身走过去,他冷厉眉眼就轻轻动一下,似乎有某种隐约的胜利感浮现,嘴角也勾起。但很快,这笑意就消散了,甚至嘴角轻微地痉挛了下。   随后江帜雍给助理打了个简短的电话,又吩咐店内的员工来打扫处理。   乔谅坐在软皮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洒在晃动的绿植中,而绿植的影子影影绰绰落在乔谅的侧脸。   他问:“江先生能和邵乐做朋友,家里的环境应该也不一般吧?”   江帜雍面容微微冷了下。   乔谅观察到他细微的表情,讥诮地想,也许他这一秒里脑子里在想,乔谅这样清高的人还是问到了这个。   不然他的脸上怎么会这样微微失望的表情呢?   要人清高,可若是这个清高的人没有钱,他会看不起他;有钱,又会被讥讽钱的来路和炽盛的野心。   对于这些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投注在乔谅身上的温柔,都来源于居高临下的怜惜。   乔谅要贫穷又有骨气,坚韧又不屈。同时最好保持纯洁,还在坚硬外壳下留下若有若无的脆弱感。   这个人设在上层阶级百试百灵。   因为多的是人喜欢摧折傲骨,看清高的人堕落。   他们就等待着那一刻,像贪食的野兽,狰狞的恶鬼。明明已经在嗤嗤喘气、涎水直流,还要故作怜悯和失望。   比如他的室友。   乔谅向来很清楚,说到底,他们的爱是满足他们的自我幻想。   富人不缺扑上来的爱,他们只缺少乐子。   所以他对这些好感和爱意,都保持冷蔑不屑的态度。   江帜雍脸上的这种失望很快就有所缓和。   服务生已经送上了新的咖啡,江帜雍拿茶匙搅动,低头,鼻骨挺拔。   “这家咖啡厅有些历史底蕴,算还不错,但是我还是不喜欢咖啡。尽管它最开始在贵族中盛行,但一旦流入大众被普及,往往就让人失去一部分欲望。”   乔谅没有附和。   因为他就是被普及的大众之一,在六年前步入首都之前,乔谅只喝过速溶咖啡。   虽然乔谅很装。   但是他这样自私自我的人,在别人在他面前装的时候,也会冷蔑地嗤笑:装什么装。   江帜雍也不在意,他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到乔谅黑眸中些微流露的厌烦。   他慢条斯理又无不矜持傲气地回答乔谅之前的问题,“江家是一个大家族,我的父母都从事法院工作。”   法院。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对于一部分富人掌控的法律机关,乔谅保持看地狱笑话的态度。   江帜雍又说:“而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没有自己的家族企业,只是父母有自己的更崇高的理想。”   乔谅又想,有钱人好像都这样,钱权名利都要之外,还要歌颂自己的情怀。   江帜雍:“或许你知道我的表兄,他是宸川集团的董事。”   一边觉得乔谅问得太多,破坏了他心里那种清高自强小白花的人设,一边又不断地在自己的家族权利上累加砝码。   但乔谅始终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他曾经是我的室友。”   江帜雍不意外。   在livehouse再遇乔谅之后,他稍微查了一下乔谅的履历和关系。否则他怎么能真正确定他和他的初恋是同一个人呢?   当然,在此刻,江帜雍还是贡献了一下他拙劣的演技:“你的——室友?”   江柏川是极机敏的人,江帜雍记得他当年是豪门圈子里少数的高学历、没有留学镀金的几个人之一。   考的大学是A大,进校就和学阀结交拓展人脉。   能和江柏川做室友,至少证明乔谅的学习能力不差,也是个佼佼者。   乔谅脸上晃动的绿植影子不断吸引人的注意。   他表情平静,清隽疏朗的眉眼有些落拓的冷意,泪痣长得位置刚刚好。哪怕不想去和他对视,都会被泪痣牵引视线,而后不自觉对上他寒潭般的眼睛。   江帜雍喉结微微滚了下。   乔谅的目光有一种极度冷静的剖析感,仿佛他的卑劣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有些难堪,又有些懊恼的怒意。   但很快,对视因为时间的延长,渐渐又演变出零星一点别的意味。   江帜雍心脏仿佛有了清晰的滴水音,手指在咖啡杯上微微紧了下,才听到乔谅轻声说,“你之前不是在很好奇吗?谁会在合约上帮我。”   江帜雍心里明明知道那个答案。   是NJ唱片公司的高管。   但听到乔谅这样问,他的律师本能让他选择顺着乔谅的话说下去,“表哥?”   乔谅摇头,轻飘飘地否定,并抬起头,“是你表哥的朋友。”   高管……和江柏川是朋友吗?   江帜雍的眉毛扬起了下,头脑运转思考着。   在他的印象中,薄言和江柏川关系平平,但近些年可以说是越来越恶劣。   江帜雍难得有些好奇,他正想说话,却见助理匆匆地跑进来。站在门口张望了下,就又匆匆跑到江帜雍面前,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江帜雍被打断有些不快,但在乔谅面前,仍是道:“辛苦了。”   助理颔首,又急匆匆离开。   江帜雍一点也不好相处。   他为人相当尖酸傲气,在他看来,他不好过的时候,必须有人重复他的遭遇,才能平息他的怒气。   还好钱多,能忍。   他刚刚一眼看到江帜雍隐藏不满的那种表情,连拍马屁的心思都没了。   江帜雍把袋子推给乔谅,礼貌道,“容我再次致歉,请换一下吧。”   乔谅接过。   手指无意间蹭到江帜雍的手背,他立刻蹙眉缩了下手指,道谢,然后拎着袋子走去卫生间。   江帜雍低头看手,眉毛皱得很深。   那一点微弱的力度好像永久镌刻在上面似的,像有蚂蚁时时在爬。   用手用力抹一下也许能消解许多。   可江帜雍犹豫了下,只是把手搭在冰冷的桌面。   他脾气不好,自然不擅长等待。才刚过一会儿,就在想乔谅怎么还不出来,需不需要他进去帮忙。   但碍于朋友的男友的这层身份,江帜雍又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只是心里的烦躁一点也不少,但慢慢的,这些又转变成一种焦虑。   表哥那个人很恶劣,乔谅当初和他做室友,应该受了不少委屈。   薄言倒是儒雅些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和表哥玩得好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么?   他有能力帮乔谅签约,却故意没有给乔谅留后路。   从一开始,薄言想告诉乔谅的也许就是……要被他掌控,才有出路。   眼看乔谅合约到期,说不定还会再乔谅和帆盛的官司上故意添加阻力。   他思考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立场偏向,甚至完全忽视律师追求事实和真相的本能。   不多时,乔谅整理着袖口走出来。   贵价的衣服在江帜雍口中只是用来救急将就,但大牌的版型确实比乔谅的廉价T恤好太多,愈发衬得乔谅挺拔清瘦,肩宽腰直。   看到乔谅穿着他买来的衣服,朝他走过来,江帜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手按在桌边的棱角上,攥紧,些微的钝痛一下下蹭着筋。   乔谅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把桌面的口罩拿起戴上,眉弓的影子填入眼窝,深邃又凌厉。   “抱歉,后面完全在闲聊。时间不多了,我还有别的安排,之后再有什么,请在微信上联系我。”他说,“但没想到你居然是室友的表弟。”   乔谅拿起包,修长的手指拎着包在肩上提了一下。   “说不定,我们原本可能认识得比邵乐还早,也说不定。”   乔谅声音向来好听,清粼粼,保持自己的立场和风度,好像从不可能和谁贴近半点。   但是矛盾的是,江帜雍隐约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一点遗憾。   也许乔谅现在觉得他也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才会觉得……他们本来可以认识得更早一点。   那样就不会有邵乐什么事了。   江帜雍一时间感觉心脏变成了八爪的怪兽,时间和空间有了某种怪诞的拧动,他的手指更用力地抓着桌脚。   半晌,才轻轻说:“也许……我们真的比他认识得还要早。”   乔谅似乎只当一个玩笑话,轻描淡写地颔首道别,就从他的面前离开。   咖啡馆的木质门被推开,连同小巧的风铃被撞响。   热浪涌入室内,蓦地吹散了乔谅的头发。他的眼睛寒冽乌黑,像要将热浪划开一般有着尖锐的气势。   乔谅当然没有当玩笑。   江帜雍这句话,再加上不久前,邵乐和他聊天的时候提到的那一句——   大意是,江帜雍想问他以前有没有网恋过。   乔谅已经隐约猜到他是谁了。   *   帆盛连续发了一周的信息,催促乔谅面谈。   想也不用想,是知道乔谅准备开工作室的消息,坐不住了。   乔谅在帆盛的经纪人是个中年老头,虽说只是中年,但是一头短茬子头发已经有些花白。   “还记得你几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无所有的穷学生。”男人两手交握,两腿交叠,话音有些拿捏起来的意味,“乔谅,你应该知道,没有帆盛就没有你的今天。”   乔谅看着纸杯里自己的倒影。   真荒谬。   指望乔谅这样擅长忘恩负义的人感恩帆盛,让他有些想笑。   “是没有薄言,就没有我的今天。”乔谅冷静地说。   “原来你也知道是因为薄言。”   经纪人说。   “你们分手之后。哪里来的底气和帆盛对抗。你信不信薄言还会下手帮我们一把?”   空调的声音持续,空气中的沁凉十分舒适。   乔谅:“我知道。”   如果不是薄言记仇添乱,以乔谅的能力,不至于三年半才走到今天的地位。   提到这个人,乔谅就想冷哂。   分个手这么小心眼。   但是那怎么办,乔谅更小心眼。   “你们乐队发展得好好的,何必这样透支自己的精力?”   经纪人说。   “自己开工作室反而开始走下坡路的乐队不是很多?比如那个蓝山公路,weli,他们中有些人你也认识的。都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大势乐队。现在你打电话问问他们,看他们对自己开工作室是什么想法。”   乔谅无动于衷,手臂搭在桌上,指间把笔转出花,冷冷清清的模样叫人心里有火。   但就算有火,那张俊朗到叫人眼花缭乱的脸,也依然帅得很客观。   黑发黑眸,这种华国人刻了模子似的特征,长在乔谅的身上,就是格外清冷。   清冷也就算了,野心暗蕴的样子又很带劲。   公司对乔谅的规划,一直都是在薄言安排的三年半乐手合约解除之后,转为偶像合约。   乔谅这张脸不火多没道理?   再去参加几次综艺,哪怕当个没情商的花瓶也能狂赚。   何况偶像经纪合约的限制更多,公司分成也有所提高。   经纪人想起这茬就忍不住抖腿,隐隐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可想而知,到时候给他的分成一定也比现在多。   何况,经纪人也不觉得这个改动对乔谅有多大的影响。   虽然艺人分成有所降低,但是赚得多了,他拿到的钱说不定比现在还多呢!   “你们开巡演能赚几个钱?专辑销量倒是不错,但想赚钱明明有更方便的出路。”   他苦口婆心,唉声叹气,表情诚挚,一副全心全意为乔谅考虑的样子。   “何况歌唱得好,曲子写得好,不代表你就能撑起一个工作室。有人帮着你安排这些不好吗?我们之间是老朋友了,续约的合同上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可以商量嘛。”   “啪——”   乔谅手里的笔掉到桌上,滚了两圈。   乔谅懒眼看着,蓦地抬了下眼皮。凛凛寒光就从那双上挑的凤眼里刺出来。   他隐隐有些讥诮,一张俊朗清冷的脸凸显出某种攻击性。口吻平静毫无情绪,道,“如果我不续约,你们打算怎么对待我?”   经纪人脸微微垮了一下,又继续扯开,笑眯眯的样子像黄鼠狼,他语重心长地道,“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乔谅。”   乔谅意会到了。   经纪公司的老派绝技,无往不利的舆论。 第028章 又爽到了哥   从房间中走出来后,乔谅看到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脚边。   今天天气不错,可惜比起太阳,乔谅还是更喜欢雨天。太阳太过公平,而他更喜欢需要争抢的关系。危机永远是人的第一动力。   经纪人衣冠楚楚,送乔谅出来走了一段,“没关系啊,你可以再想想,再来和我们商量。”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乔谅。   青年身材比例极好,个高挺拔,肩膀宽而消瘦。手臂垂下插在口袋里,冷白皮上有起伏的性感脉络。   脖颈修长,头发乌黑,侧脸都无可挑剔。   想到这以后会是一个怎样的摇钱树,经纪人不由得口吻友善。   “乔谅,你和你乐队那几个没上进心的人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有野心,想往上爬。可是这个呢,哎,你知道的,哎,我们大家都说,嗯,是吧?”   乔谅回眸瞥他,他比经纪人高许多,黑发下的眼睛是半阖着睨过去的。   泪痣乌黑一点,锋利的意味撕破这张无欲无求的皮囊。   他轻嗤:“在我这里摆什么领导架子。”   经纪人脸瞬间黑了下,“你——”   他调理了一下,想到乔谅未来的大好前途,容忍了乔谅突然的坏脾气。   “只不过时间上面你自己要多加注意。毕竟帆盛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等你。”他拍拍乔谅的肩膀,“等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可以。”乔谅说,“你叫什么?”   这句话绝无半点挑衅意味。   只是乔谅这么高傲且虚荣的人,判断经纪人的眼光十分毒辣。   他不值得乔谅消耗自己的精力,空出宝贵的头脑一角,来记住他的名字。   应付完经纪人,离开大厦后,乔谅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热浪蒸腾扭曲,他有些烦。   他不喜欢开车,所以今天来的时候是傅勋顺路送的。   但回去的话,乔谅又不想坐出租,他洁癖龟毛,会很嫌弃。   还不想使唤傅勋,不然他会觉得乔谅仿佛很需要他似的。   “乔先生。”   乔谅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   乔谅转过头看了一眼,在江帜雍那张冷峻脸孔上笑意刚浮现的时候就恶劣地挑了下眉,眼眸淡淡地问,“邵乐呢?”   江帜雍刚关上车门往他这里走,脚步就蓦地一顿,然后才说,“就算是好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必须陪同他吧?”   乔谅:“抱歉,我只是有点想他。”   江帜雍额角青筋动了下,喉咙里滚出笑,“你们感情真好。”   他瞥了一眼后面帆盛的logo,直白问,“他们在向你协商了?”   乔谅:“嗯。”乔谅又直视江帜雍,轻描淡写地补充,“想起你也是因为邵乐才来帮我的,就让我觉得邵乐真的很好。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江帜雍脸上的笑愈发减淡,甚至微微有些控制不住的狰狞,“你别这么说……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   乔谅觉得他的表情确实有意思。   他不会觉得自己装得很像样吧?在装模作样这方面,乔谅才是老手。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乔谅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不是恒森的位置。”   江帜雍怨气和愤怒无处发泄,隐忍地咬了下牙,回答乔谅的话,“嗯,是表哥回国了。今天宸川的几个股东都来迎接,是他归国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   乔谅漠不关心,“原来是这样。”   本来还想江帜雍顺路送他一下,但现在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还是把傅勋叫回来吧。   乔谅皱眉想了下,拿出手机给傅勋发消息。   江帜雍再次感觉和乔谅之间似乎无话可说——除了邵乐。   可是他真的不想听乔谅口中再提这个名字,尤其是把邵乐那样普通的人看得有多特别。   邵乐除了会给点钱还会做什么?   他根本不懂怎么谈恋爱,甚至都没有给乔谅该有的安全感。   他有些焦虑,指腹磨蹭着。   本想问问乔谅和表哥的关系如何,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表哥实在性格恶劣,江帜雍找不到他们交好的理由。   何况乔谅这样清高出尘的人,和任何人之间的距离都保持得十分平等——除了邵乐。   又是邵乐!   他喉头梗塞,片刻后,只好颔首:“和帆盛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联系我。”   话音刚落,江帜雍就看到不远处的变动。   豪车停下,下车的公子哥瞬间众星捧月。   他被一堆公子哥以及秃头老总捧在中间,场面话鲜花似的把他簇拥起来。   “江少可算回来了,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这次回国就不会走了吧?”   叽叽喳喳,无比吵闹。   被围在中间的青年有一张俊朗且意气风发的脸,显而易见的养尊处优,让他对这些恭维保持笑意却满是不耐。   偶尔几句迎合,看别人因为他的话语而更加热情地恭维,才笑出声。   乔谅视线离开的前一瞬间,就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   对方茶色墨镜下的狐狸眼蓦地眯了下,漫不经意地转过头,招手把江帜雍喊过来,叮嘱两句。   随后就站在原地,目送江帜雍带着这些人进入大厦,才回过头。   眼看着乔谅都要从视野范围内离开,他加快脚步追上去。   身边的人大概是他的什么朋友,又或者跟班。愣了下,也跟上去。   “好久不见啊小乔。”男生高瘦,穿着西装,脖颈上挂着些项链,耳钉略显花哨。他手指把墨镜往下一扯,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弯弯,很好相处的样子。热情地敞开怀抱,“来和哥抱一下吧?”   乔谅挑了下眉,黑眸定定,透出不驯的淡淡疏冷。   他目光有些不易察觉的冷蔑,从对方歪扭的领口,到项链,扫了一边。   浮夸。   花哨。   没有品位。   男生身边的人问:“柏川哥,这位是?”   他的眼睛紧紧看着乔谅。   好冷的一张脸,帅得很有骨气。   被乔谅冷处理地拒绝,江柏川也没在生气。收回手耸耸肩,抱怨似的,“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怪脾气。”   又扭过头,笑眯眯地和身边的朋友解释起来:   “我的大学室友,也是我特别好的朋友。我当初可没少被这位学神关照。”他嘴角扯着笑,眼睛弯着,结实手臂挂在那个男生的肩膀上,收紧,哥俩好似的拍了两下。   灰蓝色瞳孔避光有些阴翳,话音明朗,“可不要不识好歹去惹人家啊,我会生气的。”   男生也哈哈笑起来,“怎么会!只是看他一表人才的,很想认识一下——”   江柏川也笑,“是吗?”   男生又改口,“不过说到底这种人还是只可远观的类型,就算有这样的想法,让我去我也不敢啊。”   “说什么呢。”江柏川又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算你小子有眼光。”   他笑完转头看乔谅,乔谅觉得他这出戏码很无趣,转过身就要走。   江柏川转了下脑袋,几步追上前去。他和江帜雍一样有点混血血统,只是表现出的性状没有江帜雍明显。   骨架仍是大的、健壮的。但没有江帜雍那样明显的锻炼痕迹,显得更加劲瘦。   他按着乔谅的肩膀把他扭回来,手心滚烫。   “好朋友,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男生抱怨起来,灰蓝色的眼睛凑近去看乔谅,嘴角笑着,故作哀怨,“不叙叙旧,不喝喝茶聊聊天,也不关心一下我这几年过得怎样?我都想死你了。”   他靠太近,身上浮浪一般轻佻又湿润的气息热烘烘地扑洒过来。坚硬的指骨按在乔谅的肩膀揉捏了下。   “都瘦了。”   手掌贴在乔谅的后背。   形状漂亮的肩胛骨抵在他的手心,他嘴角翘了翘。   乔谅只觉得像被恶狗拿舌头湿哒哒地舔了口,怪恶心的。   他蹙眉撇开他的手,江柏川却像是他越烦他就越兴奋似的,又把手挂上去,脸也凑过去。   声音明快,笑嘻嘻的。   “薄言把我搞出国的这几年,看来也没有在你这里讨到什么好。”他的鼻梁抵在乔谅耳廓蹭了下,头发都蹭得弯曲了下。   乔谅耳根倏然一麻,他猛地蹙了下眉,“江柏川!”   他伸手用力桎梏他的手腕,声音冷下去,音色严厉,“离我远点。”   江柏川又笑,像觉得好玩似的,“哈哈。”   他这人就是很喜欢笑。   玩游戏的时候笑,蔑视人的时候笑,给人揍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也在笑,也贱得让乔谅想笑。   他放开乔谅,“和我生分这么多,你真的是很会伤我的心。明明以前——”   乔谅的手已经推住他的肩膀。   冰冷有力的手指,威胁性地掐住他的脖子。   “江柏川。”乔谅在喊他,乌黑眼眸透出凌厉的疏离感。   江柏川要害被扼住,也无所谓地笑眯眯往前挨。   一张脸低下去,微凉的发丝一扫。他有些糙的指腹托住乔谅的指尖往上一送,顺势把唇贴在了自己按在乔谅手背的大拇指上。   一个吻手礼。   但不那么礼貌的是,他故意发出很大的亲吻声响。   乔谅的手长得好看,骨节分明的修长。玉瓷一般微微透着点冷,整个人简直是神仙妃子,冰肌玉骨的感觉。   手背上的刺青狰狞地刺破这种幻想。   却又带来更扭曲的某种炙热感。   他盯着乔谅,灰蓝眼睛往上挑,愉悦的气息痛痛快快地释放出来。   哎,真是的。   都是乔谅的错,搞得他这么想亲。   乔谅的手指倏然一紧,用力抽开手,隐忍嫌恶甩了下,冷冷看了江柏川一眼,忽然笑了声,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啪——”   很用力的声响。   大到周围的路人都频频回头。   老天爷!   那个跟班男生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一身冷汗。跟看鬼一样瞪着乔谅,完全不敢相信他盯着这样一张冰清玉洁的脸下手这么快准狠。   这人是谁啊?   敢这么对江柏川……让江柏川丢这种脸。   完了。   男生咽了下口水,一时间却又觉得这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似的,害他连骨带肉地发烫,一阵酥麻的电流直直往脑门冲。   空气一时间有了诡异的寂静。   江柏川被抽得脸往左偏,西装的领口歪歪斜斜。偏白的面皮迅速泛起吓人的红。他转着脸半天没动,心理说不清愤怒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   舌尖在火辣酸痛的腮帮上顶了下,他又笑着回头,“怪疼的,看来小乔这几年有在好好吃饭,身体比以前健康多了。”   ……不是……这都不生气……   男生牙齿都差点打颤。   乔谅盯着他,半晌才从喉咙里滚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是吗,谢谢。”   乔谅的起点太低,能利用的东西太少,唯一能够冒险掌控的东西,是人心。但这种冒险的反噬性太强,乔谅每次利用完那些傲慢的有钱人,都会重新找回自己的欺骗性面孔,给这段故事画上敷衍的句号。   但江柏川不同。   乔谅是被他一步步带进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一步步地随波逐流。   “……表哥。”   去而复返的江帜雍一眼看到局势,匆匆上前,掀开那个跟在江柏川身边的男生,又按住了江柏川的肩膀。   比起江帜雍这个法律世家的公子哥,江柏川是打小就无法无天的那一挂。   江帜雍实在怕他脾气一上来,会对乔谅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江柏川挺起身,侧过头笑了声,“干什么啊,我是那么没有绅士风度的人吗?”   江帜雍无心关注他的话语,下意识地,一心看着乔谅的表情。   清傲的青年眉眼清隽,薄唇紧抿。眉眼间有些遮不住的淡淡冷峭。在刚傲气地给了江柏川一巴掌之后,又静静看向他。   像是有些不甘的怒气,又像是不知所措。   江帜雍心里蓦地微微一紧。   不知道他手疼不疼。   江柏川笑眯眯地盯着江帜雍紧绷的侧脸,手按在他肩膀拍了拍,“看什么呢,这是你朋友的男朋友。”   他灰蓝的眼睛眯起,茶色镜片挂在他的鼻梁,是看起来非常不羁又随意的富家公子。但又似乎很好相处,从不会对任何人有坏脸色。   面对险些要走上歧途的表弟,江柏川翘着嘴角,提醒,“横刀夺爱不可取啊。”   江帜雍眉毛猛地一拧:“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都不懂,那你来添什么乱。”江柏川打开他的手,又看乔谅,“好啦。”他说,“别生气,这不是久别重逢嘛。就原谅我这一次?”   乔谅有些厌烦地蹙眉,一双眼毫无情绪地看着他,“恶心。”   江柏川愣了下,脸上还带着被乔谅扇出来的红印子,扯开嘴角,“别骂了,差点爽到了。”   江帜雍:“表哥!”   江柏川喉咙里滚出低低的笑声,眼看着乔谅控制不住呼吸急促,清隽的脸上露出更加反感的表情,笑得更开心。   他手插在口袋里,邀请。   “明晚是我的归国宴,来玩玩吗?”灰蓝色深邃的眼睛仿佛天生蒙了一层雾霭,但他明朗的笑容中和掉这些阴郁感,“不放心的话,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   在江帜雍皱眉看他的目光里,他意气风发地耸了下肩膀,笑意盎然。   “我很乐意,好好招待他。” 第029章   “怎么就不让进去了!”   “是啊,我们都预约好了——”   宴会设置的地点在林顿花园,知名的豪奢场所。顶层公子哥大小姐门偏爱的聚会场地,也是各大网红钟爱的打卡点。   但今天,林顿花园被包场。   长相俊美、极有素养的工作人员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地解释,“抱歉,今天林顿花园被江少爷包场。预约客户都已提前发短信告知并做了相应的赔偿——”   他话音未落,几个青年的视线却被吸引到了一旁。   扣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一样不落的男生,径直从他们身边路过。   他身高腿长,气场清锐,带动的风劲冷。拂过一阵凛凛的并不浓郁的香气。   他们:“那个——”   工作人员保持微笑,“那是江少爷的贵宾。”   几个网红面面相觑。   “贵宾?”   “真的假的。”   “穿的那么朴素,感觉……”   “喂!可别乱说,有钱人穿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杂牌,因为是私人定制。”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他有点像那个谁……”   “嘎吱——”   白色花蔓玻璃门被工作人员推开,“希望您能在这里得到最好的服务体验,乔先生。”   乔谅颔首,音色清冷,极有涵养道,“谢谢。”   一转头。   “小乔。”   “小乔哥!”   零零散散坐在室内的人转过头对他举杯。   乔谅目光中有隐隐的不屑,轻描淡写地从这几个人的脸和衣着上扫过。   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   如果不是命好,乔谅早就甩他们八条街了。   他心底情绪非常傲慢、孤高、轻蔑,却道:“好久不见。”   他现在可以在这几个人面前得到好脸色对待,都是因为江柏川。   他们是江柏川的好兄弟——又或者左膀右臂——再或者,跟班、拥趸。他们愿意对乔谅好,叫他“小乔哥”,是因为江柏川的态度。   如果江柏川和他彻底决裂,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必然会换副面孔。   势利本就是人的本性,富人尚且如此,那么乔谅更不觉得自己虚荣势利有错。   乔谅随意坐下,岔开腿摘掉帽子扔开,墨镜和闷得慌的口罩被他随手放在桌面。   江柏川挤坐在他的身边。   两腿一搁,亲密地挨着乔谅的膝盖,布料蹭动着。   “好朋友,你能来,我真开心。”江柏川修长的手指提着酒杯,随手搁在桌面,转头时嘴角挑着笑,“还是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处理?”   乔谅掀着眼皮看他,目光凌厉。   江柏川笑眯眯,“我动手你知道的,向来快刀斩乱麻,比薄言那种货色好得太多。从来不会给你留坑。”   那张有些混血感深邃的脸孔微微靠近一点,“不过,你知道的,也许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   刚握过酒杯的手指冰凉,轻轻点在乔谅的手背上。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便宜给你占。”   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其他公子哥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声响宣沸闹人,偶尔大笑,偶尔大骂。   对比之下,他们的轻声交流,在桌面阴影下触碰的手,滚烫和冰冷的交接……都仿佛一种见不得光的情.色隐秘。   “不。”   乔谅抽回手,抽出桌面上的纸巾在手背上擦拭。眉峰浓黑锐利,却没有半点波动。   他微微低下眼睫,眼角挑着,泪痣清冷,“只是想让你认识一下我的男朋友。”   江柏川并不介意乔谅嫌弃他脏的动作。   不如说,看到乔谅因为他受到影响的样子,会让他尤其愉快才对。   男人一双狐狸眼弯着,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光线下半明半昧,雕刻出些阴森感。   他翘起的嘴角更深,“那你大概多此一举。我和邵乐一直都认识。”   乔谅不算意外,邵乐既然和江帜雍是好友,那么认识江柏川也是理所当然。   何况就算没有江帜雍这一层关系,以乔谅对富豪家庭的社交来看,他们也不会对彼此一无所知。   江柏川转过脸去,看着门口的方向,手指在腿上缓慢再缓慢地敲动,灰蓝色的眼睛像有些兴趣。   “不过……真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   *   江柏川那边的朋友,都很清楚乔谅当初怎么和他在一起的,江柏川这样无法无天的大少爷又是怎么被栓住的。   最后虽然是江柏川自己说玩腻了。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比起那边云淡风轻,丝毫不受影响的乔谅,这边玩得疯劲儿十足、非要挣个死活,还不准他们任何人去找乔谅的江柏川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不过,说到底,他们还是江柏川的朋友。   虽然江柏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邵乐又算什么呢?   几个男生的坐姿随意,桌面地板沙发,哪里都坐。目光高低错落地落在乔谅和他身边的邵乐身上。   真心话大冒险的牌局。   顶光只开了一半,落在面前的桌面。   乔谅的酒杯有些细闪的凛冽光泽,里面装的是薄荷味的果汁。   乔谅其实不喜欢薄荷,因为廉价、平庸,寻常。   但有点是薄荷够辣,足够让他保持清醒。   “柏川哥。”有个男生抽中提问牌,立刻挑眉笑起来,“还想和乔谅复合吗?”   邵乐皱眉抬头,晃动金发偏了下脑袋,试图听得更清晰些。   江帜雍面无表情,冰蓝的眼睛如同海面的暗礁,手在腿上攥紧。   复合……   什么室友。   根本就是……前男友。   江帜雍不奇怪乔谅对他的遮掩,毕竟谈上表哥这种人的确是种见不得光的案底。   只是现在所处的环境,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乔谅的前男友和现男友齐聚一堂,其他人都早在乔谅大学时候就认识乔谅。   只有他。   似乎来得最晚,到现在,他都没有和乔谅坦白,他们之间那段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可的网恋关系。   江柏川看向乔谅。   那张帅得能杀人的脸极其醒目出众。但说实话,不看脸的时候,乔谅身上的魅力感就已经很强。   声音、言行,身体,透出一种慵懒颓靡的冷静感。如冰似雪的凛冽,叫人觉得他很有距离,还不好招惹。   乔谅察觉他的视线,侧了下头,黑发散落。看着他。   俊美漂亮的脸半明半昧地留出空白,睫毛乌黑,眼珠泛蓝,望着人的时候飘渺如烟,又沉甸甸。   他没觉得这个问题有意思,眼神淡得和花草也没有两样。   啊,的确是这样。   在大家的起哄和等待里,在邵乐越来越不对劲的表情里,江柏川还是能悠哉着懒洋洋地去想。   乔谅是那种,看着男友爱惨了的咆哮、尖叫,出丑,甚至会拿着衣服盖在人的头上的人。   是怜悯吗?   不是。   觉得丢脸而已。   他觉得人哭得很丑,有碍观瞻,玷污他的眼睛。   至于这泪水下面是怎样的情感,怎样的痛苦,怎样的乞求……统统不值一提。   乔谅很好脸面。   让他丢面子,他能小心眼又尖酸地记上很久的仇。   江柏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懒懒抬了下眉毛,把酒喝干往下一扣,很替邵乐考虑似的。   “人家男朋友还在这里,你们乱七八糟问些什么?”   他得到一阵沸反盈天的起哄。   江柏川置若罔闻,笑嘻嘻地看向邵乐。   “你别在意,他们喝多了闹着玩。没有人会盯着一段感情不放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哈。   江柏川当然知道,他说“想”会让乔谅又爽又恶心。   这就是他想要的回答。   因为虽然恶心,但有人对他旧情难忘痴心不改,叫他又厌烦,又憎恶,又有面子。   何况他这样的人——地位高,高傲,品性低劣,家境显赫……给一个阴暗角落爬出来的穷鬼卑躬屈膝当狗,向来让乔谅痛快。   就算被他们接触到很恶心,但是裹挟极端报复欲的爽感却会让他轻笑起来。   江柏川扔下手里的牌,两腿一叠,“下一局。”   ……   考虑到有乔谅在,这些公子哥玩的把戏提的问题都已经很收敛。   但他们对乔谅收敛,不代表对邵乐也收敛。   邵乐运气不好,又总被针对,喝了不少酒。   在听到男生嬉笑着说:“那江柏川和乔谅亲个嘴吧,怎么样?”   的时候,他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模糊的思绪始终为乔谅考虑,想着……啊,可是,哥不能喝酒啊。   他喝酒之后昏成那样,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谁都认不出来。   怎么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个满是心术不正纨绔子弟的房间里……   会有很大麻烦的。   那就……亲……?   连江帜雍都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喂!喂!别这样!”   江柏川站起身。   刚还在为邵乐考虑,说着“人家男朋友还在这里”的公子哥,这会儿像是完全忘记邵乐的存在。   他挑眉眯眼,狐狸似的眼睛很狡诈,偏偏又带着明朗的歉意。   “真对不起。”他说,“你忍一下,你男朋友在,我不会真亲你的。”   乔谅皱眉,“你——”   他的话才刚开头一个字,就见江柏川脚步急促地跨过来站在他面前。   混血高挑的身材笼下影子。   乔谅脸色有些阴冷,按着沙发就要起身,“江柏川,你——”   江柏川顶着腮帮笑出声,俯下身,手掌按在乔谅肩膀一推,居高临下轻松又把他攘回去。   而后膝盖跪抵到乔谅两腿间,往前一塞。   乔谅瞳孔一缩,闷闷哑哑的轻呼从唇缝溢出。   “小乔。”江柏川听得耳根一酥,弯着眼睛看他,抱怨,“你昨天打得好重,我现在还火辣辣地疼着呢。先说好,今天不能打右脸。”   他动作极快,灰蓝瞳孔中有着尖锐的亢奋。低头,偏过鼻梁,柔韧的嘴唇转瞬相接,身边狐朋狗友的呼喊声响亮。   江帜雍扭曲地大叫,“可以了!表哥!”   他疾步往前冲。   被几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拦着,“哎,游戏而已,搞这么在乎,还以为亲的是你老婆。”   江帜雍嘴唇嗫嚅了下,猛回头。   邵乐竟还怔怔看着。   江帜雍几乎崩溃,“你说句话啊!邵乐!”   邵乐的确很生气。   但也许他脑袋有根弦搭错了,又或者喝的酒太多烧坏他的杏仁脑子。   他看到乔谅被亲,第一反应居然是……平时他和乔谅接吻的时候,乔谅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眉毛蹙着一点。   清瘦雪白的手指穿插在男生的发丛里,收紧,拎提起。   利落的下颌被粗糙的手捧着,淡粉很冷淡的唇色被压挤着,发白,变红,被裹得亮晶晶。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的哥……   迷死他了。   他是不是……   伸舌头了。   空气中的火热气氛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冷了下来,明明一切都是起哄后喜闻乐见的场面,但就是……怪异的,没有人说话了。   只剩交错的呼吸声。   无数的眼睛。盯着被江柏川的手指和脸遮挡住的,乔谅的半张脸和嘴唇。   这人……怎么长成这样。   一点微弱的声响碾转。乔谅皱着眉毛,忍无可忍地,用力撕扯江柏川的发根。膝盖猛地往上顶。   江柏川眼睛疼得眯起:“唔——小乔!”   “砰!”   乔谅躺在沙发上,一脚用力踢向江柏川的腰腹。   被江柏川喘着气笑眯眯地握住了脚踝,“好小乔,我错了,你别生气。”   “邵乐!!”   江帜雍提着邵乐的领子,一拳猛揍到他的肩膀。   剧痛之下邵乐回过神,瞳孔猛缩,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   他刚刚——   面前,自己十年友人表情藏着怒火,蓝眸中尽是失望,“乔谅被别人亲你都不管!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到底把乔谅当什么?!”   江帜雍真的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第一次见面,他指责邵乐蠢狗恋爱脑,是真的看不下去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一个一看就是人渣的人奉献来奉献去,也不想看邵乐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当时他没想到!   邵乐的爱只是口头上说一说——说自己多喜欢乔谅,然后再洒洒水给点钱!仅此而已!不过就是几百万,谁没有啊!   而乔谅的爱远比他多。   乔谅只是不善言辞性格内敛,把这些话都埋藏在心底,他才是真的珍视这段感情的人。   他们根本……根本就是不般配。   作为朋友,他明明站在邵乐这一边,却总是忍不住替乔谅说话。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心生不忍。   邵乐听到耳边轰隆隆的声音,酒意闷热稍退,迟来的占有欲、嫉妒心和羞耻感,以及无法遏制的狂怒,在瞬间就挤占了他的心脏。   他刚刚……   他呼吸急促。   他刚刚,在看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接吻。   乔谅……和别人接吻。   怎么可以???   江柏川灰蓝眸子里映照光亮,微眯起看着乔谅。   啊……朋友。   他这幅样子真算得上艳气逼人,又凛凛透出尖锐漆黑的攻击性。   青年仰倒在沙发上,一张冷白俊美的脸微微泛红,极少有波澜的幽邃眼中涌出浓烈的冲动。   脖颈的筋微动。似乎恨不得当场撕了他,竟敢让他当众这么丢脸。   他怎么配。   怎么敢。   然而恶狠狠的样子,也透出傲然的冷意。   还是这幅样子顺眼。   江柏川眉心微跳,指腹蹭了下手里的脚踝。   转折的骨感和微微冷腻的触觉,相当久违了。只是还没等他细细感受一下,就蓦地察觉到脑后一阵劲风。   “砰!”   结实的酒瓶用力砸在不远处的墙壁,发出爆裂的巨响。   破碎的碎片溅飞,酒液洒到地面。   在一片尖叫惊呼中,歪着脑袋轻巧躲开的江柏川往后看,笑了声。   看着脸色阴沉的邵乐一步步走过来,他两手举起投降,耸肩,诚恳地说,“玩游戏而已,别这么玩不起啊。”   江柏川说,“就算乔谅不是你的男朋友,而是别的什么人的男朋友,我也会亲的。”   乔谅用力擦嘴。   一旁的江柏川拥趸给他递了一张湿纸巾。   乔谅接过,蹙眉道,“谢谢。”   对方看着他侧脸因怒气晕染的红,嘴张了下,什么都没说。 第030章   林顿花园的卫生间光线明亮,有独立的休憩间,装潢豪华。   涓涓水流打在手上,乔谅低头冲了下脸。冰冷的水黏住睫毛,他不耐地皱眉,正想抬头时,身边一只手递来折叠整齐的方巾。   乔谅抬头朝后看,模糊的视野中,江帜雍沉默地站在他背后。   青年深邃的混血骨相透出浓重的暴戾感,在和他对视的瞬间默不作声地收敛了一点。但眉宇仍然皱着。   “擦擦吧。”   江帜雍把方巾往前递。   乔谅接过,“谢谢。”   江帜雍看着乔谅,耳旁还是一种空空的盲音,近乎尖锐地挤压心脏。   他为乔谅不平,又卑劣地感到一丝若隐若现的窃喜。抿唇许久,才终于复杂道,“你要不要和他分手?”   乔谅把湿润的头发捋到脑后,一张锋利清锐的脸完整地露出来,方巾重新塞给他,“我以为你会帮你的朋友说话。”   他重新洗手,手臂有些青筋蜿蜒到手背,筋骨分明。眼皮耷着,睫毛根根分明,舒朗落在泪痣上。   江帜雍看着镜子里的乔谅,他依然冷淡,似乎那个吻并不值得他挂心。   乔谅漫不经意地道,“告诉我,他喝醉了、不清醒,又或者说,他现在在和江柏川撕扯得有多难看,并不是不在乎我。”   江帜雍手里攥着微微湿冷的手帕,力度越收越紧,“我不否认这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我仍然认为,他没有做好自己身为男朋友的本分。”   “谢谢你的建议。”乔谅关掉水龙头,再从江帜雍手里把手帕扯出来擦了下手,又重新塞给他,“我会考虑。”   江帜雍有些怔愣,低头看着手里的方巾,一时间琢磨不清楚,这是乔谅和他更亲近的表现,还是乔谅单纯地把他当做服务生。   他和乔谅一前一后地回到包厢,地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渣子碎了满地,工作人员和医务人员分开,警务员的对讲机亮着红光。   可想而知刚刚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邵乐站在那里,影子都是浓重又高大的一整片。   脖颈的筋连着纹身轻跳,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阴沉意味全然笼罩在他的脸上,似乎已经全然无法思考。   江柏川已经头破血流,黑发黏在脸上,血顺着发丝流到眼睛里,再顺着下颌滴下,仍然在笑。   “好了好了,这下气也给你出了,满意了?”   他耸肩,眼角都疼得痉挛起来,有些气喘吁吁,扯着嘴角,愉悦道。   “游戏而已,而且你一开始不也看得很开心吗?”   乔谅还是第一次看到邵乐这幅样子,阴郁得几乎要杀人。   “江柏——”   “哗啦——”   地面的碎玻璃被拂开,轻微的碰撞声响吸引了江柏川的注意。   邵乐更是飞快地回过头,手一松,结实的酒瓶往地上一砸,空旷地弹动两下,到最后也没碎。   咕噜地滚到了乔谅的脚边,撞了一下,停下。   因为要处理事故,室内的灯光已经全部打开。乔谅在光线下愈发显得高不可攀,睫毛收着,目光望着他,似乎有些很淡的失望。   就这一眼,邵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哥……”邵乐喉咙被火辣的痛意挤着,艰难地叫了一声。   他也被江柏川下毒手揍了好几拳,可都没打在脸上。本来是很疼的,但是肾上腺素作用下他什么都察觉不到。   眼眶发热,手也发抖。   他用力攥紧手掌想平息这种颤抖,可很快发现无济于事,抖得愈发厉害了。   这似乎来自于……某种恐惧。   邵乐心脏狂跳,无法形容自己的崩溃。   几轮游戏下来,他真的被灌得神志不清。   看到乔谅和江柏川贴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要是不亲的话乔谅就要喝酒了。   另一个是,他完全代入进去。   觉得是自己在和乔谅接吻,一边在接吻,一边在看,甚至嘴角都有了些虚浮的触感。   等被江帜雍揍到回神,才恶心愤怒嫉妒到崩溃,但同时还在恐惧。   乔谅会怎么看他?   他应该怎么和乔谅解释?   乔谅会和他分手吗?   如果是要分手的话,他挽回会让乔谅觉得恶心虚伪吗?   ……   无解的问题死死困住他,酸胀,辛辣,苦涩。邵乐感到前所未有的暴躁和无助,几乎都要抓着头发转圈。   对峙间无人讲话,乔谅眼神平静,邵乐肉眼可见的慌张,嘴唇张合,不敢开腔。   一阵荒凉的死寂。   江柏川像觉得着氛围很有意思,看邵乐在乔谅面前唯唯诺诺也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声。   邵乐可不是普通的富二代,景盛集团几乎在科研芯片行业做到了世界级别的垄断。研发公司要用芯片,要么攻破他们的技术,要么用低端平替,要么就给他们交钱。   这几乎是一种国际通则。   江柏川手下有个游戏开发公司走在前沿。他可是给了邵乐不少钱,那个数值,简直无法估量。   而这样的家底,怎么会让邵乐在乔谅面前全然丢失自信呢。   真奇怪。   江柏川笑得越发大声。   不,甚至就连他自己,怎么会在乔谅面前低劣成这个样子,也很奇怪。   他看向乔谅。   乔谅清粼粼地站在那里,像是一盏瓷器般挺拔。   太久没见了,江柏川细心地看,耐心地看。   那张脸的确出色,声音也好听,也的确有才华。   但这样的人,在上流人士的世界比比皆是,乔谅特别在哪里呢。   有野心,也够狠辣。有不堪的经历,但从未让他止步。心思恶劣,但似乎保留一点底线。   他恍惚地沉思,终于听到乔谅的声音打破沉寂,对邵乐道,“没关系。”   他很擅长原谅有钱人。   比起他们的爱,他们的愧疚显然更有用。   他的话音平静得让邵乐觉得有些绝望。   江柏川顿了下,嘴角的笑意冷淡地收敛一瞬,看着乔谅,一言不发。   高瘦的青年拿起自己放在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而后一顿。目光瞥向不远处另一杯薄荷色调的饮料。   ……拿错了。   乔谅甚至尝到了些酒精味。   江柏川挑眉道歉:“是我刚点的,看你喝薄荷,有点好奇。”   乔谅勉强把酒液咽下去,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帽子、口罩,墨镜,一一戴上。   邵乐心脏狂跳,立刻想跟上去。   江帜雍半路拉住他的手腕,“你先冷静一下。”   乔谅把帽子往下一扣,准备朝外走。   邵乐有一种强烈的不妙的预感,他几乎不经思考,用力挣脱开他。疾步往前走,一手拽住乔谅的手腕,腿一软,几乎当场就想跪下。   乔谅回头看他,和他清冽双眸对上的一瞬间,邵乐的理智回笼,侧脸绷紧,“都出去”   “邵乐,”江帜雍,“你冷静点。”   邵乐声音冷沉,抿了下唇。年轻俊朗的脸孔没多少起伏,仍然道,“滚出去!”   江柏川笑眯眯地抬手制止医务人员包扎的动作,悠哉往前走,拍了下江帜雍的肩膀,“好了,阿雍,留点空间给他们吧。”   剩下的几个公子哥对视,也是刚被邵乐发疯恐吓得不轻,也跟在后面离开。   江帜雍两手紧攥,盯着邵乐和乔谅看了好一阵子,才面无表情地转身,顺便给他们关了门。   “咔哒。”   门一关,邵乐的阴沉脸色倏然褪去,紧攥着乔谅手腕的手指一松,头一低,噗通就跪在他脚边,“哥……”   地上全是碎玻璃渣子,邵乐疼得头脑清醒,又觉得哥现在的心一定比他更疼。   乔谅蹲下身,和他平视。   那张平时把邵乐迷得死去活来的脸一如既往的带些冷意,眉深目利,在此刻有些严厉似的,静静看着他。   乔谅先发制人,“叫他们离开,是觉得你的道歉很不体面,也很见不得人吗。是觉得我不值得你的道歉吗?”   邵乐:“我只是怕哥觉得……有人围观的话,是我在强迫绑架哥去原谅我。”   乔谅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邵乐在他的沉默里焦虑崩溃,又不敢吭声。   乔谅相当享受这种权威。   可爱这种东西,带来的权威是有限的。这些有钱人为爱情昏头一瞬间,永远可以清醒,永远都有退路。   而乔谅常常会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无法清醒。   光晕落在乔谅的脸上,他轻笑了声,“你说过你会听话的。”   邵乐抿唇,低声,“是……”   乔谅又道,“你也说过,你想当我的小狗。”   邵乐眼睛闪了下,“是……”   乔谅:“小狗最重要的是忠诚,是不是?”   邵乐急了,“哥,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乔谅歪了下脑袋。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邵乐下意识追着他的视线抬起头。   那张清隽如月神的脸在光线下尤其俊美。   乔谅对他招手。   清冷的嗓音,仿佛某种具备蛊惑性的召唤。   “来吧,爬过来。”   邵乐一只耳朵空空地泛起回音。   他第一反应完全不是屈辱,也不是疼痛,他昏头上脑地,在短暂一瞬怀疑幻听的疑问和迟疑后,感到一阵怪异扭曲的雀跃。   汗水从额角滑到眼皮,眼里湿热一瞬。   “真……真的吗?”高大的男生跪在地上,金发闪亮。他肩膀宽厚,双腿有力,直勾勾地看着乔谅,喃喃地道,“我爬过去……哥就会原谅我吗?”   乔谅。   邵乐只觉得一股酸劲儿穿透鼻腔往大脑窜,要崩溃了。   哪怕他做出这种事情……哥怎么还是可以原谅他啊。   他本来、真的以为这次要分手了。   *   等邵乐和乔谅打开门出来,才发现外面没有一个人走。   江帜雍和江柏川这对表兄弟在门口好一阵子,却莫名默契地一言不发。   江帜雍没有问江柏川做这种挑拨的事情居心何在。   江柏川也没有问江帜雍在被他亲的那短短两秒,急成那样是因为什么。   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咔哒——”   门被拧开,江帜雍立刻抬头,心里莫名的焦虑,迎面就撞上乔谅的脸。   玉瓷似的白,帅得极其凌厉。眉梢微微压低,发丝被风吹起,露出上挑的凤眼。   他抬眸和他们对视,“你们还没有走?”   江柏川靠在背后栏杆上,夜风微热穿透花园的芬芳,吹起他的头发。   他目光剜过邵乐,轻佻地在他的表情、膝盖上瞥了一眼,嘴角艰涩地扯了下,又明快地笑起来,“生怕你们小两口出什么事。”   你是怕他们不出什么事才对吧。   江帜雍刻薄道。   他就不是这样的人,至少,毕竟邵乐是他的朋友,他无论如何也……   乔谅慢条斯理地拆开墨镜戴上,回头对邵乐点头,“我先走了。”   邵乐依依不舍,又不敢多说,更不敢挽留,“哥,到家可以给我发个短信吗?”   他们的关系似乎在十分钟不到就修复如昨。   江帜雍侧脸绷了下。   为什么……   乔谅对邵乐的容忍度这么高。   哪怕这样都……不和他分手。   邵乐根本不是恋爱脑,他清醒得很。真的为恋爱昏头的人,根本就是乔谅。   青年手指攥紧,红色润泽的玛瑙冰冷地硌在手心,激得他几乎表情有微小的扭曲。   他立刻道:“我送——”   江柏川的声音和他撞在一起,“我送你吧,小乔。”   两人对视。   江柏川扯着嘴角露出个明朗的笑,“我和小乔很久没叙旧了,真的很想念。好弟弟,让我一次。”   江帜雍面无表情,冰蓝的眼睛如同寒川雪水,瞥过江柏川被开瓢的脑袋。   就算用生理盐水处理过,也依然显得十分狰狞。   邵乐怎么不下手再重些。   要知道,这可是亲过他男友的人。   要是这种不值一提的伤势都可以换一个吻——   江帜雍猛地皱眉,从心底感到一阵浓烈的不适,他冷着声音,刻薄道,“表哥,还是先包扎要紧。身体才是……的本钱不是吗?”   江柏川笑了声,狐狸似的眼睛眯起,“你变化真大,以前从来不和我顶嘴的。”   邵乐站在乔谅后面一点。他比乔谅高半个脑袋,金发落在眉骨,健壮的躯体像是某种守护灵。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的表兄弟,很难在今晚的破碎心态中再保持自己开朗的心态。   明明都对他的男朋友有意思,袒露得连个傻子都能看明白。   在这里……装什么。   尤其是——   他看向江帜雍,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晦涩的闪动。   乔谅抱着胳膊看他们两个一眼,目光隔着墨镜依然很有存在感,道:“江先——”   江帜雍下意识皱眉,“叫江先生的话是否会有些区分不开?乔先生——乔谅。其实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帜雍,阿雍,都可以。”   江柏川:“你只是他男朋友的朋友而已,阿雍,这么叫显得太亲近了。”   邵乐道:“名字说到底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江柏川笑着看他,舒朗眉眼落拓,耸肩,“嗯,的确,听说乔谅也喊你的全名。”   邵乐眉毛倏然拧起,英朗眉眼有了些微弱的怒意,但很快又轻飘飘地松开,“那可不一定。”   哥还会叫他宝宝呢。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连膝盖的痛意和火辣辣的尖锐感都变得甜蜜。   邵乐又觉得心底酸胀。   哥对他一片真心,把他视作最特别的人。   清冷的哥,只有对他才勇敢地迈出靠近的步伐。   对比哥,他真的付出太少,给的感情也太少。   邵乐不由得有些焦虑。   要做得更多,让哥觉得自己没有做出错的选择才行。   “江帜雍。”   乔谅道。   几个人齐齐一顿,在晚风中看向乔谅。   乔谅道:“麻烦送我一下。”   江帜雍嘴角绷紧,轻笑了声,“乐意效劳。”   他走出两步,又回忆起什么,一张俊脸绷紧看向邵乐,“有我在,你放心。”   邵乐不太放心,可是微微咬着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狗要听话、忠诚。   既然是乔谅开口说的话,邵乐找不到理由拒绝。   江柏川挑眉,胳膊挂在栏杆上,看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远。   身边两个跟班叽叽喳喳。   “柏川哥,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是啊,小乔哥是无辜的啊,你打死邵乐不就行了……”   *   坐在车上的时候,乔谅就开始泛酒劲儿。   下车的时候还能自己勉强走两步,一上楼打开房门,回到熟悉的地方,浑身的力气都倏然松了下。   乔谅眼前天旋地转,半天没感受到痛意。   江帜雍脸颊上都是他呼吸的热气,薄荷酒的味道清冽,微微有些辛辣。   江帜雍仰天躺了片刻,见乔谅还不打算起来,忍不住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乔谅,别这样。”   他声音有些发干发涩,“我知道你很难过,作为朋友我也很愿意安慰你。但现在这样实在不太妥当。”   他字斟句酌,谨慎地没有暴露自己的隐晦窃喜。   小丑打着哈欠走出来,蹲在他们两个面前。   乔谅整个人往旁边一倒,江帜雍下意识接住他。乔谅手臂在地面一挤,勉强清醒过来。   他支撑身体站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往厨房走。   江帜雍胸口还是热热的酥酥麻麻的,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也跟着站起来。   “你要煮解酒汤吗?”他说,“我来吧。”   虽然江帜雍不会。   他向来不入厨房,别说煮解酒汤了,他连煮汤要放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   他想。   他可以学。   乔谅却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冰箱前,打开,从里面取出被分装好的罐头。   江帜雍稍显严肃地研究了下,又问:“是饿了吗?我——”   乔谅仍然没有说话,倒是小丑开始兴奋,喵喵嗷嗷地往前走。   前爪往乔谅腿上一搭,乱七八糟地翘着尾巴,就扯着乔谅的裤脚往上爬。   江帜雍愕然道:“它——”   最后小丑坐在了乔谅的肩膀。   江帜雍一愣。   还挺稳当的。   乔谅撑着台面,把罐头倒出来。   又打开下面的储物柜,拿羊奶和冻干。   他视物不清,蹲下好久,眯着眼睛,皱眉,暴躁地翻来找去,才模模糊糊地把鱼油拿出来,又站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只猫。   江帜雍看向小丑。   这只丑三花的花色驳杂,但的确被养得极好,油光水滑。   而且似乎尤其机灵。   在乔谅蹲下的时候知道会站不稳,还知道两只爪子往乔谅头上一抱,扶着乔谅的脑袋,急促地催促,喵喵大叫。   乔谅的态度习以为常,头都没有扭一下,皱着眉冷声呵斥:“吵死了,安静。”   小丑小声叫唤,脑袋用力在他的头上顶,尾巴直直竖起,催促。   ……   好荒谬。   江帜雍有一种自己认知被打碎的错觉,总觉得很意外。   乔谅这样清冷寡情的性格,而且还总很嫌弃脏东西的人……居然会养一只小猫。   他看了眼小丑。   而且是并不漂亮的猫。   既不是品种猫,也没有好的品相,更没有多矫健,就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猫。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乔谅皱眉低头,半眯着眼的背影,忽然有一种……   他才是走进乔谅生活的人。   那种感觉。   很淡的窃喜涌现,让他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江帜雍无所事事地站了一会儿,目光在周围打量了下。   乔谅的房子布置和他本人一样,充斥简洁的冷淡感。   似乎并不能够被称为家,只是一个随时会搬走的临时栖息地,没什么生气。   打量太久无疑太过冒犯,江帜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很快就克制住目光,蓝眸闪烁迟疑,道:“需要帮忙吗?”   乔谅手指撑住台面,随意招了下手。   像在招呼狗。   手掌朝上,随意地勾勾手指,纹身若隐若现。   江帜雍皱起眉,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可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已经走到乔谅跟前。   乔谅依然没说话,把手里的碗塞给他,朝阳台房抬了下下巴。   江帜雍接过碗,顺着乔谅指的方向过去,小丑还黏在乔谅的脸上,像抱脸虫,被乔谅嫌弃地拎起扔到地上。   “走开。”他有些不耐,“不要靠过来。”   ……   江帜雍有些意外。   全屋冷淡装修,但阳台房的色调却非常温暖。   到处都是安装的猫爬架、猫隧道,猫滚轮。   显眼的涂鸦遍布各处,还有一处空白待填,在地上放着丙烯颜料,被透明塑料扣住。   江帜雍驻足在那一块,有些迟疑地想。   这是乔谅自己画的吗?   他和乔谅虽然早早认识,但江帜雍是略显古板的人,律师世家出身,他固然高傲,却总循规蹈矩,不愿意逾越界限。   正因此,他总觉得他和乔谅之间虽然有感情基础,但其实总有一层隔阂。   这隔阂可能是乔谅和邵乐的关系,也可能是他们过去不体面的收场,还可能是他惯来的傲气不准他低头。   总之,在乔谅和邵乐面前失去冷静后,他回去后总会慎重地反思自己。   可踏入私人领域的那一瞬间,江帜雍心底的某种怪异的隔阂,莫名开始隐约消散。   乔谅原来是这样的人。   乔谅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蓝色瞳孔倒映涂鸦,混血感强劲的深邃眉眼总是看起来十分凶戾,此刻却只有些迷惑和不解。   墙面上,明亮的蓝色大片铺开,绮丽的黄色、紫色壮烈地碰撞。   按照江帜雍的印象……这些颜色,似乎也不是乔谅会喜欢的风格。   小丑在他脚底大叫。   江帜雍回过神,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端着猫饭。他不由得略显尴尬地低下头,把碗放下。   “抱歉。”   他说。   小丑甩着尾巴背对他吃饭,乔谅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哼哼呜呜的,没教养,像小猪。”乔谅口吻毒辣且刻薄地点评。   江帜雍回头。   乔谅抱着手,靠在墙上。   他一张冷俊锐利浓墨重彩的脸有些水痕,额发和领口湿润,水痕蜿蜒透亮地往下爬,显然又去洗了把脸保持清醒。   他目光很冷淡,看猫的时候很冷,看江帜雍更冷,“你该回去了。”   江帜雍站起身,视线留驻在小丑的背影,忽然想起,猫咪似乎都是色盲。   能识别的颜色有限,大多只能感受到强烈的色彩,比如……蓝色、黄色、红色、紫色。 第031章 又危机了哥   工作室选址后的登记处理非常繁琐,需提交无数张申请表、办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等,一拖几个月都是常有的事。   为此乔谅花钱找了专业的代理人处理,他向来吝啬把时间耗费在这些零碎又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上。   帆盛针对乔谅的打压已经隐隐有了苗头。   热搜上乔谅的名字频频登上。   这看似好事、是白来的热度,可精心挑选了热度低迷的日子,还都是鸡零狗碎的小事情,极其占用公共资源。   这就是精明者舆论战的第一步,破坏路人缘。   帆盛作为大型娱乐公司,手下有乐队,更有演员、爱豆,歌手,在玩舆论这方面的修炼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经纪人还打电话来,洋洋得意假慈假悲地安抚了下。   “个体户是很艰难,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乔谅啊,你放心吧,这都是公司的计划,是成熟艺人必经的一步。等之后一定给你玩一把狠的,口碑逆转也就轻轻松松的事情。你看你师姐,她就是这么起来的……你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倔了,这些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乔谅随手挂掉,下一秒经纪人气急败坏的消息就发到他的手机上。   他这些天被乔谅晾得太狠了,乔谅始终保持冷淡不破功的样子,清高傲然似乎声名置之身外。   于是破防的就变成了经纪人,毕竟上级的命令他始终没能完成。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好好和你说话的日子不多了,乔谅你自己看着办。】   【还是说你有人帮忙?才这样有恃无恐。】   【但是对方就算要帮你,好歹也要掂量一下薄言的身份。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乔谅。】   乔谅挑眉嗤笑,心底的不屑几乎快从乌黑瞳孔里满溢出来。   怎么,这个世界上是只有薄言一个有钱人吗?   怎么,只要是有钱人,就得叫他服软,卑躬屈膝吗?   他们除了富有,傲慢,卑劣的本性之外,有哪一点值得乔谅高看?他们的社会地位是羊水的分水岭带来的,他们的精英能力是家族培养得到的必然性。   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果还是个废物,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何况,就算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乔谅也有那种极端傲慢的自信,他的新歌哪怕在零宣传的“冰河时期”也能做到大爆。   室内光线柔和。   乔谅的房子带乐房、书房。他坐在书房内,一副防蓝光的眼镜架在鼻梁,幽邃冰冷的目光盯着屏幕浏览网页。   经过几天时间的发酵,关于乔谅的讯息,不少网友都有些怨声载道。   乐队粉丝大多是纯乐迷。听歌而已,乔谅实力好,够强大,也与有荣焉,但对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不算太了解。   【小乔哥的新专辑不是说快出了吗?这个档口帆盛在搞什么!?】   【这次也是和沉阳的乐队打擂台吧?前期宣传跟不上很吃亏啊……输给沉阳的话连怎么被嘲我都想好了】   【现在搞出这些恶心的事情,很难不怀疑是小乔哥和帆盛内部打架。不是说小乔哥的合约签的是特别版只有三年半?算算也该到期了】   【懂了,强逼续约的手段】   【不是??响盒子现在是很大势的乐队啊,可持续发展不好吗?有钱不赚是纯傻子吧】   【有钱但不给资本当牛马有什么用。资本就是资本啊,就是宁可把人死死往下压,哪怕咬牙不赚也不会让不听话的人出头的。。何况给乐手的分成比偶像合约高。乐队赚得本来就少,分成低就没有人愿意签。免鉴定本人在娱乐业干过,体感帆盛是想给小乔哥转合同,还不想给补偿。】   【资本家的丑恶嘴脸,能不能死一下求求了】   【对帆盛来说,把乔谅压死就压死了,一个乔谅赚的钱,有五个十个百个乔谅能赚回来就不亏,我们不缺人口也不缺竞争性……宝宝你以为才华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   【???不要啊不要虐我们小乔哥TT……小乔哥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TT老粉一路看过来的,让他一帆风顺大赚特赚吧求求了!!信女今晚就去财神庙拜一拜[点蜡]】   【泪目了,帆盛我宁愿这是你的虐粉戏码,我甘当韭菜还不行吗!出歌啊让小乔哥出歌!我买!】   【的确……想到俺们小乔哥隐忍坚强一声不吭硬抗我心都碎了,能说吗我真的被虐到了[破碎]】   【虐到什么?乔谅不是富二代吗,他不做乐队就回家继承家业了…感觉更大可能是乔谅配合帆盛戏码,后面黑红上综艺,买个热搜#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成功洗白,清冷哥泪洒当场,再买一个#绝美落泪#,自此进军内娱美美割韭菜】   【真的吗可以看小乔哥哭哭吗,救命这个真的有点想。。】   【不是,你们对死装虚荣哥有什么误解吗,他怎么可能是富二代……他是捞男的概率都比富二代高(不是黑粉)】   【点了,我们宝是就算没钱都死要面子的类型还有人不知道吗?合理怀疑现在手里有十块钱,宝都会去买一杯速溶咖啡精心撇掉沫子po微博,满地乱走找一盆好看的绿植街拍,再带一个#精致生活#tag】   【眼睛湿湿的,但看到楼上又忍不住笑出来了,淦】   【谁在说小乔哥虚荣死装我铜丝你们,小乔哥明明是自己过得不好也要装得很好让我们放心,小乔哥的爱谁懂一下。泪目,好懂事的宝宝,别这样,妈妈哭哭】   【关于这个,Rain其实是最了解的。如果是爱豆,私联大概是大罪,不过我只是主唱路好不清楚乐迷规矩,总之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   【看过无数次了!!啊啊谁懂Rain笔下美强惨小乔哥的含金量,说这个世界上有人不爱小乔哥我是不信的】   【啊,他超爱……老宣称爸粉事业粉啥的。。别人一说他梦男他就破防说你要梦自己梦别牵扯我,我看这趋势迟早变嫂子】   【Rain这次感觉要搞波大的。之前小乔哥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冲上前阵了,现在居然还没发声】   似乎因为这次的整体趋势始终下行,非常不妙,不少乐迷都有了危机意识,干瞪眼直着急。   要是真被帆盛砍了后路,乔谅新专还能不能顺利发布就是最大问题。   众所周知,还有三个多月就是五年一次的Ts20盛典,盛典主办方会广泛收集五年来的数据做整体提名。乔谅入行晚,即将发布的新专辑理应成为他更有力的盛典敲门砖。   而帆盛在这时候故意刁难,乔谅的前途在他们看来一下子就扑朔迷离起来。   歌手的嗓子是有黄金期的。   这个五年错失了,要乔谅在帆盛的雪藏下等下一个五年吗?那时候又会有多少人记得他,记得这个曾经爆火的乐队。   在这时候最有凝聚力的人就是Rain。   他在乔谅的乐迷中几乎无人不知。全球摄影,有钱有闲,每一场巡演都追的铁粉,最重要的是,和乔谅似乎还算熟悉。   Rain的后台都被乐迷的私信挤爆了。   乔谅支着脸浏览数据,镜片偏紫的反光映照出滑动的页面。   放在一边的手机被小丑坐在屁股底下,滴滴当当全都是软件入账提示音和新消息。   乔谅推着小丑脑袋把它攘开,从它屁股底下掏手机。   他眉毛皱得很深,拿湿纸巾在手机上擦了下。擦完又把自己刚摸完猫头的手擦了擦,抬眸冷厉呵斥,“下次不准上桌子。”   小丑:“喵。”   乔谅:“键盘上全都是你的毛,恶心。”   小丑:“喵喵。”   乔谅:“这次算了,下次再敢这样就把你扔出去。”   小丑:“喵喵喵。”   手机开屏,瞬间跳出来的信息就是——   邵乐:【[工作室营业执照图][税务登记证图][消防安全证书图][申报成功网页截图][现场购置乐器设施全景图]   哥!!别担心,马上你就可以自由了!】   江帜雍:【查到了,薄言有动手脚。我这边得到消息,他的CN唱片经纪预计推出新人,冠上[小乔谅]的名号在国庆流量期前推出…已经有路拍以你的名号预热,新歌发布时间也正好和你的新专撞到一起。真是叫人意外的恶心伎俩。】   江柏川:【晚上好,小乔。薄言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搞你。不知道横刀夺爱的人怎么好意思有憎恨这样的情绪,都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开朗]】   Rain:【很多乐迷都很关心你的近况,宝宝你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作为事业粉,这是我们第一次共同面临的巨大危机的前兆,我也很挂心你^_^   客观来说,这次是很好的虐粉机会。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主观意愿上想这么做,但我想最后的效果绝对出乎你的意料。   宝宝,你对待粉丝和对那些男人总是不一样。有时候我真的很心疼你,何必这样坚持,何必有原则、有底线,何必让自己过得这样辛苦、非要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艰难地做自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好喜欢。   我在娱乐圈有一段时间的工作经验,针对此事咨询了我的前经纪人。她的建议是再等一段时间,帆盛明显有后手。   可是我不想等,热度如果本就可以买来,为什么要用危机去换。   我想不明白,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我想你清清白白,想你平平安安,希望你所愿都成真^_^   希望可以帮到你。】 第032章   江帜雍桌面上是堆叠的待处理文件。   背后的百叶窗阖上。灰色的地毯,白色的桌面,法律文书、案卷以及档案袋都整齐码好归类。门外碎纸机的声响隔着门细微传来,一切都整洁有序。   目前放在江帜雍面前的,包括电脑上的文件,都只与一个人有关。   乔谅。   四大红圈律所之一的恒森,顶级律师兼合伙人的江帜雍,从来不屑于处理这种事情。   更别提以他的高额律师费,这次居然还是无偿。   无偿也就算了。   他甚至和乔谅保证过,不需要他偿还这个人情。   乔谅的案子对江帜雍来说,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他上一次出庭的案件,还是涉案金额超30亿的跨国金融犯罪。   这类娱乐影视业的公司,十个里面有九个漏税,灰色交易、职权胁迫,霸王条款等,更是不在少数。简言之,想让帆盛大出血不是问题。   只是——   江帜雍看着桌面的便签,灰边镜框下蓝眸深沉。   乔谅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却不挂断,本质上都是因为他会录音,然后转发给江帜雍。   而帆盛经纪人几次都提到薄言的名字。   薄言……   这个人和乔谅,到底有怎样的一段过去,之后又会对乔谅有多大的影响?   既然在乔谅口中,薄言和江柏川曾经是朋友关系,那么现在是否知道江柏川回国的消息、针对乔谅动手的念头是否会因为江柏川而停歇?   除开为乔谅担心的因素,再撇开律师的思维模式,江帜雍也会偶尔站在一个权力者、商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能不能直接把薄言本人从幕后拽出来,从帆盛开始切入,逐步影响薄家的势力。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蓝色的眼眸背光略显晦暗。   不疾不徐的节奏,让刻印徽记的玛瑙戒指时不时轻撞到桌面,秩序性冰冷的思绪在权衡利弊,做划分阵营,剥夺财权的构思,但却莫名在某一瞬间忽然分了岔。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完美解决,乔谅眼中,他是不是会比邵乐更有用?   *   窗边绿植在阳光下摆动摇曳,百叶窗的合页漏出阳光,茶水间咖啡机的声音微弱。   CN唱片经纪公司规模中等偏上。   和帆盛不同,CN主营音乐制作、乐队经济,国内知名的大型乐队小半数出自这家公司。   能发展良好,纯靠那位挂名的,时不时来视察一下的高管——薄言。   薄言有些略显小众的爱好。比如唱片。   CN也正是出于他的兴趣活下来的。把CN收购后,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整改,实现了音乐制作的幕后转型。   员工们私下会议论这位充满神秘性的高管。   “上次我在那个权威金融杂志上看到了薄主管的脸!不过那个杂志贵死人,我没买,网上搜了下,电子版也贵……”   “上次不小心听到他打电话,家里好像是做什么国际银行的。”   “不是吧,这么有钱?那也不见公司平时福利好得到哪里去。”   “业内中等偏上你知足吧。何况薄主管也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上司。”   对员工来说,薄言无疑是一位亲和力拉满的好上司。   少数几次见到他时,这位先生总是西装革履、面带笑容。碎短的卷发偏褐色往后梳,胸口的怀表链常是没什么攻击性的柔和玫瑰金。   只是肤色苍白些,毫无血色,甚至在偶尔看过去,觉得他肌理发僵。   也许是身体不好。   这次薄言直白地出手针对乔谅,其实也让很多员工摸不着头脑。   因为是力推艺人,小乔谅——本名孟烬,最近常来公司声乐房进行练习,不少人都见过。   化妆之后有意朝乔谅的方向逼靠,穿上白衬衫、把腰杆挺直,也许的确能从营销上博得名气。只不过就目前得到的数据看,显而易见骂名更多。   但不化妆时,对方那张脸其实没有半点乔谅一丝不苟的强大气场。   “其实我还喜欢乔谅的,但不知道哪里得罪薄主管……”   “可能就是纯商战,蹭蹭乔谅的热度?”   “听说薄主管和他谈过,不知道是不是因爱生恨。”   “我天呢。。真的假的??”   “喂小声点!不过这俩人颜值确实很配……啊,乔谅是真的好帅。非粉的感叹。”   “但薄主管看起来不像那么小心眼的——”   “——叩叩。”   茶水间的门被倏然叩响。   几个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员工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手忙脚乱,扭头一看,和微笑的薄言对了个正着。   “——!!”   “薄主管好!”   乔谅和孟烬近期是公司的热点话题,但没有人能想到薄言今天会来公司……   还刚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几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连连道歉。   儒雅高挑的青年站在茶水间门口,单手拿着咖啡杯,靛蓝的工牌塞在胸前的口袋里。   他褐色的眼睛从几个人的脸上扫过,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没关系,公司里面讨论一下无所谓,大家活泼点也很好。”   他举起杯喝了一口咖啡。   袖口上别着蜜金猫眼石袖扣,微微的褶皱下,抬起腕部就会在阴影里看到绷带和错综驳杂的旧伤。   “出去吧。”薄言微笑。   光线落入他眼中,睫毛下,瞳孔是极其细小的一点。   褐色眼眸被照得偏金,和苍白的肤色唇色映衬着,愈发像是什么冷腻阴险的蛇类。   仿佛和他对视,会被变成无生命的石像。   当然,员工们是不敢抬头看他的,毕竟正是心虚的时候。   他们只能听到薄言和煦的声音,带着调侃意味,“好好工作,我们公司还是要靠大家。”   等人都走完,薄言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淡化,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把咖啡扔进垃圾桶里。   耳机里传来江柏川的笑声。   “好几年没见,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恶心。”   薄言回到办公室,放在抽屉里的相片是他和乔谅的合照。已经被摔碎撕破,重新拼接的时候有了许多白边。   薄言看着这张照片。   其实是被裁剪过的,乔谅的肩膀上还搭着另一只手。这只手的主人,是他的“朋友”。   他支着脸,儒雅地轻笑,“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好歹我们曾经也是朋友。”   江柏川笑出声,“朋友会抢朋友的男朋友吗,朋友会动手段把朋友限制在国外吗?”   薄言坐在椅子上,姿态优雅闲散,连口吻也不见怒气。   他慢条斯理地,“难道不是因为你魅力不足?”   江柏川疑惑地嬉笑起来,声音懒洋洋的明朗,“你魅力很足吗,怎么被分手破防成这样,一副要把乔谅害到死的样子啊,薄言。怪不得说最毒男人心,你心眼是真的够狠。”   薄言很轻地发笑。   他低头,褐色的眼睛低垂,看着相片。   破旧的纸张上,乔谅的脸几乎被撕烂,动手的人心中恨意可见一斑。   明明撕烂到这样,却又勉强拼接在一起,意图又叫人摸不着头脑。   现在,薄言只能看清他的眼睛。   透过照片都锐不可当的凤眼,还有眼睑下轻巧的一点泪痣。   “你不收手,我也只能对你动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笑着说,“朋友,你别想太好过。”   “嘀——”   一道短音,通话结束。   门被敲响,薄言抬了下头:“请进。”   “预热已经就绪,”助理抱着平板走进来,说,“接下来帆盛那边说会把消息渐次放出。”   “让我看看。”   助理点头,把平板递给薄言。   乔谅的视频。   一看就是那种声色犬马场合,乔谅坐在灯红酒绿的迷乱光线里。穿着黑色的衬衫,胸口肌肉微微将衬衫褶皱撑起,靠在沙发靠背上也显得挺拔。   他夹着一支烟的手伸出去,瓷白的一只手骨节分明,血管明显,被只有背影的男人咬着指尖。   靠得很近。   总让人觉得拍摄者就在现场。   甚至晃动的画面,几乎能够感受到现场有些怪异的粗重呼吸。   就在现场看着乔谅…   冷漠地垂眸,带着蔑视和轻嘲的眼神。骨节分明的手指隐约被舔得泛出清光,指节更显得清隽。   像看这些人狗一样舔上来会觉得很爽。   但是生理性的厌恶,又和心理的刺激感相悖、对冲。才让他微微扯着嘴角露出那种不屑的厌恶眼神。   这还只是第一条而已。   薄言手背撑着下颌,腕表的咔哒响声在耳边尤其显眼,几乎让薄言觉得自己笑声也带着机械化的僵硬感。   他低沉的声音轻轻感叹,“玩得这么花。”   助理小心看了眼他的表情,“是,听说是什么男模。”   薄言说,“不是男模。”   助理一顿,没想到薄言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不由得有些不解。   薄言嗤笑了声,男模这个职业,连近乔谅身都做不到的。他那样傲慢又虚荣的人只会嫌男模脏。   一定是够有身价的人。   才会让乔谅有这样偶尔玩弄的心思。   “出去吧。”薄言说。   助理立刻低头,回转身子离开,把薄言的办公室门关上。   室内,薄言安静地把这些视频和图片一一看完。   最后重新拿起相框,苍白的手指在乔谅的眼皮上蹭了下,嘴角扯动,皱了下眉,轻笑出声。   一旁的电台广播播报声音响起。   在男女主持一唱一和的音调里,他“啪”的一声将相框反扣。手指在背后一抵,卡槽脱离开,背框被取下。   在这张破碎被重新黏合的照片背后,是溅上的抹不净的血花,狰狞到近乎发狂的字体。   从里到外地羞辱他,一如他对我做的那样。   ——9.23   桌面上是零碎的零件。   薄言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阳光,伸出手去接。袖口后缩,腕部狰狞的疤痕被绷带缠绕束紧。   这光落在他的手上,几乎要把他灼伤。薄言眯起眼睛。   “纪念日快到了。”他话音平稳,混合电台口播的声音,机械,冰冷,不可名状,“乔谅。”   瞳孔在光线中缩小,愈发显出偏向某种阴毒蛇类的特征。   *   录音棚全黑。隔着一层玻璃,傅勋在外头老老实实给队友看背包行李和衣服,一双略显出顿感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里面的人。   在录音棚录歌时,为了追求效果,人声音频和乐器音频是两个轨道,分开录制。   因为傅勋只是鼓手,不兼任副主唱与和声,这一环节他最清闲。当然也不能算完全清闲,录音棚版本和现场巡演不同,最好给每一位乐手出场的机会,只是单单这一首歌没有傅勋参与罢了。   录音棚工作人员闲聊起来。   “听说这个专辑乔谅只用了十天就写完了。”   “??二十首歌,你认真的。”   “音乐圈是最吃天分的行业之一……比如乔谅……”   “沉阳前几天不是也来录制了?那会儿我不在,你觉得怎样?他和乔谅年底Ts20谁能赢?”   “别说沉阳了,说说小乔谅?他不是发行日期和沉阳乔谅相撞吗,他来我们录音棚没有?”   “CN有自己的录音棚,来我们这干什么……”   ……   这些议论,乔谅一无所知。   等他们录制结束摘下耳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了,才刚走两三步,乔谅就敏锐地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大家在用惊异的目光注视他们。   那些惊奇、震撼、隐隐激动,又带些不解和怀疑的目光,让乔谅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打开大门,正准备让傅勋把他的手机给他,就听到迎面而来的,“阿谅——”   沉阳话音未落,就被乔谅冷冷淡淡地横了一眼。   沉阳手插在口袋里,实在不快,阴阳怪气地扯开嘴角笑了下,“穷鬼都不配叫你阿谅是吧,行了知道了,你好大的架子。”   乔谅冷冷垂眸看表。   黑发的影子投射到挺直鼻梁上,脸骨立体深刻,帅得叫人心底一震。   他言简意赅,“三十秒。”   “你又来!上次都有三分钟!”沉阳崩溃大叫,暴躁地揉搓自己本就枯糙的红色狼尾。   他前不久看到一句话,那就是“退让,就意味着你允许对方这样对你”。   但不幸的是他只是想起来了。   就像他当学生的时候,总能在考试的时候看着题目,想起这道题出现在哪本书哪一页,却根本想不起答案一样。   沉阳压着怒气,把自己的手机递出去,声音沉闷,“你看网上,帆盛这次摊上大事了。”   乔谅接过手机。   应湛应灏立刻一人一个脑袋挤到乔谅的脑袋旁边。   两边结实的胸肌挤着乔谅的手臂肩膀,冰凉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扫在他耳廓和侧颊。   应湛:“真的吗?”   应灏:“我们要失业了?”   他们幽幽地夹着乔谅,似乎很发愁,“怎么办啊,队长。”   沉阳眉毛拧死,左看看右看看,拳头都看硬了。   他阴阳怪气地抵着牙笑,尖酸道,“你们乐队的关系好畸形。”   乔谅也很烦,脖颈都被吹着一阵炙热滚烫的风,闷闷的潮湿。   他正想把人推开,就觉得后颈一空。扭头,见傅勋已经上前一步,一边提着一个把他们扯开。   应湛无名火起,“你清高。”   应灏也面无表情,白发盖住眼睛,阴森森地说,“哥哥,过失杀人到底判几年。”   应湛:“你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乔谅瞥了眼傅勋,冷淡地夸奖,“做得不错。”   应湛应灏同时噤声。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睛,齐齐转过去盯着傅勋看。   傅勋嘴角僵硬地扯开,呼吸略重,被轻飘飘的清冽嗓音搞得腰眼发麻。   很敷衍的夸赞,但还是达成了他的目的。   那就是让人收获认同感。   像训狗一样,得到甜头,被爽到后的狗,之后会一直试图重复这样的行为。以博取主人的好感和更多的夸赞。   录音棚有些闷热,乔谅随手扯了两下领口。   严谨的领口松开一颗扣子,漂亮的锁骨线微微显露一点,喉结微凸滚动,扭头时,脖颈的肌肉线条极其漂亮。   沉阳盯着看了两眼,眼睛眯起。   乔谅没有察觉,屏幕上入眼第一个热搜就是——   #帆盛股票大跳水#   他点进去看,上热搜才仅仅一个小时,浏览量已经破20亿。   “不知道是惹到谁了,感觉是内娱圈子里的顶级人物。”   沉阳在旁边解释,凑过来挂在乔谅肩膀,顺手把他的扣子扣了回去。   应湛盯着他:“……”   应灏也盯着他:“……”   “所以才直接狂买热搜,帆盛旗下的黑料一个接一个爆。”   沉阳满不在乎,甚至咧开嘴笑了声。   “从涉黄赌毒艺人,再到高层腐败,偷税漏税,能挖的都被爆了个遍。”   对方身份不明,但态度明确、非常强硬。直接就是奔着搞死帆盛股价去的,不是小打小闹。   爆一个人的黑料,帆盛还要感谢这人平白送来的热度。   但五个,十个,二十个……甚至直接搞到了资本本人呢。   跟资本叫板,直接损害他们的利益就是最强劲的攻击。   乔谅挑了下眉,往下一划,立刻看到超话大粉主持人Rain的虐粉作文。   转赞评数据极高。   沉阳甚至还在底下浑水摸鱼,把热度搅得更高。   他学习不好,但混子本性让他对怎么把热度炒高却很在行。   所以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饭圈味也太浓了吧,乔谅只是个单纯做乐队的啊。】   这话一出,引战的风味瞬间燃烧蔓延,热度自然高高拔起。   当然,沉阳也被骂得很惨就是了。   不过他总被骂,所以也不在乎。他刚选秀毕业出去,拍古早偶像剧霸总的时候,天天被骂。   乔谅一张俊朗脸孔被屏幕点亮,给几个骂沉阳骂得最狠的人点赞。   沉阳无语了,咬着牙,“你!你要点赞好歹用你自己的手机!”   乔谅才不会用自己的手机做这种事。   他在自己的微博立的是不争不抢的富二代清冷男人设。   把手机还给沉阳后,乔谅从傅勋那里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经纪人已经给乔谅的手机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甚至还换了不少号码,总体甚至不下五十个。   满屏的通话记录飘红。   他们已经急得发疯了。   新来电跳出屏幕,显示未知来电。   乔谅挑眉,接听。   经纪人俨然要气死。   背景音嘈杂,带着叫骂的声音、匆匆的脚步声和键盘声,各种声音混乱地杂糅在一起。   他声音尖锐。   “好!乔谅,你够狠!”   他怒极反笑,还要叫骂,但很快电话就被另一个人抢去。   最近几次的交涉一直都是经纪人代行,经纪人在公司内的确是职位和资历都相对较高的一员,内部对他十分信任。   “乔谅。”   但现在,直接和乔谅对话的是公司董事。   情况竟然已经紧急到他都赶到了公司的地步。   “把帆盛真的逼到绝路,按照我们的风格,你应该很清楚你不会好过。”男人的声音嘶哑,“现在收手,我们还有的谈。”   帆盛真的勃然大怒。   股价大崩盘叫他们怒火熊熊,在内娱横行这么多年,帆盛不算几大巨头,但也是赫赫有名。   资本家的共性,首先是高傲。   即——乔谅而已,毛头小子能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他就算有后手又怎样,他的后手愿意为他付出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其次是狠辣,即——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们可以死,但一定要拽你一起死。   “现在我们手里有你的黑料视频。”   董事声音低沉,十分镇定,但急促的语速却又让他暴露无疑。   “给你十秒钟的时间选择,要不要发出去。要不要让喜欢你的乐迷粉丝都看清楚,你这冰清玉洁的皮囊底下是怎么一个人。”   乔谅往旁边一靠,肩膀斜斜抵着冰冷的墙壁。   这些威胁算什么?   不值一提。   等什么时候流出去的是床照,再来和他叫唤会比较好。   青年面无表情,手指玩着沉阳的项链。侧脸在光线下半明半昧,口吻云淡风轻。   “发吧。哪怕一无所有,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回到起点。”   他甚至扯开嘴角轻笑。   “你反而要好好确认,发出去的视频,会不会让我得到更多?”   “嘀。”   电话挂断。   “发吗?”运营人员战战兢兢,后背全是冷汗,“董事……乔谅那边有很厉害的法务人员,这个一发肯定会被当传播不实信息造谣被——”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男人额角青筋暴起,几度要把手机摔下又克制,最后笃定道。   “发!”   转头,电脑屏幕上是已经编辑好的信息。   未知用户20390:【关于乔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视频vid]】   员工不太想按。   他还在犹豫的一瞬间,董事直接凑上来,拽着他的手径直按下回车。   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但下一秒——   [发布失败,请重试。^_^]   这下轮到员工重重松了口气了。   眼看乔谅背后的势力不一般,他是真的很怕自己发布出去被追责。   他这样的普通员工,也不过就是老板的替罪羊罢了。到时候罚款和拘留还不是他去,什么好处都讨不到。   而背后,董事的手几乎把他的肩膀头子掐碎。   “发,再发!”   [发布失败,请重试。^_^]   [发布失败,请重试。^_^]   [发布失败,请重试。^_^]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是黑客吧……”员工疼得龇牙咧嘴,“不然我们公司那么多爆料他们也很难搞到。报警吧!”   董事冷静思考这个可能性。   公司有专门的技术部,防火墙向来稳固可靠,黑客实在太不现实。   但多年管理公司的经验形成一种狠辣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告诉他——   “……董事。”   经纪人在这时候脸色难看地回过头来。   他鬓角斑白,声音沙哑,竟真像个老人。   他声音细微,但董事仍然听得很清楚。   那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空白,只剩下这一句轻飘飘的宣判,“我刚刚打电话核实,我们公司的ip被精准拉黑了。”   这句话,直接戳破了董事心底最畏惧的那一道直觉。   比黑客还要恐怖。   意味着上位者从高而下的俯视和命令,强迫他们闭嘴。   空气寂静,机房电脑运转的嗡嗡声竟然刺耳。   “我们这么大的公司!到底是……”董事的脸孔一下子变得空白,“而且明明还什么都没做——还什么都没开始。”   窥探隐私,破坏防火墙,网络犯罪。   这是可被追究的违法犯罪行为。   而限制发言,是无法被追究的权威。   乔谅把手机放下。   他长而直的睫毛低下,覆下的影子落入眼窝,整个人裹挟一种森森的冷。   沉阳手肘搭在他的肩膀,没轻没重地拧着他的脸转过来看,“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因为能限制权利的,总是更高的权利。   能杀死资本的,是更大的资本。   “我没有不开心。”   乔谅一只手推在沉阳的胸口,用力把他推远。   碎发落在他雪白的眼皮,薄薄的褶线上扬,乌黑的瞳孔如同古井深潭,幽远的深邃。   沉阳心口冷了下,低头就看到乔谅的手。   苍白肤色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流动的河流,凸起的筋骨尤其漂亮。他喉结一滚,下意识一愣,瞥到乔谅的眼睛。   无穷尽的野心、炽烈的火焰,几乎从他毫无波澜、如霜似雪的眼中杀出来。   “我只是在……”   乔谅攥紧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手背漆黑的纹身有了狰狞的、放肆的拧动。   嫉妒。   兴奋。   作为权利的受益者,乔谅在这一刻,其实并没有感到多少感激涕零,恩重如山、恨不得五体投地的拜谢。   他只是觉得。   这些东西,他如果也可以拥有。   不……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东西。   *   A城已经在步入秋季,气候仍然燥热。   树叶逐渐枯黄凋零,风沙渐渐变大,这是正常的气候变化。   但在一部分人的家里,连这样正常的季节变化都可以被抹除。   花园内草木帆盛、鲜花簇拥。这得益于角落的温室气候装置,通过埋在土壤地脉的十三种传感器芯片,可以做到将土壤湿度、温度、肥度实时监控操纵。   这是一个郊区的巨大四合豪宅,经过妥善的修缮后,同时保留园林气息和高科技感,瀑泉飞流,水声潺潺。   青年躺在躺椅上,手边的托盘上是精致的糕点,手指往下滑,手机里全是爆满的消息。   很多乔谅乐迷不敢在微博讨论,生怕给乔谅添麻烦,只好在乐迷群讨论今天这宣沸的大瓜。   【全部都是帆盛的瓜!!好震撼,在热搜已经挂一天了,越挂越爆】   【看帆盛股票狂跌我终于爽了,呜呜,前两天真的很怕哥在帆盛没活路……现在帆盛倒了也好,哥可以另找出路!】   【是Rain干的吗?!这几天一直沉默不出声根本不是你的风格@Rain】   Rain:【在说什么?不知道。】   【一看你这个语气我就知道了,,我就知道,Rain哥真的是受不了乔谅吃半点亏的类型!!好狠的手段,我要封你为瓜王站哥】   【帆盛那边还在温水煮青蛙,Rain这边直接扔了个大地雷啊老天】   【看帆盛做了这么多恶心事真替小乔哥害怕,还好快结束了】   【最离谱的是帆盛这样的大型娱乐公司,肯定有自己的应急手段,也肯定会撤热搜,但居然这么久了还在上面挂着,这简直不科学】   【不过咋说呢,我还是有点担心】   【+1,按照小学学过的田忌赛马规则,总感觉帆盛如果还有后手,或者直接鱼死网破大发疯,Rain和小乔哥还是会吃亏……】   Rain:【不会的。】   【这么笃定?那我放心了】   【老天奶。。我早说Rain哥会开大,没想到开这么大的大招啊】   【别说了好爽,真的好爽,这种小组作业遇到大神带队的爽感!!啊啊啊我尖叫,好幸福呜呜,以后能看到小乔哥越走越高的是不是!!】   【这就是有钱人的战争吗,热搜买一条多少钱啊,为什么Rain哥买起来就跟女娲洒泥点子似的……】   【混过内娱的来讲讲,一般不同情况会有不同的报价。像今天这种两边互相干架的情况,官方会把价位提得很高很高,Rain哥你是真有钱啊】   【每日一问,我到底和些什么人在一起上网】   【能不能分我点,祝Rain哥和小乔哥百年好合】   Rain:【。。别说这种话!强调很多次了,不是男友粉,也不是梦男。】   Rain:【[拼手气红包50000]】   【。。无恶意,但请问故意不说主语是你的计划的一环吗Rain哥】 第033章 又恩情了哥   【经调查,用户@未知用户3492提供的举报信息均属实,信息已记录,待处理,欢迎持续关注。】   官方核实消息一经公开,当即引起轩然大波和大范围的讨论。   帆盛ip被拉黑,并不是换个地方照样能爆料的意思。   这是警告性行为,具备强约束力。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太少,哪怕是帆盛这样的大公司,被拿捏住也是轻而易举。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眼看着风评渐下,错失洗白澄清的24h黄金公关时间。   帆盛遭遇前所未有的股票大跳水,且这样的趋势还在不断持续。   帆盛无法发言,却仍然有营销号以帆盛的名号发布新帖:   【帆盛是否是被冤枉?关于乔谅对队友的长期霸凌一事细则。】   然而民众对帆盛的信任度大幅度降低,路人都会持质疑态度看待。   【不信。。】   【我信,我还信有人被霸凌爽了(无娱乐化霸凌的意思不要骂我)(我的意思就是有的人真的恨不得甩着舌头扑上去给小乔哥骂)】   【楼上姐妹我点了。。】   这次反转比上次还快,因为是乐队成员本人出来澄清的。   响盒子乐队-应灏:【完了,真被你看出来了。//转发评论[我信,我还信有人…]】   响盒子乐队-应湛:【客观评价:主唱对我们的要求的确对比整个乐队生态严厉许多,但是很显然他也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才高标准严要求,否则年度民选第一乐队也不会是我们。一切都是队长的功劳。感谢@乔谅。】   响盒子乐队-应灏评论了你:【不是?请问你到底在装什么?就你会夸是吗?你这种行为,让我做我也做不出来。最烦你这种爱拍马屁的搅屎棍。】   响盒子乐队-应灏更新了微博:【800字速码彩虹屁小作文请鉴赏[点击展开]】   响盒子乐队-应湛评论了你:【……】   傅勋的回复比起这两个人平淡很多,虽然他才是队里被乔谅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的那一个。   响盒子乐队-傅勋:【[图]人很好。@乔谅】   这条微博大爆,直接在帆盛的瓜挤占满屏幕的时候冲上热搜。   因为傅勋拍的是乔谅的照片。   青年挺直鼻梁挂着一副无框眼镜,眉眼微蹙,泪痣显眼,疏冷淡漠感锐不可当地直冲出画面。   他身高腿长,脊背挺直。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台面俯身,袖口挽起,领带松垮挂在胸前口袋。   右手提着一只黑色的细长教鞭,挑着应湛的手腕,只侧了半个身子对着镜头。腰部衬衫褶皱透光,劲瘦的线条影影绰绰。   【小乔老师…小乔宝宝…帅得我头晕…不小心扑到地上然后舔了两下[爱心]】   【看出来了,是真霸凌,我怒到眼红崩溃,恨不得冲进去提黑毛哥挡下来】   【受不了了,紧急代一下应湛,,】   【客观来说乔谅真的很认真很严厉,感觉是会带着队友一点点认真扣细节的那种队长】   【是的,谁还不知道我们小乔哥名言吗“只有熟悉到极致,才能在台上有足量的松弛感”】   【纯路人被杀到了,这张脸有点太爽了】   【小乔哥是在媚黑毛哥吗,媚他有什么用,他只会爽到。他爽到不就是在故意气小乔哥吗!!媚媚我吧我绝对不爽[爱心]】   【小乔哥真的有在好好搞事业……巡演从未拉胯众所周知的好评。没想到这样认真敬业的小乔哥在帆盛竟然被这样对待……三年才火,事业粉真的破碎了,我真的替小乔哥不值】   【帆盛麻烦你去亖一下好吗,好意思说自己是冤枉?】   董事:“……”   他看着这条热度再创新高的微博,心里压抑的怒火都要喷薄,捂着心口,几乎气到心梗。   偏偏这时候经纪人还接到电话。   “老板!上面问我们还不安分是不是在找死……”   “但这条微博根本不是帆盛发的。”董事崩溃,第一次没有了体面。他暴怒大吼,“他自导自演!自己炒作!关我什么事!”   经纪人急忙转头想解释,“我们——”   “行了。”   电话里却只听到一道略低的男音,音色爽朗,干净利落地截断他的话音。   “不用解释,等着吧。”   “嘀。”   电话挂断。   经纪人脸色铁青地转头。   技术部多台电脑同时运转,但他们却丧失了作为娱乐公司最重要的话语权。   数十人坐在电脑前,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无法申诉,无法言语。   这本来是他们准备附加在乔谅身上的待遇。   对于大型娱乐公司来说,想让旗下一个艺人求助无门,简直不要太简单。   封锁他的权限,联系他发声的平台物理或数据限流,用把柄胁迫,用合同禁锢。   这个社会很复杂,也很简单。是奢华糜烂的赌场,也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   他们可以这么对乔谅,自然有人可以这么对他们。   安静。   夏日的光亮落入室内,落到脚边、落到手臂,在时间不断推移中,只能感受到阵阵煎熬的冷。   现在,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局势越来越糟糕,有无数个可以被抓住的机会,都从手里转瞬流逝去,眼睁睁看着希望渐渐湮灭。   不……   经纪人想,这也许不是乔谅在自导自演。   只是有人,用了不值一提的小小手段,在助长乔谅人气的同时,再给帆盛的落败加了新的砝码。   利用他们往上爬,还要踩死他们做垫背……到最后,做乔谅飞升路上,微不可察的一粒尘埃。   *   在乔谅个人热度甚嚣尘上的同时,Rain的虐粉小作文也引来大量关注,引流后效果显著。   在乔谅风评好感达到顶点的时候,大众对乔谅新专辑的期待也来到新的高峰,预约购买人数力压老牌歌星,已达到全年TOP1。   背后操盘手时机拿捏得极好,在这样的要点时刻,录音紧随其后流出。   乔谅经纪人的威胁直接曝光,骂声一片的同时,新的人员被牵扯出来——   【薄言??薄言是谁??听起来几次三番被提出来,为什么这么大的权利】   【目前网上唯一可查的身份是CN唱片公司高管,不知道是不是本人】   【感觉是了……这些人的商战真脏,是为了给小乔谅铺路吧】   【不是……小乔哥老粉在此,感觉这个人好眼熟啊!!他是目前小乔哥绯闻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   【之前还有人怀疑《书里》是写给他的!!】   【什么年代了还玩因爱生恨这套,地雷男病娇直接开出攻籍好吗,让我看看是谁不在给小乔哥好好当舔狗!!怒了!不行我上】   【点了,而且CN官宣的新乐手孟烬是什么意思??妆造故意模仿小乔哥也根本比不上半点】   【抵制不良竞争……换我乐队原生态……】   【难得破圈热度,点击即看小乔哥神级巡演现场!![链接]】   【新专辑快出了,求求大家支持一下小乔哥,我真的破防了,想让小乔哥走得顺利一点怎么总是这么难】   【小乔哥遭遇了很多,哪怕被这样对待也从未跟我们说过,,死装哥你倒也不必在这上面死装啊,我恨你是根木头!】   【哪怕拧巴死都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乐迷面前……泪目,小乔哥始终希望我们享受的是纯粹的音乐】   【小乔哥真的在这方面很单纯,宝宝妈妈要抱抱你】   乔谅已经不再关注网上的信息。   他刚刚预约了货车,把训练室的所有设备都转移到工作室,现在满屋的工人正在吭哧吭哧搬工具。   其中就有乔谅那台三百万的钢琴。   钢琴很贵众所周知,但三百万的钢琴在这个行业内,其实也不算多么昂贵的价位。   往上有千万级别的钢琴,还有更具备珍藏价值的钢琴名手的拍卖古董钢琴等等。   应灏靠在一边玩手机,屏幕的白光映照在他年轻的脸上。   “乔谅人脉真广,好多搞乐队的出来给他说话。”他和哥哥说。   应湛看着乔谅。   乔谅穿着耐脏的灰色冲锋外套和工装裤,身高腿长,戴着墨镜扣着帽子,肤色净白,只露出耳朵和挺直的一截鼻梁。   “往这边挪一点,谢谢。”   清冽的声音也非常悦耳客气。   “不会有人大动干戈只是为了帮他一把。”   应湛转着手里被盘得圆润的胡桃木珠子。低下眼睛。   “帆盛的威胁你也听到了。可他们说要发布的把柄,直到现在都没有后续。”   应灏转过头看他,又忍不住一脸牙酸。   “富商思维模式和普通人不同,永远把自己的利益视为第一位,把帮助别人同时自己受益视为第二位。想让他们无偿做劳动力,根本是天方夜谭。”   应湛话音缓慢,看着乔谅的背影。   同样是应付做苦工的人,乔谅对傅勋的态度就无情且没礼貌多了。   “快一点,没吃饭吗?”   傅勋也不多说。   他搬的都是乔谅心里的重要物件,不放心别人过手的类型。心底一边想乔谅又开始了、又恶劣凶狠地差别对待了,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这也是特殊的待遇。   应湛手指紧了下,“……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看中帆盛这一块肥肉。乔谅认识的那几个人,涉足的企业领域包括科研、生物科技、机械医疗、游戏公司、律所,但娱乐圈这一块丰腴之地,他们尚未踏足。这是很好的机会撬开一角,但他们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帆盛的黑料会爆得那么快,帆盛也变得不那么值钱——”   “停停停。”应灏面无表情,捂住耳朵往后退,“你怎么了解乔谅认识的人…了解得那么清楚?”   应湛掐着珠子的手缓慢地顿住,有些微凉的滑润珠子落在手心,也面无表情看着他。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对,几乎是在照镜子。   应湛应灏小时候热衷于玩一种游戏。   “猜猜我是谁”。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在同样的发色、穿同样衣服的时候,连父母都没有办法将他们辨认出来。   他们心意相通,从小就有一种近乎怪异的心电感应。   在应湛紧张的时候,应灏也会不适;在应灏激动起来的时候,应湛同样会反应。   他们之间鲜少有秘密。   应湛:“我也是为了你。”   应灏挑了下眉毛,一双眼睛下睫毛长得显眼,怪阴郁的。   “我?”他笑起来,咧开嘴唇,尖牙森白。   应湛手里的珠子重新转动起来,“我是为了告诉你,乔谅之后会遇到很多人挟恩图报。”   应灏盯着他,皱起眉,漆黑的视线飘忽起来。   挟恩图报。   怎样的挟恩图报?   他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不少画面。   乔谅被高管压在墙上手蹭开衬衫,往里摸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因为高管开出了不得了的条件。   乔谅和邵乐接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因为,邵乐给了他无法拒绝的利益。   针对这些“恩情”……乔谅会不屑地,吝啬地,厌烦地,给一点微弱的甜头,作为回报。   耳孔里像有一万只蜜蜂鸣叫,他的手缓慢地攥起,手臂的青筋鼓胀惊人,却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应湛平静的嗓音。   略有些低沉和艰涩。   “你同样可以帮他,还可以做一个不需要他回报的人。”   哥哥提议。   ……   东西搬送得差不多,乔谅给工人师傅一些小费。   当然没给傅勋。   在沙发坐着休息的时候,乔谅打开手机看到不少人的消息。   江柏川的消息直接略过。就算没有乔谅,他和薄言的旧怨也会让他对薄言出手的。   乔谅看向下一个。   江帜雍:【帆盛的股价大跌,如果你手里有余钱,可以考虑收购。】   乔谅:【谢谢,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帜雍的消息顿时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乔谅懒得看,略过,下一个。   邵乐:【哥心情还好吗?我刚把一千万汇到你的账户】   邵乐:【看哥被骂比杀了我还难受,做了个爬虫把骂哥的34230个人都揪出来禁言了,还是觉得好难受。帆盛能不能去死。】   邵乐:【打电话把帆盛心态搞了,爽多了。】   乔谅:【谢谢,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工作室收尾结束就可以和邵乐分手。   最后就是专辑首发,乔谅打开日历看了时间,他的专辑发布应该会在沉阳之后。   但现在正是舆论风口,也许他应该考虑提前。   最后,乔谅给Rain发了消息。   【是你在帮忙吗?谢谢。】   Rain:【不要这么客气^_^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宝宝人缘很好,还有别人插手,我也省了不少力气。】   落地灯的光线柔和,倾洒在乔谅肩膀。   乔谅:【谢谢。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Rain:【宝宝TT别这么说,你走到今天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不只是我,你的乐迷全部都看在眼里,我能帮上你的地方实在很少。】   乔谅手撑着脸,靠在沙发上单手打字。   【最近有时间吗?】   【有的,怎么了吗?宝宝^_^】   Rain的手机一震。   [“宝宝”拍了拍你,并说乔谅就是大红的命]   宝宝:【这样说也许很冒昧,但是,我想见你一面。】   Rain回复乔谅的消息向来很快,这一次却足足间隔五秒。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完完全全被吓呆。   平时聊一聊天,关心乔谅的近况也就算了,但乔谅主动提出见面绝对还是第一次。   这是……   私联吧。   Rain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想回答,字都打完了,却又顿住。   要说不想去,怎么可能。   但Rain撇去情感因素,从事业角度考虑,被扒或者被拍到,对乔谅极其不利。   何况他刚在粉群和微博发了虐粉小作文。   这个关键节点,如果被拍到被人利用当话柄,那么乔谅刚刚才有起势的风向又会转变,会被质疑是联合炒作、早有预谋……   尽管乔谅只是想谢谢他。   但不免的,会被人说很难听的话。   【不用了宝宝,我现在不在A城。】   Rain果断拒绝。 第034章 又分手了哥   这几天,工作室的各项申请在逐渐收尾落地。邵乐给乔谅发的消息,五十条里面他能有一条回复都算好的。   见面请求一概推拒。   发的消息除了转账都已读不回。   连接吻甚至牵手,都会面无表情地侧首躲开,又不给半点理由和解释。   搞得邵乐不上不下,又扭曲又失落,不断去想自己是不是还没有被原谅,要做什么才能讨好乔谅。   他为此绞尽脑汁。   小心翼翼的各种承诺,细数自己种种罪状。   把自己的卡全部上交,密码全都写在卡后。   亏了一笔把帆盛收购到手给乔谅,希望他能消气。   开车接送,在乔谅的工作室外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最崩溃的是等到深夜,乔谅总是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出来。应灏应湛像是两个残疾人,非要挤着乔谅走。   邵乐情绪渐渐不稳定,再粗的神经都绷成细细一根丝线。   甚至又开始稀里糊涂地想起乔谅的白月光。是不是那个老男人和乔谅说了什么,所以才让乔谅这么对他。   又或者是江帜雍。   江帜雍最近和乔谅也走得很近,总是三天两头来找乔谅。   还有江柏川。   如果上次不是江柏川,他和乔谅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矛盾。   眼看着乔谅明明看到他的车牌,却又平静地忽视离开,邵乐真的破防抓狂。   一双凌厉的琥珀眼睛满是红血丝,俊朗脸孔再没有半点爽朗笑意,甚至阴沉得可怕。   是在勾引哥吗。   怪不得哥最近总是不愿意搭理他。   不然为什么要不知廉耻地黏哥那么近,明明哥都推拒好多次,还皱了好多次眉毛。   连脸色都不会看,当小三都不配!!   怒气顺着血管一路攀爬。邵乐猛地打开车门,几乎要急得不管不顾地发疯,却在迎上乔谅清冷视线的一瞬间冷静下来,再次破防。   “哥。”邵乐紧攥的拳头又松开了,睫毛耷拉下来,整个人又像一只温顺又爽朗的大型犬了。   他哑着嗓子直勾勾看着他叫唤,“哥……我送你回家吧。”   似乎是觉得他很乖。   乔谅那天久违地坐上他的车,还在下车的时候和他接吻。   邵乐亲他的时候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虽然以前接吻也很幸福,但是这是第一次邵乐感觉幸福得这么酸涩和难得。   他眼睛干涩到发疼都不舍得眨一下,看着乔谅偶尔颤抖一下的睫毛,和平淡到几乎没有起伏的眼睛。偶尔被亲得不耐,眼睛里的黑水都要冷冽地奔涌出,也漂亮得叫邵乐呼吸粗重。   他被抓着头发,痛到心口酸麻发爽,幸福到快疯掉,现在去死都值得了。   哥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许就是在好好教训他。   虽然很痛苦,但哥真的很在乎他。   不知道,乔谅这人向来有毛病。   越是临近分手的时候,越是喜欢让人看到他是怎样一个完全不把感情当回事的缺德又阴暗的人渣。   他只是患得患失,连上课都魂不守舍。   和江帜雍关系怪异的恶化从未摆在明面,但却是无法忽视的一桩事实。他对于向其他朋友倾诉都有了阴影,于是又找上自己二哥。   邵乐:【我有个朋友,他和自己男朋友本来好好地谈着恋爱,但现在因为不知名因素陷入瓶颈期,求感情变好恩爱一生教程】   邵修友:【问我有什么用,好像我谈过一样】   邵修友:【你谈恋爱了?】   邵乐:【我朋友。】   邵修友也没搭理,【嗯,所谓不知名因素,大概是对方想和你朋友分手了吧^_^】   【怎么可能!】   【不仅看起来要分手了,似乎还是个渣男。毕竟连和你好好谈一谈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开始冷暴力了。】   【你不懂他!他根本没有冷暴力我,也不是想分手!】   【……我们老邵家的基因也出了个恋爱脑。】   邵乐看着这句话。   其实不太理解,江帜雍一开始这么想,现在二哥也这么觉得。   可邵乐只觉得,喜欢乔谅根本算不上恋爱脑。   和乔谅第一次相遇时候乔谅还在酒吧当驻唱,后来他喝醉了正巧和乔谅同路,以为那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像一生见过一次流星就已经非常幸运那样。   但第二次见面是在咖啡厅。   乔谅没有带伞,浑身湿淋淋地进来躲雨,邵乐那时候就坐在窗边,看他和店员攀谈。那似乎是他的大学同学。   乔谅的衬衫湿透,黏在身上透出肤色。水珠一颗颗地从他的发尖、下颌滴落,那张清冷的脸上罕见地有了一点微弱的笑意,邵乐搅动咖啡的动作都变很慢。   第三次是在剧院。   在A城有个斜塔剧院,仿照欧式巴洛克建筑建造,钟乳石一般的栏杆被乔谅抓在手里,他站在楼上喊住邵乐。   邵乐隐约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一抬头,就看到乔谅站在栏杆旁。   飞扬的头发,清寒俊美的脸,话剧风的精致贵族服饰与佩剑,耳边戴着璀璨发亮的蓝色耳钉。   乔谅似乎不擅长向别人求助,表情有些不自在。在后面的催促声里才说,“我的帽子掉到楼下了,麻烦帮我扔上来好吗?”   邵乐回过神:“哦哦!”   他把帽子扔上去。   那时候A城刚刚入冬,有大风,帽子被风刮得险些又跑掉。邵乐大声喊:“抱歉啊——”   他正准备拔腿去把帽子捡回来。   就看到乔谅把别在腰上的西洋剑抽出来。   那是一柄细长的、优雅而凛冽的剑。邵乐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做的,那只修长的手就已经把帽子扣在头上,剑也利落地回到原位。   “谢谢。”   乔谅抬了下下颌,略带傲然,冷静对他说。   大风。   满地的银杏和枫树叶被吹得飘扬起来。   在金色和红色之间,乔谅退场,隐没入邵乐看不见的房间。   那时候邵乐总觉得他们的频繁偶遇充满命运性。他几乎以为,他们很快会有一段故事开展。   但遗憾的是,当他确切地给他们的相遇下了定义,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乔谅。   尽管他充满期待、不断祈祷,甚至恼羞成怒向命运之神挑衅、故作不在乎,都在没有在人生任何一个角落见到乔谅的影子。   直到响盒子乐队的出道。   邵乐作为粉丝的一次次偶遇,好奇乔谅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走到哪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注视乔谅的视线发生变化。   邵乐不甘心再当粉丝。   做乔谅会低头看的每一个普通人里的一员。   然后他就真的变成了乔谅的男友,这个过程,简直轻松到不敢置信。   邵乐惊喜,又觉得虚幻。明快的心脏第一次蜷缩着有了阴霾。   在这段关系里,他才是不断渴求乔谅的爱意的那一个,他需要乔谅更多更多的表示,冷待也好阴冷的眼神也罢,总要有一点东西……   证明哥真的很爱他。   证明他们真的还可以在一起很久。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证明,他认可邵乐是他的男朋友。   他恍惚了下,抿了下唇。金发落在眼睑,缝隙间琥珀色的眼眸略显暗沉。   他想了想。   算了吧,男人又不是必需品。没必要天天黏在一起,给哥一点私人空间也是很好的……   下一秒手机响起,邵乐立刻把手机翻开一看。   怎么还不是哥的消息。   邵乐真的不想活了,他的人生根本就是一片灰白。   *   乔谅对邵乐难得提出一个请求——   来他的公司逛一逛。   甚至还对近期的冷淡做了无比详细、认真、充满情感的解释。   【最近很忙。】   邵乐简直欣喜若狂如蒙大赦,提前了三个小时开始洗澡挑衣服,抖擞精神来乔谅楼下接他。   巨大的落地窗,绿植影影绰绰,窗明几净。   “这里是我们的研发部。”   邵乐介绍。   大厦中心是双螺旋银白构装体,以均匀的速度交错扭转,蓝色的光亮在其上的沟壑上流动,因为建筑硕大,而具备壮观的科技感。   “生物科技是长远的发展趋势,我们和江柏川的宸川集团有深度合作。他们目前预售的大型游戏采用我们研发部的最新科技——人肤拟感。”   平时乐观开朗只知道傻笑的蠢狗,这时候依然能够侃侃而谈。甚至颇为殷切地看着乔谅,似乎唯一的期待就是能够得到乔谅的赞许。   “这是一种触摸技术的新研方向,由智能机器载有,因为太过逼真而做了防共感技术,这也是邵家的专利。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只有一小部分私人博物馆会载入人肤拟感,在被技术破解之前,我们的收费非常高昂。”   在白而冷感的光线中,青年仰头看着研究室里的各个芯片模块。侧脸清隽线条利落,非常认真。   真是无比新奇的科技。   让乔谅甚至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和普通人的生活断代。   邵乐介绍了很多东西。   人肤拟感只是其中一项,还有一种技术叫做电波控光。即实时监测分析人的生物微电流,控制发出不同频段的光线。   还有造景投影,具备一定程度的互动性。   邵乐介绍说:“这是现在投入资金最大的工程,研发进度大概在百分之七十。”   他年轻,但并不无知。   他在此时此刻此地的身份,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商人无利不往,研发出发点是赚钱,又或者收揽名利,总之不是社会性慈善。   而乔谅的思路则是——如果可以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他平静地看着,胸腔中的血液奔流不息。   用在他未来的演唱会上,打造一个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专属舞台。   等参观结束,两人回到邵乐的顶层大办公室。   时间已经推移到了夜晚,而夜晚的高层,具备乔谅钟爱的成功者功利性的浪漫,那就是——全城灯火都会被踩在脚底。   怪不得老板都喜欢加班。   如果乔谅呆在这里,一定也会留到夜晚再离开。   乔谅的手按在玻璃上,清透的玻璃倒影出他的面孔。   他轻而易举地想起了几年前刚读大学的那个晚上,被江柏川带去那个十三万五一个晚上的酒店。   这个世界上的富人真的是很多,他们和绝大部分人过着近乎分级的生活。   十三万五的酒店,对江柏川而言只是洒洒水。   近亿的车牌,对邵乐来说甚至不算谈资。   乔谅光是看到就会觉得野火在烧,这些东西都很好,而好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属于他。   乔谅收回手插进口袋,回过头,往后一靠。   消瘦肩膀靠在玻璃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平静地注视邵乐,就让邵乐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空气似乎太稀薄,氛围仿佛太过安静。   以至于邵乐的粗神经都强劲地跳动了两下,他的直觉让他飞快地脱口而出,“哥……”   乔谅:“其实我最近在思考要不要和你分手。”   邵乐脑袋里轰的一下。   一瞬间,他立刻感受到内心某种紧迫的悲哀的某种召唤——   这一刻还是来了。   他脖颈上的纹身僵硬地跳动两下,下意识地偏过头,“你说什么?”   乔谅平静地重复,乌黑的眼睛直视他,“我在考虑要不要和你分手。”   空气中安静得能听见每一粒灰尘的鸣叫。   邵乐喉结滚动,他快步上前,把乔谅按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指忍不住用力收紧,又飞快放开。   少年抿着唇,棱角分明的一张年轻面孔有些压抑。   “很晚了,哥想吃什么?”   怎么办。   “或者喝点什么?”   怎么办??   “或者我现在……送你回家?”   怎么办!!!   乔谅还是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邵乐心里猛地一酸,强硬按着扶手的手骤然一松。   “哥——”   中央空调运转的响声轻微。   乔谅歪了下头,把手摊开,很轻地道:“过来。”   他的手放得很低。   邵乐脑子短路,抬眼看他,又看手。眼睛一亮,立刻按住乔谅的腿单膝跪下,把下巴搁在他的手心。   乔谅手心冰冷,微合掌心往上抬,掂了下他的下巴。   “我真的很缺乏安全感。”乔谅的指腹蹭到他发烫的脸颊,再往上抓住他的头发,“证明给我看,你很爱我。”   一双略有些晦涩的琥珀色眼珠直直看着他。   和刚刚侃侃而谈的少年企业家不同,现在邵乐在乔谅面前更像是被拴着项圈的野兽。   金发耷拉下来,他有些迷茫似的,因为邵乐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讨好乔谅了。   炙热的手掌按在乔谅的膝盖上。他迟疑地凑上去,用牙齿叼着咬开拉链。   乔谅半眯着眼低头看他,泪痣如同下坠的泪点。   真的……很有意思啊。   虽然厌恶,不耐,但是乔谅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他揪住邵乐的头发微微收紧,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夜景,飘忽着轻笑了一声。   这颠倒的世界。   他坐在属于邵乐的位置上。   而真正掌控这里实权的操控者,跪在他的脚边。   ……   青年苍白的手指搭落在邵乐的有些毛躁的金发上,轻佻地拨开一缕,绕在手指上拉扯。   “唔、咳——”   邵乐立刻发出猝不及防的呛咳声,抬起头。   乔谅手肘抵在扶手,一手支颐下颌,一手按着邵乐的头。   那张清寒帅气的脸完全笼罩在阴暗下。居高临下,发丝散落。   背景是毫无遮掩的巨大落地窗。   窗外的不熄灯火是A城繁荣的证明,更是劳碌的印记。   空气里安静得过分,乔谅向来不屑在这种时候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连目光都古井无波。   只是脸颊眼尾泛着点反常的微弱潮.红,眼睑下的小痣都像被洇湿。   胸口起伏着,不稳定的气息闷窒在紧抿的唇缝里。   邵乐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粗重呼吸,和通过骨传导黏在耳边腻人湿润的响声。   乔谅俯瞰他的表情,在晃动的光线下,嘴角却似有似无地,勾起极其恶劣的微笑。   “做得很好。”   他冰冷手指拂过邵乐的后颈,嘴角上扬,眯着眼睛。   喟叹似的,发出尾音微微失控,吸气发抖的声音。裹挟微弱的嫌厌轻嘲。   “好宝宝。” 第035章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绿植曳动的影子落在地面。   “所以你不和他分了?就因为这个?”沉阳拧着眉毛。   “没说不分。”乔谅回答。   沉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很快又把脸绷起来,抵着牙笑了声,“但你不是说他很有用……”   “是有用。”乔谅认真拧着螺丝,发丝垂散在眉眼。   他把手里的钢架拍紧实,摇晃两下。指骨清晰有力,“但是分手之后再复合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见他拧完,沉阳肩膀耸了下,把手里的钢架放下来,扯开嘴角阴阳怪气道:“你别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对你情根深种。”   乔谅把手里的扳手放下,看向他。   清粼粼的眉眼,睫毛很长,鼻梁挺拔,皮肤在光线映照下像在发光。离得太近,青紫色的血管隐约从他冷白的肤色里透出来,眼睑下的痣尤其引人注意。   带一点颓靡的冷淡,如冰似雪、高不可攀。   没有人能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想到他的过去。   沉阳盯着他看,喉结动了下,“别太自信了乔谅,世界大着呢。”   “沉阳。”   乔谅忽然喊他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却喊得沉阳心底一重。   工作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略显空旷。乔谅的声音砸到地上,弥漫成一阵几乎绞杀他的雾气。   微凉的手也盖在他的手背。   微微一冷,冷得沉阳心魂都震动了下。他太了解乔谅了,几乎立刻就猜到乔谅会说些什么……   那些无趣的谎话。   只有傻子才会上当。   他浓眉拧起,目光暗沉,直直凝着乔谅。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忘不掉你。”   沉阳健硕的肩颈与手臂线条倏然紧绷,笑起来,挑高的眉毛让他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显得尤其锋利。   “这套对我没用,放弃……”   乔谅:“我们复合吧。”   沉阳话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脸颊都控制不住有些扭曲。   明知道乔谅在骗人,明知道乔谅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可是——   “嘎吱——”   背后的门被推开。   江帜雍和邵乐站在门口,沉阳回过头和他们对视,空气死寂。   邵乐手里提着给乔谅买的早餐。   A城很有名的老城记,宫廷特供,百年字号。排队买这个花了邵乐不少时间,因为昨晚乔谅说太贵了,从来没吃过。   他琥珀色的眼珠有些震颤,茫然道:“什么?”   江帜雍落后他半步,西装革履,暗红色领带上别着细闪的钻石领带夹。袖箍箍出他流畅结实的手臂线条。   身上一股清冽浅淡的木质雪松香水味。   面貌冷硬的青年皱眉,目光瞥着室内的情况,看乔谅两眼,扯了两下领带保持松弛感,单手搭着邵乐的肩膀。   “乔谅说要和沉阳复合。”他声音低沉。   他混血骨相,眼窝太深,一双蓝色眼睛幽暗地反光,“但是你别担心,这里面肯定会有误会。”   他们两个都对话了一轮,沉阳才像是倏然从某种可怕至极的幻境中回过神。   他后背冷了一大片,面颊却火热,像是从脖颈直直往头顶烧。   他飞快地把手从乔谅手心底下抽出来,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过做贼心虚。   提出要复合的人可不是他。   要心虚的人也不该是他!   心口像是倏然长出藤蔓,狂涨着,使埋在血液里的某种冲动流动起来。   他有意证明自己的清白,又重新抓住了乔谅的手。   滚烫粗糙的手心紧紧捏住乔谅的指骨,隔着一层冷腻的薄薄皮肉,轻易能感知到他的脉搏、骨骼。   搞得沉阳有些恶劣的兴奋起来。   和上次一样,被撞破从来不是乔谅会担心的问题。   这个人不行就换下一个就好了。这个世界上可以利用的人多了去了,乔谅当然可以选一个更省心的。   他甩开沉阳的手,从旁边拿湿纸巾擦拭手心。   甚至一句话都没说,眉眼低垂,清冷幽暗。   想骗人的时候说点好听的话,不想骗了,就嫌人穷嫌人蠢嫌人脏是吧。   真不愧是乔谅。   沉阳笑了声,眼睛暗下来,甚至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有的人要有大麻烦了。”   仿佛刚刚有过的悸动又回归平静。   邵乐脑袋嗡嗡的,冷厉的眼睛死死盯着沉阳。   江帜雍拦着他,一副生怕他冲动的样子,“你冷静点!乔谅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沉阳有意给乔谅的生活制造麻烦,添砖加瓦道,“其实我这么多年也忘不掉你。”   他本来想用玩笑口吻说出来的。   但显然事与愿违。   邵乐怒火中烧,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冲上去。   江帜雍抓着他,“你别冲动,再看看。你忘了吗,我第一次见乔谅的时候他们就这样。这肯定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你别误会。”   健壮的躯体轻易带来压迫感,影子很深很重的一片。   但乔谅头也没转一下,眼眸中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甚至一转身就要走。   肩膀被按住,步伐一顿。   粗糙的大手骨节分明,按着乔谅的肩膀稍微用力,就把他扳回来对视。   “乔谅,时间是不会等人的。”他佝了下腰,粗糙的红发擦过脖颈,脖颈上挂着的铭牌从领口滑下来晃动。   他的声音很低,“会一直等你的人只有我。”   沉阳和乔谅认识很久了。   怎么会是季疏礼、江柏川、薄言、邵乐那种人能比的。   他连在日记本里许愿“希望我那个死装虚伪朋友能弯”的次数,都比这些人认识乔谅的时间更多。   “你刚刚说的我同意了,”他说,“复合吧。”   邵乐额角的青筋猛跳,脖颈的筋也倏然带动纹身,略有些狰狞地跳动起来,像是控制不住要立刻爆冲过去,“滚开!”   江帜雍拽着他,冷峻眉眼拧起,呵斥道,“冷静!邵乐!乔谅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也不会同意,你们要谈谈!”   邵乐一瞬间无法呼吸,几乎目眦欲裂:“江帜雍,你疯了吗!”   江帜雍眼眸如同奔涌的蓝色岩浆,像不理解自己的好心被无解,也怒吼,“我是你的朋友!我还不是怕你冲动之后又后悔!”   他们厮打起来。   邵乐一张开朗的帅脸上表情全然空白,显出凶悍的冷戾,死死攥着江帜雍的领子,指骨泛白。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他冷着声音,是江帜雍感到陌生的面貌,“也别把我当蠢货。”   乔谅一肘迅速往回顶,沉阳恍惚中被顶得扭曲了下,捂着胸口大叫,“咳——乔谅!疼!”   乔谅捏着他的下巴抬起,左右一看,似有似无地挂着点凉薄的笑。   “啪!”   响亮的一声。   邵乐和江帜雍齐齐顿住,往回一看。   乔谅刚收回手,甩了下腕部,居高临下的冷漠视线,厌烦别过去的眼神,抿起来的唇。   “清醒了吗?”   他道。   邵乐嘴唇动了下,“哥……”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   虽然沉阳早就做好犯贱被扇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扇得没了魂,呼吸急了一瞬,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懵着瞪大眼看乔谅,顶了下侧脸,疼得天灵感都一阵嗡嗡的通透。   沉阳捂着脸,“乔谅!干什么啊!不就开个玩笑吗,你急什么。”   乔谅瞥他。   有些话邵乐和江帜雍在,他不会说出口,但沉阳看得清楚又明白。   ——少犯贱。   乔谅回过头,语气平淡,“嗯,没错,我们只是说着玩的。”   邵乐:“说着玩吗?”   刚刚一直在劝邵乐听乔谅解释的江帜雍,这会儿看到邵乐真的安分下来,反而道,“不是,邵乐,这你也信——”   “没关系啊,哥都对我解释了。”   邵乐松开他的领口,金发下眉眼清爽,一派明朗。   “有什么问题不是沟通不能解决的呢?恋爱中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啊。”   他关切地问:“哥手疼吗?”   *   他说是这么说,一转头就把乔谅压在沙发上。   “不喜欢。”他闷头埋在乔谅的脖颈,湿热的嘴唇烙印一般往乔谅脖颈上吻,一路嘬到嘴唇上。   像是见着乔谅在外面摸别的狗,一个劲儿杵在上面乱嗅,声音几乎咬牙切齿,眼眶都充血。   但又不敢跟乔谅大小声。   只能闷闷地叫唤,“不喜欢哥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乔谅没有理会他的醋意。   错开邵乐的肩膀,乔谅屏幕上是乐队朋友给他发来的消息。   【孟烬的专辑发布时间好像在10.1前,据说CN内部很有把握,而且他们高管在他身上花了大价钱包装】   【发布在他前还是后你自己决定,孟烬影响不到你TS20的排名,但是对你的风评绝对有影响。发布在他之前,正好让他乘了小乔谅的东风,发布在他之后,又会有很多人先入为主。】   工作室内的休息室还很空旷,许多东西没有来得及置备。   最醒目的就是放在中心圆地毯上的大沙发,咖啡色棉麻材料,乔谅被蹭出一截腰线的后腰被粗糙的质感磨得不适,邵乐担心他被蹭得不痛快,拿一只手扶着。   【谢谢。】乔谅单手操作回复的时候,正碾着嘴唇亲。   邵乐闷头一声不吭,金发扫在乔谅的脸颊,狗舔慢食盆似的,耐心又急切地勾着他的舌头。   乔谅的思绪却没有分给他半点。   乔谅对自己的实力向来有绝对傲然的自信。他不成名是环境的问题、身边蠢货的问题、乐器不够昂贵比不上他身价的原因。   但绝不是他本身的问题。   别说一个小乔谅,来一百个也比不上他。   嘴唇被碾咬得啧啧作响。   年轻的狗就是麻烦。   乔谅微微抬了下头,不耐地蹙眉,声音极冷地扯他发丝,“慢点。”   邵乐亲得正昏头,胸腔的怒气舒缓许多。生怕刚修补好的关系又毁于一旦,连忙拿头蹭他,热烘烘地贴着他黏黏糊糊地道歉,“对不起。”   *   江帜雍来找乔谅是有要事,和邵乐在门口相遇纯属意外。两个人碰面的时候,怪异的沉寂就在对视中蔓延。   现在他独自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盯着那边紧闭的门,蓝眸冷漠。   连撞到这种事情都不选择分手。   邵乐到底有没有底线可言!   作为朋友,并且还是一位常以道德和法律约束自己的律师,江帜雍对此的态度带着十分的讥笑。   乔谅当然是无辜的。   他显然是被沉阳硬逼着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本心。可倘若他都能和沉阳这种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混子货色复合,和他又有何不可。   至少他还是邵乐的朋友。   邵乐对他总该比对沉阳放心些。   当然,也不代表他真的有这个想法,他只是随口一说。   *   沉阳被邵乐列为重点警惕对象。   然而百密仍有一疏,邵乐把乔谅看得再紧,也总会有沉阳趁虚而入的机会。   早就说了,做小三,沉阳是在行的。   沉阳把乔谅堵在角落,脸上还是红肿的巴掌印。   “乔谅,你刚刚可是亲口对我提的复合。”   乔谅两手抱着,懒懒往后靠。   一副清高出尘的样子,仿佛身正不怕影子斜,却被亲得嘴唇泛红,“因为我知道你会同意。”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沉阳眉毛一挑,眉钉闪了下,“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我都记在心里。看不起我,贬低我,蔑视我,羞辱我,甚至当我的面和别的人——”   他重重喘了口气,桀骜的眉眼扭曲,咧开嘴笑了声。   “我恨你,想你死都来不及。现在不对你下手,是在迷惑你。你不会真以为我有多在乎你,多喜欢你吧?等你对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乔谅撇着眼角,淡淡看他,扫了一眼腕表,又问,“所以要复合吗?”   沉阳喉中一哽:“……你认真的?”   说不定刚刚是因为邵乐和那个谁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乔谅才改变了说辞。   如果他们不来的话,乔谅也许……   他说:“要……”   他忍不住替乔谅考虑了起来,“我早说一个人可以不止有一个男朋友的。大不了邵乐当你男朋友,我当你老公呗。”   又说:“但我其实也没有被你拿捏,做小三只是我的兴趣。”   又怕乔谅误会,补充,“但我也只做过你一个人的小三。”   他自顾自地说了许多,才发现乔谅正歪着头看他。   凤眼形状漂亮清冽,微微往上挑。略微眯眼或抬头的时候,显得很有蔑视意味。   意思显而易见。   你认真的?   你觉得自己配吗?   沉阳:“……”   他咬着牙,牙齿都在发热,不驯的眉眼带点热烈的怒气,伸手攥着乔谅的领子径直把他抵在墙壁上,更破防了。   “你这个人渣。”他声音低沉,“你知道我喜欢你,更知道我恨你,最清楚我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还要用这个来戏弄我!”   乔谅仰着头哂了下,伸手握住沉阳的手,“松开。”   沉阳:“我不!”   乔谅就站在他面前,穿着衬衫,清冷高贵,多矜持,多了不起!他的粉丝乐迷还以为他有多可怜多脆弱,多迫不及待想拯救他呢!   被骗了。   所有人都被骗了。   他粗重地喘气,眼眶都逐渐充血。浑身发烫,因此乔谅覆在手背的那只手便显得格外沁凉。冷意几乎强劲地穿透皮囊渗进骨头里。   乔谅嘴唇张合着,还在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沉阳已经听不清,视线直勾勾看着乔谅的嘴唇。   乔谅并不喜欢他,甚至希望沉阳永远消失。   觉得他象征他污秽不堪的过去,沉阳很清楚。   够有用的人才可以得到他的吻吗?   乔谅……   你被邵乐亲吻的时候,也会露出和我接吻时一样厌烦的表情吗。   沉阳忽然道:“乔谅,如果我是有钱人家里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   乔谅微微挑眉。   沉阳脖颈的肌腱扭动着,嘴角勾扯着,像在开玩笑,“你会和我复合吗?”   乔谅拿眼睛从头到脚剜他一圈,看得沉阳浑身发热,才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回答:“如果你能抢到继承权的话。”   沉阳眼睛倏然一亮。   他攥着乔谅衣服的手松开,那廉价布料皱成不体面的一团,被他粗糙的指腹用力抚平。   ——乔谅这么说了的话。   那沉阳就算不是劳什子私生子,也要给自己搞一个啊。   他顺着乔谅的脖颈路过他的喉结,捧住他的脸。   沉阳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足以盖住乔谅整张脸。青筋和筋骨清晰,有极力克制仍然明显地凸显出来的力道。   沉阳:“我真的恨死你了。”   乔谅还在冷静分析沉阳话中的意思几分真几分假,就见面前的脸倏然放大,唇上一热。   火热湿润的舌头径直往他嘴唇上一抵。   尝到乔谅嘴里味道的时候,沉阳脑子嗡的一下。呼吸急急的快回圜不过来,几乎在一个吻里窒息。   他忍不住笑了声。   下颌绷紧,连手臂都用力,扶住乔谅的腰,把他压紧逼近。   才接触不到半秒,乔谅的手就冷森森地摸到他的后颈,拽着他红黑驳杂的狼尾发摸进发丛,用力把他撕扯下来。   沉阳被拉着仰起头,嘴唇发木,舔了下唇,喉咙里滚出干涩的咳嗽。   “对我好点啊乔谅,”他说,“万一我以后真的是你高攀不起的人,你还要来求我帮你呢?”   “——你也看到了……邵乐。”江帜雍的声音略有些干涩地响起。   邵乐一言不发,明快爽朗的眉眼挺拔英俊,在乔谅回过头的时候甚至有些想要逃避。   “哥……”   如果他没有看到就好了。   他甚至这么想。   上次邵乐不清醒让哥生气,花了好久才把哥的心结重新打开。   这一次可不会重蹈覆辙。   他的手痉挛发抖,紧紧攥紧太久,连张开都费力。   他抄起了一旁的铁棍,琥珀色的眼珠几乎暗沉沉地像是最后一线夕阳的光线,凌厉、炽烈带着浓浓郁气。   沉阳略直起身,又佝了点腰,眉飞色舞小人得志,怪疼惜地拿指腹蹭了下乔谅的嘴唇。   被乔谅啪地动手打掉,厌恶道。   “适可而止。”   沉阳笑出声。   明明也被亲得很爽,但就是要故意抵抗,故意露出一副讨厌死人的表情故作嫌恶,让人看清他的清高、不可亵渎、不可接近。   在别的时候也是。   怎么取悦他,都没有办法让乔谅松懈发出半点声音,仿佛沉溺快感无比丢脸。硬撑着,硬挺着,非要较这个劲。   但明明也没有那么讨厌啊。   真是个……   肮脏的词汇黏在舌尖,黏腻漆黑的泥沼拽着他的脚往下陷。   “你男朋友好像很生气。”沉阳咬着牙止住心里的冷嗤,疑惑道,“连容忍小三的气量都没有,要不换一个吧。”   邵乐直勾勾地黏着乔谅看,嘴唇抿得很紧。   他在等乔谅的解释。   像上一次那样,只要乔谅肯说,他什么都会信。再敷衍的理由,再简短的话语,只要他肯说……   邵乐看着乔谅。   那张脸白皙俊美,侧脸轮廓线利落,有些清冷寡情的韵味。   被吻得嘴角泛红,邵乐却心焦气燥地,根本分不清是被谁亲出来的痕迹。   说啊……随便说点什么。   邵乐几乎有些崩溃,死死咬着牙,耳边都是牙齿打战的声音。   但这一次乔谅没有解释。   他推开沉阳,错开邵乐的肩膀,径直往外走去。一阵香凛凛的风从邵乐身边刮过,吹得他心倏然掉到了谷底。   江帜雍挑眉,视线下意识追着乔谅离开,手却拍了下邵乐的肩膀,声音宽厚地安慰自己的多年好友,“别太难过。乔谅现在心情不好,多给他一点时间。” 第036章   邵乐调理好了。   乔谅不解释也是很正常的。   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乔谅那样清高又死犟的性格怎么说得出口,强迫他解释,比杀了他还要难。   明摆着是被脏东西强吻,却要对本该最信任他的男友自证清白。让一段感情出现互相怀疑的情况,这不是正中了别人的诡计。   作为乔谅的男朋友,邵乐应该体谅他。   江帜雍表情冷峻,有些难看,“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邵乐硬邦邦道,“他又不是不爱我,只是比较回避型人格而已。”   两个人竞走似的朝淋浴间走,去找乔谅。   “你别跟着我。”邵乐语气生硬,对着自己的朋友,他终于维持不住半点的好脸色。   “我没有跟着你。”江帜雍皱眉,“乔谅作为我的委托人,关心他的心理健康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你在说什么?!”邵乐扬起眉毛,“怎么不见你对别的委托人这么有人道主义关怀?”   “毕竟是你介绍来的。”   这一句话,当即让邵乐出气多进气少。   是的,多可笑,江帜雍甚至是通过他和乔谅认识的。   但江帜雍却不这么觉得。   他和乔谅本就是初恋男友的关系,网恋怎么了,网恋就低人一等吗?如果当时他们没分手,现在根本轮不到邵乐。   当然,他还是保持平稳镇定的心态,拧着眉毛陈述。   “你的疑心太重,连朋友都能怀疑,对别人更不用说。你这样乔谅会感到压力,不利于一段恋爱关系的长期发展。”   他深邃蓝眸睨了一眼邵乐,循循善诱:“你如果想要长久地和乔谅在一起,就要学会放下疑心,接纳乔谅身边出现一些亲密的朋友。”他说,“占有欲别太强。”   他们走到淋浴室时,乔谅刚关掉水龙头抬起头。   镜面中的脸浓墨重彩地挂着水珠,呈现些傲气的凛冽感。   睫毛被细小水珠压低,察觉到他们的脚步声,视线转过去,直勾勾穿透镜子锐利地刺向他们。   邵乐的脚步顿住,呼吸也顿住。   他也不想太有占有欲。   但乔谅可是长这样啊!这么好看的人在和他谈恋爱,他很难不患得患失。   乔谅扯了张纸巾擦脸,路过他的时候没找到垃圾桶,高挑青年皱眉环视,在内心讥讽这地方糟糕的设计。   然后随手把纸巾塞进邵乐的手心。   江帜雍:“……”   他居高临下,深蓝眼珠看着瞬间就被邵乐攥紧在手心,只露出一点小角的纸巾,侧脸紧绷了下。   邵乐眼眶一热。   哥……   这是哥的奖励和安慰吗?   不善言辞的哥,永远在用行为在爱他。   *   工作室以乐队名命名注册。在一切手续都循序渐进地落地、东西也尽数搬去后,响盒子乐队内部商议,找了几个业内朋友聚会,庆贺乔迁之喜。   没有邀请沉阳,更没有邀请邵乐、江帜雍。   几个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闲下来就在空旷的一整层工作室随性演奏,然后痛痛快快地往地毯上一躺,仰起头就能看到头顶灯光,流线型地拉长。   他们商量着之后的专辑、巡演、旅游采风计划,吐槽遇到的蠢货制作人和主办方,随便说点什么不干乐队了专心上班说不定还赚得更多这种话。   但是总莫名其妙兜兜转转回到乔谅的身上。   乔谅向来自恃身份,不愿意坐地板,事实上在他们中间也一直都是这样,乔谅带点高高在上。   当然没有人觉得不对。   乔谅这样的人就应该高悬在天上。   “但你不一样啊。”   他们用那种很羡慕、很与有荣焉;又很嫉妒、很遗憾的口吻说。   “你和我们不一样。”   乔谅没有说话。   他两腿随意岔开,手肘撑在膝盖骨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一罐酒,眉眼清冷。   乔谅话不多。他嘴里除了口蜜腹剑骗人的花言巧语,就是刻毒的诅咒和批判,当然,也略懂一些最基本的文明礼貌。   他向来懒得花费精力去做社交,但在这种聚会中却极少边缘化。   不如说他才是焦点,因为他总是……过于出众。   很少有人完全了解乔谅背后的刻苦;花费的时间、心血、精力,大多只看到他轻松就获得一切,以至于让人生出追撵不上的绝望。   ——当然,这正是乔谅希望展示给他们看的那一面。   这个话题很快就在嘻嘻哈哈的打趣中过去了,大家喝得晕晕乎乎,在提议下开始玩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随意命令两人互动。   比如:“8号给3号!用牙齿解扣子。”   “八号和三号都是谁?”   “哈哈哈应灏你别藏了我看到了!”   “……倒霉。”应灏牌一甩,往后靠,撇着嘴幽幽道,“什么烂牌,我不干。”   笑声爆发出来。   他们不在乎应灏的拒绝。又或者这种怪话说出来就是等着被拒绝。   “喝!三杯!”   “给他满上,加点料。”   拜托。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是这么好的朋友,跟老朋友玩暧昧简直——   直到,乔谅修长手指夹着牌扔在桌面。   “啪”一声脆响。   落在酒桌上往前滑了一段,几个人齐刷刷地按着膝盖起身低头看。   然后齐刷刷瞪大眼,落针可闻的三秒寂静后,是陡然暴涨的噪音。   “你小子运气这么好!”   “你刚刚是说倒霉吧!!!是说不愿意吧??说出来的话可不能反悔了啊。”   老天。   别人也就算了。   乔谅陪他们玩这种没营养游戏都是对他们的溺爱。   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到高冷男神的身上……   这么想着,但其实,不少人的视线悄悄看着乔谅。   昏暗光线下,青年坐姿放开架着沙发。   白衬衫落拓潇洒,挺拔体型被勾勒出来,薄肌将布料微微撑起。   除了乔谅,很少有人能把简单廉价衬衫穿出这种矜贵到高攀不上的味道。   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乔谅配合那种游戏的样子……   他抬头挑眉。   “来吗?”   寂静。   应灏半天没回过神,扭头看向乔谅,瞳孔都颤了下,被辣到似的大着舌头,“你——”   他猛地站起身。   “……”   应湛沉默。   黑发下俊朗眉眼被光线切割出晦暗色彩。   视线从弟弟身上转向乔谅,死气沉沉地耷拉眼皮,没精神地评价,“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声音带着晦涩。   “就是玩游戏而已。”   他道。   “反正我不感兴趣。”   视线落点聚焦在乔谅的衬衫领口。   这种扣子……   好像不太好解。   如果用牙齿去解,应该要咬着扣子和布料火急火燎地扯半天。   从乔谅喉结处的第一颗扣子开始解,嘴唇可能会冒犯至极地贴在乔谅的颈部。   甚至,还可能会不慎咬到他的喉结。   到时候,就算再不情愿,鼻腔里也会充盈乔谅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嘴唇接触的地方都是凉韧的皮肤。   口水会把廉价布料打湿。   乔谅只能仰起头等他们处理,被狗一样的鲁莽拱得不耐吸气,话音低低带着警告。   “不能快点吗?”   “废物。”   然后就只能焦急地解释,“抱歉啊,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看这事儿弄得,真不好意思哈。真的解不开,我再努力一下。”   傅勋抱着胳膊,沉默了下,附和,“不懂。”   刚刚嘻嘻哈哈的几个人这会儿就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和崩溃,眼睁睁看到应灏走到乔谅面前。   跪了一条腿在乔谅腿间,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略显僵硬地,按在他后面的沙发。   然后,俯下身。   一头浓密的白发往下滑,露出亮晶晶的耳钉。   他忍住咽口水的感觉,“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乔谅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上,帅得要死的一张男神脸让人心脏疯狂泵血。   他两腿交叠,另一只手稳稳拿着酒杯。看他靠近跟看一只狗没有区别。   应灏低下头,凑到乔谅颈边,挺直鼻梁都蹭到他的皮肤。   好香。   他昏头。   香得让人觉得自己有吸血鬼的血统。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净皮肤和隐约的血管,会有一口咬上去嘬住的冲动。   后面的人疯狂催促。   “能不能快点?”   “稍微意思一下行了。”   “就是,大家都玩游戏呢,你别真的那么过分。”   应灏低吼:“我知道!”   他这不是,在做心理准备吗。   背后汗水哗啦啦地流,他喘着气,一鼓作气凑过去。   牙齿咬住一颗扣子的瞬间,嘴唇就贴住乔谅的喉结。   乔谅不适地蹙眉,喉结滚动了下。   应灏头皮瞬间炸开。   他装得若无其事,拿尖牙咬着,舌头抵着,绞尽脑汁想推开。   众目睽睽下。   昏暗光线下。   白发少年濡湿发烫的嘴唇不时会蹭到乔谅的脖颈。   乔谅侧头,猛地把他推开,恶心道:“舔到我了。”   本就死寂的工作室,瞬间落针可闻。   几个人再忍不住,上来扯着应灏的领子、胳膊,耳朵,话音哆嗦,尖叫,大吼,发疯。   “你在对乔谅做什么??啊?我问你!”   “我杀了你!”   “让我舔——不是,让我先揍你再说!”   他那算舔吗。   应灏幽幽怨怨,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是不小心蹭到一下……舌头碰到一点点而已……   再说了,乔谅身材这么好,正是他健身努力得到的成果。   对于乔谅这种死装的虚伪渣男来说,舔舔他的时候说不定嘴上说恶心,其实还在暗爽。   然后在别人嘬得意乱神迷的夸耀中淡淡回答“天生的”……   应灏几乎控制不住喉结一滚,脑子嗡地热了下,像被灌了滚烫的开水。   好难冷静。   他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好了好了!”   应灏鼻尖都在沁汗,指腹都在发抖。一张俊脸板着,色厉内荏道。   “不做就不做了,我也没有很想做哈,笑死。”   乔谅很喜欢穿衬衫,清贫高傲学神必备的气质款。   衬衫的扣子足有七八颗,乔谅从头到尾扣得一丝不苟。   应灏目光在乱发遮掩下往他腰部扫。   真吓人。   他心有余悸。   要是真让他一颗颗地咬着扣子脱掉,那到最后……   那,他。   岂不是要趴在乔谅的腿上,然后、……   应灏脑袋嗡嗡作响。   ……   乔谅最后喝了不少,撑着理智给几个朋友都叫了代驾,顺便把钥匙给了尚且清醒些的傅勋,让他去给小丑喂晚饭。   醉醺醺的一群人离开,站在深夜依然灯火通明的A城,看着萧条的夜景,发出醉鬼的狼狈笑声互相取笑。   应灏和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在地上呼呼大睡。   凭他占到的便宜,哪怕今天被灌得活人微死都不奇怪。   应湛也喝了很多,站在阳台吹了会儿风。高楼之下隐约能看到几个朋友蚂蚁似的影子。   这些都是从一开始乐队创建就认识的朋友。走到今天,有些人已经放弃,有些人还勉力支撑。能聚一次实属难得,大家兴奋之下都有些失控。   乔谅还侧坐在沙发上,手指按着额头点了根烟。   烟雾模糊脸孔,发丝阴影细碎,表情淡而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眼皮一抬看见应湛折返,把烟熄灭掉,招手道:“过来帮忙。”   帮忙。   应湛脑袋短路。   帮什么忙?   乔谅话音迟钝低迷,缓道:“喝多了,没什么力气。帮我把扣子解开,然后送我回房间。”   应湛不是男保姆,没太多服务别人的经验。潜意识察觉到,这平时大概都是傅勋的活计。   但既然乔谅说了,应湛也不会拒绝。   他低头靠近,微热的指腹尝试解开乔谅扣子。   玩乐队的人指腹大多粗糙,应湛也不例外。   他的指腹和指甲偶尔生疏地剐蹭过乔谅的皮肤,乔谅就会轻吸一口气,脖颈的筋抽动一下。   “轻点。”他淡淡说,“连这也做不好。”   已经够轻了。   手指粗糙,指甲坚硬。   还能怎么轻?   应湛看了下自己的手,忽然想到应灏做过的事情。   主唱的脾气不好。   再搞得他不舒服,也许待会会得到很糟糕的对待。   酒后迟钝的脑子不那么好使,昏聩了一瞬,应湛在乔谅不耐的催促下低头。   黑发散落,轻飘飘地落在乔谅的下颌、锁骨。   嘴唇有些僵硬地张开。   他不像应灏爱笑,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弟弟的牙齿一样尖。   小心翼翼地,避开牙齿剐蹭皮肤的可能性,有些艰难和生疏地行动。   好热。   空调坏了吗?   他模糊思考,未散的酒气冲上头脑。   乔谅身上的热意和味道变得清晰。   有些冷。   像埋在骨头皮肉里,带点酒香气,氤氲发热地散开。   身体里的酒精影响脑部供血,乔谅有些脱力。   他姿态放松,呼吸平稳地靠在沙发上,合眼休息,单手放在应湛紧绷的肩膀,任由他继续。   乔谅身材漂亮。   细瘦有力的窄腰和漂亮的胸肌,沟壑显眼清晰。   半敞开的衬衫下,些微青紫的筋脉没入裤腰。   一点痣嵌在纹路里。   很清晰。   ……已经差不多了。   可以了。   不能继续了。   到这里停下的时候,应湛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是觉得,已经很久很久。   久到嘴唇发烫舌根发酸。   当嘴唇模糊印到痣上的时候,仅存的理智拉响警报,撑在乔谅腰侧准备起身。   却听到在地上的应灏翻了个身,睡得昏天黑地咂了下嘴。   “乔谅。”   他喃喃喊了一声。   他喊着乔谅的名字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哥哥刚对乔谅做过什么。   就在几步之外的沙发上,应湛以狼狈的姿势僵着身体猛缩了回去。   温热的呼吸节制抿紧,栽到乔谅的腿上。   心脏的重跳压在乔谅腿上,挤压得乔谅不耐地闷哼,把腿一收。   昏暗光线,只有隐约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空气中一阵酒气。   应湛的脸被温热地夹住。   他有些发懵,仰视乔谅。喉结滑动着,竭力保持平静。   偏偏这时,“嘀嘀——”   密码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已经全无时间观念的应湛几乎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听到外面的人反复地试了几次密码,在应湛慢半拍回神的时候推门进来。   “嘎吱——”   门打开又合上,粗重的脚步声,来自那个大老粗老实人极其高大的体型。   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   应湛额头沁汗,看了一眼居高临下衣衫不整的乔谅。   傲气清冷的青年发丝微湿,半阖的眸子暗沉无光。   “怎么了。”   俊美的脸孔微低,视线模糊,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   话音很轻,沙哑地从耳膜蹭过,带着点叫人耳鸣的磁性。   “继续。”   继续…什么。   *   室内的灯关得差不多,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傅勋简单地扫了一眼,没管在地上睡着的应灏。低下头,戴上清洁手套,开始清理桌面的杂物。   主唱有洁癖,还很挑剔。   明明不会照顾自己,却又喜好整洁。   他细致地把垃圾分类,用抹布把桌面的污渍擦净,然后用消毒纸巾再擦拭了一遍。   就是这时候。   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闷窒的,有些飘忽的喘息。   “……”   傅勋抬起头。   光线落在他骨骼分明的寸头上,鼻骨的遮挡让他的眼睛显得幽深。   他站起来寻找。   掀开窗帘,路过沙发,最后在乔谅的房前两秒,没有再听到动静,又默默地撤离。   听到脚步声远去,看着缝隙下的影子如同潮水般退离,应湛略显僵硬地松了口气。   “叮铃——”   应湛的电话倏然响起,他幽幽地绝望,想叹气。   乔谅的手机来电来信息的声音和他们都不一样。   以傅勋当狗的敏锐性,肯定瞬间就能发现,明明在乔谅房间里,却响起不属于乔谅的来电提示。   却又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去思考。   堵在门口一小片的阴影里,急促的呼吸交织的频率变快。倘若有光,就能看清他下巴都是湿淋淋的水渍。   果然。   傅勋的脚步声顿住,又转回来。   “应湛?”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门缝渗透进来,“你和乔谅呆在一起?”   应湛没说话。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傅勋愈发笃定了似的,“你该出来了。”   应湛黑发散落,露出完整的眼睛。黑眼睛比寻常人深邃许多,被堵挤得没办法开口,只能抿着嘴唇控制呼吸。   傅勋开始敲门,低喊,“应湛!”   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两个度,从声音甚至可以判断他贴得更紧,“我要进来了。”   “嗯。”应湛不得已开口,青涩水声掩盖在他沙哑的话音里,“马上。”   “你在做什么?”   傅勋问。   乔谅昏昏沉沉地靠在软垫上,一张清峭又素来傲慢的脸上,没有那种叫人发疯的淡淡憎厌。   像短暂清醒了一瞬。   青年呼吸急促,发丝湿乱搭在眼皮。手落在应湛的后颈,拇指抚蹭,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轻笑。   “好乖。”   应湛瞬间僵硬,郁气浓重的眼抬起。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从公共区域转移到这里,他本来可以选择结束这段荒唐的意外关系,而不必面对新的危机。   但应湛的性格里带着一点局限性。   有始有终,是他的人生信条。   “咔哒——”   门锁被猛地往下按。   傅勋更用力地转了两下,“你到底在做什么?”   沉睡在梦乡的应灏都被他的巨大动静搞得不堪其扰。   他皱眉从地上爬起来,头昏脑涨,一头浓密白发乱糟糟地落在眉骨。醉醺醺地眯眼,把傅勋推开,扒着门缝眯眼往里看了看。   没开灯。   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   他耸着鼻子嗅了嗅。   总觉得里面的味道,莫名的很熟悉。   他说:“我来。”   傅勋皱眉,他体格大,被推了下连晃动都没有,“你怎么——”   “哗啦——”   应灏往旁边走,伸手用力一拽,拉开了窗户。   工作室在32楼,越高的地方风就越大,应灏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夜风打个清醒。   酒劲儿半点都不剩,他一只脚踩在床沿,T恤被风灌得鼓起,年轻劲瘦的躯体显露出来。   低头一看,车水马龙和人群都如同蚂蚁。   *   “哗啦——”   窗户被拉开。   应湛脸色难看地扭头,一张阴郁的俊朗面孔在光线投射下有些冷。   “这里是32楼,你是想死吗?”   应灏抖抖衣角从窗户上跳下来,看着衣着完好的应湛,再看倒在一旁侧过头昏睡的乔谅。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空气里的某种炙热却做不了假。   时间和月光一样寂静。   应灏直勾勾看着哥哥,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   应灏蓦地咧着嘴笑了声,“我其实有一点感觉。”   应湛:“……什么?”   应灏靠近乔谅。   骨节分明的大手,贴心地把歪倒的乔谅往上托扶。   忽视他略有些阴沉的脸,他的确是很贴心。   “应灏。”   应湛低声警告。   应灏闷笑,松开手,让乔谅躺好。然后懒洋洋地歪着头,手指去碰乔谅的手指。   外面傅勋像是被链子拴住的狗,一刻不停地敲门。   应灏置若罔闻,昏昏沉沉地把自己的脸往上靠,抵在乔谅的手背上。   握着乔谅的手,鼻梁抵在他的手心,往里顶拱,让乔谅无力微凉的手指托住他的脸。   埋在青年白净如覆雪的手心。   不住地闻嗅。   这次轮到他问了。   他睁开眼,白发下的眉眼锋利,暗沉沉地望着他,“是什么感觉,哥哥。”   应湛的衣服被汗弄湿,黏在身上。或者说,不止于此。   他狼狈得……半边脸都是湿润的。   他和弟弟对视许久,黑眸轻闪了下,不稳定的呼吸闷在胸腔。   良久的对峙中,没有人说话。   应湛若无其事地,在越发大起来的敲门声走去开门,以免动静太大把乔谅闹醒。   背对着应灏,他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脚步声远去。   外面的昏黄光线往室内照射,傅勋一言不发地盯着应湛的背影,再如同某种发条机器般转头。   一眼就看到室内的简洁布局。   略有些褶皱的沙发毯,乔谅的脸孔在一隙光线中俊朗得格外显眼,在门打开的间隙安然沉眠。   因为体型健硕,比乔谅看起来高大很多的白发少年,蹲伏在沙发床的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   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扯开沙发毯的被角,把乔谅的手塞回去。   手不慎碰到乔谅的腰部。   乔谅皱了下眉。   应灏也皱了下眉。   低头,侧了下脸看他,缓慢地把手抽出来,捻了下指尖,短促笑了声。   *   又是宿醉。   乔谅撑着额头,感觉脑袋发昏,胃部有些不知道是饥饿还是酒精带来的灼辣感。也可能是沙发床太硬,挤得他浑身的骨头都难受。   他站起身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些。   乔谅撑着桌子回头看着着小小硬硬的一张床,皱眉,心里已经在盘算准备换掉。   这种劣质的沙发床不配被他使用。   乔谅出去叫傅勋来把沙发床搬出去,又去淋浴间洗了个澡。他从家里带了一部分换洗,所以也不必穿已经穿过一次的脏衣服。   应灏打了个哈欠,靠在刚被搬出来的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皱眉,“乔谅,你昨晚上睡得还好吗?”   乔谅瞥着他。   没看到应湛一声不吭,低头攥着自己的水杯。   “一般。”   他走到岛台,有些湿润的发尖往下滴水。   透明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到锁骨,往下湮没。   应灏的手在沙发上拍了下,咧开嘴,视线看向应湛,“我还以为是这个东西让你没睡舒服。”   “确实有点硬。”乔谅眉毛皱起,“硌人,浑身都疼。”   话说得多了,乔谅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略沙哑一点。   他手指按在喉咙上。   主唱的嗓子可是最重要的,乔谅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感冒。   背后寂静了一阵子。   应灏撑着下颌,“要按摩吗?”   应湛也说:“我学过军队的按摩方式,可能有些疼,但是效果不错。”   乔谅斩钉截铁:“不用。”   他端着咖啡路过,面无表情地路过他们三个。   身高腿长,腰部劲窄。   乌黑的眼眸斜眼觑了一眼,又淡然地收回。睫毛长直挂着湿淋的水珠,眼皮连带泪痣都洇湿微冷。   “不喜欢让没用的人碰。”   他声音寡淡平静。   如果权利是通过母婴、血液、性.关系传播的话,无能也是。   甚至乔谅更偏激一点。   被碰一下他都会觉得自己降级了。   应湛被他直来直去的一句话搞得顿住,薄唇抿起,目光始终低垂。   哪怕被弟弟似笑非笑冷幽幽地扫了一眼,也没有抬起来。   就注视乔谅的裤脚从面前晃过,手攥着水杯的力道,才勉强有些微放松。   *   新工作室需要招募员工。   当下的问题是,帆盛已经和乔谅彻底闹掰,虽然被邵乐收购送到了乔谅的手里,可那些烂摊子还没有彻底收拾完。   邵乐具备企业管理的能力,已经在为乔谅做扫尾工作。   但这也就带来新的问题——   正如乐队朋友说的那样,CN唱片推出的新艺人孟烬会得到CN公司的全力宣传,而乔谅这边能利用的宣发条件则十分有限。   和邵乐见面的时候,他正说着,却见邵乐直勾勾看着他。   然后略显突兀地伸手,在乔谅困惑的目光中,捻起他衣领上的头发。   白色的发丝,发根是黑色。极细的一根。   邵乐眨了下眼睛,“你们贝斯手的头发?”   乔谅:“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   不小心……   邵乐嘴角勾翘着,眼睛也弯起。   一张年轻又意气风发的脸英俊爽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他把这根头发扔进垃圾桶里,坐在对面的乔谅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他。   直到现在,都没有对那个吻做出任何解释。   也许觉得不必要,浪费口舌。   更别提……别的事情。   邵乐琥珀色瞳孔明亮,映照着对面的乔谅,以及他侧过头的时候,后颈隐约露出的一点红色的痕迹。   是炫耀又心虚的吻痕。   乔谅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弱点,不止是邵乐知道。   ……   如果是一直浸淫在奢华绚丽的上流圈子里的人,会清楚地认识到邵乐的不同。   也许是因为太过年轻,他比起多数资本家,还有些正直,甚至偏向理想主义。   总是很乐观,与人相处的时候,不吝于用友善的态度对待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他的生活如此富足,支撑得起他的善良。   而向来思想非常健康的邵乐,第一次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他默不作声地把巧克力替换成酒心,把杯子里的水掺进酒。   邵乐知道他在做坏事,也知道这违背他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和对自己的判断。   甚至,很清楚,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一切。   但他还是在某种漆黑狰狞的占有欲驱使下,选择这么做。   昏暗的光线,空气燥热。邵乐几乎闷出一身的汗水。   乔谅睡在他的床上。   冷白的皮肤和深色的床单相称,邵乐几乎看得入神。   乔谅睁眼好看,闭眼也好看。   但是最近乔谅睁眼看他的时候都让邵乐太难受。   最主要的是,他连这种难受都不敢表达。   邵乐拽住他的衣角掀开,忍着心口涩意和剧痛,犯贱寻找乔谅身上的痕迹。   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不放过任何一点。   ……   乔谅睡得昏昏沉沉,只在少年探寻的观察和服务下,有若有若无压抑的呼吸。   人高马大的少年背肌宽阔,因为在做亏心事,肌肉紧绷着。   “他们都太坏了。恬不知耻的东西。”   邵乐恍惚喃喃,充血的眼睛,琥珀色眼珠显得暗淡又凶狠。   “怎么可以破坏别人的感情…”   故意留下痕迹,想让邵乐生气。   让他去和乔谅闹来闹去,搞得乔谅厌烦他憎恶他。   是吗。   邵乐才不会这么做。   青年的发丝湿润黏连在脸颊。黑色的眼眸在恍惚中半睁开,洇着湿雾一般看着他。   邵乐看得入神。   酒后昏睡的乔谅和平日里的乔谅真的很不一样。   他都很喜欢。   前两次又或者三次,再或者许多次。   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邵乐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   他才是乔谅最喜欢的小狗。   少年眼睛凌厉明亮,手掌抚摸乔谅的脸颊,笑了声,“还好他们的把戏都很低级,我不会上当。”   邵乐眼也不眨地看着乔谅的表情,注视每一滴被撞碎的汗水滑落的轨迹。   听到乔谅无法掩饰的呼吸,感觉氧气变得稀薄,呼吸变得逼仄。   “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哥生气。”   他看着乔谅,心脏开始泵血,眨了下眼睛,开朗地笑起来。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不是哥的错。”   炙热交错的呼吸。   腻人的湿意。   乔谅一直没醒,这简直是他这样强大高傲的人最致命的弱点。   男生粗糙的指腹落在乔谅的脸颊,耐心地把黏连在上的发丝都撇开。   俯下身,尖利的虎牙抵在乔谅的锁骨。   轻轻地咬,叼着肉磨。   “我会原谅哥的。”   一双眼始终看着他,熠亮的金眸阴暗闪烁。   “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 第037章   乔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一扭头就看到邵乐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仰侧了下头,不耐地把邵乐推开。   “别靠这么近。”   声音很低,有些烦躁。   邵乐顺从地往后退。   乔谅捂着有些额头揉了两下眉心,眉峰深利,抬了下眼皮,“几点了?”   邵乐:“十点。”   乔谅可不是什么闲人。他立刻就推开邵乐从床上起身,随后感觉到没来由的不适感。   一阵酸麻从脊柱扩开,电流一般往腰腹钻。   下腹发烫。   连着腿根一起。   邵乐听到他略微紧促的呼吸,和一瞬间顿住的动作,紧张道,“哥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   有一就有二。   这次邵乐说话甚至都比上一次更自然。   愧疚感和羞恼更多,沉沉闷闷又带着怪异的兴奋压在心头,他注视着乔谅清醒之后又不起波澜的脸孔。   青年微微蹙着浓黑锋利的眉,似乎不屑,也不情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邵乐面前。   所以乔谅面无表情又傲然地道。   “没事。”他说,“床有点硬。”   邵乐经历了一番羞愧和快感的殊死搏斗,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粗糙滚烫的手指捂着嘴唇。   真的是被可爱到要死。   又觉得自己对乔谅做这种事,真恶毒、真不是个人。   少年金发垂下,喉结滚动。   “哦、哦。”他低声回答,声音艰涩沙哑,“我马上就联系人换个软的。”   乔谅没在乎他的异常反应。   又或者该说,他根本不知道邵乐异常起来是什么样子。   乔谅的视线是局限的,他只在别人对他有用的时候吝啬地给予视线。   乔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邵乐在他锁骨留下的吻痕,一边解开衣服一边要往外走。   邵乐忍不住叫唤:“哥……”   乔谅回过头看他,眉眼略低,泪痣阴冷。视线冷淡地从邵乐的脸上剐过。   年轻,也有钱,更有权势。   比起那些讨人厌的公子哥少了两分叫人憎恶的高傲。   但也平平常常,并不特别。   不值得乔谅浪费多少心思。   何况目前,乔谅有别的目标。   *   一周时间。   乔谅用“看到我先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发这么多信息,是不是在查岗、不信任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肯视频,是不是不想向同学介绍我的存在”……   这种简单又折磨人的小把戏折磨邵乐之后。   又总是在邵乐的临界点轻飘飘地道歉。   “抱歉,”他微微皱着眉毛,“我只是很没有安全感。如果你觉得我很麻烦,可以和我分手,没关系的。”   邵乐就会变得很泄气。   又酸涩又甜蜜。   很乐此不疲地,在旁人不理解的目光中,觉得这是他们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但这只是乔谅的分手前预热而已。   真正的分手从来要足够猝不及防、莫名其妙、让人无法理解……才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正式分手的那天,是乔谅最喜欢的雨天。   逐渐入秋的A城开始多雨和大风。   在邵乐的家里,乔谅在邵乐带着他翻阅了自己年少时候的相册,介绍了几个他的家庭成员之后。   突如其来地开口。   “我们分手吧。”   冷寂弥漫在空气中。   邵乐飞速扭头,不可置信,脸上的笑意也僵住。   他不懂为什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突然。   最近的遭遇让他下意识地去思考,是不是乔谅又在试探什么。   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乔谅发现了前不久他做的恶劣至极的坏事。   他手里压着厚厚的相册,落地窗外是磅礴的大雨,心脏跳得飞快,嘴唇抿了下。   “为什么?”   乔谅对他招手,邵乐靠过去,把脸放在他的手心。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和乔谅相处的某种习惯。   乔谅居高临下,看着扶在膝盖上的邵乐。   单薄好看的眼皮低垂,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地笼罩在泪痣上。   “你看不出来,我最近都在玩弄你吗?”   邵乐还在想怎么可能……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玩他。   他嗫嚅了下,把英挺的脸放在乔谅的膝盖上,手也撑扶着。   “没关系。”他低头,“哥都叫我宝宝了,玩玩我也无所谓。”   空气中的声音很轻微。   邵乐的神经紧绷到,甚至听到室内微弱的电流声。   隔音很好的窗户,雨声都不明显。在大风中斜打在窗户上,时而因呼啸的反向风而造成了时间暂停的假象。   这样的昏暗死寂,不知道蔓延多久。   邵乐不清楚为什么乔谅不说话。   这样的安静让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强劲而剧烈。   像等待审判降临,五官尽力捕捉周围的一切,声音、味道,触觉。   乔谅本来可以晚几天再说。   但是忍不住。   邵乐活得这么开心也就算了,富有又有着金字塔尖的社会地位也算了……   有如此健全完美的家庭最让他厌烦。   看邵乐翻阅相册,向他逐渐介绍自己的童年过去他的糗事,又说到他年少时的父母、管家、佣人,兄弟间的玩笑……   乔谅会听到胸腔的心跳。   像被漆黑黏腻的浆水裹挟,一下一下地轻轻砸动,拉扯出细密胶扯的丝线。   在他被父亲抛弃、母亲惨死,拿着几千块的赔偿金被亲戚踢皮球,只能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时候。   在他戴着脏兮兮的手套,跟在哥哥后面捡废弃的铜缆钢筋,翻那些破旧的衣服里面有没有零钱的时候。   在哥哥把那些皱巴巴的钱塞给他的时候。   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乔谅总是东躲西藏,很怕被班里最有钱、最讨人厌的那个孩子看到。   在那种潮湿阴暗的环境下,扭曲的高自尊轻易滋生怨怼。   他拼命绷紧的,体面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偶然发现、讥笑,剪断。   他无法理解,在他痛苦的时候,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幸福。   他和哥哥蜷缩在那张床上过了一年又一年,他们拥抱过无数次,撕扯过无数次,可是没有一张合影。   哗啦的雨声里,乔谅平静地坐在床上。被邵乐摊开的相册,薄薄一张照片,旁边是一张二维码。   扫开就能看到对应的视频。   记录下他童年所有健全的、美好的、开朗的,或许并不有趣,但被人爱着、被人奉承和托举的每一个瞬间。   哈……   对不起,哥哥。   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自私的、卑鄙的人。   “前不久我在图书馆遇到了老师。”   乔谅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   雷声轰鸣数道,邵乐一愣,抬起头。   看到乔谅的侧脸被狰狞的雷光照亮,短短一瞬,只够邵乐看清他菲薄的嘴唇和漆黑的眼。   在被恶意冰冷笼罩的时候,他一无所觉。   乔谅轻轻地说,“他告诉我,他给了你名片,让你通知我给他回电,但你从未和我说过这件事。”   邵乐:“那是——”   他当时离开酒店就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之后偶尔想起这件事,其实都抱有一种暗暗的冷视。   只要不把名片给乔谅。   乔谅应该就不会再和那个人取得联系……   邵乐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从那双相似的眼睛里唤醒的危机。他可以找到理由劝说自己,让自己放下过分的警戒心。   但是行为却很难得到约束。   他心脏狂跳地,明知道自己在做坏事错事,依然隐藏了那张卡片。   他怕季疏礼真的是乔谅的白月光。   毕竟那个人年长、强壮,温文尔雅,有自己的资产,也是完全自由的年纪。   他怕谣言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   那样,乔谅或许就没办法抽出心神爱他。   所以,在回家的时候。   邵乐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到那张质感很好的硬质名片的时候。   他把它扔进垃圾桶。   下一秒又抿着嘴拾起,略带紧张地用打火机点燃。   “啪——”的响声。   指甲感觉到一点煎熬的热。   他注视季疏礼的名字……在燃烧中一块块融化、倾斜,掉落。   窗外闪过一阵激烈的白。   邵乐后背都是汗,他低着头,额头还磕抵在乔谅的膝盖,灿烂的金发毫无阴霾。   从上而下的视角,他的肩膀宽阔,背部肌肉紧实。如同虎豹一般充满爆发力的体型。   “哥是因为我的隐瞒和我分手的吗?”   他有些干涩地询问。   乔谅最近对他的怪异态度终于得到合理的解释。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之后不会了。”   邵乐仰起头,手指有些轻微的抖,发烫的掌心往下握住乔谅的小腿,攥住脚踝。   身体前倾。   “不要分手,哥……”   想要像上一次,乔谅对他提出分手的时候一样,做同样的事情讨好他。   ——但很显然,不是每一次都管用。   “邵乐。”   乔谅的手抵住他的额头,甚至堪称粗暴地把指头插进他的发丛,径直把他往后提。   邵乐忍不住从胸腔挤出喘气,“呃——”   仰着头看乔谅俯低靠近。   乔谅面无表情,睫毛低垂,影子在炸开的白色闪电中几乎刺到邵乐的眼睛。   “不是这样的,”乔谅说,“因为你没有给老师的联系方式,图书馆那次,是我见到的老师的最后一面。”   邵乐愣愣看着他。   空调的冷意一寸寸渗透进他的身体。   “他身体恶化得很快,链接着呼吸机,人们推着轮椅跑得飞快……外面救护车的光,就像今天一样透过窗户落在地面。”   头皮的痛转化成一种刺入骨髓的冷。   “因为老师已经得了绝症,他只是想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和我好好见一面。”   邵乐:“……啊。”   邵乐呼吸急促,没有办法言语。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实在荒谬,他的情感却在呼救,拧转的情绪让他陷入全然的空白和迷茫。   “对不起。”他沙哑地说,“我不知道……”   窗户映照乔谅的侧脸。   邵乐听到了很轻的笑声,有些闷。   他不确定,偏过耳朵。金发黏在被汗水浸湿的侧脸。   “哈哈。”   这次是真的听到了。   他没有办法回过神,眼睁睁看着乔谅在雷光中勾扯嘴角笑起来,“哈哈哈哈。”   “轰隆——”   青年清峭又凌厉的脸变得煞白,闪烁几下,微笑在他半明半昧的侧脸上看不清晰。   乔谅用力把他的头发薅起往上提,修长骨感又冰冷的手指黏在后脑如同骷髅。托着邵乐把他扯起,逼近去看他。   他微笑着,轻声说:“假的。”   “好笨啊。”   乔谅轻轻地笑起来。   “这个也信。”   “蠢货。”   彻头彻尾的蠢货。   因为过得太幸福,所以轻易会相信谎言的蠢货。   邵乐的心脏跳得飞快,他嗫嚅,脖颈的筋跳动了两下,纹身也狰狞起来。   “哥……?”   他无可避免地,感到一种全然的陌生。   这种陌生感激烈地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产生排斥的同时,肾上腺素也狂热剧烈的飙升。   少年仰头的时候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沙哑,喉结艰难滚动。   口腔分泌青涩的涎水,不断吞咽。   “你知道他的名字,更应该知道他是谁。”乔谅轻哂,“你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他并没有得过绝症,我说的都是假话。”   乔谅松开手。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对你说过的真话才是寥寥可数。”   在轰隆的雷声里,有些粗糙的指腹拂过邵乐的脸。这昏暗的雨天,这尖锐的雷鸣,撕开乔谅完好无损的面具。   露出狰狞恶鬼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在玩弄你。”   “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样。”   那双叫邵乐神魂颠倒的眼睛总是镇定沉寂,现在恶劣又残忍地半眯起,清粼粼地反一点光。   尖锐如利刺,像碎掉的玻璃渣。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邵乐。   看邵乐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破碎,又竭力整合,嘴唇发抖眼皮痉挛的样子。   “……什么?”他说,“哥,我没听清。”   白光映照。   他早说了,他讨厌这种阳光开朗的健全人。   乔谅挑眉,“哭了?”   他的指腹蹭过邵乐的脸颊。   “宝宝。”   那把好嗓子放轻放低,在雷鸣和瓢泼大雨中如同一阵磨人的纱雾,带着粼粼的淡香。   邵乐的瞳孔紧缩,缩小成针尖,如同不断颤动的蚊虫。   青年眼睫低垂,轻嘲着。   “你的眼泪真不值钱。”   乔谅松开手,站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外面大雨磅礴,乔谅心情却很好。   他喜欢下雨。   阳光公正又规律,平静而必然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而偶然的、阴暗的雨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不可抵挡的黑暗,打乱了社会的秩序,引导竞争、调动罪恶。   灯光、脚步,痕迹,一切都蜿蜒、扭曲。雨是不公正的秤,有人在雨天下沉,有人在雨天上浮。   他没走两步,手腕却骤然被抓住。   乔谅驻足,回过头。   邵乐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凌厉,如同炽烈的火焰在燃烧。脖颈的青筋浮现。   “我不信……”他甚至说不出成句的话。脸色发红,魔怔似地低吼,尾音都在抖,“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骗我!”   当然了。   你最好觉得我在骗你。   乔谅说这些话爽爽而已。   像乔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邵乐结仇?   怎么能让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变成第二个薄言——针对他、为难他,在他的事业上千方百计地算计他、阻挠他。   于是乔谅轻笑了声,笑意在下一道雷光炸响之前冷了下来,他命令道:“松开。”   邵乐死死咬着牙齿,感受到口腔里的血腥味。那张帅气的脸孔上几乎有了些微弱的狰狞。   “不。”他声音低沉。   乔谅看到他的脸孔,在微弱的光线里有了几分脆弱又惶恐的不甘,以及愤怒。   还有怀疑,质疑。   “……给我一个解释。”   他近乎渴望地看着乔谅。   乔谅回过头,视线错开他去看外面盛大的雨,树叶随着雨和风摇晃。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江帜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话完全正确。”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静。   邵乐瞳孔骤然一缩,眼皮都有了些痉挛。   嫉妒从他空白又凶戾的脸孔上一闪而过。   乔谅清晰感受到他攥着手腕的手剧烈地收紧,几乎让他感觉到刺骨的痛意。   “我和你在一起,容忍你,都是因为你够有钱。”   “否则你这样的人,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他转身就要走。   邵乐手指一紧,脑筋却转得很快,说:“——不可能!”   空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喘息。   窗外雨声不间断地砸在玻璃上,如同一只又一只莽撞的飞鸟。   他说:“如果因为我有钱才和我在一起,那么我现在依然很有钱,你又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邵乐靠近一步。   “还有别的原因……”   那张英俊年轻的脸上扬起轻松又爽朗的笑容。他像是松了口气。   深邃脸孔,在时不时闪烁的雷光中,显出几分深邃的怪异感。   “是有人在勾引哥吗?”   他轻声问。   “告诉我好不好?”   “是谁?”   “你的乐队朋友……还是沉阳……又或者江帜雍。”他抓着乔谅的手腕,靠近,近乎急切地道,“还是江柏川,季疏礼,又或者……是还有我不认识的谁?”   乔谅已经被他急促的步伐压到墙上,肩胛骨抵上冰冷的墙面。心底的冷嘲和讥讽让他眼中浮现若有若无的笑。   “那你就当是这样吧。”   邵乐一愣:“什么意思?”   乔谅手指冰冷,按在邵乐的手指上,一根根地掰开,然后用力甩掉。   “一段感情总会走到尽头的,我腻了。”   他冷声说。   “就这样,不要再跟上来了。”   邵乐跟上去,“哥!”   乔谅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别这么叫我,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邵乐咬着牙,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眼眶发涨发烫,“乔谅,我不能明白!至少你给我一个理由。”   乔谅拉开门。   门外的潮湿热气瞬间扑面,还能感受到剧烈的雨声落在地面,几乎是天空的瀑布。   “砰——!”   邵乐抢先几步走到乔谅的前面,在他拉开门的瞬间转身堵在他面前,手臂一撑拦住他。   他近乎哀求。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不敢想,乔谅这么坚决的态度到底是不是他发现他罪恶的一面。   “有什么问题是我们不能好好商量解决的吗?”   乔谅:“让开。”   邵乐被他的冷眼刺得心口疼,在长时间的僵持下,他渐渐放开手。那头灿烂的金色碎发,在昏暗光线中都显得黯淡许多。   乔谅目视前方,错开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邵乐攥着手腕,有些放空的茫然,和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愤怒。   他听着乔谅混合在雨和雷声中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乔谅笔挺清傲的背影。   邵乐家是大平层,大门一开,乔谅就要离开。   “你既然走了,就别想回来。”   他第一次在乔谅面前冷下声音,咬牙切齿地攥着手道。   “我也不是什么贱人,我在你面前做了多少丢人现眼的事情数都数不清。我的耐心和等待也是有限度的,我也是有气性的!”   乔谅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不会的,你不会甘心就这样结束的。   乔谅说过,他唯一能够冒险掌控的,只有人心。   而人的本性,就是对迟迟没能掌握答案的谜题,只会抱有越来越浓重的好奇心。   所以……   三。   邵乐见乔谅的步伐坚定到没有片刻转移,脖颈的筋跳动了下。   也置气似的,朝屋里走。   “砰——”   一声关掉了门。   像是要故意做给乔谅看,关给他听。   二。   “嘎吱——”   门再次被拉开。   邵乐看到乔谅越走越远的背影,脚步在地面死死钉住不到一瞬间,就冲破大雨拉住他的手腕。   一。   高壮的少年气急败坏又一声不吭地,把乔谅往屋檐下扯。   “邵乐。”   乔谅冷声说。   一张厚重的毛巾砸在他的头上,温暖湿润的手用力抱着他的脑袋揉搓。   “连伞也不打,也不叫我送你,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马上要出专辑,你不是觉得自己的精力和时间都很可贵的吗?这个时候感冒有意思吗!”   邵乐嘶吼道。   乔谅甩了下头,把毛巾连同他的手扯下来。   邵乐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乔谅就从他手里用力把自己的手扯出来。   邵乐的手心骤然一空,心也重重冷冷地被挤压了一下。   “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这个。”他轻声说。   站在邵乐的角度,他是真的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他们好好地坐在房间,好好地看相册。   到底是哪里不对,让乔谅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样尖锐、恶劣、具备攻击性。   他又拉住乔谅往外走的步伐,牙齿死死咬紧,侧脸紧绷颤抖着,真的想哭。   少年艰涩道,“至少……改天。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乔谅的脚步顿住。   差不多了。   他很轻地垂头叹了口气,反手极轻地握住邵乐的手腕。   乔谅的手比雨夜还要冰冷,邵乐有些僵硬地抬头看他。   青年脸孔清冷俊朗,整个人被潮湿雾气洇染湿重,连带嗓音也带着轻轻的无奈。   “为什么连这样都赶不走你。”他说。   邵乐一愣,眼睛睁大,很快又把眉毛皱起,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他。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乔谅的手指按低他的脑袋,和他额头碰在一起。   水流顺着他的面部轮廓往下淌,温热的触感在传递。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闭上眼,声音放轻。   邵乐听到一种声音,瞬间就安抚住他慌乱、无措,同时无比愤怒又无比扭曲的心脏。   他安静地垂头,睫毛垂下,声音低哑,“哥……”   “你给我这么多的帮助,真的让我无地自容。”   他听到淅沥的雨声中,乔谅平静的痛苦。   “这些东西,让我陷入长时间的迷茫。我没有办法还给你等量的东西,只能被动地承受、接纳你对我的怜悯。”   邵乐在这一瞬间终于完全理解了今天乔谅的反常。   原来是这样……   乔谅是如此真挚、如此诚实、如此干净的人。   在这个人情往来的利益社会,想从邵乐身上攫夺利益的人一个又一个。   只有乔谅,受益后会觉得亏欠,会为此痛苦、煎熬。   这种惊喜,瞬间就掩盖了被乔谅故意忽视的全部疑点。   邵乐眉毛皱起,低声说,“不是!不是怜悯……”   “听我说完。”   乔谅打断他。   邵乐喉咙一噎。   “我不想再接受你的帮助了。”他说,“对不起,今天让你这么伤心,宝宝。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   邵乐的泪水也跟着雨水一起滑落,他捂着乔谅的手背,几缕湿润的金发和乔谅黑发黏合缠绕在一起。   他的手真瘦,又好冷。   哥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辛苦又拼命。   高自尊让他不肯服输低头,更倔强地不肯寻求任何帮助。   乔谅松开抵着他脑袋的手,在邵乐无措的目光下,把自己食指上戴着的宽戒取下,塞进邵乐的手心。   十块钱三只,所以随便送人也没关系。   他声音清冷。   “哥哥说过,不要欠自己还不起的东西。我有手有脚、有能力,有头脑,又肯努力。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邵乐手指攥紧了戒指,像攥住了冰冷又廉价的承诺。   他忍不住说,“可是……”   “等我有能力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复合。”   乔谅认真地看着他。   “请你尊重我不值一提的自尊心,也请你认真地思考我的选择,再好好地看着我。”   邵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轰隆——”   雷光炸开,而后是剧烈到几乎将他们倾轧湮没的雷声。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自然和天灾面前,有谁不是渺小的。   邵乐佝着一点脊背,后颈被一只冰冷的手往下按。   近距离看到乔谅黑发晃动的阴影下,动人心魄的不驯冷漠眉眼,湿冷的泪痣,以及冷冽平静的目光。   雨幕是阴沉而吵杂的。   乔谅的皮肤却好像在发光。   水滴顺着他的下颌与脖颈往下滚落,黑发黏连在他的脸上,像是狼狈又清瘦的幽灵。   温热的吻落在邵乐的唇边。   属于乔谅的味道,清粼粼冷冰冰地,从张开的唇缝湿软地挤进来。   “等等我。” 第038章 又被骗了哥   邵乐被乔谅搞得浑浑噩噩。   那天的雨、雷声、狂风,筑建成巨大的牢笼。   攀爬天际细蜈蚣似的雷电,和雷光闪烁映照出的,乔谅清锐湿润的轮廓。   天太黑,邵乐看不清乔谅的眼神。   只记得他漆黑的睫毛在往下滴水。   在暴雨的吵杂中,静静地、轻轻地砸坠在邵乐的手背。   ……   邵乐看着自己的手背发呆。   那滴雨水像是在他的手背穿透进去,变成一只扎根的种子。   往皮肉底下长,根茎刺透了骨头,存在感总是若有若无,甚至让他若有若无地……   觉得好疼。   搞得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精神无比萎靡,整个人处于一种淡淡的绝望感。   好想死、好没劲。这灰白的人生。没有乔谅的世界和毁掉了也没有区别。   邵乐第一次谈恋爱,看乔谅的所有行为都好像隔着一层雾,什么都搞不明白。   他其实是很聪明的狗,但是感情上的问题,再聪明的人也算不清楚。   所以邵乐真的不懂,分手之后为什么忽然觉得很空,好像无事可做。事情堆积了很多,可是真的没有动力。   也不懂为什么乔谅明明对他这么凶狠粗暴,但是看他淋雨一意孤行往外走,还是很难受。   还不懂,为什么当时心里有道声音一直咆哮“不要分手”,可最后又轻易答应了乔谅的请求。   他攥着手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落下影子。   可是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乔谅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人,用那样的态度向他提出请求,邵乐怎么忍心拒绝?   一开始邵乐和江帜雍坚定不移说的“不会分手”,到现在还是变成一句空话。   邵乐熬了一宿,想乔谅想得要疯。也许因为分手两个字太过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他无力又痛苦,眼眶都熬红了。   后悔。   他不应该对乔谅说“你走了就不要回来”这种话,他听到该有多伤心。   还很愧疚。   是他没有做好,他不够关注乔谅的心情,让乔谅痛苦这么久才发现问题。   羞恼。   在乔谅为这段恋情痛苦的时候,他还在恬不知耻地对乔谅做那种事情,甚至暗自窃喜和兴奋于乔谅没有发现。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不要脸的人!   邵乐当场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然后愣了下,摸着脸,看了下手。   最可悲的是,连扇耳光他都会想起哥。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刚被哥打过,好像他们还在谈恋爱。   邵乐崩溃了,他不懂,也不能明白,分手带来的戒断反应怎么会这样严重。   之后的两天,邵乐浑浑噩噩,逃了好几节课。   看他状态恍惚完全不怎么对劲,学校里和邵乐玩得不错的几个朋友把他架着去借酒消愁。   “分手了?”   “哎,看开点,这种事情人生难免有个一两次。”   “哥们儿给你再介绍一个不就得啦!”   邵乐喃喃:“不要了。”   除了乔谅,他脑子里谁都没有。   回忆起好多片段……   乔谅摘下他头发上的叶子。   在手指落上蝴蝶的时候把蝴蝶递给他。   翻聊天记录,他都会忍不住再从头喜欢乔谅一遍。   他说:“哥真的很好,出差都会记得给我带礼物。”   “什么礼物?”朋友问。   邵乐回答:“当地的树叶!象征了本地的风土人情,哥说希望我能通过这片叶子看到他看过的风景。”   朋友:“……”   不是,什么?   邵乐把手机的背壳卸了下来,把几张叶子拈出来,被薄薄一层塑料膜封存得很好。   少年金发落在挺拔鼻梁,明朗眉眼有些深重的阴影。   “感情也是会风干的叶子吗。”他喃喃,悲伤道,“还有回到过去的那一天吗?”   朋友:“…………得了吧风干哥。”   “这根本就是随便在什么灌木丛扯下来的。”   “也可能是地上捡的,都黄了。”   “……你连这都当宝贝,他是真没给你送过什么好的啊。”   几个朋友完全不懂。   邵乐有钱有家世也就算了,能考上A大,证明他个人能力强也很聪明,怎么偏偏在这上面栽跟头?   简直没道理啊。   他的智商,他的情商,包括他不缺爱的家庭,完全不知道他哪里满足被骗的条件。   ——直到邵乐醉醺醺地耷拉眉眼,把植物标本都塞进背壳里,按回去。   屏幕倏然一亮。   屏保是个男生。是回头的模糊感抓拍,帅得一眼万年。   眉深目利的淡淡高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带动发丝动感。冷白的皮肤骨峭的手,看垃圾看狗一样蹙眉乜过镜头。   隔着屏幕对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穿透眼睛扩到手指尖。   长了一张男女通杀、特别难追的脸。   “……”   几个人瞬间拥堵上来。   酒吧包厢的光线被挡了个全。   邵乐皱眉,“怎么了?”   屏幕息屏的时间很快,不到五秒就倏然黑了下来,几个大学生从里面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脸。   “……”   他们各自坐了回去,漫不经意地问。   “这不是死装哥吗,你居然拿他当壁纸。”   “略有耳闻,听说人品很烂,会让人当狗,还让人学狗叫。”   “看看他,再看看你男朋友,是不是一下子好多了?现在社会环境不好,找男朋友很容易找到捞金男的,还不如当死装哥梦男。”   “……不是,别告诉我,你和他在谈恋爱?”   邵乐晕晕乎乎地靠着沙发垫子,把手机拿起来,看着屏保两秒,像狗一样很丢人地哽咽一声。   “哥。”   他叫唤。   酒精蒸发热腾腾地烤着他的脑子,几乎把他的思绪都烧短路。   他恍惚又痛苦,煎熬又别扭,怀疑又无力。   他有点太想乔谅了,这才分手第一天,邵乐不想这么想他。显得他特别没用。   “我不想和哥分手。”他喃喃。   几个人震撼地看着他。   “你真和乔谅谈恋爱??”   一个人提着他的领子。   一个人晃着他的肩膀。   邵乐晕乎着不懂他们在闹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刚失恋的可怜人。   在打闹中,忽然看到一个朋友口袋里掉出手机。   对方迅速弯腰。   屏幕却在短短一瞬间识别他的脸、飞速解锁。   锁屏一跳,径直切入了之前没有关闭的论坛页面。   【[hot]小乔哥,嘿嘿,小乔哥。我亲亲……】   首楼就是一张乱七八糟的图片。   喝酒喝得头晕又头疼的邵乐一瞬间就瞪大眼。   众所周知,乔谅在音乐节又或者livehouse的演出里,穿着一向非常正经。   比起一小部分乐队主唱能穿女装上台的开朗心态,他对露肤俨然一副不认可的态度。   他又不靠这个吸引粉丝。   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操作或者技巧,他的实力就摆在这里。   但乔谅自己大概是没有功夫去论坛看一看的。   他的正经态度很有利用空间,很多粉丝甚至因为乔谅太过正经而以p图为爱好。   有些人喜欢往禁欲方向P。   P得死装清冷哥脸上冷得能杀人,再p个半镂空能看纹身的黑手套,又在衬衫外加上皮质绑带。   厨力拉满,精细到简直看不出来是P的。   紧绷衬衫勾勒出微微鼓起的胸肌轮廓,又箍住腰身和领带。金属质感的皮带扣,反光的黑色皮带。   居高临下,神色淡漠。   “……”   邵乐嘴唇张合了两下,棱角分明的侧脸绷紧了下。   朋友立刻解释,“我刚刚洗手手机沾上水了,莫名其妙地给我跳转到这个页面!我根本不认识他啊!我不认识!”   他飞快地把手机收起来。   邵乐沉默。他的酒都快被气醒了。   乔谅爆火是好事,哥能赚更多的钱、有更远大的前程也是好事……可是这些人!   怎么!   怎么能!   怎么可以这么对哥!!   另外的朋友拍了下那个朋友的肩膀,“哎,没事,我的手机偶尔也这样。”   还有一个坐下来,“是的,都很正——”   他的裤袋似乎有些浅。   一坐下,他的手机也滑了出来,摔在地上,在昏暗光线里倏然亮起。   邵乐又低头看去。   ……   除开上述那种类型之外,还有一部分人非常恶趣味,喜欢往另一个方向P。   故意把正经的衬衫搞得不伦不类,像过时媚宅游戏里的少布料设计。   又故意保留乔谅独有的,冷漠寡淡的疏冷神情。   正经、端庄,和隐匿在正经端庄外表下的轻蔑、不屑……   却又怪怪地,稍显下流地,穿着这种不算得体的衣服。   是真有这种游戏的话,会被单推人一边崩溃哭诉我推什么待遇策划4000+,一边出谷狂买,热度高居不下的类型。   邵乐瞳孔缩小,嘴唇开始发抖。   他崩溃道:“滚开!!”   朋友被他噼里啪啦地甩了一头的抱枕,抱头低吼,“干什么啊!我、我手机质量不怎么好,屏幕朝里放裤子口袋里自己就跳到这里了——”   邵乐:“你们、——”   仅存的朋友拍着他的肩膀宽慰。   “没事啊邵乐,也不能怪他们。”   他说。   “毕竟一开始还是你给我们安利的乔谅的演出……”   “天天在宿舍群里发巡演照片,说他过去有多不容易,实力有多强,和别人有多不一样……”   “还故意说那么多乔谅很可爱的一些小癖好。”   所以他们现在变成这样,都是邵乐的错。   邵乐昏昏沉沉,渐渐开始耳鸣,不再能听清他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少年低落地垂头,鼻梁骨上的阴影晃动着。低头摩挲着自己的屏幕,怎么才过一天啊。   怎么才一天。   哥说要等等他,可是怎么没有告诉邵乐要等多久呢。   邵乐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再用幼稚的思想去谈恋爱,他给哥钱的时候,从没有考虑过哥想不想要。   从来都是自己给爽了就行。   却忽视了清高的乔谅,会因此陷入痛苦和对自我的审视。   下次他帮哥一定会在暗中帮,悄悄地,不让他发现。   微信里乔谅的聊天记录还是置顶,邵乐好想和他说说话。   虽然分手了,但还可以做朋友吧?   邵乐喝得醉醺醺,酒精放大他的期待。   他手指痉挛了下,抓着手机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打了好多,又怕乔谅觉得字太多了不想看。   他仰着脑袋怔怔看了一会儿模糊的光线,动手删掉了好多,最后发了一张他面前的酒瓶给乔谅。   又等了三十多秒,撤回。   哥没有回。   *   沉阳:“对不起,那天不该强吻你。”   “但你也很了解我,这不是我的错。”沉阳硬邦邦又阴阳怪气地咧开嘴,“邵乐至少占一半的责任。我一看到你男朋友在旁边就忍不住。犯小三瘾又不挑时间,就跟精神病一样。那咋办?”   乔谅在给吉他擦灰,灰尘在光线下不怎么明显。   沉阳抱着胳膊,肩膀宽阔肌肉结实,等了一会,没等到乔谅搭理他。他也没怎么不耐烦。   邵乐不在,他心情很好。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乔谅在读书的时候站在讲台上擦黑板的样子。   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拿着脏兮兮的黑板擦,很高挑。   明明很不耐烦做这种事情,但是在女生请求他帮忙擦顶上够不到的地方的时候,又会很好脾气地揽下差事。   沉阳会故意在底下抱着胳膊刁难他:“昨天让你帮我擦你怎么不擦。”   乔谅懒得搭理。   女生嘿嘿地盯着他们两个笑。   沉阳:“为什么要差别对待啊乔谅。”   乔谅把擦子放回桌面,玉瓷一般清冷的脸转回来。那时候还带点少年气。   “能不能闭嘴。”乔谅浓黑眉眼蹙着,对他很不耐烦。   路过的时候,故意把沾着粉笔灰的脏手往他身上擦,然后冷淡地说,“借过。”   沉阳跳脚:“你脏不脏,在我身上擦!”   乔谅淡淡地,“我还嫌你身上脏。”   沉阳回过神,盯着乔谅的侧脸,嘴唇动了下,很低地笑了声。   “另一半责任在你,你一句话都不说,看人的样子、讲的话又那么刻薄。你看过小说吗,霸道总裁不想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就会以吻封缄。”   无聊。   乔谅漠然又不耐地维持这个评价。   “那你以后没机会了。”   “?”沉阳挑高一边眉毛,眉骨钉亮闪闪地从发丝缝隙亮出来,“什么意思。”   “分手了。”乔谅陈述。   分手了。   沉阳表情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不自主地痉挛了下。   他削薄嘴唇翕张了下,下意识把有些懒散、吊儿郎当的动作放下来。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旁边“砰——”的一声。   应灏手里端着的一大叠书摔在地上。   乔谅侧目看去。   应灏的眼睛瞪大,白发散乱,一双下垂眼有了浓烈的情绪。   “分手了!”   他恍然大悟。   “我是说今天怎么没看到邵乐来找你。”   自从工作室落地,邵乐天天来报道,应灏几乎怀疑他比考勤还要勤快。   我的天呢。。   可算分手了。   应灏之前差点就觉得自己有病,有什么ntr或者小三小四的瘾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痛快,又一瞬间推翻了他的想法。   比起做小三小四、偷摸躲着谁,隐隐地去挑衅谁……还是当邵乐更爽吧。   他无精打采的眼睛隐隐地亮起。背后漫不经心转来两个人的视线,一个来自哥哥,另一个来自傅勋。   应灏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就给沉阳泼了冷水。   “哈。”男生笑了下,撑着桌面歪斜身子靠在墙上,一身打扮满是朋克摇滚元素。   他身材高高大大,说话小气又尖酸。   “分手又怎样,分手不还是轮不到你。乔谅的男友位置只留给他判断中当下最有用的人。”   应灏把地上的书又捡起来,懒洋洋地把书上的灰拍了拍,“那咋了,不是我也不一定是你。”   沉阳:“万一是你哥呢?”   应灏直勾勾看向他。   应湛:“……”   空气中气氛很僵,沉阳挑眉冷笑,往旁边靠,“这种看起来不怎么爱讲话的安分守己的类型,乔谅应该很喜欢的。”   “安分守己。”应灏幽幽地转头看应湛,话音不疾不徐,“是吗,哥哥。你安分守己吗?”   应湛面无表情,手心转着的珠子凉津津地往手心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也像你这么安分守己好啦。”应灏咧开嘴。   应湛皱眉看着他,“你……”   把那边两个人搞得开始吵架,沉阳就又回头看乔谅。   “你故意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不是想看我兴奋得像邵乐一样翘着尾巴围着你转圈,抱着你的大腿求你和我复合?”   他笑起来。   一张脸长得很有特色,带点狼似的凶戾,眉钉的金属感更添加两分尖锐感。   能没实力还选秀出道,还没资本,也就只有这张脸拿得出手了。   “然后你再不搭理我,故意看我热脸贴冷屁股满足你的恶趣味。”   乔谅淡淡瞥他一眼,眉弓落下幽邃的影子,泪痣清冷。   “把你当狗玩都用不着看日子。”他略显刻薄,“还有——”   “叮咚——”   话音未落,乔谅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唰唰唰。   几道视线齐齐落在他伸手去拿手机的手背。   乔谅看到了邵乐给他发的消息。   酒瓶。   想了想,乔谅把图存下。   一转头,乔谅又:【我分手了。】   Rain:【宝宝你分手了!】   乔谅往橱柜一靠,腰线在松垮布料下被压紧。   【对不起,我知道来找你说这个真的很奇怪。】   【但是我找不到应该和谁倾诉,本来以为没这么在乎的,但原来我真的很喜欢他。】   Rain的消息隔了两秒才跳出来。   【怎么会这样……抱抱宝宝,你真的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乔谅把邵乐的酒瓶图片转发给他。   【怎么办,我忘不了他。】   Rain:【!不可以喝这么多啊,宝宝。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别因为一段恋情伤害自己的身体,这真的不划算也不值得……】   【我恨死他了,怎么可以让宝宝这么伤心。】   乔谅:【没关系,我也没有很在意。】   乔谅:【都会过去的,时间会让一切沉淀。】   Rain:【身边有朋友陪你吗?】   乔谅:【没有。】   Rain这次消息间隔更久。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第039章 又美上了哥   Rain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心里挣扎才发出这句话的。   也完全在乔谅的预料之中。   但他依然拒绝:【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消化就好,你来一趟也很麻烦。】   Rain秒回。【宝宝别这样,这不麻烦的。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   乔谅:【真的不用,我知道你大概不太方便和我见面。】   发这句话的时候,乔谅想了想,往上翻记录,把刚发出去不久的图片撤回。   乔谅:【抱歉,不太清醒,好像不该给你发这个。我只是有些忍不住,总觉得你很了解我。】   乔谅:【真奇怪,好像你真的不一样。我身边的人只会说我的性格天生就不适合谈恋爱,只有你了解我,了解到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天生的知己。】   Rain:【宝宝…是他们不长眼。】   一直都是Rain和乔谅的单方面交流更多,乔谅总是很礼貌很客气,只和他说“谢谢”、“我明白”、“我会的”这样的话。   但喝醉之后乔谅说了好多。   不知道是不是真情流露。   还是他在对Rain说他本来想对别人说的话。   但总之,的确快让Rain不知所措了。   乔谅:【上次给你发完消息后我想过了。我还是太草率,考虑也有欠缺,做的事情很不应该,才会让你为难。】   乔谅真的很好。   网上总有人说他装,但Rain觉得乔谅不是装,是报喜不报忧,过得不好也硬撑着,不会让乐迷粉丝担心。   他甚至在自己因为渣男伤心失望到需要买醉调理情绪的时候,优先考虑的,都是Rain的身份是不是不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乔谅:【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到现在,我不会再有打破界限的意思。】   Rain看着屏幕。   亮光照起他俊朗的脸孔,他忽然皱了眉,睫毛抖了两下。   不会再有打破界限的意思。   他莫名地在心底重复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手机抓紧。   Rain刚刚已经在急匆匆准备出门,外套都披上。那张被很快撤回的图片里酒瓶数量惊人,乔谅不会照顾自己,作息和三餐不规律,喝多了很容易胃痉挛。   Rain甚至都想好出门灌杯水在保温瓶,带上解酒和胃病药。但现在好像乔谅是真的不需要他去。他手里抓着的钥匙都松了下,有些空落落的。   隐隐约约拉近的距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但话又说回来,乐迷和歌手之间怎么会需要拉近彼此的距离呢。   钥匙被放回桌面。   乔谅:【不过,你晚点方便吗?】   钥匙又攥回手心。   Rain:【有的!需要帮忙吗?】   乔谅:【我差不多一个小时到家。】   乔谅:【不可以见面,打电话的话可以吗?】   Rain手指轻抖了下,一时没拿稳,钥匙径直摔到地上。   乔谅:【也许很奇怪,但我身边能理解我的人真的太少了。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这一次,Rain足足间隔快三十秒才回复。   Rain:【没关系…】   Rain:【宝宝…你真的好可爱……】   *   “我本来还不明白。”   沉阳开车送乔谅回去,路灯不断滑动映照在他的侧脸。桀骜不驯的冷脸上,眉峰微挑,薄唇扯着。   “本来我还在想,那个高管看你不爽要搞你,你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和邵乐分手。”   他笑了声,侧过头看看乔谅的脸。   “原来这么快就有新目标了。”   乔谅并不避讳。沉阳面前乔谅确实无需遮掩什么,他就是这样不择手段攀附权势,还喜欢用完就扔毫无耐心的人。   他轻道:“是啊。”   “呲——”   车轮摩擦柏油路面,刹车声音巨大。   沉阳手挂在方向盘上,回过头,“你在没分手的时候就看中了吧。”   乔谅被惯性拉得前倾,又猛地一下摔回座椅上。   他面无表情,黑发下的眼睛镇定直视前方,“你在给邵乐抱不平?”   “那倒不会,”沉阳红发枯糙,底下是一串亮晶晶的耳钉耳链,靠近时从发丝间隙闪出来。一张脸眉毛压低,英俊又阴沉,“我说了,这些人自己送上门给你玩,你玩玩又能怎么样。玩傻了玩废了是他们活该。”   “但是……”   沉阳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你和我分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吃着碗里的,还贪心地看着锅里的。”   “又或者……”   他偏了下头,笑起来。   “你有没有过,脚踏两条船。”   风吹进来,荡开乔谅的头发。   乔谅头都没抬,把腕部的机械表拆下擦拭,“确定要我回答?”   该不会是默认的意思吧。沉阳心都冷了下,“你以为我不敢听?笑话。哪怕你说你脚踏三条船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只会狠狠让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被迫听你狗叫60s的下场是吗。”乔谅话音有些刻薄。   沉阳视线瞥过他的脸,停顿两秒,本想说“真把人当狗了啊乔谅”。   但最后只是嗤了声,一踩油门,停滞许久的车在深夜狂飙。   车内没品味的聒噪音乐回荡起来。沉阳吹了个呼哨,声音在风里懒洋洋地笑。   “要是你哭着求我狗叫,那我还可以勉勉强强地考虑一下。”   他没有和乔谅说。   他今天在去乔谅工作室之前,上午六点的飞机,八点落地,刚去了一座古宅。   大门是被佣人拉开的。   沉阳当时心底暗暗觉得好笑,有钱人家里难道缺乏智能科技么?但后来想想,觉得大概是有钱人大发善心给社会提供岗位。   又或者是某种“贵族的糟粕”。   人比机器廉价,也比机器昂贵,因为人可以毫无尊严,而机器不行。   接待他的人是一个头发斑白,目光精明的中年人。微微有些福气样,戴着金丝边眼睛,精明的同时有些和善。   “你就是沉阳?”   中年人微笑起来,微微躬身。   “医生已经在里面等候。DNA采样之后,你就可以离开,并且拿到十万的工作延误费。”   十万对如今的沉阳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眼花缭乱的数字。但他还是跟着他走。   他今天来的时候,没有穿自己花哨的那些衣服,没有在脖颈上挂乱七八糟的项链和铆钉,路过某个金色花瓶他扭头看着自己,整了下领子。   一扇门朝他打开,沉阳抬起头,不知道乔谅当年和他看到的光景是否相同。   在认知不同的景象里,原来会像走马灯似的想起自己的过去。原来每一处不堪、挣扎和对公平的求证,都是一点微小的推手。那推手不是怒拽、强迫,只是一声声叹息而已。   佛龛的香火供奉得很旺盛,灯光跳动,亘久地亮闪着。   光映照在沉阳的眼底。   他看着前窗的视线渐渐转到乔谅侧脸。   青年黑发清爽地被半捋起,轮廓分明的侧脸清锐干练,睫毛长直地覆着影子,泪痣的位置恰到好处。   乔谅的工作室很宽阔。   比沉阳的工作室大得多。装潢漂亮又低调,地理位置这么好,在A城寸土寸金的位置能占据一整层楼,租金堪称天价。   为了这些,乔谅又付出了什么。   光落入车里,沉阳忽然叫道,“乔谅……”   他笑了声。   “你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觉得够?”沉阳一双眼睛在阴影中有些暗,“你要走到哪里才肯停下?”   乔谅现在拥有的东西,完全已经是过去的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他现在接触的阶级,对他而言也充满未知的风险。攀爬向上的道路每一步都艰难,只需要稍稍一个踉跄,就会连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一并失去。   乔谅目光冷静,眺望着路边的路灯。   A城生态不好,乔谅的视野里已经很久不再有星星,又或者他已经很久不曾在深夜抬起头。   在他们长大的那个县城,乔谅的童年,他记得月亮很亮,照亮高高的云彩。   太薄了。   无论是童年的云彩,还是乔谅的人生,都是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东西。他们低贱的人格和所谓的自尊,勉力支撑起也只不过是薄薄一层。   有些人会选择吹破,欣赏可悲的丑态;有些人会选择忽视,允他继续表演的资格。   “为什么要停下。”   乔谅的黑眸半眯起,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不想离开这样的生活。”   “只想……爬得更高。”   窗外的风灌入车里,惨白光线让乔谅的肤色显得很冷。几乎变成一只白而美艳的剧毒蟒蛇,在钢筋水泥浇筑的世界里缠绕攀附着。   他把机械表重新扣回手腕上。   “让那些明明很讨人厌,还要虚与委蛇的废物东西……”   “咔哒”的一声响。   青紫色的血管微弱起伏,狰狞的纹身几乎要从他的手背骨骼刺破。   “以后也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   沉阳开车途中瞥着他一眼,红发四散开飞扬起来。   然后,扯了下嘴角。   *   Rain有些莫名的紧张。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点轻微炸耳的杂音,Rain也完全不觉得厌烦。   “Rain?”   乔谅话音轻极了,因疲惫而有些颓靡,质感很冷。微微的磁性刮过耳膜。呼吸声清晰可闻。   Rain呼吸稍稍一滞。   早知道乔谅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这样只讲给他一个人听的还是……   他不由自主轻轻压低了下声音,说:“我在。”   两个人之间似乎没什么话说。话题是有的,但Rain莫名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乔谅商谈那些工作。   Rain:“你还好吗?”   乔谅回答:“放心,我很好。只是给你打个电话,让你知道我现在很安全。”   Rain喉咙滚动了下,轻声道:“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他。”   乔谅随手拿起橱柜里的羊奶罐,再打开冰箱挑选今天的主食罐头和蔬菜。   小丑跳上了餐桌,叼着一只发声老鼠玩具往乔谅面前拱。   乔谅随手把玩具拿到一边,顺手摸了下猫下巴,道:“情感有时候真是不受控制的东西。”   然后故作微妙地沉默了下。   乔谅:“算了,不谈这个。爱情远远没有我的事业重要,我还不想让你们对我感到失望。”   Rain心软道:“宝宝……”   乔谅一顿,意外挑眉,有些模糊地笑了声。   隔着电话传来些微弱的气音,Rain感觉耳朵有些怪异的痒,像被隔着羽毛轻轻吹了一下。   他不由得捂了下耳朵。   “第一次听到你直接在现实里这么叫我。”乔谅说。   Rain回过神,轻咳了一声,尴尬道,“下意识的……”   他很快听到乔谅平静的声音。   “没关系。”虽然有些腻人。   乔谅嗓子微微的哑,有些懒散。声音很轻,传达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纵容态度。   “可以这么叫。”   一如既往的冷淡,却让Rain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是别的乐迷粉丝围在他面前这么叫他,乔谅大概也会无奈同意。乔谅对粉丝的态度一直很好,包容度很高又很有耐心,而Rain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他的粉丝中的一员。   他得到的并不是什么特殊待遇。   但是当这一员被单独提出来……   有了一对一对话的机会。再正常的应允,也会开始变得奇怪。   Rain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吊灯华丽的光亮璀璨晃眼,他的心脏莫名跳得有些慌乱,拿手背捂着眼睛。   几乎……都快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了。   “宝宝。”他轻声喊。   一秒的电流音后。   Rain听到乔谅像笑了一声,又像没有,很轻地回应,“嗯。” 第040章   乔谅是很豁达的人。   Rain想。   他的确很喜欢他的前男友,但感情在他眼里的重量远远没有他的事业和乐迷粉丝重要,也永远不会偏移初心。   作为事业粉,没有比这更安心的事情。   ——意味着乔谅会永远一往无前,这些感情上微不足道的问题,只不过是拦路的小小荆棘。   乔谅也许喝太多,和Rain说了很多,关于自己今后的规划。   Rain安静地聆听,心里软软的。   一时间,几乎觉得两个人之间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乔谅在不怎么火也没什么名气的时候,会在夜间创作期间开个直播。   寥寥几十几百个粉丝陪着。他不露脸,一只骨感修长的手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偶尔暴躁地搓成一团砸进垃圾桶。   也偶尔会和粉丝聊天。   那时候只是偶然点进来的Rain轻易能看透他的野心。   乔谅说:“希望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以Rain在娱乐圈浸淫,在豪门沉浮又被吹捧锻炼出来的犀利目光,能在转瞬之间做出判断。   乔谅委婉地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想的应该是——   我要做人上人。   想做人上人没有错。   Rain知道乔谅也许不是他表现出来这么简单,但是他也不认为乔谅表达出的样子是全部的虚假。   他依然是那个认真上进、踏实刻苦,缺爱又坚强、很心软的一个好宝宝。   “帆盛现在想要重振旗鼓必须先改个名字,再把重要股东轮换的消息公之于众,而这个明面上控股的人一定不能是你的名字。然后在短期内推出新艺人,重组公司架构笼络公信力。新专宣传现在的热度已经在往下降,而CN唱片推出的新艺人那边,热度还在借你的势不断往上拔。”   Rain冷静地分析,说完才想起乔谅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估计稀里糊涂转不过弯来。   他言简意赅道,“宣传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他说完,停顿,听到心脏鼓噪的声音,抿了下唇,轻声补充。   “宝宝。”   听到电话那头迟钝的呼吸声,Rain把手机屏幕点亮,才发现他们已经通话两个半小时。   现在乔谅的精力好像已经消耗殆尽。   他最近太忙,又被失恋的事情搞得失去最后一点能量。   乔谅好像已经倒在了床上,声音闷在布料里,隐约有些沙哑的模糊。   “Rain。”他轻声说,“谢谢。”   Rain为他的疲惫而空落落地心软,皱了下眉,“别再说这些话了。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电话那边不再有别的声音。   乔谅好像睡着了,但是他忘了挂电话。   Rain呼唤,“宝宝?”   “……”   真的不再有回应。   乔谅的呼吸声音平稳又微弱,Rain把音量拉得更高,听了一会儿。   他的手指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半秒,犹豫,移开。   连麦睡一整晚,根本不是乐迷和歌手之间应有的距离。   Rain对自己的身份有明确的认知:他是乔谅的粉丝。   帮助乔谅,是因为他是事业粉,想看喜欢的歌手爬得更高、走得更远;担心乔谅,是因为他是爸粉,对乔谅喝醉把身体搞坏的行为很心疼,对乔谅被分手的状态感到气愤和担忧。   但是现在就是……   他找不到理由,来解释现在的迟疑。   事业粉应该和乔谅打电话两个半小时吗?   爸粉会不忍心挂掉这通电话吗?   他收拾面前书桌上的策划案推到一边,也跟着躺在床上。   听着耳机另一边的人平缓安静的呼吸声,慢慢闭上眼睛。   “晚安。”   他轻声说。   “宝宝。”   ……   第二天Rain醒来的时候,乔谅的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终止通话,两个人的通话时长仍然显得很漫长。   乔谅:【通话中断05:46:06】   乔谅:【抱歉,不小心睡着了,忘记挂掉电话。】   Rain:【我也不小心睡着了^_^】   Rain:【宝宝今天心情好一点了吗?】   现在再打出宝宝这两个字,Rain都打从心底觉得奇怪。   明明以前都没有的。   现在再喊乔谅宝宝,总会不自觉地觉得……   乔谅会在电话那头带着点无可奈何、若有若无的笑。   用他无情寡淡的嗓子。   清清冷冷地,很认真,也很耐心地回答他。   “嗯。”   *   音乐专辑的制作发布相当麻烦,并且烧钱。   策划阶段的大统筹、企划制作,准备期就需要数月。专辑封面、宣传图都属于商业性牟利,需要向对应商业画师签合同约稿,一般实体唱片制作和各种周边也会在这个阶段一起完成。   然后就是正式的创作期,步骤繁琐、时间周期也长。   短则一两个月,长则数年——最麻烦的是,隶属公司的艺人往往缺乏对自己创作的歌曲的掌控权。   商业化的公司在选择性扶持艺人的同时,会扼制自由化创作是一种必然。   在这个过程中,歌手和企划、制作人之间的洽谈争执无可避免,甚至需要伏低做小去争抢自己的歌曲完整度,哪怕是天才的音乐,也有人无法欣赏。   在攻克前面所有难关后,最后踏入利益性相关的一步。   即在录音棚完成全部歌曲录制后,和各大音乐平台对接。观察同平台同期艺人的情况,决定是规避还是对冲、单平台上线还是全平台。在版权敲定后开始同步宣传。   江帜雍在这一步全程陪同。   乔谅稍微正式地穿着休闲款西装,黑发清爽干净,一张俊朗脸孔完全暴露出来。眉眼冷峻清傲,锋利眉峰压着乌黑的眼睛,具备一点镇定的成熟感。   他轻声道:“又麻烦你了。”   江帜雍翻看手里的合同,腕部是一只银白色腕表,机械飞鸽造型,镶嵌冰蓝宝石,和他的眼眸颜色相得益彰。   乔谅现在已经对这些奢侈品如数家珍,看一眼就知道——   这是一只,流传自上世纪中的古董表。   那颗美丽宝石有自己的名字,像大名鼎鼎海洋之心一样。直译为:“安德勒斯王冠的继承权”。旧王权在时代洪流中湮没,它的权能却可以从人文价值方向上得到亘古的保存。   “不麻烦,你是邵乐的男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那张看起来并不怎么适合开玩笑的傲慢冷硬的脸孔,忽然扯出点微笑。   “这句话我都有些说腻了。真希望你早点能忘怀我们之间的矛盾,真正地把我视为你的…朋友。”   朋友。   乔谅瞥向他,在心底轻嘲似的笑了声。   他转着笔,平静垂眸,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帜雍翻看合同的手一顿,猛抬头看向他。   “按理说,你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帮助我。”乔谅垂着眼皮和他对视,说,“邵乐没有和你说吗?”   和他说?   江帜雍现在和邵乐见面聊天的时间,可能都没有和乔谅交集的十分之一。   江帜雍重新低头,握着纸张的手微微紧了下。   他神情平静寡淡,深邃的蓝眸像晕开似的深沉,话音也平静,“没关系。就算你们分手了,我也很愿意替他照顾你。”   乔谅没有说话。   “你们是怎么分手的?”他低声问,“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很久。”   乔谅避而不提:“我来签字。”   江帜雍把手边看完的一沓递给他。   乔谅:“新专辑大概在22号下午六点全平台发布。”   他简单翻看,拿签字笔签上名字。   “授权费花了不少,希望能赚回本。”   好朴实的愿望,又说得江帜雍忍不住笑起来。   他话音真诚低沉,“会的,会大赚特赚的。”   乔谅甚至已经算是乐队里最能赚钱的一批,但乐队开销占收入的大半。   纯乐队无片酬收益,全部经济收入分割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商业演出中主办方付费;另一部分则依靠乐迷买专辑、实体唱片、各种周边的纯乐队经济。   除去前期企划统筹的花销之外,中期的音乐创作上,请制作人又或者买demo、买作词作曲、租借录音棚、混音效果、母带制作,都是一大笔花销。   这些开销经纪公司会提前买单,等回本后再从赚到的钱里成倍地往回扣。   乔谅和帆盛签订合同时,因为他当时和薄言的恋爱关系而从中获益。   他已经是比起其他乐队而言稍微受益的一方,但并非每个人都和乔谅一样幸运。   比如前几天聚会里,那些曾经一起做乐队的朋友。   事业是理想主义的坟墓,梦想是资本主义的谎言。   光透过百叶窗,一格格地落在乔谅的手背,蜿蜒到桌面。   “邵乐……”乔谅下意识地说,又轻声道,“算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江帜雍实在不忍。   虽然江帜雍是邵乐的朋友,但他向来从理性角度思考,并不偏帮谁。觉得邵乐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是不是自己太没用,是不是自己太幼稚。   他注视乔谅的侧脸,男生下颌线轮廓分明的干练,垂下的眼隐约有些低落。   他犹豫抬手,极轻地拍了下乔谅的肩膀。   布料下是一层薄薄的肌肉,手下却仍然能感知到清晰凸起的骨骼。   “别太难过。”   江帜雍不怎么会安慰人,他只会刻薄地审视、狠辣地批判、坚定地反驳……这些才是他擅长的事。   因此只能死板地说出这句话。   “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像过时偶像剧里的台词。   很无趣。   乔谅垂着脑袋捏着笔,在纸张上签字。发丝零散垂下几缕,他在阴影的遮蔽下微微挑了挑眉毛。   “是我的错,邵乐明明给我许多帮助,我却仍然固执又愚蠢地坚持和他分手。”   他嗓音平静。   乔谅说完,立刻感受到搭在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了下。   他有些烦,抬手,拿冰凉的笔杆把江帜雍的手挑下去。   “但我其实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喜欢我。他也许只是喜欢我的脸,又或者才华,其实完全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卑劣的人。如果他知道,大概会后悔如此无私又豁达地爱过我,并将过往都视为毒虫。”   乔谅真诚道。   江帜雍:“怎么可能?”   乔谅趁机给他上眼药,“恋爱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头脑,他为我失去社交,和朋友闹矛盾决裂,甚至自愿为我付出许多许多,认为这些都是他与我相恋的证明,从而陷入虚伪的幸福中——可是之后呢?”   “什么之后?”   “等激素消退,这些过往反噬给他的痛苦,让他感受到的不值……以及脱离滤镜后看到的真实的我——意识到我并非一个诚实的人、值得被爱的人,或许我市侩俗气,与他的期望和幻想恰恰相反。而因此,认为是我故作算计、牟取利益……”   虽然本来就是这样。   乔谅有些刻毒地想。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被映起亮光,目光幽邃,话音低迷,“……进而把所有的账,算到我的头上。”   江帜雍总觉得乔谅说得仿佛已经经历过,而不是正在经历。   他英俊面孔浮现动摇,首先感到一阵羞愧的痛楚,毕竟他之前也是这样看待乔谅的。   但很快,脑筋一转,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乔谅在说谁:“薄言?”   乔谅停顿两秒,给够江帜雍胡思乱想的时间。然后摇头,把笔帽合上。   “咔哒——”   笔被乔谅放在桌面,手背的纹身漂亮至极。   “啪、啪。”   乔谅转过头,天气转凉,室内的窗户大开。百叶窗被吹动成波浪,拍打在车床上。   与此同时,手机震响了一下。   未知号码166*66:【精彩的诡辩。】   乔谅心底冷嗤,手指覆在屏幕,轻描淡写地翻转。   “我不这样想。”江帜雍侧脸冷峻,低声道,“你的问题就在于太容易反思自己。”   他卸下手腕的表,握着乔谅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乔谅蹙眉,手往往回拽:“江帜雍。”   江帜雍虎口一扼,掐住乔谅的手腕桎梏在手心。冷腻的皮肤坚硬的骨头,一点香凛凛的味道,怪异地散出来。   这是他和乔谅难得的近距离接触。   男人眉骨微动。   好瘦。   他沉默,手里有价无市的表贴上乔谅的手腕。   “这款表很有收藏价值,”他道,“飞鸽眼中的蓝宝石,名为‘安德勒斯王冠的继承权’,意为勇敢、高贵、无畏、永恒。”   “送给你。”他松开手,不动声色地捻了下指腹。   乔谅只觉得江帜雍身上那点炙热的温度,都在往皮肤里渗透。   让人觉得很有些不适。   像是在被无形的气味侵犯。   当然,这种恶心是可以被抵消或者强行按捺下来的。   毕竟这只表真的很贵。   作为收藏品,他的价值会随着买家的轮换,时间的流逝而逐步提高。   江帜雍抬起蓝色的眼眸,问他,“喜欢吗?”   “我不需要。”乔谅仿佛受到金钱腐烂气味的侮辱,冷着脸伸手想把表解下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愿意接受你的怜悯。”   “不是怜悯!”江帜雍按住他的手,声音低沉冷漠,眉毛皱着,“比起价值我更希望你能看到其中的意义,分手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收下吧,里面带有我的祝福。”   他的体温太高,攥得乔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乔谅知道自己毛病很多,比如骗人感情还不喜欢被碰,趋炎附势还要装清高。   但有问题么。   这些凡夫俗子傲慢的有钱人,根本比不上他一点,嫌弃一点怎么了。   乔谅闭着眼忍了忍,手背的青筋突了突,直到江帜雍有礼貌地松开手。   “我希望你感情上的一事不顺,能换来事业上永恒的坦途。”   江帜雍漫不经心地问。   “对了,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   *   沉阳的Rich乐队专辑《迷城》在9.21全平台发布。   乐队专辑想斩获数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数据化是一个偏向娱乐圈的词汇。哪怕是Rich和响盒子这样的顶尖乐队,比起偶像、歌手来说,能得到的热度都还是太少,只不过纵览乐队,已经算得上十分亮眼。   紧跟着就是CN唱片公司的新星艺人孟烬,他的新专辑《烬》也打响闯入歌坛的第一枪。   作为力推艺人,他的数据和沉阳几乎持平,平台数据得到了全面支持。   与此同时,乔谅也被完全推到风口浪尖。   【我觉得他唱得很好啊,很有个人特色。不知道为啥叫他小乔谅,呃呃明明和乔谅一点也不一样】   【这次帆盛倒了吃红利最多的就是乔谅,其他艺人全部都倒血霉,自导自演虐粉的操作也不必多说了。早想着内定一位了是吧,结果孟烬横空出世还这么争气】   【资本家的孩子有自信很正常】   【纯路人,别的不说,这次孟烬确实实力在线,作为新人有和Rich乐队持平的数据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乔谅现在新专还没发布,小心被碾压噢】   乐迷几乎气昏头。   他们本来就是觉得乔谅实力不错随便粉粉,又或者纯看脸被这张脸爽到。   但是这种言论真的搞得人气得要命,简直都要把人气成死忠了。   本来就被前一波帆盛骚操作虐得前所未有团结的乔谅乐迷,直接奋起。   【你开玩笑吧??乔谅秒他俩轻轻松松】   【不是,说什么不好,居然真有人在指责小乔哥实力。。】   【你们以为小乔哥出道第二年才有活动是为啥?被雪藏依然凭实力爆火大出圈的实力也是你们能比的?以为和孟烬一样背后资本作祟偷人名气?】   【还有说不像乔谅,笑死,前期通稿都忘了?你倒是看一眼他穿着打扮故意往乔谅身上贴的样子呢?】   【我要气疯了,CN你这个搅屎棍明天我就带着刀子去铜丝你】   【前有帆盛作死压小乔哥的合同不准解约、买热搜降低路人缘;后有孟烬拿他的名头抢热度;而且沉阳和孟烬都是公司力推艺人,小乔哥一无所有还已经过了前几天的热度红利期,现在你告诉我乔谅才是资本家的孩子??】   【气笑了哈哈】   【别气姐妹,那咋了!!腥风血雨多灾多难,那咋了!!越是难走的荆棘之路越证明小乔哥爆火天注定!明天专辑一出保管有人跪着叫爹[比心]】   【??搞笑呢】   【打赌?三小时数据完爆孟烬,输了转发该评论抽一个人发20w红包。愿赌服输,不发我当场暴毙】   【?????】   【做乔谅粉丝都这么疯的吗……】   【纯路人,这次真惊到了。】   【老天,冷静姐妹,那可是二十万!!】   【无所谓,我对小乔哥实力就是这么自信[微笑]小乔哥赢了我普天同庆抽10个人转5w】   【小乔哥真的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们见过午夜三点直播写歌的小乔哥吗,他从小跟哥哥长大寄人篱下,眼看好起来了又被四东西缠上,莫名抹黑挑衅我真的受不了!!拦路的人我一刀一个,跟楼上姐妹我赌两小时完爆,输了转发本评论抽一个5w红包,赢了同上】   【无所谓,小乔哥我有两个特别信,信他的脸是绝杀,信他的实力TOP1,CN别太猖狂,送上来给小乔哥打脸的罢了!】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觉得死装哥是凭死装出圈的吧?[微笑]】   #乔谅乐迷大爆发#[爆]   这次是真的爆了。   单单两方吵架也就算了,看看乐子看完就嘻嘻哈哈过去了。   但是不论输赢都有钱可以抽啊!这谁不喜欢!热度瞬间拉爆,转发量甚至达到了几十万。   热度持续发酵。   CN唱片-孟烬:【数据截图】   沉阳排名第二,已经落在他后面!   专辑发布的第一天,CN唱片经纪略胜一筹。   通稿席卷全网,基本上都是一个通用流程,把“小乔谅”vs乔谅的噱头打出来,再把乔谅未发布的新专打上一个大大的质疑问号。   俨然的对抗局势。   【?故意挑衅?】   【气笑了,这次孟烬才是最终受益者。有人心疼他我是最不懂的。乔谅赢了他,他还能吹一波不输乔谅加深刻板印象;乔谅输给他就是直接给他递了登天梯,踩着乔谅树立自己的名号,左右都是名气】   【有人还记得CN高管薄言吗?该说不愧是资本家,被甩了之后小肚鸡肠恨死乔谅了吧,拿这么恶心的伎俩】   【内部消息偷跑:孟烬这次的新专辑和小乔哥一样都是偏暗黑风,等一波试听开放吧】   【无所谓!!静待小乔哥大杀四方】   【说起来,沉阳呢,这次怎么没见他来搅浑水】   沉阳惯来都是嘴巴狠毒的人,在互联网上怼天怼地谁也不怕。但这一次罕见地销声匿迹,没有音讯。   【沉子哥好像根本不在A城】   【对的,我前几天好像在B城看到他……可能遇到什么事还没来得及回来?】   【沉阳那个臭脾气,,嘴上说着和乔谅不熟,这种事真让他知道,他能提着榔头杀进CN总部】   【别美化二流子的爱,有没有可能他就是纯贱】   【说得对】   “Rich不是说是和响盒子齐名的乐队吗?”   孟烬的微博是公司拿他账号发的,他本人对商战打架提不起劲儿。   不过能赚到钱的活就是好活,他干就是了。   孟烬和CN唱片签约是7:3的分成。孟烬算了一下,能到手的钱再扣掉各种费用,似乎也没剩多少。   “怎么感觉沉阳也不怎么样。”   他被现成的数据冲昏头,这里面很大一部分是被前期小乔谅的噱头吸引过来、然后发现他实力不错的人。   “要打赢乔谅的话,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他和经纪人开了个玩笑,清爽黑发下面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说不定,以后乔谅就变成小孟烬了。”   大开的会议室外,一道穿着西装的背影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   9.22,乔谅的新专辑《谁》正式发布。   Rain紧盯数据,刷新抢购。   这是乔谅和帆盛闹掰以来的第一次发歌,网上舆论热度重重叠加,在今天早晨就上了热搜。   #乔谅孟烬粉丝赌约谁与争锋!!#   大众投注无与伦比的期待。   乔谅私下让他出面,帮忙调理粉丝过于激动昂扬的情绪。   Rain作为最有组织力的大粉,按照乔谅的说法发布微博。   【请理智对待!不建议任何粉丝以这种形式支持乔谅,赌局毫无意义,人总是在历练中成长,相信乔谅也认为大家友好持续性竞争,才能创造更好的乐坛环境。】   同时乔谅还有让Rain私聊几个抽奖金额过大的粉丝,会直接负责这笔金额,同时委托Rain冒充工作人员口吻,稍微严肃地警告一下。   撇开这一切的后续影响,从纯事业角度出发。Rain认为重中之重的一点,是这次的实绩,会直接关系到乔谅日后工作室的发展状况。   新专辑发布流程为提前公开预售信息——预约——预售定金——尾款,这个阶段时间一般在一周以内结束。   只有粉丝会专门走这一套流程,因为这一套流程是有时间限制的,会赠送实体专辑唱片。   然后才是正式的购买,不需要抢,面向大众而非乐迷粉丝。   再次刷新。   屏幕上的光亮映照在青年的面孔上。   【[hot]火速购买,辣评小乔哥新歌:辣!!!】   【暂且管不了什么狗东西CN什么孟烬,爽死我了小乔哥啊啊,还是那种劲儿劲儿的风味…】   【草了。。昨天还出于好奇买了孟烬新专,觉得不错,还在琢磨呢乔谅和孟烬实力差距有这么大吗…结果刚试听完就很震撼,秒了二字轻而易举!!】   【没错,刚去听了一下试听片段!真的很绝……很男鬼很涩很辣很地雷的风味。。小乔哥你真的无敌了】   【对,,沉重的窒息感,竭力呼吸却只能从鼻腔吸进带水汽潮湿又凝沉的空气,感觉快死了忍不住想哭出来的那种危机绝望感,间奏混音一绝。好顶的创作能力啊小乔哥,喜欢你这件事,事业粉真的爽到了啊啊你能不能再火一点!】   【主人!![捧心]】   【我还提心吊胆等着往下听,结果戛然而止试听结束,心口火辣辣的,这下不得不买了】   【之前刷到过他的巡演,以为是那种外冷内热野心大主唱】   【姐妹好眼光!!小乔哥就是这种人设啊】   【这是乔谅给双子写的定制曲,也是这张专辑的主打曲《谁》,背景故事就是分不清双子杀人犯玩猜猜我是谁小游戏,危险感拉满】   【爽了哥,真得听得我爽麻了。我早就说小乔哥是有这个自信的】   【老天呢,刚出去看了一眼数据,小乔哥这次的数据这么无敌??】   【我刚也看了,早说小乔哥会大杀四方!!还被嘲讽!哈哈,我就说CN是送上来给我哥打脸的】   【乱闹的蠢货水军该给我哥跪着道歉,这叫比不上孟烬?差多少个level有耳皆知】   【点了!】   【唯一遗憾是没有MV】   【我靠,一分钟的时候我就开始激动了,但不敢说怕我一兴奋起来数据狂跌,但——现在十分钟了,十分钟快赶上昨天孟烬一个小时的销量!!这种事是真的吗,,我看打赌的姐妹还是太保守】   【爽到发麻啊啊粉小乔哥太幸福了】   【首先是昨天打赌的事情爆发了一波路人缘,小乔哥输赢都会有人赚自然会有大批人去听试听版】   【其次,因为风格真的!很独特啊!特别辣!!喜欢乐队风的人会超爱,喜欢流行音乐的人也会喜欢。简直和他的那张脸一样爽死的全方位爆杀】   【求巡演…感觉很适合穿论坛P的那套西装绑带套装唱……辣死我了我亲亲我嘬嘬我舔舔】   【无敌小乔哥!呜呜我要亲亲你】   【我也在震撼……虽然有预料这次数据会很爽但是没想到这么爽。事业粉热泪盈眶,小乔哥!!】   ——短短十分钟不到,购买量已经冲破700w。   新歌发布的前24h是黄金期,如果保持这个涨幅,叠加一下递减算法,二十四小时内可以达到两千万!   而因为孟烬、沉阳提前一天发布。   数据可以达到最直观的对比!!   #乔谅爆杀#   这还仅仅只是首日的专辑销量数据,Rain允诺的宣传手段还没有开始。   ——完全出乎Rain意料。   他整个人都有些兴奋到放空,心脏泵血发着抖,他飞快地调回孟烬发布的微博。   他和沉阳的数据角逐显然让他——或者他背后的公司很有自信。   乔谅这次专辑的数据再创新高,还是在受到CN唱片大规模舆论影响后的,再创新高!   Rain不断刷新,就能不断看到新数据、新评论,热议中心只有乔谅一个人的名字。   铺天盖地的热烈宣传和好评……乔谅的自信和傲然从来不是没道理。他全方面把控自己的歌曲,创作出来的东西就是无与伦比充满如火焰般的灵气。   孟烬甚至沉阳,在这一次根本不能被称为乔谅的对家。   十分钟的代表性数据,就注定乔谅会把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Rain心里火热,忽然感觉,乔谅其实也不是很需要他的帮助。   薄言。   这个名字从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看到乔谅如此亮眼的发展,轻松碾压他花大价钱推广宣传的艺人,水军全军覆没,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想法。   Rain笑了一声。   宝宝……   你真的,好争气啊。   *   很快,娱乐圈大地震开始。   娱乐圈和歌手艺人圈子有一定交集,但并不完全互通。   像乔谅这样有过大破圈神级名场面的乐队主唱,也许有许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长得好看实力不错,却不会特意去买专辑支持他。   但如果,自己喜欢的明星、偶像、艺人,在微博推广了乔谅的新专辑呢?   乔谅的名字,这一次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如雷贯耳。   因为——   盛世文化-卢盛天导演v:【分享专辑→[乔谅的新专辑《谁》等你来听,试听片段提前公开,来和我一起抢实体唱片!]】   【卢导??】   【真的第一次见到卢导给歌手宣传……】   【是的……她除了会给关系特别好的演员宣传电影之外,基本没宣传什么,微博基本都是犀利影评怒骂全世界】   京晨传媒艺人-付照云v:【分享专辑→[乔谅的新专辑《谁》等你来听,试听片段提前公开,来和我一起抢实体唱片!]】   【还以为是假冒伪劣的号,结果点进来一看,居然真是三金影后……】   【不是…啥情况啊,姐姐你咋也认识乔谅】   【姐!!你的咖位怎么会认识我的墙头主唱!】   京晨传媒艺人-付照云v回复:【[大笑]因为确实很好听哦!】   ……   澹修友v:【分享专辑→[乔谅的新专辑《谁》等你来听,试听片段提前公开,来和我一起抢实体唱片!]】   【哥!!你复活了!】   【几百年没看到你活过来了,特别关心一弹出来就发现你在支持我们小乔宝宝】   乔谅的粉丝群:   【啊啊啊啊我宝就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会支持小乔哥,又是谁默默地爽到了】   【老天,,这一波直接跳上新高峰了好爽】   【我躺在床上默默飙泪】   【小乔哥你这次是真的出头了!】   【宝宝这一波能多赚很多钱吧!呜呜真的很希望宝宝多赚一点。不要再过苦日子了,看他倔强坚持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   【想到有人算计落空在办公司气得咬牙切齿就爽爽的】   【问题小乔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娱乐圈人脉】   【真的吓我一大跳,越往后咖位越大,导演主持人爱豆甚至演员,竟然连一线都能请动】   【最可怕的还是澹修友吧,他早退圈了都能被请出来…这个咖位真的很夸张了。】   【@Rain不会又是你吧??上次帆盛事件和娱乐圈相连的事情都有这哥的手笔】   Rain回复:【不知道呢^_^】   【好怪啊……你一出来就感觉你在暗爽!你不会真混娱乐圈吧哥】   【不会真是个很有名气的大明星吧哥】   【不会吧哥!!】   【说起来我真的有点印象了……每次签售都有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高个子不会就是你吧?@Rain】   【。。不是大明星就是真嫂子,选一个吧】   【@Rain,你有本事说话啊!!】   【别的嫂子我见一个挤一个,你的话我可以晚两天再挤】   Rain和乔谅通话中。   “宣传到位只是第一步,弥补帆盛的垮塌留给你的信息差。”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   “而事实上,在我做宣传准备之前,宝宝,你就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一切。”   乔谅坐在工作室,这两天的风波他都看在眼里,但并不挂在心上。风波是为事业推波助澜的利器,乔谅从来不会畏惧风波。   他鼻梁上夹着一副防蓝光的无框眼镜,目光隔着镜片紧紧盯着屏幕上不断攀爬的热搜数据,浓黑眼眸熠亮点着火光。   真好。   很多钱,很多名望,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流一样喷薄涌来,然后被他牢牢地掌控在手心。   “谢谢。”他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乔谅把眼镜摘下来,汹涌的目光稍微平息。   “很想请你吃一顿饭。”他说,“但是大概并不合适。而口头上的感谢,我总觉得不够重量。”   Rain停顿许久才开口,话音很轻,“我做的,只能算锦上添花吧?”   他笑着说,“宝宝。好厉害。”   宣传手段固然重要,也无非是破开乐队甚至歌手圈往外扩展。   而乔谅在Rain宣传之前的实绩就已经证明,他在自己的圈子里已经具备完全的统治性。   就算是同一个圈子里,愿意信任他为他买单的人也比沉阳和孟烬还要多。   真正能让人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金钱去为歌曲买单的,还是实力。   “如果你真的很想当面感谢我的话……”Rain听到胸口怪异的咚咚声响,他攥紧手机,“其实也不是——”   他话音微弱地顿住。   乔谅在等待。   “算了。”   Rain不自觉地留意他的每一道呼吸。然后笑了一声,“确切地说,是我有点……想见你。”   秋季的风渐渐褪去燥热变得沁凉,晚风中仍有些蟋蟀的叫声。   “宝宝。”他低声喊。   乔谅顿了下,轻笑着回应,“嗯。”   很简单的一个字眼,好像没有任何别的意味。   “你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Rain仰着头。电脑屏幕里是乔谅新专《谁》的专辑封面,耳边是极其具备杀伤力的鼓点和低迷的嗓音。   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无法在乔谅的嗓音中停歇。   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宝宝。   “我好想看看你,”   他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心口。   感受到不能停息甚至愈发急促的心跳,忍不住闭了下眼睛,笑起来。   “是不是和我一样,开心得要疯掉了。”   Rain想的是,乔谅要不要开个直播。   他很久以前是会开的,但火了之后再没开过。能见乔谅的机会太少,他毕竟不是明星,不需要用自拍照营业。   闭着眼时听觉格外灵敏。   Rain听到了乔谅轻轻的呼吸。   “那。”   乔谅的声音和播放器中冷感凛冽的声音撞在一起,忽然有种分割不清的模糊界限。   “……要打视频吗?”乔谅轻轻问,“我现在有时间。” 第041章   耳边是呼啸风声,路灯光亮倾洒下来,空中的灰尘像是碾成粉末的金沙。   Rain睁眼看着夜空,被乔谅一句话轻易搞得呼吸不上来,好半天才转回一口气。   如果是乔谅的话。   视频……   Rain手心微微攥紧,冷风吹过,面门都一阵怪异的冷。冷得让他觉得自己衣不蔽体,有什么暴露无遗的难堪。   他张开嘴,“好……”   气音才刚刚出口。   乔谅就已经反应过来,沉思,“我忘了你不想露脸。”   短暂的寂静后,Rain声音清润,抿了下唇,“也没——”   “对不起,我才反应过来。”乔谅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也许,你是想让我开直播?”   Rain的心脏猛地窜起又往下砸。   这本来是更合理的选择,也应该觉得乔谅和他心意相通。   但狂喜心情就是莫名地湮没了下。   Rain看着路灯下乱飞的细小飞虫,紧攥着座椅扶手和手机的手指松懈下来,有些僵硬地挪动。   许久都没能说话。   乔谅道:“我其实不太擅长这个。”   他叹了口气。   Rain有些心软,“那就——”   乔谅:“但既然你想让我开……那就,”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手指转笔,提议,“二十分钟之后?”   Rain沉默,十分微妙的落差感让他皱起眉毛,但乔谅话中的偏向又让他有些微妙的心悸。   他轻轻说,“好。”   ……   九点半。   直播正式开启。   Rain点入直播间就看到乔谅。   镜头对着乔谅侧脸。   人气斐然的乐队主唱俊美无俦、面色冰冷。一副无框眼镜架在挺直鼻梁上,带出些凛然清高的书卷气。   黑色的衬衫,有力地勾勒出平阔的肩线。   “因为看到很多朋友这两天在关心我的情况,”乔谅放下手里的笔,搁在桌面,“所以开个直播让大家看看。我过得很好,没有受到影响。”   【当然了,小乔哥无所畏惧!】   【小乔哥!!这次真的给我爽到了,粉你是特别幸福的事情……直接就是一个大杀四方】   【尤其是前一秒还在被水军跳脸挑衅,下一秒就看到十分钟数据秒了CN公司力推的孟烬,那种爽真是得深吸一口气】   【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担心过小乔哥,宝宝是内核很稳定很强的人……只是对方的操作纯给我恶心到了,最恶心的是他据说还是小乔哥前男友】   【最了解小乔的人却在竭尽全力,用他在意的一切羞辱他、阻碍他的事业、伪造他的形象和人格!!这一点我真的不能接受…】   【搞什么都别拿小乔哥的事业开玩笑!】   乔谅低头看了下表,“我就开五分钟,简单聊一下就要离开。今天晚上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处——”   话音未落。   【用户[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10】   乔谅:“?”   【用户[哥钦定唯一狗]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20】   乔谅:“这是?”   【用户[被抢了男朋友的可怜男人罢了]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30】   满屏绚丽的特效根本停不下来,夸张华丽的人鱼在水里跳来跳去,乔谅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到。   上次直播还是两年前,乔谅显然对两年后的直播有些束手无策。   他低头研究,其实略微无措。   这什么?   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什么都不懂,乔谅故作平静,夹着笔的指节抵着下颌,眉毛皱着一点。手指骨骼感清晰强烈,手背青筋微凸。   Rain被可爱到了。   【用户[Rain]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40】   弹幕:   【…好华丽我的天】   【当然华丽,水晶人鱼是最高级的打赏礼物,一个就折合现金8888】   【有富婆哥富婆姐陪着一起粉小乔哥,心里就是暖暖的…】   乔谅皱眉:“送错了?”   哥钦定唯一狗:【不是,花钱买薄言的命[刀][傻笑]】   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祝贺专辑大卖。】   被抢了男朋友的可怜男人罢了:【小乔哥哥……我是你的粉丝[可怜]】   乔谅紧皱的眉毛松懈了下。   原来是熟人。   哥钦定唯一狗:【@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你来干什么?你给哥打赏什么意思?】   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你有点太敏感了吧。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江帜雍在屏幕后拧着眉毛。   难道他是那种兄弟和男朋友分手,就会去讨好兄弟男友的人吗?   他回复:【只是想让乔谅多赚点。他太瘦了,好像吃不饱。】   哥钦定唯一狗:【好吧那可以。记得多砸点,哥有点太可怜了。】   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好的。】   Rain:【……】   被抢了男朋友的可怜男人罢了:【……】   【起猛了,现在的梦男的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   薄言:“乔谅开直播了?”   助理说:“啊,是的。需要做阻碍措施吗?”   薄言两腿交叠,平静温和地道,“再观察一下。”   他点进乔谅的微博。   【您已被该用户拉黑】   助理不慎瞥到:“……”   他就说薄主管和乔谅是多少有点深仇旧怨的。   他微微躲闪,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薄言的表情。   薄言撑着脸骨挑眉。   光线落在他深刻的侧脸,微笑脸孔本略显出温和的阴鸷,看到乔谅的拉黑信息,反倒是稍显怪异地挑了下眉毛,脸色平静了些。   薄言切换了一个新号码进入乔谅的直播间。   刚点进去就听到乔谅清冷的嗓音。   “CN唱片经纪公司的薄言?”   听到自己的名字,薄言手指在桌面上点叩,看着乔谅的脸。   “是认识。”乔谅平静地承认,“也的确是前男友。”   薄言的手指一顿。   身边助理浑身一僵。   乔谅:“我有很多好话可以说。他比我更有权势,和我甚至根本不是一个阶级,如果不对他说点好话,也许之后会走得很艰难吧。”   薄言看着乔谅。   乔谅:“所以。”   乔谅平静地说,“对不起。”   【哥?!】   【不要啊不要】   【呜呜】   薄言睫毛抖了下,眼皮痉挛。   “我本来想这么说的。毕竟对不起只是轻飘飘三个字,如果能让薄先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似乎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乔谅撑着脸,话锋一转。   “但如果这样,我的自尊、能力、努力想维护争取的一切东西,就变成一种可以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东西。可以舍弃一次的东西,自然可以舍弃无数次。”   “稍微昂贵的东西就会让我滑坡,不可直视的权利就足以使我弯腰,有骨气的人终于被磋磨压得和尘埃一样低迷。他当然得偿所愿,觉得我无趣,从此放过我。”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乔谅说。   “只是普通地谈了个恋爱,普通地分手。”   薄言扯着嘴角,暗色的眼眸里火焰涌动。   普通地谈了个恋爱,普通地分手?   “他所做的事情,让我觉得他好像在温水煮青蛙,等我被折磨得受不了,就一定会忍不住向他投降。”   乔谅话音冷漠,并且一点都不客气。   “薄言。”   他忽然轻声念出薄言的名字。   一双乌黑幽邃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镜头,让薄言有了与他对视的错觉。   这双眼睛已经太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他。   薄言脸上笑意渐渐深了深。   “你在听吧。”   乔谅的眉眼实在太好看。   尤其冷脸的时候,尤其具备一种叫人晃神的深刻压力。浓重沉郁,像广袤深黑的大海。   “你折腾我也许只需要动动手指,而我每次要从你的五指山里逃出来都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权利、金钱,是无所不能的,足够让一个人的脊梁骨为你塌下来,跪地求饶,否则生死不能。”   他轻嘲。   “你是这么想的吗,会觉得得意吗。觉得只需要一次又一次消磨我的耐心,就可以等到我认输?”   助理紧紧抱着自己的平板,已经不敢说话。   空旷的房间里,乔谅的声音放得很轻,也随意。聊天一样轻描淡写。   “那你就好好等着。”   他甚至撑着侧脸,微微歪了下脑袋。   “也好好看着。”   青年下颌半抬,镜片闪烁。凌厉狭长的眼微眯,闪烁熠亮清高的坚定。   “我会一步一步,走得比你想得还要高。”   这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伴随夜晚的风声。   房间外技术部的员工还在加班,键盘鼠标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微开了一个小缝的房门外传来。   百叶窗在风里晃动。   几乎枯黄的绿植也在摇晃。   阴影尽数扑在薄言的身上,扭曲蜿蜒,再落在放在桌面上那张破碎的相片。薄言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助理瞬间毛骨悚然。   他不是CN总部的员工,而是薄言的私人特助。   比起CN唱片经纪公司内,大多数员工对薄言温文尔雅好上司的评价,助理对他的了解俨然更深。   金融世家出来的人,前瞻性和洞察力是立足的第一要素。   乔谅根本不知道薄言是不是在听,也根本不关心。他也许在讲实话,但更重要的是——   这场直播,有任何人提起CN、孟烬、薄言,都是理所当然。   乔谅绝对有所预料。   怎么?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视镜头,流露出只有薄言能够看出来的乌黑火焰,轻蔑又高高在上的挑衅。   这一场你来我往的对弈,本就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础上。   难道只准你利用我为孟烬铺路,把我的名气、热度、我的名字,都转化成数据化的东西。   就不准我把你踩在脚底下,利用你收割风评?   不止如此。   乔谅在直播里这样说,俨然是把CN、孟烬、薄言都架到道德的对立面。   一个企业发展的基础就是公信力,放任这样的言论持续发酵,对薄言非常不利。   助理脑子里这些想法刚兜兜转转了一圈,低头看了一眼屏幕。   【小乔哥…对你的想法真的有点改观了。。之前一直说你是死装哥,哎,其实你是硬撑哥,泪目】   【太辛苦了,这孤立无援的世界】   【宝宝说得很好,真的很看不惯这些为所欲为的资本家,凭什么拿人不当人看!凭什么觉得所有人都是可以被操控的傀儡】   【想起我被前老板压迫的日日夜夜。。资本家喊着梦想啊改变世界啊就冲上来画大饼了,而我真的只敢唯唯诺诺,现在想起来都恨啊,杀杀杀!】   【时常感觉社会是一个巨大的养殖场,有人是农场主,有人是牛马】   【当小乔哥的韭菜我心甘情愿呜呜】   【太帅了小乔哥,我全程猛猛截屏,好顶的一张脸!怎么会有人生气动怒的时候这么好看!】   【冷脸小乔哥让我嘬嘬[亲亲]】   助理扭头看薄言,却见他竟然像是没生气,竟然还笑起来。   青年薄唇微微勾翘一点弧度,眼窝下深邃的褐眸有些诡谲阴沉的黯淡。   他动动手指。   助理头皮一紧,以为薄言要开始编辑简要指令,让他们去做公关应对。   但是——   等等。   付款页面?   助理皱眉思考,暂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下一刻,助理就看到面前的屏幕倏然大亮,浅蓝色的豪华特效倏然从底部绽开。   【游客16666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10】   助理:“……?”   他瞪大眼,眼睁睁看着绚烂过分的满屏幕特效轰然炸开。   弹幕也跟着轰然炸开喧哗热议。   送完价值在588及以上的礼物之后,送礼物的用户发出的弹幕会全屏幕置顶,并覆盖金色闪光特效。   因此所有人都看得到。   【游客16666:我当然在看。】   助理:“……”   夸夸和惊叹的评论风向顿时逆转。   【前夫哥??滚啊!不要你的臭钱,只知道给小乔哥添堵的狗东西我要全部铜丝!】   【视奸狂吧你,恶不恶心,小乔哥直播才开五分钟就闻着味儿来了】   【最恶心的不会是真给他骂爽了吧?故意搞恶心动静吸引小乔哥注意的目的可算是给你达到了是吧?】   【你怎么敢进小乔哥直播间的!】   【忙着当舔狗,忘了收拾你了是吧呵呵】   【。。都能脑补这个地雷男,在看到网上怒骂乔谅说他实力不好的时候,一边想看吧这就是你离开我的下场,一边觉得这些人根本不懂乔谅又恨着爽到,还觉得自己很深情的样子了!!】   【用户Rain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66】   礼物特效不要钱一样狂撒。   乔谅直播间的数据瞬间狂飙,排到了直播日榜甚至周榜的第一。   Rain的弹幕也置顶:【你算什么东西,装什么。被宝宝当面冷脸骂是不是爽死你了^_^】   【点了Rain哥!】   【说实话Rain哥当嫂子我最放心,这位是真的娘家人。】   【用户哥钦定唯一狗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99】   哥钦定唯一狗:【你好像觉得哥新专爆火有你添堵的功劳?哥哪怕上天都和你没半点关系。   第一张新人首专金主霸榜一个月,第二张专辑书里被匿名提交到综艺锐评拿到全导师S级评分,你以为你狂推的艺人能凭资本运作就碾压哥的天赋和努力?再练练吧[刀]】   【狗哥我也点!小乔哥的《书里》真的绝,我们老师都快把这首歌研究烂了!】   【用户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99】   我们当律师的都很正直:【薄少阔气,打赏礼物都居然整整八万。但是我一手滑,不小心比你多一点。】   【被抢了男朋友的可怜男人罢了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120】   被抢了男朋友的可怜男人罢了:【哎。薄言,我都不敢想你和乔谅谈恋爱的时候有多抠门。】   助理真的是看得汗流浃背。   倒不是因为被骂……被骂两句有什么的。   最要命的还是,这些阔少嘴上说说手里砸钱也就算了,打舆论战也算了!!是真的会对CN出手啊!   这才过多久,CN的股份就隐隐有了不甚明显的动荡趋势。   尤其是江柏川——   助理跟着薄言很久了,对他和江柏川之间积怨良久的事情隐约清楚。   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可小觑的年轻人。   他侧过头看薄言。   可薄言似乎并不在乎,甚至还在轻笑,“人缘不错。”   屏幕上目不暇接地飘着很多人的名字,大段评论混杂在绚丽特效中根本看不清楚。   乔谅唯独道:“Rain。”   薄言嘴角笑意微微顿住,眯眼,看向排行榜。   乔谅轻轻一喊,Rain这边打赏刚发出去。   【用户Rain赠送主播乔谅水晶人鱼*166】   Rain打赏的手指猛地顿住,隔着屏幕都感觉耳朵麻了一下。   光亮映在他的脸上,从下而上,喉结滚动了下。   乔谅微微皱眉,“别和他置气。”   大量礼物刷屏让屏幕完全爆满,看不见半点粉丝乐迷的弹幕。   乔谅的粉丝数不算多。   毕竟他的更新内容要么死装精致生活分享,要么就是巡演宣传和专辑发布预告,这也就导致——他本来不该有这样可怕的人气。   顺着直播日榜新进来的路人不明所以地感慨。   跳来跳去的人鱼!   好多!   好贵!!   在乔谅同等量级的博主中,这绝对会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东西,出现一次会值得好多粉丝刷屏感慨。   但是……   乔谅这里,也太多了。再一看日榜排榜的金额数,已经被打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   这人是干什么的啊?   完全不了解乔谅的路人点进他的主页。   新专辑销量涨幅在本就可怕的数据基础上,又猛地窜了一节。   眼看着是宣传和揽金的好时候,乔谅却只和乐迷简要解释了一下,然后径直把直播退掉。   Rain盯着黑漆漆的屏幕愣神。   下一刻,屏幕重新亮起。   【乔谅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通话……   等等,视频通话!   Rain头皮一紧,紧盯着手机,有些怪异的狂热感。   他手忙脚乱地把屏幕上还在播放的专辑暂停,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镜头遮住,最后匆匆往楼上跑戴了个口罩,才深吸一口气,在急促的铃声里手心发冷发汗,点了接通。   脑子里的思路好乱。   为什么已经开了直播,还是会另外打视频给他?   没来得及再想什么,屏幕倏然亮起。   Rain看到乔谅的脸。   他似乎走在路上,刚离开工作室。   光线明亮,挺直肩膀撑起衬衫的肩线,黑色衬衫熨帖规整。黑发的影子落在眼皮上,泪痣漂亮。   一双幽邃平静的眼睛,透过微微反光的镜片看着镜头。   ……也看着他。   Rain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明明还是乔谅的专辑数据,不断飚高的数据和不断刷新的评论。   很远的乔谅,又很近。   Rain:“宝宝…”   这次,Rain终于看到,乔谅每次对他这个怪得要死、又腻味得奇怪的称呼,做出回应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   表情还是疏冷傲气不形于色的。   只是眉峰微微挑起一点,嘴角也像微微翘起,寡淡冰冷的脸上舒展开一点点柔和。   像是带点“又来了”的无可奈何。   “嗯。”乔谅回应。   Rain看到他脸上那些细微又很有意思的微表情,真实地看到这张脸被风吹起头发和睫毛。   心口都缩紧,脑后一阵酸麻蔓延到尾椎。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回答他的时候,乔谅是这样的表情。   “平台会扣钱的,不划算。”乔谅说,“我把你打赏的那部分先还给你。”   Rain立刻道:“不用!”   那样岂不是还要宝宝自己倒贴。   他说:“这点钱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觉得薄言太嚣张,给你长点面子。让他知道你也是有人撑着的,以后对你动手紧着点脸皮,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Rain声音向来柔和清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冷沉可怖了些。   他话音一落,乔谅就道,“我不想欠你太多。”   乔谅一路下行,走进了电梯里。   Rain声音又轻了下来,“这怎么能算欠呢?我看到宝宝的事业一点点爬起来,就已经很满足了。”   乔谅:“不太明白。”   Rain:“嗯,就当做是一个养成游戏?”   他笑起来。   “想要你得到更好的待遇,总是需要氪金的。”   “这笔钱投入游戏,大家说我是厨力拉满的单推人,但在现实中怎么就变成亏欠?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回报,是我自愿的。”   “我是事业粉啊。”Rain最后说。   乔谅沉默。   Rain看到他往后倚靠,挺拔脊背抵在了古铜色的镜面纹理上。   A城的灯火静谧又喧嚣,每一间小小的格子都容纳了数不清的汗水和怨言。   他的头发在冷风中吹起,乔谅在短暂的停顿后叹气。   “事业粉?”   Rain一愣。   “……纸片人是不会塌房的。”乔谅轻轻地说,“而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就比如……”   乔谅尾音微微拉长。   他眼帘低垂,半阖着狭长幽邃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屏幕。   时间被线性拉长,变成蜂蜜糖浆一般粘稠地往下坠。   “你没有发现吗。”   乔谅的声音清冷。   羽毛一样,慢吞吞地,从耳边擦过去。   Rain心跳在某种预感的催促下急剧加快,耳边被呼吸声充斥:“什么?”   “我在,勾引你?”   Rain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用力收紧、痉挛,复杂狂热的情绪被推燃达到顶峰。 第042章 又揍上了哥   Rain的心情无法言喻、无法表达、无法形容。   风好像从他空荡荡的大脑洞穿。   一瞬间他觉得不太对劲,他闷热窒息,又狂热又感到不明所以的惶恐。可这风又带走他全部疑问、全部烦恼,全世界只剩下乔谅的脸这样清晰。   他应该怎么回答。   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Rain嘴唇张合了下,大脑宕机,胸腔火热。根本没能想好怎么回应,只能听到可怕的心跳、可怕的呼吸,甚至完全忘记自己身处哪里。   “叮——”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刺入他的神经。   Rain猛地回神,嘴唇翕张了下,下意识想拒绝,却又没办法,“我——”   “吓到了?”   乔谅注视他,侧了下头。   “开玩笑的,只是列举一种情况。”   青年的声音清冷,很正经。   正经到“勾引”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都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我只是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毫无缺点的人。”乔谅定定看他,“也不要太相信我了。”   “……”   时间凝固,风不再有回音。   Rain想松口气,又觉得心口沉甸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过山车一般的心情,喃喃,“别开这种玩笑,宝宝。”   电梯门打开,乔谅在车库一路直行,坐进车里。外面的灯光靡乱落在侧脸,睫毛根根分明,侧脸轮廓略显不近人情的锋利。   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瞥向镜头。   “你好像很失望。”   Rain立刻回答:“没有!我真的是事业粉。”   乔谅:“嗯?好的。”   “而且……”   Rain抵着额头。   手都被乔谅简单又轻松的一句玩笑话,吓得满是冷汗,甚至轻微发抖。额头又发烫。   他拿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可眼睛却暴露无遗。瞳孔色泽偏浅,比金琥珀的颜色更深,像清茶。   很和煦的一双眼,注视着乔谅,声音有些略低的滞涩,“宝宝。”   乔谅直视前方的视线被他的声音拉扯过来,流动的光线在他眉眼闪烁,睫毛低低掩着点眼珠。   乔谅眉眼冷淡,理所当然地应声,“嗯。”   他似乎很不明白。   这个称呼到底有什么魅力,让Rain这样欲罢不能、百念不厌。   Rain耳骨轻微发麻,忍不住拿手背抵着额头遮住眼睛。   实际上让Rain上瘾的从来不是这个称呼。   而是乔谅的声音。   “嗯。”   ——这样一个,每次都会随着他的称呼轻声回应的,简短音节。   还有他的表情。   太顺理成章了,纵容默许的态度放开了好多界限。   好像不止是喊“宝宝”。   喊别的称呼,他也会看在你是粉丝的份上,一视同仁,无奈又平静地应下来。   Rain忍不住想,他得到的真的不是特殊的待遇吗?   如果乔谅真的在勾引他,那他已经成功了。   根本不可能不成功的。   但其实什么都不需要。   不需要勾引的手段,也不需要耍花招。甚至都不需要和乔谅在一起。他也会站在乔谅这边,理所当然。   空气寂静下来。乔谅率先终止了这次聊天,言简意赅,“开车,挂了。下次聊。”   Rain有些怅然,轻声和他告别,“拜拜……晚安。宝宝。”   乔谅隔着屏幕注视他,眉梢微微挑了下,“嗯。”   乱拂的黑发擦过他白净的侧脸,光影落拓变化,有种颓靡清冷的随意感。   “那……”他翘了一点嘴角,话音很淡,“明天见。”   笑意很微弱,被缭乱的发丝遮挡住。   但是只是这微不可察的一点,就叫人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Rain直直看着,心口一路酸麻到了尾椎骨,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通话被靠近挂断,画面被定格。   手机在长时间的未操作中息屏,最后在灯光中映照出他自己戴着口罩的模糊面孔。   明天见……   是什么意思。   明天还要见吗?   视频吗?   不应该。   不对劲。   但是……   Rain攥紧手机,深吸一口气,无力地低头抵在发烫的手机上,手都在发抖。   但是他甚至觉得不够。   听乔谅的声音,看他的脸,和他保持联系,都不够。   他好想……   和乔谅真真正正地,见一面。   *   A城是薪火不熄的城市。   阴暗角落处绿植摇曳,楼梯转角的光线不断往下坠,流动的尖角随着脚步迁移而渐渐融化。   薄言下行。   比起电梯,他在层数不高的时候,更喜欢走楼梯。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出他儒雅的脸孔,耳机连着江柏川嬉皮笑脸的恶毒咒骂,而薄言只是风度翩翩地微笑。   昔日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但现在说是仇人也差不多。   如果说江柏川是乔谅认识的第一个富家子弟,那么薄言就是第二个。   他们不愧是朋友,都是一个类型。   江柏川爱笑,看起来无比开朗人缘好,做再残暴、再恶劣的事情也会嘻嘻哈哈地和人打趣。   薄言也是。   儒雅温和的笑容焊死在他那张脸上。不了解他的人,绝对会觉得他是个年轻的绅士。   两个人的人缘都不错。毕竟家境显赫,但又没有江帜雍那样目中无人的傲气。   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很友好。   毕竟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流露友善的态度,那么大概根本不会有人能进他们的眼。   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财权很轻易地滋长恶欲。   他们当时很喜欢玩的一种游戏,叫做“扶持计划”。   选择一些家境穷困、成绩优异的人加入,邀请他们出游、为他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做到这一步,对江柏川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手里的书,从高数基础变成奢侈品杂志,再变得越来越厚。   看他们的清高破碎,傲骨被打烂,在金灿灿世界里浸淫到失去自我。   眼花缭乱的世界是何等的极乐天堂,足够让他们忘记自己寒窗苦读进入A大曾有怎么样的努力、怎样的追求,轻易变成贪婪的魔鬼。   钱权名利都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他们已经被推上赌桌,劣质烟草中传递的信息让每一个人都患上红眼症。欲望,就像咳嗽一样隐瞒不住。   然后江柏川再故作不解。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往往会得到怒吼,咆哮,无力的埋怨:“明明是你!是你们!”   “怎么了朋友,为什么要这样指责我?”薄言关切道。   江柏川也不理解,蹲下来,笑嘻嘻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诚恳地说,“是我们好心,给你们提供往上爬的机会;是你们不够坚定,才让这宝贵的机会从你手里溜走啊。”   “没有任何一个选择是强迫你做的。”   “我们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吗?”   偶尔心地善良一下确实很有意思。   越是那种一门心思学习,脑子死板有点聪明,想着冲破阶级的人,越是让江柏川觉得,让他们放弃本来的理想很有意思。   江帜雍说他很贱。   确实,薄言也这么觉得。   江柏川小时候很喜欢拉小提琴。不是因为他拉得多好,恰恰相反,他毫无音乐天赋。   而是因为他一拉小提琴,所有人都会被他的巨大噪音干扰到——还不敢评价他,对着拉锯子一般的声响叠声赞美。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但是遇到乔谅后,江柏川改变了想法。   他的室友是山沟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孤苦伶仃性格坚强。极高的自尊心,让他从不会把自己的脆弱暴露人前。   但在江柏川眼里,一切都没有遮掩的余地。   他学习并不轻松,大半夜还会在窗帘遮挡下被子里偷偷用功。   家境也实在很烂,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不在乎。   其实,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吧?   他的穷酸,勉力维持的、薄如纸般的尊严。   还有和他的穷酸……丝毫不能匹配的野心。   最可笑的是……   他好像真的觉得,只靠自己,就能走出来。   江柏川的手挂在乔谅的肩膀,很快就被乔谅拂开。   那双冷极了的眼睛带着点厌恶下瞥,极力隐藏都还是渗透出来。   江柏川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但没有生气。   “干什么呀。”他抱怨起来,笑嘻嘻地弯着眼睛说,“我可以帮你的,小乔。”   “一直帮你。”   那时候,薄言就站在旁白看着。   富丽堂皇的包厢,晦暗的光线。江柏川靠近的时候,直勾勾看着乔谅冷白的侧脸。   他的朋友。   失去冷静,失去秩序性,失去恶趣味。   看着乔谅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势在必得。   “只需要……你和我在一起。”   在以往的游戏,江柏川从未让自己真正入局。   “笃、笃。”   异常的声音让薄言倏然回神。   他已经走下一楼,拐弯步入地库。   惨白光线并不能驱逐黑暗,而是将更重的颜色层层压进盖住他鞋面的影子里。   站在面前的,赫然是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兜帽的青年。   青年抬起头。红色的头发从兜帽阴影底下被风吹出来一点,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咬着烟的削薄嘴唇。   “薄言。”   “你是?”   薄言站在阴影中,一张温和的脸露出些疑惑来,脚步却缓慢后退,单手握着手机准备拨通紧急号码。   然而什么都没来得及。   那人飞快靠近,然后。   “砰——”   他的腹部被人靠近,狠狠地擂了一拳。   耳机掉在地上。   巨大的力气让兜帽从那人头顶滑落,在毫无人气的光线映照下,红发在风里肆意吹荡开。   “咳——!”   薄言弯下脊背踉跄,低下高贵的头颅。   剧痛几乎打乱了他的思绪。事情脱离掌控让他无可遏制地愤怒起来。他仰起头的一瞬间,一只手顿时按住薄言的头发把他死死摁在了车窗。   “砰!”   又一声震响。   他甚至没能看到这人的脸。   只是在剧烈的疼痛中微笑起来,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奈道,“朋友,我有哪里得罪你了?”   年轻人的声音吊儿郎当,取下手里的烟碾在薄言的手臂上。   “滋滋。”   他稍显夸张地模仿烟头烫在人皮肤上的声音。听到薄言隐忍的轻嘶,就笑起来。   男生身上有一阵醇烈的薄荷酒味道,笑嘻嘻地提起他的头发。   薄言压抑住剧痛,冷静地思考。   寻仇?   还是……给乔谅报仇?   无论是哪一种,事后他都能有千百倍的方法把此刻的屈辱偿还回去。   保安巡逻队十分钟就会巡逻到这里。   监控也会让他无所遁形。   无法抵挡的蛮力掐住他的脖颈。   “不能是。”   砰!   薄言的额头被用力地掼到坚硬的车窗,剧痛和巨响让他头晕眼花。   “单纯地——”   砰!   “看你!”   砰!!   “不顺眼吗?!”   砰!!!   薄言感到额角火热,青筋不断跳动,一股温热渗透蔓延过眉骨,落入他的眼里。深夜的寂静让他血液的沸腾愈发清晰。   寂静。   只剩呼吸。   后脑的头发又被提起。   “真麻烦。”   薄言轻笑着,拿手擦了下额角的血渍。修长苍白的指节上,血一路向掌心攀爬,浸染了腕部的绷带。   他似乎并不动怒,但一张英俊的脸有些儒雅的阴森。   额角发丝和血液黏在一起。暗沉沉的眼眸弯起,无奈地感慨。   “欺负病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说是吗?”   “沉阳。”   “喂!那边的人!”巡逻的保安队发现这里的异常,手里拿着电筒和电棍呵斥起来,声如洪钟,“停下!不然我们报警了!”   背后的人手一松。   薄言转过身,看到穿着冲锋衣的高挑男生把两手举起,无辜道。   “误会,都是误会。”   他笑起来,“这位,是我的哥哥。”   “家庭纠纷。”他亮出手里的身份证明文书,“犯不着报警。” 第043章 又去死了哥   CN公司为乔谅接连加班开了几场大会。   戴着眼镜的经纪人撑着桌面。   “从9.22日下午专辑发布,到23日的黄金24h流量期,乔谅的数据已破2900万!全平台专辑日周月销量全部断层NO.1,年销量已经挤入了TOP10——”   室内空旷,偌大的办公桌长长地延伸。   一片寂静。   孟烬低着头,二郎腿翘着,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懒洋洋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吊绳打结。   拆开,又打结。   经纪人话音严肃,“这个实绩不少有名气的歌手都有过,但问题在于——现在已经,九月底了。”   音乐榜单的算法为累加。今年一整年,已经有好几首出圈大爆作轰轰烈烈地宣传过。   有人接话,“比如当前榜单TOP1,今年大爆的亿级单曲《礼拜》,曾经也是被粉丝狂热吹捧过全网断层第一的。”   “对,这首歌多方面的顶配,词曲都无比优异,演唱者曲微也是首屈一指的一线大歌手。”   “今年TS20盛典五大三金的奖项里,他起码占据一半。”   “也被称为今年最有希望在WIN场馆开演唱会的歌手之一!”   “…而乔谅发布新歌才两天而已,他节节攀升的数据亮眼到可怕,保持这个趋势继续发展,他有望在年底和曲微一战高下。”   “之后我们公司的几个艺人出歌一定会受影响。”他们说,“只能往后推延。”   气氛很严峻。   尽管不少人对乔谅的态度都算得上是欣赏,但立场的对立让他们无法坦然恭贺自己的敌人。   ——何况因为乔谅,CN的股价已经动荡了好几个百分点。   敌人赚钱,就等于自己的亏损——市场的流量是有限的。这个道理,所有人人都明白。   在专辑《谁》发布之前,大众眼中乔谅的对手是沉阳。   同为顶级乐队主唱,响盒子和Rich之间的争端不断。甚至在前不久的巡回演出中,乔谅被沉阳压了一头,因资历问题,只能让位做压轴。   但是《谁》发布之后。   无论是沉阳粉丝,还是乔谅的粉丝,又或者其他人眼中——   乔谅的对手,已经赫然变成了另一个层级的人物。只要能和曲微有竞争的实力,他就已经能从乐队歌手的框架中跳出。   这种潜移默化但又理所当然的变化,彰显乔谅的实力,和可预料的远大前程。   有人忽然喊。   “孟烬!”   呆在角落的人抬起头。   他黑发黑眸,身高腿长,脊背微弯,略透出些懒散。   穿着乔谅的经典款白衬衫,耳朵上好几个耳钉孔,但他的耳钉早摘了下来。   毕竟乔谅从不会戴耳钉。   “虽然形势严峻,但对你来说不一样啊。”经纪人说,“是你乘风而起的契机,我们会在这周之内给你安排新企划。”   随着时间推移,孟烬的新专辑和乔谅拉开的差距已经愈发明显。   他是花大价钱捧出来的,但投入和他带来的回馈不能成正比。   所幸孟烬的初始定位就是在蹭乔谅的热度。   他现在也可以继续蹭,乔谅越火,他越要蹭。被骂得越凶,他越要蹭。   只不过要说立人设,乔谅是真的会搞。   一场直播,CN唱片的薄言亲自到场给他送热度。砸礼物的几个id身份不明,但却都十分显赫。   这场直播只持续十分钟不到。但礼物满天飞,硬生生砸到了月榜第一,拉下第二名几十万的差距。   引动的热度,让更多人去关注乔谅说的话,去关注他新出的专辑。   孟烬也看了,他觉得乔谅说得挺对的。   “权利、金钱,是无所不能的,足够让一个人的脊梁骨为你塌下来,跪地求饶,否则生死不能。”   他点进去的时候,乔谅正在说这句话。   青年帅得扎眼,苍白指骨撑着脸,睫毛根根分明,隔着屏幕也气势汹汹地吸引人的视线。   与他瞩目的一张脸割裂的,是他平静的表情。青年鼻梁架着普通的无框眼镜,眼眸乌黑,很镇定。   毫无情绪的一张脸,轻易吐露残忍的字眼,揭露的却是脆弱的自己。   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在示弱。   却又很轻松地,让人在某一个瞬间里,从被他那张脸吸引的魔怔中倏然清醒起来。   沉默的求救。   孟烬想。   清高也许是假的,但这个人很犟种好像是真的。   他要人看到他遭遇的危险,可又不愿意说一句“帮帮我吧”;替代这句话的是,“我会和他厮杀到底”。   这透露的一点点脆弱感,就已经是他竭力能表达的全部了。   耳边是经纪人的话语。   “你也戴个眼镜,发个自拍。”他说,“以后乔谅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做学人精么,其实很简单。   孟烬慢吞吞地抓了两下头发,往后一靠,说,“知道了。”   一旁的玻璃灰蓝色。   乔谅带来的影响让CN唱片公司也陷入一阵阴霾。更别提其他竞争公司趁机对他们进行打击。薄言玩玩就放手不管,留下处理烂摊子的还是底层的打工人。   孟烬望着镜面反射中自己的影子。   他其实和乔谅不像,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但是鬼使神差的…   在会议室持续不断的争论,和各种数据化的论点被推出的时候,他从这样低迷又紧张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略微把松垮的脊背挺直,下颌微微抬起。   嘴角抿一点,眼眸半眯。   虚幻的影子透过玻璃注视他。   还是不像。   可是孟烬猛地打了个寒颤。   ……   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乔谅并没有太过自满。   对他来说,他碾压其他任何人都是理所应当,超越自己才是唯一的问题。   下一次他的创作,需要超越《谁》,攀上更高的高峰。   乔谅其实觉得薄言应该还有后手。   对他那样的阶级来说,CN的损失不值一提,对他本身的地位并没有任何威胁。   连乔谅的乐迷粉丝为之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的孟烬,本质也只不过是他随时可以替换的棋子而已。   他应该要把乔谅一步一步,戏弄猎物一样往死路逼。   逼得乔谅去见他,再逼得乔谅服软。   最后逼得乔谅失去一切,包括他的傲气和自尊,跌落神坛,卑微乞怜。囚在他的小小牢笼里,等到他玩腻了为止。   这对他来说很简单。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居然就在此停下。   ——直到乔谅在热搜上看到了沉阳的名字。   #沉阳打人#   高角度监控拍摄的地下车库,拐角的隐蔽处,红发狼尾的男生抓着对方的头发,一下一下用力地往车窗上砸。   “砰!砰!砰!”   触目惊心的声音隔着监控都能清晰地传出来,乔谅甚至看到细小的血花飞溅。   被他的肩膀挡住的脸儒雅俊朗。   乔谅一眼认出。   ——薄言。   他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直到这短暂的视频在拍摄者的抖动中结束。   评论沸反盈天,骂沉阳骂了个昏天黑地。   沉阳大概是又有空了,吊儿郎当地在评论区闲逛。   评论:【揍得好狠啊都飙血了,对方还好吗?沉阳疯了吧!!】   沉阳:【你要是知道我揍的是谁,你也会觉得我很爽[乐]】   【?】   【疯子】   直到有人从乔谅早期照片里面扒出薄言的脸。   薄言!   粉丝乐迷瞬间爽得热泪盈眶。   沉阳风评又逆转。   【@沉阳,懂了,那确实很爽!!】   【小乔哥吃亏沉子哥提着刀就上了,谁说我们宿敌不好嗑。今晚的超话就是同人的战场!】   【感觉谈过】   【+1】   【那可是薄言啊,不是据说很有背景超级有钱吗,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   沉阳:【最没种的那天,是我打小三的时候,我男朋友抱着小三让我别打了。】   【?不是?什么,呃?】   【你摊上麻烦了,薄言肯定要报复你……他小心眼到和小乔哥普通分手都记恨这么多年!】   沉阳:【说出来你们不信,其实是薄言同意我打的。】   【?】   沉阳:【[叹气]他说他痛苦懊悔觉得太对不起乔谅,甘愿以死谢罪。我说生命诚可贵,他说好吧那你揍我,往死里揍。我说不要我不想坐牢,他就硬抓着我的手按着自己脑袋往车上撞,然后说不怪我。】   【……哥你能别把大家当傻子吗?无语到有点想笑。】   沉阳:【真的,他还认我为义兄弟。过两天你们说不定就能看到我上新闻了。】   【哈哈哈哈哈】   【想到昨天直播小乔哥说的话我眼泪都快掉下来,只觉得沉阳还不够狠】   【直播真给我看碎了,小乔哥如果你是在虐粉那你真的很有一套,我真的被你虐到了。】   【现在距离我变成小乔哥死忠只需要他和我结婚了,小乔哥,为了成为TOP1你什么都会做的对吧[爱心]】   沉阳:【?】   【只有我在震撼吗?没想到当年一脸舔狗痴汉相的家伙现在变成阴湿男鬼了…】   【点了,真的好舔啊】   【可以让我和小乔哥谈吗?我从一而终地舔,绝不黑化给小乔哥事业添堵】   乔谅抽出一根烟。   为了新专辑的准备,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再碰过会伤嗓子的东西。   他把趴在肩膀甩尾巴的小丑摘下来,赶回了阳光房。然后去阳台,摸着打火机点了烟。   “啪嗒。”   一缕烟升起。   乔谅垂下眼皮,注视顶端的一点火星。   红色,明灭,在风中滴落。   乔谅被薄言那只满是血的手紧紧抓着。   狰狞的伤口痉挛着发热,手心冷如寒冰。温热的血顺着两个人交缠的手指,一滴滴,往下砸。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薄言的力气很大,几乎像是鳞片冰冷的蛇绞缠着乔谅。他微笑着,眼球充血,脸色苍白。   “既然你说过爱我,那就永远陪着我。”   乔谅承认自己利己、冷血,也很残忍。   薄言的偏激没有让他有半分触动。温热的血流淌到手背黏腻地呼吸,生命力的流逝,只让他感到厌烦。   他甩开薄言的手。   薄言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乔谅居高临下。   雪白的一张脸和黑色的头发,脸颊溅着他的脏血。   猩红的轨迹,顺着他侧脸,往下蜿蜒。   他眼底嫌恶的意味浓重又冰冷,泪痣都显得冷酷。看得薄言恨、怨怪的同时,为他这撕开的一角真实心口火热。   那天的风死寂。空气像是腥臭的水,如同黏腻的死鱼鳞片,游动在呼吸之间。   乔谅垂眸。耐心地,用干净的纸巾擦着手上的血迹。修剪干净的指甲上黏着带血的碎屑,清瘦的手背筋骨起伏。   他抬起眼。   泪痣落在眼睑,乌黑睫毛抖动。有能把人迷得死去活来的,矛盾杂糅的…   强大的脆弱感。   却阴沉、阴冷,恶劣。   “那你就……”   长睫耷拉下来,目光深黑,看蝼蚁,看垃圾一般。甚至轻蔑地勾扯了下嘴角。   清绝矜傲的一张脸,有着何等淡漠的锋芒。   “去死啊。”   话音咬得很轻,带着些低迷的冷感。   和对薄言说“比起江柏川,我还是更喜欢你”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语气。 第044章   沉阳变得有用了一些。   但乔谅不是很想在这时候联系他。   他脊背抵靠着栏杆,垂眼看手机,沉阳的名字早就被他挂上免打扰,放到角落去了。   懒得管。   乔谅想。   然而他刚放下手机,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乔谅侧过头,不耐地轻啧了声。   不去找他,但看来有人自己也会找上门。   他把烟捻灭扔进垃圾桶里,起身去开门。   “嘎吱——”   房门打开。沉阳靠在门外,冲锋衣外染着不太明显的血迹。一双略显凶戾的眼睛,随着门打开光线透出而微亮起来。   看到乔谅冷着脸不怎么耐烦地开门,沉阳反倒吊着眉梢笑起来,心情很好,玩笑般递出一只手。   “手疼。”   他说,“薄言的脑袋可真硬啊。”   他咧开嘴,故意开玩笑,“不知道刀砍上去是不是也这么硬。”   他的手指节宽大,长得粗糙。   在被公司挑中去选秀之前,也就是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沉阳做的工作时薪都很低。   白天套在闷热玩偶服里发传单,傍晚去汽修店做学徒。   乔谅去过几次。   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着黑背心露出手臂,穿着脏兮兮的围兜,戴着他奶奶毛线织的脏手套。卧在被顶起的车底,拧着眉眼鼓捣着。   俊朗面孔表情认真,在杂乱无章的背景里,过着勤奋又穷酸,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   等他忙完休息,满头大汗地抬手一抹,就会擦出一大片狼狈的灰。就这样借着空隙看到乔谅站在远处,他就会眼睛一亮,大声道:“乔谅——”   乔谅的心情就像看到一只刚在泥浆里滚玩、脏兮兮的狗向他狂奔过来那样,嫌弃地退两步,然后飞快走远。   沉阳跑得快,在学校的时候他是田径校队的。   他飞快就追上乔谅,绕到乔谅前面挡住他。   “跑什么!”   站在沉阳面前的乔谅身姿挺拔,衬衫干净。   和脏兮兮的沉阳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沉阳却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也察觉不到乔谅皱眉动作表达怎样的嫌弃。他把脏手套摘下来,里面原来还有一层塑胶手套。   他又摘了一层手套,甩了下被汗水泡得指腹发皱的手,用单片的湿纸巾擦了擦。   最后拿干净的手往口袋里摸,掏出一把糖递给他。   “给。”   少年很认真,“这个可贵了,就知道你喜欢吃这种贵东西。”   现在,这手递到他面前,指骨还有些发红。   揍人揍出来的。   乔谅淡淡抬眸,眯起眼觑他,只觉得沉阳满脸讨人厌的嘚瑟得意。   “啪。”   乔谅直接把他的手拍下去,转身就走。   沉阳嘶了声,甩着手,“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乔谅声音冷淡,轻嗤了声,“进来。”   沉阳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当然很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变成金龟婿。   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沉阳早忘了。   他弯着嘴角走进来,规规矩矩地把鞋换了,把门关上,两手往口袋里一插,就跟到乔谅的身边,“小丑呢?”   乔谅把阳光房的门推开。   沉阳蹲下来,哼哼笑两声,伸出手去逗,“又长胖了,丑东西。”   听不懂人话的小丑懵懵懂懂来蹭他的手指。   “砰——”   沉阳肩膀猛地一痛,巨大力道下他前倾失去支撑点,被直接踹翻在地。   他捂着肩膀抬头,隐忍低吼,“乔谅!”   乔谅单手拿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在他脸上,微弱的一点。   他居高临下睨他,泪痣乌黑一点,俊朗脸孔上面无表情,“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丑歪着脑袋蹭到他的小腿,“喵喵。”   沉阳坐在地面,手臂搭在膝盖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笑了声。他随手把凌乱的红发往后捋,拉开冲锋衣外套的拉链。   一束被包扎好的紫罗兰被他小心地从怀里拿出来。   窸窣响动两下。   是塑料薄膜压挤着。   “踹人也不提前说一声。”他抱怨,“差点就压到了。”   花瓣零散落下几片,还带着些露水。   夜晚的风很宁静。   花香静谧,Rain头颅低垂,捏着花朵的根茎转动,耐心地将有些枯萎的花瓣挑拣掉。   坐在一旁的金发少年一言不发,看着花发呆。   Rain看他一眼。   年轻人有健壮的躯体,黑色机械表箍在有力腕骨上。脖颈纹身让他看起来很有少年野性。   他常常对着手机一天看个八百遍,稍微有点响动就立刻弹起,然后没多久又放下。再有响声的时候就又立刻重复。   也许是失恋综合征。   Rain想。   可Rain开导别的也许在行,在这方面,他确实一窍不通、无能为力。   他有些无可奈何,“至于吗?”   就算看千百遍,不想发消息的人也不会忽然来短信的。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手机转来转去,唉声叹气,坐不住,站起来焦虑地走来走去。   “真的很奇怪。”他咬着牙,低声郁闷道,“其实我知道,他现在很忙,有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会给我发消息…但是又忍不住去看。”   “别看手机了,你需要做一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Rain又看了眼屏幕。   乔谅说明天见。   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发消息…   Rain只是他的粉丝而已。   除了一些工作事宜,他根本找不到理由去主动开口。   他微微皱眉,有些焦虑地扯着花瓣。   少年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镇定下来,两手抵在桌上,“我觉得他不是不给我发消息,而是在故意给我表现邀功的机会。”   “……嗯?”Rain略微有些茫然。   “不然他怎么不删了我。一定是哥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不理我也是在磨练我。”   Rain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总是可以给对方的行为找到无数说辞和理由?   他说,“你冷静点,这就是彻底分手的意——”   “我很冷静。”少年说,“哥总是这样,总为别人考虑,其实自己才过得最不容易。又憋着不肯说,总是这样硬撑着。品格又高洁,为人又正直,就是太善良了才总被人欺负……”   少年说着,抿直唇线,英俊面孔上,表情有些轻微的扭曲。   “但是善良、正直、高洁,怎么会是哥的错!这都是美好的,应该被爱惜的品格!错的是全世界而不是哥。我要把欺负哥的人全部捅死。”   Rain旁观者视角觉得一切都无比怪异,甚至可疑。   他蹙眉,有些看不下去,清醒地提示:“有没有可能,是你对他的喜欢美化了一部分的他?”   然后立刻得到反驳,“怎么可能?他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哥根本不需要美化,哥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Rain把手里的花重新插入花瓶,只好顺着他说下去,无奈道:“有多好?”   少年想了想,压低的嗓音明快了些。   “总是想着我,总是关心我。有些不善言辞,但他的爱都体现在行动上。很体贴,知道我一边耳朵不好,总是靠近我完好的耳朵讲话。”   Rain点点头。   少年又说:“我受伤他会很心疼,还会亲手给我包——”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话音戛然而止,镇定或者闲适全部荡然无存。   两个人同时一震,飞快低头去翻找各自的手机。   又因为这突兀的同步动作僵顿了一下,抬头对视。   “……”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有些尴尬的气氛怪异蔓延。   少年飞快检查了一下新消息,眉眼沉寂了瞬间,又忍不住笑出来,抬头,“我是因为失恋了,你又是因为什么这么积极?”   他说完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原来失恋是这种感觉。”   Rain:“什么感觉?”   那张从来没心没肺的脸孔上流露出一点茫然,灿烂的金发都像黯淡了许多。   “一旦闲下来,他的面孔就在我脑子里浮现。”   “总是听到他的声音,以为他在叫我。”男生说,“但是回过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Rain手指蜷缩了下,“其实我有点理解这种感受。”   “谢谢安慰。”少年有些酸涩地笑了声,“但是你又没失恋。”   Rain的确没有失恋,甚至都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他确实觉得自己是有点明白的。   和乔谅认识以来,或者说尤其是这几天,他的感受就是这样。   一旦稍微空闲,他就会想起乔谅,想起乔谅说过的那些话。   “想和你见一面。”   “要打视频吗?我现在有时间。”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在勾引你?”   每一个字都被他拆解,在大脑里惦记许多遍,解读许多遍。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让他心里又煎熬又无奈,忐忑到无法入眠。   在Rain沉默的时候,少年又开始焦躁不安地站起来,狗一样转了数圈。   他试着转移话题,“你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Rain和家里人相处时有个习惯,手机一定会关静音。但是刚刚响起的声音却是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Rain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最近有一个……”   他卡顿。   “一个……”   歌手?艺人?   他手指在膝盖愉快地点叩两下,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一个我很喜欢的人。”   少年立刻瞪大眼,“你要谈恋爱了?!”   Rain却又摇头,皱眉,笑容也收敛下来。“我们之间的差距也许比你想的还要遥远,也许谈恋爱是不可能发生在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少年:“明星,艺人?”   Rain:“差不多。”   少年:“哎,我男朋友也是。”   Rain微笑又重新扬起,“他最近刚做到了很了不起的事情,真的很为他骄傲。”   金发男生英俊脸孔上浮现一丝感同身受,以及隐晦的自豪,“我男朋友也是。”   “说起来,你谈过恋爱,应该有经验。”   虽然Rain觉得弟弟的经验也约等于无。   整天没心没肺一副傻乐的样子,被渣男骗了都不知道。   但是谈过总比他好。   Rain踌躇,思考,然后缓慢地问,“如果他明明是明星艺人,却主动和我语音、视频,甚至说过想和我见一面……”   少年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拧着眉毛嘶了声,“你别被骗啊。这不就是私联吗?”   “不会。”Rain温吞坚定道,“我不会被骗的,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呃,什么人?”   “外冷内热,性格坚韧,自强不息。”   Rain甚至希望用一切美好的词汇形容他。   “尽管得到与付出从不成正比,也绝不妄自菲薄。善良、温柔、坚定又有底线。我总是很想帮助他,可他却永远在抗拒我的帮助。”   少年一看他这幅沉浸其中表情虚幻、完全说不通的样子就忍不住龇牙咧嘴,脸都皱在一起。   什么恋爱脑啊。   这人要不是骗子他直接撞墙去。   Rain踟蹰了下,继续说:“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勾引你。”少年两手架在沙发上,说。   Rain呼吸一滞,极轻地重复:“勾引?”   “用利用两个字更恰当?”少年清醒地摸了下下巴,认真道,“明明知道和你之间的差距,却还是硬要越过界限,不是想勾引利用你的话,就是……”   Rain停顿两秒,慢半拍地攥着手指低声追问,“就是?”   少年手摊开,“就是,喜欢你。”   Rain倏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伴随阵阵火热嗡鸣,巨大无比地回响在耳边。   他还觉得口渴,伸手去拿水杯,可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他空空地忙碌了一会儿,少年觉得好笑,把手边没开的矿泉水扔给他。   “一句喜欢就让你不知所措。”   少年腿搭在膝盖上,咧着虎牙笑弯眼睛调侃他,“他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二哥,你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他。”   Rain伸手把水接住。   他没有和自己的亲弟弟说,他喜欢的人刚失恋不久。   他的教养让他觉得,隐晦地对一个刚失恋的人有想法,是道德上无可指摘,情感上却非常不正确、不应该,也是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   所以追根溯源,也许不是乔谅的做法有问题。   是Rain的心思不正。   少年只是来家里坐一坐,很快就离开,走之前还提醒他。   “你小心点吧。”他说,“别被骗了。”   Rain无奈地同他说,“你才需要小心一点,我看你的男朋友总觉得很奇怪。”   偌大的别院里渐渐沉寂下来。   Rain有些无聊,乔谅的新消息迟迟没有发过来,但时间已经渐渐逼近零点。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盯着手机,拿起果篮里的水果来削。   一旁的保姆立刻道:“我来吧!”   Rain抬头,温和道,“不用,解个闷而已。阿姨去忙吧。”   他退圈之后去做了全球旅居摄影,这样的工作注定他会跋山涉水,越过山岭高地,去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而这些时候,他是不可能像待在家里一样带上保姆的。像削水果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足够熟练。   但也许因为太过分心。   他才削两秒,视线就偏移。   紧跟着,指腹猛地刺痛。   青年慢半拍地低下头,看到鲜血已经浸出,顺着苹果表面的纹理,混合清爽黏.腻的果汁往下滴。   喉咙一阵莫名的火热干渴。   他放下苹果,略有些鬼使神差地想起弟弟的话。   很关心……很体贴……受伤的话会包扎。   他拿手机对着手指拍照。   Rain:【[图片]】   手机振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隔着床被嗡了一声。   乔谅没能留意。   窗帘拉得很死,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他靠在床头,头颅微低。清隽锋锐的侧脸被夜灯的光亮映起,长睫落掩着泪痣。一双眼虚虚半睁着。   苍白冰冷的手指抓着青年略长的红发,没进发根提拽。   腹腔下的部位紧绷着酸麻,一只滚烫的手慢慢贴合在他的小腹。粗糙地蹭动摩挲。   沉阳极轻地笑了声。   “第一次的时候,你完全不给我碰。”   那只手缓慢下移,托着他的腿弯抬起,往结实的肩膀上架。然后侧转过脸,温热湿润的嘴唇亲他有些沁凉的膝盖骨。   枯糙的红发蹭过皮肤。   激得乔谅大腿微微一收,把沉阳的脸往里扣合了下。   乔谅提着他的头发,轻啧了声。   声音有些轻微沙哑,痒得人耳骨发麻。   像轻蔑,像不屑,厌恶道,“我也没想到有人会有这种嗜好。”   那咋办。   沉阳就是有这种嗜好的变态。   他红发遮掩眼睛,扎得眼皮发痒。抿着嘴唇,心脏狂跳。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沉阳一定要爬起来和他理论几个回合。人的xp是自由的。   但现在算了。   有别的事情……更要紧。   沉阳压着呼吸,把棱角分明的侧脸往前凑,贴在乔谅腿心。   乔谅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蹭得呼吸一紧,皱起眉毛,不快地绷着脸扫了沉阳一眼。   高傲的乔谅理所当然地看扁一切低级欲望。   他高高在上,根本无法理解。   甚至保持轻蔑的态度。   ……这种没必要、还只能浪费时间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值得热衷的。   沉阳挺拔鼻骨顶在偏上的位置。   感触到的肤感温热细腻,冷幽的凛冽香气让他肌肉紧实绷起,完全无法自控地兴奋起来。   “阿谅。”   他也不管自己贴在哪,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自如地讲话。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有意的。   沉阳甚至笑起来,呼吸轻缓地吹过去。感受到乔谅攥着头发的手指瞬时收紧,眼神直勾勾地抬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温热的气流,野兽一般急促反复地吹扑着。   “…有点那个了。” 第045章 又威胁了哥   晨光熹微,穿透玻璃窗落入室内。   沉阳已经离开,走之前老实做了卫生。洗衣机运转着,灰色的窗帘被吹动起。   在大片黑白灰的简洁切割中,只有茶几上的紫罗兰略显出些生机。   与简洁风没有人情味的客厅相比,拥有超大落地窗的阳光房更让小丑青睐。   小丑不是讨人喜欢的小猫。毛色驳杂枯燥并不漂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一开始它的脾气实在非常凶悍,不好招惹。   哪怕怀着善意去接近投喂,也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两巴掌扇上来,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疤然后跑走,在帆盛楼下有着常猫不能企及的威名。   但现在真的变懒了。   变笨了。   还失去了自己的攻击性。   对待失去攻击性的小丑,乔谅觉得很有些不满。因此他总是会提着小丑的耳朵,以严厉师长的姿态耳提面命。   “我没有打算养你一辈子。”   青年皱眉。   “也永远不要想着撒娇就能留下来。”   小丑听不懂人话,喵喵叫直咕蛹着往他手上蹭。   乔谅表情冰冷,不为所动。他皱着眉毛,手指从耳朵尖往下,轻托起有些软的,毛乎乎的腮帮子。   小丑立刻眯起眼睛胡须收紧,呼噜噜地往他身上倒,柔软肚皮摊开。   青年一路摸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陷进柔软的蓬松毛发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他残忍地冷嘲道,“该减肥了。”   小丑:“喵喵。”   乔谅垂着睫毛,口吻傲慢:“我这里从来不养闲人。”   乔谅刚结束自己规律性的晨间工作。花半个小时做墙绘,再花一个小时健身,再监督小丑跑了十分钟的滚轮。   等冲完澡拿起手机的时候,Rain早已撤回的消息得到乔谅迟来的答复。   【早上好。】   几乎一夜没睡的Rain立刻回复:【早上好。宝宝^_^】   乔谅整理着自己的画具,收到一边,【你撤回了什么?】   Rain低头看看自己的创口贴,直想叹气。   怎么想的。   这点小伤口,居然有发给乔谅的必要,他真是疯了。   还好最后撤回了,没有在乔谅面前丢脸。   他回答:【无关紧要的东西。】   见他这么说,乔谅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把这个话题放到一边,他打开手机,扫了一眼热搜。和邵乐联系。   帆盛股权现在掌控在邵乐手里,可利用的价值很高。   点进聊天页面,邵乐单方面发了不少消息,基本维持在一天一条的频率。   【哥想你】   【哥今天也想你】   【哥我今天做实验的时候都在想你】   年轻的小孩是这样的,依赖性总是很强。   乔谅眼皮都没动一下,径直发消息。   【见一面。】   邵乐:【好!】   邵乐性格大大咧咧,已经全然忘了乔谅分手那天的大雨里是怎么说难听的话的。   只记得乔谅在大雨中苍白冷淡的脸,磕碰在额头的湿润温度,从睫毛往下坠的雨珠。   还有塞到手心的冰凉戒指。   以及话音很轻,坚定的话语。   “——等我有能力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复合。”   “等等我。”   他只记得这个了。   乔谅是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人,邵乐完全理解。所以他的目标也非常清晰,就是让乔谅的追求抱负都快点变成现实。   他转了下椅子。   收到消息的时候,邵乐正穿着格格不入的运动套装坐在帆盛前董事的位置。   在邵乐的引导下,早就告一段落的帆盛事件在今天被重新拎出来,登上热搜。   #帆盛大洗牌!ceo疑似换人#   #行政处罚待定#   乘着这个风口,管理层在邵乐的大刀阔斧整改下完全洗牌。   帆盛这样的中大型娱乐经纪公司,就算受到冲击,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但当时公司内幕被爆,大多艺人和企业高管都陷入危机动荡中。舆论危机直冲、受限不能公关也就算了,大面积的品牌合同解约也开始爆发。   最麻烦的还是,会面临许多行政处罚。   在恒森律所合伙人江帜雍的率领步步紧逼之下,没能得到任何转圜,甚至成为第一个行业典型。被权威报刊点名,着重批评“不可拉低行业底线”。   这种情况,处罚会更重。   ——也就是会被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最重要的一个字眼就是“杀”。   这个处罚一定要重,才能有足够的效用。这段时间收到的律师声明,都多到董事麻木了。   还有各种电话警告,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声音,薄言也根本没有出手帮他们一把。   他怎么都没想到。   只是因为乔谅而已。   只是因为乔谅!他当时只是想用一点手段强逼乔谅续约,转型偶像,竟然就会不可思议地走到现在的地步。   ——在这种危机时刻,有人愿意收购接手,其实也是好事。   “邵家?”   经纪人道。   这几天的折磨真是给他搞得心力交瘁,头发上的白发都更多了些。但还好乔谅这段时间在捣鼓专辑,没有空闲来报复他们。   他这才得以喘息。   “是,邵总让你去见他。”   经纪人头疼,耳朵后面的皮都提起来了,“搞什么啊……”   邵乐手下有顶级的专业谈判精算团队,把收购价压到董事几乎崩溃的地步。   但已经收购完成一周,还是邵乐第一次来参观。   他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帆盛占据这一栋大楼中五层的结构。位置很高,但在A城中心林立的摩天楼中也只是被淹没的一员。   背后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前董事与经纪人被邵乐点名列队在旁,在邵乐这个年轻陌生面孔下,略显拘谨。   不因为别的。   而是他进公司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吩咐助理,拿到乔谅的续约合同。   ……为乔谅来的啊。   那是真的不妙。   邵乐单手撑着脸,腿架在膝盖上,金发捋在脑后,很明显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   他翻看着手里早就给乔谅准备好的合同,右手尾指戴着乔谅送的黑色宽戒,些微纸张摩挲的声音碰撞着。   “八二分成。”   他随意翻看,眼皮痉挛,牙齿都快咬碎。   邵乐家教好,极有涵养。   礼貌诚实、低调友善地待人,是他的处世宗旨。   这会儿却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不可思议地喃喃,“我草你们大爷。”   “……”   办公室窗明几净,一片让人汗流浃背头皮发麻的死寂。   “签订后预合作明悦企业、臣嘉公司……”   他念得很缓慢。   董事和经纪人一声不吭。   少年抬起头,金发落下几缕。   琥珀色的眼珠里像是有着某种金色的沉淀。英朗眉眼与脖颈攀附静脉的疤痕与纹身,在皮笑肉不笑时格外有着野兽凶悍感。   哪怕他坐在椅子上,家底浇灌出的某种上位者气势还是让人会忍不住低头。   “这两个是做洗衣液和蚊香液的吧。”   在开什么玩笑。赚钱是不寒碜,就连娱乐圈的一线艺人代言平民品牌也不罕见,但十个里面就有十个是被坑的。   邵乐心里的乔谅应该去拍高奢香水。   拍那种高端广告,卖死贵的东西还被抢爆。鎏金的宫殿和洁白的月亮才勉强与他相称。   ——就算是偶像合约,也太离谱。   他们蔑视乔谅的天赋也就算了,甚至乔谅这么一张脸就明晃晃地摆在他们跟前,也根本没有好好运营的打算。   短视。   愚蠢。   这就是薄言千挑万选给乔谅的公司。   邵乐脑海中浮现这句话。   他一开始就没有给乔谅留退路,他预料到不会和乔谅在一起一辈子,更知道乔谅和他分手之后会落入怎样的处境。他要逼乔谅回头,向他求助。   邵乐牙关紧咬,轻轻地笑。   哥啊…   “甚至这也就算了,起码我记得这两家都是暴雷的吧。”邵乐咧开嘴,虎牙尖尖地笑。   董事侧颈紧绷着弹动两下。   暴雷在娱乐圈从来不是问题,互联网的发展速度太快了,今天的事情明天就会被遗忘。   都是可以被舆论运营起来的。   但在邵乐面前他当然不会说,他镇定道,“这些事情,都是小乔的经纪——”   “你叫谁小乔。”邵乐把手里的合同放下,笑起来,“注意措辞。”   空气中寂静了下,落针可闻的紧迫感逼人刺骨地蜿蜒。   如果不是帆盛忽然被爆出大瓜,干扰了他们后续的操作,那么这份合同就会送到乔谅的手里。   如果不是帆盛被强制禁ip24h,那么他们可以得到重新洗白的机会。   如果不是邵乐不出手收购帆盛,那么这仍可能是往后乔谅的遭遇。   他的天赋会被尘土掩盖,他会脱离自己擅长的环境,拍摄广告,零星赚一点钱。   邵乐垂下眼睛,思考后,给乔谅发消息。   【在帆盛见面吧,哥。】   很快,他收到乔谅的回复:【好。】   阳光落在少年的头发、肩膀,与结实的手臂上,他指腹摩挲着尾指的戒指。   “做错事情就要道歉。”邵乐说。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英俊,和阳光也相称,以至于显出一种灿烂的开朗和愚蠢。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经纪人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紧蜷缩的手掌也松懈。   还是年轻人,考虑事情的思维太过象牙塔。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而已,这很简单。   下一秒,他看到少年似乎毫无芥蒂地笑起来。   “我一向非常厌恶权势压人的感觉,但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这真是最好用的手段。”   地位,永远是没有地位的人才急于证明的东西。   少年弯着眼睛。   巨大落地窗透入光线,又被他的宽阔后背挡住。   阴暗背光面,他坐姿随意,腿翘在膝盖上。   金发落在眼皮,琥珀色的眼睛如同蜜糖融化般,有着一种可怖的熠亮。   “应该,不用我提醒吧。”   他轻声说。   “你们会知道该怎么好好地表达歉意的,是不是?” 第046章   乔谅这个人,一身缺点。   比如小心眼。   非常、非常的记仇。   连学生时代有人差一分险些超过他拿第一,现在他都能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更别提和经纪人的旧怨。这种想把他往死里坑的人,他当然也不会放过。   想要过得舒舒坦坦安稳退休,怎么可能。   如果乔谅不好过,那所有人都不要想好过。没错,他利己自私,会踩着别人往上爬;但他却双标,想踩着他往上爬的人,都会被他狠狠拽下来,一个都不会遗漏。   但没想到邵乐脑子清醒的时候还算聪明,瞌睡的时候就给他递了枕头。   既然他送上门,乔谅当然不会拒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会略带刻薄地想,这才算听话。   有权有势又怎样。   还不是要用来做他斩除异己的刀。   绿植的影子和乔谅的背影交融晃动,午后的阳光明亮地透过窗户洒落。   乔谅坐在沙发上。   他两腿交叠,肩宽腰窄,胸肌微微鼓起,非常漂亮又流畅的体型。   白衬衫衬得他清寒俊美,黑发散落显得清冷,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捏着一枚造型别致的飞镖。   经纪人之前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   乔谅不记得了。   他从不为不必要的事物浪费记忆。   乔谅只能隐约记得,他略带高傲地拍着乔谅的肩膀,跟他打官腔,说些看似柔和实则威胁的话。   不过。   现在也只能站在一边对着他点头哈腰。   “对不起,乔谅,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   乔谅心情平静,没有身份逆转的爽快。在他眼里,自己一直都是理所当然凌然众人的存在。   飞镖尾端系着红色的丝带,被拈在乔谅的指尖转动着。   略显廉价,不够昂贵。   但勉强可以被他用一用。   经纪人被他的沉默搞得不上不下,等待了一阵子,完全摸不清楚乔谅的爽点到底在哪里!   以他的认知,能想象到的东西有限。   邵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威逼眼神越发尖锐起来。   经纪人又一咬牙,拿出手机,手发冷又发抖地打字。   不到五分钟,他啪地把手机拍在了乔谅面前,呼哧呼哧地喘气。   乔谅挑眉看他。   经纪人咽了口气,垂着头说,“我已经在账号上承认了我做的所有事情。在这个我已经混了半辈子的行业,我已经声明尽毁,没有人会再肯要我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恳求。   “现在呢,现在你肯放过我了吗?”   乔谅低头扫了一眼。   他在自己账号上发了一条新微博。   【本人即乔谅在帆盛的经纪人王某,在此对自己这三年以来,在合法合规的制度范围里钻空子,对乔谅及乐队响盒子做出的重大影响供认不讳……[展开]】   在邵乐的那句语气状似开朗的威胁说出口之后,经纪人就再次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外表那样好糊弄。   而乔谅更不是面冷心热的人!   他的心都冷了下来,所以这个公告,他没敢有任何遗漏。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都写了上去。   评论里都快要把他骂死了。   【原来《金主》之前还有一个专辑企划!!你们怎么敢毙掉小乔哥的歌啊啊啊我杀了你们】   【重金求帆盛倒闭…】   【只有我好奇经纪人今天发什么癫忽然全部坦白了,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   【小乔哥你是不是后面终于有人了!!!!】   【贱人贱人贱人】   ……   热度涨得飞快。   经纪人怀疑是有人买了热搜。他哆嗦着嘴唇,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邵乐。   年轻男生刚刚放下手机,撑着脸,深邃眉眼望向乔谅。   可乔谅似乎仍然不满意。他清峭冷淡的脸孔低垂,鼻梁挺拔嘴唇削薄,泪痣在睫毛阴影下像在晃动。   一言不发。   邵乐看着乔谅,目光眯了下。   这样才好。   邵乐一点都不希望乔谅轻飘飘地就原谅别人。   那些人明明那么过分……拿乔谅的前途开玩笑。   他看久了,心脏咚咚地跳。   乔谅这种沉默中的蔑视很吸引人,好像别人在他面前跪地求饶,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清高。   让他……   想起自己那天被乔谅抓着头发用力撕扯,惨白雷光下他冷蔑刻薄的眼神。   真的叫他心冷,又很矛盾很带劲儿地点燃他的胸腔。   邵乐捻了下手指,笑起来,“怎么办啊,哥好像不想原谅你呢。”   经纪人说到底也是普通人。   他对豪门缺乏见识,也缺乏认知,他根本想象不到邵乐会在他的身上耍什么手段。   他只知道,他所见过最富有的人——帆盛的董事,在邵乐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地和乔谅道歉,忍痛割肉许诺了许多资源。   他嘴唇张合着,茫然。茫然中又滋生怨恨。   乔谅靠在沙发上,两腿交叠,姿态挺拔又颓懒,略微透出些青竹般的闲散。   他看着经纪人,对自己在狐假虎威的事情毫无自觉,甚至适应良好。   “陪我玩个游戏。”他歪了下头,面无表情,“我就先放过你,怎么样?”   经纪人一愣,没想到乔谅会突然松口,立刻迫不及待道,“别说玩游戏了,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什么都肯做!”   短暂的死寂。   乔谅耷拉眼皮静静看他,一双眼里幽邃平静,毫无情绪。半晌,才略显刻薄地轻哂一声。   权利啊权利。   真是好东西,让人仰望,让人畏惧。   “你有薄言的联系方式吧?”他转头,对董事说。   董事怔了下,迟疑点头:“有。”   “打个视频给他。”   很快,“嘟”声在寂静的空气中蔓延。   薄言接通,那张儒雅温和的脸上挂着纱布,血渗透出来,让他的英俊略显出些许狼狈。   邵乐紧盯屏幕。   一个豪门圈子里的人,大家其实都差不多彼此认识。薄言的母亲是国际银行的行长,他本身也是顶级财报的金融顾问。   其实常常会在慈善晚宴看到他,因为薄家是最喜欢开办慈善宴会的豪门。   薄言脸色苍白,褐色温润的眼眸瞥过懒洋洋支着下巴盯着他看的邵乐,又扫到乔谅的身上。   他直勾勾凝着乔谅,嘴角弯翘着。   那种眼神让人很不适。   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如同漆黑森林里的蝮蛇。   危险感迎面逼迫过来,从一个照面,就轻易从他的眼神中流露。   “小乔。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还愿意联络我。”他的声音低沉温厚。   乔谅没有回头,使唤经纪人道,“往右一点。”   “往左。”   “好了,就这里。”   乔谅抬起手,被掌心微弱温度捂热的飞镖被他抬起。   经纪人这时候再察觉不到他的意图就是傻子!   他真的有些崩溃,哆哆嗦嗦地靠着墙壁,背后是一张飞镖纸板。   又不敢躲,又不敢直视;又恨,又怨气,只能颤抖着喊叫,“乔谅,你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前董事更是骇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乔谅……这个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啊!你冷静一点!”   薄言笑意微微深了一点,“这是为我精心准备的表演吗?”   “很有意思。”他话音轻极了,柔和地说,“小乔,我会好好看着的。”   董事转头,满头大汗地道:“邵总!”   他似乎希冀于邵乐能管一管。   毕竟邵乐是在给乔谅撑腰。   他的身份地位都比乔谅更高,总该有约束乔谅行为的能力!   可一转头,他只看到邵乐定定地看乔谅的侧脸。   英俊脸孔上流露认真的迷恋,银蓝色的钻石耳钉在发丝间闪烁着。   怎么说呢…邵乐的心情。   说不心惊肉跳是假的,这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某种违背。   但是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哥出手,一定有十足的自信。   疯子!   两个疯子!   董事一把年纪,拿手机的手还在抖,就听到屏幕里薄言的声音,“拿稳一点啊。”   乔谅捏着飞镖瞄准,“害怕了?”   经纪人牙关发颤,狂点头,在乔谅这句话落地的时候感到一阵强烈的希冀,与剧烈反扑的愧疚。   乔谅:“不是你说,只要我肯原谅你,你什么都愿意做?”   经纪人再次狂点头,“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真的!”   乔谅这个疯子。   他绝对是在玩真的——   乔谅收回手,经纪人和董事都俨然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乔谅又毫无预兆地重新抬起手腕,眯眼,手腕一抖。   那枚飞镖径直飞射而出。   “笃!”   深深扎进了经纪人头皮外的五环。   经纪人近乎飙泪,强烈的懊悔瞬间冲刷上头,他爆发出一声杀猪般凄厉的惨叫,“疼!好疼!!”   根本没有扎到。   是他的幻觉太过强烈。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何等样子。狼狈得可笑,是不是有一瞬间觉得死亡逼近,是不是感觉到滔天的恨意?   经纪人死死闭着眼睛,大口喘气,脖颈和额头的青筋狂跳着。   好半晌,他如同一只烂蛞蝓一般从墙板滑下,几缕头发被飞镖拽着留在墙面,可这点痛已经根本无法令他在意。   他恍惚,恐惧,看着乔谅的身影。   薄言轻笑,慢慢地鼓起掌来,“精彩。”   乔谅转过头,直视镜头。   薄言的目光凝在他的脸孔上,微微弯了下眼睛。   这一次,乔谅连一眼都没有看经纪人,飞镖就瞬间脱手而出。   “砰!”   力度极大,毫无预兆地,钉在他耳边。   那股力道,那股风,用力砸在没有塑料膜的门板上,又滑落在地。   经纪人几乎连叫也叫不出来,惶恐地抖着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   “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乔谅,是我利欲熏心才这么做!”   乔谅没有理会他。   经纪人这种段位的不能被称之为敌人,也不会被乔谅放在眼里。他的那些手段对乔谅有什么影响?   充满荆棘的路,他不也杀出来了。没有邵乐,乔谅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他。   但能走捷径的时候,乔谅从不会多费一丝力气。   聪明又碍事的有钱人是用来当垫脚石的。   愚蠢的有钱人是拿来当狗的。   青年手里只剩一枚飞镖。   这一枚飞镖,被他抬起,半眯着眼对着镜头瞄准了两下。   站在镜头后的董事僵硬地收紧手指。   薄言一如既往地微笑,瞳孔却微微收缩了下,“小乔。”   错开飞镖的尖头,能看到他微阖上挑的眼睛。乔谅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果决阴狠的魅力。   被风吹动的发丝飞扬起。他讨厌阳光,可光却明显眷顾他,才会这样,让他从发丝到手指,都仿佛透出清冷圣洁的光辉。   邵乐看得完全头脑昏聩,心口酸麻。   “会轮到你的。”   乔谅那副悦耳到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略略放轻,就几乎刺激得人魂魄升天。   “别急。” 第047章   乔谅的飞镖,是江柏川教的。   这种娱乐性的项目,乔谅是不会去主动接触的。他觉得没劲、无趣,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薄言见乔谅的第一面,印象就是他顺着江柏川力道射出的一枚飞镖。   险些砸到他的鼻梁。   雨中的色调总是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痕印在窗户上。   复古风格的光亮里,一切其实显得十分晦暗。   球形的闪灯嵌在天花板,各色的光亮绚丽地落在台球桌上,也落在站在正中心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身上。   那双眼睛被染上瑰丽的色彩,清俊锋利的长相具备些透彻的少年气,隐隐皱了下眉。   幽邃凤眼里,平静得叫人胆颤。   “抱歉。”他道。   薄言盯着他,目不转睛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地转移视线,把门合上,轻轻笑起来,“好危险,差点打到我了。”   他的老朋友从背后拥着这个陌生人,肩膀微垮,把下颌抵在他消瘦的肩膀,笑眯眯地弯着眼睛,“没关系,我赔医疗费。”   “好厉害啊,小乔。”   又转头看向薄言。   “介绍一下,这是乔谅,我的室友。”   乔谅皱眉偏头,黑乜斜一眼,用手肘把人顶开,“别离我这么近。”   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单方面发展得十分亲密。但在这次见面之前,薄言不知道江柏川已经有了新的猎物。   这样的隐瞒,还是第一次。   第二次见面,薄言看到江柏川在教他台球。   乔谅俯身贴近球台,衬衫的衣角掖住,窄腰劲瘦又富有力量感的线条暴露无遗。   江柏川站在他身后,略略隔了一点距离。手轻轻挪乔谅的肘部,摆正位置。发丝底下灰蓝色的眼睛,带着浓浓的笑意。   “好聪明啊,我们小乔。”他笑着说,“学什么都很快呢。”   还用你说。   薄言从乔谅不带感情的眼里看到这几个字。   第三次是社团聚会。   乔谅喝醉酒和江柏川一起坐车回去。   乔谅酒量真的很差,喝一点点就会不省人事,还会硬撑着装没事,板着脸,谁都不理会。碰一下都没有反应。   江柏川像有多动症一样,手指捏捏他的耳朵、拽拽他的头发和眼睫毛,掐着他的脸转来转去。   两根手指戳着乔谅的嘴角往上扬,摆出一个清醒的时候乔谅不可能露出的微笑,然后狂拍照,憋不住地畅快笑出声。   直到一个急刹车让乔谅径直摔在他的肩膀,才终于算给他按了暂停键。   之后半小时的车程,江柏川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过。   薄言坐在副驾,全程观看。他没见过自己好友犯过这样的蠢。   也许是因为乔谅平时对他太过冷淡,所以他连自娱自乐都玩得很起劲儿,一点意外带来的接近都让他失去主见。蠢得不像样。   他们三个一直都在一起。   江柏川还是像过去对待那些愚蠢又喜欢把读书啊、理想啊的穷鬼那样,把乔谅带去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场所。   薄言期待。   当乔谅真的发生变化,从清高的有理想有骨气的人,变成那种无趣庸俗的样子,江柏川还会这样对他吗?   时间推移,事态变化。   A大是四人寝,乔谅的宿舍一开始只住了江柏川和他两个。后来薄言也搬了进去。   那天,薄言在宿舍里休息,忽然听到门打开。江柏川带着乔谅摔在床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音。   薄言抬起头,江柏川的床位就在对面。   他径直掀开床帘,正想开口,就看到江柏川把乔谅压在被子上。   乔谅闷着声音啧了声,不耐地小声道:“薄言可能还在!”   “不会啦。”江柏川笑着说,“他这个点有课,我看过了。”   他俯下身。   看得薄言眉毛一皱嘴唇一热,很快就是不堪入耳啧啧转合的一点水响。   乔谅抓着他的头发,指骨干净白皙,眉毛皱着,泪痣都像要被水浸湿。   有些不耐烦的隐忍,嘴唇闭得紧紧的,不肯放松。   就算这样,江柏川的兴奋和狂热依然肉眼可见。   野狗一样呼吸急促,透露出没见过肉味的渴望贪婪。   从嘴唇亲到脖颈、喉结、锁骨。   鼻子下巴把乔谅的衬衫顶开,亲在他的胸口、腰腹,亲舔得全都是湿漉漉的水痕。   乔谅仰起头,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压低闷沉的尾音。   真恶心。   薄言看得很清楚。   他面无表情,但是又控制不住地,有一点好奇。   和乔谅接吻是什么感觉?   毕竟江柏川看起来好像真的爽到了。   现在想想。   想抢好友的心上人这种想法,一开始就有预兆。   后来他也试着带乔谅去玩飞镖,捉着乔谅的手腕往前射,在乔谅喝醉的时候捏捏他的脸,挑两下他的睫毛,点着他的嘴角让不苟言笑的书呆子笑起来。   也会和乔谅接吻。   问他。   “这样亲你舒服吗?”他说,“比起柏川,我是不是做得更好?”   又或者。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喊柏川的名字,我不介意。”   他会把自己在乔谅身上留下的味道清理干净,没有让江柏川察觉到一点。   一如既往地保持彬彬有礼的风度;也坦然平静,不会躲开江柏川的视线。   甚至,在江柏川滔滔不绝乔谅相关的话题的时候,会略有些无奈地皱眉叹息:“好了,柏川。别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个。”   江柏川总是不耐地啧他一声,得意到眼角眉梢都挑起,又故意说,“你根本不懂他有多好。”   薄言也只是微笑,“啊…大概吧。”   ……   挂掉视频电话之后,薄言都还在回想乔谅的眼神。   这样汹涌直白的欲望的眼神,他有很久没有看过了。   他嘴角勾扯,扭头看向身边。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红发男生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架着腿。   薄言保持微笑,眉毛却不动声色地轻皱了下。   真是……   虽然和乔谅一个地方出来,但却这样粗鄙不堪,根本没有办法和乔谅比较。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被吹进室内。   沉阳胳膊挂在椅子上,耳机里传来中年男性的声音。   “过两天去把你脸上、耳朵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钉子取了,像什么样子?别人看了,还会以为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   沉阳耷拉眼皮,撇嘴。也不管薄言还在这,眉毛高挑无声叽歪学两句,然后回答:“嗯,知道了。”   “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子,回到季家,就代表季家的脸面。”父亲又说:“你那个乐队也别做了。”   “我和我队友磨合相处了很久,我走了对他们也不好交代。”沉阳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耳机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母亲淡淡道:“让他做吧,小孩子,有点爱好是很正常的。”   看起来是标配的严父慈母家庭。   但是薄云展才是这个家庭里掌控权利的人,薄言也是跟着她姓。   而和沉阳做了DNA鉴定的,管家口中的季老先生,在地位上比起薄云展来说仍有差距。   沉阳是在大概一周之前收到的未知短信。   短信另一边的人自称是薄家的管家,通过基因库的检测查验出他可能是季先生的血脉,邀请他赶赴B城做亲子鉴定。   沉阳其实不怎么懂豪门的弯弯绕绕。他没这个脑子,上学的时候脑子唯一的灵光都用在半夜逃寝去上网。   但是他再怎么蠢,也知道最基本的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   果然。   他到薄家之后,管家就开诚布公地和他商谈。   季老先生现在需要骨髓移植,但亲儿子薄言却无法配型,所以这时候才想起沉阳。   沉阳除了亲子鉴定之外,还做了骨髓配型。季老先生许诺,只要配型成功,他就会给他薄家二儿子应该享有的权利。   沉阳还是觉得这便宜来得太夸张。   给钱就行了,连权利都要给,是不是不太符合富豪的作风?   但结果很简单——薄言是薄云展的孩子,却不是季泊朗的孩子。   他是想培养他和薄言薄云展作对,两家财权的继承者必须是他季泊朗的血脉。   笑死,也不看看沉阳有没有这个脑子。   “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沉阳站起身,拍拍腿,“就这点伤,还非要来医院,都说了是意外了。”   季泊朗给他粉饰太平的速度是很快的,他现在恨薄言恨得不得了。   在乔谅的视频电话打过来之前,沉阳幸灾乐祸地听季泊朗数落薄言最近的蠢货行为,数落了整整十分钟。   哈。   沉阳悄悄录了下来,发给了乔谅一份。但不知道那个大忙人又在忙什么,半天都不回。   他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薄言却蓦地开口道:“为乔谅做到这种份上真的划算吗?”   沉阳脚步一顿,看着他,挑眉。   青年儒雅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微笑,他像是很疑惑似的,“我不明白,你明明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吧?”   沉阳笑了声,插着口袋靠近。   “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沉阳眯了下眼睛,很轻地笑了声。背光的脸孔桀骜英俊,眉钉显出些不羁。   “比如你就想不到,揍你几下而已,我的福利待遇提高了一个阶级。”   薄言笑意不变,一双眼上扬透出些锋芒,轻呵了声,“小乔的确是这样的人。适当给予宠物嘉奖,总是让他们更有干劲。”   “所以你安分点。”   沉阳又不介意别人说他是狗,他都甘愿当小三了,难道还要脸吗。当狗怎么了,他又不是没对乔谅狗叫过。   “奖励给得大方一点确实很管用,因为我现在看你像看到一个会爆金币的NPC。”   沉阳咧开嘴,犬牙尖利。   真想现在拧着薄言的脸给他两耳光,然后发个视频给乔谅,做个没底线的赏金猎人。   可惜外面有保镖看守,沉阳没法轻举妄动。太可惜了。   薄言困惑道,“这点微不足道的奖励就能让你满足了吗?”   沉阳挑眉。   “你的思维好像已经被乔谅框定驯化,又或者是你从未接触过权利的好处。”他说,“当你拥有足量权势的时候,可以对乔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薄言的衣服保持整洁,纱布显出些病中的憔悴,而这憔悴让他有种既绅士又浪荡的错觉。   “再过分的要求。”   哪怕会让乔谅感到愤怒,耻辱,想鲨人。   他话音很轻,嘴角弧度深了深,“他也无法拒绝。”   “……哈。”   沉阳有一秒钟的心悸。   但很快,他虚起眼定睛看着薄言,吊儿郎当地笑道,“太久得不到满足的怨恨男鬼,都是像你这么喜欢幻想的吗?”   那可是乔谅。   真的落到那种地步,他只会趁着结合的时候仰头,用牙齿咬断人的喉管。   任由血液迸溅,泼到他的脸上…   或许,他的表情都不会有变化。   ……   病房的消毒水味道难闻至极,沉阳从走廊离开时被几个保镖目送,穿着西装风衣外套的青年和他擦肩而过。   沉阳闻到一股木质香气,这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久远的熟悉。他皱眉眯了下眼,眉梢挑了下。   像是……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一看。   那人脚步不疾不徐,走进薄言病房里。   薄言正低头看着腕部的纱布,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小叔,好久不见。”   青年看着薄言两秒,“刚回国是有一点忙,但是你受伤,我总还是要来看看。”   同样看起来儒雅温和,他和薄言带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   声音更成熟稳重一些,是年龄和阅历带来的厚重感。   他比薄言父亲小了整整十岁,正是青壮年的时候,温和都是年长带来的余裕。   镜片下暗金色的眼睛狭长冷静,强势感却如同灰烬一般燃烧起来。   比起不合的父母,薄言小时候和小叔相处的时间更多。   只不过当长大之后,薄言就与他有了隔阂,不过这无碍他对季疏礼的尊敬。   他向来会取人精华自用。   比如季疏礼待人接物从不出错,平等温和,与世无争。能够和所有人都维持良好的关系……这一点,薄言也模仿到位。   季疏礼推了下眼镜,“刚刚走出去的孩子有些眼熟。”   “他吗?”薄言微笑着,纱布缠着头让他显出些狼狈,但这狼狈也无损他的优雅和风度,“他是父亲新认回来的私生子,我的弟弟。其实我一直都希望有个兄弟,可惜他似乎并不喜欢我。”   季疏礼道:“薄言。”   薄言笑意收敛,“我以为,小叔知道我不是父亲的血脉,会像父亲那样厌恶我,避之不及。”   “当然不会。我看着你长大,情谊比血缘贵重得多。”季疏礼坐下。   薄言手指在腕部摩挲,些微疼痛和痒意密密麻麻地扎着神经。   沉阳和他之间的差距,何止是金钱和阅历。这二十几年的培养,已经让他和沉阳之间拉开一道天堑。   就像季疏礼说的这样。   父亲会知道,情谊、能力。都比血缘贵重得多。   “那个孩子叫什么?”季疏礼问。   薄言:“沉阳。”   季疏礼黑眸中忽然闪烁了下,抬起头,极轻地重复:“……沉阳?”   *   邵乐送乔谅回去的时候,有些无话可说。   他的手在戒指上反反复复地摩挲,挠着头发按着脖子呃呃嗯嗯好半天。   “听说学校来了个教社会心理学的教授,过两天就会正式上课。”他说,“深造回来不久的,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乔谅也没在意,“是吗。”   好吧,又失败了,邵乐再次换了个话题,说:“哥对他们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观光电梯一路下行,窗外的光在乔谅深邃眉眼流淌。   他抬了下眼。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变了,不再像你印象中那么清高善良,推拒你的帮助。”   其实就是懒得装。   乔谅心里轻哂,拧开矿泉水的盖子。   做有钱人真好,这瓶矿泉水就接近两千。虽然乔谅也喝不出太大的差别。   邵乐却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哥的错。说实话,我还觉得他们觉悟不够。”   不过没关系。   哥心慈手软,邵乐不会。   他这样想着,靠在背后的玻璃上盯着乔谅仰头喝水。   邵乐看着他嘴唇贴住水瓶透明的瓶口,吞咽时微凸的喉结滚动两下。   似乎留意到邵乐的视线,乔谅眼珠转了过来,眉头轻皱。   似乎不懂,喝个水而已,他又在这里巴巴儿地看什么。   他垂眸,把水瓶盖子拧起,电梯门恰好也打开。   邵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看着水瓶好一会儿,耳朵里轰隆隆的,他说,“这个是不是很重啊……我帮哥拿吧。”   乔谅瞥过他,也懒得出门再扔,顺手就塞给他。   邵乐立刻接住,手激动攥紧,胳膊上都是隐忍克制的青筋,好半天才能听到乔谅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怎么存在你这么没有脑子、也不记仇的人。分手那天我只是在最后三言两语做了一下挽回,你真的信了?”   乔谅刻薄道。   “正常人都会记得我前面说过怎样难听伤人的话吧?”   邵乐没有被他的刻薄打倒。   上次哥就是这么冷漠。   冷漠之后就是脆弱。   邵乐其实知道,哥也不想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   他上次是想用这种态度逼邵乐和他分手,这次是想让邵乐对他死心。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乔谅心里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他太清高太顽强,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邵乐心软成一片,几乎能猜到乔谅之后会说什么。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别来多管闲事。   现在我亏欠的一切他都会还给你的……两不相欠——这种。   可邵乐怎么想和他两不相欠?   他看着乔谅张嘴还要说话,立刻开口,坚定明快道,“哥,没用的,你就算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蠢货。   粘人的蠢货。   乔谅失语,转移视线,真有些不可思议,邵乐这种人是如何在豪门污浊腐烂的刀光剑影里活下来的。   真是幸福得叫人厌烦。   他已经送乔谅送到了门口,乔谅说,“别跟着我,就到这里。”   邵乐:“啊…”   他又开始抓头发,转圈,焦躁起来,最后说,“可以抱一下吗?”   乔谅扫了他一眼,伸出手。   邵乐眼睛一亮。   拥抱的时候邵乐好幸福。   胸腔被填满的感觉真的很快乐。人天生就是需要拥抱的。   如果他是一只蠢狗,只需要考虑现在的幸福就好了;可偏偏邵乐是人,他会很快想起这次分开之后又有多久见不了面,乔谅又会有多久不回复他的消息。   他低落地垂下脑袋,胸膛起伏,呼吸变重。   足足一米九五的健壮高个子,像粘人的大型犬一样,俯低身、佝着金毛脑袋,把下巴搁在乔谅的肩膀。   分离焦虑都要犯了。   邵乐蹭蹭,得寸进尺地小心说,“哥,可不可以再要一个亲……”   乔谅:“适可而止。”   好吧。   邵乐松开手的一瞬间,眸光却蓦地顿了下。   他皱眉,粗糙的指腹在乔谅后颈领口处显眼的咬痕上停顿一刻。   时间的流动显得窒闷。   “……”   他浓黑锋利的眉梢微微往下压了压。   关系发生了变化。   这次邵乐不可以再像上次一眼没有礼貌,急切不安地拉开乔谅的腿好好检查…让鼻梁顶着细腻凉韧的皮肤,仔仔细细,狗一样观察嗅吻,看会不会有膝弯到大腿内侧不断攀爬的糟糕痕迹,出现在冷漠不可一世的主唱身上。   邵乐咧开嘴笑起来,金发垂落,英俊脸孔上没有阴霾。   “最近是不是很累啊。”他声音低低的,“要好好休息,哥。”   乔谅敷衍地皱眉点头,推开他往外走,走过拐角,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倚靠在墙边。   穿着西装,条纹领带。   胸针是海一般的蓝,黑色的袖箍绑在手臂,结实的肌肉撑起布料。   “乔谅。”他道。   乔谅脚步顿住,“你怎么在这里?”   江帜雍抬起头,遥遥看了一眼还没有离开的邵乐,眉梢微微动了下,低头,“我在等你。”   乔谅:“不明白。”   江帜雍向来是个十足傲慢的人,要他去等待谁,简直不可能。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然后一直等在这里。”   乔谅抬起手腕看表,淡淡抬头,眼神淡泊轻飘飘在他的脸上剐过,“我在帆盛待了四十多分钟。”   江帜雍:“……是。”   准确来说,从江帜雍看到他再到他离开,总共应该是五十六分钟十三秒。   “一直在这里等着?”   江帜雍高高扬起眉毛,冷嗤道,“……怎么可能?也不是一直。”   他也有……呃。稍微走动一下。   谁会跟个傻子一样就站在这里傻等一个小时,反正不是江帜雍。   乔谅问:“你好像不想看到邵乐。是有什么话需要避开你的朋友,单独对我说吗?”   江帜雍一下子有点说不出话。   他深蓝的眼睛注视乔谅。青年耐心地等待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直视他。   “也没有。”江帜雍手指在胳膊上敲了敲,不太自然地转过头,说,“我给小丑买了点零食和玩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帮你送过去。”   “没必要,就是随便养养。”乔谅说着,面无表情地轻轻挑眉,“什么零食,有食品安全监管证明吗?小丑不吃杂牌子。”   江帜雍:“很贵的!”   乔谅:“杂牌也有很贵的,全是肉粉和诱食剂,不是好东西。”   江帜雍这几天狠狠做了一下功课。他立刻把手机打开,把购买记录给乔谅看。   乔谅靠过来。   江帜雍没敢退,但是头皮忍不住麻了一下。   鼻尖能闻到一点清爽干净的味道,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明明气味很淡,却又冷又香。   有点香迷糊了。   他僵着脖子板着脸,后背在出汗。   他沉默地拧着眉毛维持自己的傲慢和冷峻,倏然感觉手背被冰冷的力度托了一下。   很轻。   可江帜雍头皮几乎炸开,听到乔谅略有些不快的声音,“手别抖,看不清。”   青年说话的气流略微拂过指腹,江帜雍喉结滚动了下,“……抱歉。”   他把脸转开,梗着脖子让乔谅看。   而视线一旦远眺,就会看到站在不远处仍未离开的邵乐。   少年穿得很休闲,靠在大门口,手插在兜里。   金发,眉深目利,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气场隔着那么远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帜雍心脏跳得厉害,和邵乐远远对视着,忽然莫名其妙地,扯着嘴角笑了下。   真奇怪。   他在不快什么。   都分手了,还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乔谅道:“这几个还可以。”   江帜雍回神,立刻低下头,黑发垂落下来,“那我搬过来找你。”   乔谅点头,“可以。”   正说着,乔谅手机一震。   啊Rain的消息:【宝宝。听说你的工作室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介意我来参观一下吗?】   Rain:【乐迷群里很多人都说想看看^_^】   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屏幕,Rain耐心等待着。   乔谅工作室已经落地开始招人,有实绩在手,给的福利还高,乔谅早有准备,直接从帆盛挖了几个早就看中的进来。工作室不再是只有他们乐队四个人到处乱躺的时候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乔谅:【我现在不在。】   Rain心底遗憾了一秒。   乔谅:【但你要来,我就会去。】   Rain:“……”   他不禁用力攥住手机。   就算知道乔谅这样是对粉丝的福利待遇,很正常,真的很正常。一点也不特别。   可是,真的,很……   Rain真的不想想太多,也不想自作多情。   但他偶尔真的觉得,乔谅好像也和他一样,在静静地等待和期待着一场见面。   Rain:【那就下午四点钟?怎么样。^_^】   很快——   乔谅:【欢迎。^_^】   Rain看着这条消息好半天,愣了又愣。   身边的人看不下去,一阵恶寒,“你在笑什么啊!好渗人。”   “恋爱了吧,澹哥最近总是这么笑。”   Rain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到乔谅那张帅得要命的脸,在面无表情地打字,面无表情地说“欢迎”,面无表情地加上^_^这种无意义的可爱符号。   就不禁笑起来。   见面……   一开始拒绝和乔谅单独见面的人是他,可后面后悔一千次一万次的也是他。   Rain和乔谅在签售上见过很多次。   那时候也离得很近,能清晰又真实地看到乔谅的脸。   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人山人海的乐迷粉丝中,不值一提的一员。   这一次真的不太一样。   Rain很难再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是毫无私心的事业粉和爸粉。   他现在想去见乔谅的心情像准备去奔赴一场恋爱。   他可能真的,一开始就是梦男。 第048章 又抱上了哥   Rain虽然和乔谅约好四点钟见面,但两点钟就已经收拾好自己,在乔谅工作室楼下等着。   他提着给乔谅准备的礼物,明明早就过了弟弟那样毛头小子的年纪,还是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怀疑自己的打扮是不是太过夸张,思考佩戴的首饰是否隆重过头,礼物的价值有没有择取在合适的区间……   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甚至有些心虚,Rain甚至会考虑送一大捧鲜花。   Rain坐在露天咖啡店,两手规矩放在膝盖上。戴着口罩,认真思考了整整三十分钟要不要摘下。   今天阳光很好,风也很大。   秋季的桂花香漂浮起,枯黄的落叶从天上打着旋飘落。店里播放的歌曲正好轮换到乔谅的那首《书里》。   桌面忽然落下一只手。   那只手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Rain心乱如麻地抬起头,“抱歉,这里有——”   话音未落,他就注意到这收回的手上一闪而过的纹身,以及戴在手指上的戒指。   他心脏像被敲了敲,手指攥紧,顺着这只手往上看。   陌生的面孔五大三粗,“方便拼个桌吗?”   Rain不由得感到好笑,明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得远,他又在这里瞎期待什么。   不过这里的位置,有些太显眼。   Rain张望了下四周,把口罩往上提,帽檐压低。   “我正好要走,”他声音压得有些沉,话音和煦沙哑,“你坐吧。”   对方靠近的脚步蓦地一顿,忽然皱眉紧盯他口罩后的眉眼。   “你——你好像有点眼熟。”   Rain应对自如,耸了下肩膀,“是的,大概是和哪个明星演员有点相似。我听很多人说过。”   对方下意识点头,目光追着不放,“真的很眼熟,我看过你演的——”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脑袋四面八方地支出来打量。Rain感到不妙,抽身的脚步快了,转身就走。   迎面来了一群边走路边拍打篮球的学生,险些和他撞上。   那人不耐地摆手,“小心点啊!”   Rain压低帽檐匆匆错开对方的肩膀,淡淡瞥了一眼险些被弄脏的衣服,没有理会。   今天正好是中秋的第一天,在街道上来往的人流量很大。不远处的小孩滑了一跤哇哇大哭,他毛手毛脚的家长往旁边一倒,衣角挂到桌面拽动,瓷质的碗碟在地上摔碎——   于是一连串的噪音响起。   人群的惊呼、大叫,小孩的哭闹,服务生急匆匆的脚步和一叠声的致歉。   Rain的一角也被撕开人群抓住,“我认出来了!你是澹——”   他心里几乎有些灰暗。在这样重要的一天,怎么事故不断,这样倒霉?   青年回头拽开自己的衣角,好声好气道,“你真的认错人了。”   然后把帽子压紧,防止被挤掉,在叹气后转身酝酿力气,准备狂奔逃离。   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就堵在他的面前。他一时不察,眼睛睁大,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砰——”   一瞬间天旋地转兵荒马乱,Rain瞬间失去平衡往下扑,感觉到一股扑鼻的清淡香味迅速萦绕他。   有些冷的手扶着他的手臂,周遭瞬间寂静了下来。   露天咖啡厅的栏杆上种植灌木,绿色的棚子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高傲清冷、让他这段时间朝思暮想的青年,就倒在他下面。   Rain低头看他,时间凝滞,他呼吸不过来。看着乔谅黑发散落在地面,墨镜在脸上歪扭偏移开。   一双清凌凌,情绪很淡的眼睛隔着错乱的镜框直直看他。   咖啡厅复古唱片机旋律微微带质感,乔谅演唱的《书里》正好唱到高潮后尾声。   阳光侧斜落在他扶在Rain手臂的手背,诡谲的纹身镌刻在隽秀的指骨。   Rain只能喉咙干涩地对着他喊,“……宝宝。”   乔谅冷白肤色,泪痣微微透出傲气阴冷。眉梢微微挑起,眉骨压着阴影,轻声道,“嗯。”   “可以起来了,Rain。”   Rain心脏狂跳,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飞快爬起来,对乔谅递出手,对这次糟糕的初见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绝望,语无伦次道,“抱歉。”   “没关系。”乔谅握住他的手。   用力收紧。他的手微冷,指腹掌心带着些粗糙的薄茧,像拽着Rain的火热心脏借了下力。   Rain克制反握的欲望。   乔谅有些嫌恶地拧眉拍了下衣角,眼看后面的人还在看热闹一般看着他们两个,甚至有的人手机都高高举起,他道:“我们快点走。”   等他们刷卡进入大厦后,Rain还在道歉,“对不起…”   乔谅在工作室外的茶水间,拿纸巾擦身上的灰尘。在Rain一副要晕掉的样子里,施施然冷静道,“不用道歉。”   Rain看着他,“不,我——”   “因为我是故意的。”   Rain一愣,一双茶色眼睛在墨镜后呆滞住,看着镜子里乔谅的脸,没理解似的,“呃……?”   “故意挡在你的后面。”   乔谅看着他。   时间又开始变形,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只有乔谅的声音清晰。   “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   Rain清晰听到心脏砰砰乱响的声音。   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留在乔谅面前的或许只是一具躯壳。一阵风洞穿他的躯体,Rain耳廓发热地回神,真的觉得太要命。   误会误会误会。   都是误会。   宝宝只是一只顽劣大猫,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Rain,禁止多想,禁止自作多情。   他哑声道:“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Rain戴着帽子口罩,自认真的非常泯然于众。在别的地方也许会有些显眼,但是在娱乐大厦的门口,这样打扮的人的确不在少数。   乔谅:“来过那么多次,次次不落。连你都不记得,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   Rain耳尖酸麻,咬牙忍住,又温和道:“我没想到你来这么早。”   乔谅看他一眼,“因为重要的客人和我约定要在四点见面。”   “……”   和乔谅对话对视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对他自制力和理智的一种挑战。   Rain竭力冷静下来。   他的手压在台面,发丝湿润半垂下。手指用力收紧,手背和手臂的青筋鼓动起来。   半晌,他低沉和煦的嗓音才重新响起。   “宝宝。”   乔谅用干净的纸巾擦手。   眉深目利,一张透出些攻击性锋利感的俊朗脸孔,耐心地注视他,轻轻回应,“嗯?”   ……他光是这么看着Rain,普通地、简单地望着他。   Rain就已经,很受不了。   和隔着屏幕的对视截然不同,现在的乔谅而是真真切切可以触碰到的人。   这个念头过分火热且一刻不停地刺激他的神经。   Rain闭上眼吸了口气,忍耐,直起腰抬起头,道,“走吧,我们去参观。”   乔谅却没动,只是定定看他仰起的脸。   Rain:“……怎么了?”   在一段时间的寂静后,乔谅轻声说,“你好像有点像我前男友。”   假的,帽子的阴影压着眉眼,乔谅根本就看不清。   但也不妨碍他这么说。   乔谅垂下眼,清冷光线洒在他的侧脸,“我真的有点想他。”   Rain的心和杀了十年鱼一样冷。又冷又疼又酸软,口罩后的唇线抿直。   乔谅:“你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   Rain的心又火辣辣地热起来。   他脑中“嗡”的震了一下,清润的嗓音有些不可置信道,“什、什么?”   乔谅怎么可以对他提出这种要求。   他还记得吗,他曾经说他会保持界限的话?   “只是抱一下。”乔谅说。   Rain侧脸紧绷,几乎忘了人要怎么发声说话。   他的手紧紧蜷缩,声音低沉沙哑,最后才吸了口气,柔和道:“好,好吧。只能抱一下。”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毕竟,不太合规矩。”   乔谅靠近。   Rain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心脏跳得更厉害了。   高挑男生保持原地不动的姿态,肩膀肌肉都绷紧。目光偏移躲闪,一眼都不敢看乔谅。   “没关系,你不愿意就算了。”乔谅伸出手,把Rain的帽檐轻轻往下压,“你说得对,不太合规矩。”   Rain抬起头,“我没有不愿意。”   乔谅:“没关系,不合规矩,我知道。”   “就一下而已,”Rain声音有些艰涩的温和,“之前签售的时候,我们也抱过。所以不算不合规矩,只是一下而已。”   乔谅依然沉默。   Rain侧过身,正面朝向他,低低开口,“他…是怎么抱你的?”   他抬起眼,帽檐下,茶色的眼睛望向乔谅,声音很轻,“我尽量和他抱得一样。”   沉寂中,Rain又闻到了乔谅身上的味道。   轻微浮动着,冷冷地推拒他一般。   乔谅说:“近一点。”   Rain后背的汗水都顺着脊柱往下滑,他沉默地挪动到乔谅面前,等待乔谅指导他模仿另一个男人的姿态。   可还没等继续。   “嘎吱——”   门被倏然打开。   Rain扭头,看到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应湛,黑发下平静死寂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   【有人看到吗?今日份小乔哥!!】   【靠我看到了,青园街全方位无死角倒地街拍,简单一p就立刻很有战损味的一个哥[分享链接:瑟瑟战损哥西装绑带微P请姐妹及时保存]】   【刚点进去就被删了,管理员我杀了你!】   【光看着照片都迷晕,帅死我了呜呜。怎么有人墨镜帽子乱七八糟地挂在脸上都这么帅啊!!】   【好有张力好冷的一张脸,好适合被秦凡,小乔哥请你为让我想瑟瑟的欲望道歉!】   【额啊啊重金求问压着哥的人是谁,看起来身材不错轮廓也是个帅哥是个好皮套】   【不是!重点是,哥是自己站在那等着那个人跑过来的】   【咱就是说,如果小乔哥也愿意这么拦着我等我扑过去的话。。】   【那我帮你拦着!(大义凛然】   【幸福到我想死。。】   【有人拍视频呢,哥就这么施施然地走过去站住了,反复看了好几遍,就是一种蓄谋已久的味道】   【爽爽的,如果哥也愿意这么对我。。】   【是男朋友吗,我心碎了,大梦男rain哥不知道碎了没有】   【@Rain哥,要不竞选一下当小三吧,我看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是,楼上说这么多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么?Rain哥不是说了,今天下午要去小乔哥的工作室参观】   【?】   【所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小乔哥被扑到美美压着腰的时候Rain正在心碎旁观?】   【笑死】   【不…别告诉我扑过去的就是Rain哥啊】   【不救命我要破防了。。】   【哥…都是粉丝不要差别待遇,既然准Rain扑你是不是也准我扑[心]】 第049章   “这是Rain。”乔谅介绍,“乐队的粉丝,来参观我们的工作室。”   Rain最先注意到的是一坐一站的双子。   乔谅一过来,他们松散的姿态就略微改变。   在桌前整理资料嘱咐员工的应湛转过头来;与此同时,眯着眼对不远处的飞镖盘射飞镖的应灏也投来目光。   他们没有对视,却在同一时间动身迈步,默契地朝这边走过来。   应灏穿着件涂鸦外套,肩宽腰窄,耳朵上亮晶晶地穿了一条耳链。白发凌乱捋开,微笑,咧出森白的牙齿,友好道,“你好你好。”   应湛刚和他见过,有礼貌地伸手,“幸会幸会。”   他看着Rain和乔谅的目光平静,没有多问。   但被撞破的Rain心情却有些微妙。在口罩底下抿着嘴角,没有敢看他,轻道,“麻烦你们了。”   不远处,傅勋也走过来。   在乐队演出的时候,鼓手因为站位靠后,总是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傅勋虽然沉默、存在感很低,但他站起来的时候,实际上没有人能真正忽视这个大块头的存在。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扎实的肌肉、寸头和疤痕让他看起来有些粗鲁的张狂意味。   站在面前的时候手攥成拳头抵在后背,肩颈线条结实到有些夸张。   傅勋留意到他的视线,对他利落地点一下头,声音低沉,“您好。”   Rain也颔首回应。   他和傅勋打招呼的时候,应灏已经把乔谅偷走了。   少年歪了下头,见乔谅下一秒就面露不耐要挡开他的手,嘴角笑意深了一点,稍稍用力地捉住他的肩膀。   “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应灏有些粗茧的手隔着一层廉价布料感受到乔谅的温度,靠近。   “他应该是个演员。演过一个相当重量级的角色。连我都觉得眼熟的地步,肯定是个大咖。”   乔谅果然忘了挣扎,挑眉看他,“是吗?”   应灏咧开嘴笑,白发晃动着落在眼皮。俯下身的时候涂鸦被胸口撑起沟壑褶皱。   少年一双眼亮得清幽可怖,嘴唇又红,尖牙明显,一种格外怪异的森然感从他隽秀的脸上冲出来。   “是的啊,”应灏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和他讲话,“这次钓到大的了,队长。”   脚步声靠近。   应湛很快赶来,单手握着乔谅的手臂,站在乔谅身后。   冷静的声音带着对胞弟的责训和不认可,“应灏。”   乔谅被挤在两个人之间。   穿着衣服好像看不太出来,除了经常喜欢炫耀身材的应灏之外,应湛的胸膛也相当有资本。   火热的体温紧密地挤挨着乔谅的前胸后背,海盐柠檬的味道全面把乔谅包裹起来,形成一种无声对峙的氛围。   乔谅有些烦,用力推了应灏一把,“滚开。”   反作用力让他往应湛的胸膛砸了一下。   不过他本人似乎没有注意。   又或者,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不够让他分神。   青年下颌微微傲然抬起。黑发落在眼皮扫着,深邃眼窝落着些阴沉的影子。厌恶地轻啧了声,声音极轻,“没用的东西,还是离我远一点。”   他的眼睛乌黑。   从上而下地扫视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毒辣得叫人不适。   “免得把一身废物的味道传到我的身上。”话音平静。   应灏□□了些,乖觉道,“哦哦。”   乔谅大概不清楚。   他越指着谁的鼻子骂,说他“穷酸”、“废物”、“没用”、“蠢狗”……   其实越会让人心里又恨又酸爽地去畅想。   自己这样穷酸的人,拿他碰一下都嫌脏要擦好多遍的手,蹭过他的脸、手臂,恶劣地留下宽粗指印的时候。   乔谅会是怎样不可置信,又愤怒隐忍,还要故作高傲的表情。   可惜了,应灏只敢想想。   他低眉顺眼恹恹往后退,他的双生哥哥也同时松开手,后退一步。   应湛的角度,看到弟弟伸手捂住被推了一把的肩膀。   好像并不介意被看低辱骂。   甚至应湛能共感到他昂扬的心情,以及一点微弱到近乎虚幻的感触。   那点森凉的温度,现在残留在应湛的肩膀皮肤上,略有些刺骨地往骨头里面渗。   Rain走了过来。   应灏和应湛眼睁睁看着乔谅变了个脸。   刚还以因为他们的贴近而露出嫌厌不耐姿态、像恨不得杀了他们的厌恶脸色,渐渐隐忍平缓了下去。   对Rain的态度语气好到令人咋舌。   “我们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应灏一路盯着乔谅带着Rain走掉,阴郁狐疑道:“这真是粉丝吗?”   应湛和他一起看,“也许之后就不是了。”   应灏扭头看向应湛。   “上次的事情,你到现在都没有打算和乔谅说?”   应湛静默看他两秒,脸别开。手开始捻着手里的珠串,声音低涩,“不懂你在说什么。”   应灏靠近,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觉得阴郁。阴郁之余,又有一种野兽茹毛饮血的森然错觉。   “是什么感觉啊,和我说说呗。”   “……”   “虽然我能感觉到一点,不过也不多呢。更多是你那种没头脑又碍事的心情。”   “……”   应湛没有应答,被领口遮挡的喉结却微微滚动了下。   乔谅一如往常看着他的时候,迎视那双清冷无情的眼睛,应湛都会想起前不久那个醉醺醺,混乱又潮湿的夜晚。   他的手握着乔谅膝盖的时候,那只按在吉他弦上的冰冷手指略有些粗糙地扫在他后颈。   乔谅迷蒙醒来,歪着一点头,从湿润发间看他的眼神。不是现在这样的。   ……   阳光透过窗户,一格格地洒在地面。   “你的队友们看起来不太好相处。”Rain想了想,轻声说,“这不是挑拨离间。”   乔谅:“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Rain呼吸微微急了下,轻笑了声,“……你在我们面前永远展示坚强的一面,好像从一开始就得到他们的服从。我其实很想知道,你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和他们的相处有没有什么麻烦。”   乔谅只道:“麻烦?”   换个人在眼前,乔谅也许就会说,他们算什么麻烦。   配上那种讥诮刻毒的寡淡眼神。   但Rain是他的粉丝,要残忍无情地利用他就已经是一种辜负。乔谅只会用平和的态度对他。   “不会麻烦。”   傅勋是乔谅进帆盛认识的第一个人。   那张脸冷硬坚毅,却很会关照人。他不常说话,沉默寡言,在乔谅的新歌企划第一次被毙的那个晚上,乔谅伏案狂写,他就一直守在旁边,把热好的牛奶热了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双子还没有区分发色,乔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应A说:“其实我们的父亲略有一些权势。”   应B附和:“但他是养父。”   “我们几乎从不联络,只有固定日期钱款到账,此外节假日会给他发祝福。”   “对,他年纪不大,却是老古板。做乐队这种事,他会认为我们不伦不类。”   “但是我们会努力联系一下他。”   “哈哈,说不定他就是嘴上说说呢?”   得到的结果不如人意。   乔谅在练习室睡着,第二天身上就会盖着三件衣服。其中傅勋的最好认。   他体型最为高大健壮,衣服也是大码。   其次,他身上有很淡的阳光味道,让乔谅想起以前哥哥晒过的被子。   在下雪的潮湿阴冷天气,哥哥在温暖的被子里搂抱着他,手一下下拍着他的脊背,哼难听的歌谣。   乔谅总会因为没用的爱而感到丢脸。   哥哥的爱给不了乔谅任何助力。   他只能让乔谅交齐书本费,凑给他生活费。没有办法让他离开这个小小县城,更给不了他优渥的生活。   但冬天太冷了。   乔谅是没有办法,嫌弃也没有办法,才只能和哥哥抱在一起,尽力缠缚。   拥抱的时候,干燥的温度一点点浸进骨头里。呼吸交织离得很近,哥哥的手穿进指缝握住贴在胸口。   乔谅感受着那恶心的心跳、恶心的温暖,心里都在冷酷地嫌弃这个累赘、嫌弃这个家庭,不断幻想他逃离这里的日子。他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不认为他属于这里。   但太冷了,没有办法。他只能靠过去,把脸靠在哥哥的颈窝,被讨厌的人抱着。那是他唯一能索取的东西。   傅勋和哥哥一样没用。   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无助地给出关心,爱是他们贫瘠的世界里唯一能给予的东西。   既然给不了他帮助,就最好连他们没用的爱也一并收回,对于乔谅来说,这和垃圾没有两样。   当然,对着Rain,乔谅不会这么说。   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清冷的声音平静地说:“他们都很好,我没办法找到比他们更合适的队友。”   傅勋脚步一顿,隔着一堵墙,听乔谅虚伪的话。   Rain低头看着乔谅的侧脸,目光和煦地从他的眉骨滑落到鼻梁,再到他漂亮的嘴唇。   乔谅:“傅勋人很好。很多人说他老实,我看不尽然。只是沉默些,心里不知道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乔谅几乎要压不住轻讽的意味。   他顿了下,强行转圜,“不过要说照顾人,他确实在行。”   不做乐队了应该去给别人做保姆。   乔谅讥诮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道,“大概很少有人听过他唱歌。”   Rain认真看他,跟着乔谅的脚步走,“嗯?确实。他几乎不开口的。”   “其实他唱歌还算好听。”   哼哄睡的歌谣,至少比他哥哥好听。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渐渐远去。傅勋靠在墙壁,结实的臂膀被墙壁的冷浸到骨头里。   一回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直视他,阴阳怪气道。   “其实他唱~歌~还~算~好~听。”应灏抱着胳膊,胸肌都被挤起。   应湛面无表情,“他就算说傅勋唱得是我们中最难听的一个,某个人也会爽到的。”   傅勋皱眉,“你们对我未免太多恶意。”   双子却完全不理会他。   “觉得被关注到了,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缺乏关注的人是这样的。”   “你在乎吗?”   “当然不,哈哈,被乔谅夸两句是很不得了的事情吗?”   他们对视,目光中互相勾扯怀疑,再默不作声齐齐看着傅勋。   “你也别太在乎。”   “他就是看到大鱼上钩,演一场好戏给他看。”   “说的都是假话,信的人都是蠢货。”   “你是蠢货吗?”   “当然不是,弟弟,我不像有的人变成蠢货还一无所知。”   正说着,不远处乔谅的声音传来。   “应湛稳重,工作室的很多事情交给他都让人放心。他比应灏年长,又和傅勋关系一般,遇到什么事情只会自己扛,”乔谅说着,“做哥哥的也许都是这样吧。”   风吹过,带走所有声音。   刚刚充斥讥诮话语的一角,忽然静了下来。   应灏看到应湛。   他的双胞胎哥哥抿着唇线,拧着胡桃珠子,指甲用力到发白。不再开腔。   他忍不住阴幽挑了下眉,把白眼翻上去。   “喂喂……”他话语平静,“这么轻易就被收服了,你真的好没用。”   “至于应灏。”乔谅无情绪的评价继续。   应灏说,“不像我,我是真的不在乎这个。”   他的耳朵竖起。   乔谅:“好像没什么朋友,比较可怜。”   应灏:“……”   应湛无情绪地重复:“比较可怜。”   傅勋总是坚毅深皱的眉宇松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竖纹,“看来有的人在他眼里毫无优点。”   应灏几乎炸开,阴沉着脸跳脚,“怎么可能!我还会给他转钱!”   应湛转头看傅勋,“你转吗?”   “转。”傅勋眉骨压低,也问,“你转吗。”   “我也转。”   “去年乔谅生日我转了八十八万。”   “我也转了八十八万。”   说完,他们齐齐看应灏。   应灏:“……我也转的八十八万。”   好像的确。   基础数值一样。   附加数值上却又有分割。   傅勋会给乔谅铺床打扫做饭,会给他洗衣服洗内裤,做保姆做保镖。   应湛会给乔谅辅助工作室事宜,让乔谅没有后顾之忧。   搞什么,说好一起做废物,结果只有他真没用!   *   乔谅和Rain已经走到了隔音训练室。   这里的门一关,安静得叫人觉得空。   乔谅介绍墙上挂着的乐器。Rain认真地听,温柔地看,偶尔应声,低头看乔谅一眼。   乔谅话音一顿。   Rain道:“怎么了?”   Rain真的对他没什么戒心。   在隔音室这里,他哪怕随便对Rain做什么,他的呼救都不会被人听到的。   乔谅靠在墙上,微有些硬度的隔音棉撑住他的后背。   他又开始了。   “想起之前,前男友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一个个地介绍过去的。现在回忆起来,都恍若隔世。”   Rain沉默了下,轻叹,手指隐晦地攥了攥,“宝宝。”   乔谅不甚明显地轻笑了声,回应他,“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不知道哪里的魅力,让Rain感到一阵安心。   “我很愿意听你和我倾诉,”Rain抿了下唇,轻声道,“其实我也很愿意给你一个拥抱,如果你需要的话。”   乔谅微顿。   时间被拉长,变成缓慢下坠的水滴。   “真的可以吗?”   然后在乔谅说话的时候,落定一般敲在他的心里泛起涟漪。   Rain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晕厥。   好漂亮的眼睛。   好漂亮的泪痣。   清高冷淡又颓靡,傲气的人在专注地望着他。   乔谅长得好看,众所皆知。但是在人山人海的专辑签售看他,和在密闭安静空间独自看他,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光是这样看着他,Rain心里就清楚已经超出界限。   一开始和乔谅聊天的时候他就很幸福了。   后来第一次通话,能听到乔谅的声音,Rain就不再满足于打字交流。   第一次视频后,Rain能见到他每次回应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就开始期待下一次视频。   见面也是一样。   亲眼看到乔谅后,Rain还想和他见很多很多次。   “可以。宝宝,我应该做的。”   就算戴着口罩,乔谅也依然能看出这个高大青年是稳重温和的性格,连提建议的语速都不急不缓。   “你们是怎么拥抱的?告诉我的话,我会尽量模仿他。”   犹豫了下,他补充。   “但是,你别总是想着他。”Rain有些庆幸戴着口罩,乔谅看不到他的表情,“你现在还是事业最重要。对于一个让你这样伤心难过、浪费精力的人,我的确很难共情。”   乔谅摇头,说了句实话,“准确来说,做错事的人是我。”   “做错事的是你,但难道他就不会原谅你?”Rain说,“如果是我的话,会比他宽容大度得多。”   隔音室内陷入安静。   乔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高瘦挺拔的青年靠在隔音棉的墙壁上,对Rain伸出一只手。   Rain望着他的手,腿有些不听使唤,渐渐朝他靠近。   乔谅指导他,“他会先低头。”   “手臂从腰部穿过。”   声音很轻,严肃平静不带情绪,一丝不苟。   “再把脊背按住,让我朝他的方向靠。”   Rain温顺地听他的教诲。   按照乔谅的话,一个步骤都不落,兢兢业业地模仿他的前男友。   隔音室吞音严重,耳朵里像是隔了一层膜。一切都有些虚浮。   Rain无法呼吸。抿着唇,佝低头颅,无师自通地蹭过乔谅的耳朵,往他的肩颈埋,嘴唇无意地在他的发丝轻蹭。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   乔谅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冷香气,混合着一点沐浴露的清爽。体温偏低,透着微微的冷。   胸腔相贴。   Rain感觉到乔谅锻炼得当微微鼓起的胸肌。不算夸张的大,但仍然有着存在感。在放松状态下微妙地和他抵在一起。   太奇怪了…   Rain不想再去关注这个,对乔谅这样高洁的人来说太过冒犯。   Rain放平呼吸,竭尽全力把注意力调动挪开,温和地轻声问,“我做得怎么样?宝宝。”   安静蔓延。   “嗯。”   乔谅一如既往地回应。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按在他的后背。像是笑了一声,又像没有,声音轻极了。   “谢谢,你做得很好。”   力度很轻,话语也没有冲击力。   Rain却像是被猛地电到,呼吸粗重了一瞬。浑身肌肉控制不住地绷紧,拥抱乔谅的力度也收缩。   “Rain。”乔谅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近,隐忍吸气,皱眉道,“轻一点。”   Rain耳廓一麻,热意酥酥麻麻地往耳朵里钻。逼得他忍不住想躲,又强行克制住。   高大青年放松力度,轻轻拍了下乔谅的后背,低声宽慰道:“抱歉,我不会了。”   空气寂静了一瞬。   乔谅被他拍得一怔,嘴唇下意识张合了下。 第050章 又失礼了哥   隔音训练室太闷。被隔音棉全面包裹住的房间,温度都比室外高一些。乔谅没有打开通风。在拥抱的时候,接触的布料都微湿了一点。   Rain的手心都在出汗。   他一言不发地拿手蜷成拳头,规矩绅士地轻贴在乔谅的后背,下颌抵在乔谅的肩膀。   乔谅体型偏劲瘦,肩膀手臂覆了一层薄薄肌肉,但依然能感受到骨骼感。   拥抱的时候,他的躯体会被微微挤合着,紧贴在Rain的胸口,被他的双臂拢住。   紧密环绕的冷香和温度,Rain头脑里所有思绪黏黏糊糊,几乎快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原来这就是见面能得到的东西。   被乔谅回抱着。   乔谅的手好看,筋骨分明的冷白,纹身漆黑诡谲地缠到他的指根,在迷乱光线下性.感到不得了。   在巡演的时候,乔谅站在最前方按着吉他弦,每一场都会被截图放到论坛引爆讨论。   而现在,这只微冷的手搭在Rain的腰上,落在他的肩膀。   Rain闭了下眼。   甚至,可以真切地近距离听他声音放轻,冷淡的感谢和夸赞。   声音和温度微弱地起伏在耳边,发丝和呼吸一样轻抵着互相缠绕。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有冲击力。   Rain微微起身。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很近,乔谅在阴影下的清寒眉眼正平静看他。   在隔音效果格外好的训练室,好像所有声音都被吞没,时间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   蜂蜜糖浆一样慢慢地往下滴。   Rain有一种怪异的触动。   他移不开眼睛。   只能这样对视,任由自己全部理智被乔谅那双仿佛有魔力的深邃眼睛攫取。思绪完全放空,随波逐流。   ——直到他戴着口罩的脸,轻贴到乔谅的鼻尖。   粗糙的布料压紧,反馈到他自己的皮肤上,他才猛地回过神,匆匆地放开乔谅。   乔谅懒懒地靠在墙壁上看着Rain的慌乱,发丝凌乱微遮住他幽邃的眼睛。   Rain:“抱歉!”   声音被吞噬。   室内一片怪异的安静。   Rain:“我、我不是故意的……”   乔谅骨感修长的手指搭落在唇上,微微皱眉,指腹剐擦了下。   “……”   Rain亲眼看他的嘴唇被擦得轻陷。   喉结上下攒动一下,发烫。   乔谅抬起头。   “没关系。”睫毛的影子遮在泪痣上,在Rain紧张的注视里,耐心地解释,“不是嫌弃你。”   Rain一愣。   “是觉得口罩会很脏。”   Rain愣得更久。   说的好像,如果他摘下口罩去亲,乔谅就会默许一样。   他思绪放空。   真的亲过去的话,乔谅会是什么表情?还和现在一样平静淡泊,安静又无言地纵容他吗。   Rain觉得光是这种想法,对乔谅都是一种冒犯。   群里的乐迷都是乔谅的老粉,这么久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讨论热情,和论坛脱离不了关系。   论坛里常有乔谅各种P图大战和同人文,一经转发到群里几乎一呼百应。   【这个触手**我觉得很*!】   【我还是比较喜欢上次的西幻少年体哥,完全是*****!】   【主播哥也是很好吃的,小乔哥为了粉丝什么都可以做的吧可以的吧[舔][舔]】   【怎么办都怪你们,现在我觉得抹小乔哥完全是一种合理xp。。】   【今天又被骂,可恶,我都搞同人了让让我怎么了】   【@Rain,哥来点评】   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刷了满屏幕的黄爱心和大舌头。   Rain出于好奇点进去过一次,面红耳赤地退出来,震撼感久久停留在心底。   怎么可以……   就是,怎么可以……!?   不合时宜的联想让他耳廓嗡一下发木。   乔谅的声音打断他的联想,“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门打开的瞬间,世界在瞬间就变得吵杂起来。   Rain回过头,看了一眼室内。好像把怪诞瑰丽的某种绮思也留在了里面。   Rain很快离开。   其实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把帽子往下压,在电梯门关掉之前一直不敢看乔谅。直到电梯门关闭到只剩最后一道缝隙的时候,才投来视线,和乔谅隔着缝隙完成了半秒的对视。   就这半秒就很幸福。   乔谅看他的眼睛静谧送别。   被风吹荡起头发,光线栅格状落在他的白衬衫上。Rain觉得乔谅学生时代一定有好多人喜欢又不敢告白。   清高得像月亮。   而月亮真的很遥远。   Rain轻轻喘.息,靠在电梯冰冷的墙壁,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心脏,听到自己怪异亢奋的心跳。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乔谅完完全全地注视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看过。   哪怕和别人交谈,视线都会第一时间越过人群投向他。不希望Rain在工作室被忽视。   这样的专注,清冷下隐晦淡漠的温柔,根本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每一个不经意又默契的对视,Rain都觉得他要再爱上乔谅一次。   乔谅。   乔谅。   离开电梯,往外走。Rain看着全世界的风景,觉得天旋地转,连偶然空气拂过鼻端他都觉得带有乔谅的气息。   真是疯了。   Rain失笑叹气,摸出手机。   粉丝群里全部都在问他的进度怎样,有没有去到小乔哥的办公室,以及那个热搜上和乔谅扑到一起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Rain怔忪,手指摸到口罩上。指腹发热。   【去了,看到了。宝宝是特别温柔,特别好的一个宝宝…我要变梦男了…好想和宝宝在一起一辈子。】   Rain:【像被宝宝亲,想和宝宝拥抱。不敢想他之前的男朋友过着怎样的幸福生活。】   Rain摸了摸胸口。   这里刚容纳过一个拥抱,以至于空荡荡的每一个瞬间都让他想起乔谅。   【笑得,不知道你之前在犟什么,明明看小乔哥和别人的同人破大防还在那里硬撑,丢我们梦男的脸】   【你早就是啦!】   【梦男啊?这个症状我知道的,喝中药调理一下吧,喝够九九八十一天就能变嫂子了】   Rain回复:【真的吗?】   【以后Rain变老的保健品费请让我来骗】   【不是的Rain哥,变嫂子审核很严格。需要天天在群里发小乔哥私人照才能通过审核,你不知道吧小乔哥之前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   Rain:【不可能。】   【你可以做第一个,这样之后小乔哥男朋友都必须要遵循这个规则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将义无反顾拥你做嫂子(小乔哥意愿优先】   *   乔谅在工作室待到晚上,直到快到和江帜雍约定的时间才准备离开。   此时的A城正是最繁荣的夜间。站在32楼的窗口往外眺望,广阔的天地被高楼大厦占满,一格格的灯像不断燃烧向上的长明灯。   乔谅静静看了会儿,脚步一转。   傅勋看他起身,自觉地从位置上站起来,靠近他。   没想到应灏也唰地站起,毛手毛脚,把桌面上的一堆东西乱七八糟地碰到地上。   “噼里啪啦——”   应灏也不管,在应湛翻阅文件间隙停顿阴森抬头的视线里,他直接往乔谅的身边走。   “队长。”   他低着点头,白发飒爽帅气捋到头顶,一张俊秀的脸略显没精神的阴郁。   他直勾勾看乔谅,偏过脑袋,露出耳朵上甩动的晶亮细链,嘴角咧开,“今天让我开车送你好不好?”   傅勋慢吞吞地跟上。   他体格高大,手也大,放在应灏的肩膀把他往下摁,声线低沉略显厚重,沉稳冷静道:“通常都是我来送的。”   应灏幽幽道,“我知道,就是看平时你忙这忙那的太辛苦了,所以我才打算帮你分担。”   “不需要。”   “需要,我知道。”应灏说,“你天天都送,天天都给乔谅洗衣服,我知道你早就不耐烦了。”   趁他们你来我往暗中对峙,应湛满不在乎地垂眸把手里的一沓资料竖起整理整齐,放到一边。   然后顺势拿起自己的背包,略过弟弟和那个保姆大块头,径直走到乔谅的身边。   乔谅侧过头看他一眼,轮廓分明帅气惊人。   目光淡泊,略略透出一些不自觉的蔑视。   乔谅自己或许没有留意,他看谁的目光都透出一种极淡的审视。仿佛一只精密仪器,永不停歇地运转评估眼前的人能带来什么价值。这种评估是绝对客观的,正因此显得格外伤人。   明明是很冷的目光,应湛却像是被蓦地烫到一下。   他微微躲避,手心珠串硌着骨头,面无表情,淡淡又急急地问,“我送你?”   应灏跟上,沉寂黑眸瞥了一眼应湛,再看向乔谅。   “我和哥哥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分开过。”他说,“我也要一起送你……乔谅……不然我会一直看着你……”   乔谅挑眉,像看了一出笑话,浓黑目光收回,话音清冷,“随意。”   乔谅很清楚自己的队友对他有不一样的想法。   情感上的喜欢也好,欲.望上的钟爱也罢,又或者雄性不值一提的胜负欲征服欲……对乔谅来说都无所谓。   他们不是他的目标,自始至终也入不了他的眼。   工具而已。   偶尔想得起来的时候,用一用,就是他们的最高价值。   ……   应湛送过乔谅几次。   乔谅不喜欢开车,也不喜欢坐副驾,一般会坐后座的领导位,彰显自己的地位。   夜晚的路况微微有些堵,绮丽的霓虹光隔着车窗飞速闪过。   应湛目视前方轻声问:“今天来的粉丝……”   乔谅:“少问。”   你还没资格管。   ——应湛从乔谅口中解读出这一层意味。   应灏跟着乔谅一起坐在副驾,他摸了下今天被推过的肩膀,“队长,你的手好冷。”   乔谅闭眼,没搭理。   乔谅的身体不好,夏天手都偏冷,更别提冬天。   “要不要像去年那样,挑个谁去帮你暖一下床啊。不然总是感冒,也很影响我们的发展进度。”   应灏没敢靠太近,他知道一靠近就又要被嫌弃。   乔谅龟毛麻烦,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嫌弃他们身上温度高,嫌弃他们外套脏。   乔谅撑着脸,漠然地嗤了声。   应湛也在前方冷声呵斥,“应灏。”   白发俊朗的少年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哥哥。   他指骨分明,在膝盖上点了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眼睛却放光,“或者,我和哥哥一起呢?”   他看向乔谅,黑黢黢的目光静谧沉重地垂落。   “一起给你服务的话,怎么样。”   空气像被阴影挤占。   霓虹的影子在乔谅脸庞肆意划过,糜乱的光线只会衬得他愈发清澈、一尘不染。   应湛眉梢不自觉地轻微挑动了下,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幽幽地道:“…别这么失礼。” 第051章   灯火通明,应灏拉开车门,躬身扬手动作夸张地请他下来。   乔谅:“……”   他走出来,眼珠转到眼角,极淡地瞥过他,并评价,“有病。”   应灏尖牙抵在唇边,单手挂在车门上,“还是仔细考虑我的建议吧,队长。”   前段时间,总会叫乔谅“队长”的还是应湛。乐队又不是什么竞争性的队伍,没有队长这种正统的称谓。   不知道为什么,应灏现在也偶尔会跟着学。   他们的声音本来就很相似,又都是一派死气沉沉的阴森顿感。应灏要是收起脸上的笑,染回黑发,他们两个人,乔谅完全分不清。   乔谅连再见和谢谢都没和他们说,很没礼貌地径直离开。   应灏幽幽目光静默地送了一会儿,重新坐回车里。   应湛淡声道,“你不会真的有在这么想吧。”   应灏笑了下,也淡淡的,“大概吧?”   应湛从后视镜里看到少年懒散的坐姿。   白发略长,落在鼻梁上微微错开。缝隙间露出一双黯淡无亮的森然眼珠。   “你很想吗?”弟弟这样问,声音很轻,“也得乔谅同意呢。”   静默持续,应湛发动车辆。   “不想。”他平静道,“很糟糕。”   应湛眉毛扬起,轻哂了声。   乔谅手机收到Rain发来的消息。   Rain:【宝宝…抱歉,我回到家才发现,我本想带给你的见面礼忘记给你】   Rain本来想好了。   乔谅应该会说“没关系,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这一类的话,他连怎么回复都想好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样的图标闪烁了两下,Rain的心情也跟着闪了两下。   外面风吹树叶,莎啦啦的响声伴随微弱的雨。   乔谅:【那要再见一面吗?】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邵乐刚推开大门走进来。   Rain恍惚中把消息发出去。   【想见】   【但是不是不太好……】   晚上外面开始下小雨,邵乐甩着脑袋上的水珠,家里的佣人把毛巾和热水有序地递上去。   “谢谢。”邵乐把毛巾往头上搓,然后挂在脖子上往沙发上一坐,扭头看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回来的二哥身上。   青年模样英俊舒朗,身形如青竹一般劲瘦清雅,少见这样的失神姿态。   邵乐又抓起毛巾抹了下脸上水珠,歪了下狗脑袋,问,“你怎么了?喂,喂——喂!你怎么了!”   邵修友这才回过神。   “大哥呢?”他问,“你不是去找他了吗?”   “他那边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可能要十一点钟才回来,让我们不用等。”   邵修友才问了一句,就又低下头,斟酌,皱眉:【对不起宝宝,我今天才发现我是梦男。】   乔谅:【嗯?我不太理解】   湿润冷风往里吹,降温的大风天气有些刺骨。   邵修友手指滚烫,逐渐发冷。   他真的,很难对乔谅这样一心扎在理想国里的白月光解释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梦男就是会幻想和他在一起的人。   或许不止。   甚至会幻想和他接吻、拥抱甚至…更多难以启齿、无法言喻的可恶幻想。糟糕透顶,恶心至极。   邵修友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乔谅:【我查到了。】   邵修友呼吸浅浅一滞。   乔谅:【想和我在一起,是这个意思吗?】   邵修友无能为力:【抱歉……】   这下乔谅一定会对他厌烦至极的。   “二哥!!”邵乐把手卷成桶冲着他的耳朵大叫。   邵修友猛地从思绪中挣脱,抬起头,低声道,“怎么了……?”   “你在和谁聊天。”   少年不解地把手肘撑在沙发靠背,金发底下的英挺眉眼皱着。   “我喊你好多遍,你硬是一点都没听见,比我这个聋子还像聋子。”   邵乐下垂眼瞥过他的手机。   屏幕上几条消息有来有回,他没怎么看清。   邵乐触景生情,想起今天离开帆盛之后,和哥又开始断联了。   断联之前江帜雍和哥站在一起,隔着那么远还挑衅地看着他。   说不定对哥说了他好多的坏话…   哥隐忍着自己的爱,克制着和他分手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还总有这些讨人厌的狗东西,觉得自己可以趁虚而入。   邵乐失落地把手机掏出来,踌躇、犹豫、纠结,最后小心翼翼给乔谅发了个红包。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应。   哥连他的红包都没有收,应该是没看到吧。   邵乐乐观地想。   可是邵修友的手机却有新消息弹出,清晰的震动声吸引邵乐的视线。   宝宝:【我们见面谈谈吧。】   邵修友本来是顶着极大的心理压力看向屏幕的,可这话却径直让他在原地怔住。   乔谅……   他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好像变成这两个字。   宝宝:【或者,你现在方便打电话吗?】   青年猛地站起身,衣角带动茶几上的花,乱七八糟地混合露水砸在地面。一阵香凛凛的花香瞬时荡开。   邵乐极少看到他这样失态。   大哥雷厉风行事业狂,二哥温文尔雅君子之风,邵乐是开朗纯傻子。   他眼看着二哥也快变成傻子,忍不住愕然瞪眼,“二哥!你怎么了?”   邵修友脚步一顿,“我……我。”   他心脏猛跳,总没办法对刚失恋不久的弟弟诉说自己的喜悦,这对邵乐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   他深吸了口气,手指用力压着心脏,过分热烈的跳动敲着他的手心。声音微微低哑,轻声说,“我去打个电话。”   青年脚步匆匆地往楼上走,邵乐像是被抛弃的狗一样沉默下来。   他眼神黯淡,看着走上前来收拾地面花朵的佣人,伸出手,“麻烦给我一只。”   佣人问他要哪个。   邵乐:“花瓣多的。”   佣人挑了一朵玫瑰递给他。   邵乐也想给哥打电话。   可是哥不会接的。   他挑拣花瓣。   “哥会接,哥不会接,哥会接……”   到最后一片,果然是哥不会接。   邵乐忽然觉得很没劲,他放空大脑,把自己往沙发上一砸。   想起江帜雍,忍不住用力咬了两下牙,久违地给江帜雍发去信息。   【今天下午你什么意思?】   【炫耀吗?】   江帜雍:【[图片]】   邵乐点开一看,猛坐起身,呼吸急促咬紧牙关,忍不住有些破防了。   这人怎么在哥家里啊!!   邵乐:【P的吧!!好恶心啊你。】   江帜雍:【?】   江帜雍:【[视频]】   邵乐点开一看。   晃动的画面里,乔谅抱着胳膊斜靠在猫爬架的旁边。   拿手指捏着薄薄热热的一片猫耳朵,冷冷淡淡地说:“以为我惹不起你?”   小丑喵嗷嗷地乱叫蹬腿,拿爪子张开去推乔谅,试图摆脱他的手,还拿牙晃来晃去地咬他。   乔谅任由它啃,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指腹抵着小猫下巴挠了下。   小丑一秒沦陷,眯眼呼噜噜,拿毛乎乎的脸蛋开蹭。   乔谅略有些薄茧的指腹蹭压过小猫的胡须,看到小丑不受控制地开始龇牙,他才不轻不重地掂了下小猫下巴。垂眼哼笑了声。   “笨死了。”他轻轻地说,“笨猫。”   邵乐看得眼热,心脏乱跳。   说不上来是沉迷还是嫉妒,总之不怎么好过。心口酸酸涨涨缩成一团,也许还带点愤怒。   好半晌,江帜雍的声音才传出来。   很轻,并且低哑,讥讽道,“你P一个我看看。”   青年的刻薄冷峻态度一开始是对着乔谅,可现在只针对邵乐。   邵乐咬着牙:“你还记得你一开始说我精英家庭重金培养、不该抛下尊严蠢到给乔谅当狗的话吗?”   江帜雍:“……”   “你现在明明也恨不得当狗了!”   江帜雍拧眉,不屑道,“瞎说。”   乔谅似乎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转头道:“江帜雍?”   江帜雍立刻低声回应,“怎么了?我来了。”   他顺手挂了电话。   邵乐屏幕一黑,灯光映出他落寞的帅脸。   他要碎了,他甚至刚说服自己这其实是江帜雍早早录好的视频。   邵乐大哥忙工作,邵乐刚进去就被他叉出来。   二哥好像被一个渣男迷得死去活来,上楼煲电话粥。   而江帜雍和乔谅呆在一起!   他好像一只狗,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兜着圈子四处乱叫,可是没人搭理。   最后只能发出悲鸣,背着耳朵趴下。静静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主人回来,盯着一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新打开的门。   少年深邃脸孔英俊,在灯光下眼窝的影子覆在灿亮的琥珀眼中,有一两秒,出现动物似的无助和淡淡的野性凶戾。   但很快,邵乐调理好了。   哥,你没回我的时候,原来是在逗猫,不是在逗江帜雍。   那就好。   邵乐安详地闭上眼睛。   哥,虽然你和江帜雍共处一室,但是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   哥,就算你和他有什么,心里也会想着我的,对吧。   毕竟,你叫过我宝宝诶;还说过,这么多任男友,只有我可以亲嘴诶。   手机一震。   邵乐也跟着一震,希冀感重新燃起,连忙低头看去。   【您有一条新的群消息】   【中秋后社会心理学教授开课,季教授微信名片:qiao,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找他沟通交流。校咨询室位置明月楼B栋503.】   邵乐的人生好灰败。   这谁?   没有哥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手机在屏幕上划弄来划弄去,忽然戳进了群助手里。   啊。   邵乐想起,自从他和乔谅在一起之后,就很少在粉丝群里看消息了。   他点进去一看。   【Rain哥怎么又消失了!!警惕!是不是又和小乔哥私联去了】   【爹的最烦梦男,天天就想着私联,@Rain直播一下原谅你】   【反复品鉴小乔哥被Rain按在地上的表情,真是魂也飞了魄也散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邵乐:“……”   好崩溃,真的。   他点开图片盯着乔谅的脸看了又看。好帅的哥,好美丽又清冷的哥。   怎么可以被不长眼的东西压在底下!!哥就应该骑在别人身上当大王。   少年的脸色空白阴沉地微微扭曲了下,然后保持开朗地笑了一声。   Rain是谁……可恶。   他的手都在发抖。   气死了。   勾.引哥的狗东西,藏好一点,千万别让他发现。   好想铜丝…… 第052章 又想见了哥   邵乐说得没错。   江帜雍其实真的有点想给乔谅当狗,但暂且还找不到坦然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高傲的办法。如果他也是邵乐那样的蠢狗,也会一切都会好办很多。   乔谅喊他一声,江帜雍立刻应声走上前,这种反应让他自己都意外。   不是不可以,而是换做别人,江帜雍根本不会动。如果喊他的名字就能让他走到面前,那江帜雍和佣人也没有区别。   他的家庭并不会培养他的顺从性,只会让他去做支配他人掌控他人的那个人。   室内光亮柔和。   小丑从高高的猫爬架上支出半截身子,按着乔谅的脑袋往下爬。   小丑:“喵。”   乔谅身形很稳,只黑发被踩得往下散,落在清寒眉眼。抱着手臂,表情略有不耐,微微克制抿唇,平静地对江帜雍道:“今天谢谢你。”   小丑爬到他的肩膀,拿脑袋拱他,“喵喵。”   乔谅面无表情,随手推开小丑的毛脸,“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小丑舔了乔谅两口。   乔谅拧眉扭头,和小丑对视。   小丑:“喵喵喵。”   江帜雍眉梢压低,有些闷地笑了声,给乔谅递纸。   乔谅:“谢谢。”   他用力在脸上擦了两下,提着小丑后颈把他扔在脚底下,“走开,烦你。”   确实很晚了,江帜雍也不可能有什么在乔谅家里留宿的想法。他道:“不必送,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的步伐一顿,犹豫了下,说:“你别太因为他难过。”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邵乐。   “时间会让一切沉淀。”乔谅并没有否认。邵乐虽然和他分手了,但依然很有用,“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江帜雍脑海中有一根弦蓦地被拽动了下。   他想起他的网恋截图。   那时候乔谅的id就是【沉淀】。现在乔谅的微信id依然是这个,好像从不担心过去被他网骗的人重新找上门。   其实江帜雍一开始觉得这个id有些老气的好笑,但很显然用这个id的人并没有这么想。   乔谅如果知道他怎么想,大概会认同。   他的确没有这么想。   从高中到大学,是乔谅跨越的第一个阶级。从不知名的十八线小地方走向大城市,乔谅的智能机都是暑期新换的便宜货,整个人除了帅点之外全是落伍。网上的什么热梗他都不了解。   当然,就算了解,他也不屑去玩。   导致别人笑成一块的时候,乔谅只会清清冷冷地站在一边,单肩挂着背包,视线浅浅一睇,用略带些不理解的幽静目光看他们。   那时候同学一致觉得他很有严厉师长的压迫感,会下意识在他面前变老实。但真遇到什么问题,乔谅的气场又会让他们觉得很安心。   江帜雍离开的脚步彻底收回。   他身上的衬衫被肌肉撑起,袖箍绑在大臂,混血的高大体型让他很有危险冷漠的锐利气势。   他凛然冷漠的蓝眸比江柏川清澈些,低眸时很显暴戾,犹豫道:“你……”   乔谅静静看他,手机里Rain的消息已经发了好多。   【宝宝…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在知道我是梦男的情况下,依然和我保持联系?】   【你对每个粉丝都这么好吗?】   【对每个梦男也都这么好?】   【还是只有我一个呢。】   【我有点太幸福了。不知道要怎么说。宝宝真的是特别好特别心软的宝宝…】   【我好爱你】   【宝宝,我好爱你…^_^】   【宝宝,怎么不回我了?】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毕竟江帜雍看起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江帜雍的确有话想说。   他很想问问乔谅,还记不记得和他网恋的人是谁;也很想问问,乔谅的初恋到底是不是他;最渴望的,是乔谅那时候分手对他说的话——   【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等我有钱有能力,能配得上你,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宝宝,给我一点时间,等等我。】   五年过去了,江帜雍不知道这个“等等我”是多久,他等到了没有。   商人本色告诉他这是可利用可威逼的好时机,律师本能分析出这是过期的谎言。   江帜雍明明知道,还是矛盾地选择沉默。   过去的事情真的没必要再提。   他冷静地想。   没错,他在那段时间很痛苦。   被乔谅冷待,几百条消息收不到一条回复,隔三差五莫名其妙被拉黑,打电话只会听到声音清冷的一句:“别烦我。”   还有在分手后的痛苦中最痛苦的时刻,就是发现乔谅把他的账号挂出去卖。理由是因为他想奔现被逼得很烦。   而且还是那么便宜的价格。   还备注蠢狗二号。   江帜雍这辈子就没当过第二,除了在乔谅那里。   但是这些,一定都是有理由的。   乔谅清高自强,不是毫无理由甩脸色的人,这些经历,也不是江帜雍必须向现在的乔谅追责的理由。   他不想乔谅想起他的时候,会先想起欠他的一大笔钱。这样的负担会影响他们的相处。   江帜雍迟疑了下,冷凶眉眼垂落。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下沉淀起些安静的柔和。   就算没有那一段过去又怎样?   他也会让乔谅再喜欢他一次,让他把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该死的邵乐从脑子里面删去。   就算乔谅真的旧情难忘。   他也…   可以当小三。   青年视线虚焦了一瞬,指骨用力攥了下门框。   他把一开始逼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低沉声音转而道,“没事。”   乔谅扶住他的手臂,皱眉道:“你没事吧?”   江帜雍低头看他,乔谅的眉眼在光下疏冷至极,是不近人情的帅气。   他下意识直直看着乔谅,蔚蓝目光攀附落在他的眼睛。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攥在手心里。   心脏跳动得很夸张。   循规蹈矩,遵纪守法的二十五年,江帜雍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他恍惚地想。   既然能克服道德感和羞耻、连朋友的第三者他都能当,那其他人更无所谓。   这么一想,其实乔谅和谁在一起……   似乎都无所谓。   *   江帜雍离开之后,乔谅打开手机。   Rain的消息停留在一个不算过分的阈值。   他不是毛头小子的年纪,何况就连邵乐这样的毛头小子都知道发太多消息会被讨厌。   小丑翘着尾巴伸懒腰,顺势扒拉住乔谅的裤脚。   乔谅垂眸淡淡瞥他。   小丑:“喵喵。”   它又开始扒拉乔谅的裤腿往上爬。   乔谅微微弯下腰,手往小猫后腿上一托。   小丑就熟稔地蹬着他的手,跳到肩膀,圈着尾巴抱着他的脖子卧下,亲昵地转着脑袋,小牛一样往他侧脸顶。   乔谅推开它的毛脸,拉开客厅的椅子坐下,给Rain打去了视频通话。   Rain隔了十几秒钟才匆匆接起。   乔谅指骨撑着脸,手背纹身清晰显眼,“你的口罩好像一刻也没从你的脸上摘下来过。”   Rain带着蓝牙耳机,匆匆又从客厅往楼上走。   他视线看看屏幕里坐在乔谅肩膀的小猫,盯了许久,茶色眼睛才迟疑地转开,温声道,“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的脸。”   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金色物体有些眼熟。   乔谅眯起眼,还没看清,Rain就已经快速走了过去。   “??”   邵乐双臂挂在沙发上,金发捋在脑后,一张帅脸上完全是愕然的表情。   邵修友在说什么。   在自卑吗?   见鬼,他最好只是在客套。   终于回到房间,邵修友把手机立起,视线很快落在乔谅的脸上没法挪开。   怎么会这么好看……宝宝。   乔谅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会喜欢的。”   Rain一愣。   乔谅:“你是我的粉丝,也是朋友,我不会不喜欢你。”   Rain短暂犹豫了下,偏侧头颅,骨节分明的手指挂在了耳边,似乎想把口罩摘下来。   乔谅却道:“不用摘。”   空气又寂静下来。   “如果下次能见面,再让我看看。”乔谅和镜头对视,“还有今天,谢谢你的拥抱。”   Rain的心脏倏然提起。   乔谅:“给我的感觉很温暖,也很熟悉。”   呼啸的风闯进室内,卷起他的灵魂高高抛起。近乎残忍的厮杀,雨点像落到Rain的面颊。   那是因为Rain像他的前男友。   所以,乔谅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Rain捂住心口,感觉那一小块肌肤猛地酸麻了下。强烈的不适让他回忆起那个拥抱,他忽然有些难受。   乔谅的温度、呼吸、气味。   近在咫尺,被完全容纳在怀抱里。   乔谅的脑袋甚至有一瞬间微微磕在他的肩膀,紧密贴合的幸福,让Rain觉得之前都白活了。   怎么办。   可是那是不对的。   粉丝和偶像的拥抱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Rain很快听到自己变得沉重的呼吸,甚至能从屏幕上的小块分隔屏幕看到自己有些晦暗的眼睛。   就不该见面的……   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Rain一直在想乔谅,一直在想那个拥抱,一直在回忆他的温度。   甚至还在想,那个将碰未碰的吻。   乔谅当时说,不是嫌弃他。只是觉得口罩很脏。   和乔谅接吻是什么感受?   “想和你在一起。”   Rain温和的眼睛,几乎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宝宝,我不知道该怎么从梦男变回去。”   乔谅看着他。   那样平静的视线,足以让Rain感到无措和羞愧。   “如果是以前,你这么说,我会很幸福地觉得我帮上了你的忙,给了你宽慰。”男性声音很温柔和煦,“但现在,我只会卑鄙地想,如果我能替代他就好了。”   乔谅:“替代他?”   Rain那句话一开口,就知道糟糕了:“宝宝,你好像没有和粉丝在一起的先例。”   可是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嘴继续说下去:“但是,你不是说我和你前男友很像吗?”   他近乎狼狈地,听着自己的声音。   “把我当替身也好……我真的好想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Rain心脏狂跳,感觉这场对话,已经在朝不可预测的方向狂奔了。   “做你的男朋友会很幸福吧。”   他光是想想就足以晕眩。   可以随时随地的拥抱,可以接吻。可以把舌头抵进去,嘴唇贴合,湿漉漉的吻可以落在乔谅身上每一个地方。   舞台上,那么不近人情的乔谅。   会抱着他的头,像拥抱他那样夸赞他“做得很好”吗。   Rain庆幸自己戴了口罩。   他的脸一定红透了。   “宝宝。”他恍惚的声音,略低地从口罩里闷出来,“想……”   “Rain。”   乔谅的声音忽然从耳机里传出。   依然很轻。   带着一点微弱的磁性从耳膜擦过。   Rain眼皮一抖,抬起头。   乔谅黑发清爽散落在眉眼,清寒傲气的长相,半阖着眼垂眸看他,小丑的尾巴一下下地在他的后颈甩动。   他的态度很好,可Rain总有种审判即将来临的错觉。   世界和秩序一片空白,留给他最后的声音是——   “我也想见你。” 第053章 又亲上了哥   Rain这次上头得来势汹汹。   乔谅。   他的宝宝。   真的有点太好。   总是对粉丝有这样宽容、包容、纵容的态度,真的会让人控制不住得寸进尺的。   偏偏乔谅偶尔还会让人觉得,得寸进尺也没关系。   Rain和乔谅的第二次见面约在一家私密性很高的私房菜馆,有口皆碑,自然收价也不菲。   这次他没有再戴口罩。   Rain家底浑厚,自然不是会自卑的人,但是面对乔谅,他确实不安地保留担忧。   乔谅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停留的时候,Rain就已经在想着侧过头躲避了。他强行控制自己的本能,和乔谅对视。   乔谅的视线停留过久。   他在仔细观察。   很微妙的是,乔谅之前说Rain像邵乐,只是随口说的而已。   但现在这样看,Rain和邵乐居然真的有一点相似。也许是轮廓,也许是略微下垂的眼角。   在他的目光中,Rain心底渐渐焦渴。   他不知道乔谅是否在他的脸上寻找着前男友的影子。   这个揣测既让他微妙窃喜,又让他有些不安。   只要多一点相似,和乔谅在一起的可能性是否就会提高?   可是宝宝是很好的人。   他也许并不会愿意满足Rain替代前男友呆在他身边的卑劣愿望。   “很奇怪吗?”Rain呼吸有些紧张,“宝宝。”   乔谅轻描淡写,“不,只是第一次见。”   Rain:“你说会喜欢我的。”   “我说的是不会不喜欢,”乔谅:“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有名气的人,会变成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乐手的粉丝。”   Rain眉宇轻皱起来,笃定道,“你才不是名不见经传的乐手。”   乔谅不可置否,略挑眉。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就算现在是,未来也不可能是。   中式庭院。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中央的白石群,打得竹叶响动。   “这算是一次正式的见面?”乔谅伸出手,浓黑眉眼抬起,“你好,澹老师。”   果然认出他了。   澹修友出演过数部重量级电影,现在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但是乔谅记得他早早就拿了三金。在三金到手后,就选择退圈。就算是乔谅,对他饰演的角色也有所了解。   Rain被他客气的姿态搞得愣住,沉默着垂眸沉思,伸手和他握住。   乔谅的手有明显清晰的男性骨节。骨节分明,修长漂亮。   视线飘忽了下。   宝宝的手……   他又想起昨晚看到的粉丝群。   【小乔哥的手特别好品的,,】   【点了。收藏了一些小乔哥玩自己文学和诸位姐妹共享!】   【好东西我吃!!】   【脑了,然后爽了,做小乔哥粉丝的每一天,爽到都是很简单的事!】   Rain承认他好像开始不怎么正常,否则也不会点进去看。   他沉默凝滞,忏悔,把思绪拉正,抬手和乔谅的手轻碰交握。   然后思绪又重新歪扭掉。   他幻想过和乔谅接吻拥抱,却好像忘记了最简单的牵手。   Rain略微逾距地多握了两秒,默默记住。   “宝宝。”Rain轻声说,“不要和我这么客气。”   这样大名鼎鼎的艺人,在乔谅面前却微妙地流露出一丝局促来。   乔谅不太理解。   他:“你好像很紧张。”   Rain:“……嗯,是的。”   乔谅:“可你的咖位可比我高得多,该诚惶诚恐的应该是我才对。”   Rain:“这个事情,我想大概不是咖位能概括的。宝宝。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成绩。”   Rain在心底有些艰难地补充。   但变成你的梦男可是最近的事情。   又或者是以前没有那么明显。   两个人在雨中的屋檐下经过一处拐角的阴影。   Rain侧眸看着乔谅的侧脸。   男生下颌线条利落,肤色雪白,睫毛很长。阴影仿佛依恋一般从他的眉眼一路擦到肩膀。   再见到乔谅,Rain的心脏还是不听使唤。太近了,这种可被触碰的距离,Rain觉得不做乔谅的梦男才不合理。   乔谅回过头。   黑发在风里扬起一下,冷静的黑眸幽邃看他。薄粉的嘴唇翕动,声音很轻,“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太漂亮的脸。   以至于Rain有一瞬间,完全陷入空白,听不到自己的心音。   片刻后,才哑声说。   “我仔细想了一晚,还是很想和你在一起,宝宝。”Rain茶色眼珠直勾勾看他,视线温柔沉晦,“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我现在的感受。”   “我甚至很难想象,你和别人在一起。”   Rain稍微想想就觉得很痛苦。   这如果算嫉妒,那么之前一直用事业名义,不断劝说乔谅和他当时的男朋友分手的Rain,心情是不是已经不那么清白了呢。   “我想你看着我。”Rain一股脑地往外说,“不管……透过我在看着谁。”   他说:“宝宝。你真的很喜欢你前男友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我。”   虽然Rain觉得是乔谅男友完全配不上他,这种人根本不知道乔谅去留恋。   但是他又在卑劣地抓住这个机会。   向乔谅讨取一点额外的视线。   夹着雨丝的风从走廊外落到连廊,发出轻微的声音。   乔谅觉得真不可思议。   对他说这句话的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三金影帝,拥有极高的名气和国民度,背景浑厚,甚至能替乔谅向WIN场馆递交他的乐队演出申请。   如果让乔谅拥有这样的背景权势,他绝不会低头向谁乞求爱情。   乔谅可没有想过让Rain当替身,所谓的他和前男友的相似,只是一个靠近的理由。   爱情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爱的本质是自私才对。   当然,乔谅不会残酷地向他的粉丝揭露这个事实。   “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想用自己来调节我的失恋心情的话。”乔谅说。   Rain微怔。   乔谅乌黑眼珠定定看他,“也许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也说不定。”   Rain攥住手,心口像是在燃烧。   “但是……你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恋爱意味着什么。”乔谅歪侧了下头,发丝散落,“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握住Rain的手腕。   Rain手腕被凉凉一攥,紧张起来,怔忪看他。   一直在隐晦勾引Rain这个可怜粉丝,并且已经小有成效的乔谅。   在这时候,却在耐心地告诉这个有身份有地位却实在没经验的青年。   “恋爱被无意义的事情充斥。”他靠近,“比如牵手。”   冷冰冰淬雪的手径直穿如Rain的指缝抵住,十指相扣。   “很舒服吗?”乔谅淡漠看他,拧眉问,“莫名其妙的行为,不是么?”   Rain手指激动痉挛,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的幅度掩藏在了风衣袖管底下。   他不这么觉得。   手掌紧贴,心跳脉搏相连,两个人温度传递的感觉真的很能轻松地感知到爱。   “又或者,接吻。”   乔谅问他。   Rain呼吸再次停滞。   “你要试试吗?”   乔谅耷拉眼皮,带点清峭懒意若有所思看他。   “其实我觉得接吻并不是多舒服的事情。”他说,“你是演员的话,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Rain昏厥,立刻自证清白:“我没有演过感情方面的对手戏……!”   天可怜见。   Rain迄今接的电影都是悬疑、探案、古代奇幻,这一类!   乔谅一愣,“抱歉,我其实没有看过你多少电影。”   Rain:“是我不够有名气。”   乔谅松开手,坐在椅子上,腿微微自然岔开。再对Rain抬起手,“过来吧。”   乔谅一张脸长得冷酷孤高,下颌半抬,睫毛收着,淡淡解释,“这样会方便一点。”   Rain顺着他的指引走过去。   手重新被拉住。   被青年微冷的手指,松松地穿过指缝轻握着。力度牵引他,Rain顺势倾俯下身拥抱他,风衣下摆在他的膝盖上堆叠。   Rain身上清香有些特别。温驯清贵,像一种名贵青竹酒的味道。   会让人想起雨后的竹林,雨露、绿色、友好的味道。   他靠近的时候,一双略显温和的眼珠会因为光线转变而略显晦暗。   他发丝垂落,看着乔谅,哑声轻喊,“宝宝。”   乔谅半阖着眼看他,“嗯。”   青年冰凉清瘦的手掌压低这位不得了的大影帝的后颈,额头轻轻抵住,“准备好。要亲了。”   真可怜。   被他喜欢的偶像骗。   连初吻也要在今天丢掉。   乔谅的指腹托住他的脸,很快感觉到Rain的手臂圈笼着他,紧张呼吸憋闷着,滚烫手心扶着乔谅的腰往回收。   乔谅不在意。如果是乐队里那几个蠢货,乔谅多少要指着鼻子骂他们贱狗废物东西了。   但是Rain可以。   他甚至耐心平静地解释:“也许被亲完你就后悔了,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Rain隐隐知道,今天将是被他载入记忆史册的一天。   乔谅说:“等这个吻结束之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Rain:“……好。”   他耳孔发热,温驯的眸子自始至终紧盯乔谅的嘴唇。   薄薄的唇形。   看起来很有些冷淡。   却对自己的粉丝张开。   吐息湿热,隐约能看见抵着牙齿的一点湿塌塌红色舌尖。   鼻息相接。   乔谅的手指摸到他的发丛,往下按。同时朝向他,略微抬起下颌。   风声,还有细微的雨声。打落在庭院的竹叶和池塘。   Rain嘴唇微微一热,挤到他唇上的温度带一点点凛凛冷香。朦朦胧胧地叫他昏头。   毫不夸张地说,他瞬间就忘记怎么呼吸。   好软。   宝宝。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   比他想的还要软。   哪里不是很好的体验了……   简直快爽得Rain头皮发麻。   乔谅被亲得后仰靠在椅背,岔开的腿被按着合不上。他也不在意。任由Rain亲得呼吸急促,狼狈地咬舔他的嘴唇吞咽。也只是微微皱一点眉毛,配合又吝啬地垂眼,伸出一点舌尖。   虽然一如既往的不适不理解。   但是对粉丝好一点是可以的,合理的,理所当然的。 第054章 又看到了哥   Rain神魂颠倒。   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乔谅前几任男友都过的是怎样的好日子。   早知道是这样的感觉,他就早当梦男早坦白了。而乔谅的前男友居然还肯和他分手。   Rain觉得不可思议。   送乔谅回去的时候,Rain又忍不住亲他。   乔谅不算主动,却也不会拒绝他。青年身形挺拔,松弛地靠在背后的车窗上。   粘稠湿润的水声细微,急促的呼吸转合。   Rain是初学者,对接吻有点说不上来的上瘾。   热乎乎的气息里,男性的结实手臂扶掌着乔谅腰部,微睁开的茶色眼眸里有些着迷一般,温温柔柔地低声夸赞他,“…好吃的,宝宝。”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   “好厉害,宝宝。”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想舔你…宝宝。”   简直比Rain这辈子第一次站在领奖台,拿下诸多前辈都摘不下的奖杯那天的感受,还要酸爽。   Rain低头捧着乔谅的脸,目光亲昵和煦地扫过他的眉弓眼窝,看他的睫毛泪痣。   真好看。   车厢里闷滞的空气并不流动,Rain觉得就算乔谅离开,他独自呆在这里也没办法静下来。   这里已经全部都是乔谅的味道。   他会就着今天的回忆想乔谅一整晚,会永远记得他和乔谅在这里接过吻。   这样的发展真的好糟糕。   一周之前的Rain,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乔谅的见面邀请。   甚至就算是昨天。   Rain心里都在带着羞愧,想这不应该。   但是没有办法,他真的有点太上头。没有人可以拒绝乔谅这样清高冷漠的人纵容默许亲吻的态度。   “你的前男友是这么亲你的吗?”   Rain心脏“咚咚”乱跳,略糙的指腹把乔谅的湿发捋开。   “告诉我他是怎么亲你的好不好?他是怎么让你开心的?”   他的声音温文尔雅。   “我很想知道。”   邵乐……   跟狗一样,又舔又咬,有什么可学的。   何况乔谅对这些事情本来也不算多感兴趣。希望Rain最好和他一样性冷淡一点。乔谅漠然地想。   青年微微发热的脸垫在冰冷的指骨上。被Rain拂过脸颊的时候,才会冷冷懒懒地抬下眼皮看他,黑眸清寒,微微熠亮。   “不用学。”   乔谅的声音很轻。   “做你自己就好。”   不然Rain想做什么的话,乔谅拒绝他可比拒绝别人要难。   乔谅就这样看着他,泪痣让这样强大坚韧的人有了两分微妙的脆弱感。   “也许你会让我忘记他也说不定?”   他歪侧了下头。清爽微湿的发丝落在手背,似有似无地笑了下。   “你说呢,澹先生。”   Rain淡色沉晦的眸光闪烁。   他很喜欢这个称呼。   无论那个前男友是谁。   Rain都会竭尽所能地,洗刷干净乔谅的记忆。   前男友做过的事情、没有做过的事情,Rain都会做一遍。   不让半点碍事的脏东西残留。   *   邵修友回到邵家祖宅的时候,进门就看到邵乐在单手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右手托腮,尾指有一抹黑色格外显眼。   他一眼瞥到邵乐尾指的戒指。   嗯?   他凝神细看,觉得和乔谅的那枚有些相似。   但是本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戒指。   再加上乔谅乐队爆火之后,仿制的商家也很多,邵修友并没有放在心上。   邵乐灌了一口可乐,明朗眉眼扫了一眼他,“你看起来好像很顺利。”   邵修友忍不住微笑起来。   “是,我们今天确定关系了。”   邵乐敲键盘的手一顿,转头,“这么快!”   他叫唤完立刻开始失落,邵修友都要误入歧途和私联渣男成双成对了,哥什么时候才肯理他呢?   等他彻底把帆盛的事宜处理完毕……或许可以让哥抽空出来和他见一面?   邵乐还有大概半个月生日。   如果没有分手的话,他原本打算在生日这天介绍乔谅给家里人的。   但现在看来,半个月复合是不可能了。   也没办法让大哥二哥见乔谅。   邵修友的手机一震,特别提示音响起,邵乐猜是他的新晋男友给他发消息。   他也跟着拿起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   和哥的聊天页面还是单向绿泡泡,但昨晚发的红包哥已经收掉,这样就很好。   哥肯定还爱他,只是性格隐忍、憋屈不说,就只用收红包的方式隐晦表达他的爱意。   邵乐又发了个红包。   *   乔谅在持续关注自己的专辑榜单排名。《谁》的年榜排名还在不断稳定上升,沉阳和他差了八位,孟烬差了六位。目前同期发布专辑的三个公司里,只有乔谅进入TOP3排名之内。   按照工作室提供的数据趋势看,年底能否和曲微的TOP1争一争高下还待定。   这样的成绩不错,但还不足以让乔谅满足。都是意料之中的成绩而已,不值一提。和帆盛也彻底解约,这张专辑的全部收益都会汇入工作室的账户。   手机微震了下。   乔谅低下头看,是Rain的消息发来。   【根据上届TS19的经验,宝宝这次起码会得到三个奖项。】   Rain虽然是娱乐圈的人,但因为关注乔谅,对乐队、歌手这方面也相当了解。   【就算评议团会有不同打分标准,但按照音源数据看,火箭新人奖、年度最佳单曲奖、最佳唱作人奖。这三个基本是稳定会拿的。】   乔谅思考了下:【我认为还不够。】   要想去WIN场馆演出,音源数据要亮眼不说,含金量高的奖项也一定要多拿。   Rain:【别太担心,到时候WIN场馆那边我会先帮你递交申请。】   Rain:【在我看来,宝宝早就应该在那里有一场演出了^_^】   手机又一震。   乔谅退出和Rain聊天的页面一看,看到了江帜雍的消息。   【[图]】   乔谅挑眉。   点开一看。   江帜雍发来的,竟然是他刚刚在楼下和Rain接吻的图片。   江帜雍:【为什么?】   江帜雍:【你不是说你很喜欢邵乐,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吗?】   江帜雍其实也不在乎乔谅和谁接吻。反正他早就和邵乐分手了,现在是单身。   但他没有说。   他在那里站了好久。   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高大男人揽着乔谅的腰在车门亲完,没走两步又到电线杆旁边亲。   空气很安静。   又不是全然的安静。   湿冷的雨夜,一点叫人耳热的湿哒哒声音搅响着。   江帜雍面红耳赤,盯着乔谅穿插在对方头发丝里、力度时松时紧没有规律的力道,偶尔露出的侧脸…站着看到了结束。   甚至一直到结束很久,都还站在那里。   注意力完全凝聚在乔谅的脸上,完全忘记最重要的事——去看一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不要脸。   这种索取无度的货色,迟早有一天会被乔谅抛弃。   江帜雍被毛毛小雨淋得湿透,觉得,既然别人都可以,他也可以。   但是他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才肯让乔谅这样清高的人愿意和他接吻……还亲这么久。   怎么做到的呢?   江帜雍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总要试探一下。   他焦虑地等待着乔谅的回复。   乔谅:【我是喜欢他。】   乔谅:【分手了,我也后悔了。可是我这样的性格,你也知道,我还爱他,可是又不想认输低头,去找他复合。】   江帜雍看到这里都拧着眉毛,没有理顺乔谅现在说的话,和他跟别人接吻有什么关系。   而且。   他反反复复在乔谅这几句的话上逡巡,蓝眸如同浸染冰川色泽,更加冷淡刻薄。   邵乐。   他到底哪里值得乔谅这样恋恋不舍。   江帜雍面无表情,深邃脸孔微微紧绷。   直到——   乔谅:【既然你问了,我没办法不对你说实话。毕竟对我来说,我们也是朋友。】   江帜雍眼皮跳动了下,手指攥紧。   乔谅:【因为没有办法和邵乐复合,所以我找了一个和他有些像的。】   乔谅:【替身。】   乔谅:【我知道这很不应该,请你不要告诉他。】   江帜雍震撼地看着这几句话。   替身。   替身??   邵乐那个东西,他也配乔谅找替身?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然后就是——   完了。   他又和邵乐长得不像,他要怎么去做邵乐的替身。   要他去装那种开朗乐观的蠢狗样子,江帜雍更是觉得不可理喻。   乔谅把手机放下,转而将烟盒拿起,抽出一支点燃。   白色烟雾轻飘飘地缭绕起来,模糊乔谅棱角分明的疏冷脸孔。   他站在阳台看月亮。   还有一天就到中秋节了。天上下着银针一般的小雨,月亮很亮,连云层都遮不住。   “喵喵。”   乔谅听到了烦人的叫声。   小丑又越过阳台来找他。   小三花尾巴翘得高高竖起,抬头拿黄澄澄的眼睛望着他对他叫唤:“喵嗷。”   乔谅毫无情绪地垂眸看它一眼,头发被夹着雨的冷风吹起。   他叹气,又啧了声,像很不耐烦。单手把才抽一口的烟捻灭,扔进垃圾桶里,扯起一边的湿纸巾擦手。   然后弯下腰,洁净修长的一只手对小丑招两下。   小丑肉垫踩在他的手心,顺势跳到他的臂弯,扒到乔谅的肩膀上。   乔谅站起身,把小丑送到封好窗的床边,声音低冷道:“看吧。”   小丑踩站在乔谅肩膀登高望远,和他一起往天上看。   月亮好高。   天空好亮。   小猫的体温比人高些,而乔谅的皮肤又偏冷,小猫还嫌他冻脚似的踩了踩,低头拿湿乎乎的鼻头顶他两下,用毛乎乎的尾巴围到他的脖子上。   乔谅微闭了下眼,轻嗤一声。 第055章 又听到了哥   江帜雍:【原来你是把他当邵乐才去亲他的。】   江帜雍:【你连亲他的时候都要想着邵乐…好吧,你确实很喜欢他。】   月色皎洁,小雨声细微。   江帜雍微微咬牙。   江帜雍:【但是我不明白。就像你说的,我们才是朋友。】   乔谅:【是的。我们是朋友。】   得到乔谅肯定的话语,江帜雍目光缓和,指节在膝关节点了下。   乔谅不久前对他的评价还是“他那种人只有想踩死的欲望”,现在就已经是“朋友”了。   他这段时间的帮助显然有成效。   不过,江帜雍也不确定,是不是对小丑献殷勤而微妙地讨好到了乔谅。   江帜雍:【在你的情绪需要安抚的时候,作为朋友的我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为什么要找别人?】   律政世家出身,江帜雍就算高傲刻薄了些,享受特权阶级带来的优势,但有时候倒也说得上正直。   他自认自己信奉规则,绝不会逾越过什么界限。   但是现在……   他坐在室内。   斜打过来的光线让他脸孔刀削斧刻一般深刻。   他又在做什么呢?   江帜雍:【替身只会让你越来越忘不了邵乐,你看着他的时候,很难不会一次又一次想起邵乐。】   江帜雍:【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乔谅:【……】   江帜雍:【你明明说过,一切都会在时间里沉淀。】   江帜雍:【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为什么不让我来陪伴你,安慰你。】   消息发出后,江帜雍立刻忍不住把手机往下扣到腿上。   他攥着拳头抵着额头冷静两秒,有些暴躁地把头发搓捋到脑后,重重地深呼吸。   雨点落在窗户上,斜飞的水痕滑落。   江帜雍,你在干什么?   他质问自己。   你是怎样的家庭!怎样的生长环境?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托举你的高傲,难道你真要放弃自己的尊严!   手机一震。   他眉眼一动,立刻坐起身翻回去看。   乔谅回复:【你难道就不会让我想起他了吗】   江帜雍眉眼一松。   太好了,能看到他想起邵乐太好了。这样他不也满足替身的条件了吗?!   乔谅:【你和邵乐是十多年的朋友。安慰我会让你也觉得难办吧。我不愿意看你在我和邵乐之间两难。】   雨声淅淅沥沥,江帜雍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   他为乔谅的痛苦感到等量的痛苦,又为乔谅的善良而觉得宽慰,同时还捕捉到了希望的气息。   江帜雍:【不会难办。】   江帜雍:【正因为我们是十多年的朋友,我才有责任分担邵乐带给你的痛苦。】   【比起外面不知道底细的男人,至少我可以和你保证,我很干净。】   乔谅又没回复。   江帜雍指腹忍不住用力摩挲在手机侧沿,额头的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滑。   是否他说得太过直白?太过不知廉耻?意图太过明显?   江帜雍头脑在一片混乱中运转起来,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烁起,心跳躁动声响在耳边回响。   乔谅:【真的吗?】   他心脏猛地窜动了下,几乎忍不住站起身,膝盖绊住茶几上的物件,“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   江帜雍混血面孔冷峻,抿唇隐藏住自己不平的心跳,手里攥着的手机有些发烫。   但下一秒——   乔谅:【但还是不用了。】   乔谅:【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朋友来做比较好。   否则我会不清楚,等我结束这个阶段,你又该怎么和我回归朋友的身份相处。】   江帜雍停顿,垂眸,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乔谅永远只会为别人考虑,所以才会三番四次拒绝他。   这种人在以前的江帜雍看来真的无法理解,但认识乔谅之后他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确就是有这样的傻子。   乔谅和他交朋友,并不在乎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就只是因为他本身而已。   江帜雍:【正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才希望能帮到你,而不是在你失恋后为此纠结犹豫的脆弱时刻,明明能做些什么,却只能缺席。】   风阵阵吹打在窗户上。   远处阳台透过的冷风,直接吹拂在江帜雍有些微微发汗的冷硬侧脸。   他打字。   江帜雍:【如果邵乐知道,也会认可我的行为的。我了解他。】   *   中秋。   秋雨还在下。   乔谅的客厅风格简洁陈设简单,像是才刚入住的商品精装房。茶几上摆放了一束略有些枯萎的风信子,浅淡的紫色为这里增添两分色彩。   江帜雍走进来,就看到桌面上摆放着包装精致的月饼礼盒。   ……那个自甘下贱当替身的野男人应该来过了。   江帜雍了然垂眸,冰蓝眼眸阴郁暴躁。   他没有说碍事的话,只是微微弯腰,把自己的礼盒也放在桌上。   高大强壮男人秉持傲慢本性,把另一个人的礼盒挤到角落去,让自己的礼盒摆放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   乔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这些东西他根本不会吃,太甜了,会反胃。等节后就会挂出去卖掉,或者转送给沉阳。沉阳什么都吃。   江帜雍还看到乔谅摆放在客厅的吉他和曲谱。几支笔散落,在他来之前,乔谅应该在写歌。   他今天又带了些零食来讨好小丑,陪小丑在阳光房玩了一会儿。   大落地窗,窗外的雨幕和绿影都清晰无比,摆放在这大得夸张的房间里的玩具甚至都只是小丑拥有的一部分而已。   ……当乔谅的猫真好。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小丑玩累了,爬到猫爬架的太空舱去睡觉。   江帜雍转头就看到乔谅一直在他背后,靠着门沿,静谧目光望着小丑。   他有些莫名的局促,低沉哑声问,“昨天的事情,你想得怎样了?”   乔谅顿了下,侧目看他。   阴沉天气和他的冷白肤色形成一种晃眼的对比。青年清冷隽秀的一张脸,带有些锋利清寒的攻击性。   乔谅觉得江帜雍也算个蠢货。   明明是邵乐的朋友。   拿到照片却不去找邵乐告状,也不留作把柄亟待威胁……甚至连那个男人是谁都没有问。   就这么直愣愣地发给乔谅。   乔谅心底轻哂,淡漠的目光从今天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的江帜雍脸上剐过。   江帜雍侧脸紧绷。   “我有那个替身就够了。”乔谅顿了下,“但谢谢你愿意为我隐瞒。”   “他做替身能做得好吗?他是邵乐的谁?”江帜雍立刻忍不住,“他根本不了解邵乐。只有我,作为朋友我才更了解他。”   乔谅眉眼在阴影光线切割下略显出清冷的晦暗,“你……”   江帜雍立刻:“我没有要做替身的意思。”   “嗯。”乔谅声音清冷,“我没有这么想。”   江帜雍沉凝了下,“我只是希望安慰你。”   乔谅睨着他,靠在墙面,目光在深黑中流露出一丝微妙的轻蔑,“怎么安慰我?”   江帜雍的手在控制不住攥紧,指甲掐在掌心。   乔谅的声音好听,轻道,“像邵乐那样吗?”   江帜雍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   他嘴唇张合两下,还不知道该做出一个怎样的反应,就听到门被敲响的声音——“咚咚。”   江帜雍一僵,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乔谅。   乔谅转头:“谁?”   Rain的声音隔着门板温和响起:“宝宝。”   有些耳熟的声音。   江帜雍立刻皱起眉毛。   没来得及细想,乔谅立刻握着他的肩膀道:“可以去躲一下吗?”   江帜雍:“你在说什么!我——”   江帜雍不可置信。   他的高贵与生俱来。   他出生就是权利的上层阶级!   他怎么可能去躲谁,替身而已,野男人而已,见到他才应该滚。   乔谅其实有些平静地在看他震撼的表情。   是啊,你很高贵,所以呢。   乔谅不知道Rain会不会和江帜雍认识。   但根据他对上层人士的了解,他们一般都有极其广阔的社交圈,乔谅从不冒险。   就算他们不认识。   他也想看江帜雍躲起来的样子。   等一切结束,他才会亲自去门后、床底、窗帘后,柜子里,这些地方去把江帜雍拉出来。欣赏一番对方伴随屈辱愤怒的表情……   啊。   很抱歉。   乔谅就是这么恶劣阴暗的人,他甚至偶尔愿意为了自己的恶劣和阴暗支付额外的时间。   空气凝滞的短短几秒,Rain在门外疑惑道:“怎么了吗?宝宝?”   江帜雍死扛着站在原地。   一张混血帅脸冷沉,冰蓝眼眸凝沉风暴,抿唇道,“我不可——”   乔谅握住他的手。   江帜雍拧紧的眉眼一松,深邃眉宇中只留下一道浅纹,他怔忪着猛地一僵。   乔谅的“拜托”还没说出口,江帜雍就下意识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骨节分明,薄软的冷肤裹着骨头。   乔谅的手,原来握起来是这种感觉。   这个想法刺在他的脑海里,几乎让他冷汗淋漓地痛了下。   江帜雍闷着呼吸,硬邦邦地低声道:“就这一次!”   他转身就往室内走。   乔谅挑眉睨他一眼,没想到江帜雍居然这样配合。   他走去开门。   江帜雍不太熟悉乔谅房间的布局。   他拧眉,眼前两扇门,他凭直觉随意打开了一扇。   鼻端立刻浮着一股冷冷的淡香气。   入目就是一盏落地灯,白色地毯。木质的挂架上是乔谅的衬衫和外套,床单被套是整齐划一的淡灰色。   ——乔谅的卧室。   江帜雍慢半拍地意识到不合适,脚步刚一缩。   “嘎吱——”   大门已经打开。   江帜雍被这声音激得头皮一炸,拧着眉毛抿直唇线,几乎不经思考,就心脏狂跳地低头钻进去。   室内很空,乔谅好像不喜欢额外的布置。他钻进空置的侧开门箱柜里。   拉上柜门之前,他微微停顿,有一种自尊碎了一地的错觉。   江帜雍:“……”   他面无表情地把门拉上。然后捂住额头,真是前所未有的奇特体验。他无法形容现在的感受。   好闷。   也有些热。   木屑的气味浮在鼻端,江帜雍拧起眉毛,到这时候才感觉到不可置信。   ……他竟然真的躲起来了。   江帜雍从小到大从没有过如此屈辱的时刻。   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三一样,在正宫回来的时候狼狈钻躲。   但是…   他阴沉的视线恍惚了片刻,垂眸,在一片漆黑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微微攥了下。   上面好像还残留乔谅的温度。   ……要是真的能得到小三的待遇,那也不是不行。   江帜雍龟缩在角落,总是傲慢的青年变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高大体型蜷缩撑着冰冷的内壁。   他长得高,蜷缩在这里,脖颈肩背伸展不开,已经有些酸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耳边传来乔谅和那个野男人的声音。   碰撞、脚步声。   箱子一晃。   江帜雍在结实的箱子里莫名感受到一种重量。他在狭小的空间里抬起头…   乔谅坐在上面。   还听到微弱亲密的呼吸和水声。   “……”   江帜雍厌恶地绷紧脸,手臂死死抵在墙面紧攥,胳膊上青筋暴起。   他试图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   可是脑子里只有乔谅。   ……   他会坐在柜子上,被亲得往墙壁上靠,手撑着柜子。   清冷的样子被打破。腰部被野男人的大手控住往下压,他的衣服会被扶着拉扯出褶皱,显出劲瘦的腰线。   这一切都是乔谅自愿的…   他喜欢邵乐。   所以被和邵乐相似的人亲吻也甘愿。   江帜雍没有阻止的理由。   他狼狈到后背热汗淋漓,心底感到一阵莫名的尖酸和屈辱。   听着乔谅被野男人亲嘬嘴唇的声响,耳朵都像是被一阵热热暖流浇注。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又觉得什么都看到了。他有些崩溃,紧紧地闭起眼睛。   野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耳熟。   “宝宝。”   沉迷的,含糊的声音,温和地嘬吻。   “谢谢你让我亲。今天又是幸福的一天。”   江帜雍:“……”   比起那个替身野男人,乔谅的声音明显闷滞许多。   乔谅是清高冷淡的人,哪怕在这时候也不会愿意发出糟糕的声响。   在憋闷的呼吸交错中,他只吝啬又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青年呼吸明显急促热闷许多,连带简短音节听起来都带着隐忍。   野男人还在说:“可以在这时候再参加什么综艺,或者做一些大型活动,可以把专辑热度再往上推一推。”   声音很和煦地建议。   一边亲,嘴唇黏糊地亲转着。   Rain意乱神迷地半低着头,看乔谅淡漠望着他的样子,嘴唇被吮红了好多。   ……乔谅都不会拒绝他。   居高临下地收着眼尾看着他,泪痣往下坠着。这样无奈懒散的态度,Rain心脏都一紧。   好漂亮的宝宝。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这个世界就应该围着宝宝转。   要是转不了就给世界两巴掌,该转的总能转起来的。   算了。   Rain想,乔谅不懂娱乐圈的条条框框,去了又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很容易被不长眼的人挑衅针对。   这种事情还是应该Rain来。   他完全可以上综艺帮他推一下,虽然此前他从未上过。   尽管Rain已经退圈很久,但是国民度也不是开玩笑的。   男人结实强壮的手臂忍不住把乔谅揽得更紧,湿热的吻从乔谅的唇边亲到他的下巴。   青竹气息的吻把乔谅的脑袋蹭得仰起,有些克制地偏过头。   炙热的呼吸声隔着箱子传导。   江帜雍真的受不了了。   他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听到野男人说:“我会帮宝宝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能有广泛宣传力度的东西。”   野男人说:“游戏怎么样,你知道宸川游戏吗?”   听到表哥的公司,江帜雍猛地一顿,抬头下意识撞到了柜子。   瞬间,他呼吸急促地捂住嘴。   外面的黏湿火热一瞬间变得寂静。   野男人疑惑道:“什么声音?”   沉寂。   乔谅没有回答他。   但江帜雍在一片黑暗和闷热中听得到,野男人的呼吸在一瞬间急促了许多。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帜雍按着嘴,手按得脸骨都痛。额头汗水一颗颗顺着眉骨往下滑,蓝眸死盯着面前的一片黑暗。   乔谅……   他做了什么,让野男人不再有莫须有的怀疑?   乔谅握着Rain的手指放在心口。   稳定、强劲的心跳,略快了些。   Rain却瞬间就被带着韧劲的弧度抓住了注意力。   他不确定乔谅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直直地看。脑子里又想起在粉丝群和论坛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是……害人不浅。   Rain喉结攒动两下,毫无意识地将脖颈佝低了些,面红耳赤地礼貌低声问。   “可以舔吗。”   “宝宝…”   乔谅果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毕竟他是粉丝。   还是这么有用的粉丝。   青年疏冷的浓黑眉眼微微挑动了下。   垂下头,黑色发丝散落在眉眼。   当着他的面……清瘦骨感的手指,解开一颗一丝不苟扣到最顶上的扣子。   还是那样淡漠的表情,好像在做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Rain耳廓热得酸麻,盯着他脖颈的一小块皮肤。几乎在瞬间感到一阵微弱的冷香气被热度蒸腾散发出来。   闷闷笼罩过来,他呼吸不上来。   他嗓音低哑,“…宝宝。”   乔谅看着他的时候,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的前男友呢?   他这样宽容,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因为Rain是他的粉丝,又或者是因为他和他前男友的相似?   这些问题从脑海中轻飘飘地闪过,很快在一点温软韧劲的温度里下陷。   ……   江帜雍梗着脖子,发丝垂落在耳边,蓝色的眼睛完全阴沉下来,有些崩溃。   还有愤怒、煎熬、痛苦。   舔什么??   舔什么!!   凭什么他光是替身都能……!   只是替身而已,乔谅却对他这么好。   有一张和邵乐相似的脸,就能过得这么好?!   他手指死死捂着嘴巴,避免自己过于粗重的呼吸被外面的失礼野男人听到。   江帜雍牙齿咬紧,感到无与伦比的屈辱,以及一种…   无法形容的。   怪诞古怪的热辣感受。   乔谅是为了帮他解围,避免他被发现,才这么做的…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刚刚能够安静点,动静不这么大。   箱柜里的闷热气息带着木质雪松味道躁动,全部来自于他自己的热量挥发。   江帜雍什么都看不到。   视野中一片黑,只剩下箱柜角落的一线微弱光亮透进来在角落折叠。   江帜雍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让他崩溃的声音才那么清晰。   连隐忍又急促的吸气声。   还有带些不适的微抖尾音。   ……都那么明显。 第056章 又恶心了哥   Rain目光垂落。   他的手骨节分明青筋缠绕,虎口指腹都有一层粗糙薄茧。   很轻地覆在乔谅微鼓的胸肌上。稍一用力,有弹性的肌肉就会在他掌心和五指间隙微微变形。   “……”   脾气温和的青年目光隐隐有些沉晦灼热。   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道。   “我们宝宝……长得真好。”   粉丝群和论坛,都对乔谅有很多叫人觉得可耻的幻想。   比如白衬衫被漆黑的皮质绑带束缚,巧妙逼真地微勒住鼓起的胸肌、手臂。   因为乔谅太过正经,淡漠凌厉不容亵渎的气势,让这些妄想总是显得过于冒犯又叫人疯狂。   但是……   Rain在此刻心脏狂跳,眼前被晃得一片白。   也许,也没有那么疯狂。   Rain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谨守礼节、温文尔雅的男人,几乎像是被引诱着。   缓慢收紧力气,炙热手掌托挤揉捏了下。   乔谅胸口倏然起伏,闷沉地轻吸气,偏头忍耐。   在他皱眉的默许中,Rain吞咽着已经不受控制的涎水,像兽性毕露的野兽般低下头。   “宝宝。”Rain低声叫。   乔谅黑发凌乱,落在那张冷冰冰到甚至透出阴森气、看什么都无所谓厌倦的脸上。   泪痣显出潮红的阴冷。   眉眼微动,挪动眼珠淡淡看他,声音闷滞微哑地从唇缝里抿出。   “嗯。”   热气陡然冲上头颅。   Rain感觉一颗颗汗珠从额角滑落,几欲昏厥。   空气中每一粒漂浮的粒子都在澎湃叫嚣他的激动心情。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想。   可是他想到他之前看到的乔谅梦男文学里的一句话。   他贴心的偶像,无与伦比的高傲。   在……用这样一幅表情。   尽管厌烦,仍然无奈又纵容地……   哺喂他。   ……   太热了。   江帜雍真的觉得好像要呆在这个逼仄狭窄的地方死掉,又或者真的还不如让他死掉。   屈辱感在时间的消磨中没有消失,只在不断加强;无能为力的怒火也在燃烧。   他的手紧紧蜷缩成拳头抵在柜子上,因为太过用力而在发抖。   分不清过了多久。   在叫他几乎发疯的数不清的粗鲁水声和粗重呼吸里,野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乔谅肯定将他喂得心满意足。   一线光逐渐扩大,落在江帜雍的脸上。   “嘎吱——”   乔谅半蹲在地,打开了紧闭的柜门。   新鲜微冷的空气冲散闷热。   江帜雍早已被放置到丢掉自己的傲慢,崩溃又冷硬的侧脸满是汗水。蓝眸抬起的时候,甚至带着一阵恍惚。   高傲青年干燥的嘴唇抖动着。   乔谅的扣子已经扣好。   仿佛他此前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动静都是臆想幻觉,仿佛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依然是整洁干净、清瘦挺拔,不可亲近的白月光。   可是奇怪的微凸还是难免把单薄的衣服顶起,微湿痕迹透出怪异的红,他端正挺拔的身上全都是不被主人在意的残留铁证。   江帜雍眼皮痉挛,蓝眸阴鸷着克制怒气。竭尽全力,才僵硬地梗着脖子把视线移开。   乔谅下颌微抬,垂着睫毛略带恶劣地打量他这幅丑陋狼狈的样子,然后伸出手。   干净洁白的手掌放在他眼前。   “抱歉,让你躲这么久……现在可以出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他走了。”   江帜雍保持一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肌肉都连着骨头的酸痛。   他抓着乔谅的手,从柜子里单膝跪出来,膝盖狼狈地砸在地上,发出响声。   乔谅:“你没事吧?”   江帜雍:“……没事。”   他终于不堪地钻出来。   一起身,酸痛的腿不受控制地踉跄,让他不由得更用力地握住了乔谅的手。   “他只是和邵乐长得像而已,”青年喉中像有火焰在灼烧,声音也显得干涩,“他不是邵乐。”   乔谅轻描淡写道,“嗯,我知道。”   空气陷入死寂,窗外的雨声微弱地砸落在窗户。   他舔了你好久。   江帜雍目光阴暗直勾勾看他。   为什么不拒绝,哪怕轻微的推拒。   又是因为那张脸,又是因为邵乐,让你狠不下心是吗。   逼仄的热气冲上头颅。明明已经从那个窄小的柜子里离开,江帜雍却有种仿佛被永远困住的错觉。   他张开嘴,无力感击溃他。   耳边似乎还回荡潮湿热气的闷哼,还有野男人不知廉耻的低声夸赞,温雅含糊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满满堵挤着。   他只能崩溃地听着,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依然感到耳廓火热,酥麻酸爽的电流让他大汗淋漓。   在漆黑一片的空间。幻想肆意蔓延。   狼狈的反应突破他的心理界限。   江帜雍的手指痉挛了下,微微收紧的力道引起乔谅的注意。   乔谅道:“你还好吗?”   江帜雍心脏猛地抖颤了一下“……”   他没办法用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呆在乔谅的面前,被他冰冷安静的视线审视般凝望。   青年的声音让江帜雍想起他克制的闷哼。偶尔控制不住挤出的不稳声线似乎就是他的极限。   空间被压缩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江帜雍说:“我……”他的声音滞涩,像是卡顿的发条一般艰难运转。   如果是别人让江帜雍有这样屈辱的经历,江帜雍杀了他的心都有。   但是乔谅不同。   他也是没办法,他也有自己的理由。   何况,乔谅蒙受的屈辱,怎么不是比他更多呢?   江帜雍沉默了下,蓝眸阴森,低沉暴躁道,“他总是这样对你吗?”   乔谅:“你说的是谁?”   江帜雍知道他在问什么,在问这个“他”指的是替身还是邵乐本人。   他感到一种无力,因此他声音渐渐低下去。   “能不能不要找那么莫名其妙又来路不明的人。”他说,“你明明……可以……”   他喉咙梗塞了一下,话音很低,且冷。   “邵乐如果知道有这种人接触你,他也不会开心。而我至少也是邵乐的朋友……我是你们两个的朋友,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呢?”   乔谅内心轻哂,面上却平静着。   “这算帮助吗?”   青年清俊锋锐的一张脸俊朗至极,扣子熨帖地扣到最顶端,一丝不苟的样子,除去略不规则的水痕,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有过怎样的遭遇。   “我其实并不知道。我不确定,也不理解。也许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方式在逃避,好让我不那么清醒地陷入痛苦中。”   江帜雍看向他。   室内的陈设与颜色太过冰冷,乔谅的脸上也有了阴冷。他走动着,黑发在微弱的风中被吹动。   他道:“如果这种方式可以让你好过,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就是乔谅对邵乐的偏爱,和为这段感情而遭到的磋磨,会让他冷蔑咬牙。   江帜雍补充,“他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算了。”   乔谅脚步一顿,看向他。   “我绝不愿意连累你跟着我的情绪一起痛苦。”   他话音微滞。   “何况我很清楚。江帜雍,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很多事你不能做。”乔谅说,“以及,就算你不介意……但你这样傲慢的人,很多他能做的事情,你是做不到的。”   “我当然不介意!”江帜雍下意识皱眉反问,“而且我做不到?怎么可能。”   他自小优秀,因为早慧而胜负欲很强,这一点延续到现在。   那种野男人都能做的事情,他有什么做不到。他难道会被那样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人比下去?   哪怕是邵乐做的事情,他也一样能做。   “是什么?”他问。   乔谅看着他,单薄衬衫被吹动,轮廓清晰。泪痣阴冷坠着,轻道,“你最好不要问。”   江帜雍心脏像是被这略显轻佻的一眼猛攥住挤了下。   他似乎不是全然的笨蛋,脑海中一些怪异画面闪烁过。喉结攒动,莫名地吞咽了下,然后在沉寂中干涩道,“……我可以。”   空气凝滞。   雨声轻缓淅沥。   乔谅在光下看他。黑发晃动,似笑非笑地眯弯了下眼睛。乌黑眼珠里像是要有黑水从眼底流淌出来。   真糟糕啊,乔谅。   你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劣魔鬼。   还要装清高,看别人被你三言两语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不过,那又怎样。   过着有钱有势,人生顺遂,从未有过波折的人生。   遇到他,被他耍,也是活该。   怪他们命太好,被乔谅盯上。   “真的吗?”   乔谅的声音很轻。   江帜雍心脏“咚咚”乱跳。   乔谅却没有如他所愿给一个确切的回答,他道:“再让我好好想想。”   他的态度永远不可捉摸。   江帜雍也永远不清楚,他会给出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   江帜雍直勾勾盯着他,莫名有了新的思路。   雄性求偶时总应该展示自己的用处,捕猎的能力也好,筑巢的能力也好……   而不是只会说些空话。   他抿直唇线短暂一秒,飞快道,“邵乐的……替身。他刚刚提到的宸川游戏是江柏川的公司。特是江家的分公司之一,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乔谅转头看他,微挑眉。   “表哥公司的确有大型游戏准备在近期推出,因为我在其中有投资入股深度合作。”江帜雍说,“宣传曲的词曲已经准备好,歌手还在遴选。”   江帜雍思索,然后道,“哪怕不需要他提供情报,你应该也在遴选的名单前列。这个通告再过不久就会被递到你手里。不过江柏川……你和他的关系似乎不算多好。”   根据江帜雍的观察,完全是江柏川一厢情愿的倒贴。   当街的一巴掌江帜雍还记得。   表哥何尝不是傲气的人,被扇了一巴掌还能笑眯眯地叫他小乔毫不介怀,甚至像被爽到。   那副样子,几乎快把“你扇我的手好香”写在脸上了。   一个纯种变态。   江帜雍觉得恶心。   他拧着眉头,下意识在乔谅的手上看了一眼。   青年骨骼感强修长有力的手,白皙漂亮。纹身在他手背诡谲攀爬,光线游动中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尖锐蛊惑力。   他蓝眸闪烁了下,抿了下唇。   “我作为最大投资商,和江柏川有掣肘的能力。”   乔谅望着他。   风雨交加,A城的秋季已经渐渐冷了。   青年清瘦肩膀抵靠墙壁。抱着胳膊的姿势,被野男人弄到似乎微微肿起的胸口,鼓胀得更有些明显。   他歪侧了下头,下颌微抬起。   一张帅气惊人锐不可当的脸,裹挟强劲的杀伤力。   越冷越清高越不驯,越有叫人心口酥麻热辣的资本。   何况。   他还对江帜雍抬手。   略有些恶意地,轻招两下。 第057章 又当狗了哥   江帜雍看着乔谅的脸。冷白的、俊美的。神情平静疏冷,并不带有命令的指向性。却依然让自命不凡的混血青年感到一阵威胁,而后无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走上前。   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不对。   脑中有根弦紧绷,说这和招呼小狗的姿势没有区别;但他的情绪又在推涌着试图替乔谅辩解…乔谅也许是无意的。   高位者的江帜雍理智在审判此刻的自己,发出讥讽刻薄的微笑,而他却又不得不温驯地在乔谅面前低下高贵的头。   他走到乔谅面前,脚步声一步步地落在地面,窗口的风一阵阵往玻璃上扑。   乔谅收回手,颔首,“你说得没错。也许比起替身,朋友才是更好的选择。”   江帜雍神情不受控制地,微弱痉挛了下。他抿直唇线道:“是这样的。”   乔谅:“可是我舍不得他和邵乐相似的脸,怎么办?”   江帜雍浓眉和高高眉弓往下落着影子,声音略低。   “我没有要求你和他断掉关系。那张脸如果是你的心理慰藉,那么的确,至少这段时间你需要他陪伴度过。”   乔谅挑眉。   “我们是朋友。我对你也没有额外的占有欲。我只希望你能快点从这种糟糕状态里走出来。”   江帜雍秩序性思维狼狈运转。   “所以,我们两个的存在也并不冲突。”   乔谅耷拉眼皮懒散注视他,忽然极轻地嗤笑了声。   江帜雍下意识看向他。   乔谅被阴影笼罩的脸上却没有笑意,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初恋正眉梢轻蹙,轻声说。   “你真的很好。”   乔谅视线如同游动的蛇爬行在他的脸上,仔细又冰冷地注视他的表情。   “也许我需要向你道歉。第一次见面我还以为,你也是和你表哥一类的权贵货色。明明也在攀附向上追求更高的阶级,却还是对其他人向上爬的途径做审判。”   江帜雍眼皮痉挛,流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这点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乔谅摇头,望着他,黑眸清澈,“我不是全然的清高,我也有自己的手段。”   江帜雍觉得他说起手段都可爱。   而乔谅感到讽刺。   上等人总认为他们的偏爱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也没错。只有他们发自内心地觉得一个人特别,才会不自觉地将对方一切缺点粉饰太平。   更可笑的是他们或许不是没有察觉不对。   倘若乔谅真的喜欢邵乐,怎么会找替身。   邵乐明明很喜欢他,众所周知。求和无数次,给他发的消息数都数不清,直接复合只需要乔谅一个点头。   这些清晰的问题,都被江帜雍这个聪明人有意识地忽略掉。   那些零星微末的漏洞太过不值一提,高傲的人实际上并不允许自己看人的眼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   当他认为一个人贫贱卑微的时候,那个人便必定贫贱卑微;当他认为一个人高贵善良,那个人也必定高贵善良。   他看向江帜雍,礼貌道:“请帮我把茶几上的烟盒拿过来,再帮我把小丑的房门关上。”   江帜雍疑惑地照做。   乔谅接过来,到阳台边缘的椅子坐下,点燃一根烟。   缭绕的烟草气味清爽,模糊乔谅轮廓,烟雾从薄唇间溢散。他发丝凌乱,眯眼看窗外的雨。   阴沉的雨,这样的天气,乔谅看过很多次。   据说人类的祖先在雨天会感到安全,因为在这样的天气危险的野兽不会出来狩猎。   但蛇类是例外。它们喜欢雨季,连绵不绝的雨让整个丛林都变成它们的巢穴。湿润的土壤让他们的躯体滑行更迅速。追捕绞杀猎物总是轻而易举。   “你知道小狗怎样叫吗?”乔谅看着雨,突兀地问。   江帜雍拧眉:“什么意——”   “砰——!”   话音未落,窗帘后忽然发出了怪异的噪音。   江帜雍心脏莫名一跳,扭头看去。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遮遮掩掩躲藏在柜子里的时候。不慎触碰到柜顶时候的声音。   ……   当时野男人未必有现在他的警惕。   他有所疑虑,是因为同样的事情他曾是主体之一。   他声音有些压低,“什么声音?”   乔谅只是颓懒地倚靠在栏杆上,并不会对这样的声音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江帜雍正挪步走去。   “今天是中秋,”乔谅却轻声说,“很感谢你能来陪我。”   江帜雍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乔谅低头打量那支细细的烟。   这个也很贵。但是烟草的气味好像再好也就那样,乔谅实在缺乏品味。   “在哥哥死后,我一个人已经过了很多年。有时候我想我的确需要朋友,毕竟一个人还是偶尔会冷的。”   江帜雍一怔,愣愣看他,眼神复杂,“你——”   乔谅仰头,发丝在冷风中被吹起。   “但是我总是把所有关系都搞得一团糟。”他像被囿困空白中,垂眸,声音沙哑略轻,“无论是师生、朋友,还是恋爱关系……就好像我留不住任何人。”   江帜雍艰涩道:“抱歉……”   “没什么。”   乔谅话音很淡。   “所以。我只是在这时候想起哥哥走后留下的那只小土狗,他比哥哥陪伴我的时间更长一点,但也没有多长。那只狗性格很闷,总不讲话,我其实很好奇,他叫起来是什么声音。”   江帜雍:“小狗的话……汪汪?”   他拧着眉毛,认真道。   “嗯?”乔谅也拧着点眉毛,“风有些大,我没有听清。”   江帜雍微微滞顿住。   心脏汹涌的潮流又开始涌动,他再次僵站原地。   江帜雍。你又在干什么?   他听到心底爆发的质问。   学狗叫,讨人欢心?   这种事情也是你能做出来的吗?为什么遇到乔谅之后,就总是在做这样荒诞的事情。   乔谅:“其实那真是一只好小狗。”   江帜雍,下次不可以了。   这次就算了。   他硬邦邦地戳在原地,在乔谅的注视里煎熬数刻,微微抿着嘴唇,“……汪。大概是这么叫的。”   乔谅挑眉,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烟搭落在扶手上。似有似无地,用气音微妙地笑了声,新奇道,“你是在学狗叫吗?”   江帜雍:“……”   无法言喻。   他忍不住又有些微妙的崩溃,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好吧,那你也是好小狗。”乔谅的声音像带点叹息,轻轻说。   江帜雍:“…………”   他看向乔谅。   乔谅侧过脸,下颌骨线条干练清爽,捻灭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过头来。   凤眼凌厉逼人。睫毛长直覆着影子,乌黑眼眸定定看他,“来。好小狗,过来吧,趴在我的腿上。”   雨声为什么这么清晰。   好像雨都在倒转,血液都在逆流。否则江帜雍无法理解这种大脑倏然被充挤的嗡鸣。   江帜雍侧脸绷了下,低沉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江帜雍怎么可能这么做?   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宠物狗呢?   乔谅只是在看着他。   江帜雍眉毛还皱着,心脏已开始狂跳。脚步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挪动,单膝跪地,靠近。   乔谅的手托住他的下颌,还能嗅到一点微弱的烟草味道。   略有些大的力气强迫让江帜雍仰起头。   江帜雍近乎僵硬,脖颈梗得硬邦邦,感到一种强烈的、被居高临下审视的不适感,火烧火燎般刺痛他。   “真乖。”乔谅垂眸望他,轻笑,低声道,“跪到前面来。”   乔谅的手搭在他的后颈。   他的手掌骨骼感强,又冰冷。   仿佛骨头是冷的,流动在他身体中的血液也是冷的。   那只手掌,并不温柔地从江帜雍的头上,抚到他的脊背,仿佛在抚摸一只野生动物的皮毛。   江帜雍只能把脸搁在他的大腿肉上,有些无法忍耐似的闭上眼睛:“……”   影子覆到眼前来。   男生从背后的窗帘钻出。连帽衫挂在头顶,红发枯糙地支棱出来,衣服上蹭着点不甚明显的灰尘和猫毛。   他就站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   睫毛眉骨阴暗压低,一张狼似的带些凶性的脸微动了下,挑眉,无声靠近。   手指捻抓着乔谅的两缕头发轻吻。   他的吻堂而皇之,在江帜雍枕在乔谅腿上一无所知的时候,亲在乔谅的侧脸。   “乔谅。”   他用气音低低地喊。   江帜雍甚至会以为是幻听的错觉。   “你不是说只有我是你的狗吗?”   乔谅胳膊垫在扶手,手掌甚至没有去压江帜雍的脑袋。   也就意味着,江帜雍只需要一抬头,就能毫无阻碍地看到这样一幕。   乔谅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看到就看到。   沉阳盯着他看。   青年漂亮眉眼在阴郁天气中透出些暗沉来,横眉冷对的颓靡样子冷冷凶凶没错,但也容易让人有一种怪诞幻想。   乔谅被野狗舔盆一样弄得啧啧作响的时候,沉阳也就站在他们背后。   盯着。   抱着胳膊堂而皇之地盯着。   因为真正沉迷在这些亲密接触里的人,都蠢得要死。全然的依赖和着迷,让他们完全无法分出心神去关注外界。   就像现在一样。   ……只有乔谅会看着他,感知到他。   在被压着腰线捧着胸口,凌乱衣服满是褶皱地,被掀开被贴着亲吻的时候。   在散落的黑发和微汗一起黏在脸颊的时候。   偶尔有那么一个眼神淡漠地扫视过来,洇湿的泪痣挟着漫不经心的轻讽。   似乎不介意让他看。   看多久都无所谓。   毕竟看多久也轮不到他。   沉阳呼吸粗重,手指紧攥掐在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感一路烧到心口。   他俯下身跪在沙发,从背后用浓重的热度和影子将乔谅包裹;而江帜雍单膝跪地,贴在乔谅的腿上。   乔谅不知道用的什么沐浴露和洗衣液。   江帜雍总觉得他身上有幽淡的香味。离得远的时候只觉得清冷,离得近了的话……   像现在这样。   会感觉像是从骨头皮肤里蒸腾出来的。   光抵在皮肤上总觉得不够多。还应该更多的。   于是会握着乔谅微凸清瘦的脚踝,鼻梁往上滑,冷硬的一张脸憋闷着呼吸,完全贴拢在他并起的大腿缝隙里。   完全没有分出半点心思,去抬头看看。   在上面被扶着下巴,细密亲吻耳廓的人。   细雨微风中,炙热感像野兽的鼻息,交织的呼吸不知道混合了几道。   乔谅忽然道:“江帜雍。”   江帜雍:“嗯?”   他抬起头。   窗帘飞动着,阴沉天气如同某种衬托乔谅的背景铺开拓展。   乔谅冰冷的手托起他的脸,“回去吧,我今天有些事还需要处理。”   他垂眸,诚恳道,“抱歉,我已经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而你竟然还在顺着我。其实下次拒绝就好。”   江帜雍这会儿才感觉到一种迟来的尴尬,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不……没事。没关系。”他说,“这种事情偶尔做一次也还好……不,不是,我是说……我没有。呃。”   乔谅只是温和地托着他的脸颊,弹吉他磨出的一层茧子略有些粗糙,指腹蹭剐在他的侧脸。   “我知道。谢谢。”他声音冷淡,认真看他,“不愧是邵乐的朋友。有你在的时候,我的确好受多了。”   ……   江帜雍神思不属地离开了。   他回头看了乔谅紧闭的房门好几眼。   这就是乔谅说的“你这样傲慢的人,很多他能做的事情,你是做不到的”事情之一吗?   在他情绪低落想起哥哥的时候,趴在他的膝盖上给他当小狗?   邵乐也这么做过?   ……江帜雍实在不愿意在心里再提起邵乐这个名字。   他感到让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厌烦,以及讥诮、嘲讽。   江帜雍喉咙发干,急促地疾走数步,狼狈暴躁地把黑发捋到脑后,抿唇控制住呼吸。   他还以为,乔谅让他最好不要问下去的事情,会是……   肩宽腰窄,刻薄寡情的混血青年拿手背遮了下眼睛,呼吸有些火热。原本他还在纠结苦恼,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显得更自然。   但是。   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他真的是想太多。   想想也是。   乔谅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做……那样的事情。   江帜雍明明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又落空。   可也没有为逃避了一桩无法面对的事情,而感到多庆幸。   其实乔谅的膝盖骨有些冷,他的脸枕在上面刚好弥补了这一点。   江帜雍保持着这种,完全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想些什么荒诞东西的状态。在下电梯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准备上楼的邵乐。   两个人视线碰撞。   十多年的朋友不约而同露出略有敌意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邵乐抱着一大束花。   他精心挑选过了,绝对没有一朵会是放在家里但小丑闻不了的。十有八九乔谅不会拒绝。   江帜雍正了正自己的领口。   “乔谅给我的权限。”他保持平稳声线,“他说我们是朋友,以后如果太久没有联系,可能是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情况。所以,可以直接来这里找他。”   他补充:“何况今天中秋,我来找他再正常不过。毕竟——”他看向邵乐,“你不是也来了吗?”   邵乐咧开嘴,哼笑两声,手插进口袋,一大捧花夹在臂弯和腰部的空隙,直直擦过江帜雍的肩膀往前走。   “收敛你的语气,乔谅讨厌你这样高傲的人。”   江帜雍淡漠看着几片花瓣掉落到地面,“我看他也不见得喜欢你这样的蠢货。”   空气在小雨中滞涩流动。   江帜雍注视邵乐发尖的水珠。   他有一种和乔谅拥有共同秘密的痛快。现在他看着邵乐,也是高高在上地看着。   “邵乐。”   他低沉的声音呼喊。   你不知道吧?你的替身刚从乔谅的家里离开不久。   你要是运气够好,说不定还刚巧和对方擦肩而过。   不知道你的狗鼻子,有没有闻到对方身上乔谅的味道。   他对乔谅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过分到你根本无法想象。   …现在乔谅身上的水珠,不是雨露,是野男人嘬吻被乔谅纵容留下的口水。   江帜雍眯起蓝眸,混血深刻的面容有些漫不经意。   你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被困在狭窄空间,被迫面临这一切的人,是我。   江帜雍一边朝外走,一边整理略有些不整齐的袖口。   司机已经在门外撑着伞毕恭毕敬地等待。   像江帜雍这种身份,只要他想,一路有人拿着烘干机和发电机为他吹水,保证地面干爽都可以做到。   他低声道:“你要是不想和乔谅复合,就趁早和他说清楚。”   邵乐顿住,拧眉:“我怎么可能不想和乔谅复合?!”   他都快想疯了。   梦里都是今天又做了点什么,够不够资格去找乔谅邀功,被哥抱着脸低头亲。   甚至午夜梦回。   想到的,都是那次在他的公司最高层,没有被拉上的落地窗前。   高大的少年跪在乔谅面前的办公桌下,趴在他的腿上。被他骨感修长的手抚摸头发,沙哑的声音带着闷哼笑音,轻飘飘夸赞。   “好宝宝。”   被哥叫宝宝已经很爽了,被哥叫好宝宝就是立刻上天堂。   他还听哥再这么叫一次。   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江帜雍却全然不知。   “不要一边钓着他不肯给一个答案,一边又给他献殷勤。乔谅会误会的。他为此痛苦的时候,恐怕你还过得逍遥。”   邵乐指着自己,爽朗眉眼夸张扬起,不可置信地冷笑了声,“我钓着哥?”   江帜雍转了下脑袋看他,虹膜裹了一层蓝色的冰似的。   “也许只是你没有意识到。我早和你说过,你们年龄差太大了,我和乔谅才是更有话题的同龄人。”   邵乐笑了声,“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最开始说的以及想表达的,恐怕不是这个意思。”   ……   沉阳作为一个没有权利的穷鬼烂货,未经允许去亲乔谅的下场,就是一个狠辣的巴掌。   阴沉天气,匀称光线。乔谅抬着他的下巴。   “给你个对称的好不好?”   青年冷淡讽刺地问。   冰冷手指捏抬着沉阳下巴左右扭动,略垂的视线瞄准着,看得沉阳心口火辣辣。   没等沉阳反应过来,右脸也狠辣地一痛。   ……   他捂着脸下楼的时候,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能在这里厮打起来。   有病吧这两个人?   沉阳兜帽盖在脸上,偷摸躲在拐角抱着胳膊一靠,往外看了一眼。   正门是走不通了。可是下雨的时候,乔谅这栋楼一般会把侧门封锁。   该不会他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吧……   沉阳拧起眉毛。   他心情烦闷,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从乔谅家里顺出来的烟,塞在唇缝拿犬牙顶来顶去。他耳朵灵光,靠近,侧耳一听。   “在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当小三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江帜雍冷笑。   邵乐也在狗叫,“十多年的朋友。你的道德底线就足够你忍耐一个月的时间?!”   “反正你也说过。只要你是正宫,其他小三小四都无所谓吗?怎么了,原来只是说说。”   “何况你们都分手了。”江帜雍说,“别说我只把乔谅当朋友,就算有什么……你又能怎么办。”   沉阳摸出手机拍了个照片发给乔谅,闪光灯亮了一下。   两个人齐刷刷转过头来。   “谁?!”   完了。   但没完全完。   沉阳:【猜猜谁会赢。[图]】   乔谅:【邵乐。】   沉阳:【?】   乔谅:【他力气大。】   沉阳再歪过脑袋从拐角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一记铁拳已经径直朝他面门砸来了。   “呃——!”   沉阳当即被打得眼冒金星,连连踉跄好几步。   力气还真大。   乔谅说对了。   沉阳捂着疼到发酸的鼻梁抬起头。   他咧开嘴,笑起来,“怎么了兄弟。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他无辜道。   “还好我鼻子是真货。不然这一拳真被你干破相就麻烦了,脸可是当小三的基础资本。”   邵乐一张英俊且年轻的脸上瞬间爬满戾气,“你在说什么?”   沉阳:“当小三啊。小人的小,一二三的三。”   江帜雍在背后也拧眉靠近:“恶不恶心,插足别人感情的人能不能去死。”   他当然能意识到,这个时间差并不足以让沉阳上去一趟又下来。   除非……他一开始,就在乔谅房间。   青年律师手心紧攥,没有提出这个疑点。   沉阳:“你没插足?”   江帜雍只是冰蓝眼珠居高临下望着他。薄唇一动,刻薄道,“我和你这类货色不一样。”   沉阳笑起来。   也不知道刚刚在阳台,乔谅卖个惨、就恨不得腆着脸上去给他当狗的人是谁。   好意思把脸趴在乔谅腿上。   怕不是都要被香懵了。   一副不怎么敢动的样子……   生怕稍微动一下,乔谅就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让他起来是吧?这时候倒是生怕乔谅体谅他一下了是吧。   沉阳:“哈哈。”   他的心理有点不太正常了。   谁有他惨,中秋来找乔谅玩,想着拿薄家的情报换点好待遇。   结果遇到野男人,他躲起来,行,忍了。   遇到江帜雍,他躲起来,行,也忍了,天龙人对乔谅有用。   就算沉阳要给乔谅的生活添堵,也不能奔着把他搞死去。   乔谅只是骗了他的感情,虚荣拜金让沉阳给他当狗,大雨里让沉阳给他跪一会儿而已,罪不至死。   遇到江帜雍躲野男人,他还要躲起来。   不仅要躲,还在担忧,江帜雍到处找能钻的地方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他。还在思考自己现在到底算小几。   他躲在窗台厚重黑色窗帘的后面,背后是冷冰冰的玻璃和夹着雨的风。   就这么无力地。   听着乔谅被野男人嘬嘴舔乃,还有乔谅一声不吭偶尔的闷哼,阴暗得像地沟老鼠一样偷窥。。   而这些时候邵乐在干什么呢?   乔谅骗人的时候都把他捧到天上去啦。   三句话不离邵乐,五句话就是“我还爱着他”。   真让邵乐知道他真的会爽死的。   沉阳盯着邵乐,心底的怨愤阴狠嫉妒,已经要撕破他这幅人类的嘴脸。   邵乐盯着他脸上的两个巴掌印子,也已经在发疯了。   他现在找哥要一个拥抱都难。   而有人却能得到两个耳光。   “我警告你。”男生年轻俊朗,低声警告,“以后离乔谅远一点。”   如果是别的时候,沉阳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但是莫名的,现在他不想。凭什么?凭什么邵乐能过得这么爽啊??“你有什么资本威胁我?又或者,你觉得你可以威胁到我什么?你知道我和乔谅认识多久吗?”   沉阳疑惑歪了下脑袋。   他狼尾红发肆意张扬,嘴角咧着笑,一双眼迸发恶意。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定你还是个小学生呢。哈哈。我们亲嘴的时候你还在琢磨奥数题被家长接回家,我们内个的时候你还在和朋友玩过家家。你——”   邵乐看着他半晌,额角青筋崩起,笑出来。   沉阳被拽着领子拖拽起来。他从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的笑声,最后一丝力气拿来给乔谅发消息。   【要死了】   【救我】   【说好这个世界会善待诚实的人呢?我说实话为什么会被打呢。】   沉阳想起乔谅。   穿着麻袋校服,黑发黑眸,泪痣都好看得要死。   打人的时候,帆布鞋用力踩在别人的肩膀或腰腹,用力踩碾。垂眼,懒又厌恶地阴沉看人,手里提着书包都像提了个人头。   他那时候是个不学无术但轻松第一的好学生。   没有人不喜欢乔谅。   乔谅打人怎么和这些莽夫不一样呢?   怎么就是那么随性、优雅,又充满尖锐可怖的掌控力呢。   为什么呢。   沉阳眼眸闪烁了下,一张脸上渐渐没了表情。又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哎。   *   手机接连振动几声,但乔谅没有在意。   和卧室近邻的书房和卧室构成一个直角。但因为这条走廊直通卧室,出于紧急中的方便性考虑,无论是江帜雍还是沉阳,两个人都没有选择打开书房。   乔谅的手搭上把手。   “咔哒。”   门锁被拧动。   “嘎吱——”   门被拧开。   一隙冷色的光从室内照射出来。   乔谅走进去,脚步声轻微,里面空无一人。   室内的陈设却和乔谅走之前有所不同。   杂乱无章的手稿被分门别类整理拜访,歪倒的吉他包被放在一旁,连小丑散落的猫玩具也被好好摆放在柜子上。   “无聊。”乔谅皱眉冷漠道,“我说过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到时候想找都找不到。”   有人在略暗沉未开灯的房间里笑了声。   脚步声稳定靠近。   一双手从背后按住乔谅双肩,没让他转过来。   然后低头。   微卷黑发蹭过乔谅的发顶,垂眸。不远处的窗户反射中,他左眼睑的泪痣几乎和乔谅形成对称。 第058章 又怀疑了哥   窗外的雨斜流下坠,细微的声响在空气中起伏。   乔谅被人从后面抱着,搭在肩膀的手紧环住他的肩膀;呼吸落在他的后颈,一阵又一阵。   熟悉的温度,讨厌的温度。   艾草、阳光和消毒液的味道,像春天的雨水一样晕开。   乔谅心烦地闭了下眼,又皱着眉半睁开。侧过头觑过去,和一双深黑的眼眸对上视线。   对方呼吸微滞,笑了声,伸手轻盖住乔谅的眼睛。   乔谅被蒙着眼睛,想起以前。   哥哥不知道找到什么工作,会消失一段时间。来钱很快,但似乎很危险。好几次下晚自习放学,回去都会闻到很淡的血腥味。   有次乔谅刚好推门撞见他在卫生间换绷带。少年愣住,也是这么笑,也是这么遮住乔谅的眼睛。   “别看。”   别看什么?   乔谅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一扫而过的躯体上有不少青紫的疤痕,扔在地板上的衬衫带着血。   靠近他的躯体湿润发颤。   血腥混合酒味,带着艾草、阳光、消毒水的味道。哥哥似乎疼得煎熬。   那又如何。   乔谅是不会心疼他的。   因为这笔钱很有用。   给他买了新吉他、新书包、新鞋,新衣服,给家里的破窗户修好了,换了热水器,添了新的厚实被子,一口气交了十个月的电费。   阴暗的房间里,他们的房间还是那么狭小。哥哥的头颅倾过来,压在乔谅的肩膀。   那种重量没办法形容。   乔谅只是说。   “别去了。”他道,“付完你的医疗费,剩得了多少给我。”   沉默蔓延。   “好吧。”哥哥拍拍他的背,笑了声,“本来想着……嗯。哈……算了。”   乔谅知道他要说什么。   就算哪天出了意外,赔付的钱可以给到乔谅的手上。   反正弟弟不认他,讨厌他,觉得他没用又是累赘。   嫌贫爱富、故意刁难。向他索要昂贵到他怎么努力也买不起的东西,然后坐在床上把脸别过去,冷冷地说,“我就知道你做不到。”   小雨纷纷,邵乐外套挂着细小的水珠。   他刚折返回车里,把花束挑拣,然后又带着礼盒回去。   时间紧迫,他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破防。   沉阳怎么说话的。他和哥的年龄差哪里有这么大?   只不过是五岁而已。   但也的确。   邵乐还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乔谅就已经读了高二,心智成熟,到了可以拥有一段早恋的年纪。   他在和邵乐相遇之前拥有一段怎样的人生,邵乐完全不知道。他对此有迫切的求知欲,但乔谅也只是偶尔提到。   那似乎并不是愉快的经历,邵乐不能强迫乔谅说起。   从乔谅每次三言两语的陈述中,他能拼凑出来的图景是灰蒙蒙支离破碎的。像被遗弃的脏旧玻璃。   偶尔说起哥哥。   他抱着手臂,冷淡地评价:“是没用的人。”   乔谅说起这个话的时候在吵闹的街角。   霓虹灯牌杂乱无章的色彩落在他的侧脸,帽檐压得很低,转头看他的时候才微微抬头。   露出一双阴影里,轮廓锐利、冷漠到熠亮的眼睛。   “叮咚——”   邵乐手拍拍衣服上的水珠,按下乔谅家里的门铃。   乱七八糟地想些回忆,陷入一整个世纪那么长的等待。   很快,门被打开,一隙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邵乐抬起头,脑海中恰好回想起当时乔谅说的后半句话。   ……似乎有些深讽,话音轻而又轻。   “——也是阴魂不散的人。”   来开门的是一个穿黑衬衫的高大男人。   邵乐盯着他看了两秒,抬头确认了下门牌号。很快又意识到没必要。一梯一户的房子,刷权限才能上电梯,根本不会走错。   他头脑倏然懵了一下。   对方有一张陌生的脸,结实的体型,挽起的袖子下是青筋缠绕的小臂,带有些陈旧的伤痕。   微卷黑发下脸孔深邃,英俊得像圣教堂壁画里坚毅持剑的骑士。眼神带有些重量,落在他身上,笑了下,“您好?”   风雨声在入户这里并不清晰。   也许因为空气流动的速度太慢,以至于让邵乐感到一种脊背发寒的危机感。   比上次见到乔谅传说中的白月光老师还要夸张。   “你是?”邵乐已经不是刚谈恋爱的傻瓜了,他望着男人,“乔谅的朋友吗?好像没有见过你。”   对方有些懒洋洋地勾起嘴角,脸上有着温暖的诚挚,“要这么说的话,算吧。”   说是朋友,但这人摆出来的架势可是完全的主人姿态。   邵乐头皮都紧绷。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朋友就是朋友,绝对不会说“算吧”这种话。   是……亲戚?不对啊,乔谅根本没有来往密切的亲戚。   哥哥。   这个更不可能!   还有什么人能出现在乔谅的家里。   难道是乔谅的新男朋友?   邵乐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思路搞得有些心碎破防。   如果乔谅真的交往了新男友,邵乐就算再喜欢他,也不会还厚着脸皮紧追他不放。   他现在对乔谅的依恋不舍,都建立在他单身、且乔谅说过他们还会复合的前提下。   当初江帜雍问他怎么看待小三的时候,邵乐的回答是“一个正常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懂得公序良俗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到现在他也这么认为。   所以他才会这么不齿江帜雍堂而皇之的叛变。   除了江帜雍在觊觎的是他的前男友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邵乐看来,江帜雍律政家庭出身,有着浑厚财权背景,更不应该舍弃自己的理智和自尊,自甘下贱。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有道德、懂得克制,而不是事情发展稍稍违背意愿,就要强求。   “谁?”   乔谅的声音蓦地从男人背后响起。   男人侧过半边身。   邵乐心脏“砰砰”乱跳。手指紧抓着花束,仰头深呼吸,又乐观地想,可能是他担心得过头了。   没一会儿,乔谅的脸出现在邵乐面前。   邵乐回神,“哥。”   乔谅黑发下清寒淡漠的眼神,在默不作声挑剔他手里的花。   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乔谅全然不感兴趣。他不是浪漫主义者,也不会享受生活,所有的心意、爱意,都不如一笔钱来得痛快。   何况很多花对猫来说都带有毒性。   但他还是抬了下下巴,“进来吧。”   大不了待会下去扔了。   乔谅完全没有对那个男人的身份做出解释的意思,就好像对方并不存在。   邵乐知道自己应该问一下的……但也没问。   室内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黑白灰的大色块区分让房间整体呈现商务风的性冷淡。   邵乐环顾一圈,刚刚来开门的人也不见踪影。   几乎像是他的一个幻觉。   “我只是路过,很快就要走了,中午的飞机去B城开会。”邵乐紧绷的弦松动了下,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花递给乔谅,“中秋快乐。”   他看到小丑从阳光房里懒洋洋地踱步出来,在乔谅的腿边拿脑袋顶着蹭了蹭,于是额外多说了一句解释。   “我查过了,这些花猫咪也可以闻。”   乔谅顿了下,挑眉接过来。手指拨了下还带着些露水的花朵,转头看他,“谢谢。”   邵乐被他这张脸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脏又猛地跳动了下。   刚刚那个人是谁?   问题堵塞在喉咙,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邵乐在恐惧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小丑:“喵喵。”   乔谅靠在背后的柜子上,瞥猫一眼,从花束里随便抽出一支,拈在指尖转了转,弯腰递给小丑。   小丑翘着尾巴扒住乔谅的手支起半个身体。凑上来闻。   乔谅垂眼,故意抖了下手。   花上的水珠洒了几滴到小丑脸上。   小丑:“喵嗷!”   它瞬间跳开甩头,原地蹲下舔爪子洗脸。   乔谅眯着眼笑了声,拿花去拍两下猫脑袋,“笨死了。”   邵乐被自己自导自演的想象搞得天寒地冻的心,又被他笑得暖暖的。   哥……   哥能有什么问题?   他直勾勾盯着乔谅的侧脸,甚至有些怪异地想。   只要不是男朋友,那哥就算在家里养男人又怎样。   心脏砰砰乱跳。   哥是清醒的成年人,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何况,就算没有理由也没关系。   毕竟,毕竟。   乔谅这样年轻有为,养几个男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长得好看一点,身材好点,会舔一点,干净点。哥别受委屈不就好了。   邵乐甚至都能接受江帜雍去给乔谅当小三了,好歹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让乔谅玩玩也没什么。   好歹不是不认识也不知道来路的男人。   少年摩挲尾指的戒指,身形挺拔高大地靠在柜子上。低头,几缕金发散落在眉骨前。   他长得确实不错,眉骨压低的时候神情会有些阴沉戾气。唇角平直,又拉扯起来。   他忽然开口,“哥……你之前分手的时候,说你还爱我,舍不得我,等你功成名就,就会和我复合,这些话还算数吗?”   “怎么了,忽然问这个。”乔谅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邵乐眼睛弯弯地笑起来,鼻腔里发出声快活的短促音节,“那就好。”   乔谅说还爱他,就意味着其他人都要靠边站。   那个男人就算在房间里又怎样。乔谅管着他,不让他出来见人,就说明邵乐在他心里更重要。   不过……   邵乐看向茶几。   上面有两个礼盒月饼。   其中一盒,邵乐觉得很眼熟。   他低头看看自己刚放在客厅餐桌的月饼盒。   一模一样。   这盒月饼非常昂贵,除开包装是特别设计的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   里面是金子做的月饼。   并不是食物。   包装成月饼礼盒的样子,只是因为方便做人情往来。   而在早上,邵乐刚看到邵修友吩咐佣人把这盒月饼放到车里。   但……   乔谅怎么会和邵修友认识呢? 第059章   中秋的雨已经渐渐停了,圆满的月亮从云层之后钻出来。   月光在云层之下挪动,也在乔谅的侧脸上转移。   乔容睡在地上,乔谅和小丑躺在床上。   包容、原谅。   母亲对他们兄弟的期待是十分善良的,她也的确总是一个希望以自己的退后来博取稳定局面的人。   哥哥也许是,乔谅却完全不是。   小心眼、好胜、记仇、阴狠、刻薄。   他的成长道路好像哪里都是岔路,而每一次乔谅都会选错。   社会总是推崇无私、宽容、精打细算,但乔谅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他好面子,也贪婪虚荣,总自命不凡且不择手段地,想要跳出这个阶级。   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累加,让他变成了一个外表清贵内心刻薄的人,以至于完完全全与母亲的期望违背。   不过哥哥说:“也不尽然。”   他的手撑着脸,从喉咙里滚出笑来,黑曜石般的眸子融进黑暗里,轻声以经验评价。   “毕竟,大多数人都会原谅你。不是么?”   的确。   就算乔谅拜金虚荣,善妒阴暗,自命不凡不择手段。   还是会有人原谅他。   乔容就是第一个。   就算乔谅把哥哥说死一百次一万次,那又怎么了。哥哥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怪他,怪他他也还活着。   “要是每个人都是薄言那种性格,才麻烦。”乔谅寡淡地说,“邵乐就很不错。很年轻,所以不记仇。真要找他什么错处很难找。他唯一的缺点也许就是……”   月光落在床上。   乔谅的黑发在枕头上铺开。   “快乐得让我觉得不痛快。”   乔谅淡淡皱眉。   怀里的小丑在他胸口踩奶,呼噜噜地枕在他的胳膊上蹭蹭。   乔谅话音刻薄,“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人存在。世界宽容地给他保留愚蠢的机会,真是不可思议。”   对待自己的哥哥,他的恶意全无遮掩。   乔容没有反驳。   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人,出生开始过着挥金如土的幸福生活。   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他的弟弟。   不过。   他转了下头,声音沙哑且理性,“真的不可以让哥哥上床吗?”   乔谅瞥他。   乔容看着他怀里冒起来的耳朵尖,眯了下眼,“明明小丑都可以。”   小丑似乎知道有人在说他,耳朵往后一别。   乔谅嗤笑,“是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才让你留下来的。你知道我讨厌你吧?安分一点当垃圾桶不就好了。别乱动,最好也闭嘴,因为我不需要你讲话。”   乔谅像是觉得整个世界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他讨厌整个世界,当然也偶尔会针对一部分个体。   仿佛完美的只有他自己。   其他的大多数都是废狗、蠢货、脏东西,包括他的亲哥哥在内。   ……   乔容躺在地上安静听着,时不时应声,视线在乔谅的侧脸停顿。   直到乔谅说:“Rain不错。”   乔容抬眼,做出第一句疑问式的回应:“嗯?”   乔谅说:“大明星。虽然不太懂,但很能满足我的某种虚荣心。”   乔谅又说:“人也还算温柔,至少看起来没有讨人厌的骄傲。”   乔谅最后说:“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我的粉丝。”   所以才对他这么宽容的吗?   乔容在书房听得一清二楚。   在乔谅的卧室里,发出的糟糕声音。   他坐起来。   直到弟弟那张帅气得惊心动魄的脸,终于肯正儿八经地低下来看着他的时候。才低哑地笑了声,“我知道他是谁,做过分事情的那一个。”   “就算是粉丝,也不能对他们太好。”   乔谅:“很好吗?”   乔容黑发蜷曲,冷静地学他的语气:“很好啊。”   很有厚重端庄感的男性看着乔谅,那张英俊、和乔谅存在一点微妙相似的脸孔看着他的时候,乔谅很容易想起过去。   出租屋里被遮挡得太严重,没有月亮,看不到星星。   漆黑的时候,乔容会抚摸他的脸确定他的位置。年纪更小的时候,乔容会学着妈妈的样子靠近给他一个晚安吻。   但长大就不会了。   因为乔谅很抗拒、很厌恶、很嫌弃。非常非常。   他讨厌口水、讨厌接吻,但主观性的厌恶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主要是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觉醒一套歪理,觉得被没用的平庸的人亲,会被传染上愚蠢病。   ……   乔谅很累,很快就睡着了。   乔容估算着时间等待许久,然后撑着地面,从地板站起身。   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只有安睡在弟弟怀里的小猫灵敏地察觉到。   小丑扁着耳朵警惕地看着他。   乔容看着它,脚步声靠近,嗓音很低,“嘘。”   他靠近,手指捏着小丑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扔到靠床头的枕头上去。   他穿着睡衣。乔谅的。   他们的身高相差不算太多,但体型有所差距,所以紧绷到乔容只能解开三颗扣子。   小丑飞快地跑回来。   乔容再次把它扔开,然后单膝跪在床上。   不知道睡梦中的乔谅有没有感受到,身边的床铺在轻微下陷。   小丑:“喵嗷!”   它扒拉着乔容的手臂。   乔容捏着小猫嘴,温柔地给它转了个方向,口吻略沉,“去那边,漂亮的小姐。请别来打扰我。”   小丑盯着他,气得胡须抖动,嘴里不干不净地喵了一串,也许在想明天等乔谅醒来怎么告状。   但是、怎么说呢,没有人在乎。   乔容心安理得地帮乔谅掖了下被角,抱着弟弟睡觉。   他们在那个狭窄的出租屋里抱着睡了这么多年,要乔容戒断实在有些困难。   弟弟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弟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相依为命的弟弟。   乔谅很讨厌相依为命这个词,仿佛穷得什么都不剩,血缘于是变成唯一的支撑。   可是乔容喜欢。   让他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寄托,脊梁骨还没有被不像样的生活压断。   在偶尔的瞬间,不间断怨言的间隙,让他觉得自己还是被依靠,被依赖,被需要的存在。   他撇开乔谅的头发。   宽大手掌落在乔谅的发丝,控住下颌轻轻让乔谅的脸挪动过来。   睡梦中的弟弟摘除了身上尖锐的锋利感,眉眼安静俊朗,眉心皱着一点点。   一个纯粹的、属于亲情的、温柔的吻,轻轻印在弟弟的额头。   他一路摸到乔谅的手心,扣合住青年冰冷的手掌。炙热的体温在往微冷骨头里面浸染。   乔谅安静地睡着,毫无察觉。   乔容静静和他靠着脸,感受弟弟平稳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吹在耳边。   清爽幽淡的味道离得很近,被温热的皮肤蒸热散发出来。   他轻吸了口气,手掌托扶着弟弟的腰后拍了拍,闭上眼睛。   有时候乔容会对弟弟的人生有两种构想。   一个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投胎当他的弟弟,他应该去做有钱人的孩子,过不辛苦的美满人生。   另一个是——   他偶尔会想。   如果乔谅早来几年,或者他晚来几年,一母同胞的兄弟如果可以被同时孕育,一开始就是最亲密的存在。   他会不会和乔谅更相似一点。   好吧,他其实是在想。   如果照镜子就能看到乔谅的脸,是不是就不必被讨厌着想念得那么辛苦。   他扯了下嘴角。指腹落在乔谅的眼睛,印在乔谅与他对称的泪痣上。   “有些声音,下次别让我听了。”   他无奈地说。   指腹拂过眼睑的泪痣。   从唇边落到下颌,沿骨头边缘线蹭了下。   “虽然我不介意。”   “但就算是对哥哥,这样做也还是很不礼貌呢。宝宝。”   *   帆盛改名言京,同时在微博公开了被收购更换CEO的消息,在热搜小爆了一波。   许多人都在说,希望能够彻底整改公司风气;也有人猜测背后CEO的身份,会不会和乔谅有什么关系。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股份已在江帜雍公证下转给乔谅,只是没有向大众公开。   江帜雍穿着熨帖西装,眉深目利的英俊,低头站起整理桌面的文件,道:“是件喜事,恭喜乔董事。待会要不要去喝杯酒庆祝一下?”   有些神游的邵乐顿时眼皮一跳,立刻说:“不可以!”   江帜雍冷冷看他,“你对自己的前男友是否掌控欲过于旺盛了?”   邵乐也和他对视,爽朗地笑:“哈哈,那你觊觎自己朋友的前男友,难道没有半点羞耻心?”   乔谅无视他们的争吵,站起身,视线顿时朝他集中过来。   青年穿着一身银白西装,一丝不苟,苍白冷峻。   手腕戴着江帜雍送他的那款飞鸽表,镶嵌鸽子眼中的蓝宝石在光线下十分灿亮。   他抬起腕部看了下表盘的时间。   “抱歉。”他对江帜雍说,“今天不行,我已经和别人有约了,下次吧。”   邵乐看向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是……那种不适感。   邵乐觉得,他可能知道乔谅是和谁有约。   上次中秋节,在乔谅家里发现了邵家的月饼礼盒之后,邵乐并没有去询问邵修友他的月饼送到了哪里去。   毕竟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验证。   而他也不想去问,邵修友是以什么身份去给乔谅送出礼盒的。   结合前段时间邵修友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   如果他口中那个和他私联,提出见面、通话、视频的艺人,就是乔谅的话,那个邵乐附和过好多次“我男朋友也是”的人,真的就是乔谅的话。   邵修友,会是乔谅现在的男朋友。   以粉丝的身份进阶的。   乔谅房里那个男人的身份都还没有落定,邵乐就面临了这样的巨大冲击。   乔谅也许欺骗了他。   他在说想他的同时,还在和他的二哥联系…也许不止他的二哥。   邵乐的手支着下颌,手指里紧攥着一支笔。手背筋骨凸起,墨点在废弃纸张上晕开一个圆点。   他到底还是年轻,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昔日温情的恋人突然暴露的另一面。   到理智已经推断数次的程度,邵乐都还尽量乐观地在想,也许是误会呢?   可怕的是尽管心里猜测可能是误会,他却没有求证的勇气。   但邵乐依然要收回他一开始对邵修友说的,乔谅是在勾引甚至准备利用他的话语。   哥作为乐手对每个粉丝一视同仁地好,有目共睹。邵修友却自以为是地以为这是属于他的特别待遇,而渴望近一步的接触。   说到底,是不是邵修友在勾引乔谅都说不准。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听到江帜雍有些遗憾道:“是吗,那么明天?表哥的通告邀约应该已经发到你们工作室的邮箱。”   乔谅眉眼淡漠,拒绝掉,“不了,有空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乔谅决定把他放置一下,等用得着的时候再一键提货。不然天天应付来应付去很累,他冷蔑地觉得这些人不配他浪费太多的精力。   邵乐则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克制自己忽然有些崩溃的心情,然后才擦手,下楼。   时间不太赶巧。   刚走下楼,就看到乔谅拉开一辆车的车门。   几乎是乔谅刚进入车里,窗户都还没有完全关闭的时候,邵修友就已经面带温和微笑地凑过去,口型微动。   “宝宝。”   邵乐猜他是这么喊的。   窗户在他眼前一点点缓慢上升。   最后一秒的时候,邵乐看到邵修友已经倾身闭上眼睛。   他的二哥,温文尔雅的君子、邵乐的榜样,第一次露出这种的表情。   他的手也许抓着乔谅的手腕。   也许按在乔谅的胸口。   谁知道呢?   ……   邵乐站在远处看着,金发随风吹动,一双琥珀色的眼收缩眯起。   手指紧紧攥住,掌心都几乎掐得发疼。 第060章 又破防了哥   乔谅两腿交叠往后靠,白西装衬得他身形笔挺不驯。   在Rain的注视下,他黑发垂落,修长手指翻阅手里的文件。   属于乔谅的签名和公章都落在右下角。   一沓文件说不上有多厚,但乔谅的确感到有些愉快。他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却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青年。   “其实你没有必要特意来接我。”   Rain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没关系。”   “虽然已经是男朋友了,但是总觉得还不够。”他温和道,“想多看看你。”   人的贪婪欲.望永无止境,尤其是在乔谅的刻意放纵之下。   每次从乔谅胸口、腰腹,大腿湿淋淋地狼狈喘气抬起头,Rain就会看到乔谅平静的脸。   仿佛沉沦的只有他。   而乔谅冷淡到任何事情都无法冲破他的情绪。   顶多会因为生理反应,而让他呼吸稍急,冷冰冰的表情浮现一点微弱的裂痕…   那就已经是不得了的极限。   这点微不可察的隐忍,会看得Rain舌根一紧,然后怅然若失地觉得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了。   就只是因为他是替身、粉丝,所以才看着他、容忍他。对别人,乔谅态度的确有些恶劣,Rain很清楚。   送到位置之后,司机就有急事请示离开。   地下车库的光从车窗外打落到乔谅的身上。   他罕见地穿了一身纯白西装,搭配鎏金链条。熨帖规整的西装外套下是束腰马甲,勾出男性劲瘦有力的腰腹曲线。   肩宽腰窄,优雅贵气,是天生的贵公子。   这套西装私人量裁,手工定制,价格自然非常高昂。   但乔谅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划算。   他的身价水涨船高,时至今日,当然也只有足够昂贵的西装才能配得上他。   乔谅穿着一尘不染的西装,对他抬手招了招。   Rain靠近。   “没记错的话,你明天就要去录制综艺了。”他问。   Rain回答,“是的,宝宝。”   他作为有口皆碑的影视巨星,第一次登上综艺,其热度大爆的程度可想而知。   Rain补充,“到时候我会提到你。到时候也许会有环节让我给你打电话。不过那个综艺并没有固定台本,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会让我问你什么。”   乔谅:“谢谢。”   他轻轻握住Rain的手。   Rain手背一冷,青筋瞬间绷起,呼吸急促起来,面上却仍然温驯地抬眼看他。   乔谅认真道,“但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也别这么辛苦。”   ……   宝宝。   他仅仅只是上一个综艺而已,以他的咖位,是别人请着他去,捧着他上。   怎么就是对他好,怎么就很辛苦了呢?   Rain有些心疼,乔谅以前真的太不好过,以至于别人微末的一点好意都会被他认真的珍视。   他抿唇回握,把乔谅微凉的指节攥在他发烫的手心。心里软成一片,轻柔地道:“不辛苦,别担心我。为宝宝做事我是心满意足的。”   “这方面的事情,我不算很懂。”乔谅垂眸思考,然后道,“不过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应该给你一点奖励。”   Rain:“千万别这么说,我会很难过……仅仅作为事业粉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空气安静两秒。   下一秒他又道:“什么奖励?”   乔谅看着他,“你可以自己想。”   时间像是琥珀,一点点黏腻地往下落,把Rain心脏都密不透风地裹住。   “什么都可以吗?”Rain望着他,低声问。   也许乔谅在无意识地,像训狗一样培养他的忠诚与服从性。   但是,Rain不在乎。   他只觉得亏的人是乔谅。   毕竟他连没有奖励都可以为乔谅做很多;一旦愿意给他奖励,他之后每一次都会控制不住地向他索取。   乔谅撑着脸看他,一身白西装洁白无瑕。   金色的链条在胸口摆动,内里穿着的贴身衬衫和马甲,巧妙地包裹出一点结实微妙的弧度。   他闻言挑眉,后仰靠抵在车窗。   西装也因此微微有了些漂亮的褶皱,胸针链条在他胸口晃动起来。   他黑眸平静,回答,“是。”   ……   乔谅很满意这身西装,所以刚一定制出来,就往外穿。   够昂贵。   足够彰显他的身价。   但现在,他就穿着这身昂贵的衣服被抱在Rain的腿上。   Rain承诺会补偿他。而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价位理所当然会让乔谅感到满意。   只是……   可惜了。   乔谅低头。   宽敞的后座空间内,呼吸交织。   Rain说过,他会把乔谅前男友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彻底覆盖乔谅关于他前男友的记忆。   至于对方是谁,Rain并不在意。   反正总会被遗忘、被取代,所以无论是谁都可以。   他指腹摩挲乔谅的腰带。西裤的折痕清晰锋利,是昂贵的布料。   “咔哒——”   细微的声音在车内有些明显。   皮带的扣子被他单手解开。   Rain侧过来去吻他的脸,贴在乔谅背后的心脏狂跳着,呼吸急得像是巨大的野兽。   大手热度滚烫,温和地说:“如果觉得不舒服,请及时告诉我。”   他一手从乔谅腰部往上收。   虎口和拇指指腹,从侧下沿开始,微攥着点肌肉往上推挤。   马甲已经解开,材质极好的衬衫在他手里有了些褶皱。扣子都险些崩开。   所以乔谅才说……   可惜。   但也可能是他的眼界不够高,所以还在穷酸地可惜一件衣服。   Rain有些着迷似的,完全移不开眼。   他把乔谅完全揽抱在怀里,从上而下,看到衬衫歪扭的缝隙底下,雪白的一片已经被揉出淡淡的红。   指根间隙夹着尖。他呼吸愈发急促,舌根都在分泌涎水。   “宝宝。”   他喃喃。   “好漂亮。”   乔谅真的不懂邵修友的怪异兴趣。   他别过头,并不去看底下触目可及的怪异景象,却恰好和Rain对视。   从他有些涣散的浅色瞳孔里看到了,发丝凌乱、穿着精致正装却显得有些……   乱糟糟的。   自己。   乔谅微微挑了下眉,漫不经意地轻笑了下。   Rain被他微弱的笑音搅得脑袋混沌,把他揽叩得更加紧密。“好喜欢宝宝。”   男人湿润的头发和乔谅缠在一起。   恍惚亲密的呼吸落在乔谅颈侧。   他茶色的眼睛几乎失去光亮,亢奋如同野兽一般喘着气。   “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乔谅:“那大概有点难。”   “没关系。”Rain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乔谅心里还有那个没忘掉的前男友,他心口酸麻了下,体贴道,“我会帮你忘了他。”   他的左手往下,从解开的皮带里抵进去。   “我一直很想让你见见我的家人。”他和煦道,“我小弟的生日快到了,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也能来参——”   很快,碰到了一点被染上体温的材质。   他一愣,低头,看到乔谅大腿上的衬衫夹。   环装皮带箍在他的腿上。   他没回过神。   这其实算是相当普通的东西,用来拉扯衬衫让其显得更为挺拔。   但是……   Rain视线暗沉,略带薄茧的指腹不自觉地蹭了下乔谅冷腻的大腿。   手感很好的薄薄肌肉绷紧,侧面看,腿根被勒住一点下陷的弧度。   他喉结滚动,食指勾进皮箍里,蹭着挪开。   能看到乔谅冷白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一道泛红的印记。   乔谅:“怎么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觉得不对。   衬衫夹在他看来就是一件穿搭单品,仅此而已。他的性格有时候显得太过正经。   “没什么。”   Rain轻笑了声,继续刚刚的话题。   “到时候,无论你是想以男友的名义,还是朋友的名义去,都可以。”   “我只是希望你这样好的人,也能被他们看到。”   ……   车厢里的声音微弱黏腻,水都湿亮地淌到腿根。   从上而下的视角,足够Rain清晰看到,自己的手腕从乔谅的漂亮人鱼线往下…筋骨青筋凸起,修长分明的手指头埋进什么地方。   乔谅略略蹙眉,睫毛略重似的压着泪痣。气息不定也要抿直唇线,愈发显得像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   Rain眼也不眨地盯着,轻声说,“宝宝……”   好幸福。   做宝宝的男朋友真的好幸福。   根本不是做梦男能比的。   比起只能幻想,直接接触明明要可怕得多。   Rain茶色眼睛温驯晦涩地盯着那点水露的痕迹。   乔谅松垮的西装外套还披在身上,衣领扣子都被揉开,领带还好好挂在胸前。   Rain心脏砰砰乱跳,把脸埋到乔谅的肩颈,发丝遮掩下的瞳孔收缩。   低低呢喃,提出得寸进尺的请求,“想舔。”   “会让你开心吗?宝宝。”   Rain这样的家世地位。应该对此感到羞耻不堪的。   但很难说。   也许因为他真的太喜欢乔谅了,所以怎样都不是坏事。不是屈辱,是奖赏。   想到有人先他一步对乔谅做过这样的事情,见过乔谅这幅样子,就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微妙的敌意。   乔谅对他的请求一向宽容。   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伸出手,把已经扯松的领带扔开,然后去解胸口的扣子。   Rain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克制得青筋暴起。   “不是这里。”   乔谅一顿,转头看他:“嗯?”   青年松开手,“可不可以……”   他呼吸急促血液逆流。   在乔谅乌黑幽冷双眼的逼视下,斯文的青年手掌覆到他的小腹,温度向下传递,沙哑温和地询问道,“舔这里……?”   ……   邵乐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孔上表情空白,前车窗里,他看到乔谅从二哥的车里走出来。   昂贵的洁白布料因为褶皱而失去一些挺拔感,但无碍他的翩翩风度。   乔谅哪怕披着麻袋,他那身骨骼撑起的脊梁也让他无比清高。   现在他步履稳定,脊背挺拔,施施然地往前走。   谁会知道,他刚刚在车里做过什么。   邵乐的目光迟钝地左移。   二哥慢半拍地从车里出来,用湿纸巾擦着脸,侧脸上还有些被压挤出的印记。   邵乐盯着看了很久,直到两个人分别离去,都还在直勾勾盯着前方看。   “……”   许久许久,一阵阴风呼啸着洞穿车库,他才终于从这样的状态解脱出来,然后有些崩溃地破防了。   他抖着手低头,把脸砸在方向盘上。   乔谅!!   呜呜。   我哥舔得有我舔得你爽吗?有吗?!   好崩溃,好崩溃,好崩溃。   乔谅真的在骗他。   但是算了,这不是重点。   邵乐的教养和道德感不允许他觊觎哥哥的男友,也不可能允许他插足别人的感情。   可是。   这本来是他的男朋友啊! 第061章   邵乐一向信奉的教条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维系需要沟通。   但是他终于也在实践中明白。   人察觉到危机感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他没有去询问邵修友和乔谅之中任何一个人,恐惧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只是不断地……   在视奸。   看他的男友和他的哥哥,是怎么谈恋爱的。   他的崩溃远远没有结束。   中秋放假前就已经就职就位的那位社会心理学的教授开课,在偌大明亮的阶梯教室教室,第一眼就和邵乐对上视线。   穿着风衣的儒雅教授微笑着介绍自己。   “你们中有的人也许已经见过我了。”   眼镜布擦拭手里的眼镜,架到鼻梁上。银白边框让他显出些成熟的冷静感,目光深邃温和,金色的眼眸透出些柔和的强势感。   “我是季疏礼,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季老师。”   很好。   男朋友和亲哥在一起了。   他上学还碰到男朋友读书时候的白月光。   他身边的一切都和乔谅挂钩。   无论回家还是在学校,所有人都会让他想起乔谅。   他现在真的很痛苦,比当初分手还要痛苦。   至少分手的时候邵乐知道乔谅承诺过他什么,而现在他怀疑那些承诺是不是全部都是假话。   明明他反复核实过,明明乔谅一次次给他肯定的回答。   但也许分手那天乔谅在大雨和雷光里揪着他的头发,暴露出的恶劣一面才是真实的。   那样才是真正的乔谅。   邵乐看着只有他一个人独角戏的聊天框,忍不住就会去想,乔谅会用这种态度对他邵修友吗?   他又去买醉喝酒,身边陪他的还是上次的那几个朋友。   邵乐低吼:“这次我不会去找他了!”   “我再给他发消息我就是狗。”   朋友:“……你已经是了。”   “好吧,那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成为男同性恨,这种东西听说还挺时髦的。”   他转头就在朋友的手机里听到二哥和乔谅的声音。   澹修友——澹是他们的母姓,二哥进娱乐圈也是用的这个名字。他在节目上,被节目组要求和通讯录的第一位打电话表白。   在他告白之后的死寂时刻,邵乐听到耳边闪过一阵嗡鸣。   全世界似乎都在顷刻同频地安静下来,连空气中的浮尘都在等待乔谅的回答。   电话音被扩大,等待声在寂静中无限拉长。   “嗯。我知道。”   许久,乔谅才开口。   爆火主唱有一副人人赞叹的好嗓子。声音微哑清冷,认真又耐心,轻声询问,“你是想公开了吗?”   现场的尖叫声几乎冲破天际。   连主持人都在用愕然的眼神看着影帝。   澹修友从入圈到退圈,都是洁身自好的绯闻绝缘体,一旦对面的人是想蹭热度,一定会被澹修友揭穿。   ——然而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青年近乎失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喉结滚动,温文隽秀的侧脸在镜头下紧绷起来。   茶色的眼眸骤然扩散又缩小,然后低声问:“……可以吗?”   #可以公开吗?#   #乔谅澹修友#   热搜词条大爆。   【我就说!!上次乔谅的专辑澹修友这个退圈很久的人怎么还会帮着宣传,原来是因为这个!!】   【澹哥好福气啊…乔谅那张脸谈到就是爽到,我的天,我都不敢想和乔谅谈恋爱有多幸福】   【不是,凭什么啊!!凭什么乔谅会在问你要不要公开啊,他都没有问过我】   【很可怕,乔谅从来没有否认过我是他的男朋友,想到这一点我手都在抖】   【澹哥很想公开吧。。但是一直忍着,我看小乔哥主动提公开的时候他惊喜的表情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老天,那我们Rain算什么?】   【算梦男】   【笑得,@Rain,出来破防】   Rain:【拼手气红包88888】   【?】   【哥你疯啦?!】   【居然有梦男能在乔谅谈恋爱的时候笑着走出来!】   Rain:【没关系,和谁谈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他幸福^_^】   邵乐两眼失神,心里空空地洞穿一阵火.辣辣的酸风。   那明明是邵乐的男朋友,不是二哥的。   明明如果不是邵乐和乔谅分手,根本轮不到他。   他抓着酒瓶,眼眶发红地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   一片喧闹中,他哑声开口。   “我这次真的不舔了。”他说。   之前还能在破防中乐观地劝说自己。   其实就算亲了、舔了,也不一定是确认了恋爱关系。   乔谅只是找人发泄一下,有什么的呢?   只不过这个人刚好是他二哥而已,乔谅喜欢的人还是邵乐。   但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恋爱。   乔谅在骗他。   他说的只在乎他,只爱他,只会和他在一起,全部都是在骗他。   邵乐的手抓着酒瓶的力度愈发大了,手背的筋骨都清晰地凸显出来。   “我不会再当舔狗了!”   “没看到乔谅给我的朋友圈点赞讨好我,我都没有再单独截图发朋友圈了吗!”   “这就是我的态度。”   他猛灌一口,呛人的酒液火.辣辣地从喉咙里吞刀子一样剐下去。   “我不会再想他了,我已经彻底认清楚他的真面目。”他说,“我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等深夜,他流着泪。   【哥,你过得还好吗?】   【如果他欺负你,你要和我说】   【我好想你,我好恨你,我好想你】   【转账信息截图50w】   【和他开房的时候可以用我的钱吗?】   【和他恋爱后还是会和我复合的是不是?】   乔谅不回,他就掉头去找邵修友。   【原来你之前说的私联你的艺人就是乔谅。】   邵修友:【我也没想到宝宝会突然说公开。】   没想到什么?   你都快爽死了。   邵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打字。   【呵呵,其实公开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真爱都是自己悄悄谈,谁玩公开那一套,太俗气了。】   【像我男朋友,他就舍不得公开,说怕我被骂。这才是真的喜欢我。】   【怎么不回。你不会觉得他真的喜欢你吧?】   【清醒一点,你给资源给推荐给人脉,他给你什么了?他之前谈过很多男朋友,还有个白月光,他对你就是玩玩】   【我都怕他把你耍得团团转,到时候分手你还要来找我喝酒。】   【对了,他叫过你宝宝吗?】   【我男朋友会叫我宝宝的。你可以观察一下,他连宝宝都不肯叫大概率是根本不喜欢你。】   【还是分了吧,二哥,我们感情这么好,我真看不得你当牛做马。】   十分钟后。   邵修友:【等等。宝宝找我,先不说了。】   邵乐:【………………】   他回头看了一眼和乔谅的对话聊天框。   乔谅依然没有回他。   邵乐有点破防。   该不会以前,乔谅没有回复他的每个瞬间,都在和他二哥聊天吧。   他们在见面吗?   他们在做什么呢?   他和乔谅发展到哪一步了?   每一个盘旋心间的问题,都让邵乐觉得崩溃。   *   工作室的发展渐渐顺利起来,乔谅顺势把之前一起聚会的几个乐手招揽进来。   他并不是出于人情或者友情这样做,也绝不会轻易同情别人。   像乔谅这样的利己主义,不是会仅因为对方和他认识就浪费精力的人,也非常吝啬自己的帮助。   仅仅只是觉得他们实力还算可以,可以稍微给点机会。   当然,这次机会他们要是也抓不住,乔谅也不会分出心神再给多余的帮助。   一个人既然踌躇不得志,那么一定会日日夜夜想着、惦记着、怨恨着。   倘若连机会都已经放在面前却能错过,也就证明对方根本没有在认真等待这个机会,只是被迫在这个大城市的经济裹挟中装得合群而已,本质是以“不得志”为理由而逃避。   这样的人没有价值,不值得乔谅多浪费时间。   当夜他们的聚会气氛已经和上一次大不相同,颓靡感一扫而空,胡吃海喝气氛火热,大家举杯相碰,撞飞的酒液微微溅落。   真挚的感谢夹在玩笑话里,乔谅已经听到有些沙哑的声音,似乎已经流过眼泪。   “谢谢,乔谅,这次真的谢谢。”   “我本来都想着今年回老家了,留在A城真的太难了。我妈一直在催我回去考公……虽然考公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哈哈。”   “但是怎么说呢,能有留下来的机会,我还是很开心。”   ……   乔谅靠在沙发上,清隽锋利的脸在光线照射下半明半昧。   他一手架在扶手上,平静地和他们碰杯,冠冕堂皇地说些好听的话,聆听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   白衬衫青年指骨白净清晰,杯壁的水露沾湿他的手指往下淌。指甲修剪整齐,是健康的粉色。   现在,他已经可以决定一些人的命运了。   乔谅垂眸安静望着杯中酒液澄清的颜色,转了下杯子。   应灏坐在他的对面。   透过扭曲的杯壁,若有若无地,看到乔谅的嘴角勾扯了一下。   他是因为有利可图,才去帮助他们。   可他们却会对他感恩戴德,将他塑造成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真可惜。   乔谅不是那样的人。   ……   几个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各自瘫倒一边。   乔谅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一角,他没有多喝,但也稍微喝了一点,没让大家扫兴。   现在那张冷白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些晕眩克制的表情。   应湛搂着他的腰部低头,应湛站在他身前,拿着毛巾给他擦汗,他们两个围成一个包围圈,傅勋完全进不去。   这就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   但是深夜里,他忽然神志恍惚地清醒了一次。   昏暗的光线,炙热的空气。   黏.腻湿.热的噪音,像隔了一层水膜在他的颅内回荡碰撞。   他被弄得往前顶,胸口竭力起伏着,汲取空气不知为何这样困难。   手指用力反抓着床单。   骨节分明的手指泛出淡淡的红,青筋起伏。   衬衫被凌乱掀开,汗水沿着胸颈往下亮晶晶地淌,胸口全是微红的指痕和口水,不知道属于谁。   乔谅像是无法理解自己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只是恍惚中感到通达头颅的闷热电流。   失神的双眼半睁着抬起一点缝隙,长直睫毛遮住略显阴冷的泪痣。   奇怪的声音…   湿润的声音。   无法亵渎的清冷主唱,唇缝半张着,湿淋淋的冷意从胸口、下腹和腿.间传来。   黏.腻的衬衫失去洁白挺拔的特性,贴在身上,薄薄的肌肉线清晰明显。   他蹙着眉,发出混沌思绪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保持微弱的理智,压着嗓子里的喘气。   那个人一手捂着他的眼睛,另一只大掌扶握他的腰,带着乔谅的手去压按他紧绷痉挛的小腹。   压低的声音沙哑着蹭过他的耳朵,温柔的轻吻落在他的侧脸。   “和他做过了吗。”   “他顶到过这里吗?”   他干黏的湿发落在眉宇间,爽朗地笑出声来,紧盯着乔谅的脸。   乔谅的反应真的很可爱。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冷漠,高傲,又虚伪的人,这时候流露出的是不是真实的一面?   他挪下手来。   看到乔谅眼里的潮湿几乎扩散出来,潮.红从眼睑蔓延到了耳廓。眯着眼,低哼一声,挺直的鼻梁上有些潮湿的汗。   一双乌黑锋利的眼睛,失去凛冽的攻击性。   就这样……   好像根本没看清他是谁似的。   空空如也地,望着他。   喘.息声粗重。   他甚至有些疯狂地想,乔谅现在就算真的醒了也没关系。看看面前的人是谁。   反正……不是邵修友。 第062章 又挨揍了哥   乔谅醒来是早上十点钟。阳光透过窗户切割斜照在床铺上,窗帘在风中飞动,厨房传来早餐粥米的淡淡香气。   他捂着额头休憩,还没察觉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这一次的宿醉反应有些夸张,全身上下要散架似的酸痛,思绪也莫名混乱。   同时还有些烦躁。   啧。   他皱眉,指骨用力抵着太阳穴和眉心揉按两下,喉咙里吸了声气。   手机屏幕亮闪了下,乔谅转身去看,扶着床沿坐起身。   那一瞬间——   乔谅才终于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   某种艰涩的酸麻感快速传导,颅内都倏然膨胀闪了下白光。他呼吸一重。   不对……   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用力叩住床沿,手背清晰的筋骨连着纹身倏然弹动了下。   怎么回事?   隐在黑发下的淡泊目光也略微一变,脸色难看起来。   手指在下腹处按了两下,把裤子扯掉一点观察。   什么都没有。   乔谅皱眉。但是他怎么觉得……   青年手背青筋起伏了下,修长的手指尽职尽责地检查自己。   甚至连家居服都解开,拉开领子,看胸口腰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就连空气中的味道也清爽干燥,没有任何异样。   是错觉吗?   乔谅冷静分析,试图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Rain公开,工作室聚餐,喝酒,然后呢?   什么都不记得了。   乔谅脸色难看。他宁愿是错觉……也最好是错觉!   一阵冷风吹过,窗帘的动荡大了起来。乔谅捕捉到被送到鼻端的艾草味道,转头。   乔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斜靠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男人两手抱臂,黑衬衫挽起。结实手臂上是陈年错综的疤痕。外面套了一件乔谅自从买回来就没穿过的围裙。   “……”   他盯着乔谅,视线略显迟钝,还在下方停留。   乔谅侧脸绷了下。   几乎觉得那种带有微弱重量的视线,在抵着他的翻来覆去检查。   一时间恶心得有点受不了。   他面无表情地拉上裤子。   哥哥皱着眉,目光温厚地追着他,“怎么了?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乔谅语气平稳,“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立刻。”   他自然不会说他内心深处的怀疑。他的虚荣傲慢好面子,注定这些存疑的耻辱经历会被烂在肚子里。   何况,本来这就是一种无法定性的感觉而已,无法给任何人定罪。   当然了。   乔谅幽幽地半阖着眼,微咬着牙。   如果有人真的做了。   那很好。   他最好期待自己一辈子不会被发现。   乔谅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下班路过,想来看看你。敲门你没回答。试了下指纹,发现竟然能进来。”   乔谅面无表情,发丝在风里动荡着:“程序出错了,明天我就去换锁。”   乔容笑了声,“听说你谈男朋友了,我却不知道。澹修友,是这个名字吧?这个就是你口中的大明星吗?”   “是。”   乔容望着他,低声说,“还不错。”   乔谅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意思不是这个人还不错,而是这个人的背景还算干净。   乔谅总觉得乔容太过谦逊公正,是个善良老实不折不扣的蠢货。   事实也的确如此。   乔容总在追求公正和平等。   如果秩序不能得到维持,那么底层人的生活就会越发困难。可惜秩序只追求稳定,而不是公平。   因为年少的经历,乔容对公平有一种过分的执念。公正无私的性格让他能很好出任监察,这也是他现在的工作。   在乔谅看来,他真的非常愚蠢。   “你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要你肯松松手,睁只眼闭只眼,仕途都会顺畅许多。”   乔容总是温和道,“这当然是不行的。”   同样的生活经历,在他们身上塑造不同的两面。   乔谅虚荣自私,他要钱。很多钱、很多权利、很多从下而上仰视他为他匍匐的爱,填满他贪婪的野心。他要做人上人。   而乔容追求的是公平。   为什么母亲在工厂惨死,他们只能拿那么一点点赔偿金;为什么他和乔谅辛苦捡来的破铜烂铁,卖出的价格会比成人更低;为什么乔谅给他写的新歌,会被更有权威的人据为己有。   不完全是因为他们不够有钱,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不够有权利。更不是因为他们天生穷贱,生来就应该受辱,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够公平。   他要的就是这个公平再多一点点。   比起乔谅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他的确很有良心,也很死板。他希望起码在他的视野里,这样的经历不要再一遍遍重演。   只有在弟弟身上,这种死板才会略微倾斜。   弟弟的人格和他的原则相悖,但是没关系。公平是对社会和自己的要求,不是给弟弟的。   乔谅就是乔谅,和乔容血脉相连的乔谅,永远不可能改变。   他争取的一切权利,都是基于他和弟弟年少的困顿生活,只有乔谅是他往上走的动力根源,是他全部欲望的终点。   过去潮湿发霉、带着血腥气的骷髅,在阳光下行走长出血肉,都是因为有同胞弟弟供给养分。   入秋后多雨,今天阳光温暖。空气中有细微的灰尘起伏,让乔谅在光线下的面孔显出挺拔的清润矜贵感。   乔容的目光带着点沉甸甸重量,隔着光束落在乔谅的身上。   如果新男友能给乔谅带来更好的生活当然是不错的。   但如果他的人气和粉丝只会给乔谅带来麻烦,乔容也许就不是这幅嘴脸了。   他款步靠近,脚步稳定落在地毯上。   乔谅沉思中,没有察觉到他轻微的步伐。   男性强壮的手臂揽着他的腰部往后靠。   修长而略有粗糙的指腹提着他的领口,拽了两下,把刚刚乔谅解开后没有扣好的扣子挨个扣好。   艾草的味道温热。   乔容身上的味道很多变。除了混合消毒水的轻微气味之外,偶尔还会混杂血腥,又或者烟草、硝烟。   但此刻,干净得只剩下艾草和阳光。   “有空带他来见见哥哥吧。”乔容粗糙的手拍了下他的背,揉两下他的头发,“既然你把他说得这么好,总该带他见家长。”   乔谅:“家长,你在说你?”   他讥讽地轻笑了声,又寡淡平静道,“你在他们眼里早就是个死人了。”   别说乔容没死。他就算真的死了,变成腐烂尸体、骨灰,看不见的灵魂,也会被乔谅榨干价值。   乔容:“那正好让他来看看死人怎么复生。”   乔谅“哈”地嗤了声,扭头眯眼,半抬着睫毛,打量他。   毫无情绪的眼眸幽深黑沉,古井无波,“你觉得很好笑吗?别随便打乱我的计划。”   乔容抱着胳膊靠在一旁,英俊的脸孔和乔谅相似度不高,唯独一点泪痣明显对称,像天注定的血缘印记。   他笑着说:“那下次又被人撞见,你又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份?”   乔谅不在意,“一面之缘的穷鬼,厚颜无耻送上门的男模,男朋友,家政,宠物喂养……随随便便都能想出很多吧。”   总之不是哥哥。   乔谅和Rain的恋爱关系公开,是乔谅擅作主张做的决定。   他没有想到Rain会在节目组的要求下打电话告白,电光火石间,他的坏心思动了一下。   乔谅居高临下,顺水推舟。   他自始至终考虑的都是这样能引爆的话题度才更高,为他铺的路才更远更长。   Rain很开心。   唯一会受到负面影响的人就是邵乐,因为乔谅给了他许多空口白话的承诺。   甚至昨天,他一直没有搭理邵乐发给他的消息。   想了想,乔谅还是摸到手机回复了一下。   乔谅:【昨晚没看到。】   乔谅:【你很介意吗?其实他们都是过客,我还是最在意你。】   特别关系的提示音响起,消息弹出。   邵乐的脸庞被光亮映照。   他已经不是刚和乔谅谈恋爱的傻子了。   他看得出来乔谅在骗他,也很清楚乔谅昨晚不是没看到。   而是,忙不过来,被他的二哥缠得分身乏术,完全忘记了他。   可是在骗他怎么了。   乔谅好歹会花精力来骗他。   而且……   他手指微抖了下。   乔谅昨晚被他做那么过分的事情,今天还会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来找他,说“最在意你”这种话。   邵乐喉结滚动,睫毛垂着,琥珀色的眼珠暗沉,轻笑了声。   【没关系。】他回复。   房间里窗帘被拉得很死。   昏暗中,一片布料被他攥在手心,他低头垂下脸,英俊深邃的年轻脸孔往上面埋。   鼻梁顶住,呼吸急促,野兽一样轻轻蹭着。   淡淡闷闷的香气像一股热雾,昏头上脑地笼罩下来。   乔谅…   他心底的呢喃都带着亢奋罪恶的艰涩感。   现在是他哥哥的男朋友了。   他明知道,却还是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邵乐不得不经受道德的谴责。被漆黑的泥沼拉拽下坠,灿烂金发下,亮晶晶的眼眸都晦涩起来。   不过。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的话,也许就没关系吧。   *   虽然觉得身体状况有些不对,但是就算天塌了也无法阻止乔谅工作的脚步。   他一如既往地来到工作室。   工作室内人渐渐多了起来。推开他们在其中分割的独立会议室,看到应湛应灏凑在位置面前,一站一坐。   感应门响起微弱的声音,他们抬头,一见到乔谅来了,就不约而同地起身靠近。   双子看脸还很年轻,带着点青涩少年气,体型却结实高大。   一模一样俊秀的脸带着些青紫狼狈的疤痕,靠近时有一种越清秀越怪异的阴暗血性。   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关于今早起床的异常,乔谅心底的疑虑仍未打消。清寒目光毒蛇一般冷酷,一寸寸从他们身上剐过。   但双子的表情太过平淡,什么都看不出来。   乔谅也不可能主动去问,闹得人尽皆知,那才是真的丢脸。   他侧面敲打:“昨晚是你们送我回去的?”   应湛和应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隐瞒了什么,平静道:“是的。”   昨晚大家都喝了酒,应湛应灏叫了代驾,护送乔谅一起回去。   乔谅太强大也太不堪一击。怎么会有人喝醉之后完全无法清醒的。   这样恶劣虚伪的人,堂而皇之地把弱点暴露在他们的面前,让人怎么能不去回忆他恶劣讥讽的时刻,落在他们身上冷蔑轻视的眼神。   再回归现实,看到侧过头昏睡,对自己所处的境况全然不知的乔谅。   会觉得,找到了可乘之机。   应湛的酒后记忆一直很清晰。   无论是上次还是这一次。   其实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甚至如果只有一个人做,也许都看起来像是好心的关怀。   但他们有两个人。   刚好够把乔谅夹挤在中间。   场面就会显得很奇怪。   更麻烦的是,被乔谅的前男友撞到。   那个金毛大学生出人意料的体魄健壮。   应灏脸上有可怖青紫,额角还缠着纱布。透出点血迹。全都拜他所赐。   应湛脸上则只有几道像被石子刮出的小划痕,倒是手看起来很惨烈。手背上青紫和疤痕纵横,指节出泛红。   手部日常工作量太大,这点伤口如果也要缠绷带会很麻烦。应湛干脆没有理会。   应湛目光在乔谅明显沉郁的脸色上停滞,苍白指节握着手里的珠子掐转了下,低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乔谅一顿,唇线抿直。   青年清冷侧脸干练昳丽,皱眉,“不,没有。”   他把这件事情咽了回去。   本就是怀疑而已。   乔谅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太丢脸了。   何况万一真的就是宿醉的后遗症呢?   最近和Rain有些太过亲密,乔谅几乎放纵他得厉害。所以有些怪异反应也许也是正常的。   但如果不是……   乔谅眉眼中的光亮阴郁下去。   应湛没有继续问,转而盯着手上的伤口晃神。   他没对弟弟说起过,乔谅给他做过包扎。   他们天生亲密,但是唯有在乔谅身上发生的事情,会莫名默契地互相隐瞒。   上次乔谅给他上药还是很久以前,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攻击性还很强的纯野猫小丑,给他两条胳膊都划出血淋淋的伤口。   时间已经很晚了,医院关门,没办法去打狂犬疫苗,就是乔谅帮他消的毒。   因为他的疯子弟弟只会把双氧水往他胳膊上浇、然后等着看气泡冒出来,根本不会管他有多疼。   在昏黄灯光下,乔谅冰冷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抬起。   应湛面无表情,莫名紧张到心脏狂跳手指攥起,然后被乔谅冷冷抬眼啧了一声,他才僵硬地把手指松开。   乔谅修长带薄茧的手指托撑他的掌心。皱着点眉毛,靠很近,带着嫌弃,认真地给他清理消毒。   幽淡静谧的香气恬静萦绕,乔谅头发和睫毛都垂落着,鼻梁挺拔,嘴唇微抿。呼吸一阵阵落在应湛的手背。   应湛无法形容那样昏黄略带阴暗的灯光,给乔谅的加持。   居然让那样冰冷淡漠的人也显得柔和,带一点温柔静谧的光晕。   他张开手看了两眼,手背的血渍又微微渗透出来。   可惜了。   现在已经完全在他们面前褪去伪装的乔谅,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了。   乔谅坐到沙发上,这时候才有空关心队友的状态。   他叠着腿抱起手臂,审视,“怎么伤成这样?昨天都还好好的。”   应湛:“喝醉后摔倒了。”   乔谅:“我看倒更像打架打出来的。”   应湛:“……”   应灏:“……”   乔谅哂笑一声:“活该。蠢货,我看你们早该挨打了。”   感应门“嘀”的一声打开。   Rain戴着口罩出现在他们面前。   乔谅装没看到,语气却瞬间平和下来,对他道:“疼不疼?”   “……”   应湛喉结一滚,阴沉忧郁的脸孔面无表情,却在低声认真回答,“疼。”   应灏本来懒洋洋站在一边,盯着忽然变脸的乔谅看,扯着嘴角笑。   结果一转脸,就听到亲哥在言简意赅地卖惨。   这点伤,还比不上以前被父亲罚跪来得疼。   也就是洒洒水。   他怎么好意思?!   应灏转头看着应湛,阴郁地咬牙,呵呵地笑起来,“你——!”   刚进来的Rain:“……”   他脚步一顿。   好温柔的一个宝宝,看他和队友相处和谐,他应该觉得很开心才对。   但是他的心情无法抗拒地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Rain或许已经完全脱离粉丝心态。   他现在,更希望乔谅只看着他一个人,只关心他一个人。 第063章 又被骂了哥   乔谅说是对自己的队友有多关心,其实也没有。   他只是握着应湛的手攥了下,假情假意地说了两句,连一个嘘寒问暖的眼神都欠奉。   秋风呼啸。   白发少年在一边斜靠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耳钉隐在发丝间隙,和眼睛一起微微闪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耳钉转了下,阴幽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乔谅的手。   “……”   双子之间的怪异感应,让应灏不知道是虚幻还是现实地,也能感觉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凉意轻抓着手背。   那点温度,几乎要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   好奇怪,不自在。   手背痒痒的。   甚至,还有一点,不知道是属于自己还是哥哥的怪异反应,心脏微妙地痉挛。   好没用的一个哥。   好像只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牵手,就爽到了一样。   乔谅的安抚过程总体不超过十秒钟。   最后以贴上一枚创口贴结束,把人打发走,回头迎接Rain。   应灏就抱着胳膊,盯着应湛一路沉默离开,歪七扭八撞到好几张桌子。   他:“……”   切。   蠢死了。   他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做,也只有应湛那种表面正经的闷骚人才会被贴个创口贴都爽到。   应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冷淡回头,捂住自己刚被贴住伤口的创口贴。   尽管那真的是特别普通的一枚。   他低低问,“干什么?”   应灏盯着他的手两秒,浓眉压低,咧嘴笑,“哥,我们好久没掰手腕了。”   应湛面无表情,冷静理性的低哑声音没有波动,“不掰。”   应灏牙齿咬了下,也懒得再废话,直接上手去扯,“我也受伤了,我也要。”   “……连这也要抢!你疯了。”   “卖惨的贱货,你才疯了。你再敢说一个疼试试!我杀了你。”   ……   Rain温和的眼眸静静瞥过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双子。   乔谅也许没有意识到。又或许他对这群人有点太过放心。   在不远处的阴暗处,或站或坐盯着他们看的乐队成员,幽暗眼睛像丛林狩猎的野兽。   这对兄弟明显是攻击性很强的个性,却很擅长在乔谅面前装得像是无害的小猫小狗。   应湛应灏的手机蓦地响动了一下,他们一致低头看去。   “呼——”   耳边一阵风扫过。   灿烂的阳光在夹角后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暖色光晕映照他们的俊朗脸孔。   表情近乎一致地出现某种格式化趋势。   本就阴郁、显得死气沉沉的清隽脸孔,越发无机质地冰冷下来。   Rain微怔了下,忽然觉得,他们这样的表情有些眼熟。   他竭力回想,才想起来,他其实早就见过双子。   邵乐之前某天还向他问起过季疏礼。   那时候他说,季疏礼是个恶心的四眼仔,有两个过继的、搞乐队的孩子。   那时候完全没有想起……   之后见面也没有想起。   直到现在,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他才浮现了一点零星的回忆。   在季家的慈善晚宴,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背后,就是如同被拴着镣铐的、伤痕累累野兽般的双子。   之所以是“如同”。是因为Rain认为,那的确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状态。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行为、一模一样的礼服。   那时候的兄弟俩,和现在的模样大不相同。死气沉沉地,被雕刻在相同的模具中。   应湛和应灏同时收到一条短信。   澹修友和乔谅的公开消息出人意料地轰动。   已经起码两年除了节日和生日短信再没有其他联系的父亲,破天荒地给他们发来消息。   应湛的手攥紧珠串,黑发黑眸略显阴郁,沙哑的声音平静低喃。   “父亲……”   应灏也抬起头。   阴影下,白发深色皮肤的少年面无表情地附和。   “和乔谅认识。”   “呼——”   秋季的风强劲,瞬间荡起他们的头发。他们站姿松散,身影投落的影子修长。   在这股风里,两双相似的眼睛微转。   整齐地,幽幽看向乔谅的背影。   ……   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Rain既不便关注,也不了解实情。   他还是比较关心和乔谅的公开消息的热度。   微博上还好。   澹修友的口碑毕竟很好,实力派也有背景,这么久了又没有绯闻,洁身自好第一次恋爱,大家的祝福偏多。   乔谅的论坛和粉丝群才是真的炸开锅。   【[hot]这算是乔谅第一个公开承认的男朋友了吧??我就问一句凭什么嗯?说话!】   【微博全是祝福。刷不了一点,稍微看看就破防,对不起我纯种阴暗批。小乔哥谈恋爱随便谈ok的,但我受不了小乔哥真的承认谁】   【前排兜售小三名额,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我抢!】   【心里栓栓的,,反复把电话录音那段重播。把某影帝声音剥掉的话听纯享版还是爽的】   【点了。听小乔哥的声音好幸福。幸福到在床上打滚。】   【听了好多遍,看某影帝越看越眼红,,想沙了他的心都有了!不是!你凭什么让我们内向单纯宝对你说这种无异于告白的话!】   【?谁内向,谁单纯】   【点了。。某影帝只是顺从节目规则玩游戏,只有单纯死装哥才当了真】   【宝宝我心疼你真情错付,像你这样面子大过天的人,问出这句话一定下了很大决心吧[抱]】   【都可以主动问要不要公开,是不是也会主动骑人啊宝宝TT】   【老天。我都不敢想某影帝过得有多爽,,你快别说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我有个朋友破防了】   Rain眉梢猛地挑动了下,沉默快速划过,装作没看到。   老天呢。   他都不敢想的东西,这群人怎么这么敢想。   他处于忐忑心情的波动中,抬起头看了眼乔谅。   青年坐在桌后,两腿交叠。挺拔鼻梁架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单手支着侧脸。   清冷正经,一丝不苟的大冰山性冷淡气息。   甚至因为眼镜加持,会略带出些冷厉严肃来,很有些压迫性气势。   这样一个人,光是觉得他会做那种事都完全是可耻的亵渎。   Rain心脏怪异跳动着。   他想起那天在车里,他跪在地上往上埋的时候,闷湿黏热的香气里,乔谅低头看他的表情。   黑发略湿。阴冷的泪痣都被潮红洇湿,皱眉,垂眸,睫毛低低,手背抵在唇上。   他在克制。   但是他的克制很过分,会让人觉得是种无声纵容。于是更加没有了界限。   让人上瘾的也许不止是他的味道、在激烈反应中缓慢升温的温度。   还有乔谅那种克制隐忍的。   让Rain滤镜拉满的。   觉得可爱得要死的表情……   “哗啦——”   乔谅还在一本正经地翻文件。   随意搭撑着侧脸的手指微抬,扶了下镜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Rain已经很想现在去贴贴他的大腿了。   像不入流的影片里那样…在办公桌下面。   Rain舌根发紧,绷住表情。   修长的手指有些发抖地按住额头,叠起腿,尽力控制住自己乱飞的思绪。   “你怎么了?”   乔谅似乎注意到他的情况,注意力从桌面上移开到Rain的脸上。皱眉,隔着镜片认真打量他。   “发烧了吗?”   Rain被他看得呼吸不畅,又有些因为这种反应感到羞愧。   怎么会这样呢?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乔谅一步步把他勾.引到现在的。   从一开始步步紧逼的语音、视频、见面,替身计划。   再到从来不拒绝他的请求;甚至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宽容大度地…   Rain的手攥紧,摇头,低哑温和地笑了声,“……没有,宝宝。”   他控制呼吸,低头继续看帖子转移注意力。   【拉回正题:没错,某影帝真的是哥第一个公开的】   Rain手指一抖,有些晃神地想。   是的。   连乔谅那个很喜欢的、总挂在嘴边的、总恍惚思念的不知名前男友……他替代的那个人。   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只有他。   【我今天拉了时间线,乔谅七七八八谈过几个被拍到过几个,但是都没被承认…甚至有人造谣他乐队阴魔三个队友全都被他搞了的,但是都没有得到过真切的核实。】   【不如和队友搞呢,我破防了。】   【笑死,乔谅难道是什么必需品,天天舔他我早受够了……我靠他怎么和别人公开了!我不活了。】   【你们这群阴暗毒唯真的够了,,】   【谁是毒唯了?我本来是乔谅男朋友的,后来因为不可控因素,才变成梦男,和你们不一样】   【想开点,死装哥这样的人只是装装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某影帝,其实是看中某影帝的势力和人气拿来给自己铺路的】   【就是,说不定背地里骂某影帝给他当狗】   【很难说不会爽。我是乔谅黑粉,经常看黑料视频都有点被骂爽了】   【就是、他骂人的时候怎么这么内个啊】   【嗯、、懂】   【而且也不说脏话,骂得好有礼貌,是好宝宝。。】   Rain看得眼皮微微抖了下。   他抬起头看向乔谅。   乔谅对视线似乎有些敏锐,略抬起眼皮和他对视,歪侧了下头,眉梢淡漠地挑动了一下,向他无声问询。   Rain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恋爱中变得这么奇怪。   他喉结滚动了下,“宝宝。”   乔谅修长手指间花里胡哨转着笔,回应:“嗯。”   Rain声音略低,和煦哑声道,“可不可以、骂我一句什么。”   乔谅:“……嗯?”   Rain说完自己都发怔。   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下。   耳朵里是轰隆隆的声音。他立刻后悔,有些想把这句话收回来,但是大概已经晚了。   乔谅似乎完全不理解,困惑到那张矜贵无暇的脸孔都有了些愕然的裂痕。   但也没有反问的意图。   他只是定定看着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青年。   睫毛乌黑压着眼珠,眉毛似乎皱着一点。漂亮凤眼的折痕上挑,瞥他一眼。   “你……”   他停顿了微妙的小半秒。   声音低低道。   “真恶心。” 第064章 又温暖了哥   “真恶心。”   声音回荡着。   Rain耳廓一阵酸麻,像被一阵冷风洞穿,呼吸都停滞。   他半天都没有缓过神,在乔谅那样平静淡漠的注视里,掂量回忆他淡泊的口吻。   心脏砰砰乱跳,声音大得有些夸张。   乔谅说话完全没有前摇,他没有反问、没有质疑,以至于Rain甚至根本分不清……   乔谅到底是在顺应他的请求在骂他,还是真的觉得Rain提出来的要求很恶心。   虽然好像也大差不差。   但是好可爱。   乔谅骂人怎么都是这样的。   怎么之前没有人说过和乔谅谈恋爱这么爽啊?   大家都藏着掖着是吗。   Rain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感觉自己有点被骂爽的状态,但还不够多,这点程度只会让他头脑昏花忍不住靠近。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一墙之隔的门外忙碌着,双子也许在阴暗视奸,虎视眈眈。   而乔谅的视线已经彻底从文件上挪开,看向他。   Rain靠近过去,想抱着乔谅。   在乔谅面前,他一直都是这种温柔又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但如果邵乐在,就会知道出现在乔谅面前的邵修友和平时有多大、多可怕的差距。   好脾气只是他的涵养,但也仅此而已。   “再多说一点。”Rain的额头抵蹭乔谅的发顶,“宝宝。”   高层的风更大更冷,百叶窗被吹动起来,几道棱格状的光在乔谅的侧脸和手背起伏波动着。   “不太明白。”乔谅说,“你对我很好,也帮我很多。”他顿了下,幽深眼睛直勾勾看着Rain,“以后也会一直喜欢我吗?”   Rain的手指攥紧,轻声说,“会的。会一直喜欢宝宝的。”   乔谅静静看他。   一直?   一直是多久。   当下的承诺,乔谅永远不信。   人在做承诺的时候,永远是片刻真心。   而他想要的不是人口中瞬息万变的永恒,而是时间维度物理意义的永恒。   说喜欢他。会一直喜欢他,那就……   一定要这么做下去。   乔谅看着Rain,他的眼睛漆黑熠亮如同黑曜石。偌大世界会瓦解崩塌滚落下坠,黎明日落都翻滚湮灭在他的眼睛。   Rain…   你爱上的不是一个人。   也许是一场灾难。   乔谅在风中沉默,然后轻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乔谅指间夹着笔,低低沉闷地敲了下桌面,又说。   “甚至我早就提醒过你,这是现实不是养成游戏,我也不是程序既定永远不会塌房的纸片人。”   Rain一直知道乔谅有一些缺点。   也许在利用别人的感情牟取利益,也许把人当狗玩,也许这样那样……   但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这些缺点都会让人心疼。   没有人一开始就会是这样的性格。   乔谅穿过很多风浪走到今天。困境从不是一个具体的词汇,而是一年又一年的跋涉,一场盖过一场的雨。   Rain心软成一片,觉得乔谅真是认真正经得…有些可爱。   他低声说,“没关系,我知道。”   他觉得乔谅这样的性格,是很难塌房的。恋爱关系也能叫塌房吗?显然不算。   他是有些野心,甚至略有些不择手段,但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乔谅于是道:“那我更没有办法对你说难听的话。”   Rain怔怔看他。   乔谅戴着眼镜,乌黑头发散落。锋利轮廓被消减出一点精致的青涩感。学生气很重。   他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抬起,微凉清瘦的手指摸摸Rain的脸。   这张脸确实……有些像邵乐。   导致乔谅看着Rain的时候,不自觉地会想起他。   但事实上,Rain的性格还是和哥哥更像。   不止如此,还比哥哥有用。   “如果你是小狗,也是很好,很乖,很忠诚的小狗。”   他的目光隔着镜片,平静稳定,清粼粼地落在Rain的脸上。   好听的声音很轻。   似有似无的笑音扩开,Rain耳根都倏然酸麻了一下,荡开一阵电流。   “我会奖励你。给你吃很多好吃的,带你出去玩。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小狗。”   “……”   Rain回不过神。   当乔谅的手要离开的时候,他才慢半拍地想起扶住乔谅的手背,把挺拔的脸孔轻埋进他微冷的手心。   清冷的味道。像是一阵会渗入皮肤的潮湿雾气。   没能冲醒他的大脑,只是让他在恍惚中,更加沉沦而已。   有一种……想受辱但得到了拥抱,因此被冲击到的感觉。   他没有办法不喜欢乔谅。真的没办法。   想到乔谅也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前男友,Rain也没有办法不嫉妒。   再想到自己这张和他前男友有相似的脸…   Rain更没办法不去想。   他现在望着他、同他说的话,究竟是想对谁说。   ……   【[hot]朋友们我有一个可怕的发现…】   【乔谅知名大粉Rain哥的名号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无脑梦男粉但披了爸粉事业粉的皮…乔谅每一场巡演都到场去追的神图缔造者】   【等下?在今天这种日子忽然说到Rain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觉得Rain和某影帝可能是同一个人!![图]】   【?不是?】   【前段时间粉丝群里羡慕死的Rain哥扑小乔图,这个身高体型发色轮廓眼睛打扮……再看看澹修友[图]】   【以及之前巡演现场签售会的偶然入境[图]】   【???】   【能说吗Rain每场都全副武装已经很可疑,当时大家还在私底下猜测到底是嫂子还是大明星,没想到Rain他爹的又是嫂子又是大明星】   【。。我其实每次看都觉得他很像澹修友,但是又一想俩完全没交集的人咋可能,现在看来还是我失算了】   #澹修友Rain#   #疑似梦男梦想成真典例#   热度又开始飞快暴涨。   【大影帝咋了,三金咋了,票房十几亿又咋了,早早为我宝着迷,然后给我宝当垫脚石当狗当玩具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略有些震撼,很难不说Rain这是蓄谋已久。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瞒着我们私联上了】   【@Rain给个解释!!】   【服了……所以大哥你退圈是去做乔谅站哥了是吗,巡演全程跟拍是吗,影帝再就业是吗】   【原来是梦男追梦成真,居然真让他和小乔哥在一起了!!不敢想他有多爽】   【让我代一下吧Rain哥。。你的日子过得有点太好了】   【你们知道最无语的是啥吗,,昨天公开,粉群里大家还说Rain会破防,结果他还发红包说只要小乔哥幸福怎样都好,我请问呢。结果和小乔哥在一起的就是你啊。】   【心机好深一男的,装什么呢!!】   【别说私联了,Rain刷论坛和粉群的频率,现在一边看着我们聊天一边和小乔哥抱着亲嘴子呢】   【哦不。。前面有人说被小乔哥骂很爽,他转头就能让小乔哥骂他,前面还有说宝会骑他,他转头就真能让小乔哥骑啊】   【……不是,谁问你了、我是说,0人问!我要破防了】   【我们不是他们play的一环!除非让我看看】   【想起圈内神文了。。双子中毒paro有责任心的队长哥骑完哥哥赶紧骑弟弟,忙碌的死装哥一边破防隐忍恶心一边还在抓着人头发让他们快点*】   【我靠你们。。老天,这给我干哪里来了】   【?!良知在哪里,道德在哪里,链接在哪里】   【都快翻到头了怎么没看到有人谴责小乔哥睡粉】   【楼上,睡到你就老实了】   【不敢想死装哥香香的抱住我睡觉会有多幸福。】   【只看到老谋深算影帝处心积虑勾引我宝】   【。】   【只觉得小乔哥吃亏。对别人还能冷脸骂两句,被粉丝弄得很过分也会忍着吧,可怜小乔】   【宝宝我也是粉丝啊让我舔舔你[心碎]】   乔谅对这样的热度很满意。   毕竟年榜上,乔谅的数据又往上迅速猛增了一大截。   ……   破防的不只是粉丝。   还有乔谅的前男友……以及无关人员若干。   因为前不久的解约与工作室事宜都很有些繁琐,江帜雍将乔谅的微博账号添加到了自己的特别关注里。   昨晚公开的时候,江帜雍因为忙碌没有看到。   今天乔谅回应:【是真的。】   ——这条微博他看到了。   看到之后,江帜雍拧着眉毛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心里总像压着一块巨石似的,难受得有点想死。   乔谅和邵乐在一起,江帜雍不在乎;乔谅和邵乐分手并还爱他,江帜雍觉得他好深情;乔谅找替身,江帜雍觉得他没什么错,只是太喜欢邵乐、又放不下自己的清高。   现在乔谅和替身公开了。   江帜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破防。   破防之余,他其实还觉得有些震撼。   毕竟……   澹修友。   澹是母姓,也是邵修友的艺名。   高傲冷峻的青年在房间里,拧眉盯着手机看。   乔谅知道澹修友和邵乐是兄弟关系吗?   大概是不知道的。   那就只能说……乔谅太会找替身了。   一找就找到了邵乐亲哥的身上。怪不得,怪不得他说他们长得相像。   江帜雍都为乔谅担心要如何收场。   至于邵乐是什么心情,暂且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都已经和乔谅在一起那么久了,占了那么多便宜,也应该知足的。   当然,出于朋友情谊,他还是给邵乐发出了消息。   【下次见面,你是不是要管乔谅叫嫂子了。】   邵乐没搭理这句话。   这句话在这两天炮轰过来许多条,又不止是江帜雍一个人发。   但是他不在乎。   昨天晚上,邵修友没发现乔谅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了吗?   他太信任乔谅,也并不多疑,也不去想乔谅那时候会在谁的怀抱里。   他破防的是邵修友的新消息。   邵修友:【他叫我小狗】   邵修友:【说我是很好,很乖,很忠诚的小狗。】   邵乐怔怔看着屏幕。   一张爽朗帅气的脸孔,轮廓在黑暗中有些晦暗,脖颈的纹身在用力之下不断轻动着。   邵修友:【他说会奖励我。给我吃很多好吃的,带我出去玩。让他们都知道,我是他的小狗。】   这样哄人的话,乔谅从未对他说过。   ……乔谅。   他骗人没关系。   邵乐不在意。   和他哥在一起了也没有关系。   邵乐会容忍祝福,反正都是出于利益。   邵乐无法接受的是——   乔谅,好像……真的喜欢上他的二哥了。 第065章 又嫂子了哥   傍晚开始下雨,秋季的A城易潮。几场大雨下来之后闷热尽数褪去,温度降得很快。   乔谅刚从漆黑的录音室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在湿润的灰色雨雾中绵延的灯光。A城光亮绚丽,钢筋水泥铸造的森林被点亮得无比繁华。   乔谅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接雨,忽然觉得身边一暗。   Rain撑着伞站在他身边,穿着件材质厚重的风衣。墨镜口罩帽子一应俱全,乔谅依然能看出他的笑意。   “你好像很喜欢雨天。不过还是要多穿点,不要感冒。宝宝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   Rain抬手把乔谅往伞里按,伞也偏向他。   温暖宽厚的手掌拍了下他的肩膀,像脾气温和的哥哥,“怎样?还顺利吗,宝宝。”   宸川的通告邀约发来乔谅工作室之后,乔谅前来试唱宣传曲的片段。   《未来online》内测热度一直居高不下,是年度最受期待游戏榜单第一。正因此,乔谅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乐队歌手可以说是歌手食物链的底端。尽管因为爆火出圈,乔谅有其他乐手难以比拟的知名度,但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选择乔谅是需要承担风险的。   试唱也是一个实力评估。好的宣传曲会和游戏相辅相成,抉择绝对不能马虎。   “当然。”乔谅理所当然地挑眉。   看工作人员的反应状态,他的把握赫然又多了两成。   在背后不远处的宸川大门口,金发少年头顶也扣着一顶帽子,琥珀眼眸略有些暗沉地隐没在帽檐阴影下。   他抱着胳膊,看着他们钻进车里,车辆在雨中开走,金发细碎地在风里动荡着。   他们好像……   感情真的很好。   ……   沉阳给乔谅打了个电话。   VIP病房的陈设相当精致,他坐在病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一头红发张扬桀骜。   在等待的“嘀——”声长音中,他懒洋洋地等待着。   他在明天做手术。   骨髓移植是不是大手术,沉阳也不太懂。   他搜了不少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几个来回,还没太看明白就失去耐心。   说法太众说纷纭,立场也千奇百怪。   沉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真的躺在病床上穿上了病号服,等日期临近,才微妙地感到一点……   不算恐惧的…   那种忌惮?   甚至还有一种更微妙的期待。   沉阳有点怕以后揍不了薄言了,还要被薄言揍。   还怕麻醉一打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被割肾卖血怎么办。   也怕他失踪了,乔谅都懒得动动手指头帮他报警。   毕竟也许这才是乔谅想要的,以后没有一个穷老乡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地彰显存在感。   但是说真的,走到这一步,不期待是很难的。薄家是怎样的背景,国际银行,显赫地位。以后也有沉阳的一份了。   穷玩车富玩表,薄言收藏的表都专门有间展示房,这些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是砸钱听个响。   区别不过是响声大响声小,但对别人来说,无一不是一阵绵长的雷鸣。   “喂?”   电话接通,乔谅的声音传来。   沉阳回神,却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VIP病房内显然显得有些平静,没错,平静。那种平静让沉阳觉得这里应该死了不少有钱人。   现在围绕他身边的应该有不少都是肥头大耳的怨魂。   毕竟他们那么有钱,那么多医疗资源围着他们打转,怎么还是死了,和普通人一样。   沉阳挑了挑眉毛,笑出声,胸口忽然极其强劲地跳动了下。   “知道吗,薄言最近不怎么好过。”   “他老爹想培养我的意思已经传开,所以现在不少人在讨好我。”   沉阳随手拿过旁边果篮里的水果,露出下面的一个大红包。   他在手里抛两下,单手撑开。   肥厚的红色漂亮极了,散发一种新钱特有的,崭新略闷的油墨味道。   他扯着嘴角,沙哑地笑了声。   “不过我觉得他们有点没眼力见,毕竟我看起来就是不那么聪明的人。”   乔谅:“原来你也知道。”   他语气略微刻薄了点,转头看了眼Rain的表情。   Rain只是捏着他的手指骨,看了又看,掌心和他相贴,指根抵进乔谅的指缝里。   把他的手捉着亲。   男性削薄温柔的嘴唇印在他手背的纹身和筋骨上。乔谅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一下比一下重。   耳机里沉阳又说。   “啊。你知道吗,他有个小叔。”   “上次住院的时候我和他擦肩而过,感觉很像以前的那个老师啊。叫什么来着……”   “季疏礼。”   沉阳笑了声。   “你的白月光,是吗。”   乔谅没有回答,只剩呼吸声平缓。   沉阳就知道了,他旁边肯定又有人,不知道是谁。   大概是他那个才公开的男朋友吧。   待遇真好,乔谅甚至愿意在综艺上公开。   沉阳在乔谅这里就没有什么很好的待遇。   他仰天躺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上面的灯,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你说有钱人的日子真过得有那么舒服吗?我以前以为他们会用黄金的碗吃饭。”   乔谅:“……”   乔谅:“也不会有人拦你就是了。”   沉阳转头去看窗外的雨。斜飞在玻璃上,流下蜗牛似的轨迹,又很快被新的雨痕冲刷干净。   沉阳不喜欢雨天。   房子里会长蘑菇,而且还不能吃。   他以前住的那个筒子楼里面很多户人家,一层楼共用一个厨房。好几次他做完饭才发现忘带钥匙,被关在门外,就会拿雨衣裹端着刚出炉的饭菜,快跑十几分钟的路到乔谅的家门口。   乔谅家比他体面一点,但也不多。一样发霉,一样觉得楼房在病变。   他把饭菜带过去,敲门。乔谅一般懒得搭理,装用功装听不见,反正懒得搭理。沉阳会翻窗进去……然后就会看到乔谅坐在书房,翻那种奢侈品杂志。   纸质很好,是光滑微微带反光的厚纸。豪车豪表印在上面。   看起来也就很普通嘛,沉阳也没有觉得特别酷。但是后面的零,沉阳要数好几次。   那时候沉阳不怎么关注这个。   乔谅胃不好,也不爱吃饭,总是犯胃病。比起关注什么奢侈品,沉阳还是更关注怎么逼他吃肉。   “你多吃一口会死吗!”他都要被乔谅那种毫无道理的倔脾气气死了。   后来沉阳也总是被乔谅气死。   “权利有那么重要吗?!”   那时候没关注的事情,现在渐渐明白。   做乐队这么久,沉阳也买了车,买了几块表……他奋斗这么多年,也不算懈怠吧?也算有天分吧?更是有名气的乐手吧?   何况沉阳也不是乔谅那种自恃身价,看不起这又看不起那的人。   他会接广告、接综艺。   只是,这么多年。   他的积攒,都远远不及那本杂志上随便一页的价值。   ……   Rain一路把乔谅送回家。   “啪——”   门一打开,入目就是冰冷的陈设,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勤快地散步过来迎接的小丑。   已经枯萎的风信子还在花瓶里插着。   另外一些颜色鲜亮的花束被整理好,放在客厅的花瓶里,为冰冷没什么人情味的房子多添了些活力感。   Rain赞扬:“这是什么时候买的花?很好看。”   入户惨白光线落在乔谅的侧脸,有些清冷的颓靡感,他随意看了一眼,道:“别人送的。”   Rain没有问是哪个别人。   总觉得这个答案会让他觉得不太愉快。   青年蹲下身,小丑凑到他的手心,飞着耳朵闻来闻去。   Rain靠在玄关柜子看着。   忽然想。   是不是小丑也能闻到,乔谅身上的味道变淡。   已经降温,乔谅却还是只穿着薄薄一层衬衫布料,衣服有些湿。雨点经由体温蒸发,散出些潮湿。   也许因为被雨露冲淡,乔谅身上的味道变得湿冷,且又淡又轻。   小丑在闻乔谅的手,肩膀宽阔的男人也慢慢地低下头。   昏暗光线下,他睫毛在墨镜下垂下,隔着一层口罩靠近。   挺拔鼻梁伴随温热的呼吸,从乔谅的发尖嗅到耳朵,再到脖颈。   Rain的口罩险些碰到乔谅的后颈,才抖着眼皮,倏然清醒。   湿热急促的呼吸被闷在口罩里。   他喉结滚了下,才觉得这薄薄一层布料,有着某种止咬器般的效用。   乔谅……   Rain真的好喜欢他。   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多喜欢一点。   他扭头,看向桌面上花瓶里盛开正艳的花朵,茶色温驯的眼眸有些晦涩感。   喜欢到。   真的,渐渐容忍不了别人在乔谅心里的存在。   ……   Rain弟弟的生日,乔谅受邀参与。   他原本以为会有很多人,但人员寥寥。   乔谅参加过一些豪门人士的生日晚宴,无一不是大场面。灯光明亮,觥筹交错。这样的场合对他们来说,重点词并不是“生日”,而是“晚宴”。   本质仍然是社交。   但是似乎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弟并不喜欢这样的形式,只是一场小型的家庭聚会而已。   Rain也温和地同他说:“只有我们几个兄弟而已,还有几个朋友。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乔谅在客厅和Rain坐了一会儿。   Rain最近粘人得厉害,哪怕就是这样普通地坐在一起,他也会握着乔谅的手反复捏捏揉揉。   他在认真地介绍自己的家庭状况。   “我的家庭环境并不复杂,父母也很恩爱,现在结伴在环球旅行。我们已经起码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了。”   “对了,似乎我没有和你说过。澹是我的母姓,我本来的姓氏是……”   乔谅被他握着手,偶尔应和。转过头,偶然看到在转角扶梯边站着的少年。   高挑健壮,穿着略正式的西装。金发琥珀眼。   “姓邵。”邵修友刚好说到。   金色碎短发的少年紧盯着乔谅。   一张深邃英朗的脸孔上被阴冷光线分割出一点阴影。让他脖颈的纹身几乎要活过来一般,张狂又隐忍。   乔谅一顿,略有些意外地挑眉。清寒凌厉的黑眸隔着邵修友和邵乐对视。   “这是我的弟弟,邵乐。”邵修友一无所知。按着他的肩膀,温和地介绍,“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顶上的华丽吊灯在光线下折射璀璨光亮。   邵乐直勾勾看着他,拿起酒杯抬起。   隔着酒杯酒液,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沉晦,对他弯着眼睛笑着点头,犬牙尖利露出一角。   “你好。”   乔谅注视他,两腿交叠后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还被Rain轻攥在手里。他也跟着,平静地举了下杯。   邵乐心脏骤然收缩,被攥紧。   他无法形容这几天的痛苦。   最痛苦的不是思念,也不是掠夺欲、侵占感。痛苦的是行为被良心拘束着。   邵乐无数次冲动想出门去找乔谅,但是拿起钥匙拧开房门的一瞬间又陷入空洞。   乔谅不知道Rain就是他的二哥,邵乐却一清二楚。   人和野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有人性和理智。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现在的行为和他曾经最看不起、最谴责的人有什么差别。   乔谅看起来很喜欢他二哥。   二哥也很喜欢他。   邵乐不懂,自己到底有什么理由去干涉他们。   一个是他的亲人,一个是他喜欢的人。   他的欲望有这么重要吗。他的喜欢真的是那么不得了的东西吗。他的感情有什么价值,必须得到乔谅的重视吗?   “我该怎么称呼你。”   邵乐的眼睛都快黏在乔谅的身上下不来了。   好想他。   好想好想好想。   他努力控制自己弯起眼睛,不让视线显得那么明显。   手指快把玻璃杯掐进攥破,呼吸其实也不那么平稳。   “……嫂子?” 第066章 又签名了哥   “我给嫂子准备了见面礼。”   邵乐从口袋里摸了个盒子出来,递给乔谅。   乔谅挑眉,接过。   红丝绒盒子上有些体温。里面是一枚蜜金色与海蓝镶嵌交汇的胸针。漂亮至极,并且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昂贵。   昂贵到什么程度?   大概就是…   如果是以前的乔谅,大概会立刻把这枚胸针摆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然后假装不经意请人来家里做客,等别人询问起,再冷静、带点不屑和习以为常的高傲地介绍的程度。   “二哥一直在跟我念叨你。”邵乐眼睛弯起,紧盯着乔谅,“你真不知道他有多烦人。”   乔谅。   乔谅…   邵乐光是看着他都会呼吸不畅。   他抿唇,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酒液入喉有种滚烫的错觉。沙哑微抖的嗓音、和快掩饰不下去的语气得到遮掩。   “喜欢吗?”   邵乐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身份问出这句话。   喜欢吗。   喜欢这个邵乐挑选很久准备了很久的礼物吗?喜欢来自男友弟弟的见面礼吗?会看到这个想起邵乐和他们之间的过去吗?哪怕在他和邵修友相处的时候。   邵乐脑子里浑浑噩噩疯狂扭曲地想了很多。   但现实里他声音轻而又轻,他看着乔谅的眼睛专注地弯起,“嫂子……喜欢吗?”   “……”   邵修友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他出于兴趣做了好几年的演员。但能够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拿到这么多奖项,绝不是因为他有钱。邵修友也是实力派。   空气中有些喧闹的声音,他温和深邃的目光逡巡在邵乐脸上。   尽管邵乐竭力地控制情绪和表情,但仍然能看出许多端倪。而他的变化,全部都是因为……   乔谅。   邵修友希望邵乐和自己的男朋友相处愉快。因为此前邵乐表现出的态度,一直充满偏见、充满芥蒂。   可是现在,他们相处的氛围的确和谐,邵修友的心情却又算不上愉快。   乔谅摇头,清高垂眸,“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邵乐笑了声,声音平稳:“没关系,收下吧。也没有很贵。主要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乔谅清傲狭长的黑眸直视他。   仿佛真的和他第一次见,一点也不熟。半点破绽不露,也没有震惊没有心虚。   这个骗子……说的在意他喜欢他,根本都是假的。   邵乐心中一片酸涩,喉结滚动了下。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他扯起嘴角,举杯和邵修友示意,“二哥,我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邵修友微笑:“好,去吧。”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但愿是的。   邵乐离去的脚步匆匆,像是对有些尴尬躲避和避之不及似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借着举杯的一两秒间隙,透过透明的酒杯璧和香槟,借机对乔谅垂眼摘出佩饰的侧脸露出过一瞬间的着迷。   甚至……垂涎。   道德感依然在约束他。不断鸣笛,提醒他不可以看嫂子太久。   可是,怎么办呢。   真的忍不住。   他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就收起表情,咬紧槽牙,憋住强劲蓬勃的心跳和痛苦的心情。   邵乐的脚步匆匆,冷风扑到他的脸上,汗水被刮出强劲的冷意。   会被发现吗?   不要被发现。   他对乔谅的喜欢莫名像是做贼一样,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他脑子里很乱,表情也阴沉,稀里糊涂想着好多问题。   乔谅会和二哥结婚吗?   会真的成为他的嫂子吗。   他要像这些天看着乔谅和邵修友离开的背影那样,接着再看一辈子吗?   花园的晚风吹过,白天盛开的花朵都已经合拢休憩。花苞在风里摇曳着。   邵修友转头看着乔谅。   冷风透过窗户吹拂进来,吊灯精致复杂,随着风有了轻微的晃动。光线叠着彩虹色块落在乔谅脸上摇晃。   他黑发落在眼皮,雪白疏冷的一张脸愈发被衬出不可攀折的意味。实在帅气得太过亮眼,人本就不多,却多数都在不断不断地看他。   乔谅谁都没看。   叠着腿往后靠,骨节分明的手指把那枚小小胸针拈起观赏。   ……   一整晚,邵乐都在竭力和乔谅避嫌。   这次来的大多是邵乐的朋友,一些阔少二代聚在一起,以往说的话题无非豪车、名表、游戏,又或者找到了什么乐子……   乔谅这个名字,这次像是怪异又直愣愣刺入他们的话题里。   问起乔谅的人很多。   邵乐一概回复:   “嫂子看起来脾气不错。但是更多的也不知道。”   “不叫嫂子叫什么?他都和我二哥在一起了……为什么和二哥在一起??问我干什么,你们应该去问二哥。”   “谁说我和他谈过?谣言。”   他被围着,在二代们亮晶晶的眼神里解答一些蠢得要死的问题,都快忍不住想揍人。围着乔谅问东问西干什么!乔谅就算和邵修友分手也轮不到他们!   他捂着后颈,视线烦闷地转了下头,看到乔谅,视线闪烁动荡了下。   乔谅低头在观察长桌上的食物,拿手机找角度随手拍了几张,打算回去发微博。食物可以不好吃,但要长得好看,这是乔谅的信条。而邵家的小型晚宴很明显满足他的需求。   他拍完照转身,和背后刚好准备路过的佣人险些相撞。   乔谅快速后仰,背后靠到一堵热墙。   邵乐单手握着酒杯,里面的酒液荡动了下。他扶稳乔谅的腰部,宽大掌心能透过薄薄的布料感知到乔谅的体温。   还有微微透出些凉意的肌理。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很快就放开,俊朗深邃的脸孔爽朗又保持距离感,笑着说:“小心,嫂子。”   他和乔谅对视都不敢太久,毕竟邵修友还在不远处看着。他对乔谅点头,攥了下手心,重新回到自己的朋友堆里。   手掌发热发烫,心脏都在痉挛,血液逆流澎湃着。   邵乐坐回沙发上,仰头看天,呼吸有些费劲。身边是朋友们的闲聊。   “小心嫂子。哎呦,小心嫂子。。”阴阳怪气的声音。   “总觉得让你小子爽到了。”   “那可是你哥的男朋友,你应该没动别的心思吧?”   “动了点什么心思不也很正常吗?别的不说,乔谅长得真是太……!”   叽叽咕咕的对话声很兴奋。   大家都是年轻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还有一部分和邵乐关系更亲近,知道邵乐和乔谅谈过的人支支吾吾,视线时不时瞥着邵乐。   邵乐什么都没听到,耳朵里空空如也。   琥珀色的眼珠晦涩,静默注视着不远处邵修友和乔谅的背影,略微抬手喝了一口酒。   酒液熏人。   他碎短金发飞动,唇往下移,英挺鼻梁微侧。   在掌心轻蹭着,隐晦地嗅了一下。   脖颈纹身跟着筋络跳动。他把脸埋在手心,喉结滚动。   乔谅。   ……   宴会过半,流程进行得都差不多。   人不多,又都是年轻人,最会败兴的邵乐大哥这次也特意避开他们没有扫兴。   于是就会玩些年轻人爱玩的游戏,狼人杀大冒险之类的,也有人三两凑在一起对着游戏机拼搏厮杀,随着时间延长,酒气在宴会厅蔓延。   乔谅没有喝酒。   他的酒量太烂。在工作室也就算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乔谅一直很谨慎。   倒是邵修友喝了很多。   温雅青年醉醺醺地靠在乔谅的肩颈,埋头抵蹭,两手环抱他的腰身。   邵乐就坐在他们的对面,还要装没看到,扯着嘴角,用力攥着手里的牌甩出去和别人斗地主。   邵修友目光静静地看了会儿邵乐,忽然又蹭了下乔谅的侧脸,低声道:“宝宝。跟我上去休息一下吧。”   叫什么宝宝。   好恶心。   好腻人。   邵乐把手里的牌打出去,微微咬牙,友善爽朗道,“要帮忙吗?我看二哥的这个子也不是很好抬。”   “没关系,我也没有醉到那种程度。”邵修友甩了下头,撑着桌面站起身,对乔谅微笑了下,“走吧。”   邵乐硬是没抬头,死撑着一直没抬。就听着他们两个的脚步声一起走远。   怔怔想。   已经磨合好的朋友或恋人,脚步才会同调。   乔谅和邵修友的脚步声已经几乎合为一个人了。   身边的朋友催促:“该你了该你了。”   邵乐盯着手上的王炸,忽然觉得好没劲。他咧开嘴,舌头顶着虎牙感受了一下尖利的轮廓线。   烦。   好烦……   他笑了声,单出一张小鬼,在下一轮才甩出一张大鬼。   朋友无语:“你在干什么……有王炸都不用。”   邵乐仰着脖子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手指攥着枚硬币抛来抛去,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听到这个问话,觉得好笑。   怎么,有王炸就必须出王炸,不能拆吗?   ——这个思维一经跳出,邵乐手一顿,硬币脱手径直砸在桌面滚动出嗡嗡响声。他出了一身冷汗。   邵乐……   不要这么想。   他警告自己。   *   二楼有一间房,是邵修友的专属休息室。   休息室说是休息室,其实是邵修友单独的更衣室。   被乔谅半扶着进来之后,邵修友靠着门休息了一会儿,莫名地扯着嘴角笑了声。   他头有些昏沉,闷热感冲击头颅,动作倒很清醒。反手关住门轻轻一抵,背对门板手指一动,就拧上了反锁。   乔谅听到动静回头,抱着手臂看着他:“怕人进来?”   “嗯。”   邵修友靠近,弯下腰搂着乔谅。   衣料摩擦着,他胸口的胸针材质坚硬冰冷,微戳在乔谅的胸口。呼吸声急促,肤感火热。   邵修友的额头抵在乔谅的肩膀,带着些虚幻微笑去轻吻他的颈侧。   他不知道。   该怎么形容,今晚的那种憋屈感。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邵乐。   他能察觉到邵乐的状态不对,他和乔谅之间也许有一段故事。   于是一个可怖的思维挤入脑海。   替身……   长得相似。   如果是亲兄弟,相似也很正常的,是吗。   这是没有得到验证的虚妄猜测。但依旧让邵修友陷入可怖的晕眩中,心惊肉跳,不敢确定。   他今夜一直在一言不发地保持微笑,如同温和的兄长一般注视乔谅。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倏然燃起的忐忑和不安根本已经无法遮掩。   别看他。   别看他。   别看他。   乔谅每一个抬起的目光,邵修友都在这样许愿。   休息室内的光亮下,在乔谅的默许下,他弯下脊背,鼻梁微侧凑上前去。   乔谅的嘴唇很好亲。   薄而微冷,却软得不可思议。贴合下唇含.住,就能轻舔顶开点缝隙,尝到一点滋味。   乔谅向来清冷高高在上,被亲的时候会淡漠着蹙一点眉。分不清他的表情是在说恶心还是觉得无奈。总之依然会配合地张开嘴,下垂着眼看着他。   口腔里的湿.热软.肉带着零星一点苦味,乔谅刚刚喝的是茶,呼吸中也带一点青涩回甘的淡苦。   和他的酒味胶着在一起。   邵修友微闭着眼睛,手渐渐从腰后抵住腰腹。他的手掌很大,张开丈量着,然后搂紧。   他本应该向乔谅求证的,只需要问一问,应该就会知道答案。   但是他却没有问。   休息室内的空气发闷。温雅青年呼吸急促,视线模糊,头发微湿蹭在乔谅的耳廓。一点点下移,嘴唇吻合在乔谅微凸的喉结,粗糙的舌头轻扫过。   一路亲一路后退。直到乔谅膝弯撞到沙发,往后倒。   邵修友单膝跪下,埋头在他面前,一头扎进乔谅资本不得了的胸口。   乔谅有固定的健身习惯,闭合衣领下是白皙鼓.起的弧度。   他背后靠着一层软垫,往后仰头。一只小臂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抓着邵修友的头发。   只需要一转过头,就会看到一旁密密麻麻的陈列西装,各式各样的领带,以及许多闪亮的胸针、袖扣等佩饰。   最重要的是……   尽头的位置。   有一整面的大镜子。   乔谅侧头看着,清冷男神任人揉搓的样子有些狼狈,但更令他想笑。   他伸手拽住邵修友的头发把他拉起。   邵修友迷蒙着眼睛和他对视。   乔谅冷漠低头看他,黑发垂落眉弓。雪□□致的一张脸帅气得叫人心口都收缩发麻。   乔谅应该是和情.欲从不挂钩的。天上的神仙从来不食人间烟火。   他指腹带着薄茧,用力地从邵修友的唇边蹭过,带来一阵又辣又痛的麻意。   “你好像因为什么在焦虑。”   他轻哂。   邵修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用坚硬指甲用力顶开牙齿,蹭到口腔里。   乔谅指腹在他舌面蹭了下。像恶意的戏弄。   “呃——咳!”   邵修友喉咙里发出有些难堪的声音,冰冷的手指带来匪夷所思的热意,受支配被俯视,但是完全没有反抗的念头。   能做的只有用力仰起头,去看乔谅。看他湿润眯起的眼睛,笼在阴影下的深邃傲气眼睛,长直睫毛底下,冷冷的带点刻薄的泪痣。   仰到脖颈酸痛,都不会舍得移开眼睛。   对乔谅这张脸,永远会有无数的恶劣想法。但是又会想顺从他。   “Rain。”   乔谅轻声喊他的名字,声音很低,指头很冷。蹭在邵修友的下颌逼他抬头。   这个名字让邵修友有些怪异的酸麻感。   比起澹修友、邵修友,这样的名字。   作为乔谅粉丝的“Rain”,这个虚拟的名字承载更多回忆,也具备更强烈的关联性。   ……也更糟糕。   被他这样喊着,时刻提醒邵修友,他们在男友关系之外的另一层关系……   也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知道吗?我很喜欢镜子。”乔谅抬起头,“太过客观了,能让一切丑陋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像乔谅这样。被俗气欲.望无孔不入侵占的怪物东西,在镜子面前只会看到一个扭曲的自己。   镜子会让人检省自己;也会让人恶意地想变坏,那是一种对自我的挑衅和审判。   清高吗。   大家都说你很清高,乔谅。   乔谅很喜欢摧毁一切东西,砸烂那些或真或假的感情。   偶尔也会把自己砸烂。   看看里面的魔鬼,是怎样的一副样子。   他的手指从邵修友的口中抽出来,略带厌恶的眼眸平静,盯着被舔舐湿润的手指。扯了嘴角微笑一下,把口水蹭在他的肩膀。   邵修友完全无法呼吸,只是这样看着他。   “你不知道吧。”乔谅坐姿松散优雅,望着他,“我对别人有多糟糕。”   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下楼去问问你的弟弟。   乔谅略显恶意地想。   光线灿亮,顶光却愈发让乔谅双眼显得阴暗深邃。   “我对你,真的非常非常好。”   再轻轻一推,把他放倒。   “因为你是我的粉丝。”   不是因为宠粉什么的。   只是单纯因为,乔谅知道,对粉丝好可以收获非常多的爱。非常非常多。   “你应该有很多我的签售唱片。”   这里面真大。什么都有,物资丰富。乔谅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只签字笔。   “这次给你不一样的签名,怎么样?”   邵修友:“什么……?”   乔谅已经起身,□□跨跪到邵修友的腰两侧。   他的身材体型太好看,毕竟是在论坛常年被P涩图的绝顶身材。现在膝盖撑起腿部布料,从下至上看他,张力爆满。   他垂下头,乌黑发丝散落,睫毛也跟着低敛下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抵着邵修友的皮带,“嗯……这个怎么解。”   邵修友怔怔看他,一张俊秀的脸孔上是全然的怔愣,迅速抬手去抓他的手,“宝——”   乔谅冰冷的手指在试探中不时剐蹭过他的腰腹。邵修友喉结滚动,有一股尖锐酥麻的热意电流飞速下窜。   “咔哒——”   乔谅解开了。   伴随清脆声响的还有乔谅的一声笑。   邵修友知道他在笑什么。   因为确实很丢脸。   他耳廓一麻,喉结滚动了下,胸口剧烈起伏。   本来没有完全喝醉,但现在忽然有些不确定了。他是不是在经历一场梦,喉咙里挤出艰涩的话语,“等等、宝宝——”   那只漂亮的手按在他的腰腹,有力的双腿往下一坐,不慎挤压过去。   邵修友用力咬紧牙关,额头开始冒汗,声音有些变调。   乔谅拧着他的头发往旁边转,让他去看那面巨大的镜子。   在那面清晰的镜子里。   在这样漂亮明亮的光线里。   挺拔不驯、不可一世的青年和他贴合着。   他直勾勾看着镜子,茶色眼眸闪烁,恍惚浑噩。从耳廓红到脖颈。   乔谅冷冷睨着他,似笑非笑地轻闷哼一声。   他并不介意。   他说过,对粉丝宽容一点是应该的。   乔谅拔掉笔帽,发出轻响。   冰冷的笔尖触感奇怪,落到皮肤上,尽管轻而又轻,Rain还是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危险的针尖触感。   …感觉。   太清晰了。   毕竟是尖锐物体,具备微妙的胁迫感。让他几乎僵住,头皮发麻,胡思乱想。   邵修友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哪怕是今天之前的乔谅也没有过。   脑袋里面空空,无法思考。但已经有了一种近乎蓬勃的,疯狂的满足感。   被物化了。   他也许也只是一张唱片,一张签名纸。   是乔谅的东西……   被他标记。   “宝宝…”他察觉到乔谅已经在准备起身离开,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部往下按。   乔谅又被蹭到一下。   Rain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手臂肌肉都用力绷紧,呼吸急促,硬撑着没发出别的声音。   “宝宝。”   他也微微咬了下牙,从喉咙里发出笑声。   “坐到前面一点来。”   他声音沙哑,温文尔雅的面孔带着温驯的笑意,从下而上,仰望乔谅逆光格外俊美的脸颊。   Rain一直觉得乔谅的反应很可爱。   虽然乔谅的确是清冷男神的风范,但真的不妨碍Rain觉得他可爱。   毕竟他在做梦男之前,是从爸粉转行的。   乔谅顺从了他的愿望。Rain今天的不安都被温柔地浇灌充实,连忐忑也远去。   抬起头,会看不到乔谅的脸。   暖融融的冷香兜头盖脸笼住他。声音混乱,光线反射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乔谅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仰了下头。隐约听到他呼吸停滞短暂一瞬。   然后,很轻地笑了声。   ……   乔谅坐在椅子上,被Rain帮忙整理着裤子和衣服。   Rain帮他把扣子一颗颗地扣上。   乔谅歪侧着头靠在软垫的墙面,呼吸还没有平定。湿润的头发扫在眉弓眼皮,狭长黑眸在间隙眯起看他,泪痣湿润。   “分开走。”他说。   Rain一顿,指腹顶蹭着乔谅的纽扣抚摸了下,垂着脸微笑,轻快地回应他,“好。没关系,我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稍微休息之后,乔谅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清新冷风把他的头脑冲击得更为清醒。   楼下的喧嚷一如之前。他反手关上门,随手扯动了下前面的衣襟,让布料和胸口从微微粘连的状态脱离开。   二楼有一个朝外凸起的露台,从上而下地俯视,一楼的盛况都落入眼底。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刚刚的消失。   乔谅手插在口袋里静谧看了一会儿,转身准备下楼。   一只手却忽然攥住他的手腕。   “砰——!”   杂物间的门被倏然打开又关上,发出嘎吱的响声。   无人注意。   乔谅手腕被抓着拉拢,有人按着他的肩膀往后推。他立刻反应过来,回头肘击。   可很快肘部就被握住,火热结实的躯体靠近,伴随清爽的蔚蓝海洋的味道。   还有酒气。   昂贵的酒液味道香醇浓厚,对方拥抱收拢的瞬间,就像是一簇顺着干草攀爬冲上头颅的火焰。   “是我。”   邵乐从后面抱住他,温暖的胸膛激烈的心跳。结实手臂肌肉绷起,紧紧抱住乔谅的腰。   只是抱一下。   他想。   只是抱一下,二哥不会介意的。   他低声说:“从侧门出去,再从花园进室内。不然会有很多人……对你消失的时间做过什么,有很多糟糕的联想。”   乔谅语气寡淡地重复:“糟糕的联想?”   邵乐只是短暂地抱了一下,很快就守规矩地放开。看样子没有一点回味的意思。   他时刻牢记乔谅和邵修友两情相悦,时刻提醒自己底线在哪里,时刻告诉自己不能去做第三者。   只是。   邵乐的耳朵不好,于是嗅觉有些太过敏锐。   乔谅身上……一股邵修友的味道。   邵乐从未觉得二哥身上青竹味道的香水,有这么明显,又这么令人崩溃过。   他们做了什么?在那个房间。   给他亲了吗,给他摸了吗,给他舔了吗?   什么都给了吗。   应该不是什么都给了,感觉没那么快。   但是邵乐还是很崩溃。   他宁愿乔谅戴着他送的胸针和他哥接吻,那样他起码会有一点存在感。   他兀自失落伤神的时候,乔谅低头整理着被搂抱出来的褶皱往前走,手指已经搭上杂物间的把手。   腰部再次被手臂收拢着往后收。   乔谅的手搭在把手上,轻描淡写地垂眸看着环住自己的手臂。青筋明显力度克制。   他淡淡说,“看你今天的样子,我以为你要准备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杂物间没有开灯。只有偏上位置的一扇窗户往下透光。窗外路灯的光亮惨白地倾泻在乔谅的手腕,纹身清晰,指骨分明。   邵乐低头把下巴埋在乔谅的脖颈,看着他的手。   虎口有些微红,掌心应该也是。   不只是掌心,还有他的嘴唇、眼角、耳朵。都带着潮热的气息。也许这都不止。   “……”   邵乐的脸完全逆光,又埋拢在乔谅肩颈,阴影更为深邃。半晌才低低地说,“嫂子,今天我生日。”   这个称呼是邵乐用来时刻提醒自己乔谅的身份,以防自己对他有什么歪心思坏想法的。   他不是做得很好吗?   这个称呼像是火辣辣扇到他脸上的巴掌,时刻提醒他廉耻礼仪。   今天一晚,他几乎都没有看乔谅几眼,也没有和乔谅说几句话,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再继续保持下去,很快他能把乔谅忘得一干二净。   酒液野火一般在心肺燃烧。   他是自由的,不是乔谅的狗。   察觉到乔谅没有挣扎,邵乐收紧力度牢牢把他箍在怀里。身高差让他的发丝垂落在乔谅肩膀,细碎地晃动了两下。   好舒服。   喜欢拥抱。   邵乐神魂颠倒,侧过头去拱在他后颈闻了闻。   清冷的香气很难想到具体的前中后调。轻柔又湿冷,连这股味道也在高高在上地瞧不起人。   只有一个概念很清晰。是乔谅的味道。   很淡很淡。   只有在接吻的时候,……的时候会格外清晰。   邵乐头皮酥麻到头发都快炸起,紧皱的眉毛也松懈下来,喃喃。   “嫂子没事,我哥不知道。你让我抱一会儿,就当生日礼物了。”   与此同时,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咚咚。”   门被敲了两声。 第067章 又原谅了哥   一楼喧嚷着沸反盈天。   邵修友没有看到邵乐的影子。   他站在杂物间的门口,缓慢地拧开门把手。   “嘎吱——”   室内略显空旷,略微的灰尘味道起伏。   没有开灯,只有一扇窗的光亮从上而下地落在墙壁。   里面什么都没有。   邵修友温雅眉眼略松。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多疑了,有些可笑。   乔谅出去之后不久,他就听到杂物间的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他以为是……   邵修友沉默了下。   而在距离他不足五步的角落的桌面底下。   人高马大的邵乐紧紧把乔谅的身体抱在怀里。   骨节分明的小麦色手掌,用力捂着乔谅的嘴唇。他的手很大,乔谅半张脸都被完全包住。   情况紧急。   邵乐目光盯着邵修友站在门口流淌蜿蜒过来的影子。本来该心无旁骛……   但是在他怀里的人实在太安分了。   没有挣扎。   就这样被他的手箍着后仰,后脑枕在邵乐的肩膀。   像是累了。   又或者说,是觉得当下的情况还不值得他浪费什么精力。   明知道邵修友就在门口,邵乐还是忍不住把手搭在乔谅腰上箍紧往上抬,侧过脸,鼻梁和呼吸蹭到自己的手背上。   乔谅抬了下眼,看着他。   “……”   邵乐被他一个什么意味都没有的眼神,看得呼吸都微妙地停顿。   心跳声很快。   “咚咚”乱响,快从胸膛跳出来。就抵在乔谅的肩胛骨。   背德的亲密嘲笑他的欲望。   邵修友会闻到吗。   这里……有嫂子身上的味道。   邵乐乱七八糟地想,呼吸很节制,视线紧紧注视乔谅。   乔谅又为什么不挣扎,不躲开。他只要向邵修友求救,就现在。   邵乐没忍住,微微放开手。   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到乔谅冷白脸颊上几道缓慢消退的指痕。他的怀抱宽阔又紧密,却被乔谅强硬地拿胳膊顶开一道间隙。   在这样的紧迫时刻,他好像什么都忘记。   邵乐无法控制地把乔谅挤在胸口,一点点缓慢靠近。   这算什么呢?   算觊觎亲哥的男友吗?   不算的。   因为本来就是他和乔谅先在一起,乔谅骗了他。所以这只能算一个……   惩罚的吻。   他心跳声都大得唯恐被不远处的邵修友发现。   微热干燥的嘴唇,轻轻印在了乔谅的脸颊。   而且就算邵修友发现了又怎样……?   没关系。   只是亲亲脸而已。   二哥知道也不会在意。   一点倦淡的香气轻悠地散开。邵乐像闻着味的狗一样…垂下眼睛,盯着乔谅形状漂亮的嘴唇。   金发被风吹动晃动了下。   邵乐发丛的汗意被倏然吹冷,慢半拍地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他在发疯着想着些什么,他在亲谁。他亲着的这个人,现在是谁的男朋友。   然后又意识到,这股风意味着什么。   杂物间的窗开得太高,吹不到桌脚。   是邵修友走过桌边的脚步,带动起来的风。   邵乐闭了下眼,没能亲得下去。   道德感把他拉扯起来,禁止他再有更进一步的冒犯。   *   邵修友离开之后,门又被重新关上。   室内依然一片寂静。   他们等待了一阵子,乔谅才伸手,把邵乐用力往后一推。   “砰——!”   少年的肩膀立刻撞到实木的桌腿上,痛感立刻扩散蔓延,邵乐下意识抬起头。   乔谅从他怀里挤出来,站直身躯。   他起身的风冲淡闷热感,邵乐也冷静了很多,扭头看到乔谅的衣服都被他抱出褶皱,略显出些凌乱感。   “抱歉嫂子,”他笑着说,紧盯着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有些干涩,“给你添麻烦了。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乔谅修长手指整理领口,半眯着眼居高临下瞥着他。   沉默了下。   他说:“和你哥在一起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蹲下身,和邵乐平视。   在邵乐以为乔谅会因为那个失礼的脸颊吻生气,又或者直接离开的时候,他却在说这些。   甚至没有前摇。   就这么单刀直入,邵乐甚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金发少年一顿,瞳孔收缩了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骗了你。”乔谅说,“但是我其实,真的还在意你。”   邵乐阴暗的眼睛几乎都要迸出光亮来,嘴唇轻动了下。   他就知道。   乔谅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骗他。   说乔谅在骗他的人都没良心!都该去死。这不是已经在和他解释了吗?   二哥……   真给你捡到便宜了。   嫂子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嫂子。   他喉结动了下,说:“你和我哥在一起了……乔谅……”   乔谅沉默。   邵乐看着他乌黑的睫毛,和上挑的眼尾。   他脸上明明还有着上一场愉快事情残留的淡淡潮红,他的身上明明还有和被人亲密接触留下的青竹气息。   但是又这样蹲在他的面前,说在意他。   邵乐很快调整过来。   他已经成长了,他现在不会再给乔谅当狗了。   “嫂子。”   西装少年直勾勾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带来些压迫感。   他抿了下嘴唇,爽朗地笑了声。   “你在把我当傻子吗?”   静谧蔓延一阵。   乔谅黑发微湿凌乱,“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邵乐冷着脸,屏住呼吸等待。   “我是因为他和你——”   乔谅蹙眉,锋利清隽眉眼流露出些克制的脆弱感。沉寂半秒,他道,“算了。”   邵乐心口一阵酸麻,心脏砰砰乱跳,喉咙干涩。   他意识到乔谅接下来说的话,很可能让他立刻不计前嫌地舔上去。   他的直觉感到危机,他的理智叫嚣让他不要上当。   他的眼睛却在直勾勾看着乔谅,他的嘴还在追问,“他和我?他和我什么?”   风声从窗外呼啸。   乔谅一张脸如冰似雪的凛冽俊朗,垂眼的时候泪痣如同刚落下的漆黑泪点。   这张脸做什么都是有苦衷的。   他抿唇没有再说下去,站直身体,转过身准备离开。   邵乐立刻撑着地板起身,声音急切:“他和我什么?你说啊!”   乔谅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没什么。”   邵乐的手一推,把刚被乔谅拉开的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反正你总有自己的原因是吧?你不说没关系,我会自己想,我会自己去找。”   他咬着牙笑了声。   金发下一张脸深邃帅气,脖颈的纹身如同烈火一般燃烧。   “就算什么原因都没有,就算你又在骗我,也没关系。你如果在意我,那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在意我哥,我们还是一家人,没差。”   “你说是吗,嫂子。”   沉寂。   “既然你这么叫我,”乔谅在棱格状的光线下微微侧过来,目光微抬,静静地看着他,“那我希望我们的事情,你不要和他说。”   邵乐沉默了下。   明明他不是第三者,也从未想过去破坏邵修友和乔谅的感情,但是他这句话一说出来…   邵乐就觉得。   好像他真的已经沦为小三。   在背后取悦嫂子,转头嫂子就说,还是更爱他哥。   还说要把他们的事情藏着点,不想破坏和哥的感情。   邵乐为自己的无端联想感到荒谬。   少年穿着正装,体型高大。自己的西装上都还残留着脏兮兮的灰尘,就靠近,把乔谅往墙上一推,低下头去帮他整理。   金发垂落,表情专注。侧脸微微紧绷,视线有些阴暗,手指落在乔谅的腰腹。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邵乐低声说。   他动手把带点褶皱的布料拽平,轻抻了下。   “他也不会知道。”他话音有些艰涩,“我没有告密的习惯。也没有插足被人感情的癖好。”   然而就是因为他微微用了点力气整理,所以一抬眼……   就看到乔谅胸口。   微微凸起的地方。   在拉平的布料上格外显眼。   邵乐瞳孔收缩,喉结动了下,怪异地盯着瞧了两眼。   好明显。   让人觉得,出现在乔谅这样淡泊矜持的人身上,无比突兀,也无比……   乔谅却好像没觉得有什么。   他这个人有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但又的确在一些小问题上有点正经。   青年皱眉顺着邵乐的目光低头看,又抬头,眉压眼的困惑明显。   “怎么了?”   邵乐喉咙有些发干,视线黏在上面,“没……没什么。”   乔谅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低头就这样准备离开。   邵乐道:“……等下。嫂子。”   乔谅回眸看他,挑眉。   越是惨淡光线,越是能显得乔谅这张脸有着浓烈逼人的帅气。   邵乐几乎像是被他冷冽的眸光刺在胸口,捅着翻出血花,搅来搅去。   他心口干涩,一张脸都有些阴暗,抿唇在杂物间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盒创口贴。   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了下有效期,拆包递给乔谅两枚。   “贴一下。”   乔谅:“什么意思?”   邵乐伸手,拇指蹭了下。   “这里,太明显了。”邵乐感觉到乔谅腰腹都绷紧了一瞬。   他指腹也跟着麻了一下,声音很轻,“嫂子。就这么出去,会被坏东西在心里做很脏的幻想的。所以遮一下吧。”   乔谅皱眉接过,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哪怕寻常的摩擦也可能导致这种状况,完全是正常的反应。   他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他把创口贴随手扔在台面上,“不用了。”   邵乐被他丢在身后,看着乔谅拧开门把手。门外宴会的喧闹噪音一瞬间涌入进来,他跟了两步,不敢想会有多少人盯着乔谅看。   本来那群二代今天就一直围着乔谅问来问去。   可是一直求着乔谅遮,是不是显得对他的那个占有欲太强?   而且他又不是乔谅的男朋友。   邵乐被他丢在身后,找不到理由劝他。手里还捏着一盒创口贴,脑子里面已经开始不清不楚不干不净了。   乔谅的身上会全是微红的指印。   邵修友不会舍得对乔谅太过分…但是乔谅的皮肤确实太白,不需要多用力也会轻而易举地留下痕迹。   好难想象。   乔谅这样正经淡漠的人,一丝不苟扣到最顶上的衣服底下,会是这样的隐晦痕迹。   每天都会这样吗?   每天都带着邵修友的痕迹……堂而皇之地和别人见面。   邵乐垂下的眼眸晦暗不明,眸子闪动两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如果是他来帮嫂子贴的话…   乔谅锻炼得当。   弧度很漂亮。绷紧时微微硬实鼓起,放松时又是带有弹性的软。   粗糙、滚烫的指头。   拇指和食指揭开那一点不贴边的边缘,其余手指微压在乔谅的胸肌上。   把布料扯开…   邵乐仿佛已经看到了什么似的,停顿,虚盯着半空愣神。   眼皮都在抖,喉结滚动了下。   一股热气飞速蒸腾。   邵乐很快调整好,捂了下额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狗似的呜咽,径直锤了墙壁一拳。   邵乐。   够了!   “——对了。”   门又重新被推开。   乔谅看了一眼正撞在墙上的邵乐,淡漠的眼神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他摸了摸口袋,刚刚在厅堂的时候,他顺了一颗糖在口袋里。   他在邵乐怔愣的表情里低头,拉起邵乐的手。   微凉的指腹掰开他僵硬的手指,把那颗糖放在邵乐的手心。   “生日快乐。” 第068章 又探病了哥   一楼四处是噪音和散落的纸牌,香槟杯子四处摆放,切过的奶油蛋糕散发略甜腻的香味。   注意到乔谅下楼后,这些在自己的圈子领域很受恭维的阔少们陆续抬头,不乏热情的招呼声。   邵乐好像多虑了。   是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对乔谅和邵修友的关系充满怀疑,才会想太多。   但其实,大多数人觉得乔谅消失这么久,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没有人会觉得他会在这段时间和邵修友做什么。   乔谅的表情淡泊。   清绝孤高的脸天生就是矜持的料子。眉目深黑泪痣泛冷,讲话也是不怎么爱搭理人的那种颓靡韵味。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乔谅的表情够平淡够正经,给他找到理由总是很轻松的事情。   毕竟乔谅有这样高洁无暇的一张脸。   礼貌有余,距离感十足。   不止会在寻常圈子里是发光体,在上流圈子也很受关注。   恶劣的人喜欢磨碎清高的骨头,好心的人也因为他的坚韧不拔而多给两分注视。简而言之,就是好人坏蛋都会忍不住盯着看的类型。   “宝宝。”邵修友起身看向他,并没问他去了哪里。   乔谅扫了一眼客厅摆放的古董钟表,道:“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   邵修友拿起外套:“那我叫司机一起送你。”   乔谅:“不用,你送我到门口就好。”   邵修友正在热恋期。每天和乔谅的相处都很嫌不够。尤其是今天又狠狠幸福了一把,狐疑、忐忑和饱胀的安全感对冲着,都默默地催促他去和乔谅走得再近些。   但被拒绝,邵修友没有硬要跟上去。   乔谅是很有主见的人,拒绝一次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并不是欲拒还迎的意思。   “好吧。”他有些遗憾。   光线明亮。   邵乐盯着他们看,胳膊挂在楼梯扶手上,尾指还戴着乔谅分手的时候送他的那枚戒指。   邵修友察觉到视线,抬头看去。   邵乐的视线却越过二哥,聚焦在乔谅的脸上。   “这么早就走了?”少年碎短金发下的眼珠目不转睛盯着乔谅,笑起来,虎牙藏在唇边露出一点,“我还以为二哥会劝你留在这边住一个晚上。”   乔谅回答,“我一般不在外留宿。”   小丑没有分离焦虑。   但是太久见不到乔谅的话,状态总是会比平时抑郁一些。   “好吧。”   邵乐弯着眼睛,当着二哥的面,视线隐晦地黏在乔谅的脸上,轻声和自己前不久才在角落拥抱和亲吻过的人道别。   “再见。下次再来玩。”   他顿了下,低声补充上那个称谓,“……嫂子。”   又过了两秒,视线才从乔谅的身上错开,和旁观的邵修友对视。   两双相似的眼睛来自基因的馈赠。他们仿佛在某一瞬间有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   邵乐想,嫂子就算有点喜欢邵修友,也不见得完全不喜欢他。   邵修友也在思考。   邵乐到底是不是乔谅口中难忘的前男友。   他又到底是不是邵乐的替身……?   无人感觉到他们隐晦的、一闪而逝的短暂交锋,因为邵乐很快打破沉默,趴在栏杆上对他笑着点头。   看在乔谅和邵修友两情相悦的份上,邵乐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对乔谅有什么妄想的。   他真的不是会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但是……   乔谅站在邵修友的身边看他,对邵修友招手。   他的二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不适和反抗意味地,顺从地跟上去。   “……”   邵乐的手指摸到口袋里,那颗糖还安静地呆在那里。   棱角分明的糖纸在指腹的蹭弄下沙沙作响。   ……嫂子……   他在心里掂量这个词。   在那个阴暗房间,乔谅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让他和邵修友在一起的?   而且。   邵乐目送邵修友的背影彻底离开,才拿出来那颗糖,来来回回地摸。浅色眼珠低垂,醉醺醺的味道还在萦绕。   也许是真的有点喝醉。   邵乐有点忘了道德感这三个字怎么写。   他游荡到一楼坐下,身边的人在议论着。   “修友哥好像真的很喜欢他男朋友啊……”   “靠,那动作和逗狗一样,他就这么跟上去了?!”   邵乐随口说:“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你们少管。”   然后就不再理会,仰头靠在沙发上,把那颗糖抬起对着光看。   彩色的糖果被他的大手捏着,衬得很小一颗。   糖纸在光线下稍稍晃动,就有折射的不同光彩。   邵乐看着看着,就想起乔谅那时候拉住他手的温度。他沉默着,连手背都发烫,机械般眨动眼睛。   就想着……   第三者的确是恶心的。   受过正当教育懂得公序良俗的人怎么可能去做第三者。   但是话又说回来。   一段感情如果真的坚不可摧,怎么会被第三者摧毁呢?   邵乐和乔谅谈恋爱的时候,遇到了很多烦心事。但他们最后分手,也不是因为小三太多啊。   *   乔谅找到空闲时间,去医院看望沉阳。   他并不怎么喜欢医院,这里的味道沉闷忙碌,总像洋溢绝望的气息。当然大多数时候,真的绝望的人根本不会选择来到医院。   私立医院的氛围稍有不同。   为顶级富豪服务的地方,从入门开始的装修和服务就无异于一个豪华酒店。   乔谅被人迎接到前台,提交了自己的预约通过消息。   然后就被另一人引着走向电梯。   坐在里面的电梯员对他颔首,帮他按了楼层。乔谅一路上行,到达之后离开,门外还有人在等待。   这一路乔谅觉得,自己哪怕说不想走路,也会有人会来把他抬上去。   也不错。   可能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   乔谅面无表情地跟着面前的人往里走,隔着很远就看到病房外的保镖。两手架在背后,站得挺拔,一左一右。   他们检查了乔谅的预约信息,对他颔首,抽出腰后的金属探测仪在乔谅身上扫描。   一个说:“乔先生,失敬。”   另一个说:“请进。”   然后把乔谅放进去。   乔谅:“……”   这居然是沉阳有的待遇。   他怎么配啊。   乔谅真的看不得这种完全比不上他一点的人,过着比他更好的生活。   病房宽阔。   沉阳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盘腿坐在床上看他,揶揄般地说:“怎么样,这一路,有没有一种在拍特工电影的感觉?”   他咧着嘴,红发在风里被吹动着,原本满耳朵的耳钉耳链现在只剩寥寥几枚。   他笑起来,“有钱的感觉真的很稀奇。”   乔谅:“无聊。”   他无法形容看到沉阳那瞬间的感觉。   好像是潜入银行的盗贼,经过了数道关卡,结果发现最终被多重高科技密码保护的只是一头蠢猪。   窗外的光线落入室内,外面还有一个阳台,植被在风中舒展。   沉阳抱着手臂后仰靠着,拍拍自己的大床,“来坐来坐。乔大少爷,你真了不起,来探病都是空手。”   乔谅没打算在沉阳这里耽误多少时间,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沉阳,刻薄道:“看起来也没死。那我走了。”   沉阳急忙叫停,“你不和我聊聊天吗?你甚至都不问问我术后感觉怎么样?”   乔谅不耐地侧眸瞥他。   光线是有些温暖的,可他的眼神冷淡刺骨。漆黑得像一口古井深潭。   “死不了不就行了。”他平静,“穷人不就是这么命贱。又贱又硬。”   沉阳撑着脸看他,黑色的眼睛在光下透出褐色的光泽。   乔谅确实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在沉阳的理解里,他好像一直都看不起鬼神也看不起命运,甚至连生命时间都蔑视,是没什么同理心但装得很像个正常人的人。   高中的时候,班级里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会趁着课间跑到讲台去放恐怖片,故意吓唬班里的女生。   那种时候光线一般都很暗。   窗帘被拉得很死,大多数人都是又怕又好奇,手捂着眼睛又从缝隙偷看,在剧情高潮的时候班级里一片尖叫。   沉阳都不例外,但乔谅不是。   乔谅很刻苦,按理说应该在别人看电影的时候努力学习弯道超车。但他立给大家的人设就是不学习也能考得好,所以理所当然地融入大众,和大家一起看恐怖片。   那张漂亮侧脸仍带青涩感,在那时候就已经非常鹤立鸡群。蓝白普通款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校园表白墙,十张路拍九个求乔谅的联系方式。   还有一个是说自己被乔谅表白,但是感觉乔谅也就那样、他拒绝了,以此故意找骂。   那个从小爱招骂的就是沉阳。   沉阳托腮看他。一片漆黑中,同学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后排的男同学埋头打游戏,脸上一片荧光。   乔谅被白净侧脸和挺拔鼻梁在闪烁光线下勾勒出点轮廓,简直是偶尔一眼过去都能被帅到失语。   哪怕被厌恶地看一眼也会觉得是赚到了。   毕竟这人的情绪真的很少。   沉阳:“……你不怕?真的假的?”   乔谅吝啬地分开注意力看向他,漂亮的眼睛忧郁的泪痣,微抬的下颌高高在上。   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本事今晚就来索我的命。”   前面的女生紧张兮兮地说:“这个话你可不能乱说!”   “对呀对呀,万一一语成谶…”   沉阳看看无动于衷,瞳孔清亮映照荧幕的乔谅。   屏幕上刚好放到惊悚一幕,惨不忍睹的脸往屏幕上突,连沉阳都看得头皮一抖,乔谅眼里却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真不怕吗?   还是装的。   沉阳知道乔谅很会装。   他明明学得很刻苦还装轻松,明明家境不好还装阔绰,明明被捧着很得意还装被打扰了不耐烦,基于他对乔谅的了解,乔谅的确可能怕也装不怕。   他想着,当晚就偷溜去乔谅家里做实验。   ——结论是乔谅真的不怕,完全没有被吓到。   不止如此。   沉阳:“呃??”   他的头发被抓住了!   乔谅面无表情,拽着他的头发把他压到沙发上,冰冷的手贴着沙发垫挤进缝隙,把他的脸掐着转过来。   居高临下,骑在他的身上,看着他。   单手拨掉了记号笔的盖子。   那天之后,沉阳顶着擦不掉的痕迹被人笑了一周。   ……   窗帘动荡着,沉阳感觉脸颊有些痒,下意识摸了一下。把枯糙的红黑头发晃到一边去。   乔谅投向窗外的视线也挪回到沉阳的身上。   沉阳精气神的确还不错。这场手术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太大影响。   他目光如同静谧仪器,重新审视和评估沉阳的价值。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的病房门传来两声“嘀嘀”的响动。   门被打开。   他转头去看。   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从远处走近。   他在打电话,脸上始终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话音不疾不徐,声音低沉醇厚,似乎是情绪稳定又内敛的人。   乔谅靠在墙壁上,微眯了下眼。   薄言恰好抬头,脚步一顿。   在他的耳机里,江柏川的声音还在笑眯眯地叫嚣:“让你不好过我就好过多了。”   俊雅青年眼也不眨地望着乔谅,同时笑了声,“……也没有很不好过吧?”   随后挂断电话,身宽腿长地站定。   棕咖色微卷的头发随风晃动,俊朗的脸上挂着绅士般合衬的微笑。黑风衣很气派,一双温柔如蛇的眼注视乔谅,上下逡巡。   像是在丛林地面缓慢爬行的巨蟒,速度给人觊觎垂涎与温柔混淆的错觉。   “你来了。”   薄言好像见到了老朋友,弯着眼睛喟叹一声。   嘴角笑意略大了些,话音低缓,“我很想你,小乔。”   以他平时微笑的弧度,是看不清口腔和舌头的。   但乔谅看到了。   他舌心一闪而过的亮光,是舌钉。   薄言有意让他看的。 第069章 又发疯了哥   薄言衣着气派、脸孔英俊,成熟有礼的绅士风度从他举手投足中彰显。   总会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意识到,这人背后会有不俗的背景和浑厚的财力,并且不是酒囊饭袋的草包。   舌钉不应该出现在薄言的身上,他不是那种特立独行的性格。   不如说他这样的人,该对特立独行的“异常”报以温柔的蔑视才对。   但他还是打了。   这是乔谅带给他的印记。   在他们相遇的短短几年,薄言这样不把阶级之下的人当人看的东西,也要学会怎么好好当一个小三。   去和江柏川。   争宠……?   是该这么形容吗?   真是屈辱无比的经历。   薄言惊讶于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那样不堪入目、卑躬屈膝的时候。   他分析过。   也许是乔谅的高洁冷脸和虚伪本色让人趋之若鹜着迷上头;也许是和江柏川的竞争白热化让他失去理智;又或许是他从那种扭曲关系里,真正找到了一丝打破规则的痛快。   但真正清醒的时候,薄言仍然认为,那些过往都是必须被切除的腐烂伤口。   乔谅眼眸在眼镜后半眯,熠亮从睫毛底下绽开,如雪亮尖刀。   像是荆棘骨刺一样,用力从薄言的身上剜过,几乎要把他这幅皮囊杀鱼开膛一般剖开。   薄言倒是很享受他这样的注视,心脏的跳动都不受控地活跃起来。   他走近,门自动关上,目光从沉阳脸上一扫而过,缓慢地扯出微笑,含笑道,“沉阳的价值居然值得你亲自来一趟。”   乔谅表情淡泊,抱着手臂靠墙,推了下眼镜,轻描淡写地转开视线。   很烦。   薄言很烦,命运的不平等性更烦。   总有些天生坏种极端货色,一出生就享有支配别人的权利。   薄言总是不消停,总是在算计,总是阴暗爬行想绊倒乔谅的步伐把他卷回家里。感谢法律,法律让薄言这种人在权力之下仍略有失权。   比起他,乔谅还是更喜欢纯粹一点的傻瓜。   随便两句话,就又能不计前嫌地摇着尾巴把嘴筒子往他手里塞。   光线明亮,乔谅侧影轮廓分明。   他手插在口袋里,视线隔着镜片随意瞥了一眼沉阳。   沉阳和他下瞥的漂亮阴沉眼睛对上,被那点泪痣摄到一瞬,微微顿住,转头嗤笑,“我很没有价值?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乔谅一样。”   “你好像总是因为自己和乔谅认识更早,而具备一些优越感。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意这个。”   “哈,我看不是吧。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就不会特意反问一句了。”   围观吵架是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   乔谅低头看表,他来到沉阳的病房才刚过五分钟。   但薄言来了,他和沉阳之间的话题势必不能开展。   与其继续呆在这里耽误时间,还不如回工作室好好工作。   乔谅抬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低帽檐。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中,无情穿插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薄言和沉阳的争执蓦地顿住,他们一起看向乔谅。   乔谅目光微定,落在他们脸上。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多么相似。   居然是兄弟。   那么几年前薄言针对沉阳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今天。   当然,他们怎么吵,乔谅都不感兴趣。   他对沉阳微抬下巴,“电话联系。”   说完一顿,似乎有些不耐烦接沉阳废话连篇的电话,皱了下眉,“不。不要打电话,有事给我发消息。”   沉阳:“……行行行。”   乔谅转头离开。   薄言似乎想跟上去,才迈出一步,就立刻被沉阳扯着手拽回来,“跑什么,你不是来看望我的?”   门口的两个保镖依然尽职尽责站在这里,乔谅觉得他们似乎兼任物业保安。   一个道:“乔先生,再见。”   另一个道:“乔先生,一路顺风。”   乔谅怀疑他们也是一对双胞胎。   他面无表情地站住脚,口罩后的脸孔浮现微妙的思考,定在原地对比了两秒。   乔谅离开之后,病房内仅存的温度也远去。   秋季灿烂的阳光很快被乌云笼罩住。就好像它只是为乔谅而来,乔谅一离开,它便也不愿多待。   薄言低头看沉阳扯着他的手,眉毛动了下,语气也更重,却仍然保持微笑,“放开。”   沉阳红发扫着后颈,狼似的眼睛直盯着他片刻,确定他不会追出去,才慢慢松手。   薄言深邃视线注视窗外。   楼下有一大片的银杏树林,长椅上寥寥几人坐着,满地的金黄铺成地毯。一切都是温暖的色调。   沉阳啧了他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了乔谅的预约信息特意来撞他的。”   他话音一顿,嗤笑,“可惜乔谅并不想见你,一看到你马上就走了。薄言,你还真是个晦气的东西。”   乔谅平等地讨厌所有人。   在这个基础上,只有薄言是略微特殊的存在,乔谅很明显是格外地讨厌他。   沉阳很不爽。   如果不是薄言,乔谅至少会多待一会儿。   虽然他也不是很在乎乔谅要多待多久。乔谅不想见他,来见他跟做任务跟NPC打卡一样,正巧,笑死,他也不是很在乎乔谅。   先天表演人格就是这样。   装作喜欢一个人的样子,然后表面撕心裂肺其实内心毫无波澜,只为自己的平淡人生增添一点风趣的戏码罢了。。   马上他就要做人上人了。   到时候乔谅最好不要痛哭流涕地跑来求他。   薄言低头瞥了一眼沉阳床头的病号卡,同时拿起一旁已经输完液的透明药袋观察,饶有兴趣地轻道:“我倒是觉得,你真的是乔谅的一条好狗。”   在说这样的话,他的语气也平稳温和,停顿了下,转头,“抱歉,这样的形容词是不是有些太过火?”   沉阳却挑了下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一个眼神,你就开始针对我。他受到委屈,你就不顾后果冲过来对我发脾气。”   薄言叹息着抬眼,一双眼睛瞳孔在光亮下缩得极小。慢条斯理的话音低沉宽厚,神情淡淡。   “你同意做捐献做手术,不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觉得只要变得足够有用,就不会被乔谅抛弃吧。”   沉阳倏然觉得心脏都跳快了几秒。落在地面摇曳的阳光,如同一层薄纱,兜头盖脸。   他笑出声,“你觉得对乔谅的感情,比得上从你手里抢来荣华富贵享受更重要?开什么玩笑。”   薄言把手里药袋抚平,放在一旁。   他完全不顾沉阳说了什么,我行我素地坦然轻道。   “好难得见你这样的人。你已经够可怜了。却好像还在觉得乔谅可怜。”   沉阳手肘架在腿上,盘腿勾着腰,姿态懒散不羁,紧盯他笑了声,道:“你不是更可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野种了。一直都属于你的东西马上要慢慢脱手,这种感觉是不是不好过?”   薄言话音很轻,“你也不过是个野种而已。”   沉阳看向他,薄言褐色的眼睛有着宽和的力量。英俊脸孔苍白脸骨略显出些深邃。   他闷闷地笑起来。   “我不一样啊。虽然都是野种,我是野鸡飞成金凤凰。你是虎落平阳。”   既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薄言享受了这么久的优越生活。他现在刚开始接触的东西,是薄言早就拥有,并且还会持续拥有一辈子的。   但是很可笑的是。   什么都有的薄言,微妙且不可承认地嫉妒过他。   毕竟,如果他更早和乔谅相遇,就可以用他肮脏的手段,把乔谅绑在他的身边。   风吹动窗帘。   沉阳手指在棱角分明的膝盖骨上敲动两下,忽然开口,话题一转,“你知道吗,几年前。”   薄言看向他。   “我在大雨里蹲在宿舍楼下,等不到乔谅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箍着他不让他出来,不是江柏川。江柏川根本不会搭理我。只有你,你才会用乔谅的手往楼下扔伞,刚刚好砸在我的腿边……”   阳光明媚,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沉阳扭头看着玻璃,上面有绿植摇曳的充盈。他的头脑却听到一阵雨声,他的视野在变暗,他被困在过去的那个雨天。   他在虚幻难明的淅沥雨声里笑了声。“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呢。”   双眸晦涩如同丛林野狼,沙哑的笑声很有快活意味。   “怎么刚刚好我是薄家的私生子,刚好是你的弟弟。”   薄言手指搭在桌面轻扣。   他被沉阳的话语勾起回忆。   刚上大学的乔谅和现在是不同的。   随便从记忆中提取一个画面,都是触目惊心的漂亮。   新生聚会时,冷白皮男生站在角落靠着墙。略带青涩的帅气叫人移不开眼。他垂眸弯腰,认真听旁边女生讲话,睫毛还长得要命,简直让人找不出缺点。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说话的时候周围都安静了两秒。   乔谅那会儿真高傲。自己一穷二白,骨子里的优越感却无法掩饰。   他觉得自己考入A大这样的顶级学府就已经是飞升了。   仿佛金字塔他已经爬到了上层,雄心勃勃地觉得,只需要再迈一步,他就能步入顶层。像曾经支配他的人一样支配别人。   可是他还是太单纯。   不知道他以为的飞升,只是供人挑选的良好资源的第一步。   “看乔谅把你们两个当狗一样玩,我真的很爽。”   沉阳的声音唤回薄言的理智。   他的便宜弟弟冷笑着,“像你们两个这种畸形的变态,居然真的会真心实意地喜欢谁,我简直都要笑死了。最好笑的是你们觉得自己的爱很高贵。”   病房内隔音很好,门关上后严丝合缝,他们的声音不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   薄言眼珠转过去,“你好像很生气。”   沉阳笑了声,“不是说把乔谅当你的弟弟吗、朋友吗,怎么和弟弟上床呢,怎么给弟弟当小三呢?!”   “你们的欲望就应该被箍上锁.精环,毕竟这个世界上最能羞辱人的东西,不就是钱、权和性。失权,失名,还有在性中失去主动权——被一个低贱窘迫的人当狗玩,居然让你觉得愉快,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仿佛你才是那个低贱的贱种,天生该当狗的人。”   薄言看着他,目光平静。   袖口下,手腕还有着旧伤痕与绷带。手表戴在上面,把伤口隔着一层纱布磨蹭得血肉模糊。   有点疼。   但是因为疼得太习惯了,甚至会有扭曲的快感。   他时常觉得和乔谅的那段过往是不堪入目的。破坏他完美人生的败笔,其力度,力透纸背。   必须要像剜掉腐肉一样持续放血。来让过于充盈的情感,从躯体内流逝出去。   但是……   这么久了……   效果甚微,他永远无法抹除这段不完美。   他还是想得到乔谅,很想。最好是,现在、立刻、马上。   薄言站在光亮中。挺括的黑风衣让他显得无比气派,咖色碎短的卷发散落在眉弓,让他整个人更有隽秀儒雅的样子。   乔谅……乔谅。   愚蠢的人才要乔谅的真心。   薄言想要的和他们不同,因为他知道得不到。   CN唱片的运营策略全程和乔谅对着干。   母亲因此对他非常失望,跨洋的视频电话里质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   很简单。   他这样恶劣的,极端的坏种货色,还会想要做什么呢?   他很喜欢乔谅,所以不会伤害他。   但他讨厌乔谅带给他的羞辱,他要回收这一段过去。   他要。   让乔谅不可一世的虚伪面具粘上泥巴,让他发出咬牙不甘的怒骂。   他要让他的嘴巴张开,把隐忍的喘息都吐出来。   让他清高倔强的脸布满不可置信的愤怒,那张刻薄的嘴巴吐出更多尖锐的咒骂。   愤怒,挣扎,但发现他强大到无法挣扎。   让薄言好好欣赏他漂亮的阴沉表情被怨恨点燃爆发;让他掐着乔谅的腿分开,戏谑恶劣地禁止他再保留尊严;让乔谅再恨他都无法从他的牢笼里逃出去。   会哭吗?   会掉几滴眼泪吗。   在湿润发丝落在脸上的时候,黑发间隙下隐约水痕,仿佛混合汗水一般落下的眼泪。   一颗颗地。   顺着他漂亮白净的下颌砸在胸口上。   …再流淌下去。   乔谅这种人是不会屈服的。   明明是千万张破碎的碎片拼凑的低廉样子,却仿佛坚硬到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把他击碎。也不允许自己在非主动的情况下,流露出半点软弱。   他越坚强,越让人对他有恶劣的欲望。   薄言望着沉阳。   很客观的形容词。   畸形,变态。   “真可悲,我们是兄弟,明明也流淌一部分相似的血液,但你的确愚蠢得让我无可奈何。”   薄言眯着褐眸看他,低声说。   “如果你聪明一点,我们应该合作才对。”   他视线看着窗外。   温暖的秋季阳光和满地金黄落叶中,私立医院连路灯的样子都别致。   乔谅踩着一地落叶往外走。   黑发黑眸,皮肤雪白。   挺拔立体的骨相和清绝俊美的皮囊,俗气恶意千疮百孔的恶鬼就寄居在这具躯体里。   他察觉到了薄言的目光。   乔谅站住脚步,回身抬头看过来。   薄言微卷的头发在细风中飞扬。   他样子总是儒雅俊朗,很少会有人对薄言有糟糕的第一印象。   他拥有超出年纪的成熟感,像是永远具备一些年上的宽容包容,以及好像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   薄言微笑起来,对他挥手。   温文尔雅的上流人士,又在对他展示那一枚象征耻辱的,不完美印记。   同时,他的声音裹挟在冷风里,被吹到沉阳的耳边。   “是因为薄家,你才能得到乔谅微末的一点奖励。”   “你得到那一点东西就满足,是因为乔谅身边还有很多人呢。能轮到你,你已经觉得是荣幸。”   “为什么……”   薄言撑着窗框回过头,垂着眼睑看向沉阳。   声音低沉,很轻。像魔鬼的引诱。   “不让他身边,只剩下我们两个。” 第070章 又想你了哥   沉阳:【报告,我觉得薄言是真的变态。】   手机屏幕在床脚下闪烁白光,一连串的血迹斜飞溅在屏幕上。   两名保镖飞快涌入把他们撕扯控制分开,对着自己的对讲机紧急传呼,“A3号病房来人!”   “医护就位!”   沉阳带血的手使劲把保镖往下扯,箍着脖颈,青筋弹动,“咳……松开点,要死了!”   保镖冰冷歉意道:“抱歉。”   实在不能放松,他们闯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   沉阳有些狼狈。病号服皱巴巴被溅飞血珠浸染,曲着一条腿被拖着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地啧了声,甩了下手。   鲜红的血在他手背上有明显的迸溅痕迹。骨节分明的手指略显出血性的野兽感,触目惊心。   他看向薄言。   薄言靠在一遍的白墙上休息,保镖跨立在他面前挡住沉阳视线。但沉阳仍然能看到,他微卷的头发上被血黏连住一点,墙上是被擦出拖尾的痕迹。   黑色风衣看不出多少血,但脖颈白衬衫的领口,乃至袖口都布满狰狞的血印。   沉阳真诚道:“你看,你对我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死了我爽了。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薄言温和抬眸,也有些气喘地沙哑开口,“看来你不仅是一条好狗,还是一条疯狗。”   沉阳:“是是是。就你不疯,你是贱。”   薄言脸上挂彩,仍笑着说,“我不是好心建议吗?”   沉阳胸腔一震,发出大笑,但刚笑一声就戛然而止。   疼。   薄言惨不忍睹,沉阳也没好得到哪里去。   他脸上蜿蜒下鲜艳的痕迹。红发湿润黏连,血从额头一路流经眉骨渗进眼里,再顺着眼角往下流。颧骨青肿。   “怎么这么蠢呢?”薄言苍白指腹往额头一抹。指腹的水润红色他已经十分熟悉,并不觉得可怖眩晕。只是疼痛感让他狂躁无比。   沉阳……很好。   第二次了。   他笑道,“乔谅不会因为你为他出头而感谢你的。他只会觉得你蛮横暴力、粗鄙不堪,果然是配不上他的蠢狗东西。”   “这是你想说的话,干什么借乔谅的口。”沉阳说。   他们两个在保镖的半钳制状态下友好交流。很快,背后的门“嘀嘀”响了两声。沉阳仰着头往后看,脚步声急促踏进,医生护士也呼啦啦地涌进来一连串。   沉阳第一次给乔谅打架的时候,也见过这种场面。   那时候他很狼狈地被对方一拳干翻,捂着鼻子倒在地板上,血糊了满脸满嘴。   也是这样的姿势,也被很多人围着。惊呼声像雨点一样往地上砸。   仰天看的时候,人像杂货店塑料珠串门帘一样乱晃。看到很多条腿很多张脸,有担心的惊讶的、害怕的恐惧的,还有嗤嗤笑着说他没用的。   以及乔谅。   他高高在上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冷白皮的青涩侧脸压着道红痕,乌黑头发睡得卷飞乱翘,面无表情地眯点眼睛,眼睛下瞥看他。   像刚睡醒。   乔谅睫毛很长。   导致他歪头枕着手臂睡觉的时候,睫毛有时候会被毫无规律地压翘。眼珠都显得更冷锐熠亮些。   他有意彰显自己的温柔大方善良。   除了天生聪明不学也神之外,外冷内热也是他在同学中的人设。   人人都爱的超高人气背后,是他早早无师自通领悟人设重要性,在这群生活贫瘠的学生中点亮不可复制的时髦性。   乔谅靠近蹲下来,冰冷手指握着沉阳的手,“你没事吧?”   他的眼神暴露了一切。   光从乱翘的睫毛透进他的眼睛,是一滩不兴波澜的黑水。   沉阳早就知道乔谅心里怎么想着的。   没本事的人给他出头,他的确只会觉得丢人。   可是乔谅的手,还是会握着他。   沉阳很讨厌他的虚伪,一个人怎么能装成这样,一个虚伪的人平时能用这张假脸得到喜爱?   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用力撕开他的面具。   但是有时候又庆幸乔谅是个虚伪的人。他还需要在别人面前假装友善而不暴露自己的刻薄,他还会说两句关心话。   私立医院真是不一样。外面的景象和老家县城的雨花石地板、老破小漆黑渗水的墙板不同,光鲜亮丽,漂亮得让人想上去踹两脚。   沉阳和薄言被分笼带走了,他的手机被保镖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沉阳疼得龇牙咧嘴,随便把血往身上擦了擦,拿起来看。有些半花和凝固血印的屏幕上。   在他的大段信息和很多照片轰击的最下面,乔谅只回复了四个字。   【别跟他学。】   很简短。   但是乔谅的立场还是很分明。   沉阳反复掂量着,心里啧来啧去,几乎能想象到乔谅当面和他说这几个字的表情。   又忍不住挑着眉毛笑了声。   *   薄言的出现并没有太多影响乔谅的心情。对这种人投注关注是没有意义毫无价值的事情。   秋天是黄金的颜色。   乔谅捡了一片银杏叶,拿湿纸巾仔仔细细从叶片到梗擦干净,拍了张照片,然后随手放进口袋里。   乔谅目光隔着镜片落在照片上,沉思,开始驻足编辑微博。   这是和Rain公开之后他发的第二条微博,目的性不能太强,否则会显得急功近利。   乔谅冷静地想,普通简单地立一个文艺伤感青年人设就可以。   乔谅:【想你。[图]】   都说了乔谅很会卖。   在想谁,他没说,谁都不知道,但任何人看到都可以自己想。   CP粉狂喜,唯粉狂喜,梦男狂喜,前任狂喜,现任也狂喜。   【宝宝!!我也很想你[爱心]】   【沉阳这个名字就象征夕阳!夕阳就是金色,金色就是秋天!沉乔cp秒了一切[爽]】   【好硬的糖,这也能嗑。】   【想我了?懂。把我好友申请通过一下我给你转钱。】   【梦男哥今天喝了几两白的这么敢说】   【秋天是我和宝第一次签售见面,他在对我告白。】   【我的名字带杏,小乔哥刚好发了银杏叶,天呢,细思恐极。而且小乔哥一直没有否认过和我恋爱中的事情,想想手都在抖。】   用户913901:【我也很想你。好孩子。[花]】   Rain:【我也想你】   Rain这一条评论下堆起高楼。   【?】   【……】   【不是。谁问你了!】   乔谅谁都没回,简单扫了一眼,就收回手机往外走。   “乔谅!”   邵乐看到乔谅走出来,急忙叫住他。   身形高大的少年抱着头盔靠近。穿着件克莱因蓝的冲锋衣,金色的头发在风里被吹动。   乔谅:“你怎么在这里?”   邵乐目光在他的身上定住。琥珀色眼珠在阳光下望着他,“二哥临时有事离开,他吩咐司机来接你。我顺路,说我可以来接……二哥同意了。”   虽然同意之前盯着邵乐看了许久…   邵乐就算没有那种意思,也被他看得问心有愧,一肚子怨气。   怎么。   他这么坚持自我、不给哥嫂添堵、不做小三,二哥却还在莫名其妙地怀疑他。   那还不如直接做了呢,直接坐实他的怀疑算了。   以前是打小三,现在是做小三,他倒要看看做小三挨打是什么感觉,一个两个怎么那么喜欢做小三。   ……好吧,开玩笑的。   邵乐低头,目眩神迷地看着乔谅。看他帅得他眼晕的脸,简直是完美无瑕的皮囊。   这张脸下面还有一颗温柔的高洁的心。   他更正:简直是完美的嫂子。   邵乐和邵修友的感情非常好。大哥和他相差十岁,从邵乐记事起就没怎么和他有过长时间的相处。   偶尔几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也是拍着肩膀的手,很有长兄如父的感觉。   邵修友照看他长大的时间会久更多。   正是因为感情这么好,邵乐才会在百般纠结之后选择退半步。   他不会干涉哥嫂的感情的,真的不会。   秋季的细风,吹得银杏树叶莎啦啦地作响。   邵乐目不转睛地盯着乔谅,金发也被吹得微微飞扬起来,抱着头盔的手紧了紧,后背有些发冷的寒意。   总觉得有无形的目光,在从四面八方地投射过来。上下左右围绕他一圈,审视他监督他。   “……”   少年抿了下唇。他眉骨深邃,身上是蔚蓝海洋与青草的气息。   一只大手扶着脖子按了下,在乔谅始终目光不变地回望的时候,反而脖颈的筋梗了一下,别过头。   邵乐低声说。   “我今天骑了机车。”   他说。   “我带你去兜风吧。”   他刚看了乔谅的微博。   嫂子在想谁。   想他的某个前任,还是在想他,又或者在想他的二哥…   “嫂子。”   邵乐近乎晕眩地,喊出这个称呼。   背德感再一次提醒他,尖锐鸣笛,发出刺耳的警告。   邵乐嘴唇微动,轻声说,“你别不开心。”   视线没有办法从乔谅的脸上移开。   就算乔谅表情很淡、没什么情绪地在看他,清冽锋利的眉眼依然好看到邵乐心脏跳得发慌。   他额角的汗意先热后冷再热,怪异的感觉冲昏头脑。   好蠢。   乔谅面无表情地想。   太好骗了。乔谅甚至都完全没发力。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人生,要一帆风顺到什么程度,才敢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别人。   青年黑发在风里翻飞流淌,偶尔扑到他的脸上又散开。   他骨相疏冷立体,脸孔白得像细瓷。有些倦懒意味的阴冷,缺乏生命力。睫毛眉眼浓黑,泪痣小小一点落在眼睑。   会让人很想亲他的泪痣,用嘴唇感受他眼皮和睫毛的微弱颤抖。   乔谅慢慢说,“你知道我是你哥哥的男朋友吧。”   乔谅又说:“我们以前是男友关系。但正因此,现在才不应该有太多交集,邵修友也会误会。”   邵乐迅速眨了下眼,像是被一桶冷水浇醒。   秋风里不断有落叶飘落。   剑眉星目的少年平静地沉了下眼眸,“嗯……是的。嫂子,我知道。”   乔谅看着他。   邵乐道:“但是和我一起回去也没什么,更没有必要避嫌到这种程度……何况二哥知道我来接你。”   乔谅还是看着他。   邵乐又道:“如果你实在担心,车给你开。”   乔谅依然看着他。   邵乐抿直唇线,嘴角扯动了下,“……好吧,我这就回去。”   他转身的瞬间,乔谅才跟了一步上前。微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前推走一步。   “没关系。”他说。   在邵乐微有些愕然的回眸里,青年的眼睛在漆黑睫毛底下,轻描淡写地抬起看他。   “这次就算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冷。   “你的车在哪里,指给我看。” 第071章 又嫉妒了哥   邵乐拧着车把,肌肉不受控地鼓起,有点晕厥。   妻子……噢,他是说。嫂子。   对嫂子昏头上脑,完全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任何一个人在车上坐好,感觉到乔谅从后面跨上车、往前抵,腿夹住车的时候,也会往前轻夹住邵乐的侧大腿…   再被从后面,俯身,单手抱着的时候。   都会感到难以言喻的眩晕。   乔谅的手很冷,但邵乐的腹肌刚好中和了一点。   一个人如果强身健体勤恳锻炼,却不能用来当嫂子的烤暖器,那他的努力就是没有价值的!   乔谅拍了下他,淡淡道,“走吧。”   邵乐立刻响应,拧着车把出发。引擎声嗡鸣,惯性让乔谅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瞬、然后很快放开。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邵乐已经兀自头皮发麻。   就这么被嫂子抱着,二哥看到的话,不会误会吧…   还好二哥看不到。   邵修友说他今天会很忙,也许晚上回不来,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邵乐很同情嫂子,这和独守空房有什么区别。   那他今晚是不是可以和嫂子多相处一会儿。   也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想插足的想法,邵乐又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哥不在的时候,他作为弟弟,陪伴嫂子让嫂子解闷,完全可以说是一种义务。   虽然说着是这样,但是邵乐又觉得,明明是温柔完美的嫂子在陪伴他的意味更多。   他带着乔谅在江边兜风转了一圈。这段时间正值国庆假期,来游玩的人很多,江边的公园摆着许多小摊。   邵乐路过,略一打量,很快被吸引了视线,“那边有占卜。”   听到他的呼喊,一边刚走出来的女孩子兴致勃勃地搭话,“很灵的!”   “是啊,说我一出门就会遇到我的好朋友,你看,我这不就遇到了。”   邵乐看向乔谅。   乔谅不耐皱眉,“这个有什么意思。”都是骗子的把戏而已,乔谅作为骗子,难道还不懂这个?   但他拧眉微顿,还是叹了口气,言简意赅:“走。”   他们下车,掀开了临时搭建的占卜屋帐篷的门帘,往里看。   占卜屋里刚离开两个客人,现在座位空置。   乔谅目光隔着镜片环视打量。室内十分阴暗,角落处传来具备神秘感的bgm,很有些装神弄鬼的腔调。   坐在房屋中间桌前的占卜师是个戴着尖帽子的女人,“新客人,请坐。”   她两手搭在水晶球上,故弄玄虚般转来转去,嘴里发出怪声,“噢……噢——”   邵乐拉开椅子坐下,略微有些失望。   他知道这种都是假的。但看那两个女生说得神乎其神的样子还是抱有些期待的,但这女人明明看起来更像个骗子。   女人的手撑在水晶球上,声音幽幽响起,“你们两位,似乎不是情侣吧?”   邵乐顿住。他转过眼,看了乔谅一眼,没有说话。   女人的眼睛隐藏在帽檐底下,紧跟着又道,“我看看……水晶球里的信息……好像,呵呵,”她笑了两声,“你们二位大概关系也算不上太正当吧?”   邵乐浑身僵住,“不,这个没有,你可别乱说。”   他和二哥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和自己的嫂子发生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邵乐脖颈上的纹身动了下,伸手抓着乔谅的手就往外走,“不准,我们走。”   巫师女人忽然又说:“我的意思是,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心思不正当的时候,有不正当关系也只是时间问题。”   邵乐抓着乔谅的手,心脏猛跳,手指抖了下。   乔谅被他牵着,目光微抬看着他,“邵乐。”   邵乐被他喊回了视线。   琥珀色的眼珠像是玻璃珠,因为占卜屋里为了烘托神秘感气氛而光线晦暗,他的眼珠也像是暗沉的,从乔谅的脸上划过,再看向尖帽子女人。   巫师女人仰起头,手在水晶球上盘着。   邵乐侧脸紧绷,面无表情地盯着看。   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头发被头盔蹭得乱飞,手放在搭着绒布面的桌面上紧紧攥着。   乔谅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挑眉淡看。   神秘的bgm渐入高.潮。   女人道:“我为你们看过了星盘,你们二位想必会经历很多波折啊。”   邵乐:“不准。”   女人看向乔谅,又道:“这个男生,你也许会遇到很多烂桃花的困扰。”   邵乐转头看向乔谅:“准。”   虽然隔着口罩帽子在阴暗环境下看不太清,不过这样的眉骨眼睛,说是顶级大帅哥一点也不过分。顶级大帅哥的烂桃花一向是很多的。   女人又说:“但按我的估算,你们二位最终还是会修成正果的!”   邵乐:“真的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女人,“扫码一下吧68一位。”   邵乐立刻就掏出手机,手背被乔谅的手一按。冰冷温度刺激得他略抖了下,手机哐当一声砸到了地面。   女人看了一眼这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青年。冷淡的脸和锋利的眼神,眼神不凶,只是镇定。简而言之:一看就不是很好惹。   她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们一个补充信息。三十分钟之后会下一场大雨,说不定在那时候你们就会偶然地、意外地,有超出现在距离的接触。”   ……   邵乐被乔谅拽着领子往外拖。   邵乐有些踉跄地勾着腰跟了几步,“嫂子、嫂子!”   等到帐篷外,他才被乔谅松开。   乔谅皱着眉毛,抱着胳膊看他,“蠢死了。”居然真给骗子转钱。   邵乐把领子整回去,扭头往后看了眼,“…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个人真的有点东西的。”   “我觉得没有。”乔谅不信这些,声音冷淡,“连那两个之前走出来的女孩子,也只是她的托儿而已。”   邵乐在他的注视下感觉到风……一阵冷风洞穿他的躯体。   他直直看着乔谅,道:“可是……她说的那些。”   “是你的眼神。”乔谅打断他,轻飘飘转头看他。   凤眼微挑,熠亮却寡淡。直直看着他的时候,像很专注。   他的声音很轻,说。   “太明显。”   人多,吵杂,他们彼此对视,好像确实不太清白。   邵乐觉得乔谅是妖怪。   会掏心的妖怪。   因为他刚刚真的感觉,乔谅是在用黑洞般的幽深眼睛注视他,吸引他,然后用手洞穿他的胸膛,恶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心脏。   邵乐呼吸不稳,又说:“那她的补充……”   乔谅挑眉,脑海中很突兀的,闪过季疏礼的脸。   季疏礼在几年前,曾到乔谅居住的小城里采风。   凭借他不得了的履历,曾就任学校的心理老师职位。   ——当然,在这种不出名的学校就职只会拉低他的身价。所以据说季疏礼并没有办理正式入职。   就只是满足自己好为人师的兴趣,看看校园里的孩子们而已。   他的课没有额外排进课表,但他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二楼,所有学生去找他都很方便。   那时候季疏礼跟乔谅讲过一个理论。   “——皮格马利翁效应。”   季疏礼穿着整洁昂贵,眼镜都精致无比造价不菲。   屈居这个办公室,对他来说简直是浪费。   但他的表情依然沉静,注视着乔谅,对乔谅说。   “也称期望效应。预言总会成真,是因为人们的强烈期待,在不断推动着自己的命运。”   乔谅看了一眼手机,打开天气。   上面对时间进行预测,提示将在未来一小时内,有百分之70概率降雨。   *   乔谅和邵乐骑车回去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天气变坏,阴沉下来,邵乐意识到不对,立刻加速赶路。   但他们避之不及,短短十几秒,落在身上的小雨点就变成倾盆大雨。   两个人忽然被淋成了落汤鸡。   如果是邵乐一个人遇到这场雨,他会很开心地在雨天开车狂奔,冲锋衣又不怎么进水,就算进水也没什么所谓。   在雨天四处乱冲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狗不喜欢滚泥坑。   但是和乔谅待在一起的时候遇到这场雨,邵乐就会觉得好倒霉。   本来是很好的一场约会……不是、这个叫什么?很好的呃呃呃。   好吧,邵乐想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和乔谅呆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应该是完美的才对。   不过……   邵乐想。   那个女人算得,其实还算准的吧?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们离开,刚过三十五分钟。   最起码她料中了这可能下雨的百分之七十概率。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邵乐也不清楚。   但不可否认。   他有了一点……   微妙的期待。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不少人都狼狈痛骂,街上的行人奔走流窜,纷纷躲避进一旁的商铺中。   邵乐和乔谅走进街边的便利店。   透过窗户往外看,霓虹灯在雨中模糊晕染开红蓝紫的缤纷色彩。雨珠流动时色彩流动,而流动的色彩也在乔谅冷白的皮肤上流动。   一张湿漉漉仍然俊美出彩的脸上,没有什么不耐。   只是看着雨,仿佛阴冷又磅礴的雨浸润充实了他的一部分,使得他的表情也显得冷沉死寂。   那件薄透到根本遮不住什么的衬衫,显出乔谅的躯体轮廓来。发丝往下滴着水,顺着嫂子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坠,再砸在他的……胸口。   漂亮鼓起的胸肌。   水珠浸润进去,就消失。   乔谅:“你在看什么?”   邵乐头皮炸了一下,回过神,一张英挺的脸上紧绷着,低声道,“……没什么。”   邵乐有点没办法和乔谅呆在一起。   他立刻往商品区走,挑了两张毛巾赶回来结账,又买了后面保温箱里的热咖啡,回去递给乔谅。   陆陆续续有行人进来,乔谅往里站,拿毛巾擦头发。   涌入的青年们购买雨伞和烤肠,一边和同伴抱怨着,“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白天的天气明明很好!”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邵乐也抬头,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雨。   天色阴沉,路灯的光晕隔着雨珠玻璃流动着。   他低头,看着略带嫌弃把毛巾拿下来闻了下的乔谅,又看他湿润又凌乱的黑发,有些担心,“嫂子,你还好吗?我担心你这样会感冒。”   乔谅抬眼瞥他,“没这么脆弱。”   邵乐还准备说些什么,背后的几名青年从他们背后路过,男生和同伴大动作地比划着什么,不慎撞到邵乐一下。   邵乐猝不及防地往前扑。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占卜屋女巫的那句话。   “三十分钟之后会下一场大雨,说不定在那时候你们就会偶然地、意外地,有超出现在距离的接触。”   面前就是乔谅冰冷湿润的脸。戴着湿透的口罩,裸露的眉眼像被水浸润。   好近!   邵乐意识到他们仅仅只是对视,而没亲上的时候,已经是两秒后了。   他胸口热热的,又冷冷的。   自己的心跳,被更强劲地反馈在皮肤上。   啊…   他下意识低头。   看到了,乔谅撑住他胸口,阻挡他的手。   邵乐模糊地感觉。如果不是这挡住的一下,他们的确会发生“偶然地、意外地,有超出现在距离的接触”。   他低着眼皮,盯着他手背的纹身出神。觉得一切声音都胶着混乱,雨声、欢迎提示电子音、脚步声、奔跑声,汽车鸣笛声混合在一起。   乔谅的呼吸轻轻把那些声音吹散。   背后的陌生人大叫:“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他回神,直起身回头,“啊、没事,没关系。”   ……   好险。   差一点就真的亲上了。   还好嫂子聪明,会挡一下。   不然他们之间纯洁的关系都会变得不清白。   邵乐会不知道怎么和二哥解释,连嫂子应该也会觉得很难办。   邵乐垂着眼皮看他,金发湿哒哒滴水,落在鼻梁,再往下滑。半晌才爽朗地笑一下,说:“嫂子。”   乔谅抬头看他。   “我刚看了下打车软件,现在打车排队要排很久;家里的司机从家里出发来这里也很麻烦,原本半小时能到的,但雨天堵车路况不好,情况也不稳定,可能要耽误更久的时间。”   乔谅点头。   邵乐:“不如我们买两件雨衣,就骑车回去。很快的,机车体量偏小,堵车也不怕。”   乔谅利落起身,“走。”   邵乐从后面看乔谅的背影。   他的衬衫贴在皮肤上透出肤色,连漂亮的薄薄肌肉线都能被清晰地勾勒出来。他抓着一点衣摆抖了两下,衣服反而更全面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晃神,没注意到乔谅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对了。”乔谅说。   邵乐继续往前走,猛回神,没来得及躲闪,又看到乔谅湿润淋漓放大的浓黑眉眼。   柔软的、微微透着凉意的浅粉色嘴唇。   近在咫尺。   险些和他碰撞上。   邵乐甚至感觉到了嫂子的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嗅到一点清晰又虚幻的倦淡的香气。   乔谅微蹙眉,退了半步,道:“你出去先把车座擦一下,我来付钱。”   邵乐:“哦哦。”   还是没有碰上。   他怔怔地想。   嫂子好香。   和以前不是嫂子的时候一样香。   回去的时候,邵乐才发现淋雨和没有淋雨有巨大区别。   乔谅被雨浸湿后,透着体温的皮肤简直像是没怎么穿一样,贴在他的背后。湿润的大腿还夹着他。   下雨天的路况不好,乔谅搂着他腰部的力度都变紧了。   邵乐感觉好可怕,他知道嫂子是哥的男朋友,但也控制不住地想,可是…嫂子以前,也是他的男朋友啊。   要是乔谅喜欢他,也喜欢邵修友,说不定就是因为喜欢他们兄弟的长相。   这样的话,邵乐想给邵修友当替身都轻而易举。   他昏头,想了一路。   下车的时候,乔谅掀开雨衣,邵乐甩了两下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开,催着他赶紧上楼洗澡。   本来他也可以进去蹭一下浴室,再多待一会儿的。   但是邵乐觉得自己还做不到厚脸皮到这种地步。   这毕竟是哥哥的男朋友。   乔谅没有动,说:“手。”   邵乐微顿,不解,低头,把手掌摊开摆在乔谅的面前,“怎么了?”   地下车库的惨白光线下,乔谅的眼镜上都是水珠。他摘下眼镜,湿润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邵乐年轻,体型人高马大,手掌也格外宽大。乔谅把口袋里的那片银杏叶放在他的手心。   “今天的车费。”   轻飘飘微微冷的重量忽略不计,手指带着点雨水,水珠往下落的时候,邵乐只觉得手掌过了电一般酸麻。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抬起头的时候乔谅刚好抬起乌黑的睫毛。一点水珠凝在他的睫毛,恰恰好地往下坠。   乔谅说:“你今天的情绪好像很失望。”   邵乐抿唇,凌厉英挺的眉眼有些紧绷,“不……也没有。”   乔谅对他勾了下手指。   邵乐下意识靠近。   乔谅站姿松垮又挺拔,湿润的头发黏在他的脸上、脖颈,像是细小的水蛇,他的伴生物。   乔谅真的很适合雨天,无论是上次分手时的乔谅,还是现在的乔谅。   都是带有一点阴森又傲气的味道。   乔谅直视他,“命运从来是不可信的。”   声音略低,轻嗤。   “能决定会不会发生‘意外’和‘偶然的距离’的人是我,你如果想要什么,就不该求上天给你一个机会。”   邵乐头皮倏然一麻,看向他。   乔谅淡漠地注视他。   长直的睫毛很显锐利,黑眸像是崩塌的黑洞,看不到尽头看不到终点,幽深到泛不起回音。   他说:“应该来求我。”   邵乐嘴唇张合了下,紧盯乔谅湿润的脸颊,脑子一片乱码。   可是嫂子就是嫂子,嫂子是不能当男朋友的,嫂子也是不可以接吻的。   但脑子像被恶狠狠揍了一拳。他求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吗?   虚幻的眼睛仿佛在紧盯他,逼仄地质问他。可邵乐在那样怪异虚幻的注视下,仍然控制不住地:“……求求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邵乐头脑中挤入雷鸣电闪般的嗡鸣与白光。   乔谅挑眉,好整以暇地睨他。   泪痣像是从他湿润冰冷眼眸中溢出的,一滴即将坠落的黑水。   他微笑起来,微眯着眼。那张白得晃眼帅气惊人的脸,像是雨中的摄人艳鬼。轻佻,恶劣,引诱。   “求谁?”   “求求……”嫂子。   邵乐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   他的耳朵并不灵敏,可这声音实在清晰。是塑料薄膜被压紧发出的窸窣声音。   他一转头,在车库的电梯拐角,看到一个抱着花束的颀长影子早早等在那里。   邵乐在湿冷的雨里感觉到一阵热极了的汗意。   “……”   邵修友。   和他关系很好的二哥正在阴影覆盖的角落,一双和他略有相似的茶色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邵乐:“……二哥。”   邵修友的脚步声在这时候才轻缓响起。   他的大衣已经脱下放在臂弯,捧着的花被他收紧力度抱在怀里,纸张和薄膜摩挲出些响声。   地下车库十分寂静,雨声被模糊地隔绝在外。于是邵修友的脚步声才显得那么步步紧逼,显得那么责备。   邵修友靠近,把臂弯上的大衣披在乔谅的肩膀,拢紧。   低头看乔谅的时候,乔谅披着他的大衣在看着他。   湿润头发捋到脑后,几缕散在额前,睫毛都湿淋淋地挂着水珠,不断地从下颌往下滴。   邵修友颜色稍浅的眼珠晦暗沉涩,把乔谅搂紧了些,道,“快点回去,别感冒了。”   见乔谅点头,他才温和道:“我给你发了消息,没有回。我就猜你没有回来,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嗯。”乔谅说,“那我们先回去。”   他又是那种仿佛置身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问题、危机,永远留给别人解决,乔谅从来不负责承担风险。   尽管如此,邵修友却仍然能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一种偏向性。   毕竟,他说的是“我们”。   今天会跟着乔谅回家的,是邵修友,是Rain,不是他的弟弟。   邵修友跟上乔谅往电梯走的脚步,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站定的邵乐。   少年身体挺拔高大,惨白光线下,懒散地靠着自己的机车,单手挎着湿淋淋的头盔。   金发下琥珀色的眼珠,正直直看着他这边。   见邵修友看过去,他笑了下。   “二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说,“不是说要明天早上才回来吗?”   “原本是这样的,”邵修友温和地报以微笑,“但提前解决了。”   “好吧。”邵乐抬手挥了挥,“那你和……”他顿了顿,“…嫂子。好好相处。”   他和邵修友保持对视,以彰显自己的问心无愧。   那张俊朗的脸孔上也浮现微笑,只是在晦涩灯光下,他被雨淋湿的狼狈侧影略显出些阴暗来。   本来想叮嘱让乔谅多泡会澡。   但是,感觉这种话他来说,真的不太合适。   “我就先回去了。”邵乐说。   邵修友好像没听到他和乔谅之间的对话似的,也平和道:“路上小心。”   邵修友演过很多电影。其中有一部讲的是杀人犯的女儿。她不知道父亲的身份,看电视忘做作业的时候,会给父亲打电话撒泼。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你等你等得很着急。”   为了这句话,她父亲动作更快,才给警方留下破绽。   那时候,家里有孩子的演员前辈和他说:她在隐晦地打探父亲回来的时间,但又不想显得用意太过明显。   是在用假装催促的方式表达:自己作业早做完了,问心无愧,你可以早点回来检查,以得到一个父亲回来的极限时间用来赶作业。   所以,在邵乐傍晚时,对他说了类似的话的时候。   邵修友就知道。   他必须,要早一点回去。   *   门一打开,小丑一如既往地晃着尾巴出来迎接。   乔谅关门,还没开灯,已经听到爪垫蹬地的声音。   小丑冲刺,三步并两步,蹬着墙壁窜上乔谅布料湿润的肩膀,险些踉跄滑下去。   乔谅拿冰冷湿润的手单手扶住它,垂发遮眼,侧头淡淡觑它一眼。   邵修友笑了声,“它真的好黏你。”   乔谅啧了声:“蹭得我一脸毛。”   小丑拿湿润的鼻子嗅嗅蹭蹭,舔了他一口。   乔谅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它。   小丑拿脑袋直直往乔谅脸上顶,猫耳朵都被挤得变形,“喵。”   邵修友视线一转,就看到在客厅桌脚摆放的花束。   比起上次看的时候已经有些凋零,在桌面上落了些五颜六色的花瓣。   他温和道:“我带了新的花来,把旧的换下来吧。”   乔谅低头,凑近看了看邵修友带来的花束。   他倾身的动作让小丑险些滑下去,紧忙抱着他的头,和他一起凑下来看。   胡须触到乔谅的脸上,被他面无表情地,单手堵着脸塞回去。   小丑:“喵!”   邵修友知道乔谅在观察什么,解释:“放心,小丑都可以接触的。”   “那换吧,你来处理就好,”乔谅提着小丑的后颈皮,把它放在桌子上,“我先去洗澡。”   邵修友温和道:“好的,记得水温调高,小心感冒。”   乔谅应声,把邵修友的大衣脱下搭在椅背,带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拉上门。   邵修友坐在客厅,黑发垂在眉眼,茶色眼眸清润。   他缄默安静,有条不紊地把花瓶里的花扔进垃圾桶,然后洗瓶子、加保鲜剂,再开始一枝一枝地修剪新带来的花朵,剪出层次后,耐心调整位置,再放进花瓶。   最后,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邵乐。 第072章 又酸上了哥   “嘎吱——”   邵修友扭头,看到乔谅洗完澡出来。   青年身姿挺拔颀长,黑发湿润往下滴水,俊朗眉眼湿淋透亮,一条毛巾囫囵在脸侧抹了两下,把黑发往头顶捋。   天气明显在降温。浴室的白气裹着一股暖融融的香味往外扑。   邵修友手指紧了下。   乔谅坐上沙发,把手机拿起,检查消息。   偶然发现有新好友添加。   对方的添加备注是:【我是季疏礼。】   乔谅挑眉通过。   邵修友安静地靠近,把一旁的小毯子搭在乔谅的腿上,用毛巾帮他擦头发。   发丝的水珠砸在乔谅的眼皮上。   他眼皮闭了下,再抬起。黑眸很深,也冷静,礼貌道,“谢谢。”   邵修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乔谅。   就是,这样湿淋着头发,带着沐浴露清爽香味仰头看他的乔谅,五官眉眼的锋利湿润增强,却又有些冷淡青涩感。   好可爱。   想揉宝宝的脸。   他心里有些软,靠近些,真的捧着乔谅的脸揉了两下。   啊、   出人意料的有些软。   乔谅脸骨看起来很瘦,但是……   邵修友指腹忍不住抵着蹭了下。   乔谅有些微微的愕然。   小丑尾巴都直愣愣竖起来:“……喵!”   很少人会喜欢摸乔谅的脸。   除了他那个没用的哥哥。   乔容会掐着他的脸往上兜着捏,虎口抵着下巴,指腹掐着两侧。   他要用这种方式挤开乔谅的嘴,给青春期这不吃那不吃的乔谅喂东西。   乔谅不吃食堂,食堂桌面油腻腻,饭碗都没洗干净,重油重盐,他觉得很糟糕;也不吃小卖部,因为很贵又不健康,他非常嫌弃。   这些东西,根本配不上他。   乔谅觉得自己应该吃杂志上的鳗鱼、澳龙、三文鱼、鱼子酱,越贵越好。   但是乔容哪有这些给他。   他不这么强制他吃饭的话,乔谅这种死装还倔驴的脾气,饿死都不会说一句。   后来就微妙地……形成乔容单方面的,偶尔的习惯。   雨声淅淅沥沥,闷沉砸在窗户。   乔谅回神,皱眉仰头往后。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邵修友手腕往外拉,黑眸凝固古怪,冷静提示,“适可而止。”   邵修友怔怔低头,摩挲了下指腹,轻笑:“好的。”   乔谅的思绪重回正轨。   和邵修友这样的豪门影帝公开,的确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乔谅猜测,之前他拍银杏树叶发的那条微博里面,应该就有一条评论来自季疏礼。   季疏礼是他的老师,在乔谅高中的时候给过他一些帮助。   当然,比起教授,他现在有一个身份更加有用。   据沉阳前线发来的情报,他可能是薄言的小叔。   乔谅扭头看着窗外的雨。   雨越下越大,现在都还没有停,连窗户上都有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泥泞的声音不绝于耳。   乔谅记得大学的时候,薄言曾有好几次提到自己的小叔。   薄言家境显赫。   但像他这样显赫的家庭,也往往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没有爱。虽然爱不值一提,但的确不能没有。   薄言父母是商业联姻。他的出生并不受期待,也并没有得到多少喜爱。   据说他的母亲强势掌权,心狠手辣漠视人权;而他的父亲具备秩序性极强的强迫症——从小对薄言的礼仪规范、学习成绩、交友,甚至一餐饭咀嚼的次数都有极其严格的约束。   薄言本人不曾提起,但江柏川却以开玩笑的态度说过。   薄言上学的时候是必须全科目第一,包括艺术、音乐、体育,综测。一旦被赶超,就会根据赶超的分数定下薄言要在众目睽睽下跪下挨的鞭数。   一直到大学都依然如此。   专业课、竞赛,等等。只要是两个专业有重合的课程和竞赛,乔谅理所当然地超过他。   想必薄言因为他受过不少鞭子,蒙过不少羞。   不过,那怎么了。   太过优秀,并不是乔谅的错。   那些鞭子、火辣的痛意以及羞辱,都没能让薄言压过他,因为乔谅天生就是这么厉害。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乔谅猜测幼时的薄言对小叔理所当然有着向往。   他偶尔提起季疏礼的时候,会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其一象征幼年的自己,对具备优良品德和社会崇拜的小叔有着仰望和濡慕,因其和父母人格的强烈对比,而向往成为季疏礼那样的人,或者……   希望拥有季疏礼那样的父亲。   另一方面,长大后的他却也不能理解季疏礼的行为。他被父母完全同化,认同了家庭的阶级分化。对季疏礼带着一种不能认同的微妙轻蔑。   因为季疏礼的确还算个好人。   他会支教,也会去世界各地采风,大部分时候,他知识渊博,善良仁德,对待任何人都谦逊有礼。是十分受尊敬的教授。   他追求的是社会地位上的尊敬,即德高望重,而非金光闪闪的财权。   雨声隔着玻璃,模糊地砸落在乔谅的耳边。   乔谅还在沉思。   思考的时候他表情会显得更冷,黑眸镇定。哪怕被邵修友抱着脑袋擦头发,擦完把发丝吹得扑在脸上乱飞,都没有打乱他的思绪。   季疏礼是一步好棋,但不好走。他沉稳成熟,最重要的是会有阅历带来的强势。在偶然相遇的乔谅和自己相处数年的侄子之间,他会选谁,答案毋庸置疑。   等乔谅回过神,头发已经被吹干了,小丑背对他窝在他的大腿上,尾巴悠闲摆动着。   他手机一震,低下头,屏幕上是季疏礼发来的消息。   qiao:【阿谅。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邵修友摸着乔谅的头发,轻轻往下顺着。温热的指腹轻轻磨蹭着乔谅的头皮感受了下,把吹风机关掉。   “差不多干了。”   乔谅:“谢谢。”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放在桌面的花,“花很漂亮。”   乔谅回复:【过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老师会来加我。】   邵修友也跟着去看花,“我的眼光一直都很不错的。”   乔谅看向他,说:“我以为你会有别的话要问我。”   雨声在空气中静谧。   手机:“嗡——”   qiao:【是吗?那就好。我看到了你发的微博。那样的秋天我们也曾经一起过。】   邵修友看了一眼乔谅发着光的手机。屏幕的光亮从下方映照在乔谅棱角分明的脸孔。   轻男乌黑的睫毛垂着。   鼻梁挺拔,下颌还挂着水珠。   乔谅:【嗯。】   邵修友跳过了这个话题,道:“宝宝。TS20的主办方现在应该已经进入考察期,我有业内的朋友已经受到审核团的邀请函。”   qiao:【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落叶,你也曾这样拍照发给我,然后把树叶送给我。说那是你看到过最好看的一枚。那也是我非常喜欢的礼物,我到现在都珍藏着,好孩子。】   乔谅抬起头:“你是想帮我说好话吗?”   邵修友:“我——”   “不用。”   乔谅表情淡漠,一颗水珠从侧颊往下滑,被他拿手背蹭去。他抬起头,锋利眉眼有着些清傲的气势。   “放心,没有必要,该用实力拿到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少拿。”   乔谅先回复这个,【……老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乔谅又回复那个:“如果我真的通过你的权利,在这种我职业生涯重要时刻上使用特权,你会怎么看我?”   邵修友愣住:“我——”   乔谅思绪很清晰,分别交轨没有错乱。   一边打字。【无论上次在图书馆见面,我承认自己的性取向;还是这一次我和邵修友的公开,我以为我都会让老师对我失望。】   一边还在说:“你觉得这样的我,还是你作为粉丝想看到的我吗,还是你愿意选择和我在一起的我吗?”   乔谅又说。   “以后我们分手的时候,你想起今天想起这一刻,是不是会觉得,还好分手了。”   邵修友却好像被关键词猛地刺痛了下,侧脸微微紧绷,低声道,“宝宝…”   qiao:【我认为,你也许只是遭到了误导。】   明明是社会心理学的教授,但是在这方面真是出人意料的死板。他完全就是那种吸纳理论知识后,仍然我行我素的人。   乔谅:【不,我的确喜欢男生。】   qiao:【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聊一聊。】   乔谅没有再回,他把手机放在一边。   邵修友靠在墙壁上,深邃眉眼被发丝遮盖些许,经过大荧幕考验的英俊脸孔,在专注看他。   乔谅其实没有多少心虚。   他骗的人太多,说过的谎话很多,玩过的手段也很多。大多时候他根本不会去解释,因为很浪费时间。   乔谅遇到的人都很好糊弄。   又或者……   不是好糊弄,而是他们喜欢他。   昏头上脑地,乔谅还没开卡,自己就已经在为乔谅的行为找借口。   又被乔谅一句宝宝,又或者一个带点讥诮顽劣意味的吻,轻易哄得五迷三道。   在指责和揭穿之中,选择给已经摊开摆在明面的骗局盖上遮羞布,给可耻的骗子再一次机会。   但是Rain的话。   乔谅两腿交叠,手指在膝盖上点叩着,“你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他又问了一次。   高大的男人靠在一旁,在光线下茶色目光略有些暗沉,在深邃眼窝中有着些微妙的沉淀。   邵修友想——问了,然后呢?   分手吗,还是冷战?   “没有。”   他只是微笑了下。   “宝宝开心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乔谅晚上和邵乐一起回来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他刚刚在和谁聊天,不重要。   重要的是乔谅本人。   乔谅的人生过得已经很不容易,还总是被愚昧偏执的恶心货色针对,为什么世界不可以对他好一点?   宝宝只是缺爱。   他如果需要更多爱,那就去拿。   世界应该是乔谅的巨大自助餐。   邵修友想到这里,总感觉有些奇怪。   明明已经在交往,却好像还是很难脱离掉粉丝的一些特性。   他注视乔谅,视线闪烁两下。   并且他可能还是最过分的……毒唯。   邵修友没敢说。   毕竟毒唯人人喊打,不具备多好的名声。   乔谅对他的回答不置一词,低头提着小丑的腰把它拉长,和自己对视。   小丑:“喵。”   乔谅低头逼视。   小丑把爪子踩在乔谅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乔谅啧了声,把它又放下来,道:“我今天去看了沉阳。”   邵修友:“啊。”   乔谅:“你应该知道他的消息吧?”   邵修友当然知道。   前不久的一场慈善晚宴,与豪奢场面格格不入的沉阳和薄言同框,视频流出之后,不少网友都很震撼。   【沉阳!你也算打入豪门了。】   【苟富贵,勿相忘……】   【我的天,所以你真和薄言是兄弟啊!!上次你说薄言死乞白赖求你做义兄弟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这身衣服一穿,沉阳都算个正经人了】   那事实上就是一场专门用来介绍沉阳身份的晚宴。   规模不算太大,证明沉阳不算受重视;沉阳的名字还是沉阳,没有把名字改回来,更加深了上一条定论。   邵修友没有参与,却有听别人提起。   他们说到这位乔谅关系匪浅的死对头的时候,话语中无不鄙夷。   “太粗鄙了。”   “你真的觉得他能和薄言斗吗?他形单影只,什么背景都没有。”   “最后的结局大概还是当弃子吧,养着做替罪羊也有可能,这种大企业背后腌臜事情太多了。”   回过神,邵修友回答:“怎么了吗?”   “他和薄言打得很厉害,我觉得很难过。”乔谅话音平稳,“沉阳已经被认回去成为他名义上的弟弟,依然都无法反抗薄言的权利。我与他相比,更显得没有反击的能力。”   邵修友感到乔谅身上透出一种脆弱的孤独,一种莫大的悲哀。   人想得到平等的对待,有时需要与巨大混乱的怪物对峙。   乔谅是太没有安全感,也非常缺爱。但是这难道是乔谅的错吗?   都是这个世界逼他的。   看看薄言那个蠢东西都做了什么,一次次地把乔谅逼迫到这样的境地。   “放心宝宝。”他眉眼放平,轻柔道,“我会帮你的。”   薄言是薄家和季家独子的时候,的确不好对他出手。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邵修友的手机屏幕亮了下,他下意识低头去看。   邵乐刚到家,从机车上下来,终于有空对邵修友之前发给他的花做出评价。   邵乐:【一般。】   邵修友笑起来:【我觉得比上一束要好看^_^】   邵乐:【但上一束的配色明明显得更年轻洋溢吧。】   邵乐:【不过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嫂子家里有这种年轻的花看着应该挺解闷的。】   邵乐甩着头上的水珠阴暗地蹲在角落。   为什么乔谅是他的嫂子呢。   乔谅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的二哥。   邵乐觉得自己发的这些话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可邵修友发的花,意味也很明显啊!   事实上,邵修友本来并不知道前一束花来自谁。   毕竟乔谅当时给他的回答是“别人送的”。   是邵乐自己招了供。   无论他是不是乔谅的那个前男友,无论邵修友到底是不是那个替身,他都的确和乔谅在之前就认识。   并且,也许来过乔谅的家里。   这些前提下,他在邵修友和乔谅公开之后,持续劝邵修友分手。   邵乐的企图,真的有些明显。   邵修友是第一次这么做,用隐晦的方式和信息差来逼问一个结果。   邵乐全然没有防备,又或者,他本来就太心虚,没有应对这样情况的经验。   这样的心计,邵修友在此之前从没有用到家里人身上过。   他们家庭关系的确是豪门中少有的和睦,邵乐还比他小了整整七岁,比起弟弟有时候更像一个小辈。   邵修友甚至觉得,自己算是和大哥一起看着他长大的。   邵修友:【我真的很喜欢他。】   邵修友:【如果可以,如果乔谅愿意,我很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但现在,他甚至,还想和自己的弟弟,抢他喜欢的人。   邵修友在家庭关系中是一个善于让步的人。小时候邵乐争抢玩具,泼皮耍赖,邵修友生过气,却没有认真计较过。   作为年长者,有更多阅历和资源,对年轻的人让步是一种隐形的规则。   但是……   乔谅的话……   他的手忍不住抓紧了手机,扭头看向一旁。   乔谅两手掐抱着小丑的两肋,把小猫举起来。一张脸被毛茸茸的阴影笼罩着。   小丑:“喵喵。”   乔谅:“该给你剪指甲洗耳朵了。”   小丑难得在乔谅的手里扭动挣扎,发出抗拒的声音,“喵!”   乔谅拧着眉毛:“闭嘴!”   邵修友不想让步。   邵乐看着这段话。   什么意思,柔性劝导?让邵乐收收心思?   金发少年面无表情。   一张脸上还滚着水珠,顺着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滴。他伸手抹了一把,被金属凉意硌了下。   低头,他宽大手指上还戴着乔谅分手那天送给他的戒指。   邵乐注视了两秒,低头回复。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别说得好像我很关心你们之间的事情似的。】   【再说了,我还不是因为我们是家人,才对嫂子这么好的。】   【别想太多了。】   【不过嫂子送的叶子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能放在哪里。总觉得派不上用场。[图]】   【和我的发色和眼睛也很配。】   雨声很大。   同一个世界同一阵雨,他们出自同一个家庭,被冠以同样的姓氏,现在对同一个人抱有一致的感情。   邵修友盯着屏幕看。   点开图片,去看那一片有些微褶皱的漂亮银杏叶。   金色。   邵乐也许想得太多,乔谅送他这个,是因为这个叶子随地可见。   半晌,他回复:【一般。】   邵修友和乔谅说,他没有什么要问的。   他表现得如此豁达宽容,尽量给他包容和自由。   但想来,哪怕是全世界最最无私的圣父,教堂里的神明,都会在感情上体现出一致的自私、酸妒、煎熬。   他的弟弟在因为一片叶子开心什么呢?   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乔谅对他有多好。   乔谅不拒绝他,永远包容纵容他、邵修友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主动提,乔谅甚至也许都不会和他说分手。   何况。   在二楼的更衣间休息室,乔谅甚至曾骑在他的腰上,用签字笔在他的身上签过字。   起码这是邵乐不曾拥有过的,毕竟这可以算粉丝福利。   邵修友放下手机,再看乔谅。   肩宽腰窄的青年穿着睡衣低着头,吹干的头发柔软垂落,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把小丑抱在怀里,给小猫剪指甲。   一刀一个,动作利落。   也许做小丑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乔谅对它很好,也只有它一只小猫,它的猫生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嫉妒是什么。   邵修友:“宝宝。”   乔谅刚好剪掉最后一只指甲。   小丑却将身一扭,反从他身下甩着尾巴逃走了。   乔谅蹙眉,厌恶拍拍胸口和大腿上的毛发,抬头问:“怎么了?”   邵修友该说他要回去了,现在很晚了。   但他最后说的话却是。   “可以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声音很轻,低沉和煦,混杂在雨声里。   邵修友听到自己大得夸张的心跳声。   乔谅挑眉,靠在沙发上,黝黑目光上下逡巡,询问,“你想留下来?”   邵修友喉结一滚,“不——”   乔谅就已经回答他:“可以。”   邵修友呼吸顿了一秒,雨声和心跳的声音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乔谅站起身,“我这里有一次性的浴袍,和一套尺码偏大的睡衣。你要哪个?”   邵修友侧脸不自觉地微微紧绷了下。   那套尺码偏大的,是不是曾经属于过另一个人?   “我要一次性的吧。”他温声回复,没有多问。   就算真的属于另一个人,邵修友也没有必要去问。   乔谅点头,去衣柜里把一次性的浴袍递给他。   邵修友洗完澡之后,顺便把乔谅还丢在脏衣篓里的内裤洗干净,挂起来。   真……奇怪。   他想。   像已经从粉丝,进阶为同居男友。   他最后抱有一种怪异的忐忑,徘徊推开乔谅房门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   黑发青年总是冷锐顽强,倔强坚韧的意味总是轻而易举地从他的骨头缝里渗透出来。   这种意味在他睡着之后,显得更加明显。   邵修友站在床边看他。   乔谅这段时间,好像比前段时间要吃得多一点,看起来健康不少。   邵修友的手指头轻轻揩到到他脸颊,微微冷的温度传达指腹,这样冷淡的人,脸颊和嘴唇也会是软的。   邵修友看着他,一直盯着。   他的爸粉之魂在这一刻再次觉醒,慢慢靠近,削薄温和的嘴唇,轻轻地印到乔谅的脸颊。   雨声被隔绝在安全屋之外。   邵修友试探着爬上床的时候,乔谅迷蒙中把眼睛睁开一个缝隙,皱眉不耐地侧过脸望了他一眼。   嘴唇似乎张合了下,喊出一个无声的两字名字。   邵修友和乔谅用的是同一个味道的沐浴露。   乔谅似乎闻到一点味道,蹙眉朝他靠近。   邵修友把他搂紧,按在怀里拍了拍背,黑发垂落交融在一起。他闭上眼,把下颌抵在乔谅的头顶蹭了蹭。   不受控制地在想。   现在,乔谅把他当做谁?   他的那位前男友。   乔谅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忘记要发消息的人。   不符合乔谅尺码的睡衣主人。   迷迷糊糊看着他,喊出的名字。   这些,是不是同一个人?   *   乔谅去宸川试唱之后,后续的流程和交涉就一直是由工作室里的经纪人负责。   经纪人在今天通知他,试唱曲已经审核通过,可以正式签约。   乔谅坐在办公室,窗外的雨幕晦暗被落地窗切割。国庆假期已经过去,世界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雨也没有停歇。   降温严重,乔谅甚至穿上了毛衣。   风衣底下是黑色贴身毛衣打底,价值不菲的银色项链挂在脖颈上,简单的穿着打扮,处处透出精致感。   乔谅惯来的风格是简洁但不简单。   经纪人站在室内,有些语塞地看着乔谅。   左边,双子中的黑发哥哥在提着茶壶给乔谅添茶,面无表情,言简意赅:“队长喝茶。”   后面,白发弟弟在给乔谅捏肩捶背。高大的少年攥着拳头小心翼翼地锤着,“队长,这个力度怎么样?”   经纪人:“……”   太奇怪了。   什么情况。   这种场面无论怎么看都太奇怪了吧?? 第073章 又动手了哥   在经纪人的陪同下,乔谅再次来到宸川大厦。和对方的对接人员接洽谈妥条约,进行正式的签约,整体流程下来不超半小时。   他们从会议室走出。光线穿透百叶窗的间隙,柔和地将一串细缝的光亮投影在乔谅的脸上。   黑发黑眸的青年眉眼疏冷,回头瞥向秘书,微微低头,那点泪痣更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秘书心脏都忍不住跳动了下。   ……他下眼睫毛也好长。   乔谅认真看她,轻声道:“就送到这里吧,今天麻烦了。”   秘书觉得这位乔先生比荧幕中还要好看得多,但似乎没有网传的怪脾气。   她上前一步正准备为乔谅按下电梯,手机却临时收到消息。   她检查了下,有些诧异,带着歉意拦下准备离开的乔谅,“抱歉,乔先生。江董希望和您见一面。”   乔谅戴墨镜的手一顿,“江柏川?”   秘书面带歉意地点头。   经纪人皱眉,她眉眼中流露出警惕,“只是宣传曲合作而已,没必要吧。”   乔谅看了眼秘书,把墨镜架上鼻梁,“没关系。”   秘书松了口气,对他颔首示意:“感谢您的理解。”   江柏川是宸川刚回国的年轻董事。虽然年轻、脾气也很好,总很愿意和员工们称兄道弟,但说实话,他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她率先进入电梯,为乔谅按下通向顶层的按钮,经纪人则对乔谅道:“我在楼下的休息间等你。”   乔谅颔首:“辛苦了。”   顶层电梯一打开,乔谅首先看到的,就是等待在门外沙发上的一个瘦削青年。   冲锋外套敞开,里面是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鸭舌帽和墨镜底下的脸孔戴着口罩,隐约带些没什么劲儿的懒。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看到有人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抬头的意思。   直到那双鞋在他面前停下,一阵凛冽如同冰雪的味道清晰地靠近。   孟烬抬起头,看到他最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乔谅正低着头,目光穿透墨镜落在他的身上。   “……”   孟烬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受公司要求,他对乔谅的观察简直无微不至。从他发的每一张照片,到每一段文字,甚至包括标点、分段。   孟烬很难不觉得,现在他才是全世界最了解乔谅的人。   尽管是用这样的视线。   仿佛躲在暗处的学人精,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看过乔谅发的所有微博,分析过乔谅拍照的所有角度、所有言语。孟烬对这种状态厌恶不已,但也很难不说,乔谅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尤其是结合评论区的话一起看,很轻易地就能猜测出乔谅在发布那些优越生活照的时候正在遭遇什么问题。   强大,冷酷,坚定。   他从一开始的被迫研究,已经不受控制地转变到了主动探索的过程。   现在再看到乔谅本尊,他会有难以言喻的耻辱和自卑,以及无法形容的兴奋。杂糅在一起,让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乔谅的眼睛。   乔谅似乎已经认出了他。   孟烬更无法言语,自始至终地恹恹垂着眼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模仿被视奸。   替身和正主的迎面相撞对冲,正主也很难不对他产生厌恶。   事实上,乔谅也的确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审视刻薄的眼神,倦淡缓慢地在他的脸上剐过。没有什么情绪,却轻易让人脸皮火辣。   “嘀——”   他们对视的短短几秒钟,秘书已经用权限卡刷开了顶层的大门,“乔先生,请进。”   乔谅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然后走了进去。   孟烬在乔谅动身离开的后一秒才抬起头,鸭舌帽底下深灰色的眼睛朝乔谅的背影看去。   秘书独自带乔谅走进去,室内又是一扇巨大落地窗,乔谅驻足,看到薄言和江柏川。   这对旧日的朋友分别坐在茶几两边,光从背后打落,恰好落在他们的脚边,形成了无比清晰的分割线。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没有和乔谅接触的机会。有时候我觉得很可笑,你渴望一个打破规则离开轨道的机会。而乔谅就这么凑巧地被我送到了你的跟前。”   “过了这么久,我没想到你还在因为当时的事情生气。”薄言无奈,“说到底,乔谅也没有承认过和你的关系不是吗?你却还是固执地认为,我是介入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哈哈,你不是吗?”江柏川笑眯眯地撑着脸颊,一张英俊的脸,和灰蓝色的眼珠,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气派的友善,“我本来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贱,现在我知道了。”   “原来你本来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货色。你的基因只有一半来自你母亲,还有一半,来自那个只配讨好你母亲的贱货第三者父亲。”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柏川当然把薄言的生父调查了个底朝天。对薄言的身世捅刀真是捅得毫不费力。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子继父业。”   话语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乔谅听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   薄言敲击膝盖的频率加快,他恐怕长大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受这方面的羞辱。   乔谅眼皮微抬,乜斜着他那张仍然保持微笑的脸,轻蔑冷哂。   他的青少年时期过着那样耻辱的生活,被束缚在框架里长成父母期待的完美绅士。   在轨道上坚持太久,渴望一次越轨的生活。他以为是自己主动选择冲破了束缚释放自己,但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基因上的必然。   直到乔谅的脚步声渐进,他们的话音才忽然顿住,一致地扭头看向乔谅。   江柏川率先站起身,“小乔!”他脸上热情洋溢,仿佛和薄言的对峙从未存在过,敞开怀抱,“朋友,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乔谅:“说事,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和你无意义的寒暄。”   江柏川被拒绝,也只是笑眯眯地把手放下,对后面的秘书抬了下头。   秘书把刚听到的话都咽进肚子里,顺从地躬身,转身离开,把门关上。   “咔哒——”   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薄言的脾气很好,似乎刚刚从没听到江柏川那一番羞辱的话,他微笑望着乔谅:“小乔,上次在医院本来想和你好好聊天的,可惜你的朋友有些太过粗鲁了。”   他的脸上青紫的挂彩正是拜沉阳所赐。   男人两腿交叠坐在神色沙发上,长相英俊却苍白,像个暗夜中行走的吸血鬼,脸上有些伤口,被创口贴遮盖住。伤痕累累的样子带着疲态,也无损他的优雅。   乔谅手插在手袋里看着他。   得到乔谅一次长久的注视是很难的,薄言一直都在被乔谅忽视。   自从分手之后,他再也没有被乔谅真正看在眼里过。再多肮脏不入流的手段,都没有让乔谅回头看他一眼,仿佛他的权势钱财都毫无用处,仿佛他本身也毫无价值。   他的逼迫手段,乔谅只是置之不理。   从头到尾,被乔谅放置在一边自生自灭。   以至于,忽然被乔谅关注到,他的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薄言微笑道:“真怀念。我们三个这样聚在一起,让我想起了大学的美好生活。”   乔谅款步走近。   江柏川眨了下眼睛,手肘撑在沙发上,“薄言和孟烬今天是来和我们谈宣传曲的。”   乔谅:“嗯?”   江柏川:“薄言的主张是,希望由CN筹备企划,再出一首宣传曲,由孟烬演唱。”   乔谅声音平淡:“是吗。”   他已经走到薄言面前。   薄言仰起头看他。   乔谅的一张脸清朗至极,背对着极其盛烈的阳光看着他。灰雾笼罩他的脸孔,变得模糊起来。   他手指微妙,而稍显古怪地,轻攥了下。   乔谅:“一次又一次,看来上次CN股份流失没有让你吃到教训。也是,那点威胁根本也伤不到你的筋骨。”   薄言微笑:“可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如果小乔觉得不痛快,完全可以早些来找我谈谈,不是吗?这样我们之间的隔阂也就会少很多,误会也不会再出现。”   乔谅:“我的耐心有限。”   薄言轻叹一声,“我的时间也不多。”   乔谅:“怎么,想听我求你让你收手?”   薄言疑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他表情和眼神都无比真挚。尽管脸上有着伤口,也依然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充满好感。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结束得有些仓促。我需要一些解释,一些补偿。”   江柏川忍不住拍着大腿笑起来,插嘴道,“和第三者之间怎么会有什么感情可言啊。真搞笑。”   薄言:“我是第三者吗?”   乔谅眯眼看他。   薄言说:“你说过的吧。说我比江柏川宽容豁达,说我比他有用,说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   江柏川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反而更开朗地笑出声来。   “可是小乔也和我说,比起薄言那种心理阴暗的脏东西,还是更喜欢性格开朗人缘也好的我。”   空气中寂静下来。   乔谅扯了下嘴角。是啊,他就是两头骗,那怎么了。   这种人,他肯说好话都得过一遍心里的难关,这两人都是相差无几臭味相投的恶心的人,就该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不是吗?   被感情玩得神魂颠倒的上等人,全部都是废物的酒囊饭袋。权势落在他们的手里真是可惜。   他看着薄言的脸,墨镜下眯起的眼眸看不清晰,似乎被光照到,绽起微微的熠亮。   乔谅总是适合居高临下看人的。   他的傲气从骨头缝隙和每一根睫毛里透出来。   他看不起眼前的人,虚伪攀附别人的权利又带着蔑视,不知道自己无情轻蔑的视线都会让别人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薄言的心情就是这样。   一边觉得乔谅不具备俯视他的资本,也渴望将乔谅从高塔上拉下来;一边又觉得,现在这幅表情才更适合乔谅。   他说:“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公平的竞争。孟烬输给你,我也毫无怨言。这样的良性竞争很有意思,是我们双方的一种促进和交流,你不觉得吗?”   他又说:“当然,你如果觉得不适,要我收手,也只需要和我说一句就好。”   公平?   乔谅轻嗤。   好像背地里那些包围他的舆论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乔谅摘掉墨镜。   他的手漂亮,指甲修剪干净,疏朗骨骼线条清晰。   那双眼睛也好看,阳光让睫毛有了蛾翅般的颜色,泪痣像一滴挂在蛛丝上的露水。   冰冷的墨镜腿抵在薄言的下颌,挑着他的下巴左右挪动,低声问:“疼吗?”   薄言呼吸急促了下,显然理解为乔谅的示好。   他心底有了微妙的惬意和失望,尤其是在江柏川的目光从背后投射过来的时候,惬意感则越发加剧。   这些情绪,让他不再在意乔谅略显轻佻的动作。   “你的朋友有些太粗鲁了。”薄言轻声道。   江柏川啧了声:“小乔——”   “真抱歉,他是为我出头。但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还是不应该。我应该为他对你的粗鲁道歉。”   乔谅微眯着眼,轻声笑起来。   “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   落地窗下光亮大盛,连云层流动的影子都无比清晰。   乔谅的脸上侧边映着一层光晕,让他矜贵脸孔显得神圣极了,发丝的吹动都仿佛有自己的规律。   黑发黑眸的青年头颅略低,黑眼珠里像藏着一口冰冷不见底的深潭。   嘴角勾翘的一点笑意微妙,恶劣戏谑,不像好人。   薄言站起身。   却被乔谅用力一下按了回去。   乔谅手里的墨镜随手扔到一边,轻言细语,“那你也应该知道。”   他毫无征兆地后退半步,抬腿。   “砰——!”   狠狠踹到薄言的下腹。   巨响和江柏川的愕然中,沙发都在大力移位。   薄言捂住胸口猛栽在沙发上,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连背部都撕裂般的疼痛。   他急喘,额角青筋暴起,像虾米一样躬身,疼痛让他的脸孔浮上一层红色,喉咙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连俊雅温柔的样子都快维持不下去,怒气迅速点燃他的眉眼,“乔谅!”   乔谅眉眼清寒,发丝晃动回归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是分开太久,让你忘了。”   他说。   “我比我的朋友还要粗鲁。”   暴力会让薄言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屈辱。毕竟他的年少时期,正是从这样扭曲的暴力和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长大的。   高层风大,绿植的影子在风中闪烁摇曳着落在薄言的腿边。他耳朵里都发出细微长鸣,空空地发热。   “我们悉心栽培你,养育你,是为了得到一个能力出众的继承人。”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有我和你母亲那样优秀的基因,你竟然还会输给别人。耻辱,奇耻大辱!”   当薄言落后的时候,家里的白石庭院是他的刑场,所有佣人都会奉命站在一旁。观看他父亲对他,一个金字塔尖端的话事人对待一个贵公子的训诫。   鞭子是马术鞭。硬挺漆黑,一下下抽在他的身上。剧痛如同雷霆闪电,上一轮剧痛尚未缓解,下一轮又重新开始。   比起痛,更令他愤怒的是那些怜悯不忍又或者看好戏的眼神,那些眼神让他面门火热麻木,抬不起头。   事实上有时候薄言是可以考第一的,他在有意挑衅父母的管教。   凭什么上位者可以对下位者行刑,凭什么这样的权利无处不在。   浑身紧绷抽痛着,江柏川悠哉坐在一边,发出不忍的声音:“哎呀哎呀……”   薄言急促地喘息,一双温驯的眼眸抬起直勾勾盯着江柏川看,厌恶和怒气翻涌着,然后才转向乔谅。   他平缓自己的呼吸,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让你感到侮辱,明明可以好好地和我说。”   乔谅没有在生气,甚至没觉得受辱。   世界的规则就是大鱼吃小鱼,只有他哥那种蠢货,才在希冀不可能出现的平等。   规则就是薄言可以对他出手,因为他更有权利。   规则也是乔谅可以对他动手,因为他无所畏惧。   乔谅经常有在健身,力气的确很大。   乔谅俯视他,岁月静好的清冷感在他身上流淌。这是一张何其适合一见钟情的脸,很少有人能窥探他皮囊下的恶劣和残忍。   他回敬,“其实你如果觉得不适,要我收手,也只需要和我说一句就好。”   你看。权利的欺压一旦开始,喊停的权利永远不在落后的人手中。   薄言紧盯着他,呼吸都夹杂痛苦,怒火瞬间就燃烧起。   也是。   乔谅要是肯服软,那就不是乔谅了。   他微微咬着牙,笑了声,总觉得骨头都被乔谅一脚踩得嘎吱作响,像废铜烂铁在交错发出响动。   “小乔,还是收敛一点。”   江柏川幸灾乐祸地说。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他刚刚让秘书离开,现在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会是一场无人问津的秘密。   薄言从剧烈的痛苦中渐渐缓神,他道:“几年不见,你好像还在往后退步。沉阳对我动手,是他有我父亲的助力能让我掣肘,而你——”   他的下巴蓦地被微冷的手握住。   那只透着冷意骨节分明的手,刚碰到他的下巴,就让薄言怔住,话音也随着戛然而止。他还没从温度中回过神,就感觉到乔谅力度收紧。   刹那,迎着乔谅那张帅得惊人的脸,和微眯着冰冷的眼神,刺骨的冷刺骨的痛,逼得薄言仰起头发出艰涩的喘息,脖颈的筋都用力梗动起来。   伴随剧痛而来的是一声清晰无比的——   “咔”。   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有多平静,与之相对的是薄言几乎快冲出胸口的一声尖锐痛呼。   他骨头错位,被乔谅卸了下来。   “抱歉,但是你一直在说我不想听的话,也在耽误我的时间,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你。”   乔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泪痣清冷睫毛纤长,目光幽邃而平静。   “只能暂时请你闭嘴。好吗?薄言。”   他的声音清冷,音色让人想起漆黑的洞穴。   人在洞穴居住,日复一日聆听泠泠清泉的声音陷入幽深,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造访的孤独。   薄言深呼吸两口气,惊人的痛意让他感受到等量的耻辱,伴随耻辱的还有一种强烈的报复欲,和怪异的热烈。   乔谅也不是完全对他无动于衷的啊。   他还在生气。   哈。   他被掐得太疼了,骨头疼、肉也疼,却没动。强忍钻心的剧痛不断吞咽涎水,直勾勾注视着乔谅。   江柏川在旁旁观,那声清脆的声音都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幻痛地摸了下下巴。   几年不见,现在的乔谅已经不是以前的乔谅了。   以前乔谅还会冷脸虚与委蛇,忍着厌恶和不耐眉目深沉地和他们对话。   现在比起过去已经失去了不少耐心。   他是很乐于看薄言吃苦头的,哈,笑死,这个贱货怎么可以活得这么痛快?   他们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也的确臭味相投,但很多时候,江柏川心里还是会觉得薄言比起他,更让人作呕。   那些好玩又没劲的狩猎游戏,江柏川充当帮助的角色,好歹真的给了切实的利益开阔了他们的视野,薄言却充当安慰和撺掇的角色,一点点加深他们的执念,欣赏别人看向他那样信任的眼神……   薄言目光凿在乔谅的身上,眼皮痉挛。在剧痛中喉结滚动,发出轻微沙哑的笑声。   乔谅对薄言这种人很熟悉。   践踏别人人格和尊严的人,往往无法忍受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也被践踏。   他松开手,拿桌面的纸巾仔细擦手,平淡不耐的嫌恶意味像是要从黑眸中流淌出来。   然后他才看向一遍的江柏川,“你又要说什么?快一点。”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啧了声,“十分钟内说完。”   江柏川笑嘻嘻地:“薄言晾着不管了?”   乔谅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五分钟。”   江柏川“唉唉”两声,“搞什么,一点叙旧的时间也不给吗?”   他步入正题道:“你既然接了我们公司的合约,应该也对我们有所了解。知道《未来online》会具备多大体量的热度,我们预计在今年十一月正式发布。现在所有美工运营宣发都已经全部就绪,但是在这仅剩的一个月不到时间里,我们还有一个配音未能就位——准确来说不是未能就位,而是一直没能找到我们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最后都没能找到那个合适的人选,那么现役的配音就会被端上桌。   只是江柏川认为,这并不完美。   事实上觉得不完美的也不只是江柏川。   游戏内测共三轮,配音也更换了许多次,但有不少受邀的玩家都觉得缺少一点味道。   乔谅挑眉。   江柏川说:“盘桓在烈焰残垣中的毒蛇,反派希尔斯。你的试唱片段文件上传在内部群后,我转发给了文案组,我们一致认为你的声音十分符合我们的配音要求。”他摆出认真的态度,一张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也变得正经,“乔谅,你知道,我很少对谁有什么请求。”   宣传曲试唱邀请了乔谅。江柏川当时觉得忧心的一点是,他个人认为这个宣传曲和乔谅的音色不算百分百匹配。   乔谅的声音悦耳,众人皆知,但他的声音向来清冷缺乏欲望。希尔斯的声音却野心勃勃。   然而试唱曲中,乔谅的表现惊人的好。   当天试唱完毕,录音棚的老师就给了配音组反馈,认为乔谅甚至比他们大价钱邀请的某大牌歌手还要合适。   一经上传到内部群后,不少人都纷纷向项目经理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大家对这款游戏都抱有热诚的希望,正因此请求才能一层层地传递上报。   乔谅:“所以?”   江柏川:“我对《未来online》投入了很多心血。哪怕在国外的时候,都一刻不停地关注这款游戏的制作进度。”   江柏川是个游戏人间的草包——这是大多数人对他的刻板印象。   他家境显赫,私生子众多,现在最受父母器重的是他一个私生子哥哥。   薄言能把江柏川从国内驱逐出去,甚至让他呆在国外好几年,都是借了他家庭关系混乱的势。   像江柏川这样的家境,不努力似乎也无所谓。光待着不动,都会每天入账数十万的分红,这笔钱是很爽的,满足江柏川的一切需求。   一切需求都满足——但唯一没有得到的就是地位。   江柏川渴望证明自己。   室内窗明几净,江柏川看着乔谅,把背后的薄言完全当做不值一提的背景。   “朋友,我希望它十全十美。如果你愿意帮我一把,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都会同意。”   乔谅:“你觉得自己很有诚意吗?”   江柏川:“我说过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同意。这的确就是我的诚意。毕竟比起金钱、房子车子、又或者具体的资源,我觉得还是承诺和人情更有重量。”   这已经超过一个配音的价值了。   里面除了利益,还包含江柏川对乔谅的信心——他总是很有叫人发疯的本事。   无论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还是他的粉丝。乔谅可以帮助他把游戏热度往上推出一个新的高度,这个承诺是相对平等的。   乔谅依然坐在沙发上。   他坐姿松散,后靠在皮质沙发上,一身风衣材质略硬挺,浑身上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很硬的骨气。   他是挺拔的竹子,高原的冰棱。有高傲的,不堪摧折的傲然骨气,既不会被权贵碾压失去尊严,自身应该也不屑借助权利去碾压谁。   乔谅看向薄言。   薄言强忍剧痛把下颌复位。眉心一抖,吸气,笑声都抖动着透出一种阴狠,苍白皮肤上浮现一层冷汗。   他轻叹着从喉咙里发出喘息,像是疲惫到了极致,看着乔谅的目光却仍然是湿润温柔的。   他的呼吸还不平稳,每一个字咬合都带来痛意,声音也沙哑着,“这样你就开心了?”   乔谅挑眉,“不,这样怎么够。”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   我还是更喜欢击溃你这种人全部的自尊。   不是高高在上吗。   不是致力于给乔谅添堵,用恶心的手段逼乔谅去见他吗?   薄言这样的人,就应该迎接全面失权的结局,他的人生没有过爱,以后也不会再有权利。   是,他很厉害。是不得了的什么财经报分析师,有名望也有实力。可是那又如何。失权的意思,就是他纵然拥有一切,却只能匍匐着跪下来,以卑微的忠心博取注意。   乔谅站起身,“五分钟到了。”   他的视线瞥过江柏川放在桌面的手机,眉压眼地微挑了下,冷淡的利目在微侧的角度容纳了阳光。那光也照不进他的眼睛。   “我先走了。”   江柏川会意,挑动眉梢,拿起手机。   沉阳手里得到季家旗下地产公司之一,目前在竞标东区开发计划。   这是沉阳究竟能否入薄言父亲眼的重要竞标合作,也是他们兄弟之间摆在明面上的第一次竞争。   输给自己讨厌且看不起的人,对薄言来说是折辱;除去受辱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如果输给沉阳,他母亲对他的失望才具备实权性。   【这一把,我要沉阳赢。】   【另外,下次直接把薄言绑到我面前,会显得你比较有诚意。】 第074章 又孩子了哥   薄言绝对是乔谅交往的对象里面最会怨恨的。   他出身高贵性格扭曲,温柔是身上比鬼还重的怨恨的遮羞布。擅长报复和阴暗爬行,针对乔谅的数次行动,说不上对乔谅有多么惨重的打击和影响,但无不证明了他的作风——碍事。   擅长给别人添堵的一个狗东西。   对待别人他的手段的确足够阴狠。当前薄言的处境在动荡中维持平稳,是因为那些心怀不轨的旁支都被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威慑过。   但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对待乔谅的方式一直都在违背他的准则。   他不断地吸引乔谅的注意力,无论是厌恶的、嫌弃的、烦躁的视线,他都会笑纳,无论是让他感觉到疼痛还是愤怒,他都无所谓,似乎只有乔谅的忽视会让他感到焦躁。   他坐在阳光明朗的办公室,被温暖的光亮照在腿部。   薄言额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润潮湿黏在脸上,英俊又带着伤痕的脸仰起,腹腔呼吸时都还带着痛意。   乔谅那一脚踹得太狠了。   他有些狼狈地仰头靠在皮质冰冷的沙发面上,手指紧扣在扶手上,手背青筋鼓起跳动着。   情绪是在不断递增的,怨恨愤怒羞恼,渐渐演变成一种晦涩的亢奋。   几乎在他的颅内点起一场火,明亮的灼烧意味让他感到无法忽视的痛意,这痛意却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江柏川把手机屏幕关掉,抬头看着他,灰蓝色眼珠满意地在薄言脸上的痛楚和忍耐意味逡巡,在薄言嘴角微弱的笑弧定住。   他脸上明朗的笑意消退,而后才站起身,黑发晃动下,发间的耳钉明显。   “好了,带着你的人走吧,我现在可没工夫招呼你。”   薄言淡褐色的眼珠转动看他,嘴角轻扯,微笑起来:“乔谅要你帮沉阳一把。”   江柏川挑眉,“无论是出于我和他的旧情、我对你的厌烦,还是这次给出的承诺,我都会这么做的。”   薄言轻笑了声。   但把一个人捧到不属于他的高度的下场,他们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与此同时,刚离开办公室的乔谅再一次看到孟烬的背影。   对应的,孟烬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乔谅的脚步声似乎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孟烬耳朵不自觉地竖起。   一声一声,像专门叩着心跳声走动,间距和步伐的频率,都带动着心神的摇曳。   他视线中划过一片大衣的衣角,然后才是一阵微冷的好闻的风。   乔谅的视线这一次没有在对方身上有片刻停留,而是径直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位。   顶层的办公室有专属电梯,非紧急情况会自动调回这一层。   乔谅才刚按下去,门就向他打开,他在转身按楼层的时候,孟烬才抬头,眼睛从帽檐底下小心看了他一眼。   “嘀——”   电梯门关上。   乔谅的墨镜不见了。那双凛冽清澈的眼睛,淡泊地看着一边,漂亮的弧度微微翘起。   真的好难想象。   一个人怎么可以好看到乔谅这种程度……   长成这样,根本没有人质疑过乔谅整容。甚至孟烬还有在论坛看到过乔谅以前的同学,po出过他少年时期的照片。   穿着千篇一律的蓝色校服,站在讲台边擦黑板,又或者捏着一卷书靠在窗台,再或者趴在桌上侧过半张脸睡觉……   姿态懒散,又轻松。在略带些蓝调和噪点的旧照片里,也轻易让人清楚这人可怕的吸引力。   还有他们附带的评价。   【帅得无人不爱,而且虽然是自己不带手机的学神,但游戏打得很溜,属于是男生哭天喊地叫爹求带的类型。[乔谅网吧耳机电竞大神感照]】   【过了这么多年都忘不了的一幕:从乔谅教室路过,看到有个女生蹦跶着够不着黑板最顶上的字,刚进教室的乔谅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她的黑板擦接过来自己擦了,,沉默寡言但人好,那时候就感觉乔谅性格真的不错的,和乔谅待在一个班简直是我们当时男女一致的梦想。[乔谅单手插兜擦黑板照]】   【还有那时候乔谅班上好像有个混混吧,和乔谅关系特别糟糕,有天混混被揍了,乔谅还很关心地在问他的情况呢。[乔谅皱眉关切的眼神照]】   那些照片,孟烬一张张地划过保存,反复地看,那些话和他完全无法解除的过去,孟烬也全部截图保存。   明明有那么多流出的照片,但其实很少有人发现乔谅和沉阳那时候就认识。因为有乔谅出现的照片里,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影子。   人的视线也永远只能落在乔谅的身上,注视乔谅仰望乔谅,为乔谅而心脏砰砰跳,几乎是一种必然。   孟烬盯着已经完全关闭的电梯门,注视一旁的电子屏数字缓慢下降,手放在膝盖上握紧。   不久后,背后的门“嘀”声响动。   感应门从内部感应权限打开。   孟烬抬起头,看到单手搭着大衣的薄言,这位性格温柔儒雅的高管看向他的时候视线一直冷淡。   孟烬回过神,站起身,两手插兜,颓丧没劲的厌世感又回归他的身上。   *   乔谅出门之后就被秘书迎接,签了保密协议。随后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了江柏川发来的文档PDF版本。   包含反派希尔斯和所有相关剧情的文本,以及一部分的三视图的图片文档,及部分可触发cg。   希尔斯是一条黑色巨蟒。   拥有黑发金眸、血红的瞳孔与光线下极有质感的墨绿鳞片。美丽高贵的外表,和未来世界被实验异化的身世背景,是他身为反派的时髦性。   乔谅坐在后座低头阅读,前面驾驶座是白毛的应灏。他一头白发凌乱,穿着黑绿色的冲锋衣哼着歌,音调都平在一个调子上,阴郁得让人很难察觉到他其实心情不错。   “你今天看到我和哥怎么是那种表情?”他问。   经纪人:“……你自己觉得呢?”   应灏的眼睛很有特色,双眼皮褶皱略浅,微耷眼皮的时候像单眼皮。视线很阴沉幽寂。   经纪人其实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总觉得是男鬼化身,和他哥哥一样,被他多盯着看两眼,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应灏扫了一眼在后座坐着低头看手机的乔谅。   他和应湛也不是毫无道理就开始给乔谅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的,完全是因为他们的父亲。   不知道乔谅和父亲是什么关系。   父亲像每天通过他们两个来询问乔谅的情况,甚至用委婉的语气提醒他们:乔谅压力很大,既然他们和乔谅待在一处,就要对乔谅多照顾些。   应灏抓了两下头发,觉得自己像个摄像头兼男仆,而乔谅才是父亲的孩子。   他开车经过前面的水坑,车速平缓,水花溅起一些,在阳光下显得晶亮。   灌木丛被浇灌得淋漓鲜亮,而楼上的阳台窗明几净,窗外的棱格装防盗窗的光亮落在季疏礼的书桌上。   桌面上有几枚树叶的标本摆件,以及一部分整齐摆放的书籍。一旁的小房间里则布置得简洁许多。   这是他的心理辅导室。   现在季疏礼在耐心地倾听自己学生的烦恼。   青年的年纪和阅历让他有稳重成熟的魅力,一双隐藏在镜片下的偏金色眼睛温和静谧。在对待学生的时候,他会收敛起会让人感到不适的强势,更多地表达自己的亲和力。   哪怕他现在面对的人是自己珍视的可怜孩子的前男友。   季疏礼:“所以。现在你朋友的哥哥,因为这段关系而对你抱有敌意。”   邵乐面无表情,垂着眼睛说:“是的。”   他其实有些尴尬。   来找乔谅传闻中的白月光来咨询这种问题,也让他觉得很荒谬。   但是不少同学都说很值,邵乐也是被自己的几个朋友推着来的。   但别人也就算了。   季疏礼是见过他,也是认识他的。   邵乐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现在的遭遇全盘托出,于是他把故事情节改动得乱七八糟再说出来。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季疏礼注视他。   简短的几句话已经足够他分析:眼前的金发男生显然具备高道德、边界感和自省的特性,但仍然无法摆脱情感的束缚,简而言之,是一个正常人。   季疏礼轻声询问:“你的朋友接下来有怎样的想法?”   邵乐:“大概……不会做什么吧。但是心里想着什么就不一定了。哎算了,我后面还有事,我先走了!”   季疏礼低头放下手里的本子,体贴道:“没关系,如果是转述,无论是你的描述,还是我的判断都会有失误。”   他的确有着师长一般的宽厚,语气也不疾不徐。   “但你可以替我转告他:当他担任不同角色的时候,会为不同的困境焦虑着,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邵乐转身的脚步微微放缓。   “做男友的时候,出于男友身份会滋生占有欲,渴望得到更多的爱和关注度,对这段恋情的‘旁观者’有排斥的心理。”   “但当身份发生转变,真切意识到这种失去、旁观、无法参与,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资源开始向他人倾斜,就会开始焦虑。因为此刻,他已经变成了‘旁观者’。”   邵乐转头看他。   季疏礼的侧脸挺拔英俊,穿着一件高领的毛衣,外套搭在椅背,单手搭在桌面,视线儒雅温和不具备攻击力。   “在这时候,他需要保持本心、不要逃避交流。”   声音低沉醇厚,年龄阅历,让他充满让人信任的亲和力。   “也要提防。”   邵乐单手攥着门把手,下意识地问:“提防什么?”   “提防那些他曾经目睹过且为之困扰的‘旁观者’恶习,也极容易因为角色的改变而被本人无意识模仿。”   “……好的,谢谢。”邵乐脖颈的纹身抽动了下,回过神离开的时候被季疏礼关上了门。   外面是一段走廊,邵乐低头,一双琥珀色眼珠瞳孔缩小发怔抖动,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   老天。   季疏礼是在提醒他不要去破坏感情当小三吗?   是这个意思吗?   邵乐自以为自己已经把故事改得乱七八糟了,甚至几个人的性格描述也和现实完全不同,和季疏礼说之前,他还和朋友排练了一遍。   朋友说:“完全听不出来……”   但是这种遮掩在季疏礼面前毫无作用。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是怎么看出邵乐想当小三的!!   邵乐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   人面对心理疏导的态度大概能被分成两类,一类是觉得太好了心理医生一眼看出他在纠结什么,完全是知己。   另一类则是感到被窥探、很可怕。   邵乐此刻完全是后者。   注视邵乐离开,房门合上之后。   季疏礼靠在椅背上,远程遥控,把门外的“欢迎咨询”提示调整为“老师已外出,请稍等片刻”。   就算故事情节有改变,讲述者的倾向却无法更改。   编造虚假的故事,实际上希望得到真实的认可,这是人的逃避型本能与求真性带来的结果。   季疏礼却鲜少有这样的烦恼,他几乎从不逃避什么。   他拿过手机,屏幕中乔谅发送的消息还停留在数天之前。男人清瘦的手指在手机侧壁上摩挲片刻,英挺硬朗眉眼垂下,感到些许困惑。   季疏礼不太擅长应对现在的情况,也很难从这些只言片语分析乔谅的心情。   乔谅是觉得他喜欢同性的事情,会让有些厌同的季疏礼疏远他、讨厌他吗?   如果是家里的两个东西,季疏礼大概会。   但是那是乔谅。   他应该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让乔谅相信他其实并不算太介意。   季疏礼不解地抿直唇线微叹,垂眸,从聊天界面退反回去。   他的壁纸如果让刚离开的邵乐看到,一定会觉得无比熟悉。   这正是乔谅曾经在邵乐追问的时候拿过手机往下盖,没有让他看的那一张。   小城灰扑扑的杂物店、高大的榕树和把水泥地挤出裂痕的树根、板凳、小土狗……   还有单脚撑地,扶着自行车把手,侧目看过来,脸孔青涩帅气,还带有些不耐和愕然的乔谅。   这张照片出自季疏礼之手。   回忆起过去,季疏礼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男人摘下眼镜,注视壁纸上乔谅的脸孔,眼神带有些和蔼的温情。   目光再落向紧跟在乔谅后面,被截图裁掉的半只手。   季疏礼记得,那是乔谅的哥哥。当时骑车赶在乔谅后面,发出一连串的铃声。   季疏礼很同情这两个孩子,他曾经向乔容提过,想将乔谅收养在季家。   乔容说他会去问问乔谅的意见,但季疏礼再也没有得到后文。   他主动去问乔谅的时候,乔谅直说他从未从哥哥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   季疏礼道:“他不应该阻止你奔向更好的生活。”   那时候也是这样好的阳光。   小城里的办公桌有些古旧的划痕,季疏礼坐在藤编的座椅,握着乔谅有些冰冷的手。   乔谅目光有些淡泊地注视着被季疏礼放在阳台的绿植,叶子在阳光下舒展着。   心道那可不一定。   哥哥之所以会不转述给乔谅,大概是他真的很清楚乔谅是个虚荣的人。   他不会拒绝这种好事。而一旦乔谅过得更好,就会立刻抛下他,再也不搭理。   这不是什么很难想象的事情吧?   当一个对金钱有剧烈渴望,且穷惯了的穷酸鬼梦想成真,他会畏惧和排斥一切会破坏他现在处境的不稳定因素。   当乔谅拥有了一个极有名望的父亲和显赫的地位,一个完美的家庭,又怎么还会再分出心神来关注这个没用的哥哥。   只怕乔容那时候跋山涉水,提着一麻袋的特产,辛辛苦苦转乘数趟脏兮兮大巴赶来看他,都只会被恶毒阴暗的乔谅赶出去说不认识。   不仅会说不认识,让乔容受到嘲笑丢尽颜面,还会……   乔谅身形挺拔清冷,他懒洋洋地盯着阳光、和阳光下的灰尘,略带恶劣地在心里为自己的想象做出坏极了的补充。   还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做招人讨厌的恶毒炮灰一样的事情。   他还要掩人耳目背地见乔容一面。   在乔容充满希望的眼神和呼唤里,讥诮说他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用厌恶和鄙夷的目光看他,再甩两把钞票在哥哥的头上胸口,看漫天五花肉一样的红色洋洋洒洒地飞起来。   乔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和电视剧里一样吗?会不会暴怒失望质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   到时候如果乔容可怜兮兮地求他两句,掉几滴眼泪,说不定乔谅才会勉强对他温柔一点。   乔谅扯了下嘴角,隐下心底的讥诮意味,用一种迟疑的不敢确认的,仿佛被惊喜冲昏头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季疏礼,轻声问:“真的可以吗?”   穿着校服的男生低着头,身材高挑颀长,只是略有些瘦削。   清爽碎短的黑发落在眉眼,一张脸白皙清瘦,带着一种脆弱又坚韧的茫然。   如果不是出生在这里,遭遇这些事情,乔谅明明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季疏礼总是对乔谅感到这样的不忍和无奈,人的命运总是充满不确定性,人的降生也毫无规律。   他甚至很愿意用自己家里那两个叛逆的蠢小子,来换乔谅来到他的身边。   这简直是他命定的好孩子。   天生就应该留在他的身边,被他照顾、被他关注、被他教养。   他会给乔谅他想拥有的一切,满足乔谅所有的欲望。   乔谅对他憧憬过的一切——“带落地窗和棕咖色沙发,需要搬动木质楼梯才能取到最上层书籍的巨大书屋”、“一个漂亮的,有光亮的,不会漏雨和全是噪音的琴房”……等等,都会被他轻易地实现。   季疏礼可以是乔谅的老师、父亲、朋友、心理导师,也可以是他的神仙教母和阿拉丁神灯。   在他看来,这个孩子的许愿真的是好可爱。   乔谅的愿望都这样好实现,以至于季疏礼不得不用一种柔软至极的视线注视他,也不得不面带微笑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他有一个机会,乔谅真的可以成为他的孩子。   他会把乔谅带离现在的糟糕环境,他可以给乔谅一切他向往的生活,也能够满足乔谅对未知世界的全部疑问。   于是,在看到这个孩子对他迈出试探性想靠近的步伐时,他心底只感到温暖的喟叹,那大概是愿望即将实现的前兆。   他握着乔谅的手,以充满关怀和和蔼的目光看着他。   “当然。”男性声音温柔醇厚,镜片下的目光带着肯定地说。   “只要你一个点头,老师立刻可以带你转学。”   “接下来我会去到A国,在那里采风。你会喜欢那里的,那就和你描述的理想国一模一样。我会为你准备那边的入学资格和考试,你可以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的世界。”   看到乔谅的目光低垂看他,那双形状已经初显凌厉的凤眼里,是一种清澈明亮的欲望。   乔谅从没有出过国,也不知道外国是什么样子的。   同学们的杂志乔谅偶尔借阅,上面描述的外国总是开放自由的;外国的月亮也永远是圆的;工匠精神是做到极致的;马桶是刷八遍后水干净到可以直饮的。   乔谅没有相信,甚至偶尔鄙夷和恶心,但是也会好奇。   但乔谅那时候就很懂,任何要求都是不可以立刻同意的,自己的迫切也不可以让别人察觉到。   人们都会喜欢一个真诚有底线的人,不会喜欢一个趋炎附势贪婪虚伪的他。   “我知道做老师的孩子,以后的生活甚至事业都会变得很顺遂。坦白说,这的确是我无比期待的,我甚至现在就想同意老师的请求。”   男生看着季疏礼,他冰冷的手指都被季疏礼攥得微热了。   “可是我的哥哥怎么办?他养育我帮助我,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没有办法……”   季疏礼说:“我会给他一大笔钱。足够他完成学业,甚至也足够他今后过得很好。”   真是大手笔。   在季疏礼这里,乔谅感觉自己是很值钱的。他甚至有些自傲,看吧乔容,如果没有我,你能得到什么?   他又说:“他不能和我一起走吗?”   季疏礼只是温和地看着他,然后摇头。   这不正好,乔谅也不想乔容和他争抢什么资源。   乔谅到最后都没有明确地同意,他装得犹豫沉默,说:“抱歉,老师。这么说也许会让你失望……但我还需要再想想。”   嘴上这么说,但乔谅其实从来都没有怎么纠结过。   在几天的三推四请之后,他就同意了季疏礼的请求。   乔谅和乔容因此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但一切始终以乔谅的意愿为准。   乔谅暂时休学,花了两个月时间准备出国考试,办了护照。   那段时间季疏礼真的很幸福。   他从乔谅身上得到了别人不能给他的价值感,这正是他选择当一位老师的初衷。   而除去身为师长的成就感,他还在那短短的两个月内,感受到了一种源自内心深切而柔软的情感,被触动着。   他的孩子……   他是他的孩子的父亲。   这种认识很清晰。   比起收养的那两人,乔谅才给他这样的感觉。   季疏礼温和地注视他的孩子,抱着他,亲吻他的额头,几乎觉得这就是他的血脉、他的幼崽。   否则他怎么会拥有这样,柔和如同清风海浪一般的情感。   临出国的时候,季疏礼早早为他收拾好行李,等待乔谅带着他买的伴手礼,去和他的朋友、老师、以及他的哥哥告别。   那天是乔谅第一次去机场。   但最后离开的,只有季疏礼一个人。 第075章 又演出了哥   金秋时节,几场大雨之后,天气极速降温。   就算阳光还灿烂耀眼,温度已经不受控制地逐渐降低。秋季与冬季逐步接轨,也许再过几天,说话的时候都会哈出白气。   乔谅坐在室内,仰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书桌上,一格格地如同音阶在跳动。   乔谅以前过冬时条件有限,导致在这个难熬的冷酷季节,乔谅的大脑和身体会习惯性地触发某种奇怪的保护机制。   比如很容易开始疲惫犯困、精力不济。   就像应灏之前在车里说的那样,乔谅偶尔是需要陪伴过冬的。毕竟是这样容易生病不适的季节,金贵傲慢的大少爷需要被服侍。   大多数时候,乔谅会在天气变冷之前把事情都处理完毕,给自己和小丑一个相对完整的安逸休息时间。   之前的话,他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召集队友集中共创一些demo,放到专属网站上挂高价赚些外快。   因为用很多个化名和虚拟ip虚拟身份注册,所以没有人知道是乔谅。当前不少知名歌手的曲子里的一部分间奏,乔谅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编写的。   这种会给乔谅一部分版权费,因为不是买断,所以能从不同的人、不同的公司、不同的乐队身上赚很多钱,是以前乐队接不到企划的时候的主要收入方式。   不过现在乔谅并不需要。   在年榜上数据缓慢攀升的专辑就足够给乔谅创收。   翻看自己的日程表,乔谅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未来online》的宣传单曲《深蓝废墟》的录制,大约需要一周时间深入沟通,再用一周调试演唱。   以及从江柏川手里接下来的配音工作。   乔谅还在思忖考量,秋风微凉吹起他的头发,一张脸专注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很难接近的距离感。   背后邵修友略显紧迫的收紧力度让他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怎么了?”   Rain的茶色目光紧盯着他,唇线抿直,轻声道:“邵乐说万圣节快到了,希望我们一起去这次万圣活动逛一下。”   他自己或许都没注意,他的重音落在了“一起”。   他明显是有些不想乔谅去,但是又不希望妨碍乔谅自己的决定。   但是乔谅似乎没有时间关注自己的男友的心情,道:“可以。”   对待Rain的要求,乔谅一向没有拒绝的。他甚至还在一边转笔一边问:“需要准备什么服装吗,需要预约化妆师吗?”   邵修友拥抱他的力度更紧了些,发丝垂落垂落在乔谅的脖颈,“这些我都会准备的。”   “乔——”   门猛一下被推开。   推门的应灏顿了下,凌乱碎发底下的黑眸紧紧盯着他们的嘴唇一秒。   他好像全无人类应该回避亲密的心情似的,就站在那里,甚至还关上了门。   直到乔谅不耐地抬头看他:“什么事?”   才回过神,心脏在胸口用力窜了两下。   要不是Rain在这里,应灏毫不怀疑他那张刻薄的嘴巴又要说点讥诮难听的话了。   白发少年咧着嘴,两手插在口袋里,耸肩,幽幽笑了声:“经纪人给你发的消息没回,我才特意进来看看的。”   乔谅面无表情:“你应该敲门。”   应灏的眼珠乌溜溜地盯着乔谅的嘴唇,心情很怪。   不知道乔谅刚刚是不是和这个粉丝亲过了,嘴巴怎么会这么红……总之一定和平时唇色冷淡的样子不一样。   虽然应湛也没有太多注意过乔谅的嘴唇。   “下次一定。”应灏喉咙里发出笑声,声音幽幽平静,“这次东街的明星广场会开设万圣节活动,邀请我们去商演,给的价格还不错。问你的意见。”   乔谅扭头看了一眼邵修友。   邵修友思考,说道:“应该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他又垂眸思忖,缓声和煦道,“工作重要,没关系。据我所知,这个活动背后负责运营的是星火互娱,大流量的平台。”   乔谅又转头看应灏:“所以一场演出的时间是?”   应灏:“一小时。”   还算正常。   乔谅思考:“可以。”又转头看着邵修友,“还是可以一起的,等我们商演结束,我再去后台换衣服来找你和邵乐。”   次日,响盒子乐队参与万圣节活动的消息很快被核实公开。   A城明星广场官方V:【万圣当夜齐聚,惊悚心跳无处不在!特邀嘉宾@响盒子乐队官方运营@乔谅……敬请期待~】   【啊啊真的吗真的吗,小乔哥小乔哥我好想你】   【太好了,万圣节!是奇装异服小乔宝宝,我们P图人有救了!】   【不敢想当天论坛会是怎样的盛况[馋]】   【小乔哥经典皮肤白衬衫,氪金可开放衣橱。。】   【可以看血腥女仆装吗求求了我此生只有这一个心愿!!】   【好多想看的衣服在脑子里ppt式滑动啊啊,我有点忙不过来了,感觉乔谅无论穿哪一套都会非常好看!!】   【见小乔哥一次真的好难…之前livehouse巡演就没有抢到票,本来不打算去的这次非去不可了,我冲!】   时间过得很快。   乔谅在受邀彩排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两个舞台的距离和布局。   不难想象,到时候是肯定会互相影响的。对方乐队似乎也注意到乔谅的到来,挥手打了个招呼。   他们比起响盒子的名气差远了,但态度很友好,跳下来笑呵呵地和乔谅握手,“你好你好,乔谅,我听说你好久了!”   乔谅和他握手。   对方道:“你们乐队演出的服装定好了吗?”   乔谅抱着吉他往肩膀上挂,低头调整肩带,同时回答:“应该定好了。”   对方的视线就盯着乔谅的眉弓和睫毛看。   乔谅戴着帽子和口罩,露出来的也就这么一点点。   但是还是不难想象他的模样。   作为一个乐队歌手,和乔谅待在同一片领域,他总是能听到队友和朋友在讨论乔谅。   讨论乔谅的能力、新歌、绯闻,还有他的这张脸。   真的很好看。   照片、视频上看就已经很惊人。   看到真人的那一刻,才发现最惊人的其实是那种忽然拉近,好像可以触碰到的距离。   小众圈子里,对于一个乐手太过有偶像感会有排斥的。无论是嘻哈圈还是乐队圈子,对待乔谅的看法其实都是——不合群。   但是不合群不代表他不受欢迎,比起他被乐队圈子孤立,不如说是他自己在孤立这个圈子。   对方乐手盯着他,平复自己的心情,抿着嘴唇笑了声。   “还是提前问一下吧。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倒霉,我们乐队里五个人,有两个要穿女装……”   乔谅手一顿,皱眉看着他。   对方乐手:“是吧!很恐怖的,所以我才建议你提前问一下。”   乐队巡演玩得花的人很多。有性格开朗的人就喜欢穿女装,比如蓝胡子乐队的主唱;还有喜欢麦麸的,比如公路od的主唱和贝斯;还有喜欢大跳劲舞的,比如wekk的主唱……   但乔谅这样的人显然很正经。   对方乐手猜。   他猜对了。乔谅听完他说的话,当场拿出手机开始找对接人员的微信。   对接人员:【不是女装!】   对接人员:【但是如果你们强烈要求的话,也是可以更换的。】   乔谅:【不用。】   对接人员:【服装还在做最后的装饰,要等你们明天正式演出的时候才能看到了。】   乔谅:【是怎样的衣服?】   对接人员:【嗯……华丽、惊奇,血腥?我觉得和你们这个乐队还算很契合的。期待乔先生的表现。】   *   正式演出的那天,乔谅被邵修友开车送过来,从后面的员工通道进入。   天还亮着,万圣节的氛围感尚未降临,乔谅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有足足两人高的鬼脸。   通往化妆间的道路上,不断有这样那样的妖魔鬼怪走出来。一个个的脸,红的绿的黑的各种各样,甚至部分逼真的妆效还带着血沫子,后面的应湛应灏啧啧称奇。   乔谅心情没有什么波动。他往前走,被工作人员引着,拉开了临时搭建的化妆帐篷的厚帘子。   “这里是专门提供给工作人员的化妆间。不过你们别担心,不用排队的。你们是受邀演出的嘉宾,会给你们预留专属的化妆师。喏,你在6号。”   乔谅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   他的化妆师是个戴口罩的女生,正在等待中靠着镜子玩手机,顺便叽叽咕咕地和同伴兴奋讨论。   “你不知道我运气有多好!你知道我今天要给谁化妆吗?!”   “知道知道,乔谅嘛。你都说了好几次了!”   “哼哼,这次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网上说的……好看得那么夸张。”   她的同伴回神一顿,嗤嗤憋笑,往女孩子的后面指。   女生一愣,转头。   先听到脚步声,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在狭窄的走廊里,乔谅靠近。   他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背着巨大的吉他包,身形挺拔。惨淡光线下让他脸上阴影浓重。黑发下是漂亮的眉弓鼻骨,肤色白得晃眼。   啊、   乔谅对她颔首,“你好。”   然后摘下帽子口罩和墨镜,按着椅背坐下去。劣质的座椅几乎散架,手刚碰上去就嘎吱作响。   他略微蹙眉,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但还是抬眸礼貌道,“麻烦了。”   对方盯着乔谅看好久,讷讷说:“哦哦好的好的没事……啊不对,没关系不麻烦。”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抬着乔谅的下巴,“先这样保持住,我要开始了。”   乔谅顺从地抬了点下颌,发丝从侧脸滑落。一双清冽平静的凤眼,还有那颗位置巧妙的泪痣。安静地注视镜子里的自己。   天啊……   真的是,好伟大的一张脸。   作为化妆师,而且是这样大型商演的化妆师,女生也算见过不少市面的。她给明星化过妆,见识过美艳的脸、野性的脸、桀骜不驯的脸……   但是在她的经历中,乔谅仍然是无法忽视的特别。   如果要她形容的话,大概是很适合被一见钟情的脸。   像绚烂的流星在夜空划过。因为很罕见,所以见过一次就会一直记得。   他的队友们也在另一边坐下,有专属的化妆师已经准备好为他们服务。   大概是因为是舞台妆,乔谅感觉脸上的感觉格外厚。   化妆的时间比乔谅想得还要久。等结束之后,乔谅没有耽误时间,道谢之后立刻起身,拿起包准备离开。   早就化好妆在一边等待的队友,若有若无地,都在看他。   乔谅低头审视自己,并不奇怪的打扮,也不算奇装异服。   至少比起昨天短暂交流中,他知道的,隔壁乐队的主唱倒霉地要做19世纪鬼宅女佣打扮要好得多。   他问:“很奇怪?”   应湛应灏是两个妆容衣服完全对称相反的驯兽师,装扮略显狂野,身上泼着的血浆已经干掉。   应灏怪异地眨眼,视线飞快地,上上下下看着乔谅,“不……”   应湛也怪异地眨眼,并且抱着胳膊,声音很轻,“没有。”   乔谅的目光最后看向傅勋。   身材高大的青年穿着傀儡师的衣服,肩膀上坐着一只洋娃娃玩偶,眼眶在往下流血,正直勾勾地盯着乔谅的眼睛看。   但面对队长的问题,他还是老实地说:“……不会。”   似乎觉得这个回答太过简短,他又重复了一遍,口吻认真地说,“不会奇怪。”   ……   天渐渐暗沉下去,几盏射灯被打开。   绿色的光线直冲云霄,把一旁的植物都冲出云雾般的诡谲感。   万圣节活动正式开启入场,参与的人大多都自己画了些诡谲怪异的妆容,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   也有些是冲着氛围来的,就穿着自己平时的衣服,快活地举着手机转圈录制,混迹在人群中。   议论声夹杂在喧闹里:   “乔谅的乐队在哪边上台啊!”   “这边这边,我看到告示牌了——”   “哦哦,那个像马戏团幕布的……是吗?”   视野中偏远的舞台就是一顶类似马戏团帐篷的设施。在乐队正式演出之前,播放的bgm略显诡异。   红白相间的球灯在夜色中闪烁,幕布被划烂地面泼着血迹,在台面还立着一张立牌,是一张被夸张化的通缉告示。   【通缉!要犯逃亡中:小丑先生,知名马戏团大明星。请知悉情况的市民联系警员号码……】   马戏团!   “小乔哥会是什么打扮,好期待,他应该也会穿点不一样的东西吧?”   “应该是的。不过高赞许愿的血腥女仆我觉得不可能…呜呜,那种衣服我们死装哥打死都不会穿啊可恶。”   “没关系,和平时有不一样就很好了!!我光想想就有被爽到……”   很多人是为了万圣节而来,也有很多人是特意为了乔谅来的。   这次宣传匆匆,但作为A城地标式建筑的明星广场也具备先天不得了的人流量。   更何况,没有人能够忽视乔谅的名字。这个名字念起来音调上扬的亮堂堂,本人也的确是如此亮眼的存在。   邵乐和邵修友早就等在台下,人山人海早早把他们冲挤散开。   邵修友有些担心,乔谅到时候是否还能找到他们、是否又能认得出他们。   但是一致的是,他们都仰起头看着那个舞台。   乔谅站在幕布后面,短暂的候场时间,他听到外面的欢呼和躁动。   有人在大声喊着乔谅的名字,也有人大声在人挤人的氛围中生出暴躁,和他们起冲突争执。   “乔谅,乔谅!”   “喊什么乔谅,我们又不是为了乔谅来的,让开一点,别挡住我们的路!”   红丝绒的幕布有些脏旧。乔谅可以确定,往上面稍稍一掸,就会扬起不少亮晶晶的灰尘。   聚光灯透过红丝绒布片上狰狞的划痕透过来,遮光性极强的布让乔谅起码大半张脸都陷入黑暗。   只留下一隙明亮的不规则光线。   从他的眉骨,经过睫毛和泪痣,滑到嘴角,穿过淡漠的眼睛和挺拔鼻梁,切出漂亮的光。   就是这一点光,底下就有眼尖的人捕捉到,喊道:“我看到了,乔谅!”   应湛和应灏挤在他的身边,被傅勋在后面沉默寡言地提着点领子,没让他们太过靠近。   两个人的衣服完全对称,血浆泼在他们的衣摆,身上带着香水和经过改造的,轻微化学药剂的甜香。   应湛说:“走吧,我们该上台了。”   应灏也说:“万众瞩目的马戏团大明星,所有人都在期待我们的表演。”   乔谅听到不远处的舞台2传来宣沸的电吉他与沸腾鼓点。   对方的主唱乐手开始嘶吼,底下的观众应该在尖叫欢呼。不难想象,在红绿色狂乱的射灯光线下宛如群魔乱舞的场面。   这大概就是万圣节活动的气氛,所有人都在发疯,发疯才是这样的氛围下最合理的事情。   乔谅侧过头看了一眼,把吉他带子调整驾到肩膀上。   “唰——”   幕布瞬间掀开。   观众的欢呼声顿时点燃起来。   光尤其亮,亮得乔谅几乎睁不开眼。   乔谅在这一刻,其实觉得,像回到了过去某一个不值一提的瞬间。   他的吉他是捡的,他曾经的观众只有哥哥。   他在破旧窄小的房间里,跟着琴谱的标注模仿和调整手势。台灯偶尔闪烁的光线下,乔谅抱着吉他低头,皱眉按在硬实的琴弦上,弹那些简单的曲子都一塌糊涂的狼狈时刻,只有一个人知道。   乔谅讨厌哥哥的夸奖。哥哥是不会笑他的,他的确有着和他名字一样的包容温柔。   但是乔谅不喜欢他的包容温柔。   因为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他的夸赞并不是在称赞乔谅的能力和天赋,而是出于本能的鼓励。空白的夸奖,才显得无比虚伪。   学校的校庆节目,乔谅也曾因为极高的人气而被推上节目单过。在那样的小城学校,自然是不可能有多好的演出环境。   但是这样的光亮还是在某一个瞬间,把乔谅拽回了那一刻。   幕布掀开,登场的不是主角,是一个卑劣阴暗的恶劣反派。他没有超群的天赋,却装得自己超人一等,他在欢呼下受瞩目被期待,却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任何人期待的光鲜样子。   很多影视剧里会出现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是天生的配角,最大的用处就是烘托主角有多么光伟正、多么善良多么无私。   因为他们往往自私自利,对待再亲近的人都保持恶意,硬石头一般的心脏永远也暖不化。会为了成名变有钱、满足自己虚荣的内心,而动很多手脚付出很多东西。明明是自愿付出,却在埋怨这个世界对他克扣太多,会厌恶憎恨这个世界上的温暖时刻,会讨厌善良阳光的人类,阴暗地注视饱含幸福的家庭。   往往他们的结局是重新回到泥泞里。   但乔谅不会,他还要站在光亮处很久很久。爱他的人必须要看着他爱他很久,憎恨他的人也要看着他恨他很久。   乔谅当时在学校里的人气也很高。   在那个简陋的操场,学生们是搬着板凳按照各个班级的位置坐在底下的。乔谅出场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欢呼。   “乔谅!乔谅!”   和现在一样。声音如同烧开的水一样不断滚着气泡,和他的回忆滚烫喧嚣地重叠。   “——乔谅!乔谅!”   欢呼声涌向乔谅。   射灯被调整得眼花缭乱,为他们的登场烘托气氛用的礼花炮也炸开。   在飞扬的彩片和光线里,旧时代感破旧的马戏团球灯,红白相间地交错闪烁,帐篷的布料在秋季夜晚的风里被吹动地震荡起来。   不久前还在和别人争执的人停下脚步,咒骂乔谅的人也要回过头;远处的人投来视线,近处的人也在仰望。   视线的集中点,都在同一处地方。   欢呼声在乔谅正式登台,手按在琴弦上,发出第一声掷地有声的弦音时,骤然顿住。   安静的氛围在传染。比起他们这里,隔壁的舞台2更有喧嚣的气场。舞台相隔不远,对面的人疑惑地察觉到这边的怪异氛围。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不会是很猎奇的那种打扮吧,哈哈。”   “有可能!还好我们选择来了这边。”   明星广场是地标建筑,这次商演的场面也不小,起码无人机就有数十架,被操控着在夜晚的天空四处乱飞。   尽职尽责地,拍摄着这里怪异的安静。镜头扫过每一个人脸孔上诡异的妆容,和近乎一致的惊艳神情。   白光骤然亮起,激昂壮阔又密集的鼓点响起,聚光灯落在乐队成员的身上。   很快,台下的安静如同退潮后一刻的巨浪般,成倍地宣沸起来。   涌向今夜的马戏团大明星,穿着斗篷的joker。   涂得浆白的脸孔有着惊人的帅气昳丽,被夸张勾勒上扬的恶劣笑意几乎扬到耳边。   红宝石的流苏耳坠在风里扬起,引导人的视线,去看他猩红嘴角、雪白睫毛,和略垂的乌黑眼睛。   今晚,小丑是主角。 第076章 又伪装了哥   论坛内躁动无比。   乔谅的个人论坛热度向来很高。一般来说,在乔谅巡演开始的当天,都会直接切入无比活跃的狂欢状态。   ——但是,今天是例外。   乔谅乐队万圣节商演活动八点钟开始,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前线返图出现!   【[hot]万圣节活动的现场转播呢?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有人来repo!!急死我了你们就满意了是不是!!】   【[new]我会憋气直到有人repo为止…你们这群鲨人犯我恨你们】   【[new]差点以为是论坛卡了呢原来是我死了啊,终于放心了】   首页贴新帖狂刷,粉丝心中的暴躁之意不必多说。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直到乐队商演活动彻底结束,才终于有人开始冒头。   【[new]一个视频说明所有!爱上小乔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vid]】   “!!”   饿了一晚上的乐迷和粉丝飞快点进去。   视频中心是惨白的聚光灯。   唯一的主角站在中心,被风吹荡扬起的斗篷披风,脸上怪诞昳丽的妆容,缭乱光线落在那张骨相分明的脸上。   怪诞绅士joker身材高瘦挺拔,半蹲下,斗篷迤逦在地。他手肘撑着膝盖骨,拿着话筒,对着镜头俯下身,伸出戴着宽戒、骨节分明的一只手。   乔谅脸上还沾着血迹,溅血的衣领翻飞,红宝石的耳坠在他的脸侧晃动着。   漂亮的、怪诞的油彩涂抹在这张脸上。   心跳狂乱,极其不受控制,背景音乐里能感受到激动人心的鼓点,还有极其喧闹的尖叫。   隔着屏幕,被那双乌黑幽邃的眼睛注视着、被吸引着、被攫取着灵魂。   论坛都瞬间寂静了好几秒。   【啊啊啊小乔哥,好帅好帅好帅,除了帅完全说不出别的话…】   【这个扮相真的有点太绝了……主办方好样的!】   【好险,害我说不出话,好伟大的一张脸】   【反复品味中…像刚从凶案现场离开,又悠哉哉回到马戏团、毫无顾忌暴露自己的大明星joker,万圣节就要疯疯的!】   【当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我belike:小乔哥!(流泪双手捧)】   【去现场的人吃这么好!!我的天,这还是小乔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妆造吧!!啊啊啊啊真的好好看我的天,帅哥我亲】   【呼吸不过来了,伟大。。】   【本地人真的有点太幸福了我说[落泪]】   【人在现场!演出结束才有空开论坛,所以真的别怪我不repo,真的是全程手机都用来拍小乔哥了嗷嗷嗷美神降临[虔诚]】   【现场+1!!你们真的无法想象小乔哥登场的时候那种震撼感,这次的妆造简直太贴小乔哥了,选曲也是!一整个怪诞嚣张肆意的疯狂劲儿,队友配合也特别好!野心勃勃的feel】   【参与万圣节活动的人真的特别多!!但是毫不夸张地说,小乔哥登场的时候全世界都安静了一秒钟】   【呜呜呜呜,我还和小乔哥击了个掌,这段请全论坛周知![vid]】   【我也有!差点就想抓上去了还好我忍住了……乔谅在舞台上完全就是纯种魅魔。。】   【怀疑他有故意媚粉倾向!】   【光是看着小乔哥就幸福到泪流的程度,好想看他一直这样下去】   【可以想象明天论坛的同人盛况!】   【太能代了,危险的小丑先生、绅士的小丑先生、迷人的小丑先生…Rain算我求你了你先别当他男朋友了让我来@Rain】   【Rain明天多出几张神级返图,我就原谅你背着我们和乔谅谈恋爱这件事!!】   ……   Rain从论坛切出去。   他是乔谅的男朋友没错,但现在的身份也只不过是数位观众之一,被乔谅的目光平等地关照过一瞬间,却不曾专注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Rain在仰望注视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看到的梦向同人文。   总是热衷于描写那样的场景——乔谅在台上、自己在台下,而乔谅的目光隔着人群和无数欢呼,就这样精准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一瞬间久久的停滞里面的含义只有彼此心知肚明,被评论形容为“一场心知肚明的偷晴”。   Rain以为那些同人文都不会在自己的脑海中留下印记。   但事实就是他总是记得,永远记得,包括这一次也印象深刻。   他是那样紧紧注视着乔谅,等待他的眼神。   可乔谅没有认出他,更不曾和他有过什么心知肚明的对视。他从粉丝中一跃而起,变成了乔谅的男友,有了特别待遇;在现在好像又无比切实地回归了自己的身份,重新变回了庸庸大众之一,被他平等地爱过一个短暂瞬间。   这样的失落,并没有影响Rain的心情。   他和乔谅的聊天记录里,乔谅的上一条消息是:【有好好看我的演出吗?】   只是这句话,就足够让Rain感觉到快乐了。   他回复:【当然有,一眼都没有眨过^_^】   乔谅:【骗子。】   Rain笑了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台上。   乐队离开之后,舞台上播放的bgm回到之前,空荡荡神秘又诡谲的纯音乐。   那上面还有些彩色的亮片、细细的金砂,是乔谅的生命力曾在上面盛放过的最佳证据。   聚集在台下的人还有很多,没有人会忘记刚发生的那一场震撼人心刺激得心脏狂跳的演出。   现在围绕在舞台下方的讨论,都仍然热血沸腾着,以乔谅为唯一的中心。   Rain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男朋友,修长发烫的手盖在心口。隔着几层布料传来强劲的心跳,在不断催促他和乔谅见面。   真奇怪,明明他作为影视明星也有不菲的热度,他的见面会也有许许多多的粉丝。   但是看到乔谅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生出一种,微妙又隐约有些怪异的,阴暗的自得感。   ——我的男友是大明星。   可是他依然是我的男朋友。   ……这样说出去会被骂很惨的话语。   Rain:【你在哪里?】   Rain:【我来找你^_^】   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也许因为乔谅正在后台卸妆。   他那样标志性的妆容,如果直接就从后台离开的话,会被不少人围堵带来麻烦的。   Rain其实是一个脾气很好且耐心充足的人。   但面对乔谅,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急躁,也许因为他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多了。   他按捺下有些焦急的心情,在略有些喧嚷的噪音中,尽量平静地靠在背后的石柱上,等待乔谅的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Rain一直没有收到乔谅的回答。   他开始打开地图搜索员工通道,并在思考要不要打一通电话过去。   *   乔谅已经卸完妆离开后台。   为了避免给演出嘉宾造成麻烦,后台的门做得十分隐蔽,并不容易被前来游玩的游客注意。   乔谅走出来的时候,应湛应灏在后面跟着。   今天乔谅出了好大的风头,全场氛围那叫一个沸反盈天,四面八方的游客,不断不断地在往乔谅的舞台围过来。   夸张的现场反应、火热的欢呼和尖叫,在万圣节妖魔鬼怪四处横行的氛围里,一切疯狂的行为都得到合适的注解。   他们一致认为乔谅虽然面不改色,但应该又在暗爽。   应湛的声音在后面平静响起:“现在时间还早。”   应灏也跟着接话,“队长,我们要不要去里面逛——”   话音未落。   “咳。”   双子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一侧斜靠在旁的男生身形结实,戴着兜帽和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在嘴边遮掩着轻轻咳嗽。像在提示什么。   对方声音很轻,在这样吵闹的氛围里也很和煦,“是我。”   光线晦涩落在对方的脸上,乔谅看不太清楚。   他的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被风吹出略显瘦削的体型,微微挑了下眉毛,“Rain?”   对方:“嗯。”   乔谅抬手招了招。身材高大的青年略显迟钝地靠近。   后面的双子停下脚步,乔谅也顺势回头。   青年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一张脸遮盖严实,只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   卸妆时打湿的额发带着点闪粉,在冷风里吹动着,在脸颊留下一点亮晶晶的痕迹。   乔谅轻描淡写道:“我男朋友来找我,那就在这里分开吧。”   应湛:“……”   应灏:“……”   他们直视乔谅和那个不知名的身影渐渐远去,对视一眼。冷风中发丝扬起。   “我有一个问题。”   “我也有。”   “那个人戴着面具吧?”   “乔谅真的认得出来,哪个是天天来找他的粉丝吗?”   双子果然有非同一般的默契。他们的目光远眺,看到了远处一个支着昏黄发绿的灯光的小摊,上面正摆放着数只面具。   ……   Rain把乔谅的手握在手心,往前走,温和地问,“冷不冷?”   乔谅被滚烫的温度炙烤着,风中的冷意都被驱散。   他脚步略有些停顿,看向面前的高大青年,极其荒谬的想法从心中蹦出。   Rain温和地望着他:“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里的光线不算明亮,路灯惨白地照射在他们面前。   乔谅:“Rain,你的手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Rain疑惑地轻声道:“是吗?”   乔谅低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   滚烫的温度正在不断传导,乔谅说,“你的手好像比之前大一些。”   Rain笑起来,“是的。只有更大的手才更好地握着你的手啊,宝宝。”   乔谅又说:“还比之前粗糙一些。”   Rain若有所思似的:“嗯,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变得有些干燥吧。宝宝。这也并不奇怪?”   乔谅还说:“你的衣服和来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Rain:“啊,因为我前不久在前面的小摊上体验过狼外婆装。不过因为胶水不小心倒在了外套上,所以摊主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了我。”   乔谅冷哂一声,“沉阳。”   Rain:“……”   乔谅:“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沉阳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惊奇地把帽子拽下来,露出自己一头乱飞的红色头发,啧啧两声:“你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我以为我装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中秋节那天,沉阳躲在窗帘后面听了那么久,当然也把那个粉丝的特点记了个一清二楚。   他抱着手臂,思考,“如果不牵你的手,你多久会把我认出来?”   乔谅懒得和他周旋,抱着手厌恶道,“滚远点。”   沉阳皱眉,“脾气越来越坏了。真奇怪,我现在不是已经很有用了吗!?”   乔谅面无表情:“三。”   沉阳只好骂骂咧咧地走远,“就把我当你男朋友又怎么样?我明明都费心装得像模像样了!你不会真喜欢他吧,不会吧?”   周围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乔谅啧了声:“二。”   沉阳兜帽往脸上一盖,昂首挺胸地走远。   乔谅顺势停在路边,刚打开手机亮屏,就感觉一只略有些滚烫的手掌,轻轻地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   乔谅抬起头,看到一张同样戴着面具的脸。面具上还带着一副墨镜,温和地看着他,“宝宝。”   乔谅:“?”   他往沉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现在眼前的人不是另一个沉阳。   乔谅:“你也是Rain?”   江帜雍声音几乎忍不住立刻滞涩起来,“呃、啊?什么叫我也是Rain啊,宝宝。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乔谅上下打量他。   江帜雍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看,后背有些隐约的冷汗。   乔谅一张脸几乎被遮完了,看不出多少表情,但江帜雍仍然能够从他的脸上判断出一种近乎严厉的审视气息。   “你知道的吧。”   乔谅的声音很平静,也许因为今晚心情不错,话音里没有多少不耐,甚至是轻哂着,带一点微妙的调侃。   有些凛凛的微哑,说得很缓慢。   “验证身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现在给Rain发一条信息。”   江帜雍:“……”   乔谅:“不如让我猜猜你是谁。”   江帜雍更僵硬,原地站着没有动。感受乔谅近乎刻薄又异常平静的目光剐在他的身上,像一种无情的扫描。   他喉结微动,手指攥紧。   乔谅:“刚刚沉阳来看我的时候没有戴墨镜,因为现在的光线并不足以支撑我看清rain的眼睛。”   Rain的眼眸在黑暗中呈现偏褐的茶色,会显得黯淡许多。哪怕不需要遮掩,也看不明显。   但也有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有明显的色泽。   乔谅:“江帜雍。”   乔谅说:“你伪装我男朋友的时候也许需要清楚一点。我男朋友并不是混血,没有你这样明显的外国人轮廓骨架。”   “……”   江帜雍只好有些狼狈地把墨镜摘下。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睛在夜晚中也依然像是一片汪洋大海。   “好吧,抱歉。乔谅,我只是看沉阳在这样和你玩,以为是什么新兴的玩法。”   不是的……   江帜雍很清楚,他内心有些隐约的崩溃,甚至想扶额叹息。   真是疯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其妙看到乔谅的商演信息,就在自动订票。   想开车去加班,但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么多人在排队,就跟着一起了。   又莫名其妙地等待、直到看完乔谅的演出全场。   本来万圣节这样的活动,是他根本蔑视烦躁、不会参与的活动。   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闻他们身上风带来的化妆品味道和血浆味道,甚至会蹭到自己的身上,更是让江帜雍的理智觉得无法容忍。   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舞台上引导狂欢的马戏团大明星,轻而易举地就将人心中的欲望点燃放大。   ……到现在,江帜雍甚至还在莫名其妙地跟着那个蠢死了的沉阳,做更愚蠢的“乔谅男友扮演游戏”。   冷风吹过,江帜雍额头的一层薄汗都被吹得发冷。   乔谅今晚心情似乎的确很好,连这也没有和他计较——当然不需要乔谅计较,他认为该计较这个的人是Rain。   乔谅只是挑了下眉毛,视线收走,说:“没关系。”   连冒充他男朋友都没关系吗?   江帜雍硬朗的眉骨下意识微微一挑,又略显冷硬地强压下去。   江帜雍有太久没有见到乔谅。   乔谅和宸川公司的合作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本没有江帜雍的用武之地。乔谅总是那么忙,江帜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见他。   刚刚在舞台下面,他混迹在人群中一直在看乔谅。   现在也在看,注视他在帽檐阴影、墨镜边缘、口罩外面,吝啬暴露的一点白净的皮肤和眉骨。   高大青年蓝色的眼睛里是平静冷沉的海洋,似乎没有过多的宣沸情绪。   心里却有些怪异地,在想着些违背自己律师品格、也不敢和乔谅坦白的东西……   比如。   是不是只要没有被发现,就可以得到男朋友的待遇?   哪怕是拥抱、亲吻,也都没关系。   江帜雍的理智发出警报,但是情感又在轻飘飘地告诉他,都能接受当小三了,现在只是想想这些又有什么?   他抿了下唇,冷沉的声音有些轻:“这里太大了。邵修友想来找你故意也不方便,我们一起先逛一会儿,怎么样?”   乔谅还没开口,江帜雍却骤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莫名很清晰,甚至可以说……不该这样清晰。   是因为他做贼心虚。   混血青年转过头,穿着大衣的邵修友就站在他的后面,黑暗中偏浅的茶色眼珠颜色清晰,也戴着面具。   看来和他的是同款,在同一处店面购买。   邵修友有些诧异似的看着他:“阿雍,你也在这里?”   江帜雍手攥紧,蓝眸在墨镜后闪烁,半晌才道:“嗯……在这里看到乔谅,过来聊聊。”   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冒充别人男友,然后被对方撞了个正着。   这真的相当违背他的教养。江帜雍把自己的词库搜罗个遍,都很难在此刻找到适合说出来的话语。   他抿唇,轻咳了声,“这边的氛围我不太适应,我正准备离开,你们好好玩。”   “我就在想,你怎么会忽然转性来这样的场合。”邵修友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温和道,“那么,再见。”   他注视着混血青年宽阔的背影远去。   一转头,乔谅正靠在背后的树干上看他。   墨镜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一点,狭长乌黑的眼睛在阴影下微微挑起,泪痣清晰,视线专注。   “Rain?”   被他这样看着,呼吸都快停滞。   邵乐在之前还总想着……乔谅万一认不出来他要怎么办。   但是真的等到乔谅站在面前,看乔谅对着他,喊出他哥的名字的时候,邵乐又开始一面酸涩一面心脏狂跳地想,认不出来才是他的目的。   乔谅喜欢邵修友比喜欢他还要多。   邵乐只是……好想知道,邵修友平时在乔谅这里得到的是什么待遇。   他回忆着平时邵修友讲话的口吻,眼皮微微痉挛,温和地笑了下,“嗯。”   少年喉结不受控制地微微滚动,对这乔谅喊出了那个……哥哥一直在喊的称呼。   “宝宝。”   乔谅并没有对这个称呼做出多么大的反应,但邵乐真的……快受不了了。   这么做是错的,邵乐很清楚。   对事情是非的判断极大地冲击他的内心,带来膨胀的罪恶感。与之相对的还有快感……以及嫉妒。   这本来就是他的男朋友啊。如果不是他,二哥怎么可能会有和乔谅在一起的机会。   几种复杂的情绪疯狂挤压住他的脏器,让心脏跳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少年背后有些湿漉漉的冷意。   他竭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温和一点,他和二哥做了这么多年的亲人,他当然对邵修友充满了解。   模仿起来,也不算费事。   就这样,他直勾勾看着乔谅,耳边全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邵乐得承认季疏礼说的是对的。   他需要提防——提防那些他曾经目睹过,且为之困扰的‘旁观者’恶习,不要因为角色的转变而被本人无意识模仿。   他曾经真的觉得那些围在乔谅身边,争着当小三的人真的不知廉耻,全部都很恶心。   但是现在也轮到他自己了。   他才隐约明白,对乔谅放手,看他和别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是一件多艰辛的事情。   邵乐温和地看着他,心中忐忑聒噪,却仍然轻柔地询问:“怎么不说话?”   要揭穿他真的好简单。   比如……发一条短信。   邵乐都要控制不住反悔了。   他不知道被发现是什么后果,也许是被乔谅讨厌,也许和二哥的关系彻底割裂。   只要现在承认,他也只是和江帜雍一样,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虽然他和邵修友相似的大衣很难解释。   虽然特意喷了邵修友的同款香水也很难解释。   虽然他根本就已经是司马昭之心……   但是总比受到良心审判,要好得多。   邵乐吸了口气,声音稍微明朗了些,“其实——”   他的声音混在喧闹的现场,不清晰。   清晰的是,乔谅握住他手的力度。   邵乐的思绪忽然骇然地中断了。   他视线缓缓下落,侧脸在面具后绷紧,看向他们牵握的手。 第077章 又发疯了哥   万圣节的广场布置带着恐怖元素。   骷髅、南瓜、幽灵的元素大规模出现在广场上。隐藏在灌木中的射灯诡绿,音响播放着阴幽怪异的纯音乐。   在这样奇诡的氛围中,邵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变成不断放大的鼓点与疯狂狞笑,融入背景中,像嘲笑又像在屈服。   他的手因为紧张发烫而紧攥着。   乔谅的拇指指腹贴在他的手背,尾指很轻地,点在他紧紧合着,没能反应过来的指节上。   邵乐被那点力度搞得头皮都麻了一下。   就怔怔隔着面具,盯着他们的手,耳膜中都是阵阵战栗的嗡鸣,然后无法抵抗地、缓慢松开手。   乔谅的手指顺理成章叩进他的手心。   指节分明的,成年男性的手,骨骼感清晰得像是瓷质的艺术品。   微冷的温度都很明显。   邵乐浑身发热发麻,一阵酸涩感瞬间冲上颅顶。   乔谅平时就是这么对邵修友的吗?   他喉结滚动,耷拉眼睛一言不发,很轻地把手合拢,把乔谅的手握在手心里。   轻轻攥一下,就能挤合乔谅清瘦的手指骨头。   手背的皮肤能够感受到一点筋脉的起伏,只能感受到一点点肉感。   邵乐想起和乔谅的第一次牵手。   算牵手吗?   算吧。   他和乔谅认识不算一场意外,邵乐是以投资人的身份进入乔谅的视野的。据说当时乐队不接受任何投资。是当时有人和他说,要准备投资的人只是一个年轻的大学学生,乔谅才觉得惊讶,要见见他。   他们约见在一家咖啡店。   巨大的玻璃窗,投影中带有模糊放大的咖啡厅logo。当时是傍晚,阳光如同蜜糖的颜色,唱片机里放着老片电影里的歌曲。   乔谅走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风铃撞动发出响声,靠近时,邵乐是先听到他的脚步声、然后闻到一阵凛凛淡泊的香气。   到这里已经头皮发麻紧张得不得了。   乔谅的手落在桌面,顺势搭了一下。   骨骼感分明的手背是图案怪谲的纹身,宽戒戴在食指,修长漂亮。银灰色的手链,就在邵乐面前碰撞发出响声。   “抱歉,好像来晚了。”   然后才是乔谅的声音。   他落在桌面的手摘掉脸上的口罩,空余的手伸出来,“你好,我是乔谅。原谅的谅。”   邵乐那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乔谅的脸,以及他的眼睛。   和几年前他记忆中的样子已经不太一样,黑发下的眉眼更成熟更清晰,眉骨的凌厉感扫着些淡冷的颓靡。   邵乐原本还期待自己的脸会不会被乔谅记住。   毕竟在几年前,他们也曾有过见面。何况他长得也不算太坏吧?   但乔谅并不记得他。   不过邵乐当时根本来不及感到失落。   两个人的手掌礼貌交握的时候。   乔谅那双微微上扬的冷淡凤眼静静看他一秒,就像弯起来了似的,细密睫毛遮住眼睛里的光。   “原来年纪真的这么小。”   “还是个小朋友啊。”   “咻——”   背后传来一声响亮又极其清晰的口哨声,凿进耳膜里。   邵乐猛地回过神,把乔谅的手拉得更紧了些,好让两个人贴得更紧密,让人很难看清他们交握的手。   乔谅一只手放在口袋里,黑色冲锋衣让他整个仿佛湮没在黑暗里。目光只是隔着墨镜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从旁边擦肩而过的是几个做僵尸打扮的年轻人,嘻嘻笑着。   “看嘛,你都把人家吓到了。”   “对不起啊,你们别在乎他,他就是嘴贱。”   ……   路过的人还以为邵乐和乔谅是趁着万圣节活动初次约会的小情侣。还互相羞怯着,连牵手都不好意思。   邵乐不知道该怎么说。   远处的音乐喷泉嘶吼着咆哮着,曲调尖利疯魔,灯光和泉水伴随人群的欢呼一浪又一浪。   不是的。   他和乔谅不是情侣。   他是冒用了哥哥的身份,穿着哥哥的同款大衣用了哥哥的同款香水,才哄骗到嫂子和他牵手的。   完全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背德行为。   性格正直的男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做出违背自己教养的事情。   乔谅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手一动,拽狗似的就把他拽走了。   邵乐跟上,想承认自己身份的话,早已经不知不觉地咽回肚子里。   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万圣节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周围有不少摊位,人流量很大,随时有可能遇到邵修友。   很危险。   他却在继续用邵修友的声音和语气和嫂子说话,“你想玩什么?”视线温温柔柔,又无比专注地落在乔谅的侧脸,轻声道,“宝宝。”   乔谅:“边走边看。”   邵乐:“好。”   他又说:“宝宝,我们以后会结婚吗?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吗?”   乔谅扭头看他,眉弓不甚明显地轻动了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不方便回答吗?”   “看你是怎样的身份。”   邵乐的心脏猛地紧缩一下:“什么意——”   “如果你想以邵修友的身份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我只能回复你,不太可能。”   邵乐心脏跳动的频率缓缓平定下来。   乔谅面无表情,眼中的情绪也毫无波动,扭头看他的时候发丝扬起。   “当然你也可以努力一下。”   喧嚣的世界里,他的声音是这样镇定。   “因为我不否认,世界上会有一些微妙的瞬间让人改变。只不过我不相信命运,所以我依然会这样回答你:不会。”   那就好。   既然乔谅和他分手,那就也不要和邵修友在一起一辈子。   嘴上说着嫂子也是一家人,但是邵乐无法想象乔谅真的只用看弟弟的眼神看他。   那样嫉妒和不甘心的感受,真的会让邵乐感到发疯。   他低声问:“那么你说的‘身份’又是什么意思?”   乔谅轻飘飘地应声,“意思是,如果你是Rain,我会永远回馈给你同样的爱。”   邵乐明白了。   邵修友在乔谅这里,更重要的一层身份,不是他邵家二少爷的身份,也不是他影帝的光环,而是因为他是乔谅的粉丝。   他的心脏又在狂跳,低笑了声,“怎样的爱?”   乔谅:“你想要的全部。”   邵乐喉咙梗塞,皱眉。一瞬间羡慕嫉妒的感受不断拥堵,像吃下了一整颗柠檬。   他却还要硬装不懂,因为现在他的身份是享受这一切的邵修友,而不是酸柠檬精邵乐。   他道:“我不明白。”   乔谅拽了下他的手。   邵乐紧张地低头看他。   少年宽阔的肩膀遮挡着背后的光亮,不远处的喷泉广场还在不断散发着人类的欢呼和咆哮声,一个喧闹的疯狂的世界就在眼前展开。   乔谅:“低头。”   邵乐目光抖动了下,他想,的确有些太疯狂了。   他不是邵修友啊,他不是。   他心里划分出两个互相对骂的人格。   一个在狞笑说不管,现在他就是邵修友!他享有一切邵修友该有的权利都是可以的!   另一个在说不行不可以,邵乐你清醒点,死嘴,你快点说,你快点承认自己的身份,总不可能真的要被嫂子亲吧……!   他已经低下头了。   乔谅空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冰冷的手心拢在他的后颈,“你想让我亲哪里?”   邵乐都忘了自己还戴着面具。   他说:“额头。”   乔谅的吻如约落在额头上。   等什么都没感觉到的那瞬间,他才略微皱起眉毛,恍惚中有一种怅然的感触。   如果他戴着面具,就没有办法感受到乔谅的吻,他摘下面具,则什么都得不到。   他低声道:“……算了。”   深吸口气,回归之前的话题。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会和粉丝发展关系。”   乔谅:“没有这回事。但你的确是第一个。”   邵乐脱口而出:“其实邵乐也是你的粉丝。”   乔谅:“是吗?”   他似乎并不关心。   邵乐觉得再问下去大概就有些明显了。二哥显然是不会把邵乐的名字天天挂在嘴边……   但下一秒,乔谅又说:“如果他早点和我说,也许——”   邵乐猛回头看向他。   乔谅:“算了,我和你说他干什么。”   邵乐下意识就直接道:“没关系嫂、宝宝。”   他僵直了下脖颈,吞咽了下,见乔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吓人的口癖,才竭尽全力地平复下来轻声说。   “……你可以和我说说的。我不介意,你说的话我都愿意听。”   乔谅挑眉看他,墨镜底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真的吗?”   邵乐:“是的,没关系,你说说吧。邵乐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看上次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其实我对他也挺放心的。”   乔谅:“这样啊。”   邵乐视线游移了下,低声温和道,“嗯……或者你也可以说说邵乐在你眼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万圣节的明星广场上人挤人,怪诞的妆容到处都是。   邵乐其实也不是什么脆弱的人,但是想到乔谅和邵修友在一起,他真的心里很痛。   所以邵乐在控制不住地,窃取他们的幸福里一个窄小的瞬间。   他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除了牵手之外,拥抱和亲吻都不会有的。他还是有底线的人。   只要邵修友不知道,那就等于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邵乐真的被这种美妙的滋味搞得昏头上脑。   邵修友平时吃的是怎样的国宴啊?乔谅亲口承认他要的都会给他,甚至只要他开口,乔谅的吻马上就来。   这是何等的待遇。   反正邵乐没有体会过。   邵乐的直觉在提示他,如果邵修友再不出来打破这种氛围,邵乐也许真的控制不住人类的劣根性,还有下次和下下次在等着他。   说不定他会有更全面的升级版伪装。   说不定真的,乔谅会有完全没有办法认出他的那一天。   乔谅忽然道:“你今天很奇怪。”   邵乐:“嗯、有吗?”   他调整呼吸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紧张。   乔谅的手落在他的面具上。   邵乐发根都忍不住炸了一下,他飞快抬手握住乔谅的手:“怎么了?”   乔谅:“不摘面具吗?”   邵乐:“这样更有万圣节的氛围吧?”   他很害怕被乔谅发现。   在他之前已经有伪装邵修友被发现的案例了,邵乐也不认为自己的伪装无懈可击。他只是……比起别人多了一点点和邵修友相处的经验。   乔谅已经把墨镜摘掉了,那双漂亮得要死的眼睛专注认真地望着他,泪痣清冷,似乎带着点忧郁似的。   声音很轻,“不摘的话,会亲不到你。”   他的声音坠落在人潮拥挤中,在欢呼雀跃的疯狂背景音中,如同一点轻巧下坠的墨点。   背后又有新的活动开始,人挤人欢呼雀跃地往前冲,把邵乐狼狈地往乔谅的方向又推了一把。   他们相撞,险些撞到电线杆上。邵乐僵硬地扶住乔谅的后背,他们往后接连踉跄了好几步,他的头脑都还没能回过神来,火热得一塌糊涂。   冷静点,这是乔谅对邵修友说的话,不是对你。   但……   乔谅对着邵修友原来还会说这种话?   这样的话,乔谅就从来不曾对他说过。   为什么呢?   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邵乐有些不受控制。   他注视乔谅,轻声道:“摘下面具就会亲我吗?”   乔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是啊。”   邵乐犹豫,把面具掀开一点。   乔谅却径直握住他的手,往上一掀。   “呼——”   感受到一阵风。   邵乐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   乔谅用面具坚硬的棱角抵着他的脸拍了拍,“早说了你是个蠢货。”   邵乐愣神,回头看乔谅。   冷风吹过,他的皮肤和呼吸都还是滚烫。   他嘴唇张合两下,狼狈地道:“嫂子……你刚刚说的话还算话吗?”   *   邵修友的电话一直都没能打通,只能按照乔谅一开始发给他的后台通道路线一路找过去。   路上还遇到了匆匆走过的沉阳。   红发狼尾的青年吊儿郎当地插着口袋,盯着他打量来打量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总觉得他在从他身上觊觎什么。   紧跟着,他还遇到了匆匆走过的江帜雍。   邵修友没空和他打招呼,江帜雍却主动拉住他。   混血俊朗的脸孔呈现出了精彩无比的两种表情,第一反应是心虚,而第二反应是震惊。   那双蕴着海洋的蓝眸都迅速放大,而后收缩。   “你和乔谅走散了吗?”江帜雍蓝眸抖颤着,冷静下来,皱眉分析,“不对,这里和那边是反方向才对。”   邵修友额角一跳,脸上的笑意收起,“……什么意思?”   江帜雍转头道:“你去那边,按我指的方向——算了,我和你一起。”   江帜雍心里其实有些骇然,他不是全然对那个人没有猜测的。   在黑暗里,那双偏浅色的眼珠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不是邵修友的话会是谁呢?   当然是邵乐。   但是江帜雍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   以他和邵乐认识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邵乐真的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上次两人中秋节在乔谅家楼下见面的时候,邵乐还对他忽然改变的人格好一顿抨击。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邵修友。   邵修友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绷着,情绪也显然极其不稳定。   江帜雍能够有所猜想,邵修友恐怕也不是完全对这个人毫无猜测吧?   只是不知道,邵修友知不知道,自己是邵乐的替身。   紧跟着,邵修友和江帜雍还遇到了响盒子乐队里的双子。   这对脾气很怪的双生子一看到他就怪怪地笑起来。   摘下一模一样的面具、露出一模一样俊朗的脸,让人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有人倒霉了。”   “哎,真的好倒霉。”   应湛看向应灏:“你是为什么活着。”   应灏幽幽捧心,悲伤道,“哥哥,我是为了嫂子活着,我这潭死水般的人生,只有嫂子可以给我掀起一点波澜。”   邵修友:“……”   两个怪人。   他心里有些强烈的不安,抿直唇线,脚步也走得更快了些。人太多了,他一直在给乔谅打电话,但乔谅一直都没有接。   江帜雍安慰他:“你别急。修友哥,也许是他现在没看到。”   邵修友急躁中还在平复心情,和煦的嗓音都低沉无比,“……好的。”   为什么他们两个,现在一路风驰电掣、把人群挤开掀开的样子,会这么像是在捉奸?   不,或许不是像。   在看到站在幽绿的电线杆底下,紧贴着的两个人的那一瞬间,邵修友感觉脑海中有一根弦都断裂掉。   江帜雍冷硬的脸孔也有些崩塌。   他犹豫着拍了下邵修友的肩膀,轻声道:“修友哥,你别把事情想得这么坏。”   因为有些更坏的事情还没有揭露。   乔谅对邵乐才是真的痴心不改,作为替身的邵修友其实先天就占据弱势。   别说乔谅和邵乐接吻了。   他们就算……江帜雍也不会觉得很惊讶。   邵修友单手攥着手机,手背的青筋暴起。   他直勾勾盯着乔谅的一点侧脸看,只感觉到一阵热气轰隆隆地往额前冲。   他冷声道:“邵乐。”   ……   在邵乐按住乔谅肩膀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抗。   就只是这样寡淡平静地看着邵乐而已。   似乎是挑衅,看邵乐有没有真亲的胆子。又似乎是无所谓,就算亲了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在他这种无声氛围的推进下,邵乐不受控制地俯低身。   然后就:“——邵乐!”   熟悉的声音何其清晰地在耳边炸开!   邵乐猛地转头。   在他的视野里,邵修友的瞳孔颜色偏浅,碎短的黑发在空气中随气浪飞起。   四射的诡谲光线乱飞,不远处的喷泉下刚引爆一场新的狂欢。   而他们三个人自然分割成新的宇宙,在这里是全然的安静。经由他们的风、灰尘、噪音,都在退缩着。   邵乐:“哥,我可以解释,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话音一顿,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只要邵修友晚来一步,也许已经发生了。   邵乐把乔谅往后推,说:“你别怪他,是我的错。”   邵修友那张温驯的脸上罕见的没有什么表情,“我本来就没有要怪他的意思。”   两个人站在对立面对峙着,邵修友深吸了口气,“邵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邵乐沉默,很快道,“对不起。”   邵修友又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显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明显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场合。   他看向乔谅。   乔谅站在邵乐的身边,墨镜让他看不清他的眼神,口罩已经拉到了下巴,嘴唇颜色略浅。   邵修友的心情不太美妙,像是深陷泥潭里还不断被拽拉着往下坠。   颜色清浅的眸子晦涩。   是不是他不出现才是乔谅想要的?   比起他这个替身,是不是还是邵乐这个前男友出现在身边,更让他觉得愉快?   他道:“宝宝。”   乔谅的头颅微抬。   帽檐底下发丝飞扬起来,阴影落在他的眉弓,手插在口袋里朝他走过来。   邵修友目光柔和了些,往前快速走了两步,握住乔谅的手腕把他带到自己的身前。   嘴唇急躁地轻吻着他的额头、眼皮,脸颊、鼻梁。   乔谅:“我……”   “好了。”邵修友的手轻轻按住他的嘴唇,发丝下的目光柔和至极地望着他,“去车上等我好吗?宝宝,我来处理就好。”   乔谅顿了下,回过头看了一眼邵乐。   邵乐的脸已经完全从面具后暴露出来,一张年轻且俊朗的脸孔像是蒙着一层灰。   他紧紧抿着嘴唇,急促地呼吸着,但被乔谅的视线瞥到的时候,还是勉强翘了下嘴角对他笑了下。   冷风中,乔谅的肩膀被邵修友的手搂住。   那只温热的手掌没什么力度,更无约束力,只是温和地轻轻把他搂带到更亲密的位置。然后轻扶着乔谅的脑袋转过来,好让乔谅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乔谅和他静静对视两秒,平静道,“我知道了。”   邵修友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下。   温驯俊朗的青年微笑起来,微微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很快的。去吧。”   目送乔谅跟着江帜雍离开之后,邵修友才看向邵乐。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   邵修友像是被这种相似性刺痛、又或者烧灼到了一瞬。他瞳孔收缩,低声问,“你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   前方有工作人员演出,自然有一个明显的聚集点吸引大众的视线,这片空间略显无人问津。   邵乐也看着他,沉默了下。   可以说他长大到现在,就没听二哥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邵乐垂下眼,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有些暗沉。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对不起。我是完全清醒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   邵修友额角青筋略显狰狞地弹动了下:“邵乐!”   邵乐被他这么一吼,脑子顿时一热嗡了声,直直抬起头,不管不顾道:“没喝醉酒,也没昏头!你上次根本不该把嫂子带回来的,你们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恋爱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炫耀呢?   那场生日宴会在自己家里,是邵乐的主场。   他却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   只因为乔谅是邵修友带来的人,邵乐就只敢从余光里偷偷看他喜欢的人,被邵修友多看两眼都要强装镇定。   凭什么。   邵乐呼吸急促了些。   明明乔谅也没忘了他,他说过他的承诺还奏效的!   邵修友显然还是太有涵养。   他手指紧攥,一双温驯下垂的眼睛都快杀出一场风暴,都强忍着,没在这种公开场合对邵乐出手。   只是靠近,推着邵乐的肩膀往背后的墙壁上撞。青年声音低哑,近乎咬牙切齿。   “这不是你觊觎你嫂子的理由!”   邵乐被推撞得肩膀发酸,捂着一侧肩膀,侧过头,诡谲阴影同等地落在他们的脸上。   邵乐笑起来,“觊觎?嫂子?”   他微咬着牙看着邵修友——这个和自己关系亲近的哥哥,声音低沉发闷。   “你以为我真的想这么叫他?”   “乔谅本来是我的男朋友!”   “他分手的时候说还爱我,说迟早会和我复合。如果不是我们的感情出现问题,你以为哪里有你插足的份。”   邵修友一双眼浸满失望和怒火。俊朗且缺乏攻击性的脸阴沉发冷,气极反笑道,“你在说谁插足?”   邵乐胸口起伏着,两眼弯弯地笑起来,虎牙贴在唇边。   “不是吗,你们早就有联系,你的心思早就不干净!在我和乔谅谈恋爱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和沉阳江帜雍一样,在催乔谅快点分手。”   “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要现在和我聊聊吗?我都怕你说不清楚。说我觊觎嫂子,但你觊觎乔谅的时候也一点也不少啊!” 第078章 又冷静了哥   冷风阵阵,街角的南瓜灯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呼声。怪异光线从挖空的眼睛嘴角透出,落在墙角两人的身上。   邵乐:“呃咳——!”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提着他领子,手指紧绷青筋暴起,声音在怒火中略显急促。   “少在这里颠倒是非,混淆事实!我和乔谅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是单身,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尽管。   邵修友是用“邵乐的替身”这一个由头和乔谅在一起的。   邵修友越来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眯了下眼,缓慢开口,“而你呢?”   远处的喧嚣随风传来。   青年黑发被吹动,微笑起来的样子都因万圣节光线而显得狰狞。   “邵乐,回答我,你难道不知道乔谅是谁的男朋友吗?”   邵乐呼吸不畅,竭力仰着头,金发从帽檐下飞开。   他眼神空空地笑了两声,沙哑道,“是你的男朋友,所以呢?”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邵修友的力度更深。   邵修友语气很重,重复:“‘所以呢’?”   “我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啊,所以……我不是乖乖叫他嫂子了吗?”   “噔——”   广场内的全部灯光失去光亮,突如其来的黑暗将所有人淹没。   “你既然承认他的身份,就应该守住界限。”   全然的黑暗和惊呼里,邵修友的眼睛被怒火点燃,抓着邵乐领子的手都用力到泛白。   “而不是叫着他嫂子,然后穿着我的衣服喷着我的香水去见他,邵乐!”   邵乐嘴角扯动了下。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邵修友质问。   邵乐也不知道。   季疏礼给他们教的第一课以简述人性作为核心。   他说,守住底线是最难的,放纵自己是最简单的。邵乐觉得很对,对得让他忍不住觉得可耻。   ——但,该觉得可耻的人,也不该只有他一个吧?   冷风呼啸过。   邵乐说:“发疯?你天天给我发你和乔谅多幸福、乔谅对你多好的日常的时候就应该猜得到有今天!你明明早就看出来了,我就是他的前男友。”   他直直看着邵修友近在咫尺的这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很可怕。   ——但又觉得对方的脸,还有憎恨厌恶的眼神,也同样这样扭曲。   邵修友刚和乔谅在一起那段时间,谈到幸福的话题都会避开邵乐。   现在倒要天天给他看。   真是他的好二哥。   少年被狼狈钳制,声音干涩沙哑,年轻脸孔阳光开朗,笑出声,“二哥。发疯的到底是谁?”   “是你,受不了我的存在了。”   人□□织的噪音宣沸,他们像是与整个世界割裂开。   邵修友神色有了变化,呼吸急促了几拍,“够了……”   邵乐靠在墙壁上,和邵修友同款大衣在风里吹动交叠。   身上青竹气息的香水让他觉得无比恶心,他看着邵修友的脸,能够捕捉到邵修友眼睛里的忌惮。   邵乐真的很茫然,“你好像在怕什么。”   他笑起来,“哥,你好像很怕我真的把乔谅从你的身边抢走,原来你这么没信心啊。”   邵修友道:“闭嘴!你懂什么?”   “是,我什么都不懂。”邵乐眉骨下的眼皮痉挛了下,喃喃,“如果我是你,我要爽死了。他对你那么好,什么都愿意给你。”   如果邵乐也能得到乔谅这么多爱,他一定不会再感到空空荡荡的不安全感。   是,乔谅给过他承诺,说过喜欢他,甚至叫过他“宝宝”。   这些支撑邵乐追赶肉骨头的动力,甚至都比不上给邵修友的一星半点。   邵乐连做点什么都只敢水煎,都怕被乔谅揪着头发骂。   懦弱地夹着尾巴趴在他膝盖上,眼巴巴地等乔谅忙完抽空来摸摸他,就是邵乐唯一能做的事情。   “咻——”   从广场中心爆发的烟花打破黑暗,绚烂地旋转上升。   人群的欢呼顿时如同病毒一般传染,光亮渐渐炸开,烟雾也缭绕起。   风吹荡过,邵修友感觉额前一阵冷意。   这冷很刺骨,又莫名酸胀火辣。   他转过头去,目光几乎虚幻地看到世界的光点模糊变化,无法凝聚。   再转头看向邵乐时,邵乐在用力地盯着他。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映照光亮,弯弯的,却没有情绪。   “……”   邵修友笑了声,看到邵乐的瞳孔里映照出他略显狰狞的样子。   “你在嫉妒我?”青年放轻声音,喃喃。   真可笑。   原来正主还会嫉妒替身。   邵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什么?   是邵修友渴望而不可得的,乔谅缄默但真诚的爱。   不善言辞的乔谅性格内敛,他柔和的爱意流露在他每一次犹豫和默许中,纵容在他对邵乐每一次放宽的界限里。   他对待邵修友的歉疚,比得上给邵乐的真心万分之一吗?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邵修友的心脏都在漏风。   邵乐根本不懂乔谅有多喜欢他。   苍天啊。   “你得到的东西太多也太过习以为常,所以从来不觉得是什么特殊待遇。”   针刺一般绵密不断的痛楚让他呼吸都不能自在,疼得有些发慌。   他现在…好想见到乔谅,好想得到乔谅的拥抱。   好想听乔谅和平时一样,无奈烦躁又认真地对他的每句话做出回应。   哪怕那只是基于邵乐,给他的一点点恩惠。   占有欲和嫉妒让他们变成牢笼里的野兽,被拴着镣铐对彼此啸叫。   邵修友松开邵乐的衣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有一种拳脚相加的冲动。多年涵养使他忍住了。   他深呼吸,道:“今天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谈话。”   他转身就走,却猛一下被邵乐抓住手腕。   极其用力。   痛得手腕倏然火辣。   邵乐道:“二哥。”   邵修友转头,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诡谲绿光的闪烁下平静到近乎扭曲。   “到底谁才拥有得更多你其实很清楚。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他声音都干涩沙哑,“让点给我怎么了?”   强词夺理,蛮横无礼。   邵乐知道这种话根本不该他说,道德感礼义廉耻……他难道都要抛之脑后吗。   可是他真的……   邵乐金发湿润耷拉下来,咬着牙喘气。   ——能得到的,就是只有邵修友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   别说乔谅不可能让他当小三。   就算肯。   他和乔谅见面,不都需要避着邵修友,偷偷的来吗?   等一切结束,拥有完整的乔谅的人,依然是邵修友啊。   邵乐在做乔谅男友的时候,就抱有这样的自信和乐观。   “……”   邵修友瞳孔在晦涩光线下收缩,如同细小的蚊虫飞蝇震颤着。   他并不会轻易就被邵乐带走思绪,他只是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想起他们过往走过的春节。   邵修友的确是一个称职的兄长,他从来不会和邵乐争抢什么,谦逊礼让,是一个兄长的优良品德。   而邵乐其实也是一个合格的弟弟,从不对邵修友提出过分的要求。   小时候,邵乐和他一起出过一场车祸。   车祸的后遗症是邵乐单只耳朵听力下降,更严重的其实是邵修友。他的膝盖是那时候碎掉的,小腿及以下粉碎性骨折。   他的身体有一部分残缺,略微有些坚硬的质感隐藏在裤腿中,向来看不太出来。   但是手盖上去的时候,感觉就会很清晰。冰冷坚硬,这是属于机械的质感,而不是人体。   手再往下,冰冷坚硬的机械下面,残缺的部位却奇异般有着人类一般的肤感。   这是因为邵家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归属邵乐。   在邵乐和邵景同集中投资研究的专利中,有一项技术叫做“人肤拟感”。   邵家家风真的很正。   至少向来不曾出现过什么……像今天这样的争执。   太离奇了,以至于邵修友感到不可置信。   可是——   是邵乐先要做插足他和男友感情的小三的。   邵修友道:“让点给你?虽然你觊觎我男友,但你好卑微,好可怜,最好我快点被你打动快点放手,快点让你们重归于好?”   他说着都笑出声。   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   如果他真的爱乔谅,真的像以前那样对乔谅抱有更纯粹的祝福,现在会做的选择,一定是自己退出。   可是。   邵修友已经做不到了。   从粉丝越界走到这里,他已经变了太多。他想独占乔谅,想乔谅只爱着他,只看着他。   他真的,很想和乔谅在一起一辈子。   青年喉咙干哑,灼热感一路烧到眼睛,再直冲头顶,拳头都攥紧了。   他道:“邵乐,就只有你的感情高贵吗?因为我年长,所以就必须为你让路吗?没有这个道理。”   邵乐看着他,蓦地笑了声,闭了下眼,“你不能让路,连装作看不到也做不到吗?”   邵修友:“邵乐!”   邵乐也猛抬头,低吼:“邵修友!”   少年嘴角痉挛了下,“我不知道嫂子到底喜欢你哪里。明明你能做的,我也可以。”   “不过想想大概也无所谓。嫂子要是真的喜欢你,怎么会默许我去亲他?你不觉得他是还忘不了我吗?”   “——嘎吱。”   他在喧闹中,听到骨头隐藏在血肉底下,挤压交错的声音。   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邵乐抬眸就撞上邵修友怪异阴沉的视线,但没反应过来自己戳中了邵修友的痛点。   邵乐迅速仰头抽身,但没有来得及。   “砰——”   邵修友挥出一道强劲的拳风。   而这道风迅速砸中了邵乐的面门。   *   “你别太难过。”   江帜雍陪着乔谅一路往停车场走。   混血骨架的青年要比乔谅高挑健硕些,在地上的影子都是直愣愣一大团,他犹豫片刻,手搭在乔谅的肩膀。   简单的触碰。   普通的距离。   还是搞得傲慢且目中无人的青年心脏乱跳起来。   乔谅其实完全不知道他应该难过什么。   但在江帜雍好心的安慰下,他还是垂着眼皮保持缄默。黑色冲锋衣让他身型显得更加挺拔消瘦,戴着口罩的侧脸有发丝晃动着,插在口袋里的手也只露出一节雪白腕骨。   江帜雍手掌里能清晰感受到乔谅肩膀的骨骼感。   他也不太清楚,一个朋友在这时候,应该保持怎样的安慰距离,毕竟从前也没有人值得他额外费心。   地下停车场回荡着他们规律的脚步声,惨白的光线让影子在地板的投影格外清晰。   江帜雍注视地面碰在一起的肩膀,低低道:“如果邵修友发现自己是邵乐的替身……你会怎么办?”   乔谅这才明白。   江帜雍是觉得现在替身和真爱两个人相撞,乔谅才是最会伤心难过的那个人?   蠢死了。   这些人的脑回路乔谅确实不太懂。   他内心讥诮,甚至不耐地啧来啧去,面上却淡淡地说,“也许会分手。”   江帜雍眼皮一跳,深邃蓝眸看向他。   乔谅已经把墨镜口罩都拉上,一张脸上不用费什么心思去做表情,心安理得地在遮挡下面无表情。   “找替身这种事情是错的,一段感情本身就无法替代。在去生日宴见到邵乐的时候就应该提分手的,现在总不能一错再错。”   江帜雍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乔谅甚至带点刻毒地道:“不然难道要我把他们两兄弟都玩弄在股掌之间?今天和这个在一起,明天和那个在一起。一个当大的,一个当小的。”   江帜雍再次:“……”   其实他总觉得……如果乔谅真的敢提,按照邵乐那种性格也未必不能同意。   只要乔谅敢说,邵乐就没有同意不了的。他真的纯种恋爱脑。   邵修友就不知道了,江帜雍和他不算很熟。   江帜雍冷硬深邃的脸孔很有混血特色,他嘴唇抿直,宽大手掌又在乔谅的肩膀上轻拍了下,低沉嗓音公正无私。   “其实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下一段感情。”   乔谅抬眼看他。   墨镜下微微透出眼睛的样子。   清凌凌的眼睛漠然无情,连瞳孔都看不明晰。像是随时都会被这双漂亮又危险的眼睛吸入深渊。   江帜雍被看得呼吸一紧,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也许你应该找一个和他们两兄弟完全不同的人,试着让自己忘记这一段过去。”   乔谅轻哂,淡淡道,“也许你说得对吧。但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江帜雍皱眉再看向他,蓝眸都凝沉深邃了些,“你真的这么喜欢邵乐?”   乔谅都快忍不住发出讥诮刻毒的笑声了。   他?   喜欢谁?   乔谅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江帜雍对此深信不疑。他只是嘴上说了两次,实际上什么都没做过。   他顺着说下去,轻轻道:“我不知道。”   然后看向江帜雍。   风吹过他的鬓角,带起清爽碎短的发丝。话音清冷低迷,似乎带有些茫然。   “‘这么’喜欢是多少,我也无法确定。我只是……总是很想他。”   江帜雍也真是觉得自己犯贱,居然在酸涩中品味到一点满足。   也许因为至少乔谅痛苦的时候,他能够陪在身边。   他沉默站在原地,然后迟疑地,低声询问,“或许……你需要一个拥抱吗?”   乔谅皱了下眉,“我不明白。”   江帜雍:“一个朋友的拥抱。人在难过的时候总需要一个拥抱的。”   他想了想,高高在上的头颅低垂,一双昂贵如同飞鸽衔来的蓝宝石般的眼眸也垂下。   “如果你需要我像邵乐那样抱你,我也可以做到。毕竟我和他身高相仿,也是十几年的朋友。论了解,我不会比任何人差。”   乔谅墨镜下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朝他靠近一步。   江帜雍呼吸微微顿了一秒,心脏跳得飞快。   甚至他有些赧然,生怕乔谅也听到他的心跳声。   在乔谅靠得更近之前,已经下意识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车库,俯身靠近,甚至已经伸出手臂。甚至的甚至,手臂已经被乔谅搭上。   乔谅的手真的好冷。   是透骨的冷,透过衣料皮肉传到骨头里,骨头缝都开始发麻。   他清晰地感受到,乔谅的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点了两下。   乔谅是想提示他:有人来了。   然而陷入恋爱的蠢货,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显然都是一致的,会失去面对危机的基本理智。   高傲的青年呼吸几乎被拥堵住,他狼狈地说了一连串:   “不只是今天,实际上,如果你想邵乐了,每天都可以来找我。我很、不是,我的意思是,作为邵乐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当然,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适合让邵乐或者邵修友——”   “阿雍。”   这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的时候甚至荡起回音。   江帜雍的心跳声在这一瞬间快到顶点。   他猛地抽回理智回过头。   邵修友有些疲惫地皱眉看着他。   今天,荒谬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迅速,以至于让他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当着我的面,对我的男朋友,再说一遍?”   声音低沉,隐隐带了两分阴郁的冷意。   江帜雍沉稳地凝滞了片刻,他道:“修友哥,你大概误会了什么。”   邵修友只看着他,沉默,“是吗。我误会了什么?”   江帜雍:“我和乔谅只是在谈工作。”   邵修友转头看向乔谅,“是吗?宝宝?”   乔谅和他对视,轻巧地逃避了这个话题,道:“我好累,想回去了。”   邵修友顿了顿,看着灯光映照乔谅的脸孔,恍惚中想起乔谅之前还没火起来的时候,某一次人气低迷无人期待的巡演。   乔谅靠在通道里面,惨白的灯光映照出他深黑的影子。轮廓分明眉骨挺拔,整个人显出一种颓靡疏冷的消瘦,那时候邵修友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单薄。   是做乐队的吗?   看起来不像。   像是刚从病院里出来,腕骨都还细瘦伶仃。刺青从皮肤往骨头里刺,是缝合他碎片的针。   前面登场的乐队刚引起热烈的轰动,地面都在随鼓点和欢呼跳动。   偶然的一眼,乔谅视线瞥向他,黑发在灯光中晃动着,在阴霾中冷冷地盖住那点泪痣。   静谧得像落单的剪影。   现在的乔谅,比起那时候要健康许多。   其实……这就够了吧。   邵修友抿唇,轻笑起来:“好。”他温和的茶色眼眸看向江帜雍,“江先生,恕不送客了。”   江帜雍看着邵修友快走几步,把乔谅从他身边带走。手才慢半拍地捂住刚刚乔谅碰过的那一块衣料。   邵修友开车把乔谅送回去,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直到抵达目的地,导航的机械女音关闭。   地下车库的灯光在横梁处映照进车里,与车内温暖光线切割开,又在边界交融。   邵修友的手抓着方向盘,手背指骨上有轻微的擦伤,血已经凝固,只是配合暴起的青筋来看,有些骇人。   这一次,乔谅从头到尾,没有询问过。   他还在踟蹰,不知道要和乔谅说什么好,就察觉到乔谅转头看了他一眼,毫无预兆地问:“要分手吗?”   邵修友攥着方向盘的力度陡然深了一瞬。   温驯俊雅的青年笑了声,说:“怎么忽然说这个,宝宝。我不觉得我们有分手的必要。”   他扭头看着乔谅,睫毛底下清润的眼眸,直勾勾注视乔谅轮廓分明的白皙侧脸。   “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问题,让你觉得必须要分手才能够解决吗?”   乔谅:“……”   他的笨蛋粉丝好像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乔谅道:“抱歉。”   邵修友又疑惑地摇头,温和道:“我也不觉得你有需要和我道歉的地方。”   乔谅:“我的确还喜欢我的前男友。”   邵修友呼吸一重,闭了下眼,“……”   乔谅面无表情地说,“之前见面,我总是忍耐着。所以连带他的朋友,我也很难拒——”   “——好了!”   邵修友语气难得重了一次。   在乔谅面前,他就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对不起,我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但他的嗓音很快平缓下来,“今天太累了是不是?宝宝,先上楼休息吧。”   “咔哒——”   中控锁被他打开。   邵修友拉开安全带,下车之后,去打开乔谅那边的车门。   如同往常一样,解开他的安全带,并握住他的手轻吻他的嘴角,“走吧。”   乔谅:“我……”   邵修友又俯身亲吻他,用急躁的吻堵住他的嘴唇,阻止乔谅说出他不想听的话语。   乔谅暂时沉默。   回家路上,邵修友像是某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怪兽,隔两三秒就要扭头看一眼乔谅确认他的存在,然后凑过来亲吻他,才能放心地转过头去。   手也始终被牵着。   难办。   乔谅有些想叹气。   在万圣节前,邵修友刚和他说过,他对WIN场馆那边发去了邮件。   乔谅于是觉得,已经到时候和邵修友分手了。   事实上,让邵修友撞见这样的场面,已经算比较温和的分手方式。   和乔谅谈恋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往往都对分手两个字异常应激。   根本没有人教过乔谅怎么和一个人和平分手,他的分手方式要么是冷暴力,要么就是非常极端。但这样的方式不适合给邵修友用。   ……失败了。   乔谅只好先放一放。   和粉丝谈恋爱就是这里不好,分手处理不当的话,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忽然反水——虽然乔谅觉得邵修友不会。   下电梯之后,乔谅的手正准备搭上智能识别门锁,却忽然顿住。   邵修友道:“怎么了?”   乔谅:“……没事。”   乔谅有出门之前把智能锁擦拭一遍的习惯。   但是刚刚他注意到……   解锁指纹的地方,有一点灰尘。以指纹的样式,出现在上面。   乔谅慢吞吞地搭上把手,拧动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忘记解锁指纹了似的,重新把手指按上去,再拧把手,然后,慢慢地推开。   好给室内的人足够的反应时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   但是乔谅抬起头,就能看到——   头顶的灯,分明还是刚刚熄灭的状态。   在漆黑中如同一盏极其亮眼的月亮一般,光线在渐渐减淡。   有人来了,或者来过。   “啪——”   乔谅单手插着口袋,打开灯。   重新亮起的灯,遮掩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错漏之处。   小丑蹲在桌子上看着他们,甩着尾巴喵喵叫了两声。   乔谅转头:“谢谢你送我回来。”   邵修友沉默一瞬,轻笑出声,“这是逐客令的意思吗?”   乔谅肩膀抵靠在一旁的柜子上,发丝扫在眉骨,眼眸低垂,“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了,我们都需要互相冷静一下。”   “……”   邵修友怎么敢让乔谅独自冷静。   他一冷静,心就彻底往邵乐那一边走了。   邵修友需要在今晚努力,激起乔谅对他的感情。   他沉默了片刻,兀自扶着乔谅的肩膀转过身,把门关上。 第079章 又爽到了哥   阴凉冷风即将被隔绝在外的一瞬间,一只苍白的手迅速抓住了门沿。   “嘎吱——”   对抗的力度把门重新撬开,并推开一个缝隙。   乔谅抓住门,户外的感应灯熄灭又再度“啪”地亮起,映照着他略显单薄的侧脸。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摘掉墨镜口罩扔到一边,把垃圾桶都砸出哐当一声响动。   浓黑利眉隐隐蹙起,呼吸中都似乎有些莫名的暴躁。   是,当然会暴躁,也会不耐。   如果不是某个现在潜藏在房间里的不速之客的存在,乔谅现在还有更多时间来和邵修友周旋。   但现在,他只能冷着脸认真说。   “我真的觉得我们今晚不要呆在一起。”   他轻声道,“我们需要独处的空间。你需要好好想想这段关系还有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我也是。”   邵修友手指攥紧强撑着:“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思考的,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合——”   “喵。”   邵修友话音一顿,看到小丑甩了两下尾巴,从桌子上跳下来,尾巴卷在乔谅的小腿,绕在他腿边走。   乔谅低头看了猫一眼,保持僵持的姿态也微微松动。   他皱起眉毛,一张脸上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一眼看出这个性格很野的小蠢东西,又在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湿润的粉鼻子都在嗅着室外的空气。   “砰——!”   乔谅手一动。   门再一次被关上。乔谅低头把小丑提到面前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陷进绒毛里,面无表情地注视它,“你想去哪里?嗯?”   小丑湿润眼睛盯着他,甩着尾巴,胡须动了动,“喵。”   乔谅和它对视两秒,就开始不耐,他不耐地啧了声,松手让它下去。   转头抬眸,看向如同一只老实大型犬一般,站在玄关地毯上不敢有分毫靠近的邵修友。   那双茶色的眼睛也在温和湿润地看着他。   乔谅蹙眉,视线路过已经被关上的门,他放弃道:“……进来。”   乔谅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邵修友想关门的意思是想留下。   但是今晚不能让他留下。   邵修友眼里重新亮起希望的光,他温和地点头微笑:“好!宝宝。”   小丑转着弯,似乎有意把乔谅引去什么地方。他一路走在外侧,挡着乔谅,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他,并喵喵叫。   乔谅路过客厅的茶几,顺着小丑的指引,一眼就看到放在桌面的一双带着徽记的手套。   他脚步急促中蓦地一顿,皱眉眯眼,迅速把手套拾起,“砰”的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同时低声说:“既然你不愿意回去思考,那我只能现在就说了——我很抱歉,对邵乐感到抱歉,对你也这么觉得。既然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们也就到此为止吧。”   邵修友刚扬起的微笑顿住,“我说过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乔谅:“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他转过头,直直看向邵修友,“你晚来一步,我和邵乐就会真的会亲上的,你知道吗。”   客厅一旁有一条走廊通向乔谅的卧室和书房,小丑已经蹲下身不再动弹,乔谅余光能轻易看到没开灯渐渐暗淡的尽头,那扇关掉的门。   邵修友轻声说:“我认为你会拒绝他的。”   乔谅道:“我为什么要拒绝他?Rain,你明明清楚,我很喜欢他。”   邵修友当然很清楚。   他和乔谅在现实生活中交集的来源,就是乔谅说他和邵乐分手喝了很多酒,邵修友担忧之下想去见他——但被拒绝。   乔谅那时候说他会和邵修友保持界限。   但是说起来命运也是荒诞,邵修友想,现在他们之间早就没有界限可言了。   如果乔谅知道他在想什么会忍不住发笑的。   因为所谓的界限,是乔谅亲自引导打破的,从一开始就是。   乔谅的话音低沉,“我做不到的,Rain。今天做不到,就已经很可怕了。起码被你发现,没有更可怕的后果酿成。但倘若之后我也拒绝不了呢?”   邵修友呼吸急促,他不想听乔谅在称呼这个他感到无比荣幸和幸运的称呼的时候,同时在阐述他对另一个人的深情。   他道:“我相信你,宝宝。”   乔谅笑了声,“好无力的一句话。”   邵修友被他冷漠的笑音刺痛到,抬起头看向他,却见乔谅的脸上并无半点笑意的影子,轮廓被光线雕刻极深,靠近。脚步声落地的声音应合着心跳。   乔谅的手抓住他的衣领子,眼眸淡漠,用力把他往沙发上一推。   乔谅道:“你相信我吗?可连我都很难相信自己。”   邵修友往沙发上一撞,狼狈地想要起身,又被乔谅按着肩膀坐下。   乔谅居高临下俯视他,睫毛长而直,扫下一片浓重阴霾落入他幽邃的眼中。“今天拒绝不了他的吻,明天就拒绝不了他的牵手拥抱,也许更过分的要求我也会应允。你知道吗Rain,他穿着你的衣服喷着你的香水,我的确有一瞬间的混淆。而这混淆带给我的感觉却是……那么就这样吧。就当做是你,就当做我真的分不清,那么罪责就会转移,我的罪恶感是不是也会少一点?”   邵修友不再动弹,放松身体胸口起伏。他仰视乔谅,感觉到呼啸的狂风带着火辣的痛意,让他感到钻心的痛苦。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他竟觉得茫然,茫然中又觉得幸福。   “很高兴你愿意对我剖析自己,虽然我认为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宝宝,但这代表我们之间至少还有真诚,还有可以交流沟通的机会。我们不是一无所有,你也不是对我毫无感情的,不是吗?”   他话音和煦平稳,有着长者的温柔。   “既然你看着邵乐的时候,需要觉得那是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吻,其实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乔谅眉梢一挑,冷声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我当然知道。”   邵修友嘴角掀起微笑。   风啊,好大的风,莫名其妙不知何处的风,摧折他的骨头,痛击他的尊严。   他注视着乔谅。   邵修友拍过他无数张图片,记录下他许多时候的张扬肆意、脆弱失落,以及某些偶然的惊艳时刻。   拿出来分享给大家的是少数。   更多的他用作私藏,在爱意难以消磨的时候,在他的思念淹没他斯文本性的时候。   他会点开,一张张地划过,一次次地被乔谅注视,等待那双冰冷的眼眸降临轻蔑的审判。   在没有和乔谅在一起的时候,都尚且是这样……   和乔谅在一起后,邵修友也钟爱去看着他。看他的任何时刻的表情、任何小动作,去看以前没有办法看到的一些小细节。   比如原来乔谅思考的时候会喜欢转笔,那只好看的手,转笔很随意也很花哨。   工作的时候会戴眼镜,是一副毫无时尚感可言的,学生气防蓝光黑框眼镜。   听到别人议论自己且都是好话的时候,会冷着脸扬起眉毛傲然暗爽。   越是别人都懈怠懒散的时候,越是喜欢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邵修友轻笑起来。   他和乔谅之间原来已经不知不觉累积了这么多回忆,他注视乔谅的时间,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他拿出自己影帝的演技,疯狂调整自己快酸到心脏腐蚀的心情,竭力克制痛意和不甘,平心静气地轻声说。   “你喜欢他,无法拒绝他,我当然可以理解,因为我是替身,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且商量好的事情吗?我知道、我看到,但是又怎样?我不觉得是你的错,爱是很难抵抗的,宝宝,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也没有在怪你。我不会对你生气,真的。”   乔谅乌黑的眼眸缄默地望着他。   邵修友甚至说。   “你已经出于道德层面考虑到我的存在,你也已经在心底反省过自己,我很开心。你拥有自省的品格,也具备爱人的能力,你爱他的时候甚至都会考虑到我,我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宝宝。”   就算是乔谅,也被他这一通话说得不可思议。   他算是知道了,邵修友和邵乐当真是很相似的。   区别不过在于邵乐的表达方式更加直白,更加愚蠢,而邵修友在说话的时候逻辑清晰语序稳定。   但核心思想总是这样——“乔谅是不会有错的。不仅没有错,我还要赞美他”。   他看向邵修友,摇头笑了声,“你——”   邵修友前倾身体,握着乔谅的手把他拉进,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   手背的伤口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已经不能让他感觉到痛意。   但注意到这刺眼的红色时,邵修友还是回想起,自己和邵乐是怎么在阴暗无人关注的角落,抛弃兄弟的身份和身为绅士的品格,大打出手的。   真狼狈。   他低眸,茶色的眼珠在睫毛遮掩下晦涩不清。   “所以,没关系。”青年干燥发烫的嘴唇往乔谅的手指和手心上吻,轻柔道,“这次没关系,下次别让我看到就好。就算让我看到了也没关系,都没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邵修友并不甘心。心如刀绞,双重的罪责降临在他的身上。   但是邵修友真的不想分手。   就算乔谅和他分手,和邵乐在一起,邵修友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是个正人君子。   他今天骂邵乐的话,也许明天就会回报到他自己的身上。   乔谅两手捧住他的脸。   轮廓硬朗的温雅青年迟钝抬头。   鞋尖碰到鞋尖,呼吸碰到呼吸。   乔谅低头,额头和他相抵:“你不需要对我有优待,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我现在说分手——”   邵修友的手滚烫地捂住他的手背,像是被蓦地刺痛到,喉结滚动着,呼吸急促保持略显僵硬的微笑。   “别说……求求你。拜托。我……”   他甚至语无伦次。   乔谅沉默地看着他,发丝垂落遮掩眉弓,强光之下他的眼窝依然幽暗平静。   就这样,平静无比地,看着旁人对他的爱意,浓厚到连分手两个字都听不得。   他只短暂停滞一瞬间,然后继续轻道,“只是我觉得不能一错再错。而你不需要为我的过错粉饰太平,这样真的会很累,而我不值得,我就是这样虚伪的烂人。”   邵修友:“你不是。”   乔谅是一个很好的宝宝,没有缺点的宝宝,光芒万丈亮晶晶的宝宝。   邵修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两手捧住乔谅的手背,不断地偏过头轻吻他的手心。   乔谅无情地注视他,发丝下的双眼冰冷淡泊,对比他对别人的态度,依然少了两分的刻薄。   他认真且耐心,继续道:“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吗?”   小丑蹲在茶几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风从窗户里往里吹,加装的护栏外是豪华的夜景,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地面编织了更璀璨的星网。   现在邵乐在做什么?   邵修友忽然毫无道理地想到。   “知道,”邵修友轻笑,轻声说,“宝宝,我应该安慰你,告诉你前一段感情并非不可替代。”   他的脑子有些浑噩的昏沉,抬眼看着乔谅。   急促的喘息,一种从未有过的酸胀感。   在乔谅微冷的粗糙指腹轻轻蹭过他脸颊的时候,几乎达到顶点。   邵修友眼皮抖了下。   距离太近了,除了香凛凛的雾气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乔谅的脸孔放大,他只能看清他下眼睑的长长睫毛,以及像悲伤坠落的一滴眼泪。   乔谅轻声对他说,“不是的。”   太冷淡了,这个人。只有抚摸他脸颊的手,好像才吝啬流露出一点冷酷的高高在上的温情。   “你应该到网上曝光。告诉所有人我和你的恋爱根本从头到尾是一场骗局,让我声名狼藉受人唾骂。”   他又说。   “你有很大的名气,也有不俗的背景,将我置于死地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已。而我随你处置,因为做错事要偿还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邵修友无法想象乔谅过这样的生活,他瞳孔收缩轻抖了下,“我不可能——”   乔谅的手指挪动到他的嘴唇上。   沉寂的风从犄角旮旯透进来。   乔谅似有似无地笑了下,低垂的乌黑眼眸在光线下完全沉淀,看不出半点亮意。是浓墨,是深潭,是无终的渊底。   他轻声道,“那就好。”   邵修友的视线集中在乔谅脸上模糊不清的微弱笑意,全部感官被唇上的重量和凉意吸引,脑子都快转不动,只是徒劳地保持温和微笑,茫然道:“什么?”   额头轻抵的重量移开。   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邵修友,这个恋爱中昏了头的青年。本来有自己的事业,也有不错的头脑。   但现在甚至都没能察觉到,乔谅说的话,在一步步引导,是为了确认邵修友还会不会在分手之后,做出不利乔谅的行为。   像乔谅这样的纯种利益型怪物,面对真心、面对他人的痛苦,第一反应也依然是算计,是估量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青年冰冷的手扶住他的脸颊。   “好笨。”乔谅垂眸,啧了声,平静地审判。   可怜的粉丝,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就是乔谅单方面的勾.引算计。   乔谅甚至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呢?   他总是一个很坏的超级大坏蛋,在和别人分手的时候热衷于把自己的罪行揭开,让别人看个一清二楚,让对方清楚自己付出真心的是一个怎样的烂人坏蛋,再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破碎失望的神情。   但是这样对Rain还是太残忍了是不是?   乔谅对粉丝一向保留优待。   乔谅看着眼前的青年,俊朗的脸孔,温柔的神情。   “……”   他眯了下眼睛。   他们的鼻梁轻轻碰撞,乔谅垂落的黑色发丝扫在邵修友的脸上。   紧跟着,是呼吸声。靠近。热度,也在靠近。   不完整的吻,隔着一根手指落在唇上。   邵修友心脏被骤然抓起,胸腔裂开的巨大间隙也在转瞬被填满。   他屏住呼吸,伸手圈住乔谅的腰部把他压得更紧。   手指用力,指骨上的伤口都裂开,血液模糊地渗透出来。   “去卧室。”乔谅不想在小丑面前做这种脏兮兮的事情。   他面无表情,且言简意赅地道,“Rain,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今晚可能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他说完轻笑了声,“当然,你要是有本事让我再留下你一次,也可以试一试。”   邵修友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热意冲昏他的头脑,而他甚至分不清是自己说的那一句话取悦到了乔谅,让乔谅忽然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他走向卧室的时候都飘飘然地幸福,视线落在乔谅卧室外近邻着的那件书房。   这间屋子被黑暗笼罩。   邵修友出于莫名的情绪多看了一眼。   他记得,之前中秋节来到这里的那一次,这扇门也是紧闭着的。   ……   邵修友离开之后,乔谅才撑起身子,站起身去到书房。   书房没有人。   但书房的书柜对面就是乔谅乐器房的小门,隔音很好,呆在里面什么都不会听到。   乔谅推开门的时候,黑卷发的青年正仰头靠在墙面发呆,保持这一个姿势已经不知道多久。   隔音棉垫着他的头,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一套黑色挺括的衬衫,胸口和衣领处印着徽章。   听见动静,他转过头。   乔谅的睡衣松垮穿在身上,头发还有些湿润。   深邃轮廓在光线下有些不屑伪装的阴暗感,就这样靠在门口静静看他,发尖和睫毛往下滴水,泪痣阴冷。   乔容道:“结束了?”   乔谅垂眼,嗤笑了声。   乔容道:“好累。”   乔谅把刚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手套砸在乔容的胸口,“你在累什么,莫名其妙。”   乔容茫然地低头接住手套,然后转过头看他,眯起眼睛,视线带着一点温厚的重量逡巡,然后轻笑。   “这个,很难说呢,也许是工作太繁忙了,也可能是别的。” 第080章 又哥哥了哥   人生由无数个无意义的片段组成。   在乔谅的判断中,刚刚和邵修友的交涉可被判定有效。   尽管浪费了一些时间,说了很多没用的废话,但依然有效。归根结底是因为邵修友这个人是有用的人。   但是和乔容的相处时间是无意义的。   乔谅天生感情淡薄,利己主义,没有乔容那样深厚的感情,对方的亲情和友善只让乔谅觉得厌烦负担。   他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往往血缘比爱情还让人昏头。乔谅见过出色的优异的人反而被家庭绊住手脚,一个想逃离痛苦的人还在怪异地魂牵梦绕。   仿佛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什么无法割舍的东西。   明明很没用。   乔谅靠在门口,身姿挺拔消瘦,漂亮的肌肉轮廓都被隐在普通的睡衣底下。发丝遮住眉弓,表情平淡又相当刻薄。   “没地方去了?天天来我这里。”   工作调动来到A城之后,乔容和弟弟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而这些宝贵的相处时间,却总浪费在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比如,等待。   黑卷发的青年叹气,看了一眼时钟,有些遗憾。原本和弟弟好好相处的时间,硬生生地少了两个多小时。   他把桌面上的毛茸茸蝙蝠玩偶推动了下。乔谅眼一瞥,这才注意到这个巴掌大的挂件。   他有点印象。   今晚的万圣节演出开设了很多小摊位,乔谅似乎在其中一个小摊上见过。   乔容去看了他的演出。   乔谅:“丑死了,和小丑一样丑。”   乔容刚好瞥到小丑翘着尾巴从门口晃悠进来,仰着一张花脸看他们。他说:“小丑知道你这么说它,会发脾气的。”   他对小丑招手,小丑正想好奇地凑过去,却被主人叫住:“小丑。”   小丑当机立断转身,扒拉乔谅的裤脚库库往上爬。   一路登上乔谅的肩膀,四只脚稳稳站立在乔谅宽阔消瘦的肩膀,拿头顶着蹭他。   乔容收回手,目光注视小丑和乔谅紧密贴贴的样子。   乔谅被闹得有些不耐烦,扭头训斥,“独立一点,拿出你以前的气势。”   小丑:“喵。”   依然蹭,努力蹭,蹭得耳朵都要瘪下去。   乔谅挡开小猫脸,“可以了!”   小丑:“喵!”   乔容笑起来,站起身,“饿了吗?”   乔谅看向他。   的确有点饿,一般来说乐手演出之前都会提前饿一顿,以保持更好的演出状态。   乔谅抱着手,小猫站在他的肩膀,和他同仇敌忾地看着乔容。   “不饿,你没事就赶紧走,少在我这里碍眼。”乔谅说。   乔容:“加两个煎蛋?”   乔谅:“你听不懂人话?”   乔容:“好的。”   ……   十分钟后,乔容从厨房端出两碗面,煎好的有焦边的鸡蛋盖在面条上面。   一掀开就能看到葱花和油星,香气扑鼻中又带点朴实,会让乔谅觉得,这碗面是在那个发霉冰冷潮湿腐烂的破出租房里做出来的,而不是在他现在居住的大平层。   在冬天的时候一碗热腾腾的面很舒服。虽然很嫌弃但的确很舒服,冒着热气熏着乔谅的眼睛,也让他什么都不用看不用想。   在想跟着季疏礼离开的那一天晚上,乔容给乔谅做了一顿前所未有丰盛的大餐。   他大概能够意识到,乔谅如果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乔谅会彻底舍弃自己的过去、舍弃没用的哥哥,离开这个破旧窄小的屋子,去奔向自己广阔明亮的前程。   乔容没办法拒绝的。   他和乔谅吵架,生气的是乔谅这样性格冷淡极度利己的人,以后要为了钱权利益在别人面前装一辈子。   他在乔容面前随便怎样,刻毒也好尖酸也罢,他们是亲人,乔容守护他帮助他袒护他,更能理解他。理解他对环境的恨意,也理解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的清高。   但他一旦跟着季疏礼走了,往后变成季疏礼的孩子,他就要变得乖巧懂事,变得善解人意。因为他的人生绑系在别人的身上,别人的喜欢和厌恶决定他的未来。   但说到底,对于当时的乔谅来说,这也依然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吵架归吵架,乔容最后还是没有阻止。   季疏礼大概的确算个好人。   乔容观察了他许久。确定这个成年男人的确有良好的品格,不俗的家世,绅士的风度,然后拦下季疏礼和他谈话。   季疏礼很诧异,然后温和地问他,“怎么了,孩子。你不希望我把乔谅带走吗?”   那天的阳光很好。   不如说,自从乔谅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天气总是很好。好像上天都在说这是正确的决策。   阳光落在乔容的脸上。   他和乔谅长得不太像,身体更健壮,脸孔更硬朗,眼神总是平和坚定。   作为哥哥,独自拉扯乔谅到现在,他总需要做很多决定,现在却略带些迷茫。   他说:“不,我只是希望你把乔谅带走之后,每个月都能拍一段视频给我。”   季疏礼道:“可我记得你没有智能手机。”   乔容:“马上就会有了。”   季疏礼微笑道:“好吧,我会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你。”   乔容又问:“你要在A国待几年?”   季疏礼说:“五年吧,也许更多。A国历史悠久,景点众多,我会在那里停留很久。”   ……   那天的谈话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谈话结束后,乔容沉默地行走在从小到大闭着眼都能走熟的街道上,花了很多钱买菜。   做了一顿丰盛的饭,算送别。   灶火开了很久,最后坐在餐桌前,惨白的灯光映照着他们,乔谅一直在挑剔。   “这道菜好咸。”   “这个太甜了。”   “葱花加太多。”   “姜丝的味道太明显。”   他全部点评了一遍,最后说:“往后我就不用吃你做的饭了,星级大厨都会排着站等我来选。是因为是最后一顿,我才忍耐你的。”   乔容笑着摇头,打开手边的啤酒瓶子,“你啊。”   啤酒倒入杯中,递到乔谅面前。   乔谅皱眉看着酒液,“真廉价。”   乔容:“本来想以后等你长大成年,我亲自监督你,看你的酒量。”   但是也许乔谅会在别人的身边长大,也许还会更改掉这个姓氏。乔容从此就会从他的生命中缺席、不,消失。   乔谅接过酒,喝了一口。被冲鼻的酒气和满口的气泡呛得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表情怪得可笑。   最后还是咽下了,甚至多喝了好几口。   挂在墙上的时钟,分针走了一格又一格。   乔容问:“季疏礼很有钱。你以后从政从商都很方便。”   乔谅冷笑:“我要是从政,就是最大的贪官;我要是从商,就要做最恶毒的资本家。”   乔容撑着脸看他:“会被抓的,我不想以后去监狱看你。”   乔谅已经喝醉了,他只喝了几口而已。握着酒瓶,年轻青涩的一张脸抵在自己的手指上,抬着眼睛看他。   乌黑的眼睛不该这么亮的,偏又这么亮。   他嘴角掀开一点,说:“我就算进监狱,也是监狱里的头头。所有人都必须听我的话,我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乔容笑起来:“这么凶。”   乔谅嗤笑,“轻而易举。”   两个人之间陷入一段寂静。   隔音很烂的房子宛如纸板。   楼上的小孩蹦蹦跳跳地叫唤;楼下的老人和儿女争吵;隔壁的开水壶已经烧开,在煤气灶上发出尖啸;楼道里的脚步声在踢踢踏踏地往上走。   能离开这里,乔容真为乔谅高兴。   可他的短暂人生里很早就有了乔谅的影子,倘若乔谅要离开,乔容能做的,只是茫然地看他走远,甚至想不到该怎么告别。   乔谅说:“你知道我以后会过怎样的人生吗?”   乔容耐心地看着他,两双相似的黑色眼睛对视着。泪痣仿佛靠近一点就会印在一起,它们完全对称。   “怎样?”   乔谅微眯着眼睛,睫毛好长,影子落在泪痣上。   “会有很多人喜欢我。他们会很有钱,也可能很有权势,但这些仅仅只是见我的入场券。”   “可以啊,很多人都爱你,是很好的事情。”   “你上次看到的那条报纸,一整面刊登着贪官的案件。他名下的房产一千幢,而我还蠢得要死地在问你,不是有限购吗。以后我也会有这么多房子,一个房子放一个情人。”   “哈哈,也可以,但是要合法。”   “我要住的房子里会很亮很大。我要一个层高很高的书房,要踩着梯子上去找书,要一整面的落地窗。我住的房子要是整个小区最好的采光……”   乔谅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眼睛在畅想中闪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酒瓶上渐渐下滑。   乔容靠近握住他的肩膀,乔谅的脑袋磕在他的肩膀,坚硬的骨头撞得他皱眉发出吸气声,微阖的眼睛又睁开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他。   头发散开,露出带点稚气又明显锐利的五官,恶毒道:“我也不需要你了。”   乔容怔了下,笑起来,“没关系。”   他微顿,扶着乔谅的肩膀抬起头。   看桌面上的菜,心情竟然很平静。他只是在想乔谅离开之后,这么多剩菜,要他自己吃几天才能吃的完。   光线暗沉,从生锈的防盗网外透进来。   “咔哒——”   隔着窗户,声控灯亮起来。   楼道里声控灯不算灵敏,经常莫名其妙就闪烁一下。   乔谅有时候没带钥匙被关在门外,回不了家,会拿板砖机给他打电话,语气很不好地叫他快点回来。   乔容其实每天都在期待这个电话,虽然乔谅的性格严谨,这种情况的发生完全是偶然中的偶然。   但他还是会期待。   因为好像显得关系紧密,没他不行。性格很冷的弟弟,对他偶尔也有不得已的依赖。   等他匆匆回家,会从沉阳家里,或者随便哪个邻居家里接到乔谅,然后他们就会走在这一段路上。   乔谅对这个环境充满厌恶。   拐角的泥垢和挂着的蛛网让他嫌厌,人来人往的噪音让他暴躁。   以后不用再回来,乔谅会不会开心一点?   声控灯完全熄灭,楼道里的黑暗也映入乔容的眼睛。   “没关系……”   他低下头,收紧力度,让额头抵上乔谅的额头,发丝互相擦蹭着。   乔容平静地感受弟弟的呼吸滚烫带着酒气吹过脸颊,平静地感受脸颊的湿润坠落砸到乔谅的脸颊,又滴到他的衣领。   醉酒后的乔谅似乎什么都无法理解,只是半睁着眼带着点倦冷意味,空空如也地看着他。   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乔容脸上的笑意却在阴霾中渐渐淡了下去。   “祝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第081章 又回忆了哥   万圣节的月亮是细细一根鱼钩。   乔谅和乔容在楼上吃面的时候,邵修友坐在地下车库很久没走。   他身体还在发热,心脏也跳得厉害,衣服上带着些狼狈的褶皱,手搭在方向盘,额头磕在手背,感到亢奋未退,失意落魄就已经笼罩他。   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回忆起刚发生过的一切、他触碰到的皮肤,漂亮的肌理线,小腹的一点痣。   那点痣颜色偏浅棕,位置靠近人鱼线。吻在哪里的时候,吹出的热气会让乔谅腹部紧绷,抓紧他的头发。   乔谅真的很喜欢抓别人头发,带一点冷酷的戾气意味。   冰冷修长的手指摸进发丛里,蜷缩指尖,把头发微微攥紧提起来的时候,剐蹭过头皮的力度能叫人头皮发麻。   还记得最后乔谅说的话。   “你人真的很好。但是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完整地把你当做恋人看待,比起恋人你或许更像一个标准的哥哥。”   邵修友其实不知道这是否是他摆出来的一个较为体面的理由。   他应该接下这个阶梯往下走。   比起男友这个身份,乔谅也许更希望和他成为家人。   “也许因为你哥离开得太早,所以你才会对我投注这种感情。”   乔谅像是笑了声,“或许吧。”   邵修友感觉自己呼吸平静了些,明明心口的裂缝都被越撕越大,但始终扩散的炙热痛意却怪异地消散了许多。   至少不是完全的没有联系。   做乔谅心中哥哥的代餐,起码比做邵乐的替身要好许多的,不是吗?   他离开之前再给了乔谅一个吻。   到那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在亲他,以后又要以什么身份和他相处。   已经做过乔谅男朋友的Rain,只做梦男只做粉丝,是没有办法满足的。   但现在他找到了一条新的路。   他可以……做乔谅的哥哥。   这个想法,让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感觉到期待。心口的破碎裂隙中似乎已经在萌发新芽。   乔谅真的太温柔了,是个好宝宝。   就算和他分手,也还是给他留了一条路走。   略湿的黑发耷拉下来,邵修友看着手机,浅色眼珠里映着屏幕里的光亮。   粉丝群里还在为乔谅的万圣节扮相和超燃的演出效果沸腾着,锣鼓喧天地持续热议乔谅带来的耀眼盛况。   【这张脸帅得我好爽啊啊!小乔哥真的太适合登上舞台了,视频拉了两遍,第一遍纯看脸都头皮发麻的程度,第二遍只能把眼睛闭上才能听哥好好唱歌,,然后又被声音狠狠迷倒(捂住胸口躺倒)】   【一模一样!好完美的小乔哥,冷冷的凶凶的但就是很性感。。主人级别的帅气,感觉还能循环一千遍,今晚别想睡了[大舔特舔]】   【反复看脸中。。很贴那种看似优雅华丽的残暴疯批人设,下刀利落溅血飙到脸上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谁懂一下!!逆光中会面无表情任由血珠从长长的睫毛滴在脸上……daddy级别的…小乔哥…好涩】   【这次红宝石流苏耳坠简直点睛之笔!每次看到小乔哥戴耳坠都觉得好合适,晃动起来的时候瑟爆,配合那种冷淡不屑一顾的表情…老天又是神魂颠倒的一天……这种妆造服装能不能多来一点,今晚热搜又是被换新造型的小乔哥冲爆的一天】   【看得我心里火辣辣的额啊啊,哥!!求你了能不能骂我两句踩我两下,我要受不了了,流泪崩溃扭曲蠕动】   偶尔也会有人扯到他的名字。   【嫂子@Rain,你是不是也在现场!!图呢?!过了三个多小时了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歇的!!出图就祝你和小乔哥99】   【Rain哥真的好福气!真服了,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怎么还没有分手啊啊啊真的好急。。崩溃,快点分手】   【分手会脱粉吗Rain哥,虽然小乔哥不会爱你一辈子,但最好你还是爱小乔哥一辈子哦。。我们还靠你的神图吃饭呢qwq】   【他可是哥唯一一个公开承认过的男朋友,没这么容易分手的吧】   【那咋了,爱过是爱过,必须要在一起一辈子吗[怒]】   【诶!我有一个想法,说不定死装哥就是装得好像很爱,其实已经想分手很久了!】   【笑死,窥屏的Rain看到你这句要立刻破防】   Rain:“……”   【能让小乔哥装一下就该知足了拜托,看看双子傅勋的乐队内待遇,天天被凶巴巴小乔老师训[瑟]知不知道这已经是看在粉丝面上给的福利了!】   【点了!!哪怕和小乔哥在一起一天都很幸福吧…看起来冷冷的禁欲风不爱搭理人,其实被亲多了会很不耐烦地揪着别人头发把人赶走】   ……   Rain把这些消息从眼中过掉,轻叹了口气,抓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地紧了紧。   不算猜对。   乔谅对待接吻的态度并不热衷,但也算游刃有余。   被亲多了,会把Rain的头发揪起来扯开,耷拉眼皮,散漫淡漠地转着眼珠,看两下他的表情,皱着眉毛无奈质问,“你是纵欲狂吗?”   他不能理解Rain的热衷态度,但还是会不耐烦地松开手让Rain继续亲。   帅得要死的一张脸,凛冽淡泊又清高,和欲.望并不适配,乌黑眼睛往下压带着点不耐的样子都能把人看爽。   这种不耐又无奈的表情,好像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接受他、包容他,纵容他。   每一次都会让Rain觉得好爽,快活得头皮发麻脊柱抖颤,下一次也会控制不住这样做。   乔谅从来不拒绝他的。   Rain甚至一度觉得,如果他不提,乔谅也不会和他分手。   如果不是因为邵乐今晚失心疯,做这种疯到没边的事情,也许他们本来就不会分手。   汽车引擎发动,车从地库倒出来,往出口的方向走。   邵修友仰起头看到月光。   朦胧地在云层中,把云层的层次都照射出来。   他从没有哪一天这么讨厌过自己的亲弟弟。   以至于连仅仅想到邵乐这个名字都会感到无比厌烦的地步。   *   乔容把碗收拾着清洗干净,出来时看到乔谅坐在沙发上。   碎发落在眼皮,戴着黑框眼镜和头戴耳机,侧脸挺拔锐气,正在认真低头整理笔记。薄薄的毯子盖在腿上,上半身依然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小丑卧在一边,毛茸茸的黑橘色尾巴落在乔谅的手腕。   乔谅在硬板垫着的纸张上沙沙书写,小丑的尾巴尖就会跟着抖动晃来晃去。乔容猜测大概是有些痒的,但这也没能分掉乔谅半点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略厚的外套盖在乔谅肩膀。   乔谅敛着眉眼,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乔容倒是能够轻易从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到乔谅纸张上写的曲谱和几句潦草的歌词。   以及领口一大片被蹭吻出的红痕,和冷白肤色形成不堪入目的对比,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别人眼前。   乔谅对于这些痕迹的态度一向放任,属于不值得他分出心神去处理的小事之一。   乔容没有打扰乔谅的创作状态,只是掉头看了看尽头的卧室。   黑卷发下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又转头看了乔谅一眼,随后挑眉,一声不吭进去。   他站在床尾,盯着床看了片刻。   最后叹气,换了床单被套和枕头,扔进洗衣机里,设置了三个小时的清洗程序。   “嗡嗡——”   洗衣机已经更新迭代了许多次,现在的洗衣机已经不会有吵死人的噪音,和仿佛要从框架狂奔跑出的振动感。   乔容靠在一旁的窗户上,冷风吹过侧脸。   乔容和乔谅住在一起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负责手洗乔谅的衣服。家里的洗衣机太吵了,会吵乔谅学习,而且好像也洗不怎么干净。   乔谅离开的那天,乔容太过无所事事,做了大扫除,把家里的窗帘、床单被套、桌布,挨个塞进洗衣机里洗了一遍。   那天在破烂洗衣机的运作中吵得要死,吵得乔容这样脾气温厚的人都暴躁起来。   没用的洗衣机,竭力运作也只是吵闹。   在这个潮湿阴冷、冬天必须要两个人挤在一起睡觉,才能温暖起来的窄小破旧房间,处处都是这样的穷酸痕迹。   乔容打过一段时间黑拳。   是他打工的地方一个混混青年告诉他的门路。   “辛苦钱,赚一两次应个急差不多了。运气好能碰上那种老弱病残,往死里打,最好往脸上揍,打得牙都飞出来…上头的人就喜欢看这种。”   “怎么,下不了手?”   “那你就会被被人打得牙都飞出来。”   混混青年还是好心的,笑呵呵地拍两下他的肩膀。   “你如果真的要去,记得找个理由和乔谅说。”   “你弟弟很聪明的,我听说他又拿了第一名。”   乔容本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是家里的热水器坏了,乔谅拎着热水壶里烧开的水进浴室。乔容坐在外面听着断断续续的水声,觉得难过。   他的弟弟,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呢。   为什么这么可怜呢。   他最后坐大巴颠簸十几个小时,再转几天的火车,被吹着口哨流里流气的人接应,穿过满是脏旧涩情广告和烟头的小巷走进酒吧,再深入到底层。   见证楼上震天的音响声掩盖住的,另一个,包裹欢呼和狂笑、不公与公平、血性与疯狂的世界。   很爽。   有点痛,但很爽。   他终于有钱到能给家里的热水器换掉,等乔谅下晚自习书包一丢,看到崭新的热水器,站着抱着胳膊看了又看。   俊朗少年面无表情,却挑完左边眉毛,又挑右边,狐疑转头看着他:“修好了?”的时候,乔容很爽。   给乔谅买新衣服,看到乔谅摸着布料啧了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废物哥哥忽然变得这么有出息的时候……乔容也觉得很爽。   乔谅很聪明,他的确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但乔谅选择沉默。   因为乔容带来的好处,让他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一大截。   只要装作不知道,继续让哥哥拼死拼活给自己赚钱;只要像这样,恬不知耻地趴在哥哥身上吸血…   总有一天,他们可以搬出这个逼仄潮湿的屋子,买到自己宽阔明亮的房子。   乔谅可以去上昂贵的乐器课,可以转进私立中学,可以随随便便花钱打点自己的人生,可以换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拥有昂贵的手表,超级酷的跑车。   那辆车一定会很酷、很漂亮,开进这个不知名的小城会引发轰动的反响,会有很多人围观、赞扬,羡慕又嫉妒。   乔谅可以不用那么可怜,可以不用用力隐瞒自己的不堪,乔谅会过得很爽、很开心、很富足,过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哥哥只需要苟延残喘,只需要在血泊里竭力不让对方的拳头击中自己的脸让乔谅担心,而已。   对他这样没良心的人来说应该很轻松,毕竟他擅长踩着别人脊背往上爬,毕竟乔容隐藏得真的不错。   乔谅只需要装作不知道就好,按照平时放学的时间回家,就会错过乔容换药;或者不打开浴室的门,他也不会看到。   什么都不用做。他是绝对的既得利益者。   只需要等着,好处像幸运一样从天而降,就好。   但他还是没能做到。   他可以更狠心一点,但他没能做到。   乔容是相对正直的人。极少数的崩塌失衡栽在乔谅的身上。   可怜的弟弟。   他说要做没良心的贪官,做恶毒的资本家,但连舍弃一直讨厌嫌弃的哥哥,让哥哥为自己卖命都做不到。   乔容打开橱柜,里面全都是被乔谅遗弃的衣服,那几件略微昂贵的也在。   等乔谅和季疏礼去到A国,理所当然会有更好的衣服穿,所以他只带了两套换洗就离开。   乔谅跟着他会很幸福。   至少物质上会过得很富裕充足。   乔容看着一整柜子里的衣服,衣服整洁,款式简单。上面还有些沁人心脾的淡冷香。明明都是他洗的衣服,但弟弟的衣服总要好闻一点。   他把弟弟的衣服一件件取出,重新叠了一遍。   光线随着时间推移。房子不算很好的朝向,一线白金色的阳光渐渐转移位置,从桌角落到乔容的鞋边,颜色也变得金黄。   等衣服快叠完,乔容才看到衣柜角落的信封。被塑料袋套住封了好几层,显而易见主人很怕信封弄脏自己的衣服。   乔容去摸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好厚,好重,是一沓钱。 第082章 又下去了哥   乔谅做了个梦。   坐在头等舱的候机厅,透光的玻璃将阳光倾泻在腿边。   沉阳的电话打进来,“你真的要走?”   乔谅看着阳光,伸手观察阳光落在手里的形状,口吻淡泊道:“已经在机场了。”   沉阳像在跑,一路喘气,“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莽撞吗?和平时的你一点也不一样!”   乔谅:“是,但人总要赌一把。”   “赌?”   沉阳向来是个蠢货,一道数学题能给他讲八百遍听不懂。一张脸只知道傻傻仰着盯着乔谅的脸看。   换做平常,乔谅一定懒得和他解释什么。   但今天他怪异地对蠢货和废物多了一点耐心。   “我和哥哥吵了一架。”   沉阳:“啊,我知道啊,那天我就在你们门口蹲着,你们吵得要吓死人。我就没听乔容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过话!”   乔谅:“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乔容那天对着乔谅发大疯。一张俊朗的脸孔乔谅明明早就看腻了,但那时候竟然有些新鲜的狰狞。他的哥哥焦虑地走来走去,在灯光下对乔谅反复发问。   “那里太远了乔谅,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觉得真的是开展新的生活吗?难道不可能是是一场骗局?你的人身安全能不能得到保证都是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算这不是骗局,就算绝对安全;那么你那个老师,对你的兴趣和友好究竟是否是一时的?”   就像乔谅做不到装一辈子乖巧懂事孤僻缺爱男高,季疏礼难道就会一直对他保持这样的温和儒雅态度了吗?   人都是会变的!   “上政治课学过的吧?季疏礼的年龄和你的差距不够,你们没法办理正规的领养程序。”   乔容紧紧握着乔谅的肩膀,喘着气,眼睛发亮又忍着怒气看他,用力都无法控制地加大。   “连家庭这个概念都充斥不稳定性,更不应去谈论‘感情’!”   “一旦季疏礼对你丢失兴趣,又或者开始厌恶你……这种事情,就像从恋爱步入婚姻一样,许多问题是婚前无法察觉的。季疏礼也会发现,你,乔谅,和他幻想中的“好孩子”并不相同。”   “松开!”乔谅肩膀被捏得滚烫发痛,阴沉着脸无法忍受地挣扎起来,“我会藏好的。”   乔容下意识松开手,怔忪看了眼自己宽大的手掌,攥紧放下,喘着气说,“你能藏一辈子吗?”   “在不能完全保证季疏礼的人品的情况下,在异国他乡,你的遭遇将会对你形成毁灭性的打击。”他发问,“而我要怎么去看你,怎么接应你?!你告诉我。”   乔谅回答:“如果你担心,我明天就去找他要一份签字按手印的保证书。”   他完全铁了心要去。   乔容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乔谅觉得可以拼一把。   在这场赌局里,他能交出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   赌输了,也不过是一无所有,作为被人取笑的谈资;赌赢了,他会迎接光鲜亮丽的崭新人生。   他就是死都要死在光鲜亮丽的地方,而不是腐烂潮湿的家里。   在机场进入VIP通道直达头等舱候机室的时候,他的想法更坚定。   乔谅是第一次来,绷着表情让自己显得成熟、仿佛对这一切都已经轻车熟路。   实际上,他看哪里都觉得新鲜。   沉阳还在电话那边喘气,声音却很清晰。   “乔容劝了你那么多,都没把你劝回来,说到底就是因为还没戳中你的痛点!”   乔谅这种人真的麻烦死了!   因为太自命不凡高高在上,觉得自己明明有阵翅高飞的勇气和能力,却被环境拽拉着洇湿在泥潭里。   乔谅:“我没有痛点。”   沉阳:“季疏礼还有两个孩子。”   乔谅皱眉:“……什么?”   就算季疏礼是个完完全全的好人,他真的怜惜乔谅的遭遇,将他视为自己的子嗣……   “我也是才打听出来的!他有自己的孩子。”这就意味着,他的好心是有限的。   乔谅性格倨傲,他不仅有天赋,更勤奋刻苦。装是装没错,但起码有装的本钱。   “你对自己很自信吧?”   “从小到大,从未拿过一次第二,也从来不屑于收敛。就是要装逼才让你爽啊!”   沉阳有时候恨乔谅恨得牙痒,但真的觉得,乔谅对于锋芒毕露刺痛别人的眼睛,引来羡慕妒恨的目光有着格外的钟情。   那些向他而去的利剑倘若无法刺伤他的灵魂,便会堆砌成为他耀眼王座的一部分。   一个人的厌恶是泪滴血珠,无数个人的厌恶就变成献给乔谅的红玫瑰。   “一旦你表现出胜于他孩子的天赋,等待你的后果会是什么。是赞美夸奖,还是贬低厌弃。”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锋芒过露,以至于让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被衬托平庸的‘养子’的。”   乔容对乔谅的滤镜太深了,他但沉阳还没有。   他脑瓜子一直不算灵光,但也知道乔谅完全是个坏蛋。   能刺痛乔谅的,从来不是什么亲情友情,想用感情来挽回乔谅真的蠢毙了。   ——连未来的危机命运,乔谅都不在乎。   乔谅善于舍弃,也善于抓住机会,更善于在赌桌上将自己的人生作为赌注押上去。   能动摇他的,绝对是真正能剥夺他利益的东西。   听到乔谅在电话那边平缓的呼吸声,没有回应。   沉阳知道自己走了一步好棋。   乔谅挂断电话,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咔哒——”   他看向披着外套逐步靠近的季疏礼。   沉阳还是太蠢,他的话太表面。   但是的确引发乔谅近一步的思考。   如果季疏礼真的有自己的孩子,那么乔谅跟他离开之后无可逃避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争宠”。   这两个字从脑海中闪过,都让乔谅觉得不适。   争抢爱的本质是争抢资源。   “父亲怎样才能更喜欢我”——对乔谅这样半路空降的人来说,他可以给出一个冷血且穷凶极恶的、更清晰的分析,那就是:   “能否把属于别人的东西,从对方手里抢到手。”   外来人和亲生子有天然的对比。   季疏礼手里的资源,是否会心甘情愿朝向他倾斜;给他花钱一时或许能满足他好为人师的资助性格,但给乔谅的东西多了,给他自己的孩子的东西就会变少。   这段旅程的不稳定因素再次加码。只需要这一个问题,就足够引爆乔容提出的所有问题,甚至还在不断增添新的风险。   乔谅在心底反复斟酌,思考,揣摩,天平反复倾斜,直到季疏礼的脚步声靠近。   刚从报刊区拿着报纸回来的男人,身形是略带压迫感的高大。   儒雅有礼的姿态和温和的表情冲淡了他身上的强势感。   季疏礼是成熟有魅力的优雅男士,他总是擅长料定他人的心情,而做出更熨帖的处理方式。   而当时,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乔谅的眼神这样奇怪。   季疏礼把报刊放在一边,半蹲下来,轻握住乔谅的手,“怎么了?”   他看着乔谅,手指忍不住轻轻地摩挲乔谅的手背,温和的视线隔着镜片注视他的孩子。   天啊…   上天,请告诉他。   天气怎么可以如此明朗、气温怎么可以如此温暖、空气中怎么会都流动着清幽的甜香。   就连地面也可爱得光可鉴人,季疏礼心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温暖雀跃。   乔容竭尽所能将乔谅照顾得很好,把乔谅培养成了一个很好的孩子。但是还不够。   在今天之后,远离这里,乔谅就会彻底变成他的孩子。他会给乔谅他全部的爱,会是乔谅的朋友、老师、玩伴。乔容所不能满足的一切,他都可以给他。   很快了。   很快。   他已经为乔谅布置好了新家,那里的一切布置都按照乔谅的心意设计,乔谅会喜欢的。   他期待看到乔谅的表情,也期待作为父亲,迎接孩子的第一个拥抱。他会带着欣慰把手臂张开,将乔谅搂抱得紧紧的。   乔谅:“老师。”   少年的手已经有了清晰的骨骼,就被季疏礼握在手心里,青筋很明显。   季疏礼微笑着听他说话。但那只手却在相处以来,第一次试图从他的手里抽走。   少年垂着眼睛看他。   青涩脸孔有着绝佳的骨相,光线照不进他的眼窝,越发显得目光深邃平静。   眼睑的泪痣像神仙落笔无意蹭上的墨点,反倒更为他增色。   “抱歉。”少年抿直唇线,“还可以反悔吗?”   这句话落定的瞬间,季疏礼这段时间所为乔谅构思的美好未来都在一瞬间崩塌。   乔谅在梦里重温了一遍季疏礼的表情。   说实话,尽管完全出于无意,但那是他第一次击溃别人诚挚的愿望,见证的褪色和灰白。   成熟男人镜片后的眉眼微动,露出些不解和迷惑,甚至带有些微妙的惶恐。   他比乔谅宽厚得多的大手下意识收紧力度,试图捕捉乔谅未抽出的一点指尖。   那种上位者向下位者的转变,很轻易地,就让天生恶劣的少年移不开眼睛。   “喵——”   乔谅感觉耳边有人……或者不是人,在吹气。   呼哧呼哧,呼噜噜地,往他耳朵上蹭。   胡须刺到他的耳朵,痒得让他一瞬间就按着床面起身,惊醒。   他抬起头,看到乔容又睡到他的床上来。   小丑因此只能挤在两人头顶的窄小间隙里睡觉,委屈死了。正垂着尾巴看他,一张花脸上可怜兮兮,看看乔容又看看他。希望乔谅赶紧把不速之客赶走。   小猫太笨了,它的杏仁脑子根本无法理解,平时都是它睡在乔谅的怀抱里的,怎么可以轻易换人。   忍一次也就算了,忍两次简直不可理喻。   见乔谅还在怔忪,小丑张嘴喵地又叫了声,催促着。   乔谅垂眸看它。   冷峻淡泊的一张脸,在月光下有着格外冰冷的帅气。   他头发微乱,遮着眼,挑高一边眉毛,带点被吵醒的烦躁和不耐烦,坐在床上,伸手懒懒招了下。   小丑一路踩着乔容的手臂走过来,把脑袋递到乔谅面前,很快就如愿被托着下巴揉了两下。   乔谅睨了眼乔容。   那天,乔谅被下车狂奔到机场的沉阳接走带了回去。   打开家门的时候,老旧的锁眼需要用力撑着门拧锁,发出的声音巨大。打开门迎上乔容那张狼狈的脸的瞬间,乔谅就知道。   乔容以为乔谅是为他回来的。   真是可笑,他怎么够资格,他怎么配?   月光落在床面的褶皱上,秋季的风在窗外不断拍打。毛茸茸的小丑舒服到耳朵都往后别,在手里拱着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乔谅伸手。   诡谲的纹身在微弱光线下被筋骨顶起,手指用力蹭了下哥哥眼睑的泪痣。   这是乔容和他为数不多的相似证据。   乔谅皱眉。   明明和他一母同胞,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他不无淡漠地挑剔着审视这张脸。   莫名其妙,自作多情。   乔谅很难形容那时候的感受。   他一直很讨厌乔容。   讨厌回家,讨厌过年。讨厌乔容哥哥的身份,讨厌看乔容注视他的眼睛。讨厌乔容偶尔的虚弱和无能,讨厌属于他的责任被乔容一力承担。   最讨厌他对乔容再怎么恶劣,乔容都蠢得要死地,在回馈无下限的溺爱。   又恨,又怨,带着不情愿不得已的感激。   如果不是因为乔容对他这么好,乔谅本来可以毫无愧疚感地恨他。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百口莫辩。   明明他这么讨厌乔容,乔容却觉得他有在爱他。   说不清讲不明,简直是平白无故的冤屈。   乔谅烦得要命,把小丑塞进怀里,隔了一段距离倒回床上,转身背对乔容。   不到两秒。   男人低头靠过来。   从背后按住乔谅的腰,收紧,拍了拍。呼吸平稳悠长,分明还没醒。熟悉的艾草气息干燥温暖,微卷黑发蹭过乔谅的肩膀。 第083章   万圣节后,宣传曲的母带已经交给宸川公司,受邀录制的反派配音也刚抵达尾声。   这两项工作结束的时候,宸川公司的专项游戏制作组都已经和乔谅熟悉了不少。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游戏就要发布了!”   “希尔斯这个角色也算一个浓墨重彩的反派,老大真是太吹毛求疵,我本来都在担心游戏上线后希尔斯都还是空白配音的。”   “乔谅的声音真的很占优……”   “确实,比我们期待的还要出彩。”   “小乔哥,这次真的少不了你的功劳!过两天,总之应该在游戏上线之前,我们组会有一个聚会,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江柏川抱着胳膊靠在背后的墙面,一手端着咖啡喝着,看乔谅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青年身材高挑,比他们还高半个头。   他安静且耐心地听着,睫毛长直地耷拉着,阳光在他的侧脸落着阴影。   表情很淡,下颌线条利落。   黑发白肤,很显高冷。   对他们这些人冷漠尖酸恶劣,对这些人反倒是很有礼貌。   “可以。”乔谅又道,“但我喝不了酒,也许会让你们觉得扫兴。”   “怎么会!”   几个组员叽叽喳喳地说。   “那么就说好了,我们定下时间的话会给你发消息的。”   乔谅挑眉,“嗯,谢谢。”   光下那张帅脸冷感极强,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放在胸前口袋里。蓝色的带子弯曲,扫过胸口。   禁欲的高岭之花,不可接近的高贵绅士,被簇拥着被喜爱着,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就得到了大家的关注。   就和大学的时候一样。有乔谅在的地方,江柏川的存在感都在降低。   纵然依然有他的拥趸跟班来讨好他,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另一边,或许根本没说话、或许戴着眼镜在撑着脸颊转笔、或许正抬头看着老师讲课的乔谅。   他只是在生活,这对他来说是普通的一天。   但别人看着他的时候,总会觉得在看一出值得细看的特写。   江柏川的手指在咖啡杯外壁上摩挲,灰蓝色的眼睛是刚下过雨的天空。   他盲目猜测,这张照片要是被拍下,传到微博,又会引起梦男一阵狂欢。   作为纨绔子弟,江柏川结交的狐朋狗友也不少。   那些除了脸好有钱之外一无是处、没脸没皮的富家子弟,对乔谅总有一种说不太清也不太纯情的幻想。   江柏川会玩车,改装赛车。   牺牲各种确保安全的配件,减重,换取更给力的速度。   跟他一起玩的人都追求刺激,嬉皮笑脸的不怎么要命。那天江柏川点进赛车群,原以为会看到他们聊聊最近的赛事或者逸闻,看到的却是——   【江柏川怎么会和乔谅分手啊??这张脸给个巴掌我都拿脸接着,现在好了让邵家的捡便宜了(直男,没别的意思】   【你们有病吧这是赛车群,讨论江哥前男友干什么】   【江哥大学那段时间高价拍了世界冠军的赛车,好像九百多万,带小乔、不是,乔谅开车绕盘山公路一圈回来还和我们庆祝呢。你们记得吗?   这车第二天就送给乔谅,第三天我去洗车偶遇了这辆车。。   中间发生了什么,江哥对人家做了什么。。我惦记好几年了(真的是直男,纯好奇】   【江哥都要看脸色当舔狗的人你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撤回待会儿江哥看到就完了】   【他和乔谅都完了还管我完不完。。】   【回直男哥,上学那会儿乔谅就很讨厌他了吧,分手也不奇怪】   【对啊,恋爱美滋滋谈着呢,结果之前捉弄过的那个谁就找上乔谅揭发。。说江柏川就是个魔鬼,愚弄他们也就算了,还玩乔谅他们真的看不下去,还说,谈恋爱当舔狗,都是江哥更恶劣把戏的前戏铺垫,,和他谈就是玩玩,骗他感情骗他身体然后扔掉当笑柄】   【等下,,真骗到感情骗到身体了,,吗??我好崩溃。。(真的是直男】   【我靠然后呢】   【然后就是江柏川那种嬉皮笑脸的狐狸东西、没人性没良心的人,为了求复合,挨个找之前得罪过的那些贫民道歉】   【??】   【啊我记得!!那阵校园墙全都是江哥的事,我靠,,原来起因是乔谅要和他分手??】   【诚不诚心的是不知道,反正乔谅一天不同意他一天就得找一次,纯纯颜面扫地了江哥】   【后续我知道,,眼看着复合在即,薄言抢了他老婆,甜甜蜜蜜开晒,一天朋友圈能晒八百万次,从乔谅的手晒到乔谅的衣角背影,,】   【我觉得薄言之前就抢了,眼神不对劲,感觉是会一边和江哥做朋友,一边在桌子底下摸小乔的手指头调情的那种贱东西】   【点了,当小三呢薄狗,真不是个东西】   【早知道不如我来(真的是直男。只是好奇当小三是什么感觉而已别误会】   【服了。。你别说了行吗,你哪里看起来像直男】   【我肯定比江哥对乔谅还要好,而且我人也比江哥好。不知道乔谅什么时候能看看我。】   【您的群聊已解散】   江柏川手机一震,回过神来,心情已经不由得有些浮躁。   他抬头,看到乔谅刚和那几人交谈离开之后,摘下胸口的胸牌交还给人事。   这是为了方便出入宸川大厦为他特别办理的,不必每天耗费时间做额外的登记,刷卡可入。   人事看了一眼乔谅背后的江柏川。   江柏川眉毛挑起。   西装也没好好穿,衬衫扣子松垮解开两三颗,年轻的总裁身上总有一种落拓潇洒的意味,风格十分明朗。   人事却被他灰蓝色的眼睛笑得略有些发毛,立刻道:“不用了乔先生,您先保留着吧。希尔斯是一个长线剧情角色,也许之后还得时不时地麻烦您。”   乔谅把胸牌摘回来在眼前扫了眼,道:“好。”   听到背后“笃”的一声声响。   江柏川放下手里的咖啡杯靠近。   他身上有着清爽干练的气息,随风吹拂过来的时候,乔谅先感觉到肩膀的重量,是江柏川的胳膊搭了上来,然后听到他的声音。   “走吧,我送你回去?小乔。”   被乔谅不带情绪地斜了一眼,江柏川反而笑起来,玻璃珠子一般的眼睛弯起,还捏两把他的肩膀,“好瘦小乔,再多吃点。”   他径直引着乔谅往外走,并懒散道,“沉阳那边很顺利,不过薄言也不是那种会认输的人。我猜你的好朋友,这段时间应该明里暗里被他整得很难受。”   好朋友。   沉阳算哪门子的好朋友?   乔谅打开他的手,淡漠道:“和我无关。”   他们已经一路走到了电梯间的门口,乔谅正要准备进去,江柏川的手径直用力拽了他一把,把他拉到安全通道来。   乔谅皱眉看他。   惨白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这张脸表情总是很淡,一点微表情都让人控制不住揣摩,往往平静得叫人发疯。   江柏川有些入神地看着这张脸,嘴角勾了下,耳侧简洁昂贵的耳钉细闪着蓝色的光亮。   阴暗光线落在他脸上,青年靠近了些,手扶住乔谅的胳膊,收紧。压抑着喉咙里的笑声保持平静,低声问他,“小乔,我的朋友。薄言给你当小三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不堪的回忆再次在脑海中重播。   乔谅清冷狭长的眼睛透出一种淡泊的讥讽,他推开江柏川的手往后靠,肩膀抵着墙面,“很好奇?”   “好奇。”江柏川诚恳地道,“特别好奇,好奇死了。”   江柏川真的释怀不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却被“朋友”以肮脏的手段抢走。   “到底是什么能这么吸引你,我也想学。”   他不依不饶地靠近,天生的笑眼仍然弯弯的。   尽管,乔谅已经能在过近的距离中,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和过快又声响大得吓人的心跳。   “是觉得这样比较刺激吗,朋友。”   乔谅来宸川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江柏川一直都维持自己的朋友形象。   当然了,现在也是。   他真诚且疑惑地询问,思来想去,“还是说,挑战我这样糟糕的纨绔子弟让你觉得痛快?”   乔谅:“不能是真的喜欢他?”   江柏川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间,很快放晴,“我知道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当年的他看起来就是比你讨喜很多。”   “向来所有人都是更喜欢我。”   “但你也不能排除,总有独特的人会觉得别人的吸引力更强。”   江柏川目光寸寸逡巡在乔谅脸上,“这样的把戏你以前常玩。”   一张清高冷峻的脸,把自己的野心欲望隐藏着。趋炎附势但不动声色,厌恶他们还要靠近,乐趣就是挑拨离间。   “但是很管用。我每一次都会控制不住地感到怒火中烧。”   江柏川笑着说,“在这种一眼就能看破的小把戏里栽了一次又一次。”   乔谅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没有价值的东西?一些废话?”   怒火中烧,所以呢?   栽了一次又一次,又所以呢?   乔谅一双眼在光线下有些颓靡的阴冷,轻蔑地想:归根结底都是他太蠢了。   是乔谅的错吗。   乔谅有什么错?   只是好心地告诉他人生没有坦途罢了。遇到乔谅,算他倒霉。   一个废物、没用的酒囊饭袋的草包,仗着家世作威作福逍遥痛快的蠢狗东西,虚度的时间都有无数钱财入账。   凭什么。   凭他命好?   那命运安排他遇到乔谅也是活该,被乔谅踩在头上也是活该。   乔谅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准备朝外走,江柏川立刻抖了下眉梢,反控着乔谅的肩膀把他带回来。   乔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随风一起荡开。   很好闻。   江柏川上大学的时候有个乐趣,就是像大狗似的把脑袋拱在乔谅的颈窝,埋头去闻。   乔谅一开始震惊厌恶恶心,甚至僵硬不动,眉眼微蹙在思考江柏川这么做的目的…   那种反应真的很有意思。   他脑子一顿,下意识就低下头,手揽着乔谅的肩膀,不怎么老实地低头蹭。   入秋的季节,衣服已经加厚。乔谅这种禁欲又严谨的人,浑身上下更是只露出一节修长的脖颈。   头皮倏然剧痛。   一只冷冰冰的手摸进他的发间。随后飞快就开始天旋地转,灯光旋转,剧烈的痛意紧跟着从额头传导过来。   “砰——!”   声音居然是最后才听到的。   “哈哈。”   他忍不住笑起来,头发都被撞散。   年轻总裁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要是被他的秘书助理看到,恐怕要惊掉下巴。   乔谅把他按在墙上,看他整个人半张脸被挤压着,冰冷的手指才如同蛇类一般游到他的脸颊。   江柏川看着他。   青年黑发落在眼皮上,泪痣阴冷,一双眼微眯起,冷冷看着他。   江柏川看他:“以前你每次打疼我都会给我一个吻的,小乔。”   乔谅挑眉。   江柏川笑眯眯地看他,“算训练吗,让我都期待你让我觉得痛苦的时候。”   乔谅厌恶道:“变态。”   那时候的乔谅才不会想这么多。   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分的话,会引起这些权贵子弟的反噬。   清高,但是也要拿捏分寸,所以还需要一点补偿。   虽然亲他的时候,乔谅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一种牺牲。   和乔谅不同,江柏川很喜欢亲吻。   但都会心惊胆战,怕被乔谅提着头发说刻薄话。   乔谅的态度真的不耐烦甚至不配合。   然而他越是这么不耐烦不配合,就越是让江柏川在心酸中感觉到亢奋,那种恶趣味是镌刻在他骨子里的。   他一开始只敢这么贴着磨两下,连这都已经到乔谅的极限。   一旦稍微想试探性地伸舌头,就会立刻被乔谅撕开头发踹一脚,阴沉着脸让他滚。   那种表情真的帅得要死,把他迷得七荤八素。   连带被扯疼的头发,被踹的腰腹,都像涌动火辣辣的电流一样。   乔谅清冷好看的脸会被怒气晕染泛红,阴沉死寂,像是被碰了一下就恶心得恨不得擦八百遍嘴巴的样子。   明明都懒得搭理他,但是又被恶心得不得不搭理。   看脏东西一样居高临下的厌恶眼神,会让人心里燃烧起来。   被迷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种事情重复太多次。   总是这样,总是亲不到。   江柏川很难不对接吻总有一种特别的执念。   他盯着乔谅的嘴唇,被强压在冰冷的墙面上都竭力去看,发间的蓝色耳钉都在发亮。喉结滚动,已经感觉到分泌的涎水。   他喉咙发痒,眼皮发痒,耳廓发痒。   哪里都痒。   乔谅。   乔谅。   他的手指微动了下,糟糕的念头刚开始萌发,就感觉头皮再一痛。乔谅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转地过来了一点。   清冷好看的脸逼近。   江柏川瞳孔紧缩,呼吸猛地急促了下,喘了两声,“小乔,你有男朋友还和我接吻不好吧?”   和邵修友分手的事情还没有公开。   谁要亲他了。   乔谅恶寒,哂笑道:“那你要告诉他?”   江柏川盯着乔谅。   “就算真和你接吻,我也知道你不敢。”   乔谅的腰身重新正回来。   完全不知道这一句话,又把江柏川说爽了。   “因为你和薄言一样。高高在上惯了,有人把你踩在脚底下,让你尊严扫地的时候,你还会觉得爽。”   乔谅那把好听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像微冷的水流。   以为乔谅是个高冷绅士的人知道他还有这一面吗?   江柏川不受控制地这样想着,忍不住笑起来。头皮因被提起的力度发紧,他眼皮都控制不住痉挛了下。   “亲两下就能爽到的贱狗。”   乔谅讥讽地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正脸转过来。   江柏川喉咙里发出喘息:“呃、”   眼前的青年乌黑眼珠凌厉至极,眉深目利的顶级骨相在光线中有些落拓的倦懒感。   嘴唇微动。   两个肮脏的字眼。   就从他口中平静地、轻描淡写地吐出来。   “下贱。”   甚至没有讥讽意味,因为乔谅觉得这个评价很客观。   “……”   江柏川的呼吸都急促了下。   又是这样看垃圾的眼神。   叫人心里又恨又爽,头皮连带脊椎都在发麻。   好像靠近呼吸都让他觉得恶心糟糕。可是那又怎样,他不还是亲过乔谅舔过甚至……   江柏川喉结滚动,灰蓝的眼睛深邃晦暗,他快活地笑了声,“好好好,我就是下贱……小乔,能不能真的亲一下、我,呃,好疼……求你了——”   乔谅的目光带着挑剔质感和攻击性,眯眼打量人的时候极其刻薄。尖刀剜刻在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烧到心口上。   江柏川:“不行吗?”   他笑了声,直勾勾迎视乔谅逼人的视线。忽然竭力转身拉住乔谅的手腕,用力攥紧使力,把他拉扯更近。   另一只手迅速按住乔谅的后背,把他往自己这边压。   距离靠近,鞋尖抵着鞋尖。   乔谅迅速撑在墙壁上,呵斥:“江柏川!”   江柏川闻到一阵沁凉味道,控制不住地微俯下头去闻。   好香。   那种说不上来的,清爽的凛冽的好闻味道。   “在。”他脸颊都被压得发红,发丝都被打得落到鼻梁,低低应声,笑起来,“把我的名字喊得真好听。”   青年抬眼。灰蓝眼睛在黑暗下有些暗沉,又在隐隐兴奋发亮。   高而健壮的躯体靠在墙壁上,阴影都宽大。   “只是接吻而已,外国人天天接吻呢。朋友之间亲个嘴怎么了,也不算出轨的啊。你说是不是,朋友。”   乔谅:“你和薄言才是朋友。”   江柏川恶寒,“他如果和我是朋友,当初就不会从我的身边抢走你。说到底他才是那个该死的贱货。”   乔谅:“你好像陷入了误区。”   江柏川笑眯眯地看他:“什么误区?你当时的确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乔谅看着他,声音轻描淡写又带点磁性,轻笑了声。   “可笑。”   修长冰冷的手指扶着他的下巴扼住。   乔谅这张脸具备极其恐怖的杀伤力,江柏川看着他的脸的时候几乎都快没办法好好听请他的声音。   “……”   江柏川低头看着乔谅,两眼眯起的时候更像只狐狸。   笑意盈盈专心看他,耳朵上的红一路烧到脸上脖颈,他抬手,扶住乔谅的手腕。   乔谅嘴角微妙勾起。   在诡谲怪异的光线里,他发丝微乱落下。   深刻的眉眼中,厉鬼一般冰冷本色完全彰显。黑眸凝沉嘴角的微笑都带着尖锐逼仄的恶意。   但江柏川还是觉得无法呼吸,一个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简直……夸张。   “你以为的喜欢是什么?叫你宝宝吗?可是随便对谁,我都可以这样。”   冷冰冰的话语从他口中平淡地说出来。   “说到底,玩玩而已。只不过几个牵手几个吻,就能看你摇尾乞怜的样子,怎么说都是我赚到了吧。”   江柏川呼吸着,笑起来。   “无论是你还是薄——”   “——乔谅。”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乔谅的声音微顿。   江柏川回头,看到自己的表弟就站在门口。   江帜雍身形高大。   似乎刚从事务所出来,穿着略显正统的西装制服,领带被领带夹别好,相当挺括,衬得混血本就优越的肩线越发挺拔。   江柏川手还覆在乔谅的后背,眯起眼,“啊,阿雍。”   江帜雍对他点头,然后看向乔谅。   那张正经且严肃的脸上带着点无情的冷峻,蓝眸冰封,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来接乔谅回去。”   在他背后,脚步声和谈话声,刚好混在他的声音里渐渐走过。   他出声是为了提醒。   有些话、有些关系,他知道没关系,但并不好让别人知道。   江柏川和江帜雍对视,蓝色的眼睛略有相似,隐约的敌意在空气中撕扯碰撞。   乔谅顺势把江柏川的手甩开。   江柏川回头望他一眼,收回手空握了下,笑吟吟地眯了下眼,“我和乔谅还有事情要谈。”   谈什么。   谈怎么做插足的第三者,谈怎么接吻?   江帜雍有些反胃。   他别过头去隐忍平复了下呼吸,才扯了下嘴角,冷声道:“那应该也不介意我一起?”   江柏川:“介意。”   江帜雍冷嗤了声,桀骜冰冷的蓝眸直视他,“表哥,我没有问你。”   江柏川耸肩,“搞什么,这么严肃的表情,吓我一跳。”   他转头看向乔谅。   乔谅则抬腕看了眼表,江帜雍下意识格外多留意了下他的腕部。   ……不是他送的那只。   他皱眉抿了下唇。   乔谅道:“差不多时间了,我们走吧。”   江帜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蔚蓝目光凝在乔谅腰上被强硬搂抱后留下来的丑陋褶皱,眉头再次紧拧,心情一时间坏到了极点。   都说了,想给别人当三的人都应该去死。   乔谅的脚步声稳定,一步一步靠近的时候,江帜雍的心情又渐渐好转许多。   江柏川的脚步原本想再靠近些,但又插着口袋停下。   还有机会。   不急一时。   在阴暗角落里,青年灰蓝眼眸布满阴霾,落在江帜雍的背影上片刻,然后转向乔谅。   江柏川当然知道,乔谅在玩他。   又不是傻子,看看乔谅是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对待他们的,心里理所当然会有判断。   但是要说乔谅一点也不喜欢他,江柏川也不信。   他都叫他宝宝了。   *   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前行,交叠重合在一起。   江帜雍按下电梯,他道:“你……没事吧?”   乔谅的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皮,有些懒散的样子。似乎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从不忧心该怎么和别人解释。   江帜雍面孔深邃冷硬,眉头微蹙。   乔谅也许和他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   他对江柏川的态度……还有他说的话,重新把一些已经被抛弃的疑点重新端上来。   但他眉毛很快又松开。   这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吗?   表哥本来就是一个恶劣至极的人,早该受到教训了,就算对他凶恶也…并不是乔谅的错。   不如说,乔谅能鼓起勇气对表哥凶恶一把,已经是值得赞扬的清高了。   以江帜雍的理性和性格,他已经忽略了刚刚那场对话中的大多数问题。   青年片刻后才看向乔谅。   阴影从旁侧落在乔谅脸上,是流动又稳定的光晕,让他轻描淡写的表情,都显出清傲而有骨气的坚硬苍白感。   “我说过你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和我说。”江帜雍有些烦躁,但竭力克制,声音平稳,“我很乐意帮助你。”   乔谅抬眼看他,睫毛长直,泪痣清冷。   他的口吻都还没从江柏川那边完全转圜回来。   一出口,坏得不得了的语气。   “帮我。”他笑了声,“怎么帮?做朋友,做替身,做第三者,去替代邵乐,替代邵修友吗?”   话说完,乔谅就知道不是他在江帜雍面前的人设了。   但是、算了,谁管。   乔谅又不是什么能装一辈子的人。   反正现在江帜雍也没什么大用了,恶劣一点又能怎样。毫无威胁的东西。   电梯门打开,乔谅平静地径直走进去。   江帜雍还略带僵硬地站在门外。   “江帜雍。”   乔谅靠在电梯内壁喊他,皱眉对他勾勾手指,很没耐心,口吻语气都略低,“进来。”   江帜雍蓝色眼睛往下落,定在他修长手指上半晌,才迟钝回答,“……好。”   也许是当局者迷,他竟然一直没发现自己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   前两分钟还在心里说“想做小三的人都该去死”的他有些失语。 第084章 又巧合了哥   电梯里光线明亮,乔谅抱臂仰头看着数字跳动,心里还在盘算着江柏川和薄言的关系,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想沉阳。   他瞳孔有些阴暗地闪烁了下,眉心也微蹙起。   连一个远远比不上他的人,也会因为突然的转机扶摇直上。   青年略抬了下眉梢,看到一旁江帜雍的表情,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道:“你在想什么?”   江帜雍僵住,发间的热汗都冷了,喉结滚动,低声道:“没什么。”   好在乔谅的视线很快就从他的脸上移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乔谅注意的事情。   江帜雍只是回忆起一个荒唐的梦。   电梯中的霉味阴冷扩散,偶尔的冷风都让他觉得不自在。他有些焦灼地低着头,手指按着玛瑙扳指反复旋转。   ……梦里,就在那个中秋节,他憋屈地藏进柜子里的那个夜晚。   他梦到野男人…好吧,邵修友。   邵修友离开之后,他推开柜子起身,看到衣服都还没有穿好的乔谅。   青年总是清冷坚韧,一身傲骨铮铮。   江帜雍从未见过他那副样子。   脑袋靠在背后的墙壁,衣服半湿的狼狈。微鼓胸肌和起伏的人鱼线都一览无余,呼吸也不平稳,一双眼却清正端庄地看着他,下瞥着眼角,睫毛湿润又凌厉。   颓靡的帅气。   苍白的肤色和身上未退的红痕,形成鲜明的对比。   阴暗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诱人堕落的魔鬼。   他对江帜雍说,“轮到你了。”   乔谅就像刚刚催促他上电梯时一样,勾勾手指,像招呼一只小狗一样。   友好的态度,微弱的笑意,清澈的嗓音微微有些哑。   “宝宝。”   他这样喊他。   轻飘飘的、微微沙哑的好听声音,激得江帜雍头发都要竖起来。   “过来。”   在梦里,江帜雍根本不受控制,心脏痉挛。   他被迫地、非主观意愿地、绝不情愿地、狼狈不堪地……体验了一把Rain的待遇。   甚至,比Rain得到的还要多。   在正主没有离开的时候,第三者只能窝囊地缩在阴暗不起眼的角落,死死捂住嘴,忍住急促的喘息。   在正主离开之后,才能补上那个缺漏的席位。   江帜雍醒来之后几乎无法回神,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遗忘这个糟糕的、荒唐的、可怕的梦,也不敢去和乔谅见面。   但现在一见面,乔谅只需要勾勾手指,他立刻就又毫不费力地回想了起来。   乔谅的声音,乔谅的温度。   乔谅的手按在他后颈往头发里摸的力度。   还有会起伏不定的胸口,隐忍克制的闷哼。   ……全部源自他和Rain发生过的一切,延伸开的想象。   卑劣的窃听者,以现实为梦。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江帜雍立刻不堪忍受似的匆匆往前走,走了两步又一顿——是乔谅的手,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心。   温度像是在传染,迅速从接触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然后流遍全身。   他感受心脏重而狼狈的跳动,手像被冻僵。   朋友朋友朋友。   他和乔谅是朋友。   不要用那些肮脏的东西玷污他们的友谊。   江帜雍如此虚弱无力地警告自己,心底有一道声音微弱地反驳,你早就不想做朋友了。   只是没能找到机会。   不是吗?   他唇线抿直,呼吸尽量平稳,才转过头去,“怎么了?”   “我看到邵乐了。”乔谅却在说。   江帜雍表情顿住,急忙顺着乔谅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金发男生开朗微笑在对乔谅大力挥手,“乔谅!”   “……”   眼看着乔谅想朝邵乐的方向走去,江帜雍眉眼一利,伸手,径直拉住乔谅的手腕把他拽停。   “别靠近那种货色。”   他声音略低,指腹下乔谅手腕的皮肤温热,能清晰感觉到筋脉和平稳的脉搏。   乔谅回头,道:“他是你朋友。”   凌乱黑发下一双眼凛冽淡泊,江帜雍被看得脑子都有些发昏。   乔谅……   很好。   清高也很好,恶劣也很好。怎么都很好。   其他人都坏得要死,都不应该出现在乔谅面前。   江帜雍握紧乔谅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下。   好冷。   他默默地把乔谅的手握紧。   之前他从没这样握过乔谅的手。   他一张脸冷硬着恍惚了一瞬,蓝眸像是汹涌海浪冲撞着礁石,沙哑声音轻道:“……他不是我朋友,你才是。”   丝毫没有留意到乔谅略显讥诮的平静目光。   江帜雍转头,脸上的柔和神情瞬间褪色,冷淡刻薄道,“还在乔谅面前装什么阳光开朗的样子,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   他蓝眸冰冷,嗤笑着,“不是做得很好吗?对于抢自己亲兄弟男朋友这件事。邵乐,你受这么多年的教育是把你培养出来当插足的第三者的吗?恬不知耻毫无道德可言,不知道你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邵乐:“嫂子,他好凶啊。”   江帜雍被恶心到胃部反酸,“你在说些什么!?”   乔谅:“江帜雍。”   口吻很淡也平静。   一双眼睛是经年不化的寒冰,只需蹙眉淡淡掀开眼帘瞥一眼,暴怒的野兽轻而易举地被扼住咽喉,安分下来。   心里有没有安分就不知道了。   ——当然没有。   乔谅喜欢邵乐,所以无论是邵乐邵修友的对峙,还是他江帜雍和邵乐的对峙,乔谅永远只会偏帮一个人。   江帜雍握着乔谅的手,有些僵硬地控制力道,蓝眸却略有些阴森地注视着邵乐。   邵乐道:“对了,关于这次的事情,我认真反思过了。”   少年灿烂的琥珀色眼睛转向乔谅,一张帅脸上带着歉意。   他脸上的伤口在这几天的修养下完全消肿,只能看到浅浅的疤痕。被创口贴贴着盖住,更显出些年轻的不驯感。   乔谅:“反思什么?”   邵乐:“我那天昏头了。真正的爱情怎么会是一定要把你绑在我的身边呢?我应该跟着你的爱情走啊。”   乔谅皱眉:“什么意思?”   江帜雍发出冷笑,径直拉着乔谅就要转身离开,邵乐还跟上来。   他穿着皮夹克,一张脸帅得过分,金发在浓眉上扫着,表情认真。   “嫂子,二哥那天回去有没有和你闹脾气?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乔谅手一拽,拉停了江帜雍,他道:“帮我们?”   邵乐扬起笑脸来。   一双眼睛微微下垂,和邵修友有些相似的温驯感,是很温良忠诚的大型犬种。   他靠近,两只大手按住乔谅的肩膀,炙热温度透过布料传导进骨头里。   “是啊!”   少年快活道。   他脑袋低下,一张脸靠得更近。被江帜雍猛地拿手挡住,才后退半步,脖颈上的吊牌项链也跟着晃动了下。   一双琥珀色眼睛弯起,深深看着乔谅,“如果你和我哥之间有什么感情问题,欢迎来找我。我会很乐意帮你们解决。”   乔谅却没搭理他说的话,只是伸手抓住了他晃动的项链。   长方形。   他把贴片反转,复古做旧的项链上,是乔谅曾经用过的英文名字。   江帜雍冷声道:“你现在说的这些,我会如实转述给邵修友。”   邵乐听不到他讲话,只是佝低脑袋,手指蹭过乔谅的手心,轻握住乔谅拉着项链的手指。   小麦色的皮肤和冷白皮有着些明显对比。   太久没有和乔谅有什么正经的合理的接触了,邵乐有点想发疯。   以至于这样简单的触碰,他都有点幸福到战栗。   乔谅…   他一双眼睛都有些涣散了,快乐地眯弯着,注视着乔谅淡漠的眼睛,心脏一抽一抽。   少年嘴角笑容更加明快,呼吸略重了些,险些要当着江帜雍的面,把乔谅的手指送到唇边去亲。   他会亲到乔谅的手指尖。然后顺着吻到手心、手腕、手背。   乔谅会用什么眼神看他?看他这个……他男朋友的弟弟。   他和邵修友长得其实还挺像的。   和邵修友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偶尔想到他吗?   “邵乐!”江帜雍的声音极其低气压。   邵乐的嘴唇在碰到乔谅指尖的前一瞬顿住。   他松开乔谅,“抱歉,嫂子,我不该这么做的。等二哥知道又要生气了。”   然后才抬眼看着江帜雍。   蓝眸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冲撞着。   邵乐手插进口袋里,宽阔结实的体型撑起夹克外套,他挺直腰抬头,和混血骨架宽大的江帜雍身高相差无几。   金毛蓬松,眼睛弯弯。   “别喊了,会吵到嫂子的。这些话,我会亲自对二哥说一遍。”   江帜雍攥着乔谅的手都控制不住地紧了下。   *   “你别听信他说的那些话。”江帜雍道,“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乔谅道:“别这么说。”   江帜雍:“其实以前我就能看出来一点,邵乐只是看起来开朗乐观,其实是非常爱钻牛角尖的死脑筋、自我中心主义。”   乔谅漠不关心,“是吗。”   江帜雍一边开车一边平复呼吸,冷声道:“他只要认定什么观点就很难改,是非常麻烦非常难搞的性格。一条路走到黑。在此之前会徘徊犹豫很久,但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个不管不顾又蠢得要死的犟种。”   现在又眼看着非要和邵修友斗下去。   搞什么!   他还分不分得清楚谁才是自己的兄弟?   反正换做江帜雍,他肯定……   思路到这里蓦地顿住。   江帜雍扭头看向乔谅。   光线在车前窗流动穿过,流动的光也落在乔谅的脸上。   清傲的青年手肘撑在车窗,发丝飞扬着睨着他,“怎么?”   江帜雍的心脏有些不听使唤。   乔谅虽然最喜欢邵乐,但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他?   刚刚在邵乐面前,他们牵着手。   之后乔谅也没有跟邵乐离开,而是让江帜雍来送。   高傲的青年大概此生都没有过这么煎熬又辗转的时刻。   他的理智和情感激烈对冲伤亡无数,最后在他心底存活下来的是一句轻飘飘的。   ……万一呢?   回到工作室后,江帜雍折返离开,乔谅继续往前,在会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季疏礼的身影。   应湛应灏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和季疏礼之间形成了一个略显诡异的三角架构。   乔谅:“老师。”   季疏礼回过头。   他笑起来,起身靠近,把手里提着的礼物袋放在乔谅的桌面上,“没想到你和孩子们这么有缘分。”   乔谅:“孩子们?”   他微顿,看向应湛和应灏。   相似的两张脸孔面对乔谅,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勾着点懒洋洋的笑意,都直勾勾盯着乔谅。   包括季疏礼。   目光隔着镜片被消减许多,金眸平静注视乔谅。   乔谅觉得有些奇怪。   被他们一家三口盯着看。   而且,以季疏礼的年纪,孩子的年纪不应该这么大的。   过继?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乔谅思忖着。   季疏礼目光平淡地在应湛和应灏的身上带过,再次看向乔谅,开始微笑起来,“介意和我单独相处一会儿吗?”   阳光刚好落在乔谅的脸上,让他的睫毛染上温暖的光辉。   季疏礼的表情无法控制地柔和起来。   真切地见到乔谅本人,是隔着屏幕看时绝对不同的两种感受。   青年注视他的孩子,胸腔里几乎要被一种奇妙的热流冲挤沸腾起来,几乎快慰到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好好体会。   上上次见面是在酒店,乔谅昏昏沉沉地在他男友身边睡着,只在季疏礼拨开他头发的时候,带着些酒后的隐忍不耐,略略抬眼用一隙眸光看他。   上次见面是在图书馆闭馆之前。光线已经略有些昏暗,乔谅摘下眼睛看他,清峭眉眼比起年少的时候已经褪去了青涩感。   这两次,季疏礼都没能好好看他。   之后在网上看乔谅的照片,视频,看他的孩子光芒耀眼的样子。   他总是感觉心底很欣慰,又空落落。   现在,他终于能好好看着乔谅了。   迎着季疏礼的眼神,乔谅的坏心思却在蠢蠢欲动。   季疏礼,之前乔谅只以为他是家境阔绰的老师。   但从沉阳现在的态度来看,季家显然也是极其显赫的家庭。   沉阳变成了薄家的孩子。   乔谅也可以变成季疏礼的孩子。   他不会输给谁,更别提输给沉阳那种东西。   乔谅的野心又开始不安分地澎湃燃烧起来。   以薄言和季疏礼的关系,这个该死的狗东西以后见到乔谅还要喊他表哥。   唯一的问题在于,人的态度和想法是会改变的。   现在的季疏礼也许不再像几年前一样热衷养孩子。   乔谅把季疏礼邀进了办公室,门关上前一秒,他看到双子如影随形的目光。最后一点缝隙紧闭,把他们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然后才转头看向季疏礼。   高大的青年正在环视四周。   他一向不吝啬夸奖,温柔和蔼的态度和低沉醇厚的嗓音,向来是他深受学生喜爱的原因之一。   他道:“布置得很好。”   他是一个很会给情绪价值的人。   季疏礼再看向乔谅,道:“不过,我有些惊讶。”   乔谅:“什么?”   季疏礼脸孔其实很有些斯文气,眼镜更加剧了这样的气势。可身形又极为高挑,肩宽腰窄。   他缓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更温暖些的陈设。就像你以前给我描述的那样。”   同时,季疏礼也是一个略有些强势的人。   做心理老师,倾听他人话语的时候,要学会做适当的引导,好让这场对话有效进行下去。   在生活中也一样,季疏礼更擅长掌控对话的主导权。   他说:“我想起在A国的住宅。”   “我偶尔会打开那个为你留下的房间,总觉得这里应该有人在生活。坐在落地窗前的咖色沙发上、又或者在胡桃色梯子上看书,再或者在不远处的沙发睡着。”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给乔谅盖一下毯子。   可是没有。   乔谅没有跟他来。   到现在,季疏礼都不知道,乔谅是否会满意他的布置。   他期待的拥抱,没有发生。   他甚至想好了当夜,他们从师生突破为父子的第一场聚会,他应该给乔谅送什么礼物。   可是礼物也没能送出去。   金色的眼眸闪烁,他有些遗憾的无奈。   乔谅好看的眉眼拧着,又轻轻舒展开,“大概……因为那时候觉得,和老师在一起,会很有家的感觉。”   季疏礼眉眼微动,看向他。   乔谅靠在墙壁上,视线在看窗外,目光平静,鼻梁挺拔。   “人对家庭的想象总是那样的。温暖舒适的港湾,会让人安心的地方。但是长大之后,我发现,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需要一个家庭。”   他道。   “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样想?”季疏礼意外道,“我离开的时候,你明明还不是这样。”   乔谅垂眸:“抱歉……我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   季疏礼:“是关于你哥哥?”   “……老师还真是敏锐。您希望我给您怎样的回答,是,他离开了我。”   “连最后一个家人也抛下了我。家庭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已经太过虚假了。”   乔谅说这个话的时候毫无愧疚感。   谎言也是有阈值的。   当一个人经常说谎,说再过分的谎话都不能让他感到羞愧。   乔谅垂下头,让发丝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说过会陪我很久,简直像个骗子。可笑的是这样的骗子到处都是。”   比如乔谅自己。   他漠然地想。   “说好的誓言轻易就可以推翻,说好的爱也会变成怨恨。”乔谅说,“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   世界是不是对乔谅太过冷酷了?   季疏礼走到他身边,紧握住他的手。   乔谅无动于衷。   他的孩子表情这样冷漠。   在阳光下苍白得像是要碎掉了似的,那双上挑凤眼抬起看他时,却好像在极深处的冰层之下,封存镌刻有极淡的茫然。   季疏礼金眸中有静谧的难过在流淌。   他抬手轻轻蹭过乔谅的脸颊,温热的手掌带着略微粗糙的茧子。   乔谅扶住他的手,一张脸比起年少时已经褪去了些稚嫩的青涩。棱角分明,是轻易会让人无法呼吸的帅气。   可是孩子就是孩子。   是需要照顾的,需要被爱的孩子。   乔谅歪侧了下头,把侧脸挨蹭靠在大掌手心,任由发丝流淌着扫过季疏礼的指缝。   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万众瞩目的顶级乐队歌手。他站上舞台,就是无法令人转移视线的存在。   现在却以无法形容的语气,轻轻喊他。   “老师。”   他乌黑的眸子都像在回忆中失焦。   轻闭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到季疏礼的指腹。   风轻缓地从床边吹过,百叶窗拍打出些轻微声响。   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影子都交融起来。   季疏礼呼吸放缓,手指有些不稳地轻颤一下,听到乔谅不带情绪的轻笑。   “…好累。” 第085章 又父爱了哥   阳光恰到好处的和煦。   应灏和应湛靠在沙发上,中间隔了点距离。一致的双眸一致的视线,一致地紧盯着那扇被关紧的门。   隔着门板,似乎能看到乔谅和季疏礼交叠的影子。   应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沙发上敲击。   应灏把连帽衫的帽子盖到头顶,目光从白发间隙直勾勾地凿出来。   时间在静默的等待中被拉长。   季疏礼总是会想起从前。   夏天槐树下推着自行车走过的乔谅,穿着蓝白夏季校服,身材高挑清瘦,有些过于单薄。   等看到季疏礼,乔谅会主动抬起手,“老师,早。”   或者,“老师,再见。”   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他们总会这样相遇,在清晨的阳光或者夜晚的路灯下。   等到乔谅和季疏礼熟悉起来的时候,偶尔会有特别的礼物。   乔谅骑着车叮叮响着铃靠近,路过的时候扬起一阵清爽的风。   校服外套有时被吹起,有时被风灌得鼓鼓囊囊;有时季疏礼怀里会收到他路上看到的一片叶子、一朵花。   多可爱的孩子。   他处境不佳,但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他永远是征服生命的人,永远在往前走,身上有一种明亮无比的锐气。   现在看到他年少的锐气近一步蜕变,季疏礼本来该感到骄傲。   但如果这是用更惨淡的生活和磨练换来的,季疏礼则会感到遗憾和悔恨。   男人比乔谅年长许多。   宽阔的肩膀高大的体型,彰显出一些略带强势的压迫感。   他心脏被一阵热流裹着,尽自己所能地安抚乔谅,手心轻握着乔谅的手。   “很棒了。”   他说。   “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了不起。”   手心里的手清瘦冰冷,骨节分明。   能透过肌肤和血肉,感受到骨骼结构。   季疏礼又开始对心中的情绪感到陌生。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并不觉得你可怜。你克服了所有难关走到现在,你哥哥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一定也和我一样感到骄傲。”   乔容离开了。   谁还能照顾乔谅呢?   理智告诉季疏礼,乔谅已经不是小孩子。   也许并不需要他这样袒护安慰,更过了需要照顾的年纪。   但季疏礼看着乔谅微乱的黑发,仍然能感受到胸腔中涌动的水流,一浪一浪地在心脏拍打着。   他注视着乔谅。从乔谅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表情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乔谅也在看他。   他一双眼睛恹恹下垂,乌黑的凝滞气息似有似无地围绕他。   “谢谢老师的安慰,但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别人说过。”   季疏礼:“啊。”   风吹过,桌面上的文件被翻动,纸张的声响轻微。   是让人觉得有些安逸的氛围。   乔谅:“我无数次回复过他们,我是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不是一个可被掌控的,软弱可以摆弄的玩偶;更不是倔强缺爱,满足谁拯救欲的角色。”   “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们不都这么觉得吗?”   季疏礼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带着些成熟的宽和,冷意藏在声线里,“‘他们?’都有谁?”   乔谅只是推开他,黑发落在眼皮,一张脸清隽锋锐,声音很淡。   “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当我向谁投注期待,总得到失望的反馈。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太多了,他们说喜欢我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我有一张好看的脸,还算不错的天赋,又同时兼具一些顽强不屈,可以满足他们征服欲的性格特点?”   季疏礼皱眉道:“阿谅,我不是他们。”   乔谅迟钝停滞一秒,道:“我只是很难不去这样想,抱歉。”   沉寂。   “成年人的爱总是各取所需,如果老师将我视作孩子,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回馈给你的了,所以我对此感到抱歉。我筋疲力尽,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注视谁。”   季疏礼眼神有些复杂。他能够有所猜测,乔谅在乔容的离开后,大约也经历了几段并不顺遂的感情。   他可怜的孩子,抱着希望让别人走进他的心房,却收获了一场又一场让他疲惫的破坏。   倘若那些时刻,季疏礼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他会安慰他,抚慰他,会让他的孩子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爱在等待他。   他低声道:“你变化很大。”   乔谅略微挑眉,又很快将那点细微的弧度压回去,抬眼,“老师对我失望了吗?”   “……”季疏礼摇头,“不会。”   乔谅视线转移,看向窗外。   绿植摇曳着,光影在雪白的墙壁上晃动,他轻笑了声。   “本来想说,对我失望也没关系,我并不活在谁的期待里。”   乔谅说着,微微一顿。   “但是……”   他半抬着狭长黑眸,清朗眉眼轻蹙,静静地望着季疏礼。   阳光这么巧妙地穿过百叶窗的间隙,落在他的眼中。   极深的黑在光线中都有了淡淡的蜜糖色。   在他的沉默中,时间流逝的滴答声都变得密集粘稠。   是蜂蜜,是糖浆,是松脂琥珀。   “其实,说完这些话就有些后悔。”   “我不想让老师察觉到我的变化。如果老师喜欢过去的我,我也应该用过去的样子出现在老师面前。”   他微顿,黑眸幽邃静谧。   “老师……”   乔谅轻声说。   “是不一样的。”   季疏礼手指收紧痉挛,手背的青筋都猛地起伏了下。   在一瞬间,他听到了血液逆流的声音。   被生活磋磨背叛无数次的他的孩子,已经渐渐变得淡漠偏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的孩子。   仍然对他抱有信任依赖和期待。   *   季疏礼回去的时候叫上了双子。   他心情很好,满面春风地和他们说:“今晚乔谅会来家里。”   应湛和应灏对视一眼。   季疏礼道:“我问过他想吃什么。但又总觉得,他现在面对我的时候比过去拘谨许多,也许会担心麻烦我而故作隐瞒。”   男人思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昂贵的腕表卡在腕骨,青筋起伏下有成熟威严的气势。   他脸上带着的笑意却让这样的气势略有削减,转头,“你们和他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应该对他的饮食口味有所了解吧?”   应湛心情诡异地和应灏对视了一眼。   应灏显然和他是相同的看法。   吃错药了吧。。   这种笑是怎么回事。完全、……   当然,口头上仍然毕恭毕敬。   “是,父亲,我知道。”   应灏也道:“他不太喜欢甜味过重的东西,在别人面前会对难吃昂贵的东西保持体面。”   应湛:“甚至会故意吃一些小众的食物彰显自己不得了的品味。”   应灏:“但是实际上他的胃口还是很大众的。”   “应该算家常?”   “是吧。不能太清淡,但也不要太重油重盐,乔谅会管理自己的身材。”   “但他讨厌做饭,更讨厌点外卖,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会直接把现有的食材一锅炖。”   “有幸吃过一次。”   应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死人脸都罕见露出了反胃的神情。   “只加了点盐,里面是白菜、西蓝花、豌豆、洋葱。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没错,是很绝望的一锅菜。”   “反正我吃不下去。”   “感觉他家的猫都比他过得好。”   “……无法反驳,的确如此。”   两个孩子罕见的多话,季疏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而后才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他倒是希望隐忍下去,但也没能忍住。季疏礼手指抵在唇上,轻笑了声。   应湛和应灏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他。   季疏礼又问:“他如果今晚要留宿的话,他的房间要怎样装饰会更好?他会喜欢中式建筑还是西式?”   时间过得太久,季疏礼现在已经摸不清他的喜好了。   他有些遗憾。   如果高中的时候乔谅就和他一起离开的话就好了。   对乔谅,他会永远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家人,监护者。   他对于这样的关系也始终抱有期待。   乔谅。   这个名字,念起来的时候嘴角都会上扬。心里的舒适和快慰让季疏礼感到温暖的喟叹。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季疏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思忖,“我看到他的桌子上有一个蝙蝠玩偶……他对那个感兴趣吗?毛绒玩具,像是万圣节的装饰品。”   真的好可爱,他的孩子。   他道:“我现在叫人去买应该还来得及。”   应湛应灏:“……”   应湛平静道:“父亲,您误会了,大概不是。”   应灏则在幽幽地补充,“也许是随便谁送给他的。比如他的前男友。”   季疏礼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敲击方向盘的速度变慢。   话说完,应灏就察觉不对。   季疏礼是个思维有些死板的人。虽然够不上老古板那种程度,但的确对一部分事物的接受程度有限。   应湛和应灏对视。   应灏:“我的意思是……男性朋友。”   季疏礼:“没必要遮掩,我知道。他这一任男友是邵修友,上一任是邵乐。”   话音一顿。   男人表情平静,年长者收敛的锋芒很有余裕。脸孔棱角分明,沉淀着无奈。   “我只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喜欢男生。但我并不希望他因此对我有所隔阂。”   “……”   风呼啦啦地吹过。   应灏应湛默契地掏出手机,微信沟通。   【什么情况?】   【不懂。没思路。】   【就这样把话题带过。。完全没有像以前一样露出抗拒的表情,简直不像父亲的作风。】   【甚至知道队长喜欢男生,第一时间考虑的都不是远离,也不是如何划分界限,担心的是乔谅知道他曾经抱有偏见,而不愿接近的可能性。。!】   比起自己的主观态度,乔谅对他来说竟然才更重要!   简直叫人骇然,违背季疏礼作风。   他看起来再温和,都仍然强势。自身利益不受损是他以良好姿态对待别人的基石。季疏礼这种人很难发生改变,因为他本质是自大的人。   应灏忽然想起有些一直被忽视的细节。   他找到季疏礼的微信名片点开。   备注父亲。   而微信名是——   【qiao】   ???   他眉毛皱了下,瞳孔地震一会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灏记得这个名字,季疏礼已经用了很久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男人英俊深邃如同一尊雕塑像,眼镜架在鼻梁上,儒雅随和的意味自然流淌。   哪怕现在已经离开工作室,他目光都仍然带着沉稳的温和,一点笑意像是散不开。   似乎还在回味,在喟叹和抱有期待。   他默默截图发给了应湛:【我有一个想法。】   应湛:【。。。不要有。】 第086章 又父子了哥   乔谅对生活品质很有要求,对工作环境却保留一种矛盾的态度。   以前上学的时候,乔谅更倾向在吵杂的环境学习。   世界上大多数人对环境噪音都会感到排斥,而乔谅喜欢能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时刻。   同理,生病的时候学习乔谅也会觉得效率更高。   一切负面buff对乔谅这种死装性格的人来说,都好像有一种额外的加成。   把手稿整理完毕准备下班的时候,室外的嘈杂声还没有停。打印机运转着,议论声也叽叽喳喳,乔谅“嘎吱”一声打开门,外面的员工还在工作。   工作室的规模不算很大,大多都是以前和乔谅在帆盛有过交流合作的“老朋友”。   在帆盛股份转移到乔谅手里,并改名言鲸之后,工作室和言鲸娱乐内部合并。只是工作室只走音乐创作企划这一条路。   公司开始起步,福利待遇很好,旗下艺人走精品路线,对外打造热血追梦派。   乔谅刚做乐队的时候认识的那几个老朋友,因为被乔谅招揽进了工作室给到了企划合作,事业终于有了起色,而对外一直痛哭流涕乔谅是怎样一个苟富贵勿相忘的救世主大好人,把他们从泥潭里面捞了一把…。   情真意切的样子,谁都知道装不出来。   可惜,乔谅怎么会是这种大好人。   他们被乔谅的小恩小惠蒙在鼓里,不明白他出手必有目的。要的就是用虚伪换真心。   乔谅关掉了办公室的灯,不少人抬头看向他。   青年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单肩背着包。   身长玉立,穿着朴素。   留意到齐刷刷抬头的视线,他脚步顿住,眉眼微微一动,蹙眉转头,一张帅脸上是略显凝沉的平淡表情,道:“看我干什么?可以下班了。”   电费也很贵的。   乔谅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忍不住在心底略显阴森地啧了声。   ……   当然。   其他人不知道乔谅心里怎么想的。   他们只会觉得。   乔谅从来都是带头下班的人,真好啊。   工作室聚餐团建也只占用工作日的时间,真好啊。   除此之外,因为工作室现在的签约乐手还不算太多,工作量不大,做四休三、五险一金、请假随意、同事好相处,老板还秀色可餐,真好啊。   对社畜来说,休假、福利、薪资,这些当然才是最要紧的。   乔谅当然是一个好老板。   乔谅完全是一个没有缺点的人!   他们连忙叽叽喳喳地应和起来。   乔谅随便回了两句,手插在口袋里,手机屏幕光亮映照在他的脸上。   已经到晚上七点,在他处理工作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囤积了一些信息。   qiao:【我让应湛来接你。】   “叮——”   看到这句话的下一秒,乔谅就听到了不远处电梯打开的声音。   他隔着玻璃门抬起头,看到应湛提着一把黑伞走了进来。   男生年纪不大,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穿着件复古风格夹克和休闲裤,身高腿长,肩膀宽阔,阴影斜戳在地面。   应湛看到乔谅后一顿,才缓慢地继续靠近,声音平静道:“父亲让我来接你。”   乔谅瞥着伞,“下雨了?”   应湛低声说:“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内有雨,以防万一。”   乔谅可有可无地应声,“走吧。”   他们并肩离开,背后是员工叽叽喳喳的道别声。下电梯的时候,应湛才表情寡淡地低声开口,“你和父亲……”   乔谅视线漠然从他的身上扫过。   要是他高中的时候,早知道他的对手是这两个不起眼的货色,他在忧虑什么?   早就变成季疏礼的孩子,摇身一变从底层穷鬼变成权贵之子,如愿以偿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这两个人现在都不是他的对手,回到乔谅高中时候的话,他们恐怕还是初中的小孩子。   对付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啧。   不过,算了。   乔谅从来不会因为过去的选择抱有无端的忧虑。   再者说,现在,这个机会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道:“你想问什么?”   应湛注视乔谅侧脸。   青年黑发扫在眉弓,挺拔的骨骼线条干净利落,是他给人不可侵犯的清高感的重要因素。   但无论是应湛还是应灏,都很清楚乔谅的刻薄、虚伪、虚荣。   这种恶劣但又无伤大雅的缺点,几乎是他净无瑕秽外表下可被觊觎窥伺的一点裂隙。   他的手指攥了下,伞柄的棱角硌住手心。   应湛其实很少关注父亲的微信,除了每个月银行卡的定时汇款之外,他们之间完全是互相当做彼此不存在的关系。   但今天……   他抿唇,声线稳定得近乎没有起伏,道:“你下一个目标是父亲?”   乔谅挑眉看他,“目标?”   应湛道:“上上个是邵乐,他一手给你置办了工作室,收购帆盛又把股权移交给你;上个是邵修友,他的名气首屈一指,很好地为你打开娱乐圈市场,为TS20庆典做铺垫。”   乔谅:“继续。”   应湛看向他,视线阴郁,声音低沉,“可是父亲能给你什么?”   “叮——”   电梯门打开。   乔谅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应湛跟在他的后面。   阴冷的地下车库让应湛更显得像是阴暗索命的鬼魂。   阴幽静默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在乔谅的背后。   乔谅随口道:“就算是,又怎样?”   深秋气候渐冷,冷风呼呼地吹过,吹开应湛的额发。   “……”   男生眉眼隽秀,黑发缭乱下犹如两潭深井,直勾勾地看着他。   乔谅也不排除是自己之前的行为让应湛的思维形成定式,才让他以为,乔谅抱有目的性靠近的人,一定会和他发展成恋爱关系。   其实并不是,没有必要。   谈恋爱还要花时间接吻做这个做那个,做许多乔谅看来毫无价值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是做季疏礼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以乔谅的世界观来看,所谓的亲情,本质是一种愚蠢的价值给予,而非交换。   做孩子的只要得到了爱,就代表他拥有贪婪索取的权利。   只需要在最后表达悔恨,就可以得到原谅。   但是,看应湛破防也很有意思。   乔谅发丝被风带动,他眼尾的睫毛翘起,饶有兴致地看这张隽秀且面无表情的讨人厌脸孔上,浮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怎么。   队友觊觎自己父亲的感觉不太好受,是不是?   同辈和长辈的关系差也很荒谬,是不是?   应湛承受他随心所欲的倦淡视线,感受他的目光凉津津地在身上瞥过,喉咙发干,手指攥紧。   乔谅带有无意义的恶趣味、以刻薄态度审视应湛的时候。   大概,从没想过,在某次深夜聚餐的酒精作用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应湛平静思考,手指攥着手里的伞柄紧叩在手心,棱角隔着皮肉硌到骨头,钝痛。   ——又或许,知道了也无所谓。   以乔谅的性格,他会觉得荒唐恶心不理解,却不觉得这值得在意。   就当是被狗咬了而已,这难道还需要他耗费精力去愤怒生气?   乔谅的手插在口袋里,在沉默的应湛身边淡声道。   “你们看起来和他的关系也不算很好啊。之前不是说可以为乐队的事情去求他?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们都看到了。”   乔谅转过眼珠,看向落在自己身后两步的男生。   嘴角轻佻地勾翘了下。   眼睛微微眯起,泪痣阴冷又漂亮得过分。   “有我在,说不定,你们的关系还能好转些。”他说,“不期待一下吗?父慈子爱的场面。”   应湛眼皮垂敛,侧脸微微紧绷了下,低声道,“父亲只是一个老师,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乔谅有些微弱的惊讶一闪而逝,然后才敛着睫毛淡淡冷嗤,“没想到你和他感情看起来不怎样,倒还是挺为他考虑的。怕他被我骗得家财散尽流落街头?”   应湛:“……”   他幽幽回答,“…你就当是这样吧。”   乔谅:“有钱还不够吗?我以为相处这么久,你会很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应湛:“但这个世界上有钱的人很多,没必要……”   乔谅已经找到了应湛的车。   他对应湛抬了下下颌,应湛话音戛然而止,掏出钥匙。车闪灯,门锁咔哒打开。   他靠近两步,高大的影子拉开车门,手扶着车门上方,等乔谅进去。   ……可以了。   到这里已经够了,别继续了。   别管,别问,什么都别再说。   他心底有些痉挛感打破沉寂,鸦羽般的黑发下眉眼平静,勉力警告自己。   乔谅清瘦的手指扶着车门。   黑白对比色很鲜明,更衬得他指骨清晰漂亮,青筋起伏都吸引视线。   应湛的视线刚在这只手上落下,就听到乔谅随意漠然的嗓音,轻描淡写地响起。   “的确,有钱人很多。”   但是应湛倘若找一找乔谅谈恋爱的共通性,就会明白。   无论是沉阳,还是江柏川薄言,又或者邵乐邵修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说:“但比起需要自己争取的,我更喜欢送上门的。”   乔谅回身,幽邃双眼直视应湛。   应湛呼吸被打乱,下意识地想低头。却感觉到一股巨大力道逼迫他弯下腰。   乔谅抬手,揪住应湛的领口把他拽下来。   高大青年呼吸急促,被迫撑着车门佝着半身,手臂青筋悄然暴起。   咫尺远近的乔谅的脸,带着浓墨重彩的不驯和矜持贵气感。   任谁看到他,都会觉得他是被极好的家世浇灌出来的年轻绅士,而绝不会猜到他的背景如此不堪、甚至,人也如此不堪。   乔谅黑发黑眸,一双眼毫无情绪,眉梢却微微挑起。   应湛往后弓着脊背,心脏开始不受控制。   适可而止,保持冷静,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乔——”   “你也看到了。”乔谅打断他。   他开口的时候,应湛的幽暗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乔谅毫无察觉,“我没有去找过他。”   “是他自己,非要来工作室找我。”   “他这么有钱,还自己送上门来,我很难拒绝的。”   乔谅和他平视,眼帘遮着点瞳孔。光亮照不进他的眼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不能要求一个虚荣的坏心眼的恶人,抗拒送到嘴边的肥肉。是不是?”   这双唇很漂亮。   但永远都在说可恶、可恨、叫人怒火和某种怪异情绪一起沸腾的刻薄话。   废物,垃圾,脏狗,没用的东西。   没被他这么骂过都不能算他队友。   乔谅松开手,欣赏了一下他的表情。眉眼没什么情绪,却似有似无地轻哂了声。   “开车吧。”他坐进车里,仰头往后靠,秀颀手指随手拂开乱发。完整的脸清晰暴露在应湛面前。   地下车库的惨淡光线在他优越的脸上坠落再坠落,分割再分割,淡化再淡化。   眉眼清冷,泪痣秀气,鼻骨挺拔,嘴唇削薄。   薄情寡义的面相。   …无所谓。   你对乔谅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哪怕乔谅真的和父亲在一起,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应湛在心底低声警告自己。   他收手,行尸走肉的骷髅般按住车门,准备为乔谅关上。   却听乔谅道:“我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要叫你什么?”   “……”   应湛低眉顺眼,似乎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阴幽双眼却在光线遮蔽下,几乎像瞬间沸腾起来的黑水。   他大脑险些宕机。   乔谅如果真的和季疏礼在一起,他就不仅仅只是应灏的队友、队长、老板了。   还更是……他的………   “嗡——”   手机响动了下。   乔谅打开手机查看消息,荧幕光亮映照在他的脸上。   应湛手背的青筋凸起,声线有些低哑,“你说什么?”   乔谅手肘架在扶手盒,单手撑着侧脸,睫毛都被映起薄薄亮光。   “我说……”   应湛是不值得他施加注意的人。   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嘴里却还在讥诮道,“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他抬了下眼。   浓黑的眼珠如黑曜石般熠亮。   “好孩子?”   声线微微的哑,放轻,还隐约带一点恶意的轻笑。   “还是……”   “宝贝。”   “乖宝宝。”   恶心至极的……腻人的……称呼。   被乔谅用这样轻而缓慢的语气说出来。   哪怕带着讥讽意味,都还是……   应湛呼吸停拍。   黑发的间隙下,他幽幽地,缓慢将眉眼抬起。   他的长相比起应灏少了些攻击性,但锋利感仍然在此刻抬眸乍现的眸光中吐露出来。   就这样沉默不语,阴沉沉地…注视着乔谅。   像是某种情绪被积攒到了极致,嘴角抿紧,眼皮都有些细微的痉挛。   但乔谅不知道,又或者,不在意。   是啊,会愤怒,然后呢?   他对乔谅而言,缺乏威胁。   乔谅低头看着季疏礼发来的消息。   qiao:【你们准备出发了吗?】   乔谅:【嗯,快了。】   乔谅垂眸,继续打字。   希望没有让老师久等……   可惜一句话还没打完,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紧攥住。   乔谅手一松,手机掉在车座地毯上,“咚咚”砸了两声。   乔谅刚抬起眼,就被按得往后靠。   肩背撞上后座的软垫,弹得他晃动两下。发丝落在眉弓,苍白和浓黑的对比明显。   这张脸、好看得很过分。   哪怕在恶意挑衅别人的时候,也让人很难讨厌。   又或者,有讨厌的成分、有愤怒的成分,也有不甘、怨恨、崩溃的成分……什么都有。   但永远,是另外一种情绪,占据上风。   炙热沉厚的气息落下,乔谅好像是第一次清晰闻到应湛身上的味道。   带一点清冽的焚香和淡酒香的香调。   不知道会不会和应灏身上的有什么不同。   手机屏幕的光线在地毯上,从下往上地亮起。   “嗡——”   振动一声,聊天页面,新消息弹出。   qiao:【好,我等你们回来。】 第087章 又家人了哥   阴冷光线白得惶然,从前窗透入,如果有人从正面靠近的话,完全一览无余。   在接吻。   强迫性的吻。   爆火乐队的主唱和键盘手之间居然有这样的关系。   就算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超大绯闻,但也一定会引起粉丝内部轰动的反响。   乔谅完全猝不及防,黑发白肤脖颈扬起。仰着脑袋被攥着手腕压着肩膀结结实实亲了个透。   ……   啧。   他眯着眼,嫌恶的黑眸淡漠眯起。睫毛的影子一簇簇地落在眼睑,泪痣被遮掩。   应湛表情还保持无波动的阴郁,瞳孔却在缩小震颤,脑子已经热得发木。   嘴唇上的触感像是带电。   乔谅对他太过轻蔑以至于全无防备,舌头捣进去的时候,和柔软湿热的舌尖相触瞬间引爆的电流,已经乔谅不耐又抵抗的低低闷哼,叫他脑子都轰隆隆地炸响惊雷。   完全的第一次体验,前所未有的成瘾性奇妙。   他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一向和他无话不谈的弟弟,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分享接吻的感受。   极致的快感把男生的灵魂都击得四分五裂,从尾椎骨一路爽到天灵感。   恍惚中他已经全然没有半点怒火和怨气,只是急喘着,出于兽性的本能压着乔谅的唇湿乎乎的往下,但到这一步,就已经触碰到了乔谅的极限。   “砰——!”   肾上腺素飙升的状况下,应湛甚至没能感受到痛,也没感觉到风中的冷意。   就只是腰腹蓦地一重,然后就眼睁睁看距离猛然不受控制地拉开,后背肩膀哐哐撞上车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怔怔反应了一会儿,嘴唇都还热得心慌,喉结滚动,狼狈又贪婪地抿唇吞咽了什么。   抬头,略长的黑发间隙下看到乔谅刚收回的腿。   青年睨着他,讥诮道,“亲爽了吗?还要不要再亲两下?”   哪怕是这样也都还是好看得要命。   帅得惊天动地,露出这种嫌恶憎恨的表情,也只是让人心脏狂跳被迷得要死而已。   应湛被他的话激得耳根一麻,面无表情,眼皮抖动了下。   神智还没回笼,就已经先道:“抱歉。”   连冷热、风和湿度都感觉不到,看着乔谅从车上下来。一把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车门上。   “抱歉?”   冰冷的手扶在发烫的脸颊上,丝丝缕缕的冷慰藉阴郁青年过于亢奋的情绪。   “这种话说得还真轻松。”   冷热对比的触感清晰得过分。应湛抬眼看他,乔谅的脸近在眼前。   “本来想给你一巴掌。”   他声音阴冷。   “但想想算了,我应该大度一点,原谅你。毕竟说不定,以后你也是我的好孩子好宝宝。”   应湛眼皮痉挛了下,“别再提这——”   乔谅带着恶意的讥诮看着他,“喜欢接吻?”   乔谅掐着他的脸转过来,一张苍白俊美骨相深刻的脸靠近。   呼吸清爽地扑到他的脸上。   热一阵冷一阵的湿润,激得应湛浑身的血管都控制不住地跟着收缩。   阴森冷漠的一张俊秀脸孔也紧绷起。   会有人没做过和乔谅有关的梦吗。   和他离得这么近,朝夕相处,可以不对乔谅抱有幻想吗?   他干涩着声音,阴郁的眼睛失魂般看着乔谅,呼吸失序,沙哑话音缓慢,“乔谅……”   乔谅打量他,从上到下。   身材倒是很有料。   乔谅低着眼瞥了下他胸口鼓起的沟壑,冷嗤着淡淡挑高一边眉毛,轻笑一声。   一点也不检点。   “你要是表现好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乔谅说着,表情阴森,眯着眼睛往下撇,脸上厌恶的情绪继续攀升到极点。   “但现在…”   可惜应湛心中扭曲、怪异、莫名其妙的爽,也随着他表情渐渐阴沉而跟着不断攀升。   他极力调整呼吸,听到乔谅声音极淡地威胁,“管好你的脏东西,别来碍我的眼睛。”   应湛低声说:“怎么算表现好?”   乔谅挑起一边眉毛。微乱黑发在风的动荡中扫在眉骨,眉弓阴影浓沉坠入眼中。   “既然知道我对季疏礼有想法,就应该给我们制造机会才对。”他说,“你觉得呢?”   应湛喉间干涸。   被冷汗浸湿的额发黏在脸颊,静静看了乔谅一会儿。   “你不觉得很奇怪?”   他低声说。   “你要我撮合你和我父亲,却要给我奖励的吻。”   乔谅视线觑他,黑眸里毫无情绪的清寒,音调平稳,带着极淡的轻哂。   “要责怪我不知廉耻的话还太早了,等真到那一天再说吧。”   他抬腕看了下表。   “现在,去开车。别耽误我和你父亲见面的时间。”   应湛激素渐渐消退,热意在冷风中尽失。   现在才慢半拍感受到腰腹的剧烈痛楚。   他抿着嘴唇,喉结滚动了下,“…好。”   *   天气预报倒是很准。   车开到一半就在下雨,雨势从小渐大,噼里啪啦地往车顶砸。   天气渐冷,乔谅有些犯冬困。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等到车停下被应湛推推肩膀才醒来。   他腿上盖着应湛的外套,看着窗外的大雨一颗又一颗,黄豆大小地往车上砸。窗外的雨点蜿蜒流动着,一滴替换掉一滴。   他眯眼眺望了一下雨刮器前方的路,灯光模糊着,天气昏沉,看不明晰。   乔谅收回视线,侧首,淡淡道:“你最好带了两把伞。”   应湛的确带了备用伞。   但他抿唇,表情寡淡,目光微动了下,慢吞吞道:“……只有一把。”   乔谅蹙着眉眼,用“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的”表情瞥他一眼,把腿上的衣服扔给他。   应湛沉默接住。   能感受到上面还有一点温热。   以及……   和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乔谅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沉默地摩挲了下布料。然后把衣服留在车里,拿上伞去把乔谅接出来。   伞太小了,容不下两个成年男人并肩战栗,乔谅只能抓着应湛的手腕把伞往自己这边带。   至于应湛有没有淋雨,有没有为了乔谅湿透半边肩膀,谁管。   乔谅只要自己淋不到就好。   完全不知道应湛默默看他,弓腰朝他靠近的时候都带着点僵硬。   虽然做队友也有一段时间,但是和乔谅的亲密接触,的确屈指可数。应湛不是应灏那种泼皮无赖,他很有界限感。   唯一一次失去界限感就是酒后的那次。   除了那次之外,他一直都有和乔谅保持距离。   乔谅的侧脸离他那么近。   乔谅身上的味道都被湿润带着泥腥气的风雨吹散。   他的脑袋都开始有点转不动。   他伸手揽住乔谅的肩膀,被乔谅又皱眉睨了一眼。   “没有别的意思。”应湛没有和他对视,“这样就不会被淋到。”   他们走到一半,看到季疏礼撑着伞匆匆走出来。熨帖的衣角被水沾湿,裤脚溅上草坪的泥点,他依然疾步靠近。   “老师?”乔谅道。   季疏礼道:“碰巧看到你们在往里走。”   他看向应湛,视线落在应湛的手上,再抬头,温和的金色眼睛像是假寐沉睡的狮豹。   应湛和父亲对视,握着乔谅肩膀的手慢吞吞地松开。   刚接过吻的人,却要在父亲面前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乔谅以后也许是父亲的爱人,而不是他的。   季疏礼微笑起来,他伸手握住乔谅的手,伞往前伸,把乔谅从应湛的身边接到自己的伞下。   这种表情的季疏礼,应湛觉得陌生。   叫人恶心的温情和关注…   他面无表情地从侧后方看着季疏礼注视乔谅的眼睛,心口漆黑的泥潭在咕噜噜地冒泡。   儒雅英俊的男人已经完全褪去年轻人的青涩,映着路灯的侧脸深邃成熟。   气势平静且稳重,轻易就能让人知道,他是习惯性掌控权利的上位者。   而现在,发丝和镜片上都有了些被风扑上来的细小水珠,领口也被雨水浸润,金眸在雨夜的水珠下有流动的暗沉感。   他道:“我们回去吧。”   应湛猜测。   季疏礼这个“我们”,应该并不包含他在内。   季疏礼就像刚刚的应湛一样,揽着乔谅的肩膀带着他往室内走。进门之后,把放在门口的毛巾盖在乔谅的头发上,大手轻轻蹭了下,“擦擦,小心感冒。”   乔谅:“好。”   应湛穿着半边淋湿的衣服走进来,道:“我上楼去换衣服。”   季疏礼专心看着乔谅,随口道,“去吧。”   应灏穿着一套白色冲锋衣等在二楼。   男生白发底下的眼睛下垂,幽幽地盯着底下的乔谅和季疏礼看。   应湛从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一下,却咧开嘴露出尖利森白的牙齿笑了下。   讲话的语速缓慢,“你回来得好慢。”   应湛面无表情:“下雨了,有点堵车。”   “你的嘴怎么红了?”   “太干了而已。很奇怪吗?”   应灏:“我猜不是。”   他转头看向应湛,手挂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实木上敲了敲。   “你明知道我会有一点感应。隐瞒有意思吗?”   应湛脚步不停,慢吞吞地问,“没有你明知故问有意思。”   “你——”   “一定要我说吗,是的,我和乔谅接吻了。”他话音平淡,没有情绪起伏。   空气瞬间冷沉下来。   应湛慢吞吞地道,“看吧,说了你又不高兴。”   他们还在这边针锋相对,另一边季疏礼把乔谅的手腕拉住,将他带进厨房里。   “以前给你做过的烤饼干。我有些记不清当初的配方了,你来尝一尝,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他端出一盘刚烤好的饼干递到乔谅面前。   乔谅其实把很多年前那季疏礼带的饼干的味道记得很清楚。   因为对当时的乔谅来说的确很好吃。上好的原料,精准的配比,和小城里粗制滥造的工厂流水线饼干并不一样。   被季疏礼用精致的包装盒送到乔谅的手里的时候,立刻就能嗅到牛奶和糖混合的暖香气。   和现在一样。   “怎么样?”季疏礼问。   吃进嘴里的时候,乔谅就知道自己应该适时地流露出沉默的感动态度,以烘托季疏礼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这之类的复杂情绪。   感动有点难,但是沉默轻而易举。   他不再说话,也没有表情。   季疏礼迟疑道:“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发丝还有些湿润,落在眼皮的时候有些扎眼。乔谅轻声说,“还和以前一样。就像哥哥没有离开我的时候。”   季疏礼微顿,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乔谅垂着脸擦手,忽然轻声喊,“老师。”   季疏礼微怔,镜片后的金色眼睛静静看他,“嗯。”   一段静默。   季疏礼没有催促。   乔谅说:“有温暖的味道。我很喜欢,谢谢。”   “我好久没有遇到像老师一样对我这么好的人。”   “但是……我不明白。”乔谅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转头看他,“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   “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不这样觉得。”   季疏礼在雨声中看着他,想起这张脸过去站在办公室的时候,从窗外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走得更慢些。   爬山虎在窗前。乔谅脸上也有很淡的影子。夕阳金色的阳光如此巧妙地落在他的脸上。   在那个小城里,是罕见的干净帅气。哪怕从小城走到A城,乔谅的气质和容貌依然独一份。   乔谅从那时候就是很受欢迎的校园男神。   到现在依然很受欢迎。   季疏礼不懂乐队,他的确有些对这些文化有些无奈的排斥。   但如果是乔谅的话。   他会觉得很合适。   “哥哥也说过这句话。”   在厨房里,烤箱的光亮温暖地把乔谅的侧脸映照着。   “不过,我觉得他在骗人。”   “为什么?”季疏礼询问。   “他和我之间是一母同胞的关系。他无法舍弃我,是因为血缘和感情。”   乔谅黑眸映着亮光,凤眼清冷熠亮,情绪却非常寡淡。   “所以,他就算觉得被累赘拖累也没办法摆脱。才只好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乔谅是弟弟,是很好的弟弟,是必须对他很好的弟弟’。才能支撑自己和我搀扶着走下去。”   “他对我好是因为这个。是没办法,不是没有理由。倘若我们出生在富有的家庭,说不定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乔谅。   “但我不讨厌。”   “因为我们之间是完全的一对一的关系。他除了我,再没有办法对别人这么好。”   乔谅看向季疏礼。   “老师对我的好,才是没有理由。”乔谅轻声说,“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季疏礼静静看他,在被乔谅这三言两语的冷淡语气触动着。   他轻笑道:“也不是没有理由。”   乔谅看着他,似乎并不理解。   乔谅真的长大了。   季疏礼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青涩帅气的侧脸上,带点硬骨头的傲气和冷漠。   但现在的乔谅,似乎冷冷的带点疲倦。眉眼的锋利疏冷感也更强,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总是很难移开。   是天生就该投生在好人家的孩子,是不该经受这么多挫折的孩子。   乔谅已经没有乔容了。   他没有家人了。   他需要一个新的家庭,新的家人。   季疏礼:“虽然中间间隔了许多年,虽然你说过你并不需要照顾。但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过。”   乔谅保持沉默。   他想起乔谅说的一对一关系,补充道:“如果你担心应湛应灏…其实他们并不在这里住,有自己的住所。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不会有别人。”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乔谅的眼睛在发丝下静静看他,重复:“只有我们两个?”   他肤色冷白,目光的色泽就会显得很重。   仿佛一定要认真地回答他这个问题才可以。   他会很在乎。   季疏礼心脏莫名地重重跳动了下。   他微微皱了下眉,似乎不太理解这种怪异的悸动是从何而来。但眼下显然也没有空隙让他去思考太多。   镜片折射的白光微微遮住季疏礼的眼睛,他点头,低沉认真道,“是。”   “我并不喜欢房子里有菲佣,他们除了定期打扫卫生不会来。无论是修剪花草还是做饭,我都更喜欢自己处理。”   还挺好的。   乔谅又懒得照看花草,还讨厌做饭。   乔谅:“我有一只猫。”   “哦。”季疏礼有些惊讶,想到乔谅怀里抱着猫一起在落地窗前睡着的样子,很快又笑起来。   雨声砸在玻璃上,砸在花草树叶上,砸在季疏礼的心脏。   他再次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刻。   在阳光下握着乔谅的手,等待心中的期许和心跳融为一体。   现在他和乔谅,怎么不是在一起构思他们的未来?   男人镜片下目光的强势锐利感被消减再消减,注视乔谅的目光温柔和蔼如同水波,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沉思之后带着笑意道。   “那它可以在我们的家里玩得很开心。”   我们的家…   他半喟叹地在心底重复这个柔软的词汇。   季疏礼很想和乔谅组成家庭。   他命中注定的孩子。   他青睐的,怜惜的孩子。   他语速平缓,“围栏足够高,小猫不会走丢。改装计划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之后可以拜托园丁把不适合和猫咪共处的植物移走。”   季疏礼甚至绝口不提其中有多少精心养护的名贵品种。   这些和乔谅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那,过年呢?”乔谅接着问。   季疏礼思忖,道:“我需要回老宅,但不会耗费一整晚的时间。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我会和大家隆重介绍你的存在;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会强迫你做麻烦的社交。”   看到乔谅在思考,季疏礼也并没有强迫他现在给出回答,只柔和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我们该出去吃饭了。”   他端起饼干盘子往外走,脚步才刚响起两声。   “今晚。”   乔谅就在背后轻声开口。   “我可以留下来吗?”   厨房里的光线温暖,白色的玻璃窗外是淅淅沥沥阴冷的雨。   乔谅说:“雨太大了,我不想走。”   乔谅很喜欢雨。   雨是一切条件的创造者,让本来不会发生的事情有了发生的理由。   等看到季疏礼回头,乔谅才轻而又轻地说。   “想和老师呆在一起。” 第088章   季疏礼没办法拒绝乔谅。   雨点落下的声音清晰,远处的雷声闷闷地在云层之中响动。   雨是很大。   所以乔谅无法离开,也理所当然。   男性眼窝深邃,目光平静温和地落在乔谅的身上。   低哑的声音带着好脾气的醇厚质感,轻声回答,“当然可以,这里会永远欢迎你。”   季疏礼擅长分析别人的微表情,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掌控别人的情绪,也轻而易举。   但是在乔谅面前,季疏礼的能力已经莫名其妙地、全部用来管控自己的表情。   像是在接近一只,孤身流浪、伤痕累累的小猫。   他想。   哪怕是善意的靠近,也会担心是否会让小猫心生警惕。   所以微笑的时候要反复斟酌,语气要反复揣摩,靠近的时候要考虑分寸。   不能急切冒进,也不能离得太远,要慢慢地,一点点靠近。   而现在,显然很有成效。   至少在季疏礼刚刚提出那个他惦记许多年的执念之后,乔谅并没有拒绝。   而是问他,可不可以留下来。   可以。   当然可以。   季疏礼注视乔谅的时候,只感到些轻飘飘的暖意。   乔谅现在会喜欢怎样的装修,喜欢的颜色是否还和数年前一样。也许他应该多问一问应湛和应灏,关于乔谅现在的喜好。   这座宅院现在改装还来得及吗?   可是没有时间通风。   等乔谅和他的小猫到来,季疏礼希望这是一个能让他们满意的房子。   还希望得到数年前没有得到的那个拥抱。   希望乔谅承认他的身份。   称呼从“老师”……   换成“父亲”。   光是这样想着,季疏礼就没办法不笑起来。   他转过拐角,看到白发的高挑少年像什么游魂野鬼一样杵在一边。靠着墙壁,两手抱着胳膊,白发的发根已经长出些黑色。   季疏礼道:“怎么了?”   应灏下意识收敛了下过于散漫的姿势。   身高相仿的父子并行着,应灏的脑袋还在往后转,目光不断瞥着厨房里的乔谅。   穿着外套的青年撑着台面靠在一边,手指捏着一小块饼干在看。   面无表情,皱点眉毛,甚至有些严肃。   搞什么……   应灏几乎要笑起来,他转回头,问,“乔谅今晚要留下来吗?父亲。”   季疏礼道:“是的。”   他把手里的饼干碟子放在桌面。   “你和阿谅要打好关系。也许以后你们的关系,会变得更亲密也说不定。”他补充。   “……”   冷风呼啦啦地吹,大雨噼里啪啦地下。   嘴角还隐约扯着点笑意的应灏笑不出来了,俊朗清秀的白发少年面无表情,“哦。”   季疏礼的意思是,乔谅以后也许会成为他们的兄弟。   而应灏显然不是这样理解的。   他抬头,微眯眼,和应湛如出一辙的下垂眼没什么精神气。   应灏看着季疏礼英俊成熟的侧脸,还有他脸上收不住的笑意,脑海中再次晃过季疏礼的微信名。   【qiao】。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昵称使用了多少年?   应灏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下瞥,眼皮也跳了下。   说他们之间没什么,谁信啊…   *   吃饭的时候,双子再次无可避免地,意识到一种危机。   这种危机并不是“乔谅要抢走他们的父亲”这样的危机。   而是“父亲好像真的要和他们的队长在一起、而队长似乎也并不抗拒”的危机。   季疏礼对待乔谅的态度,真的不一样。   关照的心思,已经到了乔谅哪个菜多夹了一筷子,他都会多看一眼的程度。   应湛:“……”   应灏:“……”   父亲真的会这样吗?   反正双子没体会过。   被季疏礼收养之后,他们被放养长大。季疏礼并不常回家,但对他们的要求却非常严格。   雨在时间流逝中越下越大,雷鸣声似乎从远至近地迁徙到来,越发清晰了起来。   季疏礼握着乔谅的手,“这是你的房间。”   他又指了指楼上。   “那间房是我的。”他道,“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乔谅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显然是被精心收拾过的。他转头,“如果我真的来找,会给老师造成麻烦吗?”   季疏礼一顿,儒雅英俊的眉眼在乔谅的注视下柔和下来,轻声说:“不会。”   他顿了下。   “但是。”   季疏礼一开始,没有想到乔谅会在这里留宿。   这里没有乔谅尺码的睡衣。   但季疏礼又实在不会舍得让他穿着被雨水打脏的衣服睡觉。   至于应湛应灏的衣服……   季疏礼有些说不上来的排斥。   那两个犟种臭小子的衣服,穿在他的好孩子的身上……   会把好孩子带坏的。   他道:“你介意穿我的衣服吗?”   乔谅眉梢微微挑动了下,“老师的衣服?”   季疏礼感到些不自在,轻咳了声。   男性体型高大结实,挡住光亮落下很大一片影子,带来的庇佑感安全感很重,温柔绅士的品格也轻易让人充满信任。   他补充道,“买回来后没有穿过,已经洗干净了。”   乔谅瞥了眼他,轻声道:“好。”   被应下之后,季疏礼本该松口气的。   但莫名的,这口气却松不下来。越收越紧。   他带着些疑惑心情,上楼把衣服带下来,递给乔谅。   而乔谅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了些。   冰冷到似乎不带温度的指腹,轻蹭过季疏礼的指节。   温度的差异让季疏礼手指轻微收紧了下。   眼前乔谅还在礼貌道谢:“谢谢老师。”   “……”   风、雨、雷鸣。   树叶在窗外摇曳着,狂风拍打窗户,在灌木丛中发出惊异的哭号。   季疏礼镜片下的眼睛静谧地注视他,宽厚手掌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低哑的嗓音道,“不客气。”   ……   洗完澡出来之后,乔谅把头发大致吹干,才有心情仔细观察房间的布局。   他要留下来,当然不是仅仅只为了留下来。   如果只是留宿一晚而已,他的目的就无法达成。   乔谅的计划循序渐进地进行着。   现在已经让季疏礼感受到乔谅被他带来的家庭温暖感打动、动摇的心情了,还需要再加把劲。   乔谅思考片刻,拿起手机,翻找到应湛的微信,给他发去消息。   淡漠冷感、又颐气指使的语音条发送过去:【去把电闸拉掉。】   应湛过了数秒才回复:【、、、】   乔谅:【快点。】   应湛:【收到。】   乔谅放下手机等待,在两三分钟之后。   “啪——”   室内所有灯光熄灭,全然的黑暗笼罩下来。   正巧不远处的惊雷劈裂云层,发出轰然的一声巨响。   倾盆大雨淅淅沥沥地浇溉着,伴随惊魂的巨大雷鸣。   高瘦挺拔的青年穿着睡衣把玩手里的精美摆件灯盏,夜色披在他的身上,脸颊清瘦冷白。   大概是什么古董?   乔谅垂眼研究这盏灯,猜测着。   又或者是什么价值不菲的拍卖品。   嗯……   成为季疏礼的孩子的话,这些也就能顺理成章地。   属于他。   不仅要成为季疏礼的孩子,还要成为季疏礼最宠爱的孩子。最好还要季疏礼把继承权也给他。   对于乔谅这样野心旺盛的人来说,真是让人不得不心动的捷径。   乍亮的白光映起乔谅靠在椅旁的轮廓,在玻璃窗前闪了一瞬。   虚幻影子如同雨夜的恶鬼。青年黑发散乱,苍白脸颊上嘴唇颜色淡红,微微勾翘起一点略显阴暗的弧度。   他力度极轻地抚摸了下灯盏外的精美纹路。   手背上的瑰丽刺青随着青筋起伏,雷光下筋骨的影子都像精雕细刻。   抱歉了。   老师。 第089章   跳闸了?   季疏礼停笔看着窗外。   雷雨交加,彻头彻尾的黑暗中,只有雷电是偶尔的光源。   钢笔洇出的墨迹在纸张上晕开一个圆点。   季疏礼望着外面浓沉晦暗的云层,白天总是打理干净的头发微乱地垂在眼皮上。   他有些失神,握紧手中的钢笔。   他的孩子会害怕吗?   他说不清楚这种担心为什么这样急切,但在深思之前,他已经撑着桌面站起身。   他应该去看看他的。   虽然才分开不久,但季疏礼总觉得……应该再去看看他的。   手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一瞬间,季疏礼忽然在雷雨声中听到自楼下传来的略带清脆的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到地毯上,被砸了个稀巴烂。   也许是花瓶、台灯、又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换在平时,季疏礼一定不会在意。   可是在今天,这就像是信号,给了季疏礼一个理由。   季疏礼不再迟疑,立刻拉开门准备下楼。   “嘎吱——”   乔谅打开门后,眼前的黑影带着清爽的淡酒香香调。   他的脚步顿住。   应湛站在他的门前。   男生身形高挑,堵在门口,黑色的目光扫过乔谅的脸颊。   “怎么是你?”乔谅道。   “父亲下来得不会这么快。”应湛黑眸隐在暗色里,声音平稳,有微不可察的艰涩感,“你一定要这样吗?”   乔谅淡淡挑眉,“怎样?”   “其实父亲也没什么好的。”男生陈述,“你只是看到了他好相处的一面。”   乔谅冷哂,“我也并不需要他好相处。”   “他的用处已经大到我可以宽容大度,理解他身上一切暂未发现的缺点。”   他会是乔谅的老师父亲,乔谅会默许季疏礼扮演他希望成为的任何角色。   “嘎吱——”   楼上的门已经打开。   乔谅立刻轻啧了声,抓住他的肩膀往外推,低声警告,“别碍事。”   应湛被推得往后踉跄。   乔谅穿着他父亲的睡衣,要去他父亲的房间里。   好像他已经俨然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在今夜之后,他和季疏礼之间的感情又会有什么进展?   乔谅以后是应湛的谁。   他一面侧过耳朵捕捉着季疏礼匆匆下楼的脚步声,一面抓着门把手紧盯乔谅,急促道:“奖励。”   乔谅皱眉:“什么?”   “你说好的不是吗?”   闷沉雷鸣中,应湛的嗓音低沉平静,心脏飞快跳动着。   在季疏礼靠近的脚步声中声音压低成气流,语速变快,“我撮合你和父亲,你就会给我奖励。”   “……”   乔谅仿佛第一天认识他那样打量他。   “你觉得这算撮合?是我主动性的行为……算了,你现在滚别碍我的事,奖励的事情明天再说。”   脚步声已经挪至楼梯。   应湛幽幽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轰隆——”   乔谅的侧脸被煞白雷光映照起。   他眯起眼,乌黑熠亮的眼睛总很有野望神采。此刻像阴暗角落蛰伏的蛇类,收缩的眼眸带着刺人的冷意。   他用力抓住应湛的领子把他拽进室内。   门缝虚掩着,脚步声依然清晰可闻。   他的父亲急切地想下楼安慰乔谅。   而乔谅正在他的面前。   “也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总对这种事情好奇。”   乔谅靠近。   两手慢条斯理地攥着应湛胸口的布料用力,把他没扣上的扣子压紧扣上。   话语冰冷,手指也冰冷。   被接触到的地方一片酥麻。   应湛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心脏痉挛了下,胸肌都忍不住绷紧。   乔谅靠得很近,稍微抬一点头,微冷凛冽的香气就往鼻腔冲。   应湛在紧迫的脚步声里数着心跳低下头。   “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乔谅平静道,“你真的要试吗?”   但也许因为他这样糟糕的语气之下,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也无比清晰,应湛居然感到一阵温暖。   连带乔谅这清冷的脸孔在他看来,也带着些光环。   冰冷的手指摩挲进他的发根,把高挑的黑发男生压低靠近。   “以后也会像今天这样听我的话吗?”   乔谅低声问,往前靠。   近在咫尺的呼吸拂在他的面门,雾一样的香气把他笼罩住。   “好孩子。”   看似无欲无求的清高青年垂眸,轻蔑地想。   好蠢。   知道乔谅对他的父亲有想法,也知道以乔谅的性格怎么可能是看中季疏礼这个人。   显然是看中了季疏礼背后的财力背景。   等乔谅加入之后,会从他们的手中分割权利。   而应湛要做的居然不是阻止。   而是按照乔谅说的做,在撮合。   为了一个吻,这种不值一提的,连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东西。   蠢货。   蠢得要死的蠢货。   应湛渐渐听不到父亲的脚步声。   雷声太大,炸着耳膜。   极致的温热是最强劲的电流。   应湛浑身僵硬。   嘴唇相触的柔软已经叫他无法呼吸。舌尖抵碰的一瞬间,头皮耿直快炸开似的发麻,无神阴郁的眼睛都在幽幽发亮。   时间紧迫,乔谅吻得也急,完全没有教导Rain时的耐心。   脚步声在逼近。   雨声也在逼近。   应湛呼吸被堵着,感受着乔谅游刃有余的吻,他却像不得章法的阴暗鬣狗。   他双手紧拥着乔谅的腰身,转身把他压在墙面。   光亮在靠近,脚步声在靠近。   父亲在靠近。   但是他没有办法停下,克制着喘息声,膝盖往前顶,卡在乔谅的腿间。湿润的嘴唇含.吮吞咽着,睫毛抖动双眼紧闭。   乔谅乔谅乔谅——这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呼唤。   交织的亲密呼吸和湿哒哒的水响回荡在房间,声音狼狈地掩盖在雨声中。   乔谅被亲得仰起头,发出的不耐吸气声都被应湛默不作声地全盘接受。   乔谅敏锐地感知到门外的脚步声步步逼近,脚步匆匆。   房间门开着缝隙,密集的雨点中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在地毯上并不清晰。   在季疏礼手里微弱的光线凿入眼中的前一秒,乔谅推开眼前的男生,靠在墙面上眯着眼,对还直勾勾看他的男生侧过头示意,让他躲起来。   应湛僵在原地。   雷声,雨声,呼吸交织的闷热和快意在一瞬间飞速褪去。   他的手覆在乔谅温热的嘴唇上按了按,耳根也跟着酥麻了下。   很奇怪。   乔谅的目标是他的父亲。   却要带着,应湛留给他的痕迹,去找他的父亲。   *   季疏礼正想抬手敲门,却察觉门被先行一步打开。   高大的英俊男人视线抬起,手机的光亮也跟着往上抬。   白光照亮青年清瘦的脸骨,一双眼锐利又空洞地抬起,湿润微红的薄唇还紧抿着。   季疏礼的视线稳固落在乔谅的身上。   隐约觉得他的唇色有些奇怪,呼吸也不平稳。   是被吓到了吗?   他微顿,问:“怎么了?”   “轰隆——”   雷声又炸响。   “好疼。”乔谅说。   季疏礼后脑勺一紧,急忙抱着乔谅的肩膀上下查看。   乔谅道:“……头疼,老师。”   季疏礼松了口气,手电筒的光亮往里照,他才发现放在乔谅桌面上的杯子破碎。   刚刚的异响,大概是因为忽然跳闸停电把乔谅吓到,酒杯掉到地上。   季疏礼叹气,“进去吧,我仔细帮你看看。”   房间里还有应湛在。   乔谅于是握住他的手,“想去老师的房间。”   季疏礼眼皮轻跳了下。   应湛在角落猛地抬眼,视线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光亮下,镜片反光遮住季疏礼金眸中的眼神,他声音缓慢,夹在雨声中显得沉稳平静,“为什么?”   乔谅道,“不可以吗?”   季疏礼又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权被反制。   些微的警惕和不适很快被抹去,乔谅在黑暗中的幽冷眼神让季疏礼心软。   怎么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乔谅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的孩子就应该做什么都很轻易。   季疏礼不会拒绝他的。   乔谅只是去他的房间而已,就算乔谅要在那里留宿,也没什么不可以。   ……   很快,属于季疏礼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关闭。   更远处。   应灏插着口袋戴着帽子,靠在墙角,亮眼的发丝被遮掩在帽檐下。   没有人发现。   他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从乔谅的房间里走出来。   雷光下,他的侧脸闪烁着。   哥哥的手捂着发红的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一副恍惚到失神的样子。   表面看仍然面无表情,只有应灏和哥哥的共感中,能体会到他心中酸涩的海浪在天翻地覆。   他看到应湛沉默如一樽古旧掉漆的雕像,幽深黏腻的目光看着楼上的房间。   应灏抱着胳膊戴着兜帽,靠在墙角,亮眼的发丝被遮掩在帽檐下。   没有人发现。   雨声淅淅沥沥。   应灏白发在帽檐遮掩下黯淡,轻轻地,扯开嘴角。   啊……   原来还有这样的奖励制度。   真的太坏了。   明明是双胞胎,从小应灏有的,都有应湛一份。   怎么可以不和弟弟说,而自己独享呢?   *   季疏礼这样性格严谨的人,甚至都没有提出去看一看电闸情况。   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感激这一场停电。   给他和他的孩子,更亲密的时间。让他的孩子,主动向他求助。   季疏礼从前都没有过和乔谅在夜晚相处的经验,也并不知道,乔谅竟然会对这样的雷雨天感到不安。   想想也对。   以乔容的经济条件,租住的房子并没有隔音的条件。在夜晚炸响的惊雷,会把乔谅惊醒。   季疏礼点燃了蜡烛,将烛台架在书桌旁边。温暖昏黄的光亮映照着乔谅的脸。   他被季疏礼按在床上。   常年书写,略有些粗糙茧子的手指揉按他的太阳穴,关切的声音平稳,“这样会好些吗?”   乔谅没有理会,只是闷头伸手抱住季疏礼。   季疏礼心口都剧烈地攒动了下,愕然道:“怎么了?”   “疼。”   但乔谅只是把脸埋在季疏礼的腹部。   “还是疼。”   呼吸一阵阵轻柔地闷在布料上,感染的热度也在干扰他的判断。   季疏礼迟疑地用手按住青年的肩胛骨。   “老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季疏礼呼吸一顿,手指痉挛了下。   “穿着老师的睡衣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乔谅闷在季疏礼的怀里,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肉麻话,“有温暖的感觉,像家的味道。”   男性身上有着浑厚的热量,带着沉稳的木质调熏香。   他是年长者是老师,是宽厚对待乔谅的人。   是有些自以为是也听不懂人话,但的确对乔谅还不错的人;是纵然居高临下施舍怜悯,但的确给乔谅切实好处的人。   乔谅感觉到了季疏礼的紧绷。   但是——   老师,会知道吗。   他心目中没有缺点的好孩子其实俗气透顶,在谋划算计如何让他的爱加码。   如何共享他的权利,地位,财富……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乔谅要怎么才能不对这近在咫尺的一切心动。   今晚的雷雨和恰到好处的停电是很好的机会。   乔谅开口,“老师,我要坦白一些事情。”   季疏礼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不知道乔谅要说什么,看不到乔谅的脸,分析不了他的情绪。   压在胸口和腹部的重量就是他能感受到的全部。   乔谅半湿的头发落在脸颊,是季疏礼的洗发水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是季疏礼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穿着季疏礼的衣服,坐在季疏礼的床上,拥抱着季疏礼。   他就是季疏礼的孩子啊,他们之间天生就应该有紧密的联结。   沉稳淡定的男人呼吸一滞,目光隔着镜片深沉,感到一种暴涨到快要溢出的愉快和满足。   是啊。   就应该是这样……   早就应该是这样了。   他手指忍不住收紧,弯下腰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乔谅单薄的肩膀被他控在掌心摩挲。他的孩子……季疏恍惚着。   乔谅的声音微低。   “这种天气我总是会头疼,怎么也缓解不了。因为父亲是在这样的天气抛弃我、母亲和哥哥的。”   口吻带着淡淡的厌烦和讥诮。   “好像很倒霉。每次遇到这样的天气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季疏礼的眼皮抖动了下,刚想出口安慰,就听到乔谅说。   “老师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是怎样的人。”他道,“以前我和老师说,父亲和母亲是一起去世的。其实不是。”   “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和哥哥回家的时候,只看到母亲脸上的血,还有他手里带着血的存折。那时候,哥哥说要报警,而我去拿了一把刀。”   当然。   他才刚拿着那把刀走出来,就立刻被惊恐的母亲和慌乱的哥哥喝止。   就算是一母同胞,乔谅和哥哥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显而易见,乔谅的攻击性更强。   遇到问题,他不会第一时间寻求公正,而是渴望反击和压制。   “我和父亲是很相似的。”   呜呜的风声拍打窗户。   季疏礼感觉到乔谅推开他。   阴暗的光线下,乔谅眼神像是被密集的雨水打湿。冰冷锐利,寒光凛凛,又显得有些空洞。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很感动。”   乔谅看着季疏礼的脸。   成熟、英俊,棱角分明。   “但也很害怕。”   “轰——”   白光闪动着。   季疏礼轻攥乔谅的手腕,嘴唇抿紧。   他的经验和阅历,很清楚乔谅在对害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会像父亲那样。我极力压制也控制不住忽然暴露的本性,会让老师觉得失望…”   乔谅说。   “我很清楚,我不是那么好的人,也不是老师的好孩——”   “别这么说。”   季疏礼无奈。   “当你在自省、在警惕,就注定说明你不会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更不会继承他的缺陷。”   那可不一定。   乔谅恶劣贪婪又没有良心、喜欢背信弃义这些坏毛病,和他的父亲可是如出一辙的。   雷光闪动下,大雨的声音急促狂乱。   乔谅握住季疏礼的手,冷白俊美的脸有着极其锋利的帅气。   却似乎在痛苦,又似乎很茫然。   “可是。”   青年冰冷的指骨收紧。   “我要坦白的事情,还没有说。”   “……我是故意打碎杯子,想让老师下来见我。”   他的声音很低。   “其实头疼也没那么严重。”   “我只是,”他抬起眼睛,锐利眉峰微蹙,抿唇低迷道,“想见老师。”   季疏礼的心脏重重跳了下,喉结滚动,手指微颤。   “我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在想……我和父亲有什么两样。都是被谎言和虚伪浇溉得糟糕透顶的人。老师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沉默,静谧。   雨声和雷声从远处靠近,天地间一片泼天的湿淋,湿润感也弥漫到室内。   烛光在乔谅眼中跳动。   季疏礼回过神,握住他的手,“不会的,不会对你失望的。”   乔谅:“老师就算知道我是有很多坏心思的人也不介意?”   季疏礼真的觉得他的孩子好可爱。   像是春天的雨露,像是旧山谷的蒲公英。   他的心口涌动温暖的洪流,轻道:“当然。我不觉得这样很坏。”   乔谅沉默片刻,“可是,不止如此。还有更坏的。”   “什么?”   “老师希望我做你的孩子,和应湛应灏一样?”   “嗯?”   “可是我觉得,”乔谅垂着眼,锋利的眉眼浓墨重彩,“只是老师的孩子怎么够。”   季疏礼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目光闪烁着,“那你——”   “我是很贪心的人。还很残忍、可恶。”   “明明他们才是老师的孩子,他们才和老师相处的时间更久,可我却在卑鄙地希望老师只看着我。”   “只爱我。”   “比起喜欢他们,我希望老师更喜欢我。”   当然。   也只把你的权利,交给我。   乔谅在心底进行了冷漠且没良心的利益性补充。   季疏礼快要呼吸不过来。   乔谅。   他的孩子…。   在烛光闪烁的映照下,静谧地看着他。黑色的双眼像是浓稠的墨水,泪痣像悬而不落的墨点。   他自以为的糟糕坏心眼,全部都狠狠地叫季疏礼的心口酸麻起来。   这也算残忍的话,这也算可恶的话……   季疏礼真希望这样残忍可恶的话,他再多说一点。   多么可爱的私心…   多么叫人心软的嫉妒、欲望和贪婪。   季疏礼当然会如他所愿。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笑着说:“好孩子,没关系。都没关系。”   雷光炸开。   极致的满足,在这一瞬间,完完全全击中季疏礼。   他这小半生做过许多事情,他为了自己在社会地位上得到满足,教导过很多学生。   他对他们一视同仁,也被许多人赞扬过道德和品格。   只是对乔谅,他也有独一份的私心。   粗糙的手抚摸乔谅的脸,细碎微湿的黑发被他拨到耳后。   季疏礼金眸晦涩,听到来往不息的狂风暴雨,却只感到静谧的安逸。   男人的目光隔着镜片,厚重而温和地望着乔谅,俯下身道,“再给我一个拥抱吧,像刚刚那样。”   计谋即将得逞,乔谅没有不满足他的理由。   季疏礼对乔谅的态度一向很好。   但是对乔谅来说,这些有一部分,可以被解读为他过往求而不得的执念。   而执念被满足,会很轻易地感到无趣。   乔谅要做的就是用一个新的自己,替换掉季疏礼过去的印象。   有着和年少的倔强不屈截然不同的贪欲,给季疏礼记忆中完美的好孩子,一个不完美的缺口。   一个可以被填满的缺口。   缺口里全都是对季疏礼独一无二的情感。   拥抱中,躯体紧密相贴。季疏礼的眼镜都被他的脑袋挤开。   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外总是游刃有余不动声色,但在此刻却淡淡地喟叹一声。   他垂头。   挺直的鼻梁埋进乔谅柔软黑发里,轻嗅发间的味道,宽大手掌收紧。   这个多年前就应该属于他的拥抱,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地回到他的怀里。   怀抱被填满的感觉真的太过快慰。让季疏礼觉得,心口处早早缺失着、渴望着的一角,终于被填满。   “不必担心。”   男性儒雅英朗的眉眼都柔和得一塌糊涂。他侧过头,嘴唇轻触乔谅的脸颊。   是纯洁的,不含欲望的吻。   他想。   只是欣喜,只是充盈躯体的亲昵在流溢。   作为父亲,给孩子一个吻,有什么奇怪的呢?   季疏礼手指抚摸乔谅的头发,和煦道,“我会将你视如己出,你就是我唯一的血脉。”   “轰隆——”   雷鸣坠落。   密集阴暗的雨声里,乔谅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那。”乔谅顿了顿,“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   略有些疑问的语气,轻轻道。   “父亲?” 第090章 又孩子了哥   乔谅已经睡着了。   在季疏礼的床上,在他的怀抱里。   季疏礼平时作息规律,但是今天罕见地难以入眠。烛光被熄灭后,世界重新被黑暗笼罩。   雷鸣,风雨,灌木丛被击乱噼里啪啦的响动。   世界是聒噪的,但是也是美妙的。   季疏礼的眼镜已经摘下,眼窝处阴影更加明显,金眸晦暗。他把乔谅的手轻握在手里,听着乔谅平稳的呼吸,在构思。   他和乔谅以后的房子要怎么布置?   现在住的地方只能叫应急,以后的家,当然要以乔谅的想法为参考核心。   他养猫,所以要有一个小猫房。   他也要写歌,要有一个隔音的乐器房,一个书房。   还要把以前他高中曾经想过的构思都加上,一架漂亮的昂贵的钢琴;棕咖色的沙发和落地窗;需要踩着楼梯爬上去的巨大书屋。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不知道阿谅的猫长什么样子。   也许他们应该拥有一次正式的见面?   再拍一张全家福。   乔谅抱着小猫,他抱着乔谅。   不过全家福的照片被装裱挂起来的话,乔谅会不会觉得太过老土?   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这种形式。   那就定制一个相册专门用来放照片。季疏礼会认真记录的,关于他和孩子的生活。   季疏礼不禁微笑起来,垂眸注视乔谅的脸。   乔谅已经长大了。   轮廓更分明,有逼人浓烈的帅气,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他的世界不再是小城、哥哥、学习……   但从前在他心里也许排不上名号的季疏礼,现在终于能够跻身进去。   “轰隆——”   湿润的夜晚是这样漫长又短暂。   等季疏礼被沉闷嘶哑的雷声惊醒回神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   可他只是看着乔谅而已。   还什么都没有做。   手里握着的乔谅的手已经温暖了起来。季疏礼心满意足地把他的手放回去,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乔谅在睡梦中自发挪动了下,靠近了一点。   季疏礼的心软成一片,像雨夜泥地一样泥泞。   年纪和阅历带来的厚重和淡淡的强势威严没有在乔谅面前体现半点,他只是觉得,他的孩子,前半生过得有些太可怜。   现在他应该对他的孩子好一点。   他又开始注视着乔谅走神,乔谅会喜欢怎样的早餐?   以前上学的时候,沉阳总会给乔谅带豆浆油条包子一类,但乔谅一般只会喝豆浆。   他的手握着乔谅手指摩挲,轻捏着年轻人硬朗微凸的骨节。   颈前一片温热。   乔谅靠得很近,呼吸都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   但季疏礼总觉得还不够近。   他想和孩子时时拥抱,就像不久前。   他把乔谅的腰往怀里按。   睡梦中的乔谅被压挤着胸腔,发丝微晃了下,浓眉紧蹙闷哼着啧了声,眼眸似乎半睁了下,但很快就没了反应。   幸福。   幸福的感受原来真的像是世界开满鲜花。   季疏礼和他的孩子贴着脸,汲取着温度,轻嗅着味道。从未觉得拥抱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他全然没有睡意,甚至觉得此后也再不需要睡眠了。   ……   第二天,雨停,但天气依然阴沉。   大量冷空气席卷进入宅院,应湛和应灏起床的时候就看到围着围裙做豆浆的季疏礼。   应湛:“父亲?”   季疏礼头都没有抬一下,“哦,那边的早餐,顺便给你们准备了一份。”   应灏和应湛对视了一眼。   季疏礼解开围裙,偏褐色的头发垂落。如沐春风的和蔼微笑让人不用思考就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对了,吃完饭你们就先离开吧。”他说,“我和阿谅还有别的安排。”   看来,乔谅的进程很顺利。   虽然和季疏礼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在应湛的记忆中,父亲脸上还从没有过这么……   恶心的。   笑容。   应灏拉开椅子,发出“格拉”的响声。   季疏礼站在厨房,隔着一扇玻璃门转头,“安静。不要吵到阿谅。”   应灏耸肩,“哦。”   “父亲。”应湛则站在原地,低声道:“电闸……”   季疏礼视线转向他。   金眸的色泽像是某种古旧矿石颜料。男人含着笑意的目光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嗯?”他笑道:“电闸怎么了吗?”   应湛沉默,低道:“没什么。”   昨晚应湛只负责把电闸往下拉,并没有把电闸拉上去。   季疏礼……   他默默地坐下,默默攥紧拳头。连带看着早餐也没有胃口。只是岔开腿往后靠,修长的手指攥住手腕的胡桃木珠子盘着。   应灏挑起一点眉毛看他的神情,撑着脸喝了一口豆浆,一顿、猛咳出声。   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黑了一下。   他道,“糊的,而且加的盐。”   应湛:“……”   应灏把豆浆杯子放在一边,“看来我们只是父亲为乔谅精心准备早餐的试验品。”   应湛俊朗眉眼幽幽抬起,道:“不然呢?”   应灏其实也不觉得很意外。   他们的相处就是互不干涉,季疏礼之前也不见得给他们准备过早饭。   .   托乔谅的福,这是感天动地的第一次。   吃过早饭之后,双子默契地在客厅停留,想知道乔谅什么时候会起床。   早上八点半。   楼上的房门响动一声。轻微的动静却像某种尖锐的警告,正在摆弄客厅挂件和研究桌布花纹的双子在同一时间抬起头。   门被打开。   乔谅果然是从季疏礼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甚至,除了穿着季疏礼的睡衣之外,还披着季疏礼的外套。是走轻熟低奢风格的,和乔谅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   但也很好看,清冷男神一下子更多了两分斯文的书卷气。   双子的目光如影随形。   乔谅却浑不在意,耷拉眉眼在餐桌旁坐下,低头查看手机信息。   昨晚下了大雨。每逢这样的天气,给他发消息的人就会忽然变多。   乔谅单手握着手机,皱着点眉毛严肃着脸挑挑拣拣。   沉阳的不回。   江帜雍的不回。   邵乐的回个标点算了。   邵修友是粉丝,看看他说的什么再回…   一旁双子目光像巨狼大狗的舌头在身上舔,一种亟需回馈关注的、略显阴冷的潮湿感。   乔谅没有放在心上。   而任他们两个的目光隐晦地在乔谅身上打量遍了,也没找到乔谅身上有任何见不得光的痕迹。   是不是季疏礼不太行。   年纪大了,难免的。   脚步声靠近。   双子再次默契地收回视线。摆弄挂件的继续摆弄,研究花纹的继续研究。   “早上好。”   季疏礼端着乔谅这一份的早餐靠近。   大手按着乔谅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很轻地拂过乔谅披着的这件衣服,隐约的笑意轻快地浮起。   乔谅抬眼,也道,“早上好。”   “笃”的一声轻响,盘子很轻地放在乔谅面前。   季疏礼轻道,“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乔谅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早餐,很丰盛的菜点。   他轻声道,“谢谢。”   “别客气。”季疏礼揉两下乔谅的头发,再抬头看向一旁分坐两侧,像石狮子一样规律对称的双子,迎上他们直勾勾的目光,问,“八点半了,你们现在还不出门吗?”   应湛拉开椅子站起身。   应灏深邃目光在乔谅脸上凝固半秒,嘴角弯着一点笑,“这就走了。父亲催我们走,催得好心急。”   他们相继离开,还不忘回头和乔谅对视。   乔谅坐在主位,原本属于季疏礼的位置。   长桌桌面的中央摆放一只窄口青瓷花瓶,带露水的白玫瑰在雨后清爽的冷风中摇曳。   乔谅单手撑着脸骨歪头在看他。   修长白皙手指把玩一只叉子,纹身乖戾张扬。似乎很有后来者居上的自觉,迎上他目光后,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   像在表达疑问。   也像挑衅。   更像……   应湛眼眸闪烁了下。抿了抿唇,喉腔有些发热,干涩感一路蔓到嘴唇。   心口像是被狠狠抓了一下,裂开的伤痕愈合的时候痒得发热。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略有些僵硬地扭头转身离开。   应灏站在一边闲散看他,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撇着嘴角笑了下,说:“你什么表情啊哥,在看着乔谅的时候。”   应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应灏:“你以前说过你不喜欢他的吧?”   应湛转过眼珠看他,“你以前不是也说过你对他不感兴趣?”   目送他和应灏离开之后,季疏礼才在乔谅身边的位置坐下。   “嗡——”   手机振动了下。   乔谅拿起手机。   “昨晚睡得还好吗?”季疏礼把手边的两只杯子递给乔谅,“豆浆和牛奶,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后半夜的雨下得更大了些。我一直担心你睡不好。”   “睡得很好。”   乔谅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垂眼看消息,视线微微顿住一瞬。   屏幕上赫然是应灏发来的消息。   一张雷光中的图片。   骇人的白光映照得人半边脸都亮起,是他和应湛在门缝中接吻的照片。   拍得像鬼片,也像艺术片。轰动的雷鸣几乎冲进现实穿破耳膜,像是能听到鬣狗急促的吞咽和喘息。   乔谅放大自己的脸欣赏了一秒,心情无波无澜,微不可察地轻哂了声。   随后才把手机屏幕关掉反扣,推到一边。   乔谅又喝了一口豆浆,放下,随口道,“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季疏礼目光落在被他选择的杯子上,手指愉悦地在腿上轻点,记住乔谅的选择。   “今天方便带我去看看你的小猫吗?”   他问。   “总要让我见见新成员。”   “当然,我很愿意。”   季疏礼:“它是一只怎样的猫?”   乔谅面无表情:“好吃懒做,偷奸耍滑。”   季疏礼笑出声。   乔谅道,“对了,老师。”   季疏礼困惑,视线转到乔谅的脸上,“嗯?”   乔谅说完才想起改口,“父亲。”   “……”   季疏礼手指微颤,耳廓一热,呼吸顿住,镜片下的目光微闪。   奇怪。   完全无法形容这两个字给他的冲击力。   很奇怪。   应湛应灏第一次改口这样称呼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乔谅带来的那种感受?   是因为年纪上去了吗。   只有现在,才更知道做父亲是怎样的感受?   思绪中,乔谅披着他的外套,安静且认真地注视他,声音还有些晨起的微哑,模糊地轻声补充。   “谢谢,已经很久没有人为我做过早餐了。”   除了前男友们。   还有哥哥。   他再次补充。   反正乔谅如果独自一人,是绝对不会做早餐的。   虽然知道是容易引发胃病的坏习惯,但乔谅依然觉得耗时费力,耽误时间。   早晨的光线在雨后有些昏沉。   季疏礼显然很吃这一套。   “好孩子。”他心脏中又有柔软的一部分被触动,轻叹,“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又或者,我去和你一起住?” 第091章   那不行。   乔谅的房子里会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到时候被季疏礼看到,他可不好解释。   但是小猫的房间就在那里,来到季疏礼家里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乔谅在心里略微做了下取舍,道:“不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   季疏礼:“是我会让你觉得约束?”   “不会,”乔谅摇头,轻声道,“但是父亲,你知道我喜欢男生。”   季疏礼微顿。   窗外天气阴沉湿冷,室内头顶是简洁的吊顶灯,光亮温暖地映照在乔谅棱角分明的侧脸。   季疏礼指节收紧,莫名感受到一种危机。   这种危机感从何而来,他暂时没能想明白。   但的确,温暖的狂喜已经冲昏他的头脑,以至于季疏礼这时候才想起这回事。   男人目光微顿地看向乔谅,沉声温和道,“嗯,是。”   乔谅捏着叉子在盘子上的三明治上戳,侧脸棱角分明,声音平静,“所以,父亲和我住在一起并不合适。”   季疏礼没有再开口。   乔谅转头看了眼。   长相英俊的男人表情陷入一种怪异的僵顿,金眸深晦地凝沉着。   乔谅以为季疏礼是在“恶心的同性恋”和“可是那是孩子啊”之间徘徊纠结。   但是其实不是。   季疏礼是在想——   乔谅拒绝让他和他一起住,是因为他和男朋友之间会发生什么吗?   乔谅会像昨晚那样,睡在别的男生怀里,和他们拥抱吗?   乔谅……   季疏礼阖眸思考。   一般来说,男友之间有性发展是合理的事情;一般来说,这么大的孩子,父亲不应该再插足他们的生活。   该怎么选择已经无比清晰。   但是……   季疏礼有些出神地想着。   他和他的孩子,才刚重逢不久。   他们之间需要发展的感情,不应该比男友更少。   何况。   比起那些情绪不稳定、总让乔谅感到失望和不被关怀感的男朋友,更年长、更有阅历的季疏礼明明才……   “老师。”   男人的思绪戛然而止,手指在腿面轻敲的动作也倏然顿住,耳边听到乔谅的声音。   “老师很介意吗?”   乔谅道:“那昨晚的话我撤回……”   “不介意。”季疏礼打断他,“我不介意。”   乔谅:“老师刚刚沉默了很久。”   “不是因为介意这个在思考,”季疏礼解释,“抱歉,只是我在思考,我应该比阿谅的男友重要吧?”   沉默的变成了乔谅。   季疏礼道:“这个问题——”   “当然。”   乔谅说。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值得父亲想这么久。”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乔谅说,“我很喜欢父亲。父亲和他们,也不一样。”   天气这么阴沉,空气中浮动的都是冰冷的气息。   乔谅的言语不带起伏,眸光平静,毫无情绪。   但季疏礼却依然感觉,自己被炙热的糖浆裹住。   真好。   这样幸福的体验,以往的时光里,季疏礼从未如此清晰地体验过。   是乔谅带给他的。   身为师长的幸福感,身为父亲的幸福感。   饭后,乔谅去他的房间更换昨天清洗烘干的衣服,季疏礼则起身收拾他吃完的残局。   豆浆还剩下半杯。   难道是这个口味乔谅不喜欢?   季疏礼以学术心态观察,并微微蹙着眉毛端起研究。   是不是太甜了。   还是豆子的选种不够好?   最后,他喉结微动,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   饭后,乔谅坐在季疏礼的车上去往自己的家。   再打开手机时,看到了应灏发来的消息。   8:35   应灏:【图】   【怎么不回我?】   【你放心,不是威胁你的意思。】   【但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能不能先考虑我啊。】   8:42   【没看到吗?】   【等你回复。】   9:04   【你真没看到还是懒得理我。。】   9:10   【可我和我哥长得一样啊,你要是能亲他,对我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吧?喜欢他那样的,大不了我把头发染回黑的。】   9:22   【其实也不是很想被你亲的意思,笑死,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   9:26   【别跟别人说我求你了很丢脸。】   乔谅撑着脸,啧了声:【……】   应灏立刻秒回:【六个点?我懂了。】   乔谅:【?】   【但是亲6下是不是不太好?我和我哥关系那么好,他会嫉妒的。亲4下吧,希望他直接去死。死人就不会嫉妒了。】   乔谅把手机关掉,懒得回复他这些蠢得要死的废话。   窗外是流动的景色,冷风从窗户顶上的缝隙吹进来。   昨天还是大晴天,今天在一场暴雨之后骤然降温,在外说话都有薄薄的白雾从口中溢散。   乔谅不想感冒,所以把季疏礼的外套披在身上出门,连带身上都带一点木质香调的沉稳味道。   季疏礼……   说实话,就算应灏真的把那张照片发给季疏礼,乔谅也不觉得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他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季疏礼。   季疏礼感知到他的注视,侧眸看他一眼:“怎么了?”   乔谅道:“父亲。”   季疏礼心脏一缩,不由得流露出更温和的笑容:“嗯?”   乔谅肤色冷白,又有绝佳的清俊骨相,戴着墨镜撑着脸的时候会显得很酷。   他说:“我没有想过你会这么轻易地接受我的取向。”   “是吗?”季疏礼道:“这其实本就不是什么难题。”   又或者,乔谅本身就已经是季疏礼的例外。   他都已经肯点头季疏礼做他的父亲了,其他的问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何况,乔谅应该是自由的。   季疏礼在小城看到乔谅的时候,就这样想着。   他被局限在这里是叫人可惜的事情。   乔谅应该去更广阔的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人和风景,因此有自己的选择。   虽然错过了中间的时光,但现在的乔谅,已经是更成熟的乔谅。   他的性取向并不是出于一时好奇或者猎奇心,而正是他自己的决定。   既然如此,季疏礼没有责备阻拦的理由。   但是既然说到这个,季疏礼就道,“不过,阿谅的眼光似乎不怎么样。”   乔谅挑眉转头:“嗯?”   季疏礼道:“邵家的小儿子,他太年轻,照顾不好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很容易意气用事、用情不专。”   乔谅道,“可是他长得帅气、家境富有,人真诚热情,唯我马首是瞻。”   季疏礼轻笑:“似乎这不是个褒义词。”   乔谅原来喜欢听话的。   季疏礼又记下了。   他又道,“邵修友倒是比邵乐稳重些。之前我同他有过几次相处,性格和人品都还算不错,也很有能力。不过,就是太年轻了。”   乔谅问:“沉阳呢?”   沉阳也是季疏礼过去的学生,还是乔谅的同桌。   季疏礼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更别提,这人现在还是薄言新认回来的私生子弟弟。   他评价:“也太年轻。”   乔谅:“江帜雍?”   季疏礼:“他有点死脑筋。年纪太小,人又太傲气。对长辈倒是毕恭毕敬,对同辈和小辈就不一定。没想到你会认识他——不过,我猜想你们的相遇一定不太合你的心意。”   乔谅找到了季疏礼话语中的共同点,“父亲似乎总觉得他们年纪都小。”   季疏礼一顿,握着方向盘的手微紧了下,温厚无奈道:“的确,在我这个年纪看来,你们都是小孩子。而小孩子和小孩子的恋爱,总是无疾而终,还总让你难过。”   乔谅撑着脸吹风。   冷风扑在他的额上吹起黑发,暴露出挺拔眉骨和深邃的眉眼轮廓,他随口问,“如果我和父亲的孩子谈恋爱,我的意思是,应湛和应灏。”   季疏礼脸上闲聊的笑意如同潮水一般渐渐褪去。   他蹙眉轻声道:“两个?”   乔谅:“……”   等下?   季疏礼认真道:“以我的理解,这种事情好像——”   乔谅打断他,“……不是。父亲,其中之一。”   季疏礼微顿,思考,以一个长者和父亲的身份低声道,“如果你们真的互相喜欢,我其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是吗。   那应灏的图片就更不存在什么杀伤力了。   乔谅双腿交叠,放在腿面的手机上又弹出应灏的消息。   他阖着眼皮冷漠注视这个毫无威胁力的人,随意想。   就算他和应湛在季疏礼面前接吻都——   “但是——”季疏礼紧跟着就道。   乔谅额头有些被吹冷了,他抬手关掉窗户,才扭头。   季疏礼侧脸英挺,今天戴的是一副无框眼镜,比往常显得更加斯文。   他道:“但是,我不建议。因为我并不认为,他们具备让你青睐和选择的资格。”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季疏礼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课堂上说过的话。   ……在“但是”之后的话,往往才是真实映射的反应。   甚至偶尔,“但是”之前的话,都只是一个基于社会良俗的铺垫;一个人情的借口;一个将自己的话变得更好接受的理由。   男人视线直视前方的车流,抿唇补充。   “当然,你如果喜欢他们,我不会阻拦。”   他的声线成熟醇厚,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把偏向性过强的话语轻微扭转。   “或者说,作为你们的父亲,我有教导他们的职责和资格,也具备约束他们的地位和能力。”   红灯。   季疏礼停下。   他转过头看向乔谅,镜片下的金眸在白光反射下略有些暗沉。像是丛林俯身的巨蟒。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昂贵的腕表反光。   掌控力、强势感,这样的意味,终于从他温和儒雅的皮囊下丝丝缕缕地溢出。   “我能绝对保证,他们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   “也会规定,他们必须取悦你的准则。”   他的孩子正隔着镜片看着他。   天生清冷的长相,挺拔的鼻梁高耸的眉弓,锋利又疏冷的模样总带点傲然的顽强。   这样的孩子也会偶尔坏和恶劣。   这样清高得仿佛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孩子,也会对他有占有欲。   他口中的坏和恶劣也是那么可爱,他的嫉妒和私欲也让人心软成一滩任其践踏的烂泥。   季疏礼心脏鼓胀着酸麻起来。   他勾着嘴角抬手,把乔谅身上属于自己的外套整理了下,将衣服的褶皱轻轻抚平。   “所以,比起外面的野小子……也许选择他们,是权衡之下,我相对能够接受的可能性。”   当然。   也仅仅……只是权衡之下罢了。   乔谅……   他的好孩子。   如果能够不谈恋爱,不结婚……就好了。 第092章 又量上了哥   “嘀嘀——”   指纹验证通过。   乔谅“嘎吱”一声打开门。   在沙发上趴着睡觉的小丑腾地一下从飞蹿过来,嗷嗷乱叫甩着尾巴跑到门口。   “这是小丑,我的猫。”   乔谅摘下墨镜,被横冲直撞的小丑撞到小腿。   他啧了声,收回腿,蹙眉指责:“一身牛劲。”   小丑听不懂,小丑只是喵喵喵大叫,抓着乔谅的裤子、爬树一样往上爬。   被乔谅掌心托了一下屁股,才顺利登顶爬到肩膀。   小丑打量季疏礼。   季疏礼也在观察小丑,感到意外。   他以为乔谅会养一只小黑猫,再或者狸花猫。矫健的体型和敏捷的行动力,看起来会和乔谅更相称。   他道:“是饿了吗?”   “昨晚我拜托队友来喂过了。”乔谅说,“那种天气总不可能留小丑一个人在家,我干脆让傅勋在家里多留了一个晚上。”   季疏礼停顿,抬眸轻道,“留了一个晚上?”   乔谅道:“嗯。”   他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睡在哪里?”   “沙发,杂物间,或者次卧,随便。”乔谅道。   季疏礼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奇怪,却又怎么都说不上来。   他把这种怪异的感觉咽下,顺手把门关上,询问,“你和小丑是怎么认识的?”   乔谅言简意赅,“公司楼下。它太凶了没有人喂,一副饿的要死的样子还在对人呲牙。”   识时务者为俊杰。   像小丑这样的,就是当仁不让的蠢猫了。   季疏礼抬手摸猫头:“很凶吗?”   小丑缩着脑袋躲开他的手。   季疏礼的手一下子碰到了乔谅的脸。   房间里空旷明亮,通透的格局让风穿过。   “……”   他眉眼动了下,停顿,指尖回蜷,收回手。   乔谅歪侧着脑袋看他一眼,眼神表情都平淡,并没在意这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因为要带季疏礼回来,乔谅还特意给乔容发了消息问他在不在。   免得又搞出那种有些见不得光的人不请自来的笑话。   毕竟,乔谅和季疏礼说哥哥不在了。如果乔容又活生生地站在季疏礼面前,乔谅又要想新的说辞解释。   很麻烦。   季疏礼站在乔谅的身后走进房子里,四处观察。   他总觉得这间房子更像是精装的商品房,又或者,像昂贵的酒店,而不带多少人情味。   除了——   他的目光看向餐桌。   简洁、性冷淡风格的布局里,只有这一束摆放在窄口花瓶里的花显得格外的艳丽。   他伸出手。   手腕的表盘折射光亮,手指随意捻起一朵。   无框眼镜让他的面相显得极其斯文,英俊的骨相在暗沉光线中有些深邃。   不像乔谅的风格。   花很漂亮。   只是,已经有些干掉了。   “阿谅。”他抬头,“这是你自己买的吗?”   乔谅看了一眼,随口道:“不是,前男友送的。”   “原来是这样。”季疏礼道,“好像有些干了。等下我们一起下去扔掉,再买些新的吧?”   乔谅可有可无地应声。   季疏礼放下手边的干花,轻问:“你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   乔谅淡淡道:“对我来说,这里不能被称之为家。”   所以,怎么装修都无所谓。   只是一个栖息地,一个暂留的居所。   季疏礼往前走,已经看到了乔谅给小猫装扮的阳光落地窗房。   口口声声说这里不是家,似乎也懒得照顾什么,懒得经营和费心思打造自己的空间。   但这个房间的风格却明显不同。   布置的隧道、猫爬架、猫滚轮,还有墙壁上的彩绘。满满当当又错落有致地塞满一整个房间,摆放在角落的空气净化器安静运转发出些微响声。   打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像是从黑白漫画一瞬间走进彩漫。光线明亮,色彩明亮。   推开门立刻像被温暖感洞穿。   轻易就能够想象,主人曾经认真构思过小猫在这个格局中乱跑乱跳的每一个瞬间。   季疏礼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回过头。   黑发黑眸的青年靠在墙边,高挑颀长的影子衬在身后,他略低着点头,三花猫的尾巴刚好从后颈绕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   昏暗的光亮清凌凌地落在他的脸上,睫毛长而直,表情总很寡淡。像被小猫尾巴骚扰得很烦,微皱着眉毛别过点脸。   察觉到这一点的小丑就越发嚣张,尾巴摆动的频率加快,一点一点地甩动着。   留意到季疏礼的视线,乔谅蹙起的眉毛才舒展,抬头用乌黑的眼睛看他,“怎么了?”   季疏礼不知道怎么了。   只是莫名其妙、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他看到尾巴尖在乔谅的脸颊边一点一点,心脏也像被轻轻攥地敲了两下。   那种声音,该怎么形容?   像给小孩子买的木琴玩具。轻快的,愉悦的声音。   他轻笑了下,话音控制不住地放轻放低,“没有。”   “只是在想,以后我们的家装修的时候,要把小丑的房间原封不动地挪过去才行。”   乔谅顿了顿,看着他。   “我在A城还有几套房产,今天去看看吗?”季疏礼说,“挑选一个你更喜欢的布局?”   乔谅只说,“不了,父亲决定就好。”   他和季疏礼之间的关系,能不能保持到房产装修通风完毕入住都还说不定。   不过,这的确是一块肥肉。   乔谅暂且不想放过。他会死死咬住的。   季疏礼身边的一切威胁,都会被乔谅盯紧,铲除。   他淡淡地在心底略带狠戾地想,却听到季疏礼轻道:“我想挑一个好日子,正式和应湛应灏介绍你的身份。”   乔谅一顿,看向他。   好像…   也并不需要乔谅怎么盯紧。   季疏礼会把乔谅想要的东西,送到他的面前来。   季疏礼松开门把手,一阵风吹过他的头发。他扶了下眼镜,英俊的脸孔上带着认真思索的神情。   “矛盾也许难免,但不必在意,我会为你解决。”   他轻声说。   “然后再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宣告你的存在。”   乔谅隐晦地挑动了下眉梢。   好吧。   对乔谅这种死装性格的人,这种事情真的有点让他暗爽。   身份地位转瞬的跃迁,而乔谅所付出的仅仅是一个雷雨天的拥抱。这样的不对等,就是会让乔谅觉得血赚。   他道:“真的可以吗?”   季疏礼微笑看他,“有什么不可以?”   他已经在构想了。   乔谅穿着西装出席,聚光灯会落在他的身上。宴会厅的璀璨光亮,铺满的花,在高朋满座的掌声里,乔谅会一步步走向他。   脚步声。   季疏礼回过神,看到乔谅真的在一步步地靠近。   肩膀上的小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警觉看他。想到这是乔谅喜欢的,温柔相待的小猫,季疏礼也忍不住看它很顺眼。   为什么叫小丑,不叫小花呢?   是只小花脸猫咪。   “父亲。”   突如其来的温度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暖干燥的清冷香气幽幽地笼过来,紧跟着是握住小臂的,冰冷的手心。   收紧力度后,靠近的躯体。   小丑灵活地从他们的肩膀上跳到一旁的桌面。   季疏礼在思绪回笼之前,就已经先用手抱住了孩子的腰。   腰部劲瘦有力,脊背挺拔。   “父亲。”他的孩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谢谢。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季疏礼抿唇轻叹,“别说这种话。”   “哥哥离开之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季疏礼的力度收紧。   乔谅呼吸深了一瞬。   抱这么紧干什么…   他皱了下眉,仍然没有反抗,只是靠在季疏礼的肩膀上,感受胸腔相抵,两颗心脏错落的振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乔谅轻声说。   “有父亲在。”   季疏礼的喉结滚动了下。   感觉到一种被信任、被依赖的畅快。   胸腔被充实的情感填满,一种近乎饱腹的空虚感阵阵反馈给大脑。   像是一阵风。   这阵风什么时候会吹过,下一阵风什么时候会来?   他不由得收紧力度,把乔谅紧紧拥在怀抱里,轻笑着,“是啊。”   男性怀抱带着木质香调的沉雅气息,宽阔有力又密不透风地把乔谅抱在怀中,温暖手心在乔谅的背后轻轻抚摸。   然后,轻侧过头。   带些凉意的金属镜框从乔谅的脸颊蹭过。   干燥温暖的嘴唇很轻地落下,挺直鼻梁抵在他的脸上。   季疏礼轻轻回应,“我会在这里。”   他的孩子,总是很缺爱,有不幸的家庭,遭受不公的对待,连谈恋爱的时候,都带着对追求爱意和温暖的某种期待。   很难过。   但是,又好像能够感受到,某种隐秘的,微弱的酸麻意味。   没关系。   以后他的孩子不必感到孤独。   他会永远陪在乔谅的身边,他会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家人。   拥抱的时间总是短暂。   乔谅离开他的怀抱,“我去换一件外套。父亲这件,我洗过之后再还给父亲?”   季疏礼的目光平稳镇定。隔着镜片注视着乔谅,“不用了。”   他本来想说,一件衣服而已,你留下吧。   但开口时喉结滚动了下,就变成了,“直接给我吧。”   ……   既然要参加宴会,就需要定制礼服。   季疏礼带乔谅去了一家对他来说很有纪念意义的店铺。   他说:“我出生的百天宴在那家定制了一套小礼服的外套。之后,十五岁、十八岁、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每一个有意义的节点,那家店铺都有参与。”   乔谅坐在副驾驶。   季疏礼看向他,“你是我的孩子。”   他轻声地重复。“我的孩子,也应该参与我的人生。”   深秋的风有些冷,隔着车窗冷风吹进来。   乔谅叠着腿,手肘在架在车窗,墨镜架在鼻梁,很有大明星的冷酷范儿。嗓音冷冷淡淡地问:“应湛也应灏也有吗?”   季疏礼微顿,道:“他们没有。”   乔谅转头看他,“我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对吗?”   季疏礼轻笑起来:“当然。”   乔谅低声道:“父亲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喜欢我的,是不是?”   季疏礼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受。   从和乔谅重逢以来,不能被教科书定义的情绪就反复充盈在他的灵魂躯体内。   该怎么判断?   该怎么调理?   帮助过很多人的季疏礼,没有办法治疗自己。   他喜欢乔谅这样对感情的排他性,和隐隐的嫉妒、不安,凶狠的冷酷。   但又不忍看乔谅反复求证。   他宽厚手掌拍在乔谅的脑袋上揉搓两下,认真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是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季疏礼也许是真的喜欢乔谅。   但是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乔谅不知道。   太多感情虚无缥缈,太多感情转瞬即逝,太多留存的所谓爱都仅仅是因为执念。   乔谅能做的就是,在他还喜欢他的时候,攫取更多东西,确保自己永远不会在利益层面落于下风。   ……   季疏礼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街角停下车,附近就是乔谅的母校。   但他毕业之后就再没来过……当然,毕业之前,乔谅也对这周遭的陈设不熟悉。   江柏川和薄言带乔谅去的地方,没有哪个不是高消费的,沉溺在豪掷千金的场合,这些地方乔谅甚至都看不上。   他不免对这里感到陌生,被季疏礼领着往前走。   不远处就是一家手工西装的定制店,外观有些上世纪的复古风格。   季疏礼直接推门进去,旧风铃被撞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乔谅被他拽着手腕带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   整体光线有些昏暗,室内散落着错落的人台,未缝合的布料搭在桌面。空气中有干燥的尘土和布料刚出场的轻微气味,又被微弱的熏香掩盖。   除此之外,就是剪刀、皮尺、麻绳一类的东西。   季疏礼道:“他好像不在。”   乔谅手插在口袋里,“那我们改天……”   “没关系,不用的。”   季疏礼顺手搭在桌面上,被一层薄薄的东西硌到手心,他低头一看,是一段皮尺。   “没有锁门,就是很快就会回来的意思。”   他把皮尺提起,转头看向乔谅,“要不要我先帮你量一下?”   乔谅脱掉外套,走到季疏礼面前,“我这段时间懈怠许多,身体数据也许的确有变化。”   他皱眉道,“谢谢父亲。”   季疏礼随口道:“不要总把‘谢’挂在嘴边,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他把皮尺拉长,从肩膀的一点固定拉伸到另一点。   昏暗光线对视力有不小的影响。   季疏礼不得不靠近些,看清刻度,“47.”又说,“抬手。”   乔谅一声不吭地抬手。   成熟男人镜片后金眸低垂,两手伸到背后,近乎拥抱的姿势,表情正经平静。   在乔谅背后调整了一下皮尺的位置,然后再到前胸拉紧。   胸口的布料都和皮肤一起随着力度陷下一点。   季疏礼明明戴着眼镜,但视线却好像有些模糊。   他蹙眉,不得不再次靠近,去看皮尺刻度,“102。”   软尺下移,轻挪到乔谅的腰部,拉紧。   青年被力度拽得往前倾斜了一点,平稳的呼吸都收紧了一瞬。   一把窄腰劲瘦有力,从季疏礼提出帮他测量开始,就没有反抗过。   冷冷淡淡,但脾气又很好。   细软的尺子收紧后,指节能感触到乔谅腹部微微绷紧的线条。 第093章 又书里了哥   好瘦。   男人垂首低头,看着眼前少年衬衫底下的腰。   季疏礼指腹都能感受到乔谅紧绷时的流畅线条,也许两手掐握就能合拢。   应该再多吃点。   但今天的早餐,乔谅剩很多。   就好像稍微再多吃点,肚子就会装不下。   乔谅以前高中吃饭的时候就是那副样子,好像要他多吃两口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一个很在乎自己身材管理的小孩。   季疏礼盯着乔谅的腰腹,莫名地轻笑了声,把皮尺收下绕在手上。   乔谅蹙眉:“不继续了吗?”   “嘎吱——”   背后,门被推开,风铃声被撞开。   瘦小老头“啪”地打开灯,古怪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盘桓。   “回来了?”季疏礼从善如流地让开一步。   之后的测量工作就由瘦小老头全权接管,乔谅像他的人台一样被推来转去的摆弄着。   季疏礼有些看不下去,“能不能轻点?”   老头冷笑:“像你刚刚那样?都要凑到人家身上去?”   季疏礼喉结一动,下意识想说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   但很显然,季疏礼还理智在线。   光线太暗可以开灯,也可以捏住刻度,松手,把皮尺拿到眼跟前来看。   方法很多,只是季疏礼当时没能想得起来。   可是为什么没能想起来呢?   季疏礼的确茫然,的确不能理解,因此陷入一阵略有些惊人的空茫中。   呀看向乔谅,不希望他误会,“我——”   乔谅轻声说:“父亲的话,没关系。”   季疏礼呼吸急促,心脏又收紧了下。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乔谅这么叫他,总会让他在欣慰的温暖中感知到一阵强劲的电流,从心脏往大脑上冲。   一种酸麻的爽。   老头怪声怪气地学他,“父亲的话没关系?呵呵。”   等乔谅从裁缝店走出来,把外套又重新穿上,季疏礼看着他,乔谅看着手机。   《未来online》项目组的聚餐邀约已经发到了乔谅的手机上,考虑到乔谅似乎有个常来接他的男朋友,甚至很贴心地说可以带家属一起。   乔谅和邵修友已经分手,没有能带去的人。   和对方说清楚之后,他抬起头,看到季疏礼仍在看他。   男性有着比他更宽阔的肩膀,穿着一件挺括的风衣,深邃的目光在镜片下静静注视他。   乔谅道:“父亲。”   季疏礼镜片后的目光和他交织,微笑着低哑道:“嗯?”   乔谅:“明晚我有个聚餐要参加。”   季疏礼一顿:“你希望我去陪你?”   他说话的语速都好像比起平时不疾不徐的样子更快些。   错觉吧。   乔谅摇头,“希望你来接我。”他看着季疏礼,“可以吗?父亲会不会觉得很浪费时间?”   季疏礼:“当然不会。”   他的手落在乔谅的肩膀上,略有些粗糙的拇指指腹蹭在他的后颈,轻轻摩挲颈后一节微凸的骨头。   孩子。   他的孩子。   触碰他身上的每一寸都让季疏礼感到熨帖。   就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如此亲密。   男性醇厚低沉的嗓音放低也掩不住愉悦,微笑着说,“不如说有点开心,很高兴得到你的认可。”   聚餐的时候,江柏川也会在场。   豪门圈子里的人彼此认识的事情并不罕见,何况季疏礼作为薄言的小叔,而江柏川和薄言多年的朋友,更没有理由不认识。   乔谅对江柏川不感兴趣,但却对江柏川看到他叫季疏礼父亲之后的反应很感兴趣。   青年扯了下嘴角,墨镜很酷地挂在脸上,眉毛都微微挑起,心情不错。   权利的滋味,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乔谅在冷风中转了下头。   “好冷。”   说话的时候,浅粉的唇边都有一缕缕雾气溢散。   “可以牵手吗?父亲。”   季疏礼心脏重重跳动了下,还没有反应,就感到乔谅的温度在靠近。   然后牢牢地,握住季疏礼的手腕。   下滑,轻轻挤开他的手心。   冰冷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如同某种冷血动物的身体部位,轻巧地穿过指缝,扣合住季疏礼的手指。   渐渐降温的季节,季疏礼却感到一阵怪异的闷燥,下意识地把乔谅的手包裹握住,摩挲了下。   然后才慢半拍地感觉到,这样的姿势常见于各种情侣朋友,总之……应该不是父子。   他垂眸,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乔谅。   冷风吹过青年的头发,漆黑的发尾乱飞着,嘴角隐约掀开一点。   应该是……比较开心,所以忘记分寸了吧。   季疏礼想。   他没有推开,没有拒绝。只是当做不知道,纵容着,忍让着。   乔谅贪婪地从季疏礼的身上汲取温度。   父亲啊,父亲。   乔谅冷冷淡淡地在心底轻哂默念,墨镜遮掩着他浓烈燃烧的欲望。   他眯起眼睛,看着季疏礼。   而季疏礼回以和蔼的视线。   隔着一层墨镜,季疏礼看不见他喜欢的好孩子,在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他。   可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   如果让乔谅发现,季疏礼有放弃的想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把他拴住。   乔谅不是好孩子。   他是泥沼中的巨蛇,黑潭中的水鬼。   用镜花水月的美好幻觉迷惑他们,再抓住人的脚腕,往冰冷的泥潭里拽。   任他们百般呼救,只会求助无门。   被他敲骨吸髓,坠入名为乔谅的深渊。   *   冷风刺骨,高空上偶尔落下两滴雨,冷冰冰地往脸上砸。   邵乐和邵修友并肩站在街角,一动不动。   他们看季疏礼和站在他身边的墨镜男生,已经看了足足五分钟。   对面街道的黑发白肤高挑青年戴着墨镜,露出优越的鼻梁骨、唇形和下颌线条。   很轻易就能从他的眉眼轮廓、身高体型中看出这应该是个大帅哥。   这样的超顶级大帅哥,邵乐只认识一个。   “……”   邵乐挑起眉毛,手插在口袋里转头去看邵修友的表情。   温文尔雅的青年穿着咖色风衣站在街角,沉默着注视着那边。   嫂子和哥分手了吗?   好像没有。   邵乐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邵修友和乔谅的秀恩爱朋友圈一直都没停过。   那、嫂子,现在……   邵乐琥珀色明亮的眼珠迟钝下滑,落在乔谅和教授牵握的手上。   他说:“二哥,他们牵手呢。”   邵修友反应了一秒,低声道:“牵手很奇怪吗?也许是天气冷,想取暖;也可能是刚好粘上502,分不开。”   他往乔谅那边走去。   脑子里想的不是问责,也不是质问,而是……   乔谅,他的好宝宝,历尽千帆走到今天,现在已经不是无人知晓的十八线。   他的宝宝他的前男、不……男朋友。他的男友是大明星,有很高的知名度。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邵修友在和乔谅谈恋爱,那么乔谅就最好不要在大众眼中恋情持续的时候,爆出和其他男人的绯闻。   会被骂的。   虽然骂他的都是没品的东西。   乔谅就算出轨怎么了?   邵修友自己都没有意见。   他急促地呼吸,越走越快。   邵乐也快步跟在他的身边。金发少年转头看着他,耳钉银蓝闪烁亮光,道:“你知道这个教授是谁吗?”   邵修友茶色眼珠转动,“我知道,季疏礼。”   邵乐道,“哥,你既然是嫂子的粉丝,应该很清楚,嫂子为白月光写了一首歌。”   邵修友脚步一顿,“。”   是。   邵修友知道。   那首歌叫《书里》。   是和乔谅现在发行专辑完全割裂的,独一无二的特殊风格。   通过这首歌,无论是谁,都有过这样的特别臆测——   乔谅曾经,有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 第094章   乔谅的专辑歌曲都很热门。   《书里》不是热度最高最受欢迎的,但评论区绝对是最多最热闹的。   【听着这首歌半夜都会惊醒,belike:白月光!!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命好。。那可是小乔哥啊啊啊,这都不谈??真的好没品】   【之前大家都说Rain在小乔哥这里是独一份的待遇,很羡慕,可是我真的觉得白月光哥才最特别,,嫉妒到我牙痒痒了】   【对啊!值得小乔哥记挂多年甚至为他单独写歌,是Rain不会有的待遇吧!!】   【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这么多,怎么不能多我一个…】   【好代,代一下,其实我才是小乔哥多年难忘的对象。。[爆哭]】   粉丝,包括邵修友。   对所谓的白月光论,都充满怨念。   乔谅就应该高高在上,怎么能够对谁求而不得。这种字眼,根本不应该用在乔谅的身上,和污蔑亵渎有什么两样。   但是偏偏就出现了。   让人很心酸、很不平、很嫉妒。   还会让人控制不住地去想。   如果是自己恰好出现在那个时机,是不是乔谅的白月光也会是他?   【小乔哥才应该是贯穿某人生命自始至终的白月光。。很难想象小乔哥曾经也对谁有过真挚专一的感情。。】   【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   【宁可小乔哥玩一百个,不要小乔哥喜欢一个。。】   【也许现在小乔哥谈恋爱总在找白月光的影子】   【那咋了。很专一的一个小乔哥。。】   ……   《书里》。   ……原来是季疏礼。   邵修友的脚步渐渐变缓。   隔着一条马路,看到乔谅和季疏礼握着手往车里走去,他的目光也随之转移。   所以现在是重归于好了吗?他要祝福乔谅吗?   邵修友感到一阵酸涩剧痛的茫然。   对方知道乔谅这么喜欢他吗?   他怎么可以不知道?   他凭什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和乔谅在一起?   嫉妒。   季疏礼也不过就是刚好出现在乔谅最落魄的时候,所以才得到了特殊待遇。   特殊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出现的那个时间点。   酸涩。   乔谅如果真的离他想要的幸福咫尺远近,也许他们还是不要打扰更好。   只是,乔谅不是说他喜欢邵乐吗?   连邵修友都是邵乐的替身。   “二哥,你别怪嫂子。”   邵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这个弟弟,还不知道他和乔谅已经分手了。   现在在邵乐眼里,是和邵修友一起撞见了他男友的秘辛。   邵修友回过头。   剑眉星目的金发少年眉眼明阔,是肩宽腰窄的挺拔体型。   邵乐是想邵修友和乔谅分手,甚至都不惜放低底线和原则,恬不知耻地假扮哥哥哄骗乔谅。   但是一码归一码。   如果有更难缠的对象…那还不如邵修友和乔谅先谈着。   碎短的头发在眉宇间投下阴影。   邵乐清澈的琥珀眼也像是衬着些阴霾。   他认真说:“嫂子只是很专一而已,专一是好品质,这也是嫂子的错吗?嫂子肯为你花心思已经很爱你了,别总奢求太多。”   “专一。”   “兜兜转转还是故人,这难道还不专一?”邵乐撇嘴耸肩,“现在对季疏礼专一,下次就对我专一。这种事情都是风水轮流转的。”   “……故人。”   “我记得…很久以前,沉阳好像和我说过。说嫂子喜欢季疏礼,我只是替身而已。”   冷风呼啸,呼吸的雾气都溢开。   邵修友呼吸一滞,温和的皮囊上绽开略有些阴沉的微笑,“你是替身,那我算什么,替身的替身?”   邵乐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他,“嗯?”   邵修友没有理会邵乐陡然变得复杂的表情。   他径直动身,靠近那边的两人,“宝宝。”   乔谅回过头。   站在他身旁的高大男人也微眯眼,静静看过来。   邵修友看到乔谅这张脸的时候,真的一片酸软的酥麻。   邵修友不介意乔谅和季疏礼在一起。   但是,用真心换来的会是真心吗?   宝宝。   老男人心眼多,不是好的归宿啊。   比起季疏礼,邵修友都宁愿乔谅和邵乐复合。   邵修友现在回归粉丝身份,也很怕乔谅一片真心被辜负,单纯的乔谅要怎么应对那时候带来的伤痛?   他疾步靠近,把手里的口罩给乔谅挂上耳边,摸着乔谅的脸抬起,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记得把口罩戴好。”   气质温雅的青年垂头靠近,和煦的声音微微沙哑着,低声提醒。   “现在大家还不知道我们分手。所以,要小心被拍。”   刚想推拒的乔谅手指一顿,只虚攥住邵修友的手腕,“好。”   他另一只手都还在和季疏礼十指相扣,脸和身体就已经在往邵修友这边凑了。   简直看起来像是…   堂而皇之地,脚踏两条船。   乔谅只是很清楚。   和邵修友现在分手,很容易激起部分cp粉的逆反。马上就是TS20,乔谅不会在这个关键节点搞出这样的事情。   他平静冷脸,任由邵修友在季疏礼和邵乐的面前轻吻到他的嘴角。   反正也没亲上。   不算过分。   再说了,就算亲上也无所谓,谁说分手就不能亲了。   邵修友既然是他的粉丝,和别人之间有所区分也是正常的。   乔谅没有抵抗,感受到季疏礼和他交握的手指在收紧,也一直等到邵修友温柔亲完、把口罩帽子给他戴好,才转头看向季疏礼。   “……”   季疏礼金眸深沉宽和,隔着镜片,平静地紧盯他口罩下的嘴唇。   乔谅自如介绍。   “这是我的…”乔谅顿了顿。   怎么介绍。   前男友?   这么说的话,他要怎么解释刚刚的吻。   “季叔,”温柔和煦的青年半眯着茶色眼睛,伸出一只手,道:“我是乔谅的粉丝,你好。”   季疏礼微顿,嘴角扯着点弧度,他伸出手和邵修友交握。   攥紧。然后轻描淡写地放开。   冷风中,男性斯文成熟的一张脸带着些淡淡的压迫感,“粉丝就可以这么亲了吗?好像不太好。”   明明是乔谅的男朋友吧。   季疏礼不知道他们分手了没有。   但是他不认为,一个在他面前故意遮掩这段关系的人,会是什么很好的归宿。   季疏礼的目光从邵修友转向邵乐。   邵乐琥珀色的眼珠和季疏礼刚一碰上,就忍不住皱眉转移。   他不敢去想自己和季疏礼的相似。   仿佛连过去那些有过的幸福,都在一瞬间应该被归功于另一个人;仿佛他是一个小偷。   ……不。   他应该感谢季疏礼才对。   邵乐心情明朗了些。   要不是季疏礼,乔谅都不会看他一眼。   当替身怎么了!   当替身也和乔谅实打实地在一起了啊!   不当替身的人知道当替身有多爽吗?   “很奇怪吗?没什么不好的。”邵乐说。   尽管之前闹过不少不愉快,但现在邵乐俨然和自己的胞兄统一战线。   “反倒是教授。教授和我嫂子是什么关系,这么握着他的手不放,才不太好吧?”   “…嫂子。”   季疏礼带着些沉郁的口吻温和重复,看向邵修友。   邵修友平静地和他对视。   季疏礼轻笑了声,“可你和乔谅在一起,还需要经过我的——”   乔谅握了下季疏礼的手,淡淡道,“好冷。”   隐隐对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季疏礼话音戛然而止,眼神刹那柔和下来。   邵乐和邵修友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抬手摸了摸乔谅的头发。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   白月光的杀伤力果然不同寻常。   邵修友想。   倘若现在只有邵乐和邵修友在,乔谅也许会选择邵乐。   但如果多了一个季疏礼。   乔谅就只会选择季疏礼了。   乔谅上了季疏礼的车。   上车之前,邵乐和邵修友都看到,季疏礼为他开车门,扶着车顶让他进去,然后俯下身…   也许亲吻的是嘴唇。   也许亲吻了额头。   遮挡关系之下,他们看不完全。   谁知道呢?   唯一知道的,就是乔谅没有拒绝。   乔谅当然不会拒绝。   这可是乔谅的白月光。他从年少的时候就一直忘不掉的人。   无论是替身,还是替身的替身,他们两个都只能站在原地,没有上去的理由。   季疏礼把车门关上,升起车窗。   在乔谅困倦眯起眼的时候,靠近帮乔谅把安全带也拉下来扣好。   离得太近。   导致他看向乔谅的时候,忍不住把他的口罩拉下来,亲吻了下他的侧脸。   乔谅侧了下脸,脸颊撞到微冷的镜框,轻吸了一口气。浓黑锐利的睫羽底下眼眸平静,“父亲?”   “嗯。”季疏礼无奈道,“你好像不希望我在他们面前说是你的父亲。”   乔谅:“我只是觉得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早吗?”季疏礼喃喃。   可他真希望现在昭告全世界,乔谅就是他的孩子。   可惜,乔谅和他的看法有不同。   季疏礼偏移了下目光,金眸寡淡冷静,充满从容的阅历。   他从后视镜里,能清晰看到邵乐和邵修友的影子。   男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轻笑了声。   “我还是不能理解。”   带着困惑的醇厚嗓音,让乔谅转过头来看他。   季疏礼轻叹,“就算喜欢同性,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们。”   乔谅手指在腿面敲了下。   他很清楚季疏礼现在需要什么。   需要被他的孩子认可,需要被他的孩子依赖。   需要他的孩子毫无偏移地选择他、告诉他“只有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当然,更需要乔谅踩在那两人的头上,把这句话告诉他。   人和人之间,难逃对比。   车辆启动,风景往后流淌。   乔谅撑着脸骨,嗓音低迷平静,“本来我也不明白,我归咎于一种心灵感应。看到他们的时候,心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季疏礼。   “父亲不觉得,他们和你有些相似吗?”   季疏礼:“……”   “邵乐的眼睛,邵修友的性格…”他说完顿住,道,“他们身上的这些地方,和父亲很像。”   季疏礼许久没有开口,手紧握着方向盘,力度收紧,再收紧。   他喜欢听这些话,会让他的胸腔被蓬勃爱意充实填满。   但是……   他的孩子。   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话底下,有一种,怎样的歧义。   就好像,在说——   和他们谈恋爱,都只是因为他们是我心中父亲的一部分而已…   我最想和父亲谈恋爱。   咚咚咚。   听到了鼓点的声响。   来自哪里?   来自他的心脏。   ——没关系。   季疏礼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控制不住加快。英俊的男性抿唇,轻笑起来,“所以最喜欢我。是吗?”   冷风呼呼地拍打窗户,乔谅的声音如冰似雪的清冷。   “当然。”他心爱的孩子,这样地,给他肯定的回答,“父亲是我唯一的家人。”   季疏礼知道,乔谅没有那个意思。   所以,没关系。   他也不会误会。   *   和宸川公司的内部聚餐被安排在下午和晚上。   因为对方多给了一个名额,左挑右选,最后乔谅选择让应灏陪着过去。   负责帮乔谅剪烤肉。   应灏幽怨道:“怎么我和我哥的待遇不一样。”   他哥能把乔谅压在墙上亲。   他就只能坐在这里给乔谅当苦工。   乔谅手边是一杯淡粉色的水果饮料,味道太甜,他喝了一口就反胃,径直推给了应灏。   声音冷讽,“不是你说的,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优先找你?”   应灏端起杯子看了两秒,细碎白发下是亮晶晶的红色耳钉。他瞥着深黑色的丹凤眼,幽幽看了乔谅一眼。   乔谅没有注意他。   少年修长手指转了下杯子,不动声色地把乔谅刚使用过的一面转过来。   然后,一口干掉,抿了下唇,贴着杯沿停顿两秒。   还要假装抱怨,“那也不是这种帮忙啊……”   他咔嚓咔嚓用力剪着烤肉泄愤。   江柏川名义上的内部员工聚餐,但应灏觉得这家伙的心思并不单纯。   这家店是人均五千的奢侈烤肉店,上的肉菜全部都是当天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   被江柏川直接包了场,加了不少店面原本没有的昂贵菜品。   还都是乔谅的口味。   打着大家一起快乐聚餐的旗号在讨好谁,是个人、长了眼睛的,都很清楚。   应灏把剪好的一叠肉推到乔谅面前,目光看着乔谅。   室内光线明亮,乔谅支着脸和对面的人说话,被看得不耐烦才转过头来。   应灏被他冷淡不耐的眼神看得手指攥紧,低声问:“你真的和父亲在一起了?”   乔谅微微挑眉:“你可以猜猜。”   “我猜就算现在没有,应该也快了。”应灏低头看着烤肉剪子,说,“父亲从来不准别人进他的房间。”   季疏礼看似儒雅大度,其实是私人界限感很重的人。   但是那个雷雨的夜晚,乔谅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季疏礼心甘情愿地把他带回去。   而且,不是几分钟几个小时。   而是一整个晚上。   那天晚上,父亲和乔谅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吗?   父亲对乔谅做过什么?   也像哥哥那样亲吻过乔谅吗?   应灏盯着乔谅的嘴唇看。   而乔谅会用什么态度对待父亲?   以他的性格,反正不会拒绝就是了。   说不定,还会很主动。   比面对他的粉丝Rain的时候,还要主动…   应灏感到难受煎熬,心口一片黑黝黝的火焰燃烧着,只能紧盯着乔谅。   乔谅可有可无地说:“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他修长的手指随手玩着叉子,戳在盘子里的肉上,挑剔应灏剪出来的烤肉,“这个太老了,这个还有血水。这个形状不规则。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   他转头。   乌黑目光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剐。   “没用的东西。”   淡淡甩出这么一句。   应灏:“……”   他叹口气,认命地给乔谅继续打工。   不远处的喧闹声忽然沸腾起来,乔谅抬起头,就看到江柏川的影子。   把西装穿得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青年,撑着桌面站在他面前。   耳骨链在发丝下灯光下闪亮着,一张俊美帅气的脸孔,让江柏川身上总带点明快潇洒的锐气。   “不玩游戏吗?小乔。”   青年笑眯眯地看他,“我们那边热闹着呢,要不要加入一起玩?”   乔谅支着侧脸,黑发白皮,刻薄挑剔。在烤肉盘里挑挑拣拣,清冷傲气的一张脸在光下有着漂亮的轮廓。   富有攻击性的眼神抬起,“我不玩没有赌注的游戏。”   江柏川喝酒喝得有些上脸,微笑起来,灰蓝色的眼珠总像蒙着一层灰尘,更显得深邃神情。   紧紧注视着乔谅的时候,耳垂的钻石和眼睛一起发着雾蒙蒙的亮光。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   乔谅也不是从前的乔谅。   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是让江柏川幻视了从前。   顶层璀璨的吊灯光亮之下,乔谅的脸庞被光映照亮起。平静,傲气,高冷,顺着江柏川的手轻轻一推。   “哗啦——”   堆成山的花花绿绿筹码,和人群的欢呼声一起。   从他修长的、学生气的手指间往下倒。   “我知道。”江柏川说,“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把我的微博id改掉。”   乔谅冷哂一声,无趣地抬着点下巴,指挥应灏跟指挥自己的奴隶一样。   “去把那个夹过来。”   应灏真的被主唱大人的臭脾气折磨死了,这个不吃那个不吃,但又要尝点味道…   他道:“哪个啊,大少爷。”   江柏川的视线僵顿滑落,和应灏对视一眼。   白发俊朗的少年阴森看他,红润嘴角微微翘起一点,是略带挑衅的样子。   这一瞬间,应灏又觉得乔谅和父亲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好了。   至少他们是一家人。   比起眼前这个蓝眼睛丑东西要亲密得多。   江柏川:“改成——”   乔谅幽邃熠亮的眼睛转向他。   睫毛纤长,泪痣阴冷。   隔了一扇玻璃,就是喧闹起哄的同事,他的员工。   这里是他的主场。   江柏川的视线眯起,玻璃珠一样的光泽从他瞳孔模糊炸开,眼皮痉挛,陷入某种迷乱的光线中。   “[想做乔谅的狗]。”   乔谅无动于衷。   他这张脸,无动于衷的时候很好看。   圣洁、冷淡,欲望无法动摇他。   直到江柏川的下一句话。   “还有宸川的股份,给你一个百分点。”   乔谅抬起眼。   他站起身,身材高挑挺拔,没什么情绪的双眼看着他。   嘴唇似有似无地勾翘一点。   平静的声音,在店里烤肉的滋滋响声以及热闹的玩笑声中,依然清晰到叫人头皮发麻。   “懂事的狗,都是自己花钱买狗牌的。”   *   季疏礼准时来到门口等待,靠在车门边看着手表。   夜风微冷,呼气时一口接一口的白雾在溢散,季疏礼目不转睛地盯着秒针的跳动。   大概半小时之后,他才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室内搀扶着走出三个人。   应灏抱着乔谅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江柏川一把把应灏推开,把乔谅搂着腰往上提,“你到底懂不懂怎么照顾人?”   “你才少得了便宜又卖乖!”应灏踉跄了下,脚步错乱着又扑了回来。   天旋地转,失去方向感的黑暗让他几近昏厥。   “呃、咳。”   直到察觉到怀里的人幽冷掺杂酒味的香气,还有浅淡的呼吸,他才能强行克制着太阳穴鼓胀的跳动,回过神来。   应灏甩了两下白毛,意识到自己和乔谅一起栽到了一旁的电线杆上。   乔谅的脸近在咫尺。   从小是校园男神,长大之后是乐队男神。   乔谅的脸就没有丑过。   更别提在昏暗惨白的灯光加持下,那种清冷昏沉感哪怕带点厌弃,都叫人有些兴奋。   应灏恍惚盯着他。   白发戴耳钉的男生轮廓锋利青涩,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气质交融杂糅着。   乔谅啧了声,伸手推着他的肩膀,声音低哑,“滚开。”   应灏又甩了下头,打算让开,却一转头,就看到了季疏礼的车。   他心口就忽然像是被堵住了。   冷冰冰的夜风,父亲冷冰冰的眼神。   和怀里染着酒气热腾腾的乔谅。   就算乔谅和父亲在一起了又怎样。   明明是他和哥哥先的。   偶尔应灏觉得,能从乔谅身上看到一点一闪而逝的温柔的光辉。   而此刻那种虚幻的错觉,在灯光之下愈发明显。   他恍惚低头。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掐住他的骨头。   江柏川笑眯眯阴沉沉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你想做什么?”   怎么听怎么冷沉,还带有威胁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在乎。   应灏发根也被乔谅攥住。   但那点力度,真说不清是推拒还是往下压。   他还想俯身,却感觉到背后的力度陡然变大。   天旋地转,往地上栽,一时间却也没感觉到痛,只是耳廓发热地听到脚步声。   还有江柏川的声音。   毕恭毕敬对那个风衣高挑男人道:“季叔。”   季疏礼镜片下的目光淡淡扫过地上的应湛,也道:“嗯。”   江柏川酒意昏沉,但不妨碍心里还在怪异地犯嘀咕…   之前也没听说,季疏礼很在乎他的孩子啊。   乔谅靠在电线杆上,头发在夜风中四散开。   昏昏沉沉的状态,一双酒意朦胧又格外熠亮的乌黑眼睛,静静冷冷地看向季疏礼的方向。   季疏礼镜片后的双眼在深夜中发亮,深邃眼窝落下浓重影子。   他轻叹,无可奈何道:“喝这么多啊。”   江柏川以为他要去看应灏,甚至退后了一步。   但没想到,季疏礼从始至终没有看坐在地上的应灏一眼。   从他让开的那一步间隙穿过,擦肩而过,扶住了乔谅的肩膀,轻搂住乔谅的腰部把他揽到怀里。   “怪不得要我来接你。”   季疏礼道。   “你是早知道会喝醉吗?”   乔谅撞在他的肩膀,轻笑一声。   江柏川回头,愕然道:“季叔……?”   “父亲。”   乔谅喃喃。   江柏川:“……喝醉了吗?你在叫谁父亲?”   应灏也昏昏沉沉地瞪大眼。   他以为乔谅是父亲的恋人……但是……?!   他道:“你叫谁父亲?!” 第095章   不远处的酒屋还亮着光,宣沸的声音偶尔传出。   室外有些冷。光也冷,空气也冷。   应灏看着季疏礼,也看着季疏礼怀里的乔谅。   青年半边脸藏在领子下面,只看得到一点在冷风中飞起的头发。   季疏礼简单回答:“是父亲,没喊错。”   他低头看着乔谅,把他颊边汗湿的碎发拂开。   乔谅一张脸红着,呼吸急促闷热,显然喝了不少。被他的指腹惊扰到有些不耐,昏沉地抬起一点眼皮看他。   季疏礼忍不住微笑起来。   真可爱。   他命中注定的孩子。   经过了一些波折,但还好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像今天这样,来接他,在别人惊愕的视线中承认两人的关系,都让他感到愉快。   只可惜,空气中起伏的酒意冲淡了乔谅身上的味道,他又感到一些烦躁。   “我当然是他的父亲。”他金眸瞥向应灏,嗓音轻缓,“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和你们说的,但现在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应灏:“……”   不是,乔谅的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们把季疏礼带去工作室,也就两天的时间而已啊…   应该是感到宽慰松口气的,但是又更加惊疑不定。   应灏的手指攥紧。   惨淡路灯将少年的脸孔衬得更加阴郁。   情绪很怪异,非常非常的怪异。   父子的关系吗?   真的假的啊。   他酒意昏沉,笑了声。   足够让季疏礼这样的人,把乔谅在雷雨天接入房间相处一整晚吗。   足够让他看着乔谅穿着他的外套时露出那样的微笑吗。   足够他在乔谅喝醉的时候,特地放弃自己的私人时间来接吗。   足够有轻微洁癖的教授,毫不介怀地把喝醉的乔谅往怀里揽吗?   这是父子之间的距离吗。   是正常的吗?   应灏不知道。   反正这些东西,季疏礼没有给过他和应湛。   而寻常人家的父亲,也不会这样对待这个年纪的“孩子”。   冷风凛冽,掀起少年的黑发,露出一双阴郁平静黑洞般的眼睛。   他只知道,季疏礼很沉溺于这样和乔谅的合法合规合理的亲密关系。   很享受乔谅的亲近、注视,以及触碰。   也很享受乔谅的坦诚、占有欲。   就像……   江柏川的视线落在季疏礼揽着乔谅的手上,俊朗眉眼微蹙着紧盯。   就像,恋人一样。   “很晚了,我先带阿谅离开。”季疏礼不太放心乔谅的状态,“喝这么多酒,也不安全。”   气温在下降。   外面太冷了,刚喝完酒、满脸通红还在出汗的乔谅,不能在外面久待,会容易感冒的。   季疏礼记得乔谅高中在冬天的状态一直不好,昏沉且没有精气神。眉眼裹着冰霜一样的冷冷恹恹,连沉阳招惹他都懒得搭理。   走之前,他言简意赅道:“应灏。”   应灏直勾勾看着他。   准确地说,是看着他怀里的乔谅。   季疏礼感到一阵不适,沉稳的目光隔着镜片审视着应灏的脸。   覆在乔谅肩膀的手,默不作声的抬起,把他的脸往怀里又按了一按。   应灏这才看向季疏礼。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高大,眼镜在鼻梁骨下落下影子。   他话音平淡,甚至说得上温和,话语里的意味却带着些严厉。   “趁人之危是不好的。”路灯之下他镜片反射白光,“明天去找乔谅道歉。”   应灏笑了声:“好的。”   求之不得。   季疏礼又转头道:“对了,柏川。”   江柏川的视线这才从他的指骨上挪开。   长辈的确是有长辈的压迫性的。   只需要他淡淡地念一下名字,哪怕还不是全名,的确就让江柏川有些应激似的直起鸡皮疙瘩。   江柏川停顿,笑眯眯道:“我和乔谅也认识很久了,季叔可能不知道,我和小乔还是大学同学呢。”   季疏礼道:“这样啊。”   江柏川:“季叔把小乔当自己的孩子看,我也挺开心的。毕竟小乔有时候真的很缺爱,有一个家人能陪在身边再好不过了。”   季疏礼眉峰微挑,轻笑道:“原来你这么担心他。那么,为什么明知道阿谅酒量不好,还做这种事?”   “今天的事情,下不为例。”季疏礼道,“喝太多酒对身体也不好,下次注意。”   这种被管着训着的感觉还真是。   江柏川心底怪异极了,笑眯眯连连应声,心底却有些烦躁。   季疏礼不会真的把乔谅当做自己的孩子看了吧?   江柏川看向乔谅。   可乔谅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们两个目送乔谅被季疏礼带走,然后迟钝地对视。   江柏川冷笑:“你爹不要你咯。”   应灏从地上爬起来拍裤子上的灰尘,白发随风凌乱,耳钉闪烁。   心情也复杂得要命,嘴上倒是不饶人。   他幽幽地道,“以后乔谅可是我哥,不知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江柏川灰蓝眼珠闪烁了下。   就听应灏咧开嘴唇撑着电线杆笑起来,“你说乔谅对弟弟会温柔一点吗?”   虽然应灏也并不讨厌乔谅平时对他们的态度。   恶劣的严厉的管教,冷言冷语的几声训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见过乔谅对Rain和季疏礼的纵容态度之后,当然还是会更加渴望后者吧?   他的新哥哥。   季家的新成员。   脾气糟糕、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不起他们、对他们颐气指使的队长。   无论作为父亲的恋人、“…”。   还是哥哥。   加入这个家庭…   应灏捻了捻指腹,带着青涩气息的脸孔有些阴暗的平静。   他都会很期待,和他相处。   ……   乔谅身上清冷的味道被全然打乱。   乱七八糟的味道,让季疏礼觉得有些难受。   他轻叹,打开车门之后,就抱着乔谅坐在自己怀里。   乔谅喃喃:“父亲。”   季疏礼手指有些微不足道的升温和发抖,低沉温和地回应,“嗯?”   乔谅半睁开眼,失焦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依然是冷淡的、阴冷的,孤高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清寒脸孔上却蒙着大片的红,说话断断续续,冷哂道,“这就是狐假虎威的感觉吗?”   季疏礼笑起来:“原来这才是你把我喊来的原因。”   “父亲应该更凶一点。”   季疏礼失笑,把他搂紧一点,“是吗,下次我会努力的。”   坐在前面驾驶座的应湛表情平淡阴冷,光落在他俊朗的脸孔上被切割分裂。   完全是个局外人。   好像不是季疏礼的孩子之一,而是一个司机。   季疏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乔谅的偏向性到了哪种地步。   他这样温和正直的人,也完全不觉得乔谅这样堂而皇之利用他很讨厌。   怎么会觉得讨厌呢?   季疏礼巴不得喜欢他的孩子更需要他、更依赖他。   一个完美的孩子上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总是会带有距离感,总是会让季疏礼感到落寞的空虚。   而这些略显阴暗的情绪,才能证明。   在这个家庭里,在季疏礼、应湛、应灏中,他更喜欢季疏礼。   排他、嫉妒、炫耀。   都非常可爱。   季疏礼抬头对应湛道:“开车吧。”   坐在前面的应湛刚收回目光,黑发下的眼睛平静寡淡,“父亲,送回乔谅家里,还是回我们家?”   “回我们家。”   季疏礼说完,侧过头看到乔谅,手在乔谅的脊背处拍了拍。   乔谅枕在他的颈边,呼吸热得急促。季疏礼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心里有些郁结的叹息。   “很难受吗?”他道,“马上就到家了。”   窗外的天气十分暗沉,浓重的黑暗一层层地压下来。   路灯的光亮也被季疏礼的肩膀挡住,只在乔谅脸上镌刻下几个色调清冷的色块。   微热湿润的幽幽香气,也像是要从皮肤透进血管,一路往下渗透进心脏里,交织、融汇。   抬起头,季疏礼会看到后视镜里应湛隐隐观察的乌黑目光。   季疏礼道:“怎么了?我这样很奇怪吗?”   应湛诚实地回应:“第一次见父亲这样。”   少年的声音平淡低哑,带着一种幽幽的冷气。   “几乎不像是父子。”   他说。   “像恋人。”   季疏礼落在乔谅后背的指腹下意识发颤,蹙眉,语调都低沉下去道:“别开这种玩笑。”   车内没有开灯,暗沉光线下,季疏礼的表情看不清楚。   应湛的目光微微转移。   看向和他靠在一起的乔谅。   大片的光倾泻在乔谅的身上。   季疏礼单手扶着乔谅的手臂,喃喃地叹气,“还真是醉得过分。”   同时修长手指按住按钮。   “咔哒——”   一瞬间,中间的隔板缓慢升起。   应湛的视线被阻挡,也依然面无表情。   只是一言不发地转回视线,一声不吭。   就刚刚扫过的那几眼,足够让他知道。   乔谅今天喝的比平时还多。   本来就是酒量不好沾酒酒醉的人,过量饮酒的反应更夸张更明显。   应灏看到青年从颈后到耳根都蔓延开一大片的红,呼吸也急促,看人的目光冷冷淡淡的昏沉,反倒更叫人心情躁动。   上次和朋友聚餐的时候,乔谅才喝了一杯酒。   就昏沉到,连应湛对他做那种事情,都没有办法清醒过来的程度。   今天呢?   但还好,父亲是个正人君子,也没有喝醉。   至少,不会像那天的应湛一样,稀里糊涂地做很多怪事。   ……   乔谅分不清时间过了多久。   他只是神志不清地觉得闷热。   空间窄小,闷热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季疏礼把窗户大开一隙,让外界的风流通进来,吹散空气中的热意和酒气,“好些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烦躁,烦闷。   心口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痒处,在酒精的发酵下愈发让他觉得难受。   可是又碰不到实处。   他一声不吭地蹙眉硬撑着忍耐,骑在季疏礼的大腿上,手指都快把他的羊绒风衣抓出两个巨大的窟窿。   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扑到季疏礼的颈窝,又反扑到面门的那种干涸的灼热。   这种时刻是很少见的。   乔谅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哪怕是在自己的领地和场合,也一向只是浅尝辄止。   大多数情况也只是睡一觉,不会有更过分的事情发生。   毕竟在身边的都是自己人。   这还是第一次,乔谅在外面喝多。   但也完全是因为,他知道季疏礼会来接。   何况。   江柏川给的筹码的确很诱人。   乔谅半睁着眼,垂眸视线失焦地看着面前的衣料纹理,思绪混乱得像是被小丑扯开到处叼着跑的毛线。   几乎感受不到季疏礼按在背后的力度,也无法感知到自己在靠着谁。   只是浑浑噩噩地冷酷地想。   哪怕是江柏川醉酒失言,也值得乔谅陪他玩这一局游戏。   这很划算。   数不清的酒水和欢呼在酒屋中几乎冲昏乔谅的头脑,他依然保持冷静,赢下了那一个百分点的股份。   乔谅靠着面前的男人,挪动腿部轻轻蹭了一下。   窗外的风声呼啸着从脸上吹过。   季疏礼热得有些冒汗。   也许是因为平时都冷冰冰的乔谅今天浑身都在发热,他抱着乔谅,几乎像抱着一团骨骼分明的火。   额头的汗被冷风一吹,刺骨的寒意往骨头里钻。   但是这都无所谓。   季疏礼更关心他的孩子的状态。   隐隐的焦灼,像是新手爸爸第一次看到孩子生病的手足无措,不安中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充实。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乔谅稍微一点动作,他就要关心道:“怎么了?”   乔谅昏沉中根本无法回答,只是蹭着。   他像置身火焰山,浑身都在发烫。   季疏礼从他的手心摸到脖颈,又探向额头,“是过敏症状?还是——”   他的话音一顿,低头看去。   某种过分的异样感让他大脑短路。   季疏礼走遍数个国家,去过许多地方支教,他的确见多识广。   但是这种情况。   还是第一次。   气氛凝滞闷燥,年长者的思绪很快让他做出判断。   呼啸的风从耳边剐过。   季疏礼平复炙热的呼吸,平静道:“喝了性热的酒?”   乔谅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靠在他的怀里,状态看起来糟糕极了。   在路灯色块流动中,他苍白的脸上泛着大片的红,视线虚无地抓住空气中的一点。   季疏礼感到有些无从应对的怪异感,莫名的嗡响在耳边搔动。   乔谅身上的香味和酒气暖融融地蒸腾,搞得他头皮一抽一抽地发麻,喉结也滚了滚。   他低声宽慰道:“没关系,很快就会到家了。”   乔谅视线缓缓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在辨认他的身份。   发热的手握住季疏礼的手。   乔谅的手骨节分明,青紫筋脉在纹身之下起伏。是一只诡谲、性感、漂亮的手。   这只手,带着父亲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小腹。   “……”   咚。   季疏礼听到了一声巨大如同擂鼓重锤的心跳。   清晰的肌理感,和昨天下午带他量体裁衣的时候,感受到的一样。   甚至更加清晰。   比起捏着皮尺收紧时,指节隐约触碰到的皮肤,现在是一整个手掌贴在上面。   他的孩子比过去更健康,这是很好的事情。   只是他的手也像是被温度传染。   烫得火烧火燎起来。   乔谅呼吸沉重灼热,头脑眩晕。   “帮帮我。”   乔谅叫他。   “rain…”   危机感。   不明不白地卷上头脑。   季疏礼喉结滚动了下,手指痉挛着。   注视近在咫尺的孩子的脸,向来清隽温和的脸绷紧,“阿谅,别这样。你看看我是谁?”   他的手比乔谅还要大,僵硬地被乔谅握着,带动着。   然后。。   “咔哒——”   皮带解开的声音。   “刺啦。”   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手真正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之前。季疏礼及时反应过来,用力收紧反握住乔谅的手,声音干涩地蹙眉喝止,“停下。”   乔谅喝醉了,季疏礼却没有。   他有阻止乔谅的能力。   季疏礼竭力平复呼吸,推着乔谅的肩膀道:“我不是什么Rain,也不是你的男朋友。”   “那你是谁。”   乔谅的声音轻轻缓缓。   被酒精影响折磨出一点砂质感。   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根据近在咫尺的眼睛猜测。   “邵乐。”   “邵修友。”   “还是……”   他的手已经碰到了季疏礼的眼镜,“父亲。”   “……”   呼吸。   恐怖的心跳。   季疏礼的心脏猛缩,攥着乔谅的手有一瞬间的痉挛用力。很快又松开了些,指腹都发颤,平静道:“是,所以——”   手因为陡然松开的力度,反而在惯性下。   碰到了。   季疏礼几乎无法控制地感受到猛地炸开的罪恶感。   “唔——”   同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乔谅闷哼,大腿都控制不住收紧,薄薄的肌肉痉挛了下。   触感,声音。   都好清晰。   季疏礼从还没这么做过,从没触碰过乔谅之外另一个同性的…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好奇怪。   太奇怪了。   季疏礼耳廓不受控制地发烫,勉强维持稳定的表情。   他金色的眼眸温和威严,凝固一般从下面看到上面,看到乔谅陷进混沌的热浪中,只半睁着眼睛在觑他。   如冰似雪、危险又凛冽的锋利感被消减。   仍然浓墨重彩,发丝湿濡。   晃动的黑发下是微蹙的失神眉眼,像是被湿重闷热的雾气打湿。泪痣都带着阴湿暗沉的色.气。一双眼睛静而沉寂地看着他。   浓烈的冲击人大脑的颜色让季疏礼头脑都震了下。   …乔谅。   他的好孩子,还在看他,似乎在等他继续。   季疏礼后背发僵。   ……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乔谅是认错了人,所以才这么做,这不是孩子的错。   何况,帮助好孩子是正常的。   没关系,没关系。   都已经碰到了,再稍微做多一点,也没关系。   季疏礼没有太多经验,小心翼翼。   后车厢的空间中,燥闷的空气无法流淌,声音逼仄地挤进耳朵里。季疏礼仰起头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把自己当一件工具。   “铃铃——”   电话的响声却瞬间把他从某种深渊中惊醒。   季疏礼猛地回过神。   他在做什么?   他低头看,眼花缭乱。   接通电话,对面是多年朋友在笑着打趣,“听说你最近养了个好孩子。”   季疏礼被这通电话提醒了身份。   连带窒闷急促的呼吸,也吞咽回了肚子里。   在混沌带着酒味的燥热空气里,乔谅和他交颈相靠,贴在他耳边的呼吸湿热模糊,低迷发颤不稳定。   汗水从额角滑落,冷冰冰地往下坠。   季疏礼才意识到。   这样做,是错误的,是骇人听闻的,是有违伦常的。   他们不可以。   他沙哑着嗓子,薄唇翕张,回应电话里的老朋友:“是的。”   深邃的金眸正直直看着他的孩子,酒精效果让季疏礼从现在的乔谅身上看到两分青涩的影子。   是错的。   是不可以的。   这是……   他的……   “好孩子。”   季疏礼低下头,看着两个人相触的部位。他青筋暴起的手克制着力度,亲.密触碰的发烫部位。   心脏狂跳,理智让他感到窒息。   他语速平缓镇定。   但他的老朋友,却很轻易能听出,季疏礼嗓音中失控的部分。   起码,现在他绝不冷静。   季疏礼:“我很喜欢他……欣赏他、认可他、心疼他。”   属于成熟男人的、粗糙宽大的手掌,带着常年书写的薄茧。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想他变成我的孩子。”   这么说的人,在这通电话打来之前,正摩挲着年轻人的…   空气潮湿、闷热、黏腻。   乔谅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正抓住他的小臂。   季疏礼镜片后儒雅锐利的双眼僵滞抬起,看着乔谅,轻轻说。   “现在……终于如愿了。”   是错的。   是不应该的。   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做到一半,就让孩子这样难受下去。   他听完好友的寒暄打趣,挂掉电话。空闲的手修长又带着薄茧,触到乔谅的脸颊。   乔谅仰着头,黑发白肤又透出危险的昳丽感,潮湿,狼狈,锋利。眼神空空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呼吸急促。   一种隐秘的,蛰伏着的惊惧,在空气中流动。   季疏礼在短暂的清醒之后感到干渴的燥热。   季疏礼皱眉想,就这一次。   父亲帮孩子而已,这很正常。   只此一次。   他会不带情绪地应对。   用研究课题一样认真、平静、严谨的态度,看待现在的乔谅。   ……   夜晚的窗户忠诚得像是面镜子,诚实地映照着车厢内的情景。   季疏礼镜片上都是白色。   他摘下眼镜,深邃英俊的脸孔抬起,静静观察乔谅的情况。   他的孩子昏沉地歪头睡过去了。   这个认知让季疏礼松了口气。   他原本一直在担心,乔谅如果半途清醒,他应该怎么解释。   他伸手按住乔谅的胸口,感受了一下逐渐平稳的心跳和温度,确定乔谅的状态已经逐步恢复正常,才略感时间过得缓慢艰难,捏着眼镜框的手轻微发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不必再想了。   夜晚的冷风不间断地吹进车厢里。   深夜通往宅院的道路上荒无人烟,只有惨淡的光线,从车窗上窄窄的缝隙里流淌进来。   季疏礼转头看向车窗。   白色的液体,溅在男人硬朗分明的脸颊、下颚线,甚至顺着嘴唇脖颈,划过喉结。   “……”   燥闷的空气中,季疏礼什么都没说。   骨节分明的手指揩过脸颊,心脏痉挛着,平静垂眼注视着这样的痕迹。   是他亲手让孩子..的证明。   意识到这一点,季疏礼手指颤动了下,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   乔谅喝醉了。   季疏礼却没有。   但很可怕。   哪怕被这样,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也不是,很糟糕、很恶心。   而是。   ……没有关系,他其实并不介意。 第096章 又奇怪了哥   季疏礼把乔谅安放到床铺上。   昏黄光线下,淡色的窗帘被吹动起。乔谅枕在枕头上,偏过一点脸,朝向季疏礼的方向。   夜晚静谧,窗外的小路被路灯着凉。一片银白色的光也映在乔谅的侧脸。   这是他的孩子。   他喜欢的,疼爱的,欣赏的孩子。   季疏礼伸出手。   指腹轻轻触碰乔谅的脸颊,托起。   乔谅侧脸落在手心。   冷傲的青年不省人事,睡得昏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眉眼间的凛冽和倦淡意味才会散开。   呼吸平稳一阵阵地吹在指腹,很快就像火烧火燎一样发烫。   季疏礼比乔谅年长,是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   就算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根本不可能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没关系。   只是一场意外。   他会冷静地观察乔谅对此是否还有印象,然后根据乔谅的反应来做出应对。   如果乔谅不记得了,季疏礼也会忘掉。   如果乔谅装作不知道,季疏礼也会顺应他的选择。   他们的关系,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就改变。   就算他帮他的孩子…   就算他的孩子还……   季疏礼几乎一瞬间就被拖拽回那样的热度和呼吸交织的深渊。   他指腹发颤,闭了下眼,再平静地睁开。呼吸有些紊乱,沉默良久。   但没关系,乔谅依然是他的孩子。   季疏礼会用平和的,沉稳的,能够被信任和给予对方安全感的态度,对待他。   目光下移,季疏礼看向乔谅还裹着酒精和烤肉味道的衣服。   要换掉吧。   他想。   怎么可以穿外面的脏衣服睡觉?   *   第二天,乔谅依然是在季疏礼的怀抱里醒来的。   男人把他抱得很紧密,在他醒来之前,季疏礼的手掌正在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   乔谅推开季疏礼,“父亲。”   季疏礼看着他,“醒了?”   他的金眸宽厚,似乎想从乔谅的脸上看到什么。   但他的孩子只是坐起身,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眉眼蹙起,道:“小丑……”   季疏礼回神反应了一会儿,道:“你上次说队里有个朋友会帮你喂,所以昨晚我让应湛给他发了消息。”   乔谅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向季疏礼。   他的目光太平静,如同一口寒凉的深潭。骨骼分明的手指拽着衣领,“衣服也是父亲帮忙换的吗?”   季疏礼指尖抖了下,说:“是的,我猜你应该不喜欢带着一身酒味睡觉,所以还帮你简单擦洗了一下。你很介意吗?”   乔谅挑眉摇头。   他为什么要介意这个。   不过,喝酒也真是太误事了。   乔谅在心底厌烦地啧了声。   还好那一个点的股份是到手了,晚点要给江柏川发个消息,以免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   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等季疏礼为他举办的宴会开办,自然多得是有人看在季疏礼的钱权份上给他面子。   哪怕乔谅把酒往人的脸上泼,也不会有人再说一个不字。   乔谅隐秘地挑了下眉毛,心底的傲然开始澎湃,他看着窗外灰蓝的云层下绽开的阳光,都不再觉得讨厌。   季疏礼啊季疏礼。   真是个好用的东西。   他想到这里,回头看着还侧卧在床上的男人,心情愉悦到根本没有留意到季疏礼略有些复杂的神情。   他正准备掀开被子起身,手腕却被拉住。   温柔的力度微微收紧,相连的脉搏传来略有些急躁的心跳。   乔谅顿住,回过头,“父亲?”   晨起的嗓音还有些低迷的沙哑,无形中和昨晚昏暗光线下急促闷热的喘息重合。   季疏礼记得那时候他和孩子靠得有多近。   细密的冷冽的香气,混着酒精,昏头上脑地网住他。如同细密的蛛丝一般无孔不入。   窗外的鸟叫声清脆,冷风徐徐吹递,季疏礼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乔谅看着他,“什么?”   季疏礼应该松口气的。   他沉默,道:“没事。”   手指轻轻攥紧,然后扶着乔谅的后背往下按,“再陪我休息一会儿,好吗?”   乔谅略微挑了下眉,掀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看着季疏礼两秒,平静道,“父亲好像没睡好。”   季疏礼笑了声,搂紧乔谅的腰部收力。侧脸轻蹭了下乔谅的侧脸。   乔谅和季疏礼睡在一起的时候,季疏礼总是没有办法好好睡觉。   对未来的期待,对过去的感慨。   温暖,幸福。   酥酥麻麻的电流总是包裹着他。   但在昨晚,他还被更多的困扰禁锢着。   乔谅:“是因为我吗?”   乔谅又说:“是我打扰到父亲了吗?”   乔谅还说:“其实昨晚那样的情况,父亲没有必要把我带回你的房间。”   季疏礼垂眸。   浅淡的幽冷味道,从乔谅的身上传来。   “没关系。”   他喉结滚动了下,把乔谅抱紧,和煦的嗓音低沉。   “不会打扰。”   *   乔谅打开门下楼的时候,刚好在一楼遇到应湛。   应湛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水汽。毛巾搭在肩膀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肌肉鼓胀。   他静静看着乔谅。   “你…”他的声音有些涩意,“又是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的?”   乔谅拿了一块季疏礼烤好的饼干,靠在墙壁上:“是,怎么了?”   应湛:“你应该知道,没有哪一对父子在这个年纪依然一起睡觉。”   乔谅淡淡应声:“这个话,你应该去找季疏礼说。”   昨晚乔谅完全不省人事,也不会反抗,更不会发表意见。   完全是别人怎么摆弄,他就会怎么做。   应湛:“该不会每一次他要你和他一起睡觉,你都——”   乔谅可有可无地挑眉,轻哂,话音凉薄得刺人,“是啊,我都会同意的。”   应湛侧脸抽动了下,抿唇盯着他。   饼干烤得恰到好处。奶香、甜味以及一点香草味中和,混在空气里。   乔谅道:“你应该知道他有多有用。他的要求除非太过分,我都会同意。这不奇怪吧?”   滴答。   应湛额前发丝上的水珠顺着鼻梁滴到胸口。   他年纪不大,但个头高挑,看乔谅的时候还需要微微低头。   黑应湛靠近一步,发湿润捋起,比起平时的样子要明朗些许。幽幽道:“你对‘过分’这两个字的界定是什么?”   怎样才算过分。   父亲要做到哪一步,才会被乔谅拒绝?   对别人厌恶冷漠、又或者高冷不好接近的乔谅,只是因为这段虚幻的关系就对父亲抱有这样的仁慈?   应湛记得很清晰。   在昨天晚上,他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到的乔谅和季疏礼。   乔谅已经全然昏睡,被季疏礼扶着身体。   父亲仿佛陷入某种可怖的怔忪,又或者回应了魔鬼的呼唤。   应湛站在门边那么久,他竟然都完全没有发现。   车内光线昏暗,外面的光和风一阵阵地往车里扑。   轻微的味道从车里反扑。   男人让乔谅和自己靠在一起,他的眼镜似乎已经收起,深邃金眸暗沉地黏在乔谅的侧脸。   略有些湿润的发丝下,眉眼间蕴着某种怪异的畅快闷燥意味。   此前数年,应湛从未见过。   他们发生了什么?   在应湛专心开车的时候…   隔着一层厚实的隔板,仗着他听不到,看不到。   他的父亲。   和他名义上马上加入这个家庭的哥哥。他的队长、他们的主唱。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气流动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过分?”   应湛听到乔谅的声音。   青年似有似无地挑了一点眉毛,“作为父亲,他怎么做,对我来说都不过分。”   应湛道:“你好像对他的品格过于自信。”   并不是自信。   而是——   乔谅低头垂眸,静静端详烤盘上的饼干。   可爱的小猫。   按照小丑的花脸做设计,有几枚还写了乔谅的名字。   连乔谅带季疏礼回家时,随口提到的,他不在家的时候会找人上门喂小丑,季疏礼都会记得。   季疏礼也在认真地准备他们的新家,想把一切都按照乔谅喜欢的样子装修。   季疏礼对他,的确是很用心的,不是吗?   老师、父亲。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啊。   长长的睫毛落下影子,泪痣阴冷地坠在眼角。   青年垂敛眼皮,似有似无地轻笑了声。   那么,这份喜欢就继续保持下去吧。   父亲。   你无论对我有怎样的感情……   都是有用的。   乔谅闲散往后,靠在墙壁上,却感觉背后也迎上一具滚烫发热的躯体。   背后的人单手扶住他。   应灏也刚洗完澡,有湿润的冷气往外扩散,一阵清爽的淡柠檬香皂的味道。   几滴水顺着他的发丝落在乔谅的肩膀,冷冰冰地透过布料渗透。   乔谅正不耐蹙眉想回头,他发热手掌却轻轻按住乔谅的肩膀。   和眼前黑发少年一模一样的脸,带着一点幽幽的笑意,虎牙尖利得像是某种凶悍森冷的野兽,视线直勾勾看着乔谅。   “别一副逼问的样子好吗,哥。”   他对应湛说。   “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家庭里的人了。父亲和乔谅的关系好点不是挺好的?家庭和睦才是最好的,父亲也不想看到你们吵来吵去。”   应湛平静道:“没有吵。”   应灏道:“你说是不是?小乔哥哥。”   乔谅:“别叫这种称呼来恶心我。”   应湛附和:“这种称呼,让我来叫,我都叫不出口。”   应灏幽幽抬头,“你应该改口的,哥。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还用那样生疏的称谓叫他的话,谁会知道我们是兄弟呢?谁会知道我们这么亲密呢?”   应湛迟钝垂眸,视线注视乔谅。   青年靠在墙壁上。   …也像是,靠在弟弟的怀抱里。   就这样看着他,好整以暇。   冷风从厨房窗户洞入走廊,吹打在应湛身上。   他从发丝到后背都在发冷,这种冷意中又裹挟着无法形容的剧烈心跳。   到现在,到这一刻,他才怪异无比地意识到…   乔谅是怎样一个矛盾的中心体。   不仅父亲和他之间的关系扭曲畸形。   弟弟对他的心情也带有一点隐秘。   就连应湛和他之间更是……   黑发男生喉结滚动了下,黑眸沉沉地沉默。   这个,能够被称为家庭吗。   这样的关系…可以被称为家人吗?   不远处,脚步声落在地毯上,轻微响起。   季疏礼在不远处顿住。他穿着铅灰色的毛衣,肩宽出众。   男性镜片后的金眸宽厚儒雅,默不作声地在自己的三个孩子身上逡巡。   连身材都一模一样的男生把乔谅夹在中间,几乎像是一面镜子。   热度、味道,混合起来。   季疏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觉得,他们关系变好,是一件好事。 第097章 又破防了哥   #宸川ceo想做乔谅的狗#   季疏礼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险些失礼到呛咳出声。   宸川ceo。   不是江柏川吗?   他微拧着眉毛,略带些生疏地点进微博,持续了解。   热搜来源于——   热门游戏《未来online》已经开始正式宣发预热,网友们却在官方运营号的艾特名单里,找到了这个怪得要死的id。   ——想做乔谅的狗423。   【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搞抽象乐子,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官方认证宸川公司ceo】   【我:啊?】   【小乔哥的粉丝非富即贵,很好,大家都是有用的狗!心里暖暖的哼哼】   【嘻嘻大老板咋了,还不是得给我们小乔哥当狗。。】   【老天这个423的后缀该不会是你一个个试过去的吧?@想做乔谅的狗423】   想做乔谅的狗423回复:【猜对了!朋友。】   【笑死我了什么东西啊想当狗都抢不到座】   【我也想当小乔哥哥的修勾。。小乔哥对人坏坏的但是对小狗一定很好吧[可怜]】   【一个大公司老板这样也真不嫌丢脸】   【当小乔哥的狗有什么丢脸的!狗牌我都要打黄金的,出去给所有人看!!】   【笑死,同公司员工说是昨晚聚餐老板和小乔哥玩游戏,赌输了才改的[图]】   点开图片一看。   昏黄光线下中古风的装修场所里。   乔谅靠在椅子上叠着腿,衬衫一丝不苟,一张脸清隽帅得晃眼睛。   手心底下按着牌,往前推。修长手指骨骼分明,眼神表情都镇定。   【谁懂,帅得眼花缭乱耳鸣腿麻,我哥完全是赌王架势信手拈来。。】   【宝宝啊啊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帅气的宝宝】   【爱上乔谅轻而易举!】   【纯路人,,但是我靠,完全dom感拉满的一张,,想当乔谅的狗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狗狗诶!我直接甩着舌头就开舔了!小乔哥也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靠这张照片。。小乔哥好顶的一张脸啊痴迷舔舔】   【对面暗爽的那个男的就是江董吗?好像还怪帅的,准你挂狗牌(大手一挥)】   【看似闹笑,其实有的人爽到了吧我说。】   【很难不爽啊。。拜托,现在小乔哥是什么名气地位,别人给小乔哥当狗都要争来抢去。只有某人,装作不情愿和乔哥打赌然后输了变手下败将爽一次,挂狗牌又爽一次,直接无痛变狗】   热度持续发酵。   江柏川的确爽到了。   很久了。   他的名字和乔谅的名字分割分离已经太久太久。   id一改,手机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狂响了两个小时。   偶尔看一看,铺天盖地的玩梗,还有些人在暗暗咒骂。   甚至他亲爱的表弟还——   江帜雍:【你的朋友圈好久没有提到你的快乐、你的梦想、你的浪漫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原来是做小三被抓住了。】   江柏川:【表弟,做律师要讲究事实。不要乱讲。我和小乔只是朋友。】   江帜雍:【?能当狗的朋友。】   江柏川:【[大笑]是啊。】   灰蓝眼睛的青年眼眸总是深邃,他享受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前的风景,把别人的焦急追问当做背景音。   叮叮——   薄言的新消息。   江柏川挑眉看了看。   薄言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薄言:【[图]】   一只……   皮质的,项圈。   江柏川眼皮痉挛了下。   很快就发现,项圈中间的扣锁上,挂着枚银光闪闪的小狗牌。   上面镌刻一个名字——阿言。   江柏川愉快的心情瞬间崩毁在这一刻。   其实他也没有很在意。   当狗就是说着玩玩的而已,不会有人以为,真的当过狗就能让他破防吧?   青年俊美潇洒的一张脸陷入浓沉的暗色中,轻松叠放的双腿放下,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都克制鼓起一秒。   他撑着脸,轻嗤着笑了声,“什么垃圾。”   这么说着,灰蓝的玻璃珠眼睛却眯起,点开照片,看了又看。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完全……不知道。   乔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和薄言到底有过多少交集?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只被遗弃的丑狗而已,只会给主人添麻烦的蠢东西。   听到自己的主人有了别的小狗,就着急忙慌地咬着狗牌来新小狗面前威胁低吼。   所以呢?   被丢掉就是被丢掉。   留下这些东西,也只能证明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   ——何况,他拥有的这些,本来就是属于江柏川的。   是他恬不知耻、不顾廉耻地,顶着朋友的名义,把属于江柏川的乔谅分割了一部分。   甚至这样都不够。   薄言还要微笑看着不知情的江柏川,故作和乔谅不熟的样子,不解说:“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乔谅。”   明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乔谅有亲密的关系。   江柏川心绪隔了好一阵才平复,他把手机反扣下去。   薄言还不清楚吧。   乔谅现在,已经不是随随便便讨好他就能当狗的身份了。   真想当他的狗,还要经过季疏礼那一关。   江柏川倒是很期待。   季疏礼如果知道他心爱的孩子,曾经被他关系很好的侄子尖酸为难,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和反应。   他扭头看向窗外。   天气阴沉像隐隐藏着雨。手边的桌面上的新鲜白玫瑰摇曳,有着月光般的芬芳皎洁。   他随手捻起花,脆弱的花瓣随着动作轻飘飘地滑落。   季疏礼把落下的花瓣扔进垃圾桶,强忍着些微怪异的危机和烦躁,骨节分明的手指耐心地把整理好的花朵重新插进花瓶。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镜片后的金眸微微沉晦,觉得江柏川实在让人烦心。   当乔谅的狗?   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季疏礼极少评价他人,他向来追求品格的高尚。个人的厌恶隐藏在心底,极少表露。   但是他此刻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偏向性——   江柏川。   风格浪荡、太过轻浮,会把他的好孩子带坏的。   应灏靠在一旁的玻璃窗上,都不需要思考,就能猜到季疏礼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都没有想过乔谅才是更坏的那一个。   又或者,他其实早就知道乔谅很坏,从那些乔谅没有藏好的细枝末节里。   只是乔谅的态度让他昏头。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乔谅的虚伪态度的,更不是所有人都配拥有乔谅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主动的亲近和拥抱。   白头发的少年撑着脸,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门。   不多时,吃过早饭的乔谅从季疏礼的房间里走出来。他把外套穿好,从季疏礼身边路过的时候,季疏礼轻声开口,“阿谅。”   乔谅回头,顿了下,折返,“嗯?父亲,怎么了?”   季疏礼放下手边最后一朵花,“你要去哪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疏礼其实隐隐有些担心。   他担心,自己这样的关心、这样的话语,是不是一种过度关怀。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向父亲报备了。   “啊。”乔谅把拉链拉到顶,让衣服下沿的领口抵着下巴。清寒幽深的双眼看着他,淡淡道,“我去见男朋友。”   季疏礼手指微顿。   咚咚——   心脏又在这样怪异地敲动起来。   没有理由阻止的。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温和地轻笑道:“如果真的喜欢的话,改天可以带回家让我见见。”   乔谅简单回答:“嗯。”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   青年浓密黑发在风中吹散,冷白的侧脸有着利落干练的线条。   这张脸,在越是昏沉的天气中,就越是亮眼的醒目。   他看着季疏礼。   看着这个,昨晚他喝醉之后,才一无所知,做过冒犯的事情的父亲。   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完全没有印象。   不清楚自己曾经被怀着怎样的禁忌心情触碰过,不清楚季疏礼心底有过怎样的煎熬和窒息。   当然,就算乔谅知道,也根本不妨碍他以这样自如平静的姿态,坦然注视季疏礼,说。   “对了,父亲,今晚我不回来。” 第098章 又外人了哥   “上次我向WIn场馆主办方提交的申请,已经得到了答复。”   邵修友把平板上的邮件点开递给乔谅。   邮件的格式有些过于复杂,但如果用言简意赅的话语转述,那就是对方本就有邀请乔谅的计划。   乔谅把外套脱掉挂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薄款的黑毛衣,靠在沙发上接过平板。   看到这个消息,他微微挑了下凌厉眉梢,以示惊讶,“是吗。”   WIN场馆是超大规模的演唱会举办地点,有严格的审核标准,资历和粉丝量都是刚需。   想在Win演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主动申请,另一种是加入win的拟邀名单。   没有正式开办过演唱会的歌手统称乐坛新手。而新人歌手的第一场演唱会,几乎没有办法在这种规模的场馆内开设,WIN场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现在。   邵修友所转述的消息,就是,哪怕乔谅没有特意提交这封申请邮件,Win也已经把乔谅这个新手纳入了拟邀名单。   绝对的特殊待遇。   但也并不奇怪。   每一次乔谅在公共平台的亮相,都能带动起流量狂潮。今年最热门的歌手,只能是乔谅的名字。   但主办方也在邮件中阐明了他们的担忧之处。   ——乔谅参加过音乐节办过巡演,登上过不少商演舞台,有不小的名气和支持度,但是正经的演唱会,还没有举办过。   乔谅懒散往后仰靠,淡淡说,“他们希望我去开一场演唱会,证明自己具备叫座的能力,才会考虑我?”   邵修友轻声回复道:“客观来说,这已经是特殊的优待了。”   “但是现在开始准备演唱会企划起码需要一个月,接近年底,许多规模较大、位置较好,灯光布景和工作人员有口碑的场馆已经没有排期。”   乔谅手指在膝盖点了点,又道。   “而且短时间连开两场,对粉丝来说也是不小的经济压力。毕竟演唱会的票价和音乐节不一样。”   音乐节巡演的性质是为本地乐迷服务的,但演唱会的话,就无疑会有大量外地的粉丝乐迷为了来看乔谅特意坐飞机高铁。   酒店、饮食、路费都是不小的负担。   思考之后,乔谅看向邵修友。   邵修友,这位曾经的大粉事业粉,在乔谅的事业上从来不含糊。   他和乔谅思路完全同频,接话道:“除非你的第一次演唱会就是全国巡演。”   全国巡演时间跨度大,也就不必非要赶在年底的时间节点登台。   现在形势不好,如果乔谅还留在帆盛,帆盛对这个企划绝对会做驳回处理。   但是……   乔谅现在不是自己当老板吗,还很有钱。   甚至还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一个有钱的跟拍“站哥”。   这也就意味着,乔谅完全得到随心所欲的特权。   当然,这种特权还是有些太虚无缥缈。   人的爱总是飘忽不定的,上一秒爱他的人下一秒就会恨他,这些事情说不准。   没有人能完全掌控情感。   能被掌控的只有权力。   乔谅希望季疏礼把宴会的时间提前,公示越早,对乔谅越有利,越安全。   邵修友的声音响在耳边,“宸川那边的宣传片应该就是这两天放出,宣传曲也会配合发布。紧跟着游戏开服,配音这上面也有舆论热度操作的空间。再后面是TS20庆典…宝宝现在在年榜上的热度已经登顶第一,庆典上的奖项也少不了。”   “热度是层层递增的,win主办方给我们彼此留了将近一个月的双方考察时间。”   邵修友道:“宝宝,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重新递交申请,告诉对方,WIN场馆将成为你新篇章的第一步,或者最后一站。”   乔谅更期望于将这个舞台放在最后一步。   至于倒数第二个舞台…   乔谅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名字。   邵乐。   生物科技公司的少年总裁,在技术上总是有很多的奇妙构思和创新。   在第一次去邵乐的公司参观的时候,乔谅就在想。   邵乐是很有用的人。   这些技术如果可以用在他的巡演上…   很多人讨好乔谅的方式都走错了。   乔谅不需要他们证明自己有多爱他,更不需要他们争来抢去从角斗和隐形厮杀中获得什么虚荣感。   他只需要他们有用,并且不记仇。   最好能在乔谅需要他们的时候勾勾手指就扑上来,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像死了一样安分。   乔谅还在略带讽意和冰冷地思考,就察觉到眼前的阴影变深变重。   他微顿,转过头。   邵修友离他好近。   他和乔谅略显倦淡的平静目光怔怔对上一秒。   在这个瞬间,忽然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邵修友温和地勾着嘴角笑起来,略有些走神地,下意识道:“宝宝。”   见乔谅对这样的距离并不排斥,甚至纵容默许,才靠近。   有些恍惚。   还有些快慰的满足。   温润的青年低下头,很轻地在乔谅的侧脸、耳廓,肩膀磨蹭。   他比乔谅还要大两岁,对外总是让人信赖的温雅兄长形象,动作却像是很依赖乔谅。   就好像,完全要靠着乔谅,才可以得到顺畅呼吸的资格。   “宝宝。”   邵修友话音很轻,也很柔和,像是无意中问起。   “你和我出来,你男朋友那边……没关系吗?”   一封邮件而已。   明明线上交谈,或者去工作室和乔谅面谈都可以。   邵修友偏偏要邀请乔谅到家里来,完全是居心叵测。   而乔谅也没有拒绝。   只是一如既往地纵容他,回应他的决定。   邵修友带着一些罪恶和歉疚感,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发丝遮住茶色眼珠。目光沉晦温和地落在乔谅的侧脸,轻扫过他的眉弓,睫毛。   最后落在他略显冷淡的嘴唇上。   “……”   呼吸顿住。   从尾椎到心脏涌上酸麻,耳孔攘上一片激烈酸麻的热意。   邵修友甚至还想,更亲密一点。   如果乔谅不拒绝的话……   乔谅没有察觉他怔怔又有些沉晦的目光,正想回答,就听到耳膜中挤入“嘀嘀”的机械音响动。   “咔哒——”   不远处的门被推开,邵乐单肩背着包走进来。   少年穿着休闲外套工装裤,体型修长健壮。金发又理得更短了些,清爽英朗感扑面而来。   进门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就微不可察地顿住。   苍白清瘦的青年就坐在沙发上,单手握着平板,穿着薄款的黑色毛衣,身材比例格外凸显。   现在正和他的哥哥靠在一起,任由邵修友抱着他靠着他,习以为常地撑着点侧脸。   “……”   邵乐眉骨微抬,视线转向邵修友,又再次看向乔谅。   一阵寂静之后。   风呼的一声把门吹上,发出巨大的撞响。   风声被彻底隔绝在外。   室内的三人寂静显出一种格外奇异凝滞的氛围。   邵乐也在想。   邵修友现在算什么身份?   那天在街头偶遇到季疏礼之后,邵乐原本还以为,这次乔谅总该和邵修友分手了。   但是……   邵乐思考。   看现在的样子,应该还是没分。   少年眉弓高,眼窝因此也更显得深邃,在灯光之下的阴影尤其浓重。   他站在门口两三秒之后,才慢慢朝他们走过来。   既然邵修友都能容忍乔谅有一个白月光,为什么不能容忍再多一个邵乐?   他们还是兄弟。   兄弟之间的感情总比外人好得多啊。   神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雀跃弹跳。   他笑了声,毕恭毕敬又格外乖巧地点头,抬手对乔谅挥了挥,“嫂子好。”   乔谅握着手边的平板,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发浓墨般洇深,眉眼清凌凌的帅气,目光很轻很轻,可有可无地应声。   乔谅分手那天给他的戒指,到现在都还戴在他的手指上。   客厅的光亮下,简朴的戒指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微微闪光。   邵修友像是被刺了下眼睛,默不作声地眯了下眼。把身边的乔谅抱得更紧密了些。   乔谅更喜欢邵乐。   这个认知已经贯穿进邵修友的脑海中了。   他是因为邵乐才和邵修友在一起的,分手也是因为邵乐。   哪怕要出轨,他也不会选择邵修友。   邵乐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   邵修友原本不应该对他有这样的敌意。   但是……   没办法。   他的声音轻缓平静道:“你今晚不是不回来吗?”   渐渐入冬,A城的气候渐冷,但是室内温度却好像四季如春,始终没有什么改变。   邵乐把书包随手扔在一旁的座椅上,笑着说,“啊,这不是计划有变吗。”   乔谅刚把手里的平板放下,抬头看向邵乐。   目光相对。   上次见面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细看。今天再见面,邵乐的视线几乎黏在乔谅的脸上下不来。   乔谅是浓墨重彩的长相,又像覆着一层细雪般单薄清冷。   比起灿烂温暖没有阴霾的阳光,更适合略微的阴暗。   看照片的时候就会感受到那种摄魂夺魄的惊诡,更别提看到本人。   情绪完全收不住。   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空旷房子,在只有细微暖风响声的空间里,邵乐听到自己的心脏的响动——   咚咚咚。   快得要命。   他真的觉得要死了。   被乔谅这样看着,怎么能忍住不给乔谅当狗啊。   他在邵修友的视线里略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好脾气地对乔谅点头,手插在口袋里攥紧,面色却如常。   “嫂子要吃什么吗?我去拿。”   邵修友道:“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邵乐耸肩,“二哥不知道吗,嫂子有一款糖还挺喜欢在饭后吃的,我上楼去拿。”   邵修友:“……是吗,谢谢。”   “不客气,嫂子也是家里人。我关照一点也是应该的。”   兄弟之间隐约对峙的氛围环绕乔谅。   乔谅甚至能够感受到,邵修友环着他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紧。已经极度克制自己的力气,但控制不住青筋暴起。   他们之间的争端乔谅不甚在意。   但没有人知道。   不久之前,乔谅发布了一条朋友圈,拍的是邵家宅子的内景。   这条朋友圈,仅邵乐可见。   今晚,邵乐也许的确有事,原本不会回来的。   ——在看到这条朋友圈之前。   *   季疏礼第一次觉得,他好像不太清楚时间的流速。   时间过得太慢了。   慢得有些离谱。   天上又在下雨,季疏礼坐在室内,数着水滴的声音。生命也像是极其缓慢地,以齿轮状一格一格地挪动。   他的孩子的生活中并不只是有他。   像个首次面临孩子长大的家长,季疏礼居然感觉到一丝无措。   看着桌面花瓶上摆放的白玫瑰,在明亮的光线下露水带着钻石一般的光泽。   季疏礼主修心理学。他很清楚,人有阴暗情绪是很正常的心理行为,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的圣人。   所以,对孩子存在一些占有欲是正常的。   对孩子的男友抱有怀疑、排斥和敌意也是正常的。   对待孩子的离开,觉得焦虑燥闷、无所事事,也是正常的。   都是正常的,合理的,没什么奇怪的。   今年的雨季似乎格外漫长,阴沉的天上又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季疏礼等待到了晚上,雨没停过。   惨白的光线如同一层淡淡的雾气,模糊了独自坐在房间里,如同一樽静谧雕像的季疏礼。   他很平静,似乎已经完全调整好心情。   但如果有第二个人在房间里,就会看清他抓紧桌角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筋骨都明显突出。   乔谅。   现在的乔谅,在做什么?   在牵手吗、在拥抱吗、在亲吻吗。   他和男朋友之间的距离,总是可以更合理地,比季疏礼更亲密的。 第099章 又独处了哥   和弟弟喜欢同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邵修友看着弟弟对乔谅献殷勤,心底不适感很重。   雄性的竞争意识源源不断地在心脏泵压,气势汹汹地准备好宣战。   可是……想阻止,又没有身份。   想挪开视线,嫉妒心却不允许。   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还要保持温和的态度。   他们交谈的声音像尖钝的凿子一下下往太阳穴敲,充血的嗡鸣隐匿在平静之下。   哪怕乔谅只是淡淡地看着邵乐,邵修友也总是怀疑,这是否是他顾及他颜面的克制。   ……   和哥哥喜欢同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心虚,懊恼,愧疚,烦躁,反复涌上心头的激情和喜欢都是罪过,注视乔谅的每一眼都可以被审判。   人高马大的男生就坐在乔谅面前,被邵修友略显冰冷的目光审视着。   他能想到一万种理由给自己开脱,但都无法抹去他确实觊觎乔谅的事实。   直到——   乔谅站起身,“邵修友。”   邵修友和邵乐都下意识头皮一紧,几乎同一时间地抬起头看向他。   乔谅道:“有事情和你说。”   邵修友看了一眼邵乐。   男生还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看他,浅色的眼眸明亮,像是透过玻璃照进来的阳光,落在琥珀糖上。   邵修友莫名地笑了一声。   他收住笑容,也站起身,温和道:“好。”   他在邵乐如影随形的注视中,把乔谅带去了客房里,“怎么了?宝宝。”   乔谅开门见山,淡淡道,“我想和邵乐复合。”   原本平静的心情因为这句话陡然掀起风波。   邵修友几乎怀疑是自己没有听清楚。   他抿着嘴唇,想隐忍情绪,如同一个可靠的兄长,面对乔谅。   可是。   还是太难做到。   风声从无数个缝隙钻进来吹冷他的心,吹进他的骨头缝里。   邵修友苦笑道:“这算一个正式的告别吗?谢谢你和我说这个。起码让我清楚,你对待感情是个很认真的人。”   乔谅似有似无地笑了声,冷不丁地说,“不是的,Rain。”   邵修友微顿,看向他。   乔谅靠在红木桌前,单手撑着桌面摆弄上面的墨水瓶,侧脸精致又利落,黑发落在眉弓,利落的线条深邃。   青年话音很淡。   “走到这一步,你难道没有察觉吗?”乔谅抬了下眼皮,看向他,视线和话音都平淡,“有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空气中寂静在流淌。   “你还记得吧。我说过,我在勾引你。”   邵修友听到了心脏强劲的心跳。   好像运转不熄的机器都陡然加大马力,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大到他有些发痛。   他当然记得。   那是在他们的第一次视频中。   他第一次感受到喜欢的人和自己有这样切实的距离,心里的爸粉和事业粉的心本就在不断变质。   乔谅偏偏还在说这样的话。   搞得邵修友真的一阵恍惚。   温煦青年后背一阵阵的冷,喉结滚动,嗓音嘶哑和缓,“……记得,宝宝。你当时说是开玩笑。”   “玩笑。”   乔谅微挑了下眉毛,平淡地说。   “你真的这么想吗?”   邵修友的心脏猛地提起。   青年修长的指尖有白玉的颜色,转着墨水瓶又放下。玻璃搁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激得头皮都要炸开鸡皮疙瘩。   乔谅转身,后腰靠在桌棱上,看着他,说,“我就是在勾引你。”   风的声音变得扭曲,光区分的亮暗也开始杂糅。   邵修友手指攥紧,一阵热伴着嗡鸣往脸上往大脑冲。险些忘记要怎么呼吸。   可怕的……冲击力,还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狂喜。   乔谅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邵修友因此破防他也有办法应对。   邵修友和邵乐的关系特殊,坦白这一切是必要的。   不过……   他的目光镇定地落在邵修友的脸上。   好像也用不着。   “从发给你的那张醉酒照片起,就已经开始了。有很多人都可以成为我倾诉的对象,为什么我会唯独选择你,你没有怀疑过吗?”   乔谅说。   “后来,语音、视频、见面、那个因为‘你和我男朋友’很像而诞生的拥抱,都是我故意的。”   邵修友手指攥紧微微发抖,开口的声音有些艰涩:“宝宝……”   我何德何能……   祖宗八辈子积德。   才能换他被乔谅主动地费心费力地勾引一次。   脑子里嗡嗡作响。   邵修友只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   只是比较有钱。   只是能给乔谅提供一些他能力范围之内的帮助。   他说过,哪怕乔谅不勾引他,他该做的事情也一件都不会少。   因为他真的是乔谅的粉丝,真的见证他一路走来的不容易,真的希望乔谅越来越好…   尽管这么说着。   但是……   还是很爽。   爽得天灵感都通畅了。   爽得连白月光和邵乐都不值一提了。   这是算计吗?也许他应该感到震惊感到厌恶的。   但是实际上,他脑海中迸发的第一个思想是——   好幸运。   好幸运,他的财力和能力,能支撑他站在乔谅的面前。   能让乔谅看到很幸运,能被乔谅选择很幸运。   能被乔谅“勾引”也很幸运。   乔谅:“我说过,纸片人不会塌房,但我会。”   邵修友直勾勾地看着他,呼吸不畅地,看着他喜欢的人线条完美的下颌线,还有那双平静且满是阴霾的漂亮眼睛。   他已经完全忘了乔谅说的要和邵乐复合的话,完全笼罩在一片鲜花和光环之中。   他道:“宝宝……”   他的声音艰涩嘶哑。   乔谅:“你可以随时把我说的这些挂出去,被骂也是我应得的。”   真的会被骂吗。   邵修友有些恍惚,顿了顿,说,“没关系,宝宝,我不介意。”   根本没有办法去介意这个。   虽然邵修友的确也是个热度极高有不小成就的影视巨星。   但是面对乔谅,他的心态始终是粉丝。   他很难在乔谅面前也把自己看做一个明星,没有办法居高临下地注视乔谅,他看着乔谅的时候,总是在仰望。   而作为粉丝被偶像勾引。   这种感觉……   完全,难以形容。   乔谅的脚步声很轻地落在地毯上。   “你知道我对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他逐步靠近,阴影渐渐覆在邵修友的脸上。   邵修友抬起头看他。   看乔谅漂亮得要死的脸,看他毫无情绪的眼睛,感受他冰冷、又带着点平静纵容的态度。   邵修友的心脏狂跳,脑袋不太清醒。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把自己从乔谅刚刚说过的那些话的影响力中剔除出来。   都没有用。   他的肩膀被乔谅冰冷的手搭住,他的脸被乔谅冰冷的指腹磨蹭着抬起一点。   他在想……   乔谅又在勾引他了。   邵修友脑子里的筋一阵一阵地猛跳,他看着乔谅,下意识地用手抓按住他的手腕,就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指腹中的触感,像是某种瓷器一样冷腻。皮肉下的筋脉骨头都能被清晰地感触。   他重温了当初的幸福。   在这段时间空落落到恨不得去死的寂寥之后。   邵修友轻声说:“你对他只是利用对吗?”   乔谅:“嗯。”   “你不会真的喜欢他的,是不是?”   “当然。”   乔谅又靠近了一点。   爽净的香气向他靠近。   很少有人像乔谅这么糟糕,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但是邵修友还是不觉得乔谅有什么错。   宝宝就是最好的宝宝。   多吃一点又怎么了。   合理的,正常的,应该被原谅的。   他的呼吸急促带着热喘,落在乔谅的手心。嘴唇干涸声音干涩,一阵阵的痛快和一阵阵的酸涩同步涌起冲击。   他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不会成为宝宝的阻碍的。”   乔谅很轻地笑了声:“Rain。”   邵修友的视线抖了一下,看向乔谅。   “谢谢。”   乔谅声音静冷,像是从皮肤渗透进血管里,一股奇特而冷淡的酥麻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真的……好听。   好听到让人觉得恍惚。   尤其是,在他有意把声音放低,专注的视线蒙着一层雾一样的纱,掺杂一些真假难辨的温柔。   “没有你的话,我该怎么办。”   会无法抵抗地。   坠入半梦半醒的幻境。   乔谅…   他的宝宝。   又在勾引他了。   是不是。   乔谅刚吃过邵乐给的糖果,带一点青苹果酸甜的味道。   邵乐在对乔谅献殷勤的时候,一定想不到邵修友得到的这个与众不同的吻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   邵乐独自坐在沙发上。   等待,空落落的等待。   他的手挂在一旁的沙发垫子上,手捏着沙发靠垫的枕芯,唇线有些严肃地抿直。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只知道脑子里好空。   按理说,他应该有很多需要思考,需要纠结,需要在不甘和不安中发疯的思绪。   可事实上,他只是盯着那扇雕花的门,脑子里一片空白,到现在都还残留乔谅把邵修友叫走的时候,说话的一点余音。   “嘎吱——”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打开。   邵乐靠在沙发靠垫上,直勾勾地看两人前后走出来。   邵修友有些发热的心脏在看到邵乐的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比起邵乐,邵修友的那点幸运也不算什么了。   真是……   讨厌的运气。   邵修友温驯晦涩的目光注视着邵乐。   不堪的嫉妒是一回事。邵修友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既然乔谅想和邵乐复合,那邵修友就应该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或者很多事,不适合当着邵修友的面说、做。   邵修友目送乔谅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心脏隐约刺痛的酸麻感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光亮中,清隽青年温和看着乔谅,低声唤道,“宝宝。”   乔谅被他喊得抬起头,“嗯?”   邵修友被他这样注视,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情绪算什么呢。   重要的是乔谅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道:“我上楼一下,你等等我。”   等他上楼之后,他的弟弟和他的前男友,就有合理的理由独处了。 第100章 又想你了哥   邵修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客厅里只剩下空荡荡的风声。   邵乐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眼睛直勾勾看着邵修友走远,还有那扇半关不关的门,大脑中闪过了很多思绪。   为什么一向把乔谅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紧的邵修友,会让乔谅和他这个明显居心叵测的弟弟待在一起。   寂静蔓延着。   邵乐拿不准这是为什么,还是说他二哥这么好心,在给他创造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   怎么可能?   万圣节之后,邵乐和邵修友的关系崩盘得很厉害。   已经到了连大哥那种大忙人,都会因为显而易见的矛盾和僵持来过问的地步。   但是……   邵乐意识到这一次是绝好的机会。   他应该和乔谅说点什么才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攥了攥。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清冷的声线响。   “邵乐。”   音色淡冷。   邵乐眼皮猛然跳了下,看向乔谅。   青年靠在沙发上看着他,黑发散开,肤色白而冷,连皮肤上纤细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冷淡。   逼人的冷淡。   只是看一眼,都会有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窜起。   对视架起桥梁,某种情绪在涌动沟通着,邵乐喉结滚动了下,若无其事地开朗笑起来:“怎么了?嫂子。”   乔谅叠着颀长双腿,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对他招了招。   “坐过来。”   “……”   邵乐的笑意僵住,头皮都紧了紧。   听到风声,听到自己粗重呼吸,听到胸腔里心脏鼓噪地跳了几下。   他立刻起身顺着乔谅的话做,站起身才迟钝道:“嫂子,这样不好吧。”   乔谅像是似有似无地笑了声,“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走?”   邵乐呼吸都顿住一秒,脑子里好像轰然炸开了什么。   他原本不确定,但现在明白了。   因为乔谅说了类似希望和邵乐独处这种话,邵修友才会让步。   既然这样,在邵修友的默许之下,邵乐应该无限度顺从嫂子的话。   因为他作为嫂子的男友,是知情的、同意的。   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   以后发生什么,也可以被默许一样。   邵乐沉默起身,耳廓通红地坐到乔谅的身边。   乔谅闻到带着一股味道清爽的水汽,是沐浴香波的味道。   他以一种令人不安的视线静静打量邵乐。   视线是湿冷的。   像是冰块在脸上蜿蜒出的水迹,几乎带有实质性的刺痛和无法呼吸的错觉。   邵乐僵直沉默,深邃眉眼垂着,极力劝说自己冷静。   身体如同一架巨大的蒸汽机械,源源不断地发热,在被乔谅注视的时候,几乎能听到骨骼挪动发出的轻响。   他笑了两声:“怎么了吗?”   乔谅没有说话。   邵乐等待了一阵,搞不懂为什么乔谅让他坐过来又什么都不说。   他本想着乔谅沉默多久他就沉默多久,但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观察了下乔谅的脸色,道:“这是你和二哥对我的考验?”   乔谅依然没有说话。   邵乐摸不透乔谅的意思。   也是,一般人怎么可能想到自己“嫂子”留他独处是勾引他的意思。   何况这还是乔谅。   他小心道:“上次万圣节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我平时其实不是这种人。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也很理智。嫂子你放心,我只是回来看看,不会做你们之间的阻碍。”   乔谅微微挑眉,嘴角似有似无勾扯了一点哂笑的弧度,但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是一种酷刑。   邵乐道:“我已经对嫂子没有非分之想了。”   “真的。”   “一点都没有——”   乔谅打断他:“邵乐。”   他的声音好听到叫人起鸡皮疙瘩,尤其是放轻的时候。   邵乐话音戛然而止,头皮都炸了一下,嗡嗡的鸣叫挤进大脑,看向乔谅。   “我们复合吧。”   一瞬间,呼啸的风卷起沙尘兜头盖脸地蒙过来。   邵乐以为是幻听,险些忘了该怎么说话。   他猛站起身直直看向乔谅,瞬间抛弃了自己刚说过的话,在理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捉住他的手:“真、真的吗,嫂子。”   他的手心里攥着乔谅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   质感很好的玉器,又带一点人类的粗糙。   他忍不住攥得更紧了些,语无伦次地说:“我就知道嫂子也放不下我——”   等等。   邵乐顿了顿。   嫂子……?   乔谅现在还是他嫂子啊!   年少的男生猛地激灵了一下,浓眉蹙起,眉骨动了动,脖颈的筋也在跳。   他小心翼翼道:“我们复合之后,嫂子会为了我和我哥分手吗?”   乔谅挑眉道:“不会。”   邵乐像被倏然泼了一桶冷水,冷静得很快,“我是小的??”   他就算再怎么没有廉耻,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邵乐和沉阳薄言那种没脸没皮的东西不一样。   他插足哥嫂感情是一回事,是他完全自主自愿的行为,被当小三打也是活该。   虽然根本没亲到——说到底,邵乐觉得自己的行为只能被解读为干扰。   也许是一种恶意竞争,但远远达不到做小三这么过分的地步。   但是乔谅亲口承认他的身份、得到了乔谅的首肯,就是截然不同的情况了。   而且。   做第三者也就算了。   他还是小的,上不得台面的那个。   最重要的是,做小三是为了让他们分手、自己做正宫,而不是为了加入这个家庭啊!   邵乐感觉心脏在一片浆糊中跳动,带动一阵黏连的情绪。   他张了下唇,声音是竭力保持平静都掩不住的艰涩,道:“乔谅,这是错的。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同时和两个人在一起的。”   乔谅早就和邵修友分手了。   但是,他对观察阳光健全人的阴暗面有着额外的兴趣。   青年撑着脸骨。那张好看得叫人意乱神迷的脸上,只挂着很淡的情绪。   好像真的不懂似的,在问:“为什么不可以?”   邵乐认真道:“这是不符合道德的。”   乔谅点头:“好像是吧。”   邵乐松了口气,“那我们、——”   “可是。”   乔谅侧歪着头靠在手上,漂亮上挑的凤眼凛冽寡淡,慢悠悠且轻描淡写地睨着他。   “我就是喜欢两个,怎么办。”   邵乐:“……”   不是、等等。   整个脑袋都有点那个了。   他陷入巨大的轰击中,理智都所剩无几。   邵乐能年纪轻轻接管公司,当然不是一个完全的蠢货。   只是很多时候,对乔谅的界限会习惯性地放宽又放宽。   但这种事情——   还是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和接受范围。   理智和情感疯狂打架。   理智说:“邵乐你清醒点,三人行自古以来就是错误的!那是你哥哥的恋人,而你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你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你明明知道这是错的,不可以继续错下去了!到此为止,拒绝他,快点!”   理智的小人把邵乐的脸抬起掰向乔谅。   但理智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邵乐光是看到乔谅那张脸,都有点呼吸不过来。   恰到好处的光,恰到好处的温度。   还有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咫尺距离触手可及的乔谅。   好看得让邵乐眼眶都在发热。   情感说:“可是,,可是嫂子都主动找我复合了。”   理智尖叫说:“你都叫他嫂子了。”   情感说:“没错……嫂子……完美的嫂子。嫂子是两个字,邵乐也是两个字,我和嫂子之间天生就有联系。”   理智无语了。   它强掰着邵乐的嘴逼迫他开口:“这是不对的……”   乔谅眉梢轻微挑动了下。   邵乐的确是一个人格健全的人。   如果是沉阳、薄言,江柏川,这种货色,在乔谅提出这个的一瞬间,就已经毫不费力地同意了。   什么兄弟朋友。   根本不在他们的的考虑范围之内。   乔谅只是看着他,似有似无地轻笑了声。   冷风吹啊吹。   乔谅的头发也在风里散落又吹起,在阴影中露出挺拔的眉弓鼻骨,深邃又静谧的双眼。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   乔谅说。   “可是,邵乐。”   他语气淡淡地喊邵乐的名字。   邵乐喉结攒动,立刻感觉浑身都在腾腾升温。   理智又开始摇摇欲坠,生出裂隙。   大脑宕机,理智负隅顽抗地尖叫,“不要不要,守住,守住防线!”   守住守住。   邵乐恍惚而坚定地想,一定要守住。   没错,他和沉阳那些人不一样,绝不同流合污。   可是——   乔谅目光如同沁凉的温度浸润在他的皮肤上,魔鬼的魂灵冲撞进他的血液和百骸。   邵乐指腹滚烫痉挛了下。   他应该走的,应该去告诉二哥。   又或者他应该看清乔谅的真面目,是怎样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可事实上,他像是被施了定身的魔咒,直戳在原地。   耳孔发热、轰隆隆直响,恍惚地看着乔谅开口。   头发不足以盖住眉眼时,他五官的锋利和飒爽完全显露出来。一张脸覆在阴影下,有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硬朗和青涩。   “情感是不受控制的,就算知道是错误的……”乔谅说。   邵乐某种野兽似的直觉在不断鼓动催促。   打断他,打断他。   不可以让乔谅再说下去了。   会有非常可怕的后果……   他咬牙道:“嫂子,你别——”   “宝宝。”   乔谅抬着点睫毛看他。   咚,咚。   心脏在尖啸着撞击墙面,发出闷沉的回响。   邵乐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被宣判死刑的犯人,徒劳地听着乔谅说下去。   “可我还是很想你。”   …   二楼半开的门里。   邵修友靠在门边,抱着手臂。   阴影下,目光如一盏清茶,平静地直视前方。 第101章 又碍事了哥   一直到乔谅被邵修友带着准备离开,邵乐都没有反应过来。   天气阴沉,大门敞开,外面的冷风阵阵吹进室内。他坐在沙发上,沉浸在乔谅的目光引来的深黑海洋里。   ——完了。   他的理智发出崩溃哀嚎。   他变成第三者了。   邵乐被凛冽的风吹进骨头里,感到怪异地从缝隙中萌芽的情绪。   大概带一点滞涩的荒谬感,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恍惚,与罪恶的欣喜。   让他头皮发麻,太阳穴鼓胀着跳动。   躁动的热从脖颈爬上脸颊,连头发都快竖起。   邵乐想,这是错的,不应该的。   他还留有理智。   他只是舍不得乔谅,他只是想和乔谅在一起,他只是觉得他和乔谅之间缘分未尽。   就在一起一天,就一天。   或者两天……   或者三天。   就三天,仅仅只是三天。邵乐的手攥紧,三天之后,他们就分手,他会和乔谅说清楚的。   金发少年眉骨挺拔烙着影子,他岔开腿坐在沙发上把玩戒指。默不作声,心跳剧烈,静静看着二哥揽着乔谅的肩膀往外走。   他在观察邵修友的表情。   似乎对方温驯和煦的样子,和寻常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路过邵乐的时候,邵修友转头看了他一眼。   对视引导起空气中无声的电流。   邵乐头皮一紧。   某种情绪腾腾升起,然后寂然湮灭。   邵修友继续往前走,离开。邵乐听到他温和的嗓音,“我给小丑买了些玩具,待会一起带回去吧。”   乔谅:“好。”   “……”   邵乐恍惚地想。   也不算小三。   因为是邵修友默许的。   刚刚对视的那个眼神可以暴露很多东西。以邵乐对邵修友的了解,他猜得到,邵修友恐怕一直在听。   在阴影中,在角落里。   因为乔谅的一句话,他短暂腾出乔谅身边的位置,保持温驯忠诚的缄默。   乔谅对邵乐说的所有话,都巨细无遗地灌入邵修友的耳中。   包括乔谅说要和邵乐复合、叫邵乐宝宝,说就算不应该也还是很想他——的时候。   都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顺着风传到邵修友的耳边。   乔谅的正牌男友,一直都在听乔谅在对自己的弟弟说这些话。   却自始至终没有出来过、没有打断、没有否定他们的关系。   也没有像上次万圣节那样,对邵乐大发脾气。   不仅能容忍乔谅和白月光继续发展,还真的能容忍自己的弟弟插足他们的感情。   真是大度得过分。   邵乐对乔谅做过很过分的事情,还挑拨他和二哥之间的感情。   但是偏偏很奇怪地…在邵修友主动退让的时候,又找回理智,正经地想着,邵修友的大度不是他触碰界限的理由。   …就三天。   邵乐恍惚地看着乔谅的背影,手攥紧,冰冷的金属戒指硌着手心。那是乔谅分手的时候送他的戒指。   无意识地,他粗糙的指腹轻蹭着戒指的边缘线。   三天之后嫂子还是嫂子。   他想。   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既然邵修友都可以为了乔谅装作不知道。   那么就,当作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邵乐心脏乱蹦了两下,呼吸都像是倒灌了一口火辣辣的热气。   对不起,二哥。   但是……就三天。   从你拥有乔谅的那么多时间里,只需要给我三天。   理智又在吵吵嚷嚷地叫喊:“这是诡辩!”   “你只是想以此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坏蛋,并不是不知廉耻、枉顾纲常的人!”   但这次情感占据上风,一脚把已经崩裂到摇摇欲坠的理智踹到一边。   邵乐蓦地开口,“嫂子。”   风声吹动窗外的树叶,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乔谅脚步停下,回望过来。   邵乐说:“可以……抱一下再走吗。”   邵修友的手正按着乔谅的肩膀,视线猛地沉晦了下。   但紧跟着,他慢慢地松开手,视线平静地转向乔谅,让他独自做出决定。   乔谅的手插在口袋里,在明亮光线中看他一眼。清高垂眼,似笑非笑地,摇了下头。   “下次吧。”   *   乔谅回了自己家,没回季家的宅院。   他已经和季疏礼报备过今晚不回去,那么去哪里都可以。   邵修友一路送他回去,从邵家一路送到乔谅家的电梯里。   很安静,只有电梯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响声,还有空气中的冷冷霉味占据着人的感官。   快到家了。   乔谅靠在电梯壁上,轻道,“你听到了。”   邵修友抿唇。   “嗯。”他轻笑了声,“宝宝,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乔谅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你应该能意识到,这是一种欺骗。”   “是吗?”邵修友看向他,低声说,“其实我不觉得。”   乔谅挑眉。   邵修友:“邵乐应该感恩戴德。能帮得上你的人有很多,可你只选择了他。”   他又说:“何况,既然宝宝已经和我分手,那么去寻找下一段感情也没什么不可以。”   乔谅淡淡道:“但我没和他说我分手的事情,在他眼里,我们还在一起。”   “何况,邵乐还是你的弟弟。我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玩弄了吧。”   寡淡平静的声线,清冷爽净。   哪怕带着显而易见的淡淡恶意和轻哂开口,也只让人觉得耳廓发痒,一路酸麻敲进了胸腔里。   邵修友喉结滚动了下。   乔谅却一无所觉。   “叮——”   电梯门打开,他往前走,话音淡淡,“你不觉得,你应该站在弟弟的立场批判我一下吗?”   走廊的亮光,和远处从窗户透进来的浓黑夜色,都愈发衬出他侧脸的清隽感。   长着不染世俗的一张脸,却在说。   “你也能意识到,我贪婪、俗气又可恶。”   “今天之后,邵乐每天都要受折磨,沉浸在自己变成第三者的失德感里。”   他平铺直叙道。   “我要和他复合,却不让他好过。”   “我和你分手,却还保留着对你的态度。”   脚步声错落响动着。   乔谅说:“我是一个非常坏的人。”   邵修友沉默了下,“很坏吗?”   邵修友还真没经历过乔谅的坏。   他在乔谅这里得到的待遇一向是宽容的优待。   但是稍微想想,乔谅真坏起来的样子,也不会觉得有多糟糕。   哪怕像网上部分人说的那样,高高在上长久的折磨和审视,以及嫌贫爱富、轻佻轻蔑的不屑视线,觉得所有人都是废物不配碰他一点。   都只会让人觉得火辣辣的。   也许会有一点被蔑视的恨意缓慢燃烧,但因为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也太冷酷,就只会让人觉得心口火辣辣的。   得到他的特殊对待,无论是好是坏都是嘉奖是荣幸。   乔谅显然不能理解。   他道:“能问一下吗,你当时在想什么?”   邵修友站在灯光下,手插在口袋里蜷紧,柔软的浅色目光静静落在乔谅的侧脸。   “想了很多。但都忘了,现在还能回忆起来的就是……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叫过我宝宝。”   乔谅有些诧异地挑眉,“……这样的称呼,叫年纪小些的人会更合适吧?”   邵修友的确比乔谅大几岁。   他叹道:“是啊。”   乔谅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检验指纹。   “嘀嘀——”   门打开。   室内的灯光亮起来,映衬在乔谅的侧脸。   乔谅:“如果你想听的话。”   邵修友一顿,看向他。   乔谅:“宝宝。”   邵修友头皮都紧了紧,喉结艰涩滑动一下,抬起头。   在发丝间隙下,在惨白的光线中,浑身的血液都被泵压到心脏。   乔谅靠在门边,对他笑了下。   懒散倦淡,面容冷冷的。   嘴角只有一点细微的弧度而已,依然会叫人移不开眼。   “再见。”   乔谅微微挑眉。   “又或者你要进来。”   “我也不会拒绝。”   “……”   自从知道乔谅和他在一起是蓄意勾引之后,邵修友看着乔谅,总觉得他时时都在勾引。   ……   未来online的游戏宣发进入了最后阶段。   未来online官方v:【截止昨晚23点,《未来online》后台预约总人数已经突破8000w!感谢大家长时间以来的等待和支持,我们将在后天11.23日进入公测。   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游戏宣传PV,点击下方链接进入视频→《废墟》链接,可观看完整动画。   歌曲《废墟》由原创音乐歌手@乔谅演唱,感谢老板@想当乔谅的狗全力支持!完整版已正式上架全平台。】   【?不是,笑得我受不了,前一个艾特小乔哥,下一个就艾特小乔哥的狗是吧】   【又有人爽到了我不说是谁,运营你直说吧是不是故意的。。】   胡乱调侃之后,才慢慢出现有人看完PV之后发布的评论。   乔谅挑挑拣拣地看。   【啊啊啊啊啊!好听!都去听!我在宿舍狂奔!暴走!阴暗爬行!无人在意的角落,我已经把PV反复听了十多遍了】   【画面也好顶,特别是最后一幕,配合bgm进入大高潮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靠原本之前我还说这种风格和乔谅不一定合得来,,对不起我错了】   【一直听说希尔斯的配音定不下来,一二三测每次都换一次cv,但是这次PV歌手的声音就很合适啊(非粉,混游戏圈的,主页可见】   【点了,和画面的匹配度也很高!代入感直接拉满】   【不知道希尔斯现在的配音是谁。。五国配音总该有一个满意的吧?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乔谅的声音真的好合适…比之前的cv都更合适!结尾的一句话念白完全听得我一激灵,完全就是希尔斯本人】   【真的,玩过内测的人都懂,这个PV声线的含金量有多高…】   反响还不错。   乔谅浏览了一下评论就把手机放到一边,   在PV爆火热度暴涨的同时,数字专辑的《废墟》在平台的播放量和评论暴增也在乔谅的预期之中。   除了乐队内部的宣传之外,邵修友也在第一时间登录影帝账号和Rain的大粉号,同步帮乔谅的专辑宣传:【宝宝和游戏的合作宣传单曲,请大家多多支持~[心]→[链接:《废墟》单曲]】   【服了,平时百八十年不见你冒泡,有乔谅的消息你还是跑得这么勤快】   沉阳:【[链接:《废墟》单曲]】   【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是做小三被打了吗】   【当了有钱人私生子是不一样了,连你都变深沉高冷不犯贱了。】   乔谅这才想起还有沉阳这个人。   他点进沉阳的微博里,看到这人在帮他宣传单曲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再发过新微博了。   上一次出面,还是对监控录像中暴打薄言的回应。   他对沉阳的现状不感兴趣,简单跳过。   正准备往下刷,就听到门被咚咚敲了两声。   乔谅撑着脸,有些困倦道,“请进。”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穿着件烟灰色羊绒大衣的季疏礼走进来,“还在工作?”   他顺手把手里提着的饭盒放在了乔谅的桌面,靠近按着乔谅的肩膀,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别太辛苦。”   “父亲。”乔谅额头微微一热,嗅到他身上木质香调的温暖气味,“……谢谢。”   真是怪异的温情。   季疏礼自然而然地把乔谅放开。   那天从邵家离开之后,乔谅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才回到季家。   季疏礼坐在客厅修剪花枝,看到他回来,目光第一时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认真扫视。   乔谅发出疑问的时候,他才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温和稳重勾着嘴角轻声道:“我只是想确认你会不会被欺负。”   乔谅本来没有当回事。   但很快他就发现,在这次夜不归宿之后,季疏礼在更迫切和谨慎地表达对他的亲近。   如果他的问题对季疏礼坦白,季疏礼一定会感到困惑。   很亲近吗?   没有吧?   和孩子亲近一些,不是人之常情吗。   乔谅不会知道。   在他和季疏礼报备后彻夜未归的晚上,季疏礼辗转反侧难眠。   他极力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维持平静,在淅沥沥的雨声和冷意爬进耳朵里的时候,浑身都好像有火焰在灼烧。   是愤怒吗?   是愤怒吧。   他的确对他的孩子有一些占有欲。   但是,是正常范畴,所以也不必担心。   唯一的难题在于,他不知道用什么能够平息。   他书写、阅读,运动,试着转移注意力,但无济于事。   他想要他的孩子给他一个微微透冷的拥抱,那会足够让他冷静下来。   或者长久注视他的眼神。对视的双眼,让他感到安心和平静温暖的情感回馈。   又或者几句话。坏但坦诚的言语。   可是都没有。   他站起身,像是被古堡困住的幽灵。   直到他看到了……   上次借乔谅穿过的那件外套。   还残留着一点微弱到快要消散的,乔谅的味道。   在那样阴暗的雨天。   当他拥抱那件衣服的时候,就好像,带着一种空虚的欲望,在拥抱他的孩子。   饮鸩止渴般,得到一点烟雾般缥缈的满足。   孩子。   这两个字念出来,就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密。   他和乔谅很亲密吗?   没有吧。   只是一个额头吻,只是来工作室给乔谅送饭,就能算亲密吗?   那乔谅和他男朋友之间的亲密又算什么。   乔谅的办公室里光线很好。窗明几净,几盏绿植摆放在窗摇曳。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茶几边,黑发有些乱,吃着季疏礼带来的午饭。   季疏礼镜片下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心脏一片海潮般的柔软。   他和乔谅,应该是比乔谅和男友更亲密的关系。   ——家人,这才是永远不可能分割的关系。   乔谅可以找很多个男朋友,但他现在,只会有一个父亲。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我已经找人做好了设计图纸,今天下午要去看看吗?我们的新家。”   “今天下午?”   乔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今天下午恐怕不行。我男朋友要来。”   季疏礼的笑容淡了下去,儒雅沉稳的脸孔上浮现些克制的不愉。   他轻道,“是吗?”   真的……好碍事。 第102章 又做梦了哥   季疏礼不太喜欢乔谅的男朋友。   他让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变少,让乔谅必须抽出宝贵时间去维系这段不必要的恋爱关系。   当然,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是可以应对和接纳这样的情绪的。   让季疏礼难得感到烦闷的是——   “……”   他垂头。   温厚锐利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乔谅的后颈。   在乔谅高领毛衣的后沿。   一点红痕清晰地暴露出来,刺眼地扎穿季疏礼的眼球。   他默不作声,粗糙温暖的指腹轻抚乔谅的后颈。   乔谅一顿,抬头:“怎么了?”   肩膀宽阔,体型修长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背后。   深邃的视线被镜片的反光阻隔,乔谅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感觉到他宽厚的手掌正力度极轻地,在他的后颈摩挲着。   乔谅:“父亲?”   “啊。”   季疏礼轻叹,感到惆怅和难受。   他放下手,手指紧蜷起来,温和的微笑重新勾起。   “没什么。”   他的手重新插回大衣口袋,视线古井无波地直视前方,低喃。   “只是觉得你的男友是不是太过年轻,所以缺乏自控能力。”   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季疏礼几乎能够想象到,对方留下痕迹的时候有多么意乱情迷、不知廉耻。   嘴唇贴在乔谅的皮肤,兴奋的呼吸和心跳萦绕着。   在肾上腺素飙升中,像野兽狼犬一样,咬着一点皮肉轻吮。   而他的孩子只会微微蹙着眉毛安静地忍受。   容忍对方在自己的身体上……   留下这种,肮脏的污点。   季疏礼如坠深渊。   这种痕迹,完全是在玷污他的孩子。   男性儒雅深邃的眉眼被阴霾笼罩,他蹙着眉陈述:“也许找一个年长些,稳重些的男朋友,会让我稍稍放心一些。”   不,这还不够。   “最好温柔,善解人意,有不错的家世。”   乔谅顿了下,支着侧脸抬头看他。   “尊重你,理解你。并且有稳定的工作,体面的地位……”   他话音一顿。   季疏礼和乔谅对视着,放在口袋里的手痉挛着收紧,笑了声,以平和的声音低声询问:“怎么了?”   光透过玻璃侧照进室内,被切割出棱角分明的色块,落在餐桌和乔谅的手背上。   男生清瘦的筋骨被阴影雕得有力。纹身线条流畅诡谲。   这只修长的手在桌面敲了两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   “年长、稳重,温柔,善解人意……”   乔谅的口吻淡淡的。   “好具体的形容。”   “父亲说的时候,心里在想谁?”   “呼——”   风吹开一楼杂物间的门。   门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几乎像是一道惊雷落下。   季疏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了下,低沉醇厚的声音像带着无奈,“…没有在想谁。”   “我只是觉得,具备这些品质,才应该是见到你的门槛。”   *   邵乐来到工作室的时候,邵修友才刚刚离开。   他们还碰了个面。   邵修友脚步停顿,目光从自己的亲弟弟身上淡而轻地划过。   邵乐被他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得不停下,站在那里和邵修友打招呼,“哥,你也来看嫂子?”   光落在他的身上,意气风发的眉眼,短短的金发勾着亮光,十分明朗。   “……”邵修友看着他,轻笑,“嗯,你也是?”   邵乐:“……嗯。”   平和但怪异的氛围。   邵乐在心里评价。   心虚的视线飘忽,抓着书包的手紧了紧。   有什么事情,无论是邵修友还是邵乐,都心知肚明。   但他们都没有明说。   邵乐不敢去想邵修友来找乔谅做什么,也不敢去想他们做过什么,不知道邵修友也抱着和他同样的心情。   他只是把帽檐压低,脚步匆匆地就想离开。   邵修友在后面喊道:“等下。”   邵乐脚步一顿,回过头,弯着眼睛笑了声:“怎么了?”   邵修友穿着一套羊绒呢子大衣,衬得他气质沉稳和煦。   他道,“宝宝不在办公室,在隔音训练房。”   ……更奇怪了。   邵乐想。   知道自己居心不轨的弟弟去找乔谅,也知道弟弟和男朋友在一起,邵修友居然还要给他指路。   他们三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邵修友就这样默许了邵乐的存在?   他们兄弟两个,就这样……同时和一个人在一起了?   邵乐心脏猛烈地跳动两下,复杂道:“好的……谢谢。”   邵修友看着邵乐匆匆地转头去找乔谅,平静地在原地站了两秒。   手指蜷紧到连骨头都在泛酸,才深吸了口气,折身离开。   隔音室的房门很厚,上面垫了很厚的一层隔音棉,连推开房门的时候都没有刺耳的声响。   邵乐进门就看到乔谅。   他戴着副眼镜靠在椅子上,颀长双腿交叠,姿态懒散。一只活页本子被膝盖顶起,花里胡哨地转着笔,时不时在上面写两笔。   察觉到邵乐进来,乔谅轻描淡写地瞥过来。   明明邵修友刚走,他却好像根本不担心邵修友和邵乐撞上。   邵乐凑过去,心脏中的某种尖酸痉挛渐渐平息。   他靠近乔谅腿边,轮廓分明的侧脸蹭着他的大腿,闻到清爽干净的香味。金色短发的少年有些怔怔地拿挺拔的鼻梁拱了下,额头也轻顶着乔谅的手背。   闷闷地喊他。   “嫂子……”   乔谅靠着座椅睨着他,拿膝盖骨顶了下男生的脸部。   邵乐被顶得抬起头。   乔谅居高临下,微微挑眉,手在他脑袋上随意摸了两下,安抚性地开口,“去那边坐着等我。”   邵乐老实回答:“噢。好。”   他顺着乔谅指的方向过去,然后安分地坐在沙发上浏览微博。   乔谅这几个月以来热度就没停下来过。   而现在又有再次暴涨的趋势。   在前一日的宣传热度之下,《未来online》的正式开服大获成功。   希尔斯铺天盖地的热度,直接让这个游戏的热度再度上涨一截。   铺天盖地的剪辑营销和玩家实时评论刷新中。   【第一幕的剧情过得我好爽,结果把剧情顺畅过完,热血沸腾点开希尔斯的卡面,却发现是不可抽取的人物!!不是哥你纯反派吗?】   【求问现在不可抽取之后几个版本是否可能更改!!】   【没可能的就是和玩家的绝对敌方阵营,但是希尔斯啊啊覆面系美强惨大帅哥我超级爱】   【我靠等等,有没有人记得昨天官号运营发布宣传PV的时候。。大家都说乔谅的演唱音色很适合配希尔斯的来着】   【我刚想说!!作为二测玩家这次的希尔斯简直就是完美中的完美,主人中的主人!!说一句话我的心都抖三抖】   【+1,感觉CV音色很像乔谅,圆梦了!感觉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不是说别人配得不好的意思】   【音色占优情感到位完全没有缺点。。我宣布本次配音和希尔斯真的相辅相成,宸川你算是找到宝了】   【等下??我刚点开详情看了一眼。不是像啊,配音就是乔谅?!】   【!!】   【那怪不得!!】   【乔谅到底有什么不会做,,配音也不简单啊】   【天呢[爱心]那我再重申一遍,,完美中的完美,主人中的主人!】   #乔谅希尔斯#   热度节节攀升中,想当乔谅的狗232趁热冒泡。   【和乔先生在宣传曲合作结束之后重新建立了新的合作!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配音,感谢@乔谅】   【不是哥,你顶着这个id@乔谅然后说这种官话我真的。。】   【感觉你会爽到】   【你是不是有什么赛博暴露癖啊哥。。?(纯恶意哈)】   【行呗,大家都是你play的一环】   【小乔哥!爽!啊啊!!】   【@想当乔谅的狗232,不太放心你们资本家。给的钱多吗】   想当乔谅的狗232回复:【放心,我和小乔是大学同学,这方面不会亏待他的。】   【?】   【。。。】   【脑了一个暗恋不成真然后强行建立工作关系的俗套故事】   【算了,知道小乔哥赚到钱了比什么都好】   【+1,看到大家都在夸看得我真的好爽,,宝就该全面开花】   “在看什么?”   乔谅刚结束手头的工作,走到他身边。   邵乐一顿。   训练室没有窗户,室内的灯光是暖色系,像是夕阳的光泽落在乔谅侧脸。   黑发黑眸的青年眼神漠然地看着他,泪痣略显阴冷的昳丽。   哪怕是冷漠的。   可他的视线的确是切实地、认真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邵乐被看得心里暖暖热热的,握着手机的滚烫指腹都颤了下,道:“今天游戏开服,我在看网上都在讨论。”   乔谅知道,今天开服之后他加上的小群里面全是疯狂兴奋的言论。   【完全意料之中的舆论!】   【但还是很爽】   【芜湖!!】   对乔谅来说,一件事情他要么不做,要么必须做到最好。   别人赢不了他、也不被受众承认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优秀。   只有一个原因。   乔谅淡漠又傲然地想,是因为他本就与众不同。   宸川的游戏热度上升是乔谅乐于看到的事情——毕竟,那天江柏川那个蠢货,喝醉酒后稀里糊涂允诺了他一个点的占股。   听起来少,但是也要看宸川是怎样一个大型企业。   在国内游戏行业,是绝对的龙头,一个点的股份,自然不存在什么决策权,但分红却相当可观。   他坐到邵乐身边,“我看看。”   突如其来的风扑过来,邵乐被吹得心底一紧。   转头,就看到乔谅凑过来的脸。   优越的鼻骨,深邃的眼窝。   还有耷拉下来的睫毛,乌泠泠的眼睛。   叫人呼吸都控制不住地停滞,过近的距离让邵乐头皮都忍不住炸开。   乔谅并不关心他的反应,单手握着邵乐的手腕把他的手机拉近,靠过来,认真看评论。   网上舆论很有优势,还有江柏川在乐此不疲地回复网友消息,追忆两人的过去。   想当乔谅的狗232:【我和乔谅当时是最要好的朋友,都是一个被窝睡觉的好兄弟。】   【?你管这叫好兄弟】   【行呗,一个被窝睡是好兄弟,互相亲亲摸摸的也是好兄弟,内什么了也是好兄弟。我们好兄弟是这样的哈。】   【这个先别管了,哥们儿你先问问你好兄弟版本线上交流直播来不来。。】   【+1,希尔斯的声音好好听啊,我直接宝宝妈妈daddy老婆老公一顿乱叫。。完全没有代餐,甚至乔谅本人的声音也和希尔斯不太一样!!】   【被一个纸片人迷得神魂颠倒了属于是】   【@想当乔谅的狗232,听不到希尔斯讲话我就会死,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会在你面前逝去。。】   想当乔谅的狗232:【好吧我问问…】   【芜湖!】   【好耶!】   【允许你当乔谅的狗了。】   乔谅刚看到这里,手机果然一阵嗡声振动。   他从桌面拿过手机,就察觉到邵乐握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人的体温滚烫火热,像是体内藏了一颗运转的机电核心,在嗡鸣,在发热。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的心脏处经由血管,再传导到乔谅的皮肤。   乔谅抬起头。   这张脸不论看多少次都是可怕的惊艳。   顶级的骨相,顶级的皮相。   一双眼微微上挑,形状略显凌厉。正毫无情绪地审视他,观察他,然后作出别无深意的客观阐述。   “你好像很想亲我。”   语调都没有起伏。   邵乐却感觉后脑勺一股脑涌上酸麻的劲儿。他琥珀色的眼睛弯起,直勾勾地看着乔谅。   “很明显吗?”   他轻声问。   乔谅:“可以。”   邵乐心脏“咚咚”跳得厉害,快从胸腔跳出去。   他恍惚地和乔谅对视,靠近。   乔谅又道:“但是。”   邵乐立刻像是令行禁止的大狗一般停了下来,顿在只差一点微弱距离的位置。   呼吸交织中,他喉结滚动着。   “邵乐,”乔谅观察近在咫尺的少年,“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复合,是承担了风险的。”   步入冬季之后,室内开启中央空调。   恒温条件下,乔谅的温度比起平时还要稍微暖和一点。   略有一点温冷的手指摸着邵乐的脑袋。   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在侧边有些短短的碎茬子。   邵乐被摸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乔谅只是静静地看他,靠得很近,“你总该给我一些承诺的……是不是?”   都懒得装清高,玩什么三辞三让的把戏了。   反正邵乐哪一套都吃。   *   季疏礼今天本来有会议要开,但因为临时取消,他反而比平时早半个小时抵达工作室。   “乔谅呢?”   他问双子。   应湛说:“好像在训练室。”   季疏礼点头,转身朝隔音训练室走,抵达的时候,抬手敲了下门。   隔音效果太好,室内传不出回音,季疏礼便径直推开了门。   室内光线呈现古典风格,各类乐器摆放整齐,让人想起礼堂的音乐会。   他却在这里看到乔谅坐在沙发上,和他男友的弟弟接吻。   对方的手都摸到了乔谅的衣服里面。   掀开一点布料,露出一点紧致的腰线。   季疏礼呼吸一重,再次感觉被刺痛。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蓦地紧了紧,连微笑也保持不下去,他冷声道:“邵乐。”   随后迅速反推着把门关上,隔绝一切尚未发生的风险。   随后,在心里把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捋顺。   ——乔谅的男朋友是邵修友,但是乔谅在和邵乐接吻。   季疏礼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在想。   昨天他看到的痕迹,到底是属于邵修友还是邵乐?   他的孩子,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再抬起头的时候,乔谅和邵乐已经分开。   乔谅道:“父亲。”   邵乐也安安分分地道:“教授。”   他们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季疏礼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是愤怒。   他在愤怒中平静地想,在十秒钟之前,他们都尚且不是这样的姿态。   现在克制守礼地维持距离,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十秒钟之前的亲密。   欲盖弥彰。   掩耳盗铃。   季疏礼呼吸的频率都被遏止,毫无征兆地生出一种久违的攻击欲。   视网膜中刚刚的一幕仿佛仍然没有消散。   其实看到的并不多。   乔谅大半张脸都被邵乐挡住,只能看到他一点利落优越的下颌线。   乔谅连眼睛都没有闭,只淡淡地斜觑了一点目光。   在季疏礼推门的时候,这目光就直勾勾地抬起,和他完成了一个平淡的对视。   季疏礼被刺得用力闭了下眼,再重新睁开。   他的孩子有什么错?   很明显,他绝非自愿,也并不投入,仅仅只是没有拒绝罢了。   错的人是邵乐。   明知道乔谅有男友,却还要上头勾引。   明知道乔谅的男友是自己的哥哥,却还这样不知廉耻。   他的目光转向邵乐。   邵乐在发呆。外貌帅气的金发少年恍惚摸着自己的嘴唇,一副惦记回忆爽到魂都飞了的模样。   嘴唇上酥麻热意还在一阵阵传达大脑。   他忍不住一直抿唇,时不时喉结窜动一下。   季疏礼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他面色微冷着,对邵乐道,“你先出去吧,好吗?我和乔谅有些事情想要单独聊聊。”   邵乐看着乔谅。   乔谅点了头,对邵乐道:“先出去。”   邵乐嘴角勾扯起来,“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季疏礼的嘴角轻微地往下压了压,心情略有些无法言喻的烦躁,“……”   荒唐至极。   乔谅摇头:“不用等。”   邵乐又一顿,看了一眼季疏礼。   白月光果然是白月光。   有白月光在,乔谅的目光根本落不到别人的身上。   他眉宇深邃沉晦,琥珀色的眼睛闪烁了下,心里酸涩地咕噜噜冒泡,却还是笑眯眯地回应,“好吧,那我下次再来找你。”   怎么会有人说乔谅三心二意不专情呢。   他明明喜欢白月光到可以为他找两个替身。   他站起身,在思考。   虽然他一开始,说和嫂子交往三天就分手。   可是,实际上他们相处得时间少得可怜……   三天这个时间,并不能作为评判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的准则。   而应该是72个小时才对。   他想着,推开门都还在恍惚盘算,昨天下午来找乔谅,一起待了两个小时,今天只待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只待了四十五分钟。   现在七十二个小时的时限里,他只花了两小时零四十五分钟。   ……   作为一个有着成熟的世界观和道德标准的人,在过去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季疏礼曾经为很多人调节过烦恼。   这个范围之大,囊括原生家庭、兄弟矛盾。   其中他也曾面对过一些问题,譬如——   “季老师,我爱上我男友的妹妹了怎么办?”   “希望男朋友能接受我喜欢他的男朋友。”   “同时爱上两个人难道是我的问题吗?可他们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啊。”   这之类的。   有时候季疏礼都会感到无奈。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需要亲自为他的孩子解答。   季疏礼张开嘴,却没有办法用公式化的语言去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应该如何教导他的孩子?   告诉他因为选择这样的人而冒出风险是不值得的。   也应该告诉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要更谨慎地对待周围的环境。   他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光线明亮,乔谅摆放在腿边的手稿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字迹。   他黑发黑眸,眼皮倦倦地垂着,皮肤白净到能看清他皮肤下的黛青血管,并不吭声。   季疏礼的镜片有些反光。   他的视线在反光的遮挡下,晦涩平静地注视乔谅的嘴唇。   他声音低低,道:“错在明知道隔墙有耳,你却没有把门关好。”   乔谅抬头:“……”   他有些意外,季疏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季疏礼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身上木质香调也在空气中沉稳地扩散。   “老师,其实你大概误会了。”乔谅坦诚道,“我已经和邵修友分手了。”   季疏礼:“所以邵乐……”   乔谅:“对,和他复合了。”   季疏礼的表情莫名冷了些许。   他注视乔谅脸上的光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说出口的话依然是平静、稳重,并且柔和的。   “你好像很喜欢他。”   乔谅:“我最喜欢父亲。”   季疏礼一愣,蜷缩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轻笑了声,“是吗。”   乔谅说这种话的时候,好像永远意识不到话里的歧义。   又或者,这话又有什么歧义呢?   说给任何人听,都只会觉得,“啊,他们父子感情真好”吧。   季疏礼握住他的手,温暖粗糙的手指扣入指缝,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真的最喜欢我吗?”他问。   那如果乔谅最喜欢的父亲,不希望乔谅在男友身上花费的时间,比和季疏礼相处的更多呢?   乔谅会觉得奇怪吗?   季疏礼能意识到奇怪。   但他觉得不多。   他只是很喜欢他的孩子。   他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尚且有许多年的缺漏。   他只是想多看看乔谅,连带前面几年的份一起。   很过分吗?   大概并不。   季疏礼重复道:“真的最喜欢我吗?”   乔谅:“当然。”   季疏礼看着他。   青年的容貌有些锋利的攻击性。但眼神的淡漠让他在攻击性之外显得更加孤高。   他的眼睛总是专注地看着人,从不闪躲。   因此,他说的话,总显得坦诚。   季疏礼没办法说话。   他一张开嘴,却优先勾起了微笑。   乔谅。   乔谅。   乔谅……   他的视线描摹着乔谅的轮廓。心完全柔软成一片阳光的海浪。   *   季疏礼沉入梦中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乔谅。   青年黑发濡湿,微蹙眉眼,睫毛都在随呼吸轻颤。脸颊微湿靠着季疏礼的侧脸,呼吸起伏不定、时急时缓。   季疏礼回过神。   这样的场景好像隐约的,有些熟悉。   空气燥热,窒闷,带着古怪的香味。   交错的呼吸声,心跳都大得吓人。   一切都虚浮缥缈。   季疏礼本能地觉得不对,他低下头,感到一种隐秘的雀跃。   其实他真的不介意。   帮乔谅做这样的事情。   这只是帮助而已。   并不带有其他任何欲望的含义。   他专注而温和地看着乔谅,注视他的表情,呼吸,感受他的紧绷和隐忍。   发尖的汗水一滴滴滑落。   季疏礼眼球都感到干涩的时候,才慢半拍地闭了下眼睛。   就在闭眼的瞬间。   濡湿的吻,像是浸墨的笔尖在他的侧脸轻蹭。   一种亲密的湿润感。   肌肤相贴,脸颊相贴。   季疏礼猛地睁眼,心脏都在发抖。   风拍打着车窗,吹得他脸颊发冷。   他恍惚地按住乔谅的后背,容忍并接纳他酒后主动的吻。感受着湿润的吻细密地印在脸上,甚至忍不住轻笑了声。   幸福感炙热地燃烧着,季疏礼在暴涨满足的喟叹中把乔谅拥得更紧,指腹的力度更柔和。   他的孩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嘴唇下移。   男人挺拔的衬衫被磨蹭凌乱,连眼镜都被挤掉。   镜框的冰冷蹭在鼻梁上的一瞬间,季疏礼才因为嘴角的湿润轻触猛然回神。   等等……   他心脏猛地缩紧。   季疏礼反应很快,推着乔谅的肩膀,维持在桎梏的力度。   “不可以。”   他温驯地教导,“好孩子,不可以亲这里。”   乔谅恍惚不定的视线静静看着他。   视线失焦,脸颊染着红。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像被湿重的雾气打湿,濡湿的发丝,还有重得像抬不起的睫毛。   被阴影洇湿的泪痣,和张着嘴滚烫的呼吸。   “父亲…”   像是雨天的幽魂。   黑潭的水鬼。   让人必须充满警惕心地对待。   季疏礼的头皮一紧。   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距离,只觉得一切都离奇的高温。   煎熬着他,折磨着他,像坠落深渊、跌入地狱。那种炎热的电流在四肢百骸中乱钻。   没错,季疏礼希望乔谅和他的男朋友分手。   但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据季疏礼了解,会出现在不少家长的思绪里。   总觉得孩子找到的伴侣和孩子并不相配,却需要孩子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和对方相处。   担忧这样的付出是否没有得到该有的回报,烦恼他的孩子为什么眼光这样糟糕。   但是——他还是把乔谅当做孩子看待,而不是——   温热的呼吸轻飘飘地抵住他的唇边。   季疏礼声带不受控制地收紧,强烈的危机感凿进脑神经。   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他依然找回自己身为师长父亲的严厉来,哑声道:“乔谅,你听我——”   眼前一花,唇上一热。   季疏礼的话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了下。   他们的嘴唇贴合着。   这就已经是,天底下,最最可怕的事情。   乔谅不懂,但是季疏礼不能不懂。   他推着乔谅肩膀的手克制发白,严肃抿唇,继续道:“我们之间——”   话音再次戛然而止。   唇上突如其来的的濡热,渗透进他的灵魂。   季疏礼呼吸停滞,头皮发麻。   强烈的冲击和恍惚的快意让他有种过电般的罪恶感。   这是做梦吗。   是吗?   否则他和乔谅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男人抓着乔谅肩膀的修长手指猛地收紧,克制到发白。   在惨白光线中,乔谅半阖着眼注视他。   黑沉沉的双眼洇着湿雾,睫毛垂落,泪痣被眼角的淡红衬出几分昳丽。   在这样狭窄的车厢。   在昏暗的光线中。   在湿热闷窒的酒气氤氲里。   乔谅瞳孔清晰倒映出季疏礼丢盔弃甲的影子。   ……   是他的孩子。   他喜欢、欣赏、认可、偏爱的孩子。   季疏礼脊背的电流一路窜到四肢百骸。手在发烫,背在发冷,无法呼吸。   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这不是吻。   是抽在心脏的一鞭子。   在这一瞬间,季疏礼失去了所有力气。 第103章 又逃避了哥   季疏礼变得有些奇怪。   应灏这么想。   从窗户切割进来的光亮柔和而惨淡,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孔上,勾勒出雕像般的深邃。   焦灼的热意蒸腾凌迟他的理智。   季疏礼无法控制地,在这样的天气想起乔谅。   过去想起乔谅的时候,内心总是感到欣慰、快意、满足。   唯独这一次——   烦恼、煎熬,甚至头疼得离谱。   季疏礼捏着眉心,喉结频繁吞咽滚动着,呼吸略重,只觉心脏在太阳穴鼓噪地跳动。   ……他想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乔谅做这种梦。   这简直是对乔谅的一种亵渎,更是对他们关系的亵渎。   梦境…   一般来说,可以被解读为现实的一种映射。   这种映射也许来自不同的情绪。也许是向往、渴望;也可能是恐惧、厌恶的扭曲化。   季疏礼的理智很清楚,他不应该太在意一场梦。   各种离奇的梦都曾经被他解读。有过这些调解的经历,季疏礼的确不应该太过在乎一场梦。   但是…   他也很清楚。   梦除了可以被解读为扭曲的映射之外,也是一种被潜意识深深压抑的意识。   梦中的符号,也象征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冲突。   “……”   风一阵阵地穿过门廊吹进来。   季疏礼额头被吹得发冷。   他总是最受欢迎的老师。   他相貌堂堂、温和有礼,又风度翩翩。是相当能给人安全感的可靠男性,是托付信任的亲和感载体。   可现在,他低垂着眼端起茶杯,瞳孔中浓重的金色层层暗下去。视线隔着镜片注视杯子。   清澈的茶水反射出他的脸孔。   季疏礼告诉自己,没关系,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能接受他的孩子喜欢男生,不代表他自己也是这样的取向。   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因此,受到了不该受的影响而已。   季疏礼这短暂的半生里遭受的影响太多了,这只是其中之一。过一段时间,这些记忆自然会减淡,不值一提。   “呼——”   又一阵冰冷的寒风,伴随尖啸的声音吹荡进来。   茶杯中的水液泛起涟漪。   季疏礼看着自己的脸被揉皱破碎,下一瞬间,浮现出来的反而是乔谅的面孔。   ——咚咚。   心跳的声音传到耳边。   季疏礼指腹轻抖了下,微冷的茶水溅出落到他的手指、桌面和膝盖上。   他无暇顾及,胸腔的动静夸张到震耳欲聋。   是他的孩子。   昏沉的…   不清醒的。   淡漠又透出欲望的样子。   往日清冷矜持的人,做事认真又严谨,却在那时候,毫不知情地,对自己的父亲露出那样的表情。   季疏礼视线平静,额角青筋却跳了下,“……”   他咽着呼吸,侧脸紧绷,手也蜷紧。   不,没什么,很正常。   因为那时候……情况不同。何况他触碰到的地方还是…所以、也没办法。   总之,那样的表情也没什么奇怪。   很正常。   季疏礼把茶杯放下推远。而后正好看到摆放在桌面的花瓶里,白玫瑰的花瓣在重力下往下落。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微微凉,柔软到几乎没有力度的花瓣。   他皱了下眉,晦涩视线沉默注视着手里的花瓣,指腹轻轻摩挲了下。   应湛:“……”   应灏也:“……”   他们可以打赌,季疏礼脑子里想的东西绝对很奇怪。   怎么会是那种触感…   季疏礼想着。   那种柔软是很独特的。   季疏礼找不到任何一件事物用来比拟形容。   就那样,很轻地,带着湿热裹着酒气的喘息,印在他的脸颊,嘴角,唇上。   还有乔谅的声音。   带着微微的沙哑,很轻地响在耳边。   “父亲。”   耳膜像是被羽毛用力搔刮了一下,连带颅内“嗡”地震响了声。   季疏礼紧闭了下眼睛,指甲用力叩紧掌心,手背青筋暴起。   他唇线近乎冷厉地抿直,一言不发,十足的低气压。   应湛无声地观察他,转头淡淡地和弟弟对视了一眼,无声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应灏也新奇地盯着季疏礼的表情看,轻哂耸肩,表示不知情。   应湛应灏双亲离世后,被季疏礼以亲戚身份优先收养,在年少的岁月里,也不是没有对季疏礼有过期待。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季疏礼是个本质冷漠的人,他根本无法接近,也无法承担他们的期待。   他也许是一个好老师,却很难成为一个好父亲。   因为他受过好老师的教导,却没有得到父亲的重视。   他们原本以为,季疏礼这辈子都会这样——   直到他遇到了乔谅。   原来对他们不算个好父亲的人,也会怀着饱满的情谊对待谁。   嫉妒倒是说不上。   真要嫉妒,也是嫉妒季疏礼。被脾气糟糕、擅长虚与委蛇的主唱,用这种温柔态度对待。   他们全都是倒贴。   真不知道季疏礼被乔谅贴着,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但总之——   他们都还没在别的时候,看到季疏礼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似乎强撑着紧绷着心弦,但内里已经完全破旧不堪。   应湛起身道:“该出门了。”   应灏回神:“好。”   他们背上背包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听到季疏礼微微沙哑的声音:“等等。”   他们转过身,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看向季疏礼。   季疏礼轻舒了口气,放在桌面上紧攥的手指松开,将手边的餐盒推了下,“帮我给乔谅带去。”   应湛应灏再次对视,想,大概真的有什么不对劲。   一向恨不得把眼睛长在乔谅身上的季疏礼,居然会有不去见乔谅的一天。   他们道:“父亲不去吗?”   季疏礼低低道:“不了。”   季疏礼不得不艰涩地意识到,自己对乔谅的心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垂着眼,桌面上的白玫瑰摇曳着,影子被窗外的光线拉得很长。   不管之前的心情如何。   在这场梦之后,他没有办法用纯洁的、只是看着孩子的目光注视乔谅。   用手指帮孩子处理一下,是正常的。   亲吻脸颊,是享受的。   但是被亲到嘴唇的那瞬间,击穿脊椎通达头脑的强劲电流,让季疏礼感到陌生的警惕和难以言喻的失神。   这一切需要时间处理。   只是一个梦而已,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能在这种时候,这种状态之下,面对他的孩子。   哪怕……   他现在其实很想见见乔谅。   前所未有的想。   他需要乔谅身上的味道、他的注视、他的怀抱,来抵抗这种陌生的寂寥。   但是……   男人恍惚地渐渐平静下来。   他后靠着椅背,轻舒一口气,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深邃的金眸在镜片下半明半昧。   但是,不可以。   季疏礼很明白。   乔谅需要的是一个接纳他,包容他,教导他的父亲。一个家的概念和定义。   ——又或者,连也不需要。   总之,他不缺那些乏善可陈的感情。   *   “今天的午饭。”   应灏把手里的精致餐盒放在乔谅的桌面上推过去。   天阴沉沉的,从昨晚开始又在下雨。   阴沉的天气更衬得乔谅皮肤白皙,像是被锁在古堡终日不见光的吸血鬼。   带着一种吸引人注意力的,绮丽的危险感。   乔谅停笔抬头,“父亲没来?”   应灏“嗯”了声做回应。   他手插在口袋里,视线落在乔谅的侧脸逡巡,慢吞吞地给出解释,“他好像很忙。”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顿了顿,在给季疏礼解释,“毕竟想给你办一个更好的宴会。”   这话说完,应灏都觉得很奇怪,他居然在给“父亲”辩解。   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也许他现在的确把乔谅也看做一家人了,所以才不希望他对父亲失望。   重点在乔谅和父亲的关系维系上,虽然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但是……   应灏会本能性地站在季疏礼的一方,辅助并维系着,这段奇怪到有些心照不宣的关系。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像是被人踩了一脚,蓝中带着脏兮兮的灰。   人都是自私的,肮脏的,尤其在原本得不到的事物马上就能触碰到的时候。   他和哥哥都很清楚。   一旦这样扭曲的关系崩坏,乔谅就没有办法做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哥哥。咫尺距离的亲密关系,也要半道崩殂。   “叩叩——”   门被敲响。   乔谅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纸张,说:“请进。”   应灏转头就看到应湛推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文件。   兄弟之间对视了一眼。   白发少年挑了下眉,没讲话。   黑发的男生和他擦肩而过,走到乔谅的身边。应灏的视线和哥哥的脚步一起,转去注视乔谅的侧脸。   坐在办公桌后的乔谅戴着副眼镜,手骨撑着脸,眼镜框架的投影浅淡。   他黑发落在俊美的脸孔上,对待应灏的辩解“父亲很忙”这种话,也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乔谅瞥了眼应湛,转着笔的手指瘦削骨感,在桌面随意敲了敲。   应湛点头,把手里的方案放到乔谅指定的位置。   乔谅最近也很忙。   全国巡演的企划方案已经在撰写,除了申请场地和安排档期之外,还需要提前找好造型师沟通,为团队造型定制方案。   既然都很忙,那见不了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乔谅没有多想,只低头翻看手边的文件。   应灏笑了声,“哥。”   应湛太了解应灏,知道这种语气不可能在叫自己。   尽管如此,清隽的脸上还是露出两分绷不住的恶心:“……”   有一种看贱种熟人装清纯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想。   乔谅一顿,不太确定似的微蹙着眉毛,把浓墨般的眼抬起。   在叫谁。   他?   好像是的。   应灏正直直看他,靠近,又在想。   就算乔谅这么忙,还是会抽时间去应付邵乐。   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甚至都不需要多配合,只是淡淡皱眉任人施为,就会让人觉得很爽。   会轻松感受到他的纵容,还有在此刻的偏爱。   邵家的人命真好啊。   但幸好,他们也不算太差。   应灏靠近到乔谅的身边。   应湛低声警告:“应灏。”   应灏嘴角扯了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对乔谅说话。   “你可能不知道。”应灏说,“我和应湛的父母离开得早,父亲也说不上喜欢我们。”   乔谅只是看着他,不为所动,语调寡淡,“所以?”   应灏说:“孤独。”   少年瞳孔位置偏上,略三白的乌黑眼珠总让人产生怪诞的忌惮感。是清隽帅气的,但又让人觉得危险。   应灏认真地说:“我和应湛一直都觉得很孤独。”   应湛:“……”   “虽然有兄弟陪伴,但是这种孤独,无论怎么都抹不掉。”   应湛:“…………”   家人的陪伴是很重要的。   父亲和母亲肩负着不同的家庭责任,而兄弟又是另外一种。   应湛从出生开始就和应灏共处。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给彼此带来任何温暖。   阴沉的光亮落入室内。   乔谅并没开口,只是靠在椅子上抬头,平静目光隔着镜片审视着他,锋利眉梢微不可察地轻动了下。   应灏知道乔谅有个哥哥,但他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说动他。   和乔谅待在一起这么久,他完全知道乔谅的性格,看似清高,实则擅长撒谎画大饼。   除了嘲讽人的时候的废物蠢货是发自真心,很多时候他的言语都真假掺半。   风吹进室内。带着泥腥味和树木青苔的味道,传递潮湿的冷。   “我们一直都很期待。”应灏直勾勾的目光锁在乔谅侧脸。   期待被爱,被温暖的情感包围,期待打破僵硬的局面,撕碎枯燥的氛围。   期待一个新的家人的加入……   他会是比“父亲”更重要、更亲密的人,属于他们两个。   “我和应湛期待你的加入不是假话。”   应灏靠在桌沿,单手撑着桌面,欣赏自己的影子渐渐覆盖住乔谅的身体。   他低头靠近,白发垂落在乔谅的镜框。   “这声哥哥,也是喊得真心实意。”   乔谅没有抗拒他的接近,只是微蹙着眉毛观察着。   应灏能够闻到乔谅的气息,感受到乔谅的温度。   像细密的雨、轻柔的烟一样,无处不在。   在不远处,应湛正姿态闲散地站在一旁,静静凝视他们。   双子间的感应,让他模糊地能感受到应灏的心情。   亢奋的。   激昂的。   像是要把心脏锤凿成一滩肉泥似的兴奋…   又或者这样的心情是属于他的?   应湛分不清楚。   黑发黑眸的男生只定定看着乔谅线条流畅的下颌,指腹轻跳了下,收紧。   他注视弟弟低头,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乔谅的头发。   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离乔谅那样近,不知道乔谅能否分得清。   应湛弧度下垂略显颓意的眼睛垂落。   应灏尖利的牙齿在唇边若隐若现。   “我们……比你和季疏礼,都要期待,那场宴会的到来。”   期待和乔谅共处。   期待新的故事发生。 第104章 又直播了哥   已经十一月下旬。   《未来online》开服即大爆,宣传曲《废墟》的播放量三天破八千万的有效数据也叫人大跌眼镜。   宣传PV三天内的有效播放量破三千万,已经可以被圈定为大爆,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   那么对比之下,《废墟》的热度已经堪称神迹,日播量就是一个很恐怖的概念,重听和分享率也高得吓人。   因为有游戏热度的加持,有不关注音乐圈的游戏玩家加入,并且是免费单曲,看起来比乔谅上首专辑《是谁》当初的数据还要好看。   《是谁》到这个节点已经登顶唱片销售榜年榜第一,播放量年榜第一,超出第二名三亿多。   而《废墟》在年榜前五,播放量稳稳高居前排。   甚至前十里面,有四首都是乔谅的歌。   粉丝简直与有荣焉。   众所周知,乔谅的风格独特得叫人听一次就能记住。是最难翻唱歌手之一,所以格外受人钟爱。   有刁钻的乐评人曾经评价。   “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乔谅是很有欲望的人。”   “他装得再怎么好,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会从他的曲调里溜出来。”   “形形色色的憎恶、爱欲、疯狂,流经他的躯体,再以灰蒙蒙的雾气、浅淡的影子、熄灭的灰烬的形式展现出来。   让人很轻易从他的歌曲、他的嗓音、他的曲调中,感受到一种‘渴’。”   欲望的渴。   乔谅很多歌曲中,都流露出这种渴望的映射。   ——发亮的眼神,不竭的野火,和他本人清冷高贵样子截然不同的曲风,是最矛盾也最抓人耳朵的地方。   但那些都是乔谅自己写的歌,本身就流露出他一部分的自我。   因为太过特殊了,所以反倒没办法让人直白地体会到他能力的强劲。   而《废墟》这样别人作词作曲的歌,恰好就是他本身实力的佐证。   就是这样的爆火程度之下,关于年终的音乐盛典,不少营销号或专业博主都开始了自己的预测。   “今年的两首黑马大爆曲,非乔谅的《是谁》和《废墟》莫属!”   “之前大家预测的是,沉阳也会加入竞争队伍,但是大概没想到沉阳后继无力——我看有点悬,可能拿几个提名就退场。”   “原本今年最没有悬念的人就是乔谅!但是众所周知,这个音乐盛典五年一次,乔谅的资历刚好卡住了边,很难和老派歌手竞争。所以还是有些悬的,不过再过两天邀请函应该就要发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邀请函——   TS20的邀请函,会分成电子档和纸质档两份。   一份邮递到艺人所属的公司地址,指定本人签收;另一份电子档则会由官方账号公开,发布到网上。   邀请函意味着资质通过、可以参与盛典大会的人选。   也就是这五年之间表现优异的创作者、被提名者。   竞争者甚众,虽然不一定能得奖,但能受邀前往这样的权威庆典已经是一种不得了的荣誉。   更别说那时候的全网直播和红毯,只要去了就是露脸的机会,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对任何艺人而言都有利无害。   ——当然,也免不了其他的声音。   “我在评委组那边有认识的人,他们说今年乔谅连提名都没有,他的实绩水分太多,前期确实很强,但后期的销售量全都是刷上去的。”   “不信就等着看吧,反正邀请函要发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上一个五年,也就是TS19的庆典,邀请函发送的时间卡在11月30日的凌晨。   以往都是这个时间。   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等待。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到底乔谅是否值得被期待,都很快就会知道。   但今年,11.30居然毫无动静。   全网期待的消息公开居然放了他们鸽子,沸腾的讨论接连好几日,都没有得到回应。   网上说现在最焦虑的就应该是乔谅。   他今年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在TS20的舞台上刷脸,好去全亚最大体育馆WIN舞台开演唱会吗?   实际上,乔谅并不焦虑。   他完全默许这本来就属于他。   如果TS20把他刷下去,只能证明这个平台有水分,而不是乔谅本人有水分。   他目前略感烦恼的唯一事情就是——   季疏礼好像在回避他。   乔谅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本人。   尽管季疏礼的电话和短信没有间断过,发送消息的语气口吻,都和过去一样,好像没有什么差别。   但乔谅野兽性的直觉发作,依然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不对。   这样的疏远让他警惕。   他在思考,季疏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遇到什么情况。   这些变故会不会让他改变当下的决定——比如推迟或者取消那场宴会?   如果有——   黑发青年眼眸静谧阴冷,视线半眯了下。   那乔谅就会强行把事情的轨道,掰向属于他的正轨。   他花那么多时间和季疏礼相处,不是真的为了做他的孩子。   暂时把季疏礼的事情放下。   乔谅的热度水涨船高,数不清的品牌方都发来合作邀请,代言商务更是满天飞。   乔谅在这个热度甚嚣尘上的时间节点,开启直播。   全国巡演的消息,在这个时候公开会很合适。   打开直播之后,他扫了一眼疯狂涌入的在线人数,和已经开始刷起来的礼物特效,挑了下眉毛。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礼物通道。   乔谅已经不缺钱用了。歌曲版权都在他自己的手里,收入的版权费就非常可观。   乔谅和经纪人的工作邮箱后台全都是99+的红点。除了一些莫名其妙对着工作邮箱发腹肌照和实力照的怪人之外,就是翻不到底的商务合作邮件。   譬如:   【高定礼服合作邀请函】   【高奢代言通告沟通线上】   【综艺邀约:备注和天王XX同台】   【跨年舞台邀请】   ……等等。   说实话,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邮件的时候,乔谅的确很愉快。   乔谅刚出社会的时候,那首给哥哥写的歌《启蒙》的投递并不顺利,甚至被更有名气的歌手纳为己有。   他的名字不会有人关注,他发的邮件被淹没在数不清的信息海浪里。   但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关注不到他了。   乔谅是今年最火的乐队歌手,也会是以后最火的乐队歌手。   关礼物通道本来是替粉丝省钱。   但是。   【你都不开演唱会,也不巡演,还不接代言,还不让送礼物,你还有一个艺人的样子吗?你告诉我!(怒)】   【旧料都要翻烂了,爱你的心也冷了,哥求v我帅照让我过个暖冬】   【想看你就是碰运气的事情】   【宝宝真好看,我亲,我原谅】   乔谅目光在屏幕上扫了一眼。   就这一眼,扫得人有点昏头转向。   “谁说我不开演唱会?”   乔谅微微挑眉。   黑发有些乱地被捋起,他长得好看,眉眼晕着锋利的清冷。   他讲话慢条斯理,调子清冷冷拖长一点。   对粉丝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皮注视镜头,没什么表情,声音却会带一点微弱的柔和。   “开直播总不可能只是为了纯聊天吧?”   【!!!】   【!!!!!!】   【哥,所以要开演唱会是吗?!求求你来南城开,啊啊啊我好想见你】   乔谅点头,“工作室的草案已经初步通过,目前定了十三个城市,还在商定中。后续会根据当地演唱会的具体情况继续变动。”   【啊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   【感动泪流,就是哥现在粉有点太多了,抢票好有压力】   【十三个太少了吧!!起码要二十个!】   【二十个太少了,起码要三十个。。】   【别无所求,求哥演唱会媚粉】   乔谅:“……”   他微妙地停顿了下,继续说:“做乐队也有好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办演唱会,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   他看了一下时间,把连麦功能打开,“还有时间,聊会儿天。有什么想问的抢麦可不可以?聊二十分钟的。”   功能刚打开,手速快的粉丝立刻狠戳。   强劲的卡顿之后,有人上麦了。   乔谅:“你好。”   对方咳嗽了声,压着嗓子低声问:“为什么宸川那边的线上直播你没有去?这边也是直播,都一样的嘛。”   当然是因为没签合同,乔谅不做多余的事。   再者说,面向游戏用户的直播,对乔谅来说受益不多。   【手速好快啊我的天,这哥也真是牛了】   【…是你吗乔谅的狗】   江柏川撑着下巴,看着屏幕里的乔谅的脸。   这张脸好看得很极端。   以至于会带出一种很淡的陌生感,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大学的时候乔谅就是用这张脸,这幅清高样子,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当初大一军训乔谅都没给晒黑,一堆黝黑男生堆里就他白得发亮鹤立鸡群,军训结束之后,乔谅的照片早就在表白墙上传遍了。   帅得要命的一张脸,清高又不好接近的那种高贵架子。   虽然穿着朴素,但总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很有背景、很有钱。但同时,又好像脾气不错,很有礼貌。   只有江柏川知道。   军训的时候,男寝的内务豆腐块查得很严,乔谅会因为懒得拆开再重新折,晚上能在椅子上硬睡一晚。   第二天睡得腰酸背痛,依然装得面无表情。   还是江柏川看得好笑,问他要不要干脆一起睡,反正都是男生……   乔谅才终于纡尊降贵地爬上他的床。   谢谢都没说。   好像江柏川才应该感到殊荣。   ……   军训期间,乔谅的寝室内务拿了满分,而江柏川每天都被拉上台罚俯卧撑。   乔谅那时候就站在台下看。   迷彩帽檐底的阴影里,清凌凌的一双眼睛淡淡看他,仿佛他受到惩罚完全和他无关,也根本和他不熟。   那时候江柏川就感觉好怪啊好怪。   他悄悄和乔谅开玩笑,笑嘻嘻地说:“真是下了床就不认人。”   他这句话说完,乔谅就露出那种被恶心到的神情,带着烦躁瞥他一眼就走掉。   本来就是。   明明晚上还在一个床上睡觉,虽然隔了一段距离。   但一觉醒来,就是那副恶心死他的傲慢嘴脸。   撑着身体,用漂亮的手推江柏川的肩膀,好看高冷的脸上露出挑剔又介意的表情,蹙眉道,“你离我远一点。”   怎么会有这种人。   ……   乔谅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江柏川回过神,听到他说:“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和他们老板站在一起,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流言传出来。所以算了。”   【小乔哥洁身自好,小乔哥好。宸川老板想当小乔哥的狗,老板坏。】   江柏川看着弹幕心里犯嘀咕,讷讷的又觉得好笑,嘴角扯了下。   脑筋抽了下,他忽然问:“最近都在传,说你和宸川的老板谈过恋爱,是真的假的啊?”   他补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是你吗,老板?】   【百分百。除了江柏川意外无人关心这个问题】   【不过我也好奇啊,江柏川那副样子,是纯舔狗,还是口嗨怪,还是真谈过啊?】   【小乔哥会更爱舔狗款吗,其实我也可以】   乔谅靠着沙发,上半身的线条松垮,一股挺拔的懒意。他甚至一秒都没犹豫。嘴巴一开一合,就是一句冰冷的话:“没谈过。”   江柏川侧脸都紧绷了下,哈地笑了声,“没谈过?!”   那他过去献殷勤当狗的那些年算什么!?   ——但想想,倒也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他早就清楚,乔谅对他们都纯属利益攫取。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利可图,乔谅根本不屑去和他这样傲慢又愚蠢的草包接触,玩那种蠢得可笑的权贵与阶级的游戏。   只是有钱有身材、长得帅气脑子不错、对他好,难道就值得他交付感情?   难道这种烂人的真心格外有价值,就因为给了他,所以乔谅就必须珍惜?   ……   就算粉丝对乔谅有非常厚重的宝宝款滤镜,但依然有人能看出,他脸上那种漂亮又森然的阴郁意味。   蛇类一样冰冷黏腻的视线,淡漠地以略低的俯视角度注视镜头。   像落在江柏川的脸上,也像隔着屏幕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是啊。”他说,“普通朋友而已。”   他这样说话,这样看人。   睫毛、泪痣,微不可察勾起的嘴角,都凌厉清俊裹带点恶劣,叫人脊背发麻。   【小乔哥。噢天,别用这种眼神骂人好吗,会让人变态坏东西爽到】   【是普通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我说有的人别太贪心。】   【小乔哥其实在对我说话对吧……】   【死装哥你本性暴露的样子爽得我头皮发麻,要是你肯再骂我两句,我直接魂归天外。】   乔谅看了一眼时间,刚准备说点什么劝他滚,就见江柏川在漫长停顿之后发出可疑的咕咚吞咽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麦了。   乔谅:“?”   他刚回过神,就见空出来的位置又是一阵猛点狂抢。   很快,完全陌生的男音传出。   似乎很紧张,还有些僵硬。   他支支吾吾地问:“我最近有一个烦恼。乔谅你觉得,如果一个亲密的、被你当做亲人看待的人,对自己有了别的想法会是什么心情?”   乔谅手在桌面敲了下,回复:“装作不知道。”   男音:“我知道了,打扰了!”   他把手机还给季疏礼,松了口气,抹了把汗,道:“莫名有些紧张……不过老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风景游动着,影影绰绰的光线不时在季疏礼脸上划过。   儒雅有风度的老师接过手机,抬起头温和提醒,“你先去找赵老师吧,他那个脾气可不太好说话。”   学生急急忙忙地道:“哦哦,好!谢谢老师!”   看着年轻人活力四射地走远,季疏礼低下头,直播还在继续,乔谅连了新的粉丝。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藏匿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淡淡烦躁。   同样是对乔谅而言熟悉的声音。   “给你寄了礼物到工作室,应该就是今天到,记得查收。”   “?”   乔谅挑眉。   【沉阳??】   【好久没有听到沉阳的消息了】   【沉阳得道飞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小乔哥礼物…哎,过了这么久还是嗑这口】   【就我好奇是什么礼物吗?小乔哥的生日也不是这几天啊】   沉阳看直播的时候正在会议室的门外,穿着合衬笔挺的西装,看着屏幕上的乔谅半晌。   本来还有些什么想说的,但是助理已经来请他进去了。   沉阳堵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下去,笑了下,“没事了,发消息给你,但我猜你没看到。你跟你粉丝接着连吧。”   乔谅看了一眼时间,给粉丝另外再留了一点时间,零零碎碎地聊了一会儿。   等快结束的时候,墙边的智能电话响动起来。乔谅起身按了下按钮,听到穿插电流音的声音。   “您好,乔先生在吗?”   乔谅道:“我是。”   “您的快递到了楼下,这边不刷卡我上不去。您看一下给权限还是?”   乔谅操作了下,“上来吧,房门口就行。”   十分钟之后,乔谅从门口打包好的礼盒带回了桌面。   【!!是不是沉阳的礼物来了!!】   【比我想的要薄……到底是啥啊】   乔谅签收之后拆开快递,表情明显一怔。   【情书?房产本?还是什么?!?】   【急急急】   乔谅把礼盒里面的信封取出。用火漆封了口,精致的干花被压紧。   【结婚证?!】   【红包?】   乔谅却看清了火漆印上的文字,他道,“邀请函。”   “TS20的邀请函。”   【?!】   【来得这么赶巧!!】   【啊啊啊啊好好好,这个才是我现在想听到最好的消息】   【到底是谁在说小乔哥今年拿不到盛典邀请函的!!当初好几个博主我可都记下来了】   【我就说嘛,小乔哥今年起飞的实绩就算资历不够也值得破例一次!!】   乔谅微侧过头低头拆信封。   清朗光线落在他的侧脸,明净的线条利落。   不多时,他拿出一张被金丝带系着的烫金硬质邀请函,放在镜头前展示。   上面写着——   【致乔先生:   我谨代表[THE SINGER 20TH]主办方,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您的努力与天分有目共睹,主办方有幸见证您数年的成长。   基于您过往的实绩,经评审团合议,恭喜您获得[最佳歌手]、[年度最佳乐队主唱]、[最佳创作人]…等提名。   特此诚邀您参与本次盛典,附纪念品一份。   愿您的人生广阔、顺遂,愿您的前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   【第一次看,原来是这样的格式!暖暖的好贴心】   【刚看了别的博主晒出来的邀请函,他们的不是这个格式,居然每个人都不一样吗,好走心】   【等等?年度最佳乐队主唱是啥奖,之前好像都没有啊?】   【官微发了。说从乔谅身上看到乐队的可能性,考虑到激励作用特别加了乐队赛道的奖项,这次邀请函发布晚是因为在讨论这个,所以才延迟了】   【特意为乔谅加的?!】   【不准确,准确来说是乔谅让他们意识到乐队经济的发展还有复苏迹象…】   【那肯定啊,小乔哥今年专辑实绩三个月赶超老派歌手的年榜真的很棒!!】   【数据都吹腻了,前阵子那个音综你们看了吗,后台采访问十个人最喜欢的歌手有五个回答乔谅,再问他们最近在听什么歌,有八个回答乔谅的歌!!】   【同行的认可大家都知道有多难得】   【本来音综准备把这段剪掉,但没想到说乔谅的人会有这么多…】   【有个男生评价乔谅,说听乔谅的歌很爽又本能性地感到差距和无力,像珊瑚在看鲸鱼】   【好爽,慕强粉狠狠爽到】   【我就知道粉小乔哥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在弹幕大聊特聊的时候,乔谅盯着这封邀请函看了一会儿,放下,又拿起一旁的纪念品看了看。   是一件泡沫包裹好的陶瓷摆件。   火焰的样子,巴掌那么大,造型倒是惟妙惟肖。   他挑眉,修长手指捏着摆件摆弄了下,静静端详了一阵,才推到桌面上,和乔容送的蝙蝠摆在一起。   【好可爱小乔哥,还会给他们排排坐,被萌死】   【小蝙蝠好可爱!!是万圣节那天演出之后买的吗?我也有一件小乔哥同款】   乔谅道:“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没想到会有一个这么完美的结——”   话音刚落,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一眼,是安保的电话。   安保:“您好乔先生。这边有一队保镖在园区外等待,他们说是有您的礼物要送上来,经检查,资质齐全、条件合规。来自云星拍卖行。这通电话是为核实您是否知情,以及是否需要立即放行。”   这种架势让乔谅略有诧异。   他操控电梯权限,道,“让他们进来。”   【还有保镖护送?!】   【来自拍卖行?】   【吓到我了,沉阳的礼物?会不会太夸张。】   【小沉子真是飞黄腾达了】   【沉阳我是佩服的,起码做到了苟富贵勿相忘!】   乔谅挑眉,正好沉阳的新消息弹出。   沉阳:【等你看过之后,我会让他们送去银行帮你存保险柜。】   【又或者你喜欢放在家里,或者戴起来,都可以,东西就是给人用的,不然我不是白买了。】   【安保费用给的很够,放心。】   【给你看看哥的实力[牛]】   乔谅开直播的本意就是说一下全国巡演的事情,顺便趁这个时候和粉丝聊聊天。   没想到TS20邀请函和沉阳礼物的事情也会出来。   直播间的送礼功能已经被乔谅关掉,没办法送礼物,激动兴奋之情无法宣泄,只好在弹幕上发个不停。   热度肉眼可见地飞速上涨,到直播间都卡顿的地步。   甚至转播乔谅直播间的热度和在线人数都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靠蹭乔谅热度吃饱饭已经不是做梦。   乔谅扫了一眼弹幕。   【纯路人,求问是什么节目效果吗?沉阳和乔谅打配合然后捞钱的?】   【他们礼物通道都关了能捞什么钱】   乔谅道:“抱歉,我要关直播了。”   【???】   【不要啊哥,我还想看沉阳飞黄腾达之后送了你什么东西!!】   【不能直播开箱吗我真的好好奇】   胃口被强行吊起,弹幕更加疯狂。   但乔谅已经关掉了直播。   “唰——”的一下。   原本亮着乔谅那张帅气脸孔的屏幕瞬间变黑。   乔谅虽然关掉了直播间,但热度却没有下去半点。   热搜前五全是乔谅的名字。   从#乔谅TS20邀请函#开始,再到#沉阳礼物#。吃瓜心态总是人难以避免的,沸反盈天的讨论中,实时广场的谣言已经流传到“据说沉阳把自己打包在快递箱里送给乔谅。”   “沉阳是变态!”   这种了。   *   乔谅收到了礼物。   保镖对乔谅颔首道:“乔先生您好。这里是拍品的介绍文书,您拿好。”   还真是拍品。   但是乔谅不知道A城有什么拍卖。   转念一想,也可能沉阳现在根本不在A城,听说他便宜父亲的老巢在B市。   东西不多,一共三件,装在三个小型保险箱里。   保镖道:“对了,乔先生,还有这里有一封附送的明信片。”   乔谅接过草草看了一眼,道:“谢谢。”   他把保险箱按照沉阳给的初始密码旋开,保险箱沉重,里面还有一套内置的登台。和红丝绒的垫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银蓝色耳钉。   流光溢彩,这种光泽度非同小可。   乔谅大学的时候跟着江柏川薄言去拍卖会,见识过不少好东西。   乔谅淡淡地想。   价格起码七位数。   尤其如果是在拍卖会上收的话……价格更不好说。   不过耳钉这样的饰品,也不是很吃香,应该贵得不是很离谱。   他只开了这一件,然后就翻开贺卡拍了照片,传到微博,作为对今天热度的回应和中介。   乔谅v:【@Rich乐队-沉阳。谢谢。[jpg]】   点开就能看到沉阳那副不羁的字。   【恭祝乔谅得到TS20提名,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   这一路,我也算是陪你走的。——沉阳[(^-^)V]】   微博一关,乔谅心态倒是平稳且理所当然,网上却像炸开锅似的宣沸。   ——有震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的。   【什么叫这一路都陪着走??他们不是不熟吗?!多少采访沉阳都一副对乔谅不屑一顾的样子!!】   【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沉阳买礼物写贺卡的时候TS20的邀请函还没有到手吧?!他们两个的快递员就是先后顺序!】   【沉阳完全相信小乔哥可以拿提名啊,对小乔哥的信心比对自己的还足】   【到时候等颁奖典礼之后,说不定还有别的礼物】   【有钱真好,我也想给小乔哥送礼物,想看小乔哥把我的贺卡po上微博。。】   【逆向的宣誓主权。。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被小乔哥承认呢】   【好嗑爱嗑,我早说了他俩好吃,毕竟是雨中送套的关系】   【啊啊啊啊都说了是同人文不要乱吃……不对现在到底是不是同人文啊,我也不确定了】   【这俩人初高中都是同学啊…之前有小乔哥同学晒他的高中照片,背后这个办鬼脸的不就是沉阳吗[图]】   【哪怕再看一次这张照片,视线也依然没办法从青涩版小乔哥的脸上移开】   【帅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是神了。】   【理解沉阳成绩不好了,小乔哥如果是我的同桌我也会无心学习】   【哇。那小乔哥最好不要手把手教我,不然我都怕自己舔他手……】   ——还有@Rain的。   【@Rain你要被撬墙角了!!快去堵门啊傻站着干什么!恨铁不成钢啊我】   【虽然一直看你不爽,但你好歹是娘家人,乔谅和你在一起总比和野男人在一起好!!】   【我真服了,和乔谅在一起这么久,哪怕撒点工业糖精,都够你秒杀沉阳的了,你藏着掖着干什么啊!】   【和乔谅在一起意味着:爽,但情敌众多,且威胁力巨大】   【应得的,没有竞争就没有动力!】   【现在全网嗑沉谅,你正版男友都变小三了哥】   Rain:【我原本打算宝宝收到邀请函的当晚送的。有些人只是手快一步。不过,说实话,提前送礼物,不会觉得很没心意吗^_^】   ——不多时,沉阳的回复幽幽出现在论坛里。   【但事实就是我的礼物送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现在我就是最有心意的那个。[龇牙乐]】   【天呢碰面了,打起来打起来!】   Rain:【我不会酸的。宝宝喜欢就好。我还要谢谢你^_^】   沉阳:【?】   Rain:【我不像你,我只觉得,宝宝今天收到很多礼物、很多恭贺是不是很开心,毕竟他历经这么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沉阳:【哈?装什么呢?】   【Rain哥不愧是我们娘家人,格局就是大。】   【好好好,支持大家礼物竞争!越贵越好!!没钱的自觉退出当狗行列!!反正又没花我的钱】   【啊啊到时候小乔哥能不能把礼物po出来让我看看啊啊啊】   Rain:【和宝宝在一起之后,有时候太幸福了,其实会让我觉得不安,这种感觉你应该很清楚吧?而幸福偶尔被破坏,也算是一种情趣吧,毕竟也影响不到什么^_^】   沉阳:【???】   沉阳:【地址给我,你也有快递[乐]】   【上门揍人是吧,哈哈】   【破防只需一秒,笑死我了】   【别说沉阳了,我都想磨刀,不要在没吃饱的人面前砸吧嘴是基础的礼貌!!】   【……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假装大度啊,Rain哥。】   邵修友把手机放下,手指揉了下眉心,自己都觉得讽刺至极。   为什么还要用乔谅男朋友的身份在这里假装大度,说这些话。   因为虚荣心吗?   毕竟也只有“男朋友”,才有假装大度的资格了。   *   除了搞cp和搅浑水的,其实还有考据党钻研的——   【我好像知道沉阳送的是什么了[hot]】   【楼主:众所周知,沉阳上次暴打薄言事件之后说薄言是他哥,后来的慈善晚宴也的确佐证了他们的关系,所以我去扒了一下薄言的家庭关系。母亲薄某父亲季某,而季家主宅在B市是非常显赫的豪门,而最近B市上层的拍卖会,我有个朋友刚好去参加…】   【楼主:再众所周知,拍卖会都是有助手帮忙举牌,本人甚至可能都没有到场。那我是怎么知道沉阳送了什么的呢?】   【别卖关子了快点嗷!】   【有朋友能去这种普通人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拍卖会,楼主的交际圈乃至本人实力也不一般啊。】   【还有人不知道吗,小乔哥的梦男粉是最土豪的梦男粉群体…】   ……   【楼主:回来了,不是故意不回,刚刚去找了一下拍卖画册的PDF。   之所以知道沉阳送了什么,是因为据我朋友说当时有人点了天灯。刚刚去翻看了画册,点天灯的拍品是一顶皇冠。那个皇冠,我只能说,好看得不可思议。在拍卖会的灯光里,根本挪不开眼。真的会很适合小乔哥。】   【你觉得合适就是沉阳送乔谅的?想象力丰富】   【什么东西混进来了,叉出去】   【楼主:没说完。点天灯的人在8号包厢,而8号包厢是固定包厢,背后的人姓季。记得我一开始说过什么吗——没错,沉阳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姓季,而8号包厢也姓季。   豪门喜欢吉利数字,能把八号包厢这个单数字占下来的,除了最顶尖的季家,没有别的能做到。】   -   【如果这都不是爱。。】   【沉阳之前的采访天天说他和乔谅合不来,烦死乔谅了,看不惯啊不顺眼啊就这样啊,什么的…】   【笑死,实际上能钱到手第一件事就是给乔谅买礼物】   【所以真心实意把他们当对家的我算什么[裂开]】   【算他们play的一环!】   【现实版的哥没文化,但哥爱你】   【这个瓜吃得我爽爽的,就喜欢看小乔哥名利双收,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啊!!】   【只有我关心拍卖价到底多少吗】   【楼主回复:六千万。其实还应该更高的,但是不算必拍,所以有人卖季家的面子。】   【?我去。】   【老天奶…(发出哀嚎)】   【我杀了你们这些资本家!!我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有人缺孩子吗,我来做你们私生子】   【所以沉阳刚当做上私生子就能捞这么多钱了?!】   【楼主回复:距离薄言事件已经过了三四个月了,现在应该已经有点地位了(不过确实真的很快…)   一般来说,受重视的私生子能领点分红,不受重视的就随便给个几百万打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能一次性花这个价钱,且还能想送谁就送谁——我只能说没这么简单。沉阳现在已经进核心圈了。】   【老天,这下真给沉阳装到了】   【本来想说熟人装逼,但憋了半天说不出来,这家伙现在是真起飞了啊,可恶】   【@乔谅,现在看Rain是不是没什么新鲜感了,不如回头看看我们沉阳。复合就当遛狗了,不喜欢了甩了就行,反正他就是天生当狗的材料】   沉阳:【?】   【忍不住了吧沉阳,老实说吧,你窥屏是不是很爽】   【看大家剖析你对小乔哥的爱,是不是恨不得现在截屏给他看,然后说:看到没所有人都知道老子爱你,就你不把老子当回事】   【你以为你辜负的是谁的爱,是一个天神的爱】   【够了,我说够了】   【好土…但感觉沉阳真的会做】   【既然有人已经送了六千万打底的礼物,那我只能说,后面的人别落下。】   【钱在哪,爱就在哪】   【支持打起来,全都打起来!!】 第105章 又礼物了哥   一天一夜,微博和论坛的热度没有停下来过,每一次刷新都是疯涨的讨论量。   各大网站完全被【乔谅】、【TS20】、【沉阳的提名礼物】等关键词刷屏。   【猜猜小乔哥还会受到什么礼物[hot]】   【讨论一下这次小乔哥参加TS20的含金量![hot]】   【一己之力让TS20增加奖项,以后没到这种程度不准说大爆[hot]】   【乔谅获奖单曲预测帖[hot]】   对粉丝而言,沉阳的送礼风波很快过去,她们重新沉浸在乔谅得到TS20邀请函的喜悦中。   TS20,是极其具备含金量的权威音乐盛典,音乐人的梦想级荣耀殿堂!   评估标准暂且不得而知,但评审委员会各个都是行业顶尖大拿,含金量不言而喻,行业内高标准高水准的典范。哪怕只为蹭上庆典红毯两秒时间,都有人花上百般手段。   之前网上有言论说,乔谅会因为资历被刷下去,其实粉丝内部也在担心。   乔谅的实力从来毋庸置疑,一首比一首更爆的单曲就能佐证。   ——唯一担心的就是资历。   而现在,唯一的担忧都被击碎。   她们能够清晰地认识到,乔谅的路走得已经很远,他身上的光亮已经越发强盛,到了可以破例的地步。   粉丝狂欢的同时,面对的质疑也不少。   比如【XX都没得到邀请函,为什么乔谅可以?】   又或者【一个音乐盛典五年一周期,过程中的可操作性太强,谁知道乔谅是不是就是他们内部想捧起来的歌手?】   风波很快就平息。   ——因为TS20官方直接下场。   THE SINGER盛典官方v:   【近期网上的风波和舆论我们都看在眼里,在这里我们能坚定地给出承诺:THE SINGER 20TH始终存在最顽固不移的审核标准,我们问心无愧,绝不存在特权、后门、强捧和运作一说,欢迎查证、欢迎监督。   THE SINGER开办至今,到今年,共二十届。在百年盛典的重大日子来临之际,所有的质疑、诘问、审判,都将成为一颗试金石,一面明镜,铺陈一条歌手们证明自己的路。   盛典红毯将至,我谨代表主办方团体所有工作者,荣幸见证过往微末者的前路、未来远大者的当下,始终与大家砥砺同行。】   ……   【懂了,意思是不仅没掺水,反而是近年来含金量最高的一届】   【我就说嘛,对待这种权威奖这个时间节点明显是大爆宣传的好时候,你告诉我他们会在这个节点搞事掺水?】   【看得我热血沸腾的】   【很明显是在替乔谅澄清。现在这种时代,很少能看到有权威和人情并重的组织了】   【相信,期待!TS盛典出来的没有德不配位的歌手】   【小乔哥啊啊啊呜呜,你终于走到今天了】   ……   盛典风波才刚刚落下,网络热度持续,和乔谅相关的其他人的恭喜纷至沓来。   乔谅的好人缘得到完全的体现。   有他的乐队队友、朋友、员工。   而其中启动最快,最瞩目的,无疑是——   想当乔谅的狗232:   【一则公告:控制不住的欣喜,实在很想和大家分享。特别恭贺我最好的朋友@乔谅得到TS20音乐盛典提名,祝前程似锦,奖杯满怀,如愿以偿。   在此决定:宸川旗下游戏《未来online》、《银河漂流探险守则》、《战至远方》…等十三款游戏,将全服放送[各游戏内部稀有货币*6666]、[限时武器:银白音符*1]…等奖励。从今天起,分七日逐步发送到玩家邮箱,谨以此向大家分享我的喜悦。】   消息一出,旗下游戏的官方运营账号纷纷转发核实,给游戏圈干得无比轰动。   要知道,现在的游戏一个比一个抠门。   越是大公司旗下的游戏,越是抠门。   能从游戏里薅到羊毛的,无外乎几种情况——游戏bug、A类游戏大奖提名、服务器维护。   而现在,乔谅得到提名,宸川居然就这么大方。   对玩家来说,和过年有什么区别。   【?!大手笔啊狗哥】   【啊啊啊啊你要是这么搞的话,那完全不关注音乐圈的我也要祝乔谅得奖了!】   【爽爆了。。我的小破游戏怎么没有这种程度的福利】   【许愿乔谅获奖,获好几个!】   【刚去查了下,这个盛典同时获得最佳歌手、最佳创作人、最受欢迎歌手三个奖项的被称为大满贯,那就期待乔谅得大满贯吧!![许愿]】   【期待+1,不知道奖励会不会翻倍】   【刚去论坛看大神们算了一圈,这些游戏都是爆款,一波奖励下来宸川起码亏损五个八位数】   【纯圈外人,这样不会引起游戏内部通货膨胀吗,把一个游戏玩得跟破解版一样真的会爽吗,弃游概率会增加吧?】   【又不是每次都这样,偶尔来一次玩家还是很爽的。毕竟不肝不氪就能拿到这么多奖励,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谁会不喜欢】   【没错,三坑玩家刚上线领完今天的奖励,老天啊爽得我热泪盈眶。没什么好说的了,祝你友谊长存狗哥…】   【笑得,人家说是朋友,你真以为是啊。你得祝99他才会爽】   【好吧,99】   ……   热度宣沸的同时,很多人很快就发现,这才是开始。   ……   【偶然刷到的,这是乔谅男朋友吗?[hot]】   楼主贴出了一个微博截图,对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狗头像,id为[Fun]。   fun:【爽得我不行了…但又觉得还不够。走到这里乔谅会满足吗,反正我没有满足…但还是恭喜!![图]】   简单的微博,甚至帖主截图的时候还顺带截了对方的主页——寥寥几十粉丝而已。   之所以会引起关注,完全是因为那张图。   图片中是华丽豪奢的内景,一只修长的手悠悠托着一顶王冠——   虽然很漂亮…但重点暂且并不是这个!   而是。   ——对方镜头里,角落边沿的人。   他颀长身体靠在座椅上,手撑着侧脸,手背纹身明显。   两腿交叠,黑发黑眸和被虚化后依然阴冷的泪痣,淡淡直视镜头,眉眼精致,气质凌厉。   没有任何粉丝会错认。   是乔谅。   在乔谅爆火之后,在各大平台涌现了数不清的模仿者。薄言公司旗下的那个艺人孟烬仅仅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模仿他的外貌、穿着打扮;模仿他的言谈举止;模仿他对人的态度……   但是乔谅本人,永远都不会被错认。   这个手,这个纹身,这个泪痣。   【小乔哥…!哪怕只是一点模糊影子我都要狠狠舔!】   【帅昏头了,好想现在就去看小乔哥的演唱会】   【笑死,所有你们完全不关注这个拍照的人吗】   【哦哦对,差点忘了。】   【只是普通朋友的恭喜吧挺正常的】   【普通朋友?正常?送天价古董的朋友吗?[分享链接:[关于小乔哥解锁的新图鉴王冠细节与价位解析]]】   好奇的人当即点进去。   楼主:【写在前面:是非常有名的古董王冠!!!主体是十分罕见的稀有矿石,这顶冠冕的名字是:[将黄金与烈焰织梦],鸽子血镶嵌了66颗!很出名非常出名,有人根据王冠的故事改编创作无数故事,甚至登上大屏幕,那个电影大家应该都看过。每一个拥有这顶王冠的人,都是角斗场的浴血胜利者。】   楼主:【我翻墙查了很久,才终于找到零星的消息,但没办法查到具体价位。   不过,像这样有自己衍生故事的王冠,它的昂贵价值再叠加一层人文光辉,真的可想而知,是怎样不可思议的天价…!!   在今天之前,我甚至完全没想过,这种应该被私藏或者陈列在博物馆的东西,居然有天会被我在网上看到。】   【+1,好虚幻啊】   【拿这个当提名礼物?!好夸张啊。沉阳那个我本来就觉得很夸张了,但现在回顾就发现只是开胃小菜…】   【看这个帖子的感觉是被有钱人踹了一脚】   【之前在预测贴里,我还在想会不会送一套别墅,好么,原来别墅根本不在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啊啊啊啊小乔哥不要收他的礼物!!收了也不要喜欢他啊!!!】   【等我再赚哥七八九十万年的钱,区区王冠,我也能买得起,小乔哥你等等我TT】   网上热火持续沸腾,铺天盖地的都是乔谅的名字。   很快,就有人想起这位fun是谁了。   从他主页里堪称恐怖的购买记录,和以山为量词的专辑图片里,有人被唤起了回忆。   一个向来不喜欢融入圈子,但非常热衷打榜的古早期沉默派大粉,随着乔谅爆火,他似乎也在渐渐销声匿迹,还有很多人感慨过。   现在看来,原来不是销声匿迹。   而是他跑到乔谅跟前去了啊?!   啊啊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有认识乔谅的渠道。   早期老粉会对他有印象。   和Rain的高产出、高活跃度不同,fun几乎从不看超话、也不加入论坛,他出场就是大手笔。   以前乔谅的专辑还不限购,他一己之力就能把乔谅的所有专辑买下,导致别人买无可买,搞得都很困惑——他们粉的不是一个小糊乐队吗?为什么专辑会这么难抢?!   到后来才针对fun的行为进行限购,别人才有买专辑的机会……   fun当时还特地发微博说了下:【抱歉是第一次做粉丝,不懂不能全买。我以为这种东西都是我买了之后又会补上。】   事后他抽了一千个粉丝,检验资格后免费送专辑,这也是大家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   【原来是那个同担拒否哥…】   【啥?】   【同担拒否:不喜欢别人和自己喜欢同一个人、讨论同一个人,对爱豆艺人等有强烈占有欲的属性】   【所以是极端梦男粉?】   【当初送完专辑之后,很多人看他阔气都去关注他,但是fun很快就把来关注他的粉丝都清除拉黑了】   【嗯呢,我也记得,他说不喜欢知道别人跟他喜欢同一个人】   【哈?】   【Rain都不敢这么说】   【最让我emo的是同担拒否哥现在真和乔谅待在一起……】   【他圆梦了,我呢?早知道我也当同担拒否了】   ……   【来扒一下沉阳效应之后的派生体系…也就是乔谅目前可能收到的礼物合集[hot]】   【楼主:简单扒了一下,没有扒全。嗯虽然我说的是“扒”,但其实,完全是乔谅的前男友和现男友们,自己忍不住在晒。】   【楼主:FUN大家都知道,就先放一遍。   首先是咱们的娘家人RAIN。他的炫法很暗戳戳,看似吻手在炫耀送小乔哥的戒指,但其实重点在一遍角落的王冠。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默契,又是皇冠,我猜是因为沉阳激起大家的好胜(争宠)心态——区区六千万的皇冠也配拿出手?这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讨乔谅欢心?看我拿个更贵的!——这种心态。】   【笑死,请问这和争宠有什么两样啊。】   【妒夫打架,藏不住的小心思。】   【不错,一个都不重样,小乔哥的演唱会一场一顶!】   【好啊好啊,打起来,全部都给我打起来!!我要看血流成河,小乔哥坐收渔翁之利!】   【楼主:总之,这个也不简单。百年年前被W国博物馆拍卖的货真价实王室瑰宝,上一次出现,是三十年前被收藏家安娜·尼蒙公开展出,当时配了足足一千名保镖。[超华丽展示图]   八颗完美净度绿宝石,配了橄榄叶和花环。是当时非常前卫的造型,象征义为:[森林的精灵、诚挚自然与永恒的爱]。   外网找不到拍卖价。能找到的描述,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是“创纪录”!!】   【天呢,等下,这个是很漂亮,但是,,别的先放一下,凭什么他能亲小乔哥的手啊】   【凭什么!】   【无语,他是小乔哥男朋友就能亲了吗?问过粉丝意见了吗】   【小乔哥的手好好看啊,好想把全世界的漂亮戒指给他换着带,小乔哥。。[深情一吻]】   【嗯嗯确实很漂亮,我宣布这个更配小乔哥】   【不愧是娘家人,有眼光】   【纯路人,目瞪口呆中,你们粉丝的重点为什么这么奇怪】   【昨天被沉阳那个六千万的皇冠刺激得我翻来覆去、头皮发麻,刚刚又被那个FUN的皇冠搞得恨不得当劫匪,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其实都还没完?】   【一个塞一个的夸张啊】   【这个瓜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了,我从早吃到晚在吃到深夜都停不下来!!】   【还只是提名而已,我都不敢想小乔哥真拿奖了会是怎样的场面。】   【@沉阳,啧啧你这也不行啊,,这一对比不就拉胯了】   【@沉阳,钱不够!!还得赚,听见没!!】   -   【楼主:因为沉阳开了先例,所以我扒到的信息基本都有一致锚点——没错,我们以[王冠]为锚点中心辐射,那些暗戳戳把东西晒出来的人,根本就无所遁形。   呃又或者,无所遁形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晒出来就是给人看的,恨不得把“快来看啊!其实我和乔谅才是感情更好的那一对!快来嗑我们!”写在脸上。   所以接下来要说的这个,就是江柏川的礼物——[图][天空与海洋之心]…】   【接下来是未知身份(疑似红圈律所律师)的礼物,有一个浪漫的传说,[红尘之梦]…】   【薄言的这套,被称为魔鬼的诅咒,也叫黑寡妇之冠。听说每一个拥有这顶王冠的人,都会荣华富贵一生、但永失所爱…】   ……   统计花费了不少时间。   楼越拉越长。   【楼主:简单拉表列了一下[图]根据目前扒到的信息,目前乔谅受到的每一份礼物都是天价,而这仅仅只是受到邀请函的提名。】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有钱人追人(或者他们愿意管这叫朋友那就朋友把)太疯狂了,但是还不够疯狂】   【猜猜我发现了什么?我在外网查到了以[qiao]命名的基金的审核进行中。在前两天刚刚申报…[图]归属地华国A城。】   一点开就能在一片密密麻麻的英文里迅速捕捉到重点。   那就是,原始资金后面的一大串零。   【老天,我文盲,你不说的话,我会以为这是电话号码】   ……   这栋楼是凌晨四点钟开的。   但十分钟就足足被垒了三千楼,到白天的时候已经一万多楼,被加精标红。   【一觉醒来惊呆了,隔壁楼太长了,有没有人给个总结啊[new]】   【总结:有钱人都在给小乔哥当狗】   【继续总结: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当!】   *   没错。   季疏礼成立了基金给乔谅,他甚至和乔谅通了电话,声音温和地恭贺他的成绩,像一个和煦体面的大家长。   但是他依然不愿意来见乔谅一面。   这怎么可以?   乔谅多疑,且警惕,他无法忍受事情脱离掌控。是否在基金成立之后,季疏礼就会觉得自己已经对乔谅够好、而彻底放弃关系的延续?   他说过,当事情脱离轨道,乔谅会把它重新掰回他认定的正轨。   在网上的热度围绕着乔谅沸反盈天的时候,乔谅本人却在深夜的房间和阴冷潮湿的空气里,面无表情地掐着应湛的脖子。   “别说话。”   把应灏引来就麻烦了。   他们兄弟两个的房间离得很近,乔谅可不想应对1v2的糟糕局面。   应湛双手投降,视线在黑暗中有诡谲光亮,安分守己地慢吞吞道:“好。”   “手机给我。”   夜闯卧室的劫匪有一张好看得叫人头皮发麻的脸。   全屋光线只有窗外路灯射进来微弱的一点。这一点光,却恰到好处地映亮乔谅的脸,略显模糊。   连威胁人的样子,都叫人挪不开眼。   应湛抿唇,“口袋里。”   乔谅的手伸进在他外套口袋里一边摸了一次,没找到。耐心不足地啧了声,又压在应湛身上,去摸裤子口袋。   他的手冰凉。   隔着裤子摸进口袋里,修长的手指摸索两下。   漆黑环境下,感官无限放大。   这种感觉简直让应湛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电流,从尾椎一路冲到头顶,立刻肌肉绷紧咳嗽了声。   乔谅清凌凌的眼睛抬起睨他一眼。   应湛眼皮跳了下,沉默不语。   乔谅顺利把手机摸出来,对着应湛的脸解锁,把手机调整到自拍模式。   屏幕上的光陡然亮起。   然后,乔谅才纡尊降贵地,按照现在的姿势,低下头,把应湛的头扯起来。   像摆弄一个人偶一样,组装出一个似亲非亲的姿态。   应湛被乔谅扑到面颊的呼吸搞得恍惚,瞳孔都在发颤,下意识伸手扶住乔谅的腰往下压,声音沙哑:“你——”   乔谅手撑在应湛脑袋旁边。   微微蹙眉,视线轻飘飘一扫。   过曝的光线没入他深黑的瞳孔,不悦又阴森,言简意赅道,“闭嘴。别真的亲到。”   应湛盯着近在咫尺的乔谅的脸。   眉深目利,睫毛长而直,泪痣落在眼睑,很轻易地带出清冷的写意意味。   充满矛盾性的一张脸。   现在全网都在热烈讨论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有人猜测乔谅在这次庆典过去之后会得几个奖、升到什么位置;有人扒拉着乔谅收到的礼物震撼到无法言喻;有人构想乔谅到底会和谁修成正果;还有人今晚把乔谅的新歌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有人欣喜有人破防。   世界是围着乔谅转的。   但现在世界中心却离他这么近,近到温度香气都触手可及,近到就在他的床上。   应湛喉结滚动了下,把脸略微抬起别过去,清俊锐利的一张脸紧绷起来,“……你发给谁?父亲?”   看乔谅不吭声,又道:“等他回来,会把我打死的。”   “打死就打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谅轻嗤了声。   不是还有个应灏吗?   打死了就换一个,双子就是消耗品,以后遇到什么情况还可以再用一次。   乔谅拍完照片,从应湛的身上爬起来,抬了下下巴,把手机塞给他,“给季疏礼发过去。”   冰冷修长手指,无意在他滚烫手背上蹭过。   应湛指腹都抖了下:“我——”   乔谅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是帮帮忙而已,可以做到的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应湛立刻反应过来乔谅在说什么。   是说在那个暴雨天的夜晚,应湛帮乔谅把电闸拉掉的时候——他帮了乔谅一个忙,然后得到了一个奖励性的吻。   奖励他,为撮合乔谅和季疏礼关系阶段性进步,所做出的努力。   应湛听到心脏强劲的跳动声。   一双下垂眼幽幽地盯着他两秒。   乔谅撑着身体坐起身翻下去,“不行就算了,我去找应灏也——”   应灏?   应湛的脑仁中忽然有根弦猛地波动了下。   男性修长宽大的手不经思考,迅速抓住乔谅的手腕。   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把刚刚的图片发给季疏礼,然后将手机转回来,对着乔谅。   光亮映照起乔谅疏冷又高高在上的脸孔。   他看到乔谅眼睛缓缓从屏幕转向他。   很冷漠的样子,很高不可攀的禁欲圣洁样子。眼睫收起,眸光带有很淡的轻蔑。   嘴角却微不可察地翘起,赞扬。   “很乖。”   在这样的黑暗里,在这样的隐秘里。   心跳声剧烈得可怕。 第106章 又打破了哥   收到消息的时候,季疏礼正在A大附近的老街裁缝店。   原本正在和他闲谈的瘦削老头抬起头,看到他的视线在移向屏幕的瞬间凝固。   店内光线在他硬朗如同雕塑般的眉眼处拓开,嘴角微笑开始放缓。   季疏礼的手握紧手机。   屏幕的亮光衬在他线条利落的下颌,镜片上薄薄倒影着图片的景象。   ……   季疏礼能够猜测得到。   乔谅和应湛所处的室内是怎样的阴暗。所以手机曝光时的光线映亮出的乔谅,才越发像是古堡内吸血鬼在惊雷之下诡丽的面容。   侧过来的一点眸光熠亮,长睫乌黑,锋利而淡漠地直勾勾看着应湛。   对视。交错的鼻梁,似有似无碰到的嘴唇,暧昧不清糟糕的距离。   视线从他的眉弓到鼻梁到嘴唇和下颌线,才能顺着看到应湛的脸。   ……那种叫人恼怒的,阴幽的,觊觎的神情。   季疏礼手背青筋突了下,蓦地轻笑了声,站起身。   “哐——”   衣角带起桌面的杂物发出杂乱无章的响动。   在季疏礼的人生中,鲜少有这样失礼的焦躁时刻。   老头愕然:“怎么了?!”   季疏礼往外的脚步一顿,回头道:“有点私事。先离开了,抱歉,下次再来看望您。”   他的车就停在店门外,一路走到拉开车门的时候,季疏礼的大脑都一片空白。   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解释这种空白,他的职业素养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不是正常的。   他一直都知道,不是正常的。   条件反射的不安和嫉妒在重复佐证。在看到这张接吻照片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见到孩子男友萌生敌意和占有欲不正常。   帮孩子做那种事不正常。   会梦到和孩子接吻也不正常。   都不正常。   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对他的孩子,没有抱有正常的情感。   入冬的夜风肆意,冷得季疏礼脸上麻木。   “砰!”   他以寻常绝不会有的力度匆匆车门关上的瞬间,车辆极速启动。   没来得及关上的车窗吹进狂风,拍打在脸上。往日他儒雅温润沉稳的做派,已经被淡淡的暗沉感压下。   灯光闪烁在街道,寥寥几辆车全都被季疏礼甩在车后。   季疏礼给乔谅打电话。   “嘟——嘟——”   声音漫长。   磨人耳朵,叫人烦躁,想叹息。   很快,电话接通。   “你在哪里?”季疏礼立刻轻声问。   他的声音温和,车却在夜晚的大道上开得极快,刮得灌木丛都是一阵簌簌的响动。   乔谅在应湛的床上。   室内到现在都没有开灯,阴暗一片。   但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却能在这样的昏暗中看清乔谅的脸。   他道:“我在睡觉。怎么了?父亲。”   明知是谎言,季疏礼的声音却放得更加轻柔。   “我吵到你了吗?”   乔谅:“不会——唔。”   电话那头传来短促的气音。   季疏礼眉头一蹙,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你还好吗?”   乔谅扫了面前的人一眼,拧起眉毛扯开他的头发,然后道:“父亲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会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季疏礼道:“我今晚会回家。”   乔谅:“啊。”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应湛的头发。力度时轻时重。   永远猜不到,他会不会猛一下粗暴地揪起发根把人扯远。   乔谅总是一个脾气糟糕又难以预料的人。   他对邵修友季疏礼的温和态度才是假象。   一个……   善于媚上欺下的人。   对待有权有势对他的事业有所协助的人,态度总是比对他们好。   不过,很多人都是这样。   乔谅只是表现得更肆无忌惮,更加极端,更明目张胆。   应湛思绪冷静地这样评价。   在发现季疏礼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乔谅对他们的态度,也是有所好转的。   他的呼吸粗重,热度源源不断。像是巨大的野兽趴伏在乔谅的颈边。   季疏礼能听到他们交织相错的呼吸。   平稳和急促的对比,冷静和火热的碰撞。   他握紧方向盘,平静地又道:“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   乔谅轻笑:“是吗,父亲的礼物和问候以及祝福我今天才收到。也没有很久。”   应湛鼻梁蹭到乔谅的下颌,耐心地等待这一通电话的结束。   两个人都没有听到门悄然打开的声音。   “嘎吱——”   在这样的大风天,被乔谅夜探爬上床的时候没关好的门,有那么一两声的响动也实属正常。   季疏礼道:“和孩子们的相处还好吗?”   乔谅:“本来就是队友,当然也不存在什么矛盾。”   季疏礼道:“如果你喜欢他们,想和他们在一起,我不会反对。”   “是吗?”   夜路上疾驰的车拉开光影的弧线,狂风扑到脸上,镜片后季疏礼的金眸眯起。   他问道:“应湛在你身边,是不是?”   乔谅没说话。   “我看到他发来的照片。”季疏礼道,“是你自愿,还是他在用我不知道的东西胁迫你?”   “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前者,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是后者,我会让坏孩子得到教训。无须有任何顾虑。”   “是我自愿的。”   乔谅说。   冗长的沉默中,季疏礼看到红灯闪烁,他刹车急停。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   心脏狂跳,一阵艰涩的酸麻涌来。   “我明白了。没关系。自己家里的孩子,总比外面的人好。”   季疏礼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如果你觉得他好用,那就将他留下;如果你觉得他很糟糕,那就等我回来为你主持公道。”   乔谅还没来得及说话,季疏礼又开口了。   温和的,稳重的嗓音。   却是和乔谅说话的时候,截然不同的口吻。   “应湛。”   他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乔谅感受到应湛肩膀的肌肉绷紧。   “既然开始了,既然是乔谅允许的,那我没有理由和立场阻止。”   季疏礼轻声道。   “服务到你哥哥说满意为止。”   “在我回来之前。”   导航地图上的绿色通路闪烁显示,右上角的剩余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季疏礼的目光定定落在屏幕上,心情莫名沉重。   乔谅道:“父亲。”   季疏礼的思绪被打断,低低道:“嗯?”   乔谅的手撑着应湛想靠过来的肩膀,凛冽淡漠的眉眼浸染不耐,危险阴郁的警告从中刺出。   他的脸太好看,以至于那种危险都致人眩晕。   乔谅慢慢说:“我以为你应该知道,那张照片只是我骗你回来的手段。”   季疏礼的呼吸忽然顿了下。   “你与其问我是否自愿,还不如问问应湛是否遭我胁迫。”   季疏礼却还沉浸在他上一句话,感觉心口的重量蓦地轻了一块,他道:“骗我回来……?”   乔谅……   他的孩子。   胸腔肺腑开始变得温暖,某种快慰激烈雀跃地萌发起来。   乔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看不到。   能看到这些的人,和乔谅近在咫尺的人,是应湛。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握紧。   绿灯亮起。   乔谅道:“我不需要他服务。”   “只是我弄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在远离我。我是否又会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我想知道答案。”   心跳的声音巨大,乔谅的声音便需要认真去听。   “会觉得我是麻烦吗。”   “会感到后悔吗。”   “会因为我的坦白和糟糕的本性而对我失望吗。”   “父亲。”   乔谅的声音很低。   “我只是……”   扬声器里,放大的声音失真模糊,在车厢塞满,又被空落落地吞噬。   青年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带点沉寂的冷。   “想见你。”   平静。   虚无。   他的话音,像是空气般充斥每个角落。   有一瞬间,季疏礼想把车门紧闭,像留住一只蝴蝶一样,把他的声音永远留住。   他的孩子。   啊。   如果乔谅被季疏礼养育长大,那么现在他可以更笃定地在心底说出那句话。   [他的]孩子。   本该是他的。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表面的伦理与道德禁止他靠近,罪恶的满足在桎梏他的理智。   乔谅将他视为信任的亲人,称呼他为父亲。季疏礼无法坦然地面对乔谅抗拒失望的眼神,无法打破这一切。   尽管,他在远离乔谅的数日内,在梦境中。   已经带着糟糕的、无法宣之于众的,腐烂的情感,打破了数次。   夜风很冷,行人与车辆都很少,光线却明亮,几乎照得他无处遁形。   高大的男人僵坐片刻,直到后面车辆的喇叭声叫他惊醒。   他才在冷风中发觉,额头已一片冷汗。 第107章 又克制了哥   明明是乔谅说给父亲听的话,应湛却听得心脏小腹一抽一抽地爽。   难以想象。   季疏礼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却还能忍耐到现在。   冷漠的乔谅,刻毒的乔谅,贪婪市侩的乔谅。   他口中半真半假的甜言蜜语像淬毒的美梦。让从未听过这种话的应湛陷入某种空洞的恍惚。   冷空气被隔绝在室外。   可想而知乔谅说了这种话,季疏礼会回来得有多快。   会很迫不及待吧。   毕竟都得到了乔谅这样的偏爱,恐怕一路上都在反复惦记乔谅的话、回味这样的感觉,幸福到头脑发热。   应湛视线幽幽闪烁。   明明都是季疏礼的“孩子”,他们和乔谅却有着非常泾渭分明的区别待遇。   季疏礼只喜欢乔谅。只希望双子变成取悦乔谅的工具,满足乔谅的需求。   这位以温文尔雅著称的绅士老师,在外界流传的言论中总是极富有同情心与关照欲,但实际上,强硬、独裁,这才是真正的季疏礼。   在过往的数年,应湛和应灏面对的一直都是这样的父亲。   他从未想过双子的心情,甚至没有征求他们的同意,这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对乔谅的心思不简单。   既然如此,服务乔谅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们还会有什么意见。   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风和树叶拍打着窗户。   窸窸窣窣的响动,如同趴在窗外窥伺的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   不过……   应湛黑眸凝沉,深深注视着乔谅的脸孔。   窗户落入惨淡的光线,铺在乔谅的侧脸。他刚挂断电话,黑发凌乱地铺在床上,和他对视,瞳孔在黑暗中都亮着光。   乔谅挑眉:“怎么?”   应湛:“……没有。”   “在想怎么告状?”   “不,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他只是觉得乔谅刚刚的样子,哪怕是假的,也好温柔。   带着一种易碎感,如同月光的温柔。   语调,表情,眼神。   冷淡的温柔。   应湛听到了紊乱交织的心跳。   他想,还是需要感谢父亲的。   乔谅愿意和季疏礼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不是坏事;而父亲对他们和乔谅之间关系的放纵,也带来扭曲的好处。   已经无法分辨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到底是一个温暖的家园,一个栖息的港湾,还是某种关系怪诞、情感潮湿的巢穴?   应湛心脏砰砰作响,肺腑之内的火焰窜到太阳穴,眉心都在鼓跳。   一开始他很排斥乔谅以父亲的伴侣关系进入这个家庭,但现在也觉得可以接受。   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偶尔被施舍的恩泽雨露眷顾。   “呼——”   更猛烈的风拍打窗户。   应湛回神,乔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明明被压在床上,却依然是那副可恨的居高临下的神态。   往下看。   应湛的衣服被他粗鲁拉扯得皱巴巴,可他自己的衣服却还好端端地穿着。   连领口都一丝不苟,平整干净。   禁欲、严谨、淡漠。   这才是往常大众印象中的乔谅。   尽管被很多人说“会媚粉”,但实际上却十分吝啬于暴露自己,哪怕只是解开几颗扣子程度都没有过。   应湛直直盯着他领口看。   看昏暗中的脖颈,以及脆弱微凸的喉结。   他轻而易举就想起许久之前,那个醉酒荒唐的夜晚。   在朋友聚会中,荒唐的大冒险。用嘴唇贴近解开乔谅扣子的弟弟。   还有在酒后昏头上脑、心脏狂跳,明明没有理由,却也还是强行找了理由,复刻他的行为的哥哥。   “……”   砰砰砰。   心脏在太阳穴狂跳。   需要把嘴唇贴在乔谅的脖颈,牙齿要咬住一点布料,舌头才能顺畅地把扣子顶开。   过程中会无可避免地碰到乔谅的皮肤,甚至几乎像是吻住乔谅的喉结。   皮肤是带着淡淡温暖的。   衣料,发丝,和皮肤上的香气,像是初春化雪的时候静静释放的冷意一样,缓缓地浸透感官。   能从脖颈感受到温度、脉搏,还有那种恍惚亲密的错觉。   应湛垂眸直视乔谅,手放在他的领口,单薄的衣料早就染上体温。   乔谅却拧住他的手腕,用力攥紧。   挺拔锋利眉眼被更重的阴影覆住,嫌恶意味淡淡:“别做多余的事。”   应湛一双下垂的眼睛略显狭长,双眼皮的折痕很浅。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俯下身,很有压迫力侵略感的题型,带一点酒香的清爽味道靠近。   “我只是在想……”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   “真的不需要我‘服务’吗?”   他道。   “毕竟是父亲说的。如果你需要,我会照做。”   话音未落,乔谅就眉心一跳,皱眉:“我都说了不用——”   蹙眉的一瞬间,他感到唇边一热,呼吸被闷闷地堵住。   乔谅闷哼一声,腰部被滚烫的手心更用力地箍紧、拉近。有些猝不及防地,呼吸都紧了下。   他的呼吸声太近。   应湛听得头皮发麻。   乔谅身上温度偏低,被亲的时候总是先感受到滚烫的热度。会习惯性皱眉表达自己的烦闷和纵容。   苍白英隽的脸,和哪怕厌恶都好看得要死的表情,叫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移开。   于是很多人都有一个无需沟通也达成共识的习惯。   会在亲到一半的时候强忍着继续的欲望,撑起身看看乔谅的脸。   看看乔谅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眼神。   半眯着的浓黑眼睛会蕴着湿润微冷的恶意,泪痣悬而未坠,嘴唇泛红,表情冷淡。   不知道刚刚在心里怎么嘲讽。甚至一得空,嘴里估计又是要脱口而出的刻薄话。   因为不想听,因为被他这幅样子搞得脑袋都嗡嗡作响。   所以会不经思考地再次吻下去。   ……   应灏幽幽站在一边。   说实话,他好像还没有和乔谅有过一个正经的接吻。   有这么舒服吗。   他讪讪想,带着一种扭曲腐烂的嫉妒直勾勾地看,甚至凑得越来越近。   去看分离又黏合的嘴唇,看乔谅不怎么耐烦乱七八糟的反应,还有偶尔分离开的时候,乔谅水亮的嘴唇。   ……   他的视线没有挪开过。   因为是双胞胎,应灏从小和哥哥的关系都很好。   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无法分享的,他们从出生就呆在一起,擅长默契的进攻,不需言语的配合。   但是关于乔谅的事情,应湛从来都很少和应灏讲。   他靠得越来越近。在被发现之前,他注意到乔谅的手。   乔谅从来不是对这种事情热衷的人。   不会在接吻的时候主动地搭着谁的肩膀,又或者说,他有意避免这幅姿态。   他的手只会撑着被子,攥着柔软的被单,手背的青筋跳动着。   应灏脑子里忽然想。   是不堪的忍耐,还是有点爽到。   他鬼使神差地轻握住乔谅的手,把被攥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从他的手心里解救出来。   乔谅显然以为是应湛的手,并没有太多抵抗。   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   清淡微弱,又切实凛冽的香气。   这只手要是能摸摸他……   应灏都不敢想会有多幸福。   他眯起眼睛越靠越近,白发几乎扫到乔谅的手背,野兽般滚烫的呼吸渐渐粗重。   会被发现吗?   在他和哥哥接吻的时候,弟弟也在觊觎他。   应灏在湿哒哒缠腻的水响里瞳孔紧缩,有些不受控制的亢奋。他能共感到一些微弱的快意,在这种情形下翻倍。   尾椎窜起一阵强烈酥麻。   “乔谅……”   他轻唤着,抬起头。   一双眼在窗外微弱光线映照下有暗沉的兴奋,眼皮轻跳着。   无论是哥哥,还是乔谅,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   手好像被人抓住了。   乔谅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滚烫干燥的嘴唇吻到他的指尖,温度一路顺着攀到他的指骨,手背,再吻到手腕。   随后微冷细碎的发也落在他的手背。   呼吸留下的水汽几乎要蒸腾进皮肤,很快就从吻变成舔,从舔舐再变成咬,变成含吮。   尖利的虎牙轻蹭他,又不让他发疼。   带有占有欲的效忠,浓重的欲望。   乔谅蹙眉用力抽出手,只需要略略侧过头,就会看到半跪在床边的应灏。   黑暗中,隽秀阴郁的脸模糊不清,目光沦陷亢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危险。   白发少年半跪在他的手边,身姿挺拔,身上的浴袍豁开,裸出胸肌到腰腹的一点轮廓。   手还保持着托承他姿势,哪怕乔谅已经收手。   他看着他。   姿态像忠诚的骑士,眼神像野性未驯的猎犬。   深夜的恶鬼,紧盯着他,目不转睛,如影随形。   乔谅微微挑眉。   似乎有些意外应灏的存在,又似乎反感自己的手被脏狗的口水弄脏。   挥之不去的湿热恶心的感觉让他厌烦。   很快,乔谅的下颌又被应湛轻抚着转了过去。   乔谅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外的昏暗忽然有一瞬间被亮光映照起。   ——季疏礼回来了。   乔谅推开应湛再看向脚边的时候,白发少年已经不见去向。   应湛:“你在看什么?”   乔谅没有回答,只是言简意赅道:“纸。”   应湛微顿,以为他要拿来擦嘴,把手边的纸盒递给他。   乔谅垂着眸,睫毛覆着泪痣。眉宇在窗外乍亮的远光灯中有更浓沉的森冷。   纸巾被他抽出来,裹在修长白皙的指节上擦蹭着。   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   应湛的视线在他有些柔润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而后若有所思地转过视线,看向不远处敞开的门。   的确。   有脏东西溜进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   *   季疏礼几乎是急匆匆地开车到家,急匆匆地下车,急匆匆地看到乔谅,然后急匆匆地拥抱。   如果是之前,他在拥抱乔谅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去亲吻他的额头或者脸颊。会温柔地拥抱他,并因为这个怀抱而感觉到丰盈的快慰。   但现在,他会稍作克制。   他的克制带来的是成百倍的瘾症。   季疏礼以为他疏远乔谅,隔开他们的距离之后一切都会好转,但他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空虚想念。   此刻终于和乔谅得到一个拥抱,季疏礼只想把他抱得更紧。   他低头抵在乔谅的头发上,能嗅到一种让人觉得无比安心的凛冽香气。   心都落到了实处。   仿佛缺失的拼图终于严丝合缝地叩拢。   季疏礼镜片后的眼睛轻闭着,无意识收紧力度,紧到血肉都恨不得交融进去,把乔谅揉进他的躯体里。   “父亲。”   这个称呼却斩断了他的退路。   季疏礼感到心脏停拍那瞬间,呼吸凝滞带来的痛苦。   他从虚幻甜蜜轻飘飘的幻境中猛地清醒,短暂地反应了两三秒,随后僵硬松开紧缠着乔谅的双臂,并退了一步。   他的孩子注视着他。   用漂亮的,坦然的,通透的眼睛。   他不知道季疏礼的心思,不知道季疏礼糟糕的梦,所以才能这样坦然地看着他。   季疏礼心口抽搐了下。他抿唇,一如往常地微笑起来。镜片下狭长的金眸沉晦稳重,询问,“怎么了?”   乔谅在说着什么,季疏礼已经全然无法听清。   他看着乔谅的嘴唇。   有些红。   是和应湛亲过了吗。   没关系,是他默许的,认可的关系。   ……   梦里的吻和现实的吻会有什么分别吗?   亲上去会是怎样的体验。   会是一样的柔软,一样的触感,一样的淡淡香气吗?   作为父亲,他不应该想这些。   他闭了下眼。   季疏礼偶尔有些过于正派。他想不到他可以直接和乔谅坦白他罪恶又糟糕的心迹,哪怕有一丝被乔谅排斥的可能,他都下意识感到抗拒。   但乔谅从来不对自己的道德设限,从来不会在乎所谓的罪恶,道德,伦理。   他永远只会偏爱一类人,那就是——对他有用的人。   很巧,季疏礼就在这个行列中。   如果他敢说,那他什么都会得到。他的孩子远远比他想象中宽容,也远比他的猜想更阴暗。   把视线费力地从乔谅的身上挪开,季疏礼才看到自己另外两个孩子。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高挑的身形相似,一个倚靠在墙边,另一个岔着腿坐在沙发上,表情都阴郁淡漠。   唯有一点相同。   在某种心照不宣的沉寂中,他们的视线都直勾勾地,如大雨后的蛛丝一般黏扯在乔谅身上。   季疏礼无法确定,自己的眼神是否和他们一样。   他金眸低垂,目光克制沉稳。宽大手掌按在乔谅的肩膀,有些不堪地享受着被乔谅注视的感觉。   也许……   他想。   仅仅是也许。   也许他们被困在了同一个巢穴。 第108章 又红毯了哥   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暗。   邵乐在乔谅的办公室等他下班。昏昏欲睡,脑子里还在想很多东西。   比如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乐队里的双子哥哥按着乔谅的肩膀,弟弟在给乔谅系领带。   他们在试穿TS20盛典的高定,两个体型相似的高大男生一前一后地把神色平淡略有不耐的乔谅夹在中间,靠得很近。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幕。   但是……   也许是视线黏腻,也许是举止过界。也许是乔谅对他们态度微妙的忍耐。   邵乐总觉得他们在觊觎自己的男朋友。   他实在被撬墙角撬怕了,觉得全世界都对乔谅有想法。   邵乐就在这种不安里浑浑噩噩、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略带些重量的东西盖了上来。   他睁开眼,才发现乔谅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外套往他身上盖。   邵乐一愣。   乔谅单手握着平板,另一只夹着电容笔的手提着外套,居高临下望他,“最近期末月是不是快到了。没必要天天往我这里跑。”   邵乐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衣服被展开,上面的味道也渐渐清晰。   邵乐轻而易举地被乔谅身上清冷香气包围,呼吸之间都是清冽爽净的味道。   好幸福。   他真的很珍惜这种幸福。小心翼翼的酸涩感其实有点违背良心。   邵乐知道乔谅是哥哥的男朋友,他只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所以他真的有在基于兄弟情谊努力克制了。   但行为的殷勤怎么都掩盖不住。   比如TS20的提名礼物。   又比如乔谅只是提了一嘴, 第二天就送到他桌子上的车钥匙。   最新款,超级无敌酷的跑车。   那几个朋友知道邵乐买了跑车,都争着要开,但看着邵乐神思不属的表情眼神,就明白他是准备拿来送给谁的。   朋友对视,叹气,拍拍邵乐的肩膀。   “又是乔谅?”   “大哥,你上次还说你再也不喜欢他了!”   “现在乔谅可是你哥的男朋友,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   朋友话音未落,就听到邵乐说:“谁说他是我哥——”   话音戛然而止。   几个朋友面面相觑地瞪眼:“不是吗?”   “分手了?”   “真的假的?!网上没说啊!”   邵乐闷闷皱眉说:“……没分。”   他明明也是邵乐的男朋友,是乔谅主动对他提的复合。   好想炫耀的事情却没办法说出口,憋屈的感觉真是有够邵乐受。他闷闷低头把牙都咬得嘎嘣响。   几个朋友也无奈。   邵乐这种家世已经不是普通的富二代了。浑厚背景和乐观积极的性格让他无论在哪个圈子都很混得开。   但是遇到乔谅,那是真没办法,只有老实当小狗的份。   乖乖蹲在原地,等什么时候乔谅有心情了摸摸他的脑袋,才能复活。   而现在很明显——   乔谅有这个心情了。   邵乐何止复活,简直要活蹦乱跳精神百倍,恨不得把满世界的金银财宝搜刮到乔谅面前,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乔谅一通电话,哪怕三更半夜他会跳起来去把他接回来。   乔谅和白月光的关系疏远了,他来建议。   乔谅犹豫要不要和哥哥分手,他来劝和。   舔狗啊舔狗。   朋友扼腕。   舔狗怎么了。   舔狗也有情,舔狗也有爱。   朋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但邵乐很乐观。   要是他们知道邵乐当乔谅舔狗是怎样的待遇,也会羡慕他的!   阴沉的光亮透过玻璃窗昏昏沉沉落入室内。   乔谅把盖在邵乐肩上的外套简单整理,揉了下邵乐短短的金发脑袋,拍了两下。   黑眸静静看着他,态度像安抚,又像懒散的敷衍。   “睡吧。”   他说。   “我还有一会儿,待会要走的时候再叫你。”   没什么特别的语气,也面无表情。   但是他表达出来的态度,隐隐约约让人体会到的纵容,都叫邵乐幸福地直冒泡。   嫂子。   额啊啊。   温柔的嫂子,善良的嫂子,完美的嫂子。   邵乐想打滚想阴暗爬行,喉咙里几乎有一股痒意让他想咳嗽。   “好。”他用力抿唇憋住了,忍不住又道:“乔谅。”   显而易见,邵乐不想和乔谅分手。   他给自己限定的七十二个小时的恋爱时限,已经在他抠抠搜搜的精打细算里花了个一干二净。   他本来应该找乔谅分手的。   但一天拖一天,一次又一次的明天再说,到现在他都没舍得开口。   分手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乔谅主动提出来,根本没有人能够主动说出来。   邵乐道:“能不能就坐在我旁边?”   乔谅歪头面无表情地定定看他两秒,挑了下一侧的眉毛,从善如流地拿着平板在他身边坐下。   邵乐被冷淡不清晰的味道包围。   这样全世界都是乔谅的味道的感觉真的很好,像被轻到没有重量的棉花团团围住。   要是真的是乔谅的狗狗就好了。   灵敏的嗅觉一定可以让他得到更多的幸福。   邵乐在老家的姥姥姥爷那里有只大金毛狗狗,每次狗狗都会很热情地把长长的嘴筒子往姥姥手里拱。   湿润的狗鼻子使劲蹭也不会叫人生气,姥姥只会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好粘人哦。我们宝宝。”   要是乔谅也这样抱着他……   邵乐思绪发散,已经不知不觉看了乔谅许久。   青年交叠双腿,平板就放在他的腿面。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上面轻点,发出并不刺耳的微弱响声。   侧脸轮廓分明,嘴唇只有很浅的血色。凌厉逼人的帅气冷淡感攫夺眼球。   ——这样突如其来的良好待遇,除了邵乐勤勤恳恳刷好感之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原因的。   前两天乔谅出差,被邵乐接回来的路上,因为忽然的大雨打湿了衣服,所以只能去邵乐的家里临时换一套衣服。   不是主宅,是邵乐的个人公寓,邵修友不会出现。   等带回去邵乐才想起,室内房间里乔谅周边没有收拾,他慌里慌张地不知所措,却看到乔谅抬头在认真地看。   一张脸面无表情,细碎黑发被水汽打湿,摘下进入室内洇着雾气的墨镜,拿起放在壁龛架子上的唱片。   是乔谅的第一张唱片。一开始不分典藏特别版,都是普通版本,上面还有乔谅的签名。   而且,不是乔谅进乐队之后写的歌,上面只有乔谅一个人的名字。   是《启蒙》。   他写给乔容、被冒名顶替,经历了很多麻烦才得以正名的那首歌。   乔谅:“你居然有这个。”   邵乐呃呃啊啊一阵子,抓耳挠腮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觉得身份暴露出来会被乔谅排斥,可转念一想——邵修友也是乔谅的粉丝啊,邵修友也和乔谅在一起了。   乔谅根本不介意这个。   他说:“你可能不记得了,好几年前你驻唱的那个酒吧……你说你以后不会再去酒吧唱歌的那个晚上。”   乔谅随着他的话想起几个碎片般的回忆。   亦步亦趋跟在他背后的高大男生,颠三倒四紧张得不得了的声音和匆匆跟上的脚步。   问了好多问题,乔谅不太记得了。   “为什么以后不在这里唱歌了啊?”   “你刚刚唱得那首歌很好听,是你原创吗,我没有听过。”   “我经常来看你,但你好像不记得我。”   “你为什么不签公司做乐队?”   “你要是做乐队的话,我一定是你的忠实粉丝。”   很聒噪,很吵闹。   乔谅在那个酒吧是很受欢迎的驻唱歌手,民谣,摇滚,什么歌乔谅都能驾驭,独特的音色和台风已经初显,那个酒吧的生意都被乔谅带起来不少。   不少男男女女给乔谅送酒、送花、送礼物,委托酒保或者老板给他递名片,问他要联系方式,乔谅都没给。   因为他那时候的确很清高。   又或者说,看不上这些庸俗的,看脸的爱意。   像他这样吵闹聒噪的人乔谅见过很多,但那个晚上是特别的,是乔谅的歌被别人发表的时间。整个世界胁迫乔谅去听卑劣盗窃者的声音,而他堵不住耳朵。因此发现:原来他是这样的渺小。   朋友说:“没关系,苍天有眼,他会得到教训。”   哥哥说:“没关系,我们去法院,收集证据,慢慢来。”   酒吧老板说:“没关系,这样的事情,其实发生过很多次。”   但怎么能没关系。   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只分成两批,像朋友和哥哥这样老实天真的,像酒吧老板这样沧桑老练的。   而乔谅哪种都不是,没有人告诉处于中间的人该怎么办。   走捷径的想法要被彻底点燃,只需要一个轻飘飘的火星。   夜晚的冷风,喧闹的街道。   红绿灯前,乔谅直视前方,口腔里的糖块被嚼出尖锐棱角,几乎划破乔谅的舌头。他平平无奇地做了一个改变自己的决定。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乔谅在那天晚上和薄言正式交往。   靠着别人的权势,乔谅在一天之后就追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让讨厌的人得到教训。   大雨倾盆,窗外的雨成股流下。   乔谅久违的有点想抽烟,于是找邵乐借了烟和火。   他没什么瘾。自制力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基本品质,乔谅向来恪守此道。   沉阳说乔谅抽烟的时候很好看。   邵乐认同。   青年雪白骨感的手叩着火,低眉。凉薄漂亮的骨相在火光中摇曳一瞬,淡淡袅袅的烟雾从他的唇边散开。光线阴沉沉地湮在他的眉眼,眉目有种清冷的平静。   他磁石般乌黑的眼抬起,轻睨着邵乐。   视线对撞后邵乐一愣,发现乔谅的眼中映着一个小小的他。   乔谅在观察他。   虽然那时候是乔谅最落魄的时候,但也是最心高气傲的时候。他哪怕从别人的面前走过去,都不会转一下眼珠去看对方的脸。   更别说一个萍水相逢,无关紧要的人。   似乎意外于早早相逢的巧合。但这种巧合也只是让乔谅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间而已。   乔谅很快就又转过头去,夹着烟的手懒懒翻看起一旁的杂志册,手背纹身的起伏又冷又性感。   这本杂志也很古早了。   乔谅轻笑。   “真巧。”   他说。   “你和邵修友都是我的粉丝。”   邵乐支着下巴盯着乔谅的下颚线看,优越的轮廓线条在光线下影影绰绰。   他恍惚地想。   是的,真的很巧。   他们不仅是兄弟,喜欢同一个人,还同样在乔谅没有名气的时期就认识乔谅。   现在还是同一个人的男朋友。   乔谅放下了手里的杂志,走过来。清寒淡漠的脸被从下而上的光线渡着阴影。   邵乐坐在沙发上,感觉到窗外的影子被乔谅的影子覆盖住。   雨水像石子一样在狂风中砸到窗户上。   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乔谅把烟掐了。   最后一口灰白的烟雾从他淡色的唇缝中洇出的时候,一道雷声在云层之后炸开。   乔谅慢慢道:“分手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邵乐下意识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腕。   他手指带着高热中的烫意,戒指却冷得刺人。   “我——”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乔谅握住。   手指被带着雨后湿润感的指腹蹭过去。   带过指根。   抚过骨节。   力度轻得不得了。   酥酥麻麻的冰冷触感让邵乐紧张到恍惚无法呼吸,大脑宕机。   耳边是乔谅的声音。   “早说是粉丝。”   他说。   “那样起码我会对你好一点。”   带点冷淡讥诮的口吻,依然叫人头皮发麻。   乔谅靠得很近,空气中都是属于他的湿润味道。   冷淡又昂贵的气息。   邵乐屏住呼吸,狂跳的心脏几乎把空气都擦火点燃,很快感觉到,戴着戒指的手指被轻轻点了下。   侧过头,看到阴暗光下乔谅眼睑好看的泪痣。   “原来你还留着。”   乔谅说。   “好孩子。”   说自己是乔谅的粉丝不会被排斥。   只会得到优待。   粉丝像酒一样,年限越久越贵重。别人怎么想邵乐不清楚,但在乔谅这里,他似乎就是这么觉得的。   那天突破了邵乐勉强给自己的道德和人性设立的界限,十分久违的感受到了乔谅的温度。   湿润发抖的温热让他着迷发狂,清澈明亮的眼睛坠入无底无光的深渊,坠落入泥泞的狂欢。   挺拔鼻梁和发梢都被夹着打湿,吻从微烫的内侧一路吻到膝盖。   可以用尖尖的牙齿在乔谅的皮肤上叼着蹭蹭留下痕迹,像真正的狗一样用挺拔的鼻梁把乔谅蹭来蹭去。   可以一直喊乔谅的名字。   “乔谅……”   “乔谅。”   “乔谅。”   都不会得到阻止。   回应他的只是乔谅起伏不定、深深浅浅的呼吸,和靠在床头模糊的黑漆漆的目光、攥着头发时松时紧的力度。   泪痣湿润,嘴唇张合。   在大雨天的阴湿温度里,他这样微微蹙着眉毛,发丝散乱着,露出这幅克制隐忍表情的样子…   让邵乐心脏砰砰乱跳,满头大汗、神魂颠倒。   和乔谅相处的时候总是这样,好像化身魔鬼,食欲就是乔谅的欲望。   光是看乔谅被情绪浸染的样子,就已经品尝到最顶级的餍足。   哪怕胀得发痛也没关系。   合理的,幸福的,心甘情愿的。   第二天,邵乐还因为要回主宅拿东西,和邵修友碰了面。   二哥看到他,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邵乐被他那种冷到叫人发颤的眼神看透剜穿,心口的满足像是骤然瘪掉的气球,一种酸涩平静地在胸腔涌动。   他们隔着客厅对视,风声从外穿堂而过。没人说话,因为心照不宣。   ……   室内光线昏暗。   邵乐回神低下头,把乔谅的衣服贴在自己的脸上,挺拔鼻梁往里埋。   滚烫的脸被凉意沁得发抖,他克制着呼吸,直到清冷的香味把他的全部感官吞噬。   一旁的乔谅还在认真工作,垂眸沉思的时候,严谨拧起的眉毛都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邵乐会因为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昏头发热。困意消失殆尽,他的目光顺着乔谅的后脑一路下滑,落到他的衣领。   然后一顿。   一点微红的痕迹,隐在青年熨帖工整的领口下面。   邵乐眨了下眼睛。   酸涩、窒息,尖酸的嫉妒之下,少年的表情轻微扭曲了一瞬。   很快,他支着脸,表情平淡地伸手帮乔谅提了下领子,略有些粗糙的指腹从乔谅后颈蹭过。   乔谅侧过头来看他。   “最近是不是有点冷?”   邵乐关心地皱着眉毛,剑眉星目的长相尤其疏朗。   “嫂子,小心感冒。”   他笑着轻声说。   “出门的时候,戴个围巾吧。”   不是邵乐留下来的。   但是没关系。   乔谅不说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   *   TS20庆典日期缓步逼近。   工作室很忙,关于演唱会的安排、服装舞美等的计划都在有序进行。   薄言和沉阳斗得水深火热,乔谅原本以为沉阳会被薄言动动手指头摁死,没想到他生命力竟然这么顽强。在烂泥地里踹一脚都能趴着不动的人,现在不知为什么有着无穷的动力。   有人在财经报刊上看到他。   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断眉耳钉很有气场,把财经报搞得像偶像idol的周刊,描述他的形容词也变成“商界新贵”。   论坛还为此爆开一个小范围的讨论。   【受不了这种熟人装X的感觉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忘了沉阳是一个怎样的爱说贱话拱火的东西[hot]】   【按照现在沉阳的身价,提名礼给乔谅送了个皇冠,猜猜真的获奖会送什么?[hot]】   江帜雍和江柏川回国外和祖父一起过了感恩节和圣诞节,并收到了他们跨越大洋带回来的礼物。   圣诞节一过,就即将迎来年终的TS20庆典。   网上热度越吵越爆,关于乔谅到底会得到几项提名,又或者TS20的官方只是借用乔谅的名气来溜他的粉丝保持热度,争论不休的舆论持续发酵,TS20庆典的直播即将开始。   走红毯很有讲究,获不获奖暂且不论,但红毯的顺序是按照咖位来排的。   乔谅车内,他在做最后的调整。   男款西装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种颜色,款式也不多,大差不差的版型依然被乔谅穿得十足亮眼。   应湛应灏和傅勋坐在一边,视线如影随形。   不远处邵乐帮他整理衣服,邵修友把胸针递给邵乐,让邵乐帮忙别好。   邵修友在一旁说:“待会我也会进入内场。宝宝,我会帮你拍很多照片,记录这一刻。”   邵乐嘀嘀咕咕:“影帝这个身份的确好用,这样的场合想要混进去简直不要太简单。”   邵修友有满娱乐圈的人脉——从上次他给乔谅的专辑做宣传的时候配合的人就能看出来。   有些看似严谨的规定,对他来说只是打个招呼的事情罢了。   邵修友摆弄相机,茶色眼眸温和又专注地看着乔谅,欣然轻笑了声,“我也觉得。”   一旁的助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邵修友这话说得,简直像他拿了万众瞩目的影帝,就是为了更方便地来参加乔谅的颁奖典礼似的。   邵乐专心看着乔谅,手指从他的胸针上轻碰,帮忙顺了下衣领。   保姆车内空间宽阔,灯光明亮。   青年穿着身白西装,海蓝色的的胸针镶嵌宝石,身姿挺拔不驯,像一刃雪亮的冰棱凛凛地戳在眼前。黑发黑眸,皮肤冷白。垂着眼皮,气质冰冷。   邵乐低着头,被他平静淡漠的目光看得无法呼吸。   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看清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里,蓬勃燃烧的欲望的颜色。   乔谅转了下眼珠,看向他。   明亮的。   炽烈的。   一瞬间,血液都变成酒精,从接触的地方、从脉搏,一路烧到心脏。   然后被他的目光点燃。 第109章 又获奖了哥   【记一个12/31的TS20盛典直播实时repo,欢迎乱入。】   楼主:【特别申明,本人唯一粉籍在曲微那里。除曲微之外每个人都可能会嘴一下,因为我没素质。纯客观视角乐子人进。   开始之前先贴个风景[图]今天的雪真是下得恰到好处,期待微哥出场,希望站姐给力,感觉会超级出图。】   【我也觉得今天的雪下得刚刚好啊,A城今年下雪真的好早。】   【Rain哥不知道有没有就位,就等着他的图跨年呢嘿嘿】   楼主:【第一个入场的是前TUY团的队长吧我认识,背信弃义的典范,也就歌唱得还行,人比较抱歉。到底谁在溺爱。】   【第二个这位好透明人,没印象,这人怎么混进来的?】   【第三个…】   【四…】   一路说下去。   楼主的犀利和毒辣确实吸引了不少人。   12.31跨年是工作日,大家都还在正常务工上学,下午三点的音乐盛典直播,按理说看的人应该不多才对,大多人精力会选择留到晚上八点的跨年晚会上。到时候下班的都下班了,放学的都放学了,才会迎来流量狂潮。   但是——   TS20的音乐盛典上有乔谅!   今年乔谅收到不少跨年舞台的邀请,都婉拒掉了。所以粉丝都很清楚,跨年的今天,唯一能看到乔谅的地方,就是在TS20的官方直播。   基于这样的特殊性,来看的人自然不少。   【马上要到乔谅了,好奇楼主会怎么评乔谅】   楼主:【想看我纯夸谁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不太了解乔谅啊。就只知道他这几个月爆火,但说实话歌确实唱得不错,但是玩弄人心这一点我真的不支持不认可。】   楼主刚打完这行字发出去,一抬头看到电脑的直播屏幕——   人山人海的记者淹没朦胧雪影。   一道红毯落在地面,颜色鲜艳。   一辆车停在门口,在忽然密集响起的啪啪快门声和脚步声中,保姆车的车门打开,薄雪斜斜地抖下一层。   “砰——”   助理及时开伞。   从保姆车到室内只有一小段路,乔谅下车,弯腰的时候胸针吊着的细闪链条晃动了下。   观众的视线会率先落到胸口的链条,再看他的胸针,再顺着爬上他的脸——   被伞挡住大半,只留下轮廓漂亮的下颌线条和嘴唇。   细雪落在漆黑伞面,乔谅拾阶而上。   伞下阴影里,发丝晃动,渐渐在伞沿落雪下,露出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睛。   隔着屏幕都会盯着这张脸忘记呼吸。   眉眼、阴影,削薄的唇,清冷的脸具备压倒一切的锋利感。靠近光源的每一步,都让他的脸更清晰。   一直到他走到跟前礼貌颔首,拍照离开,观众才听到直播镜头附近有人喃喃地开口。   “……我靠。”   乔谅长得好看众所皆知。   好看到帆盛一开始想让他从乐队合约转向偶像合约——这点到现在都还有不少人认同。   但是谁都没想到,现场近距离看乔谅,会受到这么巨大的冲击。   真的就是会让人看着会忍不住发愣的脸。   平时随便穿穿白衬衫就非常白月光清高感的青年,穿正装的时候简直帅了不止一个level。   严谨、正经。   淡泊名利的脸孔,欲望浓烈的眼睛。整个会场落在雪地上的灯光都像是在为他铺路。   弹幕冗长死寂。   【直播收音还好吗…刚刚为什么一下子安静这么多】   【啊啊啊啊(在课上无声尖叫!!】   【小乔哥。。(恍惚中】   【好难想象和乔谅这张脸天天面对面还亲嘴,会有多爽】   【小乔哥刚刚看了镜头一眼,是不是在媚粉勾引我】   【简直是神,心脏被哥看得砰砰乱跳的】   【感觉是那种出状况的时候会皱眉先说退后我来、解决问题才会开始淡淡训人的安全感爆棚的大佬感,,小乔哥!![舔]】   【天这身完全就是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冷静清冷的样子让我智性恋大爆发。】   【Rain和小乔哥谈太久了,是时候轮到我了,真的。】   【独占小乔哥是特别不好的行为。。需要改正。。】   楼主姗姗来迟:【。。嗯其实也就这样】   【???你对乔谅这张脸还能说出‘也就这样’这种话?】   【每次只靠路人偶遇拍的侧脸口罩图就把我迷得死死的,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为小乔哥着迷了[图]】   楼主:【这张好帅。】   【能说吗今天这套正装帅死,感觉哥很适合穿黑色军装戴皮质手套,会一整个帅得我汪汪乱叫[图]】   楼主:【无不良引导,对乔谅也不感兴趣。但感觉会拿皮带挑着我下巴恶劣拍脸,让我叫他主人。】   想当乔谅的狗:【楼主有品】   fun:【不可理喻的意淫!!】   【啊?】   【……楼主你?】   【这就开始代了?】   【等下,跨度是不是有点。】   平平无奇的某律师:【好恶心。】   想当乔谅的狗:【楼上的收藏列表:[乔谅/犬科惩罚/*****],什么东西啊,嗯我不好评价捏。当律师的人还想做小三是否有什么问题。】   平平无奇的某律师:【我只是看看,又没说我真的要做。】   想当乔谅的狗:【其实现在乔谅想和他男朋友分手了。】   平平无奇的某律师:【真的假的??】   【……哈。暴露无遗。】   和好孩子的幸福生活:【你们都挺恶心的。这个论坛怎么都是这些东西?希望我的孩子没有来过这里。】   想当乔谅的狗:【你就说看得爽不爽吧。】   和好孩子的幸福生活:【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看这些东西。】   ……   【细节截图品味!!有没有人来懂一下,乔谅的手、纹身、戒指。我们死装哥:性张力极强,越装越性感的一个男的】   楼主:【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他愿意现在冷着脸甩我一巴掌的话。。】   【???】   容人有量:【那你得排队。】   fun:【别代了,好恶心的梦三。死变态离小乔哥的生活远一点。】   死掉的太阳:【我懂、乔谅脸上最涩的就是泪痣…恰到好处[图]感觉亲上去的时候眼皮会抖,隐忍不耐。】   楼主:【最色的地方其实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很色。冷淡正经严谨,内核稳固强大镇定。他越摆出这幅表情就越有神圣的色感,越是坚定不可侵犯越让人觉得。】   死掉的太阳:【哥们儿你懂我。】   楼主:【等下,你这个贴图的角度、光线,还有后面没裁完的人影…怎么感觉是在内场拍的?】   死掉的太阳:【嘻嘻。】   【嘻你老爹,沉阳。是你吗】   【按照这个角度和距离推算,感觉真的有可能是,沉阳,你拿邀请函是为了这个吗,真闲啊…】   【沉阳!!多拍点,我愿封你为Rain第二】   【??我的关注点…不是。沉阳,你真亲过?!】   死掉的太阳:【嘻嘻嘻嘻嘻嘻。】   容人有量:【……】   fun:【老鼠精。】   平平无奇的某律师:【恶心。】   想当乔谅的狗:【能不能别视奸乔谅了贱货】   和好孩子的幸福生活:【孩子和谁亲吻都是他的自由,想必沉阳也有自己的可取之处。比如脸皮比较厚?无贬义。】   微笑不言回复[和好孩…]:【呵呵,他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容人有量回复[和好孩…]:【谁是你孩子?】   和好孩子的幸福生活回复:【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只是一种爱称。】   容人有量:【是我的孩子。】   和好孩子的幸福生活:【啊。呵呵,大概吧。】   ……   【楼主人呢?说好的唯一粉籍在曲微那里,恐怕连曲微什么时候走红毯签名的都没看】   楼主:【在看。】   【红毯上人都快走完了,楼主还在意淫小乔哥】   楼主:【不是意淫,客观评价。】   【不是意淫?呃呃这个是你吗楼主?[转发链接:对乔谅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   楼主:【…我都换小号发了,怎么还被你们翻出来,真无语。依然无乔谅粉籍,但是乔谅的脸,我是真的很欣赏。随手截图就够同人圈产出一万年的水准。我说乔谅真的该给自己的脸上个保险。】   实时repo楼实时更新。   镜头扫过红毯中央的签名台。   楼主:【漂亮的字,完美的乔谅。如果上学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拿到乔谅作业本,我愿意当又苦又累的课代表。】   死掉的太阳:【上学的时候他天天借我作业抄。】   fun:【。。0人问你,我是说,whocare,没人在乎】   ——乔谅落座。   楼主:【完全是贵族风度。白西装和蓝宝石胸针百看不厌,这套衣服一出来,贵气到感觉以前都是在体验生活。为了不让我有落差所以陪我过苦日子沉默不言。心酸,其实宝宝我还挺有钱的。】   死掉的太阳:【谁没钱呢?】   平平无奇的某律师:【谁没钱呢?】   想当乔谅的狗:【谁没钱呢?】   【够了,我没有。。】   ——乔谅发呆。   楼主:【绿宝石戒指好适合他的手。光看手就有阴毒蛇蝎的即视感,帅死了、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哥感。】   fun:【在谈了!很爽。】   楼主:【梦三滚。】   fun:【?】   ——乔谅和双子说话。   楼主:【野男人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自我认知,不要倒贴我哥。】   【《对乔谅不感兴趣》《也就那样》《玩弄人心的我不认可》】   楼主:【我觉得可能是别人非逼着他玩弄的,这一切可能不是他的本心。】   死掉的太阳:【?】   楼主:【就看乔谅长得好看,就自己送上门去,那群男的就是这么不值钱。】   平平无奇的某律师:【??】   楼主:【装得高傲矜持很了不起,其实背地里就是喜欢被乔谅当狗玩的感觉。】   想当乔谅的狗:【???】   fun:【完全的事实真理。】   【我认同,装什么清高男?吸引小乔哥的手段。】   【lz你的客观视角呢?】   楼主:【[皱眉]这还不够客观?】   *   时间在雨夹雪中飞速推进。   主持人在热场,对盛典的流程进行阐述,随后是开幕致辞,主办方出面演讲,然后才开始正式的颁奖典礼。   盛典由音乐联盟主办,加上今年新设立的奖项,足足共有五十五项,加上主持人卖关子、上台领奖以及获奖词陈述,需要花费的时间不少。   论坛上的预测贴也热火朝天。   【预估乔谅可以至少获得三个奖项】   【三个确实很不错了,毕竟这可是TS20!!之前那谁谁那么有名气的歌手都只在TS18得了两个奖】   【盲赌一波!乔谅可能得到的奖项:潜力新人奖,最佳流量歌手奖、乐队领先奖】   【我感觉可以再来一个最佳编曲奖】   【嗷嗷嗷按照往年的奖项公布顺序是真的快了吧!!不知道乔谅什么心情现在,反正我是紧张到手都发冷出汗】   【+1,小乔哥心态真稳啊,反而是我一个局外人紧张到不得了】   【老粉一路走来都知道小乔哥有多不容易,现在只希望他付出的努力可以得到属于他的荣耀光彩】   【镜头每次扫到小乔哥我的心都定一下,哥,好平静的一张脸】   【不懂你们在紧张什么,乔谅就算拿大满贯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吧?】   【说得轻松。】   论坛的热帖高楼已经紧张到七百多楼的时候,终于听到主持人念到乔谅的名字,道——   “乐队领先奖得主——乔谅!恭喜!你的乐队累积热度NO.1,是当之无愧商业价值最高的乐队之一!”   【预料之中!这个是今年新出的奖项!鼓励乐队经济蓬勃发展!】   【我原本以为沉阳会和乔谅争一争的】   【争啥啊,乔谅的哥热度基本都爆杀沉阳,天赋这里小乔哥是真的没说的。】   【我也想去搞乐队了呜呜】   【要说以前的话确实很难,不推荐,毕竟乐队又忙分成又低,基本上都是为爱发癫的兼职歌手,想全职做乐队就得饿死。】   【沉阳就是前车之鉴,他第一张专辑大爆然后被挖坑了,该死的资本家啊,浑身上下只有二十块钱打车还找路人借了十块钱。】   【没错。。】   【但是现在乔谅的工作室不是出来了吗?感觉有一种没有被资本浸透的美,就是对个人能力要求很高,如果够自信的话可以给响盒子投递简历!】   “恭喜乔谅——获得潜力新人奖。三年里你出专辑三张,共发行单曲三十八首,皆进入年榜!你就是最具潜力的新人,过往到今年,前途无量!有请乔谅!”   【还行吧这个正常。】   【乔谅魔鬼新人,,说真的要不是帆盛遏止乔谅发展,我真觉得乔谅早该爆火了!】   【这个飞升速度,潜力新人奖要是不给乔谅,我都怀疑是不是TS20有水分】   中间间隔的两个歌手。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名字。   “绝佳的曲风、特立独行的风格,宽阔的世界在被编撰的世界里展开,曾经有多少人沉浸入你创作的世界呢?——最佳编曲奖,乔谅,恭喜!”   【合理的!正常的!小乔哥的编曲真的做得很好】   【从编曲就能看出来是天赋流了,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深扒研究过,有些地方妙就妙在别人觉得是败笔的地方在小乔哥这里是特色。】   【真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数学物理这种绝对理性流,就是美术音乐的绝对感性流最吃天赋……】   “最佳流量歌手的得主会是谁呢?白西装、蓝色胸针耳钉的先生——在过去这五年,你兢兢业业,为自己打造了极强的商业价值,为你的粉丝创造了音乐的殿堂,有你的地方,就是爆点;你的歌,会引爆浪潮,你就是毋庸置疑的流量之星——没错,乔谅,乔先生,请再次上台。”   【哦哦!有点上难度了这个比较难!】   【爽了。。】   【谁懂我的激动。。】   【还好没在现场,我真的会猴子一样狂叫!!因为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啊啊啊】   【之前那个谁想得这个奖得不到,就说这个奖项掺水的事情还有人记得吗哈哈,最后被打脸得好厉害】   【总之按照乔谅的资历来说,这次TS20能得到这个奖已经让人很震惊了。】   ……   “接下来要颁布的,是——最佳歌手奖。”   主持人的声音很明朗。   她微笑起来。   “在此,特别介绍一下我们THE SINGER的三个王牌奖项——最佳歌手奖、火爆单曲奖、狂欢销量奖。   这是我们主办方认可的最高荣誉,是最难得到的奖项。   THE SINGER举办到第二十届,其中有五届,因为歌手们没有达到我们的基础要求,宁可不颁发,也要保留含金量的奖。”   乔谅的手里捧着奖杯已经没地方可放,随便塞给了应湛应灏傅勋。   “这个奖的得主会是谁呢?”   “那位刚把奖杯塞给队友的先生,你觉得呢?”   “砰——!”   一束光骤然落到乔谅的脸上。   追光。   这是三个王牌奖项颁布的时候,特别的场景设计。   乔谅脸孔唰一下被映亮。   黑发黑眸的俊美夺目,黑发有些散乱地撇开,露出晶亮的银蓝耳钉,矜贵冷淡的帅气。   他表情依然很少。   只是略微挑了下眉。   深邃的眼眶,漂亮的眼睛,被直播镜头完美收录。   主持人:“你是得到业内认可的天才,你是被乐评人承认的刻苦;兼具实力、天赋、努力,你只差一束光,照在你的身上。   《启蒙》是你的艰辛之路的起点与萌芽;《金主》是你血与汗水的反抗深思;《书里》是你不屈的意志与理想;《是谁》铸造了你的宫殿——”   【……我,我靠!!】   【哥!!】   【不是!等会儿?!】   【又是乔谅啊啊】   【头皮发麻了我真的。。我打字的手都在抖】   【啊、等等!!你们在麻什么,不太懂,这个奖别的平台也有啊?没有看谁有这么大反应】   【楼上,因为TS20是五年一届,无论是最佳歌手、火爆单曲都是这五年内疯狂修罗场里争出来的佼佼者。五年啊五年!   这和养蛊也没有区别了,能杀出来的蛊王!   五年中的爆款歌曲有多少,乔谅出道三年就能得到这个奖,真真切切是可以吹上天的程度】   【前段时间年终报告的全平台统计,单曲循环率最高的歌手的含金量啊……都是小乔哥应得的】   主持人的声音猛地拔高:“最佳歌手奖得主——乔谅,请上台!”   掌声轰鸣回荡着。   “哗——”   红丝绒幕布被拉扯开,一盏亮晶晶的奖杯,被追光打得无比闪耀。   【好爽好爽,啊啊,小乔哥货真价实的实绩】   【我一直在等这个!我就觉得应该是小乔哥的,毕竟我们流行音乐课的老师都快把他研究透了,摇头叹气说天赋啊天赋的地步!!】   【哼哼,,无敌小乔哥。与有荣焉!】   【对小乔哥一见钟情完全是初级阶段,高阶粉丝早已进阶慕强粉!!】   网上的热度疯狂。   现实里,在会场中,掌声雷动中也隐藏着惊讶的轻叹和交流。   乔谅握住这极有分量的奖杯,心里的痛快自然不必言说,身边的人唰唰投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只让他表现得更加平静。   如玉的手指轻蹭过奖杯的边沿,冰冷得让他清醒。   主持人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乔谅嘴角轻扯了下:“我的获奖词已经在前面几次全部用光了。”   主持人:“你应该再准备多一点的。”   乔谅微怔,抬头看向她,细碎发丝下的耳钉轻闪了下。   “哗——”   另一边的红丝绒幕布也倏然被吊绳拉扯开。   噔噔噔——   盛大的光亮炸开。   主持人面带专业微笑,朗声道:   “火爆单曲奖——乔谅,《金主》,恭喜!”   【妈妈。。我爽死了怎么办】   【。。。爽。。】   【爽麻了……】   【我靠,三金里面直接得了二金了?】   【手都在抖。。心砰砰乱跳,我感觉我快在家里兴奋致死了】   【曲微团队不是一直想得到这个奖吗?!结果今年TS20杀出黑马乔谅……】   【如果没有乔谅的话确实就是曲微了…他综合数据拉表看也很强!】   现场一片轰轰烈烈的掌声。   【这波奖项一出来,乔谅咖位直接晋升了!!   今天,没记错的话,乔谅好像是倒数第三还是第四个走红毯的,下一次可能就会被排到压轴或者末位出场了…】   【看到那些人的目光了吗?   乐队在个体歌手面前先天被压一头,有欣赏也是从高看低的眼神,但现在,他们看乔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就是权力。。】   的确!!   TS20的百年庆典!   主办方的重视态度,从全方面体现,铺天盖地的宣传,比往年更加严厉的审核手段!   但现在——   乔谅一个人就得了七个奖项。   “好了,现在抵达我们的最终期待,狂欢销量奖——”   主持人卖了个关子。轻笑起来。   “时间还很充裕,让我们来看大屏幕。”   两边的幕布被拉开之后,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一个硕大荧幕。随着主持人的一个响指。   顶光的小灯一盏盏次第亮起。   随后。   “哔——”   一声轻响。   屏幕倏然亮起微光。   大屏幕上是一簇火。   火点燃,焚烧,炸开的火花灰烬散开——   乔谅的新专片段。   《是谁》的激烈鼓点如同一场尽兴大雨,倾洒而下,浇了个透彻淋漓。   【慕强批爽了。乔谅。。】   ——“我们的最佳歌手奖获得者,THE SINGER三金得主,乔谅先生——”   主持人的声音亮堂堂地响起。   “请上台!!”   【老天。。啊啊啊啊】   【我没听错吧??】   【没有!!啊啊啊啊!真的是三金大满贯。。!】   【头晕眼花了,我靠】   【啊啊,嗷嗷嗷,仿佛回到了我过去还不是毒妇的时候,我直接一下子蹦起来了谁懂呜呜!!】   【来看这个直播跨年我今年已经完全圆满了!!】   【小乔哥满手的奖杯也太爽了,神……我亲死你】   【别人是来领奖的,小乔哥是来进货的!】   【爽得我手发冷,站起来磕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然后刚刚,刚去翻了TS的系统公示。   三金,很了不起是不是?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荣誉了是不是?但是还不够。我往前翻了翻,乔谅是近七届、也就是三十五年来的第一个大满贯!!   何况,历史以来,在TS的颁奖典礼上,一人狂揽八个奖项的就只有乔谅一个人!!】   【百年庆典,就出了一个乔谅!】   【当之无愧的天才!!】   【啊啊哥哥,我真的要爽死在这里了!!】   “砰——”   礼花炮炸开,轰轰烈烈的音乐从后台明快响起。   那一瞬间,亮晶晶的彩带和闪粉从上面噗地落下,光束打在乔谅的脸上。   他剪裁利落的白西装落上亮晶晶的彩带,睫毛和鼻梁上都覆了点闪粉,一张脸净无瑕秽又如冰似雪。   冰雪雕琢的人。像是要融化在光里,马上要生出羽翼。   上学的时候,乔谅常常被选去国旗下讲话。   他站在台上演讲,低头就会看到满操场的学生,用欣慰视线看着他的老师。   阳光…   灿烂的阳光,落在脏旧的台面,落在乔谅脏旧的心口。   那些形形色色落在他身上、并且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会让他感到由衷的愉快。   乔谅是虚荣的人,喜欢金钱珠宝,喜欢沽名钓誉,喜欢被注视、被仰望。   他喜欢特别。   喜欢被捧上神坛。   喜欢听赞美,喜欢阳光迎面落在他的脸上的那瞬间。   乔谅踩着阶梯走上最高台,幻想他走向王座,幻想走向高塔,幻想从观影席位走向了荧幕。   乔谅站在高台上俯瞰,眼前是西装革履的同僚。从下往上看,觉得明亮的领奖台,站在上面看时,才发现底下是一片乌压压的黑。   无数镜头对准他,快门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议论声暴起,惊叹的震撼的目光环绕在他的身上。   乔谅很清楚,今晚乃至明天,热搜上大爆的会是他的名字。   会获得很多质疑。   很多流言蜚语。   但是,有什么所谓。   不断闪烁的媒体记者闪光灯,他刚刚走的这段路已经不是年少大榕树下的红台阶,而是红地毯。   他穿的已经不是蓝白校服和白衬衫,而是昂贵的高定礼服。   一个人从过去走到现在需要多久。   只需要短短几年。   乔谅不喜欢冬天。冬天过于寒冷,而他缺乏御寒的手段。   被江柏川带着,推开游艇豪华包间的时候。   哗啦啦的筹码被用力推到赌桌上,放肆的笑声、耀眼的灯光,那时候,乔谅以为自己进入新世界。   被薄言揽着肩膀,看他寥寥几句掌控一个人的命途的时候,听到柔声细语的叮嘱和果决的手段,乔谅也以为自己进入新世界。   原来都不是。   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才发现,都不是。   他身上荣誉叠加,现在的天一亮再亮。   盛大耀眼的光灌在乔谅的身上,连睫毛都在发光。   直播镜头环绕飞行,细碎的亮片闪粉,像星星一样环绕着发光体。   乔谅伸出手,像接住一片旧日的雪花。   主持人的声音很近,却像在远去。过去的风,在这一瞬间,无比温煦地流经乔谅的胸膛。   现在,才是新的开始。 第110章 又强制了哥   #乔谅无敌三金[爆]#   #乔谅TS20[爆]#   #Rain超神站哥战绩可查[爆]#   ……   热搜被乔谅完全占领。   盛典直播在晚上八点结束,而各个地方台的跨年晚会恰好在八点钟开始。   可今天一整天的热度都被乔谅拉满,一直到第二天,前三的位置都始终被乔谅的名字稳稳占据着。   【今晚的跨年晚会热度都被小乔哥爆杀了,谁懂慕强粉的爽】   【到现在都恍惚,好幸福的一个开年】   【纯路人也幸福。每次小乔哥有什么动静,他的富哥富姐粉丝都好喜欢撒钱来普天同庆,本路人真的很难不抱有好感!!】   【谁会不喜欢给自己送钱的人呢嘿嘿】   【Rain不愧是小乔哥的顶级站哥,这个照片拍得是真的好绝!没有夸吗!?[图]】   图1是乔谅站在漆黑背景下伸出手接亮片。   漂亮的脸,漂亮的手。   微仰拍的视角,闪粉、亮片、彩带滞空,如星辰的魔法。连睫毛都倾洒着闪亮的光晕。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燃烧,明亮折射着璀璨的光亮。   【这张是真的,很好看!有人懂吗,那种意气风发坚定的野心感!】   【懂!这张照片很有力量,让我觉得小乔哥以后的路绝对会越走越远】   【已经是我的壁纸了,小乔哥好爽的一张脸】   【对不起我是个俗人,我只觉得白西装……好有神圣的婚感啊,小乔哥。。嘿嘿[爱心]】   【默默点了,默默爽了】   【我觉得这个更好看[图]】   图2是谢幕的时候,乔谅抱着奖杯握着话筒的照片。   谦逊低下的头,冷感飒气的泪痣,和明亮高贵、如同迸火的灵魂。   【神级构图…】   【我们的优雅绅士小乔哥!![亲]】   【特别圣洁的一张,这张我真的看很久,能听到小乔哥心跳声和我共振的程度】   【Rain是真的很会拍。不愧是嫂子,镜头永远带着仰望爱意深深迷恋的感觉。。】   ……   盛典结束之后,乔谅迎来许多人的祝贺恭维和庆祝,很多人的关心问候与贺礼,请柬、通告和邀请函,如同雪花片一样朝他飞来。   网上的惊叹没有断过。   为乔谅的荣誉,为乔谅得到的喝彩,为乔谅受到的昂贵礼物。   全世界绝大多数的通路,朝他大肆打开。   但乔谅知道还不够。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乔谅从不会因为短暂的胜利而停下脚步。   他足够有钱,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开始具备威信和权利,全网的夸赞把乔谅包裹住。   ——但还不够。   他瞥了一眼手机上的短讯。   薄言:【恭喜。】   有的人,还没有得到教训。   乔谅说过,他是很记仇的人。   记仇到哪怕只是零星半点的仇恨,乔谅都会记住,一直记到自己有能力报复回去为止。   乔谅连轴转的忙碌,同时等待和季疏礼公开父子关系的宴会到来。   这将会是乔谅的名誉和权利的阶段性顶点,乔谅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但越是期待,越是容易发生意外。   ——季疏礼说,他准备把宴会的时间推后。   “为什么?”   乔谅冷静地问。   季疏礼看着坐在对面的乔谅。   穿着黑色棉服,围着咖色的围巾。没什么时尚感的简单打扮,硬是被他的身材和脸撑了起来。   乔谅:“父亲不想承认我吗?”   “就像那些上流人士一样,觉得当歌手是让你丢脸的事情。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孩子?”   乔谅的平静让季疏礼的心脏痉挛。   他轻吸一口气,温和道:“不是。”   乔谅:“父亲,我要知道原因。”   季疏礼要怎么说呢?   温暖的光落在他的侧脸,稳重英俊耳朵男人隔着镜片看着乔谅的眼神,却像裹着黑泥。   心脏一下下跳动,生命随之流逝。   季疏礼无法控制地,感到火热、感到干渴;感到拥抱的、亲吻的欲望。   他开不了口。   他没有办法说清楚原因。   因为涉及他对乔谅的糟糕幻想、不堪的欲望,因为这些情绪如同阴暗角落的霉菌一样不止息地繁殖疯长。   一旦宴会举办,名流汇聚;一旦父子的关系在旁人眼中落实,季疏礼将用更高的道德标准约束自己,需要和乔谅保持距离。   他无法保证,他看乔谅的眼神、注视他的眼睛,不自觉贴近的举动,会不会在某天暴露端倪。   成为一桩…   彻头彻尾的。   丑闻。   光透过玻璃落在乔谅的脸上。   温暖和煦的光线,落入他的孩子不甘的眼睛。   而到时候,发现这一点的人,将如何评价乔谅、将会把他的孩子置于何地?   季疏礼需要找到一个办法,让他的心态回到从前。   回到单纯地,把乔谅看做孩子的时候。   他是一个心理学教授,对待心理干预,他有办法,只是需要时间。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直到又一个大雨天,乔谅在宅院留宿,亲手给他端来一杯牛奶。   季疏礼原本平静的心又起波澜。   他的孩子是这样好,这样关心他,这样温柔的好孩子。   而他却是一个糟糕的,恶心的,肮脏的坏父亲。   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长者,季疏礼明白。   ——这样糟糕的情绪,一定要想办法令其停止。   他轻叹,抬手揉了揉乔谅柔软的头发。成熟平静的视线在光下如水流般温和,低低道:“谢谢你,好孩子。”   ……   “轰隆——”   雷光闪烁。   乔谅穿着睡袍,靠在窗台,在倾盆大雨骇人的动荡中,表情平静地等待药效发作。   水在玻璃上流淌,光在他的脸颊流淌。   乔谅采取了一些措施,但都没有撼动季疏礼的决定。   怎么可以反悔?   乔谅明明期待了这一天这么久。   他已经完全不允许有任何因素影响他的决定。   于是,乔谅这一次,要做一件坏透了、坏极了,坏得能叫季疏礼崩溃的事情。   看着时间到了十五分钟,乔谅去了父亲的房间。   *   季疏礼今晚有些浑浑噩噩,在书桌前办公的时候就有些犯困。   大雨和雷声没能打扰他的安眠,他仰起头,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的时候,看到雷光闪动,乔谅的脸出现在面前。   清冷矜贵的脸孔透出阴冷意味,静静看着他。   季疏礼微怔:“你——”   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双手被反捆在椅子上。   季疏礼的心脏停拍,沉默几秒。   ……是乔谅做的。   为什么?   他垂眸困惑着,但似乎并非不知道理由。镜片反光让他硬朗轮廓有些深沉。   他的孩子是略带偏执的性格,他不是不清楚。   季疏礼试图调节呼吸,话音很轻:“乔谅。”   雨声包围他们。   乔谅垂着视线注视季疏礼。   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青年黑发凌乱,挺直鼻骨尤其优越,泪痣被眼眶阴影覆盖,声音低而轻地应声。   他道:“父亲最近好像和我疏远很多。”   季疏礼的心跳陡然快了好几拍。   雨,湿润的雨,黏湿漆黑的雨闷住他的毛孔。   他的手收紧,青筋跳动,温和地轻声道:“抱歉,但只是这一段时间而已。我有些忙,过段时间……”   “但我觉得不安。”   他的孩子长得很好看。一张脸坠在暴雨中的惊雷中闪烁,如同鬼魅。   “尤其是父亲希望把宴会延迟的说法,更让我觉得难过。”   季疏礼沉默了下,声音带着安抚道:“是我个人的原因……”   一个对孩子抱有那样污秽肮脏的私心的人,怎么能够和他的孩子缔结父子关系呢?   在大庭广众下。   在媒体的镜头之下。   甚至所有人以后都会知道他们之间有这样的伦理关系。   肮脏的情绪,迟早有一天会被暴露出来,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充满风险性。   乔谅靠近,居高临下,微挑了下眉毛。   “轰——”   雷声炸开。   乔谅道:“父亲对我的容忍度好像很高,连面对这样的情况,都没有责问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会有自己的原因,也相信我们还可以谈谈。”   “我和父亲谈了好几次,但父亲总是在逃避。”   “轰隆——”   剧烈到叫人心脏狂跳的巨大雷声。   乔谅说:“我不喜欢这样。”   季疏礼有一种强烈的糟糕预感。   他注视着他的孩子,看着他松垮的浴袍下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看他如此毫无防备地站在他的面前。   心口痉挛。   一种酸涩的爽麻。   他知道乔谅一定要一个答案,不得到决不罢休。   好吧,好吧。   季疏礼想。   只要他和乔谅之间自始至终都清白,那脏的就是胡乱猜想的人,不是吗?   “抱歉。”   季疏礼真诚道歉,低沉醇厚的声音依然有着长者的温和。   哪怕他被束缚捆绑在椅子上,发丝凌乱落在镜片上,都并不显得狼狈或者慌乱。   但他并没有乔谅想的那么冷静。   他过往数年的阅历,他所学的知识,他兽性原始的预感,都在预警。   他的手在发抖,滚烫。   “之前是我——”   艰涩的话音才刚开头,季疏礼就听到窸窣的响动,裹挟在雷鸣与大雨中。   他下意识抬起头。   他的孩子冷清眼眸染上晦暗。   漂亮的手修长,骨节有力,正拽着浴袍松垮的腰带。   季疏礼瞳孔骤然收缩,脑袋里有根弦麻了一下。   他不可思议到削薄的嘴唇都轻抖了下,艰难低喝道:“乔谅!”   窗外大雨倾盆。   雨天。湿润,潮湿,冰冷,一切都在蜿蜒。   室内没有开灯,只剩下偶尔骇人的雷光倏然亮起,映照他俊美的脸孔。   季疏礼道:“别这样,不会推迟,宴会照常举办,你不需要这——呃!”   他头猛地一下后靠,发出难堪的喘息,连眼睛都从挺直高耸的鼻梁上轻滑了一点下来。   一只冰冷的手帮他把眼镜摘掉。   季疏礼恍惚抬起头,乔谅已经坐在他的腰上。   他喉结滚动眼皮轻颤,无法形容此刻惶恐和狂喜并重的恐怖情绪。   他此生总是运筹帷幄总是温文尔雅,稳重、成熟的脸孔;强硬、温柔的手段。   从未有人让他有过如此陌生的情绪。   乔谅的脸孔在湿淋淋的雨里模糊。   季疏礼匆匆地呼吸,一眼都不敢往乔谅的浴袍里面看。   窘迫感。   还有贴在他腿上的亲密触感。   ……都完全超出了季疏礼的认知。他理智的头脑千疮百孔,喉结滚动,鼻息火热。   他平静地咽下一口气,平和道,“别开这样的玩笑。”   但很快,他平和温柔的假面就被打破。   乔谅抬手。   “啪嗒——”   皮带扣被抽开的声音。   季疏礼的腰腹瞬间绷紧,“不行——!我们是——”   乔谅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用力地掐住他的下颚脸颊,把季疏礼的话强硬地挤了回去。   乔谅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   他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对待这种事情,乔谅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他考虑到了季疏礼的心情。   “没关系,父亲。”   乔谅伸出手。   修长漂亮的手指间,夹着薄薄一个方正物体。   “隔了一层东西,就不算。”   “轰隆——”   无法形容的撼动。   心脏仿佛在太阳穴跳动。   窗外雷光闪动,从远方的乌黑云层中,将天空炸开无数的裂纹。   季疏礼的额头都是汗水,他胸口剧烈起伏,手腕被粗糙的绳子磨出酸涩的痛感。   他脑海中充斥着一个声音。   不可以。   他喜欢乔谅,但是不可以。   这样做的后果,乔谅是无法承担的。   一定要阻止他,一定……   “父亲,看到那边的相机了吗。”   乔谅问他。   “那是我准备用来威胁你的东西。”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轮廓漂亮凌厉,直直看着季疏礼那张在黑暗中狼狈英俊的脸,儒雅清润感尽失。   “像父亲这样德高望重的教授,在学生之中拥有很好的口碑吧。”乔谅说。   “父亲的承诺已经没办法让我满足了。只有这样的威胁才能让我觉得安心。”   “抱歉,我是坏孩子吗。”   他低低问。   “父亲会讨厌我吗?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   不会不会不会——   没办法说话。   闷滞的呼吸堵在乔谅的手心,季疏礼反复呼吸,竭力呼吸,如同渴水的鱼一般呼吸,都在心底不断不断地回答他的孩子。   不会讨厌你。   不会对你失望。   不会的……   “刺啦——”   包装被撕开的声音。   刺耳到几乎像是飞虫钻进了耳洞,季疏礼感觉到一阵可怕的嗡鸣。   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恍惚的快感中龟裂,破碎了个彻底。   马上会发生什么,两个人都很清楚。   让季疏礼无法面对的,是乔谅的话。   让他感到割裂、酸涩,以及扭曲、夸张的温暖幸福的,也是乔谅的话。   “父亲不会怪我吧。”乔谅垂着头,发丝落在他的眼皮,“但我只是……太爱你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对这种话无动于衷呢。   怎么可能。   哪怕知道不应该发生,哪怕知道是错的,但是……   如果是乔谅的话,如果是乔谅的话。   戴了套,所以没关系。   没错,隔了一层东西,就不算越界。   就当抚慰孩子不安的心,就像上次帮孩子一样,只是……帮助而已。   季疏礼急促呼吸,脸颊升温得厉害。发出粗重的喘息,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响。   他咬着牙,感觉到喉咙发干。   “乔……”   “而且,明明是父亲先让我失望的。”   乔谅平静地说。   包装随手扔在一边。油润的物体被他干净漂亮的手指拿着,都是一种叫人崩溃的亵渎。   乔谅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乔谅的声音很低。   “反倒是父亲的反应,让我意外。”   带着微弱的悦耳的磁性,从耳边轻轻擦过。   轰隆。   一声巨大的惊雷砸了下来,阴暗的房间里骤然亮起。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一大把细碎的石子在车窗上砸。   全世界的风呼啸过来,谴责着季疏礼的不堪。   乔谅表情平静,阴暗,在炸开的雷电白光下有着恶鬼一般的惊悚。   长睫、泪痣,让人意乱神迷的一张脸。   却平淡到,仿佛自己在做的,不是什么强迫别人的糟糕事情。   冰冷的手握住它。   把更冰冷的东西往上戴。   季疏礼腰腹猛地紧绷,腹肌上的青筋都跳动了下。   大脑瞬间被强劲电流击穿,无法呼吸、喉咙发堵,连瞳孔都在雷光中极速收缩起来。   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孩子孩子孩子孩子孩子孩子……   他是真的很喜欢乔谅。   并不只是那种喜欢,还有——   乔谅的手撑在他结实的肩膀,松开手,细细欣赏了一下季疏礼的表情。   季疏礼的头发在汗水中濡湿,一双金眸在夜里几乎迸着光。   他强忍着、克制着。咬着牙,脖颈的青筋跳动,温和的面皮被撕碎了个彻底。   季疏礼想起很多东西。   榕树下的办公室,穿着校服的乔谅。   仪仗队的白衬衫,红旗,爬山虎。   晨曦微亮的时候,从身边骑车路过留下的劲风。落在他怀里的花。   破碎的一帧帧。   在惨白雷光和狂风骤雨里,在比梦境中更亲昵、更可怖的接触与反复推涌的海浪中,在他无法开口的扭曲爱语和自责中……反复破碎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才变成眼前的一幕。   乔谅有些脱力地下滑,紧贴腰部的腿轻抖。他靠在季疏礼的身上,黑发湿黏。   季疏礼甚至没有办法抱抱他。   他注视乔谅吸着气抖着尾音哼笑起来,黑眸是潮湿的浓雾,眨眼会坠下水珠。很冷漠,很傲气的一张脸。   在季疏礼艰涩急促恍惚的呼吸中,他轻声道。   “现在我有你的把柄了,父亲。”   季疏礼看着他。   乔谅……   他的心口酸涩的满足几乎快要涌出来,金色深邃的眼中几乎要溢出数不尽的爱语。   别这么叫他。他想说。   可他又需要他这么叫他。   因为他是年长者,所以他需要克制、保持理智,确定错误的路线不再继续延伸。   因为乔谅是他的孩子,所以具备随心所欲的特权。   大雨细密密砸在脑海。   反复的战栗,狼狈的兴奋,是一种让他无法开口的酷刑。   在这样命运性的暴雨中,上次乔谅成为了他的孩子;这次,乔谅不全是他的孩子。   乔谅说:“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季疏礼喉结轻轻滚动着,他们紧贴的部位仍未分离,乔谅已经在做残酷的宣判。   金眸如沉晦的海浪,备受折磨的欢愉中,他眼也不眨地注视乔谅。   他的孩子俊美、清冷、不落凡尘的脸上,带着梦境中洇湿水彩般的红晕。   昳丽潮湿。像是湿透的海藻拽着人下坠,在广袤深海里叫人窒息。   “只要宴会照常进行,就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我依然会是你的好孩子;你依然会是我的好父亲。我们依然会是一家人。”   “好好表现吧。”   乔谅的吻轻轻落在他的脸颊。   略带轻缓讥讽的口吻。   称呼他。   “——‘父亲’。” 第111章 又宴会了哥   乔谅离开之后,留下一地狼藉。   阴冷的暴雨之夜,季疏礼浑身发烫,肌肉仍处于亢奋状态,心脏狂跳的频率快到夸张。   他坐在椅子上按着扶手冷静了许久,抬起手腕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轰隆——”   雷鸣映照起他脸颊和额头的汗珠,以及紧缩成针尖的瞳孔。   季疏礼平静地摸索找到眼镜,架上鼻梁,还能感受到手腕被绳索捆得磨出血迹的狰狞痛意。   大雨在玻璃上狂砸。   室内没开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季疏礼打开灯,整理残局。   将扔在地上的皮带拾起。   把地上的塑料方形包装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带着使用痕迹的东西,被他用纸巾盖住。   还有,乔谅遗落的浴袍扎带。   季疏礼注视着,金眸在阴暗的雨天被雷光映照闪动。   潮湿空气里还带着怪异的香气。   季疏礼胸口起伏,猛地闭上眼调整。   可一闭眼就像回到黑暗的雨里,虚幻的重量又压在他的身上。   季疏礼喉结滚动了下,不得不再次睁开眼,把乔谅的浴袍带子握在手心里。   疯了。   这一切。   季疏礼怎么可能不痛苦,又怎么可能不满足。   乔谅……   他的孩子。   他欣赏,喜爱,心疼的孩子。   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名字陷入痉挛。   高大的男人低着头,把洁白的束带紧攥着贴在棱角分明的侧脸。   严肃正经的教授,温和有礼的绅士,挺直鼻梁侧过去轻嗅上面残留的气味,呼吸急促起来,汗珠淌过下颌。   潮湿疯狂的感情在扭曲,彻底崩坏的伦理和道德在折磨他的理智。   想接吻的冲动和“别再犯错了”的怒吼交融,在大雨天沉寂。   季疏礼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更用力地遮掩,更稳定的平静。   他会满足他的孩子全部的愿望。   宴会将如期举行。   他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会维持界限,保证理智,不会让他对乔谅的情感被抓到马脚,成为一件茶余轶事,一桩狰狞丑闻。   他的孩子会是最耀眼的,没有污点的人。   “轰隆——”   雷和雨侵袭。   镜片下的金眸如同烧灼,视线平静,又火热到发烫。   *   乔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工作、和季疏礼相处,从未提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季疏礼好像也做到了。   和煦沉稳的微笑,体贴不失距离的亲近,细致的提醒和关照,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点越界都没有。季疏礼停留在乔谅身上的视线不超过三秒,落在他肩膀的手也从不滞留。   但他默许了乔谅的“威胁”。   仿佛无声地,畏惧着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   他们平淡和谐地交流。   “昨晚睡得好吗?”乔谅问。   季疏礼顿了顿,“还不错。”   “那就好,男朋友约我今天见面。父亲也去A大,顺路载我一程?”   “好啊。”   季疏礼温和地说。   手快把汤匙掐断。紧绷的腕部上伤口崩裂,血迹渗透出来,又藏在袖口。   邵乐。   停车的时候,邵乐来接乔谅。穿着冲锋衣和登山裤,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不惧寒冷。   黏糊糊地抱着乔谅说话。   “你身上的味道和昨天不一样。”他说,“但还是香香的小乔哥,想亲。”   乔谅解释,“昨天下大雨,我在——”   邵乐笑眯眯地说:“在季教授家里留宿?”   乔谅转头看他。   季疏礼的心脏也几乎停拍。   会被发现吗?   他们之间的扭曲关系。   一般人会怀疑,会发怒,会诞生信任危机。   邵乐弯着眼睛,一只手挂在乔谅的肩膀上带着他走,道,“季教授人很好,温柔又风趣,我们院很多人都喜欢他。看来我还要谢谢教授的好心收留。”   察觉到季疏礼的目光还追随他们,邵乐搂着乔谅的肩膀回过头。男生帅得棱角分明,眉目弯弯自带意气风发的明阔感。   是太过愚蠢了吗?   所以面对这样明显的指向性故事,也半点怀疑也没有,这样豁达和轻快。   下一秒——   季疏礼看到邵乐嘴角勾了勾,犬齿轮廓线锐利。年轻高大的男生笑不达眼底,手指扯着眼睑,露出一个恶劣糟糕的鬼脸。   背对乔谅的时候,他的排斥和恶意根本不加掩饰。   季疏礼也回以不动声色的微笑,手指紧握着方向盘,额角青筋凸起。   …还是说。   知道了也不在意。   *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疏礼亲手将宴会的邀请函交给自己的多年好友,面对他们的调侃、惊愕,怀疑,也能无奈从容地应对。   没有人知道。   梦境里,糟糕的雨夜总在重复,不同的故事在梦里反复发生。   然而第二天起来,季疏礼依然会以无懈可击的姿态和乔谅共处。   在季疏礼坦率的认可之下,消息迅速在上流圈子渐渐传开。   ——季疏礼有一个喜欢的孩子、看重的继承人,要为他举办盛大的宴会介绍他的来临。   时间照常流逝,发生了许多事情。   乔谅在倦倦的困倦中忙碌,直到冷空气席卷整个A城,他等待的宴会终于来临。   卡格尔花园今日被包场,名流汇聚。   媒体们戴着工牌架着相机,快门不停闪烁,还有些早早坐在角落里开始撰稿。   季家是相当有名望的世家。   大众对豪门缺乏认知,最近发生的相关事件大概就是——沉阳变成季家的私生子,一跃而起变成商业新贵,送给乔谅的提名礼物,带着一套价值六千万的皇冠。   当时的舆论已经被引爆到可怖的程度,但对于豪门来说,这并不是足以称道的价值。   真正令人震惊的价值。   ——是“继承权”。   “会是谁呢?谁会得到季疏礼财产的继承权,从季家的权利里分一杯羹?”   暗中的揣测游弋着。   薄言和江柏川老朋友见面。   江柏川穿着身灰色西装,领口掀着露出狭长锁骨,笑眯眯打量薄言,哂笑。   “没想到连你都没打听出来啊。”他挑眉,“看来你的小叔已经在防备你了。”   薄言道:“不必挑拨离间。”   “我可没有。”江柏川耸肩,“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吧?我猜你以前默认以季疏礼对你的优待,他的财产应该有你的份额。”   薄言温润微笑,不解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好歹做过多年好友,我以为你清楚,我从不做无用的妄想。”   但薄言确实觉得,这不算一个好消息。   季疏礼此前一直算是淡泊名利,经营财富也找的专业代理。安安分分,从没有侵吞什么的趋势。   但是新的变量加入,一切就都说不准了。   季疏礼把邀请函递给他的时候,他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薄言看得出来,小叔十分中意这个继承人。   会是谁?   季疏礼投身教育事业,对很多有才干有抱负的年轻人都有资助计划。   薄言在这些天简单浏览过他们的资料,的确在心中有几个人选。他们能力不容小觑,且对季疏礼十分敬仰。   但资助和继承权不是一回事。   想要帮助谁,给他钱和指导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仁慈。像他们这样的家世地位,能带对方开拓的眼界,就已经是一种厚爱。   薄言也曾得到过季疏礼的帮助,领教过季疏礼温柔绅士的脾性之下的淡泊和冷酷,以及和人相处时寡淡的信任。   他想不出来,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让季疏礼甘愿把自己的权利割让,与对方共享。   甚至希望和对方组建关系。   以父子相称也就算了,还举办了这样一场……   薄言指腹在冰冷的酒杯上轻轻摩挲,视线淡淡地扫了一圈。   华丽的宴会。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很愿意给季疏礼这个面子。   除此之外,比起季疏礼偏好的简洁明快的风格,宴会的布置华丽,更迎合年轻人的喜好。   宴会主场的穹顶极高。拼接的碎片玻璃在吊灯下艳丽地投射光晕,将地板映照出光怪陆离的色泽来。鲜花馥郁,开了一路。   这场宴会给足所有人青睐的信号。   会审时度势的人,会敏锐察觉到风向的转变。   不难想象,今天之后,季疏礼的这个“儿子”,将会走上怎样的坦途。   所以……   会是谁?   他放下酒杯。窄口的香槟杯碰到一旁的花瓶。开得正好的白玫瑰在微风下摇曳。   乔谅靠在柜边,季疏礼站在他面前。   男人高大的身影佝低,棕褐色发丝垂在镜框边,金眸微微眯起,握着他的手腕,帮他把红宝石的袖扣别上。   细心整理,抚平褶皱。然后才退后半步,赞美:“很好看。”   乔谅垂眸看着红宝石,端详了下。   美丽的,耀眼的。   “谢谢,父亲。”   一句简单的感谢,就让季疏礼嘴角上扬。   只有趁着这种机会,他停留在乔谅身上的目光才能合理地延长。   酸涩的情绪兴奋鼓动。   季疏礼开口的嗓音微微低哑,轻笑道,“你喜欢就好。”   乔谅穿着合身的高定礼服,身姿挺括颀长,优雅的设计勾出腰线。   白色的绸缎内衬,金色的纽扣,胸前的口袋上是一枚精致的胸针。银白纺织玫瑰,轻薄的纱带着细闪光泽,坠下宛如血滴般镶嵌红宝石的链条。   清冷矜贵的青年适合极简风格,也适合华丽的装饰。   一旁的搭配师,不远处的应湛、应灏,以及站在面前的季疏礼。   所有人都在看他。   用那种有被惊艳到,又很古怪的表情。   乔谅:“怎么了?”   “……”   应湛和应灏相互对视。   “……像去结婚的。”应灏说。   “比庆典那套还要像。”应湛幽幽补充。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要是你真的结婚的话——”   白头发的男生靠在门边,穿着黑色西装,高挑的影子落在地面,骨节分明的手里玩着金怀表。   咔哒。咔哒。   不停开合着。   他总是懒洋洋耷拉下来的头发被梳起,露出明朗帅气的眉眼。直勾勾看着乔谅的眼神,也因此变得非常明显。   应灏嘴角带着笑,虎牙尖尖的,问他:“会选谁?”   季疏礼下意识看向乔谅。   他的孩子只是淡淡蹙了下眉,视线清寒地扫过应灏的脸,“无聊。”   季疏礼轻笑。   顶光被眉骨遮挡,他的视线看起来有些温柔的沉晦,轻声附和,“嗯,别理他们,是很无聊。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应湛幽冷的视线注视乔谅发丝间隐没的红色耳钻,像是被牵引着,他也跟着走出去。   宴会厅悠扬的乐曲缓慢地流淌。   “交往的男友都被骂成那样,结婚的话会被骂更惨吧。”   “是的,所以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不感兴趣。”   “笑死,谁不是呢。”   “父亲,你呢?”   季疏礼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问我?”   他隔着镜片直视前方。   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呢喃般地说。   “乔谅选择谁,都是他的自由。只要他能得到幸福,我不会干涉,只会祝福。”   *   宴会角落,年轻的富二代凑在一起。   “怎么还没人出来?急死了急死了。季叔到底认了谁当干儿子?”   “我倒是有一些猜疑,但是我没敢跟别人讲。”   “!!说说?”   “前段时间的盛典你们都知道,乔谅得奖之后不是收到很多礼物吗?”   “嗯?这和乔谅有什么关系?”   “里面有人送了一座岛,我去查了权限所属。转赠合同上的产权人就姓季。”   一阵寂静之后,二代男女面面相觑。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说了,季疏礼和乔谅根本是完全不相关的两个人啊。”   “那更早之前的提名礼物有人知道吗,当时不是说有在国外以‘qiao’为名注册执行的基金吗?”   “……这能看出来什么?”   “我建议你们现在打开微信,看看季疏礼的微信名是什么。”   “……!!!!”   唰唰唰。   齐刷刷的动作,他们掏出手机翻出季疏礼的微信名片,而后怔怔道:“还真是。”   说起乔谅,大家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   “真是乔谅的话也不错啊,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往来见面!”   “好耶。爽,别人知道我做富二代有这么爽吗?”   “你做富二代不是一直都很爽吗……”   “听说他前段时间和邵修友分手了,不知道现在在和谁谈。”   “狗仔拍过照片,感觉个子挺高挺壮的,有粉丝说在现场签售见过。”   “不会又是粉丝吧?”   “乔谅怎么这么喜欢和粉丝谈恋爱啊?”   “那我岂不是有机会,我也是乔谅的粉丝啊!”   “悬哦,我觉得乔谅就是单纯喜欢和有钱人谈,偏偏他的粉丝里好多二代。我上次加入粉群还看到好几个朋友也在。”   “和有钱人谈?那我不是更有机会了。”   “他其实就是靠谈恋爱上位的吧……”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在一旁摆弄摄像机的人抬起头,“我倒觉得不是这样。”   斜切的阴影下,高大的男性站在那里。戴着兜帽和口罩,单手抱着笔记本写写画画,胸口挂着记者证。   富二代们转过头看他,不满意道:“你谁啊?”   陌生人一头黑卷发藏在阴影里,轮廓线干练锋利。他看了一眼胸口的小牌。   “记者。”   富二代:“……你可别出去乱写乱传!”   “不会。”   陌生人说。   “因为我还是乔谅的粉丝,所以不会乱传乔谅的八卦。”   他道,“每次都能有着清晰的局势判断力,对何时韬光养晦,何时把握时机,有着自己的判断的人,怎么可能是单纯靠人上位的。”   “那些人,只是乔谅的猎物而已。”   他话音顿了顿。   宴会厅的光芒温暖鎏金,不远处角落里的白金幕布之后是阶梯状的小型演奏厅。穿着礼服的专业团队正在演奏悠扬乐曲。   乔谅会喜欢这样的环境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依附,而是利用。”   陌生人低声补充。   “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掌控。”   “我靠啊兄弟,你说什么呢。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早就想说了!!我也这么感觉!”   “乔谅训狗一直很有一手……有人记得江柏川吗!!他大学的时候和乔谅谈恋爱之前完全一个坏种疯狗,谈完恋爱就变乖狗了。”   “也没有很乖,”江柏川掺和进来,真诚明朗地笑了声,“还是会对薄言乱叫的。”   别人丝毫没察觉不对,道。   “何止乱叫,他回国以来做的事情,什么不是往薄言的命脉咬。”   陌生人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二楼露台,门已经打开,乔谅和季疏礼在下来的路上。   看着季疏礼看着乔谅的眼神。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他隐匿在镜片后的温柔,起伏不定的情绪,被乔谅的一举一动牵在手心里。   哪怕乔谅没再看他,他的视线,余光,脚尖的朝向,也不自觉地跟着乔谅。但仅仅停留两三秒,就会自觉地移开。   多熟悉的眼神。   曾经他也见过。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喜欢乔谅的人很多,但是还不够。他拥有的东西很多,但是还不够。”陌生人慢吞吞地把话题扭转回来,“乔谅很贪心。但我觉得,他有把这些东西吃下去的能力。”   陌生人道:“在第一次帆盛的危机的时候,迅速卖惨收割同情和助力,帆盛被冲得有多凶想必你们都听到风声,有多少骂声,就有多少惊人的热度转化率。铺天盖地的举报函和处罚公告几乎要了帆盛半条命,丑闻乱飞,旗下的艺人作鸟兽散。处境堪危。而乔谅做了什么?”   “报复吗?”   “不全是。”   “他趁着帆盛股票狂跌的时候收购自己的老东家进行大改造,改名言鲸,让一个有案底的公司焕发新生,以此博得更大的改观。”   “哦哦我靠乔谅还真——等等,言鲸是乔谅的?!”   陌生人:“现在谁不说言鲸是业内良心企业。娱乐圈四大巨头,现在哪个不觉得言鲸是最危险的对家?”   “乔谅是我见过最会利用自己的热度和名气的人。他做的不仅是吞金揽财,而是付出最少、得到最多。天生的商人,天生擅长算计,天生的舆论主导者,天生擅长掌控精神的行家。”   “大刀阔斧的整改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在持续发生。乔谅的商业直觉非常敏锐,像一尾在地底游动的巨蛇。”   庞大,漆黑可怖,气息静微,暗处匍匐着他发亮的眼睛。   在人警醒之前,他已经在收网。   “在所有资本家都在搞垄断和黑心的时候,乔谅偏要标榜自己的高尚,告诉大家他靠梦想发家,与市场反其道行之,不是装,不是人设。”   说话的人看向一旁的旋转楼梯,乔谅的身影已经走了下来。   “因为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晰。”   温和的声音,像缄默忠诚的骑士,永远在暗中守望。   “他要做的不是融入这个世界,不是做庸庸碌碌大众中的一员。”   乔谅说他要做可恶的资本家,大贪官。他要做没良心的人,一个冷酷的大坏蛋。   所有人都恨他,骂他,但都拿他没办法。   因为他会变得很富有。   金钱财宝与奉承恭维环绕他,就像每一个站得足够高的人一样,到那时候,他已经听不到骂声了。   “他要把市场重塑,搅得一团乱。像以低价打价格战的精明商战,会十分冒险,会产生危机,但可以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公信力,以及,垄断。”   “啪——”   宴会厅内的光瞬间暗下,一束光径直落在乔谅的身上。   阴影里的声音,轻声继续。   “而被重塑之后的市场,将由他来定价。”   光。   顶光,灿烂的水晶吊顶的顶光,被切割成彩虹色的碎片,落在乔谅的眼睛里。   “他要做掌控话语权的人。”   他要做人上人。   ——有钱人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   乔谅不知道。   他看过贫穷的日落,隔着小房间的防盗网;   见过尖酸的月亮,带着刻薄的争执;   领会过流不尽的血,在哥哥的背上。   日落,月亮,血,与其说是贫穷,不如说是坐井观天。善良的人很好,清高的人很多,面对困境坚韧不拔的人值得敬佩。   但乔谅不是,人性的贪婪恶劣折射在他的身上,乔谅擅长用他人的情感和利益铸造向上的阶梯。   权利就像让人垂涎的松软面包。   乔谅盯着面包,野心像恶鬼暴涨。   他的蠢货哥哥希望这样的面包分出来一人一点,而乔谅却想把那个人拿着面包的手挥舞的手咬下来。贫穷和饥饿让他嚼着血和肉与骨头泄愤。   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那么多,讨厌的人总是那么多,墨守成规的东西有那么多。   要达成目标,要走向理想的殿堂,要先屈服于钢筋水泥铸造的,巨大秩序性的怪物。   卡格尔花园的宴会厅很有特色。每一扇窗都雕刻不同的繁复花纹。从外至内的灯光,温柔而诡谲地落在他白净的侧脸。   这里汇聚着许许多多的人。   社会名流,书香门第,豪门世家,商界新贵,青年才俊。   他们的目光落在乔谅的身上,带着审视,考量,警惕,深沉的思忖。   看他一步步往上走。   走进光里,踩着许多人的脊背。   俊朗青年穿着白色礼服,血腥热烈的红宝石镶嵌在他的领口。礼貌,绅士,和燃烧的心。俊美无俦的脸孔在光线中,愈发有着一种锐利逼人的气势。   他抬起头。   光落在他的脸上,点起他的眼睛。   比起他的脸,此刻更惊人的是他锋芒毕露的野心。   高贵的王位易主,低贱的贫民登临。   今天之后,乔谅会得到很多东西。   财富、权利、人脉。   ——都还不止。   他的判断和决定会左右一些局势。他的选择会改变许多东西。   这个世界终于有一部分,可以如他所想的运行。 第112章 又作恶了哥   *【有人看了季家的那个报道吗![hot]】   【楼主:热搜爆了,我也激情澎湃啊啊啊,我要来嚎叫一会儿。   谁懂一个小乔哥老粉的心情,看过小乔哥走过泥泞的池塘、遭遇过贬低和无礼的谩骂,终于越走越高的心酸和爽感。。小乔哥,你的人生早该这么亮堂堂的啊。。[爆哭]   再贴张私以为封神的媒体镜头照[图]   小乔哥在笑。。当时看到gif的时候真的爽昏我了,差点舔上去。媒体在问小乔哥现在功成名就,对以前冒犯他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小乔哥就这样淡淡挑眉笑了下。一种恶鬼阴暗男的爽,谁懂真的好帅啊哥!![尖叫]   另外我个人出于好奇,去查了下季疏礼名下资产[长图]遍布国内外啊我的老天,还是A大知名教授,可以吧勉强够格给小乔哥撑腰。   话说到这里都还是很激动!忍不住翻回去又看了小乔哥两眼,心里暖暖的,以后小乔哥就是真豪门啦!!】   【楼主的爽点就是我的爽点!!看采访和照片的时候脑回路一模一样嗷嗷嗷】   【我还是觉得这张帅[图]】   宴会上被媒体拍的乔谅,是高清镜头挡不住的锐利清冷。   被采访的时候,他低着头,烙印纹身的手扶话筒。身上透出平静镇定大佬感,落下来的头发丝都是气场。   【帅窒息了,需要小乔哥的人工呼吸】   【仿佛已经看到以后乔谅的样子】   【等等……!其实我一直以为小乔哥本来就是二代来着】   【+1】   【很多事情只有老粉知道。毕竟现在的小乔哥越来越装了(嘿嘿。   但两年前的小乔哥,还是在音乐节之前的街边背着琴包,盯着别人的冰糖葫芦看的可怜宝宝[图]】   图里是戴着卫衣兜帽的颀长男生。   阴影下露出漂亮的眼睛和优越的下颌线。视线淡淡地从镜头偏开,落点在旁边女生高高举起的糖葫芦上。   【怎么看都是嫌弃的眼神啊。。盲猜小乔哥os:山楂不知道洗没洗。。】   【……完了感觉这才是正解】   【那咋了那咋了,呜呜可怜小乔哥。妈咪要给你买糖葫芦山】   【真的意想不到,乔谅完全长了一张贵公子脸啊,现在才知道居然这么多年孤苦伶仃,呜呜哥,我真的好恨我不是季疏礼,我也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小乔哥,请靠我宽阔的胸怀…(敞开)】   【?怎么你们的画风这么奇怪,正常来说不是应该问有钱人(指季疏礼)还缺不缺孩子,然后竞争上岗的吗】   【只想把季疏礼踹开,然后自己当小乔哥的妈咪。。[爱心]】   【?能让小乔哥叫父亲的机会难道是谁都有的吗?当然是代jsl更爽】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多了去了,小乔哥却唯独选了他。他不该感恩戴德吗,季老师对小乔哥说谢谢没!】   【能为我哥的事业添砖加瓦还不偷着乐?这在别人那里是要排队的。】   【别的就算了,小乔哥选了他必然有他的理由。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爽够了让我也爽两天[拜托]】   【完了乔谅家里全是毒唯!】   【那咋了。】   【你要是知道我在给谁当毒唯你也会觉得我幸福的。】   【嗯能说不,新赛道真是给这个季老师找到了,,该不会是竞争男友被刷,然后怒而当爹吧?好几张照片里,他都有一种刻意控制的感觉[图]】   图里是媒体照片的截图。   乔谅站在香槟塔下,身上落着蝴蝶似的光。侧过头和季疏礼对视。季疏礼也隔着模糊的人流静静看他。   【电影感拉满的一张。。cp粉拍的吧】   【呃我暂且不评价,但是这俩的年龄差确实没那么大。jsl你最好认真当爹哈。不准对冰清玉洁小乔哥有什么坏心思】   【好嗑,浅嗑一下】   【好代,浅代一下!】   【如果小乔哥也这样和我隔着人群认真对视,我真的会当场爱上的程度】   【好吧现在我信jsl是个正人君子了,都被这么看着了,怎么能忍住不去摸摸小乔哥的头,捏捏他的脸抱抱他的腰,再亲亲他告诉全世界我最喜欢他啊呜呜嘿嘿】   【别的先不管,但是小乔哥这套衣服真好看】   【有吗,其实一般,狂点保存和收藏只是我伪装成乔谅粉丝计划的一步】   【?】   【一直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这么穿、穿这种衣服是为了什么、是想表达什么,所以我一直反复观看,试图理解。当然要是能脱下来让我仔细研究一下就更好了。】   【。。懒得看,先砍死再说[刀]】   【反复品鉴中,红耳钉真的很绝,点睛之笔】   【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小乔哥好少戴这种明亮的颜色。明明是清冷脸,但真的合适到夸张】   【+1111,侧过头和别人讲话的时候,白净侧脸冷淡表情,还有黑发底下若隐若现的耳钉,完全就是打破矜贵伪装、迸发疯狂和烈火的感觉。   能隐隐约约看到的不是耳钉,是蓬勃的野心吧,小乔哥,,完全是主人级别的。】   【总有种奇异的感觉。明明是颜控,但看小乔哥的脸的时候,最先启动的却是慕强基因!】   【!!没错,狠狠点了。。】   ……   *【所有人都在看小乔哥。。谁懂我的爽点,就爱这种万众瞩目而哥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哼哼[hot]】   【楼主:我把所有照片翻了一遍,看到熟悉的脸孔全在给哥当狗于是安心睡下[安详]今天我会给所有人好脸色[图]】   【?!怎么应湛应灏也在】   【笑死,根本没有人在乎是吗,jsl其实还有两个孩子是应湛应灏、即小乔哥队友,但他就这么水灵灵地把继承权给小乔哥了】   【哦,那咋了】   【jsl偏心到让我觉得小乔哥一声令下,jsl会让俩孩子去给乔谅当暖床】   【很好,队内给小乔哥当队友,队外给小乔哥当家族奴隶伺候小乔哥(不是】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会被爽到的幸福生活[酸]】   【宴会好多人啊我的天,好多都是报纸和新闻上才能看到的脸。】   【薄言也在……我有个疑问,季疏礼不知道薄言和乔谅之间的事儿吗?】   【他可能知道一点。沉阳这几个月的进步真的太神速了,我猜jsl应该有在暗中针对打压,才会让by忙得抽不开身】   【好吧,护短爹,勉强认可你的身份!】   【人在现场,薄言看到乔谅出来的时候表情真的很精彩。   后来我凑热闹跟着季疏礼转过去,听到季疏礼按着乔谅的肩膀,让薄言管小乔哥叫哥。还说以后要好好听乔谅的话这种话……】   *   “嘟——”   乔谅单手滑过屏幕,将沉阳的电话接入。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薄言失联了。在今晚的宴会之后。”   乔谅面不改色,“这样啊。”   沉阳:“他妈妈还问我怎么没和薄言一起回来,笑死,我疯了才和薄言一起回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漂亮诡谲的纹身。   乔谅手里漆黑的皮带顺着薄言的侧脸,将他的脸用力抬起,垂眸直视薄言灰褐色清润的眼睛。   “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乔谅道。   看吧。   只要有权利,高高在上的人也会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身上被绳索捆住,嘴里塞着口球。两手反绑,任人施为地被乔谅单手拿着皮带把脸抬起,保持受辱的仰视。   他两手在背后控制不住地收紧,锁链碰撞发出响动。   沉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我以为他会在你那里呢。”沉阳笑了声,“按照我对你的理解,你还没——”   “啪——”   略有些清脆的响声。   像是皮质品被拍打在皮肤上。   伴随着的还有乔谅平静的声音:“别动。”   “……”   沉阳瞳孔一缩。   声音顷刻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他优先把玩手表的动作也顿住。   呼吸声在空气中传导着。   “我这里没有薄言。”沉阳听到手机对面轻微的电流声,还有乔谅清冷悦耳的声音,淡到毫无情绪道,“只有一个贱骨头。”   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这种侮辱性的话语,更像一种客观性的评价。   像是阴冷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乔谅的声音。   不愿意听,捂住耳朵,都具备无法忽视的强迫性。   沉阳手指蜷缩,心脏猛跳起来。   一股电流像是从手机窜到耳廓一路滚到心脏。   心口痉挛,他喉结滚了下,蹙眉道,“你——”   乔谅挑眉,轻声问薄言,“要给你的弟弟打个招呼吗?”   薄言被皮带拍得把脸侧过去,英俊、苍白如同吸血鬼般的皮肤很快浮现显眼的红色。口球的边沿带紧紧勒住他的侧脸。   听到乔谅的话,他把脸转过来。   乔谅很清楚,这对他来说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沉阳对薄言来说只是一个粗鲁的莽夫。   而他却要把自己最不堪的姿态,展露在自己根本看不起的人面前。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透出朦胧的光。   和衣衫不整、狼狈糟糕的薄言不同。   坐在沙发上的乔谅穿着整齐,宴会上的礼服依然穿在他的身上。颜色鲜艳的红宝石袖扣,在黑暗中渲染罪恶腐烂的光泽。   他两腿交叠,姿态随意。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冰冷的黑色皮带,从薄言的下颌往下,拍着他喉结下面的狗牌和铃铛。   “叮铃——”   响动了两声。   上面的字眼赫然是——   “阿言。”   男人的呼吸控制不住地从被塞紧的口球旁溢出,额发细碎,狼狈凌乱地扫下来。他跪在乔谅的脚边,被踩了下,脖颈的筋都跳了起来。   乔谅眼帘低垂,淡淡道。   “叫两声。” 第113章 又朋友了哥   乔谅最近的热度堪称疯狂。   继TS20的提名邀请函、庆典大满贯之后,季疏礼和乔谅的父子关系公开无疑把乔谅推到了名利的顶点。   对此乐此不疲的人不在少数。   【季家再洗牌!!深扒乔谅资产![hot]】   【小乔哥你现在好耀眼我已不敢高攀。总之震撼的来了!   乔谅现在名下资产:言鲸(前帆盛娱乐集团)的最大股东,响盒子乐队工作室的持股人,宸川游戏娱乐公司的股东——这些也就算了,jsl的动作很快,在和乔谅的关系公开之后,就迅速把手里的一部分资产转移给了乔谅。   [图]比如这个很有名的xx,xxxxxx!   我上班摸鱼在百强公司上挨个看,结果发现了乔谅的名字你们懂那一瞬间的震撼吗】   【好爹,这个自觉性我认可了】   【小乔哥就应该被全世界托举往上。。合理的,,正常的!】   【此贴适合结合这个看[分享链接:宴会偷听乔谅粉丝记者的深度分析震撼中…]会发现爽爆。。我直接躺倒】   【这个我也看过!!感觉此人确实是铁粉,甚至可能和小乔哥线下认识,了解得真的非常透彻】   【这个帖子说得大差不差,本人娱乐公司内部人员,我司开会把他后面的动向研究烂了,可以说是愁白头发的程度。。上一个让人发愁到这种程度的,还是邵家的芯片垄断(虽然隔行如隔山,但大家可以意会一下】   【啥。。这么夸张!】   【不夸张,有钱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很多!!】   【在这种情况下,乔谅的新歌发售也快来了,紧跟着马上就是演唱会!这人是全年无休吗苍天啊,为什么他根本不需要休息】   【小乔哥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好不现实啊,我靠,作为老粉看小乔哥一步步走到这种程度完全跟梦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宝就是世界的主宰,世界是围着宝转的!】   【慕强批被迷晕惹。。好强的小乔宝宝,我要亲亲你,把你嗦成芒果核……!^_^】   【等下我刚刚找了半天,宴会现场的记者[图]是这个人吗】   图中的角落,黑卷发、鸭舌帽的高瘦男生正握着笔记本靠在墙角。   【我当时看到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很悠闲,其实不太像记者。   因为记者大多很忙碌,忙着拍照、准备采访、提前做撰稿准备或者打电话,我就靠近问他在画什么,他抬头给我出示了这个[图]】   【!!是涂鸦小乔哥!!!】   【被狠狠萌鼠。。啊啊尖叫,还画了荷包蛋小乔蛇蛇小乔还有猫猫小乔!!好可爱我亲^3^】   【可以看出是真粉丝了,这是加了多少粉丝滤镜才能萌成这样。。让我舔舔】   【盯着照片琢磨好久。说起来,这个人给我感觉气质和小乔哥好接近。其实不是一样的类型,但莫名身上有一种小乔哥的感觉,果然爱一个人会相似是必然。。】   【!还以为就我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泪痣?这个人的泪痣和小乔哥好像啊】   【是自己点的吗,我也经常在这里点…】   【这人是哪家传媒公司的记者啊?对他的工作证识图之后,倒是找到了那个公司,但是没有找到这个人。】   ……   演唱会的一切布局已经基本落实,和当地旅游局的沟通也已完善,尽管大局落定,但其实乔谅不算很闲。   但他的确宽宏豁达,愿意抽出一些宝贵的时间来料理旧日的恩怨。   薄言的失联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警惕。有季疏礼打掩护,察觉到这场失联和乔谅有关的人并不多。   但也不少。   薄言是一个怎样的人?   江柏川和他臭味相投同流合污,但也要说,薄言本性比他还要恶劣得多。   在扭曲家庭和扭曲的暴力体罚中,饲养出一个外表光鲜的扭曲怪物并不奇怪。这个怪物偏偏拥有作恶的资本,他不懂爱,也不理解尊重,只追求欲望和刺激。   这种刺激,一开始是无聊的狩猎游戏,但千篇一律的哀求很快让他感到无趣。   后来是插足江柏川的感情。没有道德底线可言。以朋友的身份,破坏他和乔谅的感情,暗中亲密,还假装和乔谅不熟悉。   哪怕被抓包也无所谓。只会顶着一脸的湿漉漉痕迹,直视怒到双眼血红的朋友,疑惑不解地低笑着说。   “为什么生气?我只是在帮你照顾他。”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你不是希望我接纳你喜欢的人吗?”   “我做到了。”   看着好友的暴怒,感受到用力砸到脸上的拳头,以及乔谅置身事外淡漠讥讽的视线,新鲜血液终于从体内迸发,酥麻的酸爽经久不衰。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胸腔内被囚禁饲养的怪物第一次吃饱,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潭。   但很快,薄言就感到数倍的饥饿、贪婪,荒芜。   不够,还不够。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对江柏川的挑衅取笑、对隐秘破坏好友感情的放肆疯狂,渐渐在时间流逝中转变成其他东西。   比起看江柏川发疯,他更喜欢仰视乔谅的表情。   微皱的眉毛,隐忍的表情,清冷颓靡的泪痣。   紧攥扶手、青筋凸显的清瘦手指,仰头时上下滑动的喉结,被汗湿散落的濡乱发丝。   以及紊乱的呼吸和声音。   因为不知道被爱和爱人是什么滋味,薄言甚至分不出自己被乔谅分手的时候的某种漆黑扭曲的欲望是什么。   身体仿佛膨胀的气球,里面是发酵的馊汽水。放任下去会迟早爆炸,他必须一次次割裂皮肤注视鲜红的血迹释放出来,才能感到轻松。   再后来是针对乔谅的把戏。   为难,桎梏,束缚,想看硬骨头的人对他低头。   但是现在,有了更多的改变。   四天。   薄言在乔谅那里只待了四天。   梦魇般的四天。   他过往做过的事情尽数回馈到他的身上,他对别人的耻笑羞辱数百倍地成为乔谅对他的羞辱。   在季疏礼的掩护下,没有人察觉不对。   但四天之后再离开乔谅的时候,他的状态显而易见的恍惚。回到薄家的时候,沉阳和江柏川正在客厅聊天。   下了车,薄言一步步往外走。他低着头,看光一寸寸地落在反光的皮鞋尖又回退,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听到他的脚步声。   沉阳视线审视他:“回来了?”   薄言穿的这身和宴会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带着狼狈的褶皱。   表情和过去也有了轻微不同。   薄言总是一个十足体面的贵公子形象,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虽然是个虚伪的假面,但至少是个让人舒适的假面。   但是现在的样子……   狼狈,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沉郁阴暗。   好像欲求不满反反复复,变成存在某种刻板行为的动物,至今囿转在某种亢奋状态。   总是柔和没有攻击性的灰褐色眼眸黏出蛛丝一般的红。   路过他的佣人都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有些还在迟疑着轻声询问:“薄少爷……您还好吗?”   薄言好像这才从某种混沌梦魇般的思绪中挣脱,抬眸,露出微笑。   “什么?”   声音沙哑得过分。   沉阳嘴角扯了下,眼不见心不烦地站起身,用力推开椅子转身离开。   江柏川还坐在客厅。   灰蓝眼珠蒙着一层阴霾,视线上下逡巡,扫过薄言脖颈被遮掩住的深红印记。   “你去哪里了?”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笑起来,“朋友,大家都很担心你。”   薄言转头看他,喉结滚动的时候都还有被束缚的钝痛。修长手指抚上脖颈,才察觉到是一种习惯带来的幻觉。   江柏川看着他的表现,嘴角扯了下,“一般来说,人们在发呆的时候思绪放飞,漫无目的。”   风穿透纱窗吹入室内,阴冷空气驱散室内过于闷滞的暖意。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不是。”   江柏川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一双开朗带着少年气的眼眸眯着点笑意。   “薄言。”他说,“你去见过乔谅了?”   他脸上的笑意明朗,声音近一步加重。   “这几天甚至一直呆在乔谅那里。”   他道。   “你们做了什么?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薄言看向他。   他在想。   乔谅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两腿交叠垂眸看他的优雅样子。一手撑着下颌,扶着沙发的秀颀手指里松松攥着皮带。   黝黑的眼睛融入夜色里,注视他的视线冰冷而平静。   皮带冰冷的触感像他的手指。   从脸颊蹭过脖颈,落在胸口和腰腹,比起穿着整齐、姿态游刃有余的乔谅,衣着不得体且被审视的羞耻被放大数倍。   在他面前好像一切无所遁形,好像浑身上下藏不住秘密。   “连口水也管不住。”   声音很轻。   “好脏。”   “薄言,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薄言曾经渴望掌控乔谅。让乔谅清高倔强的脸再没有讨厌的表情,那张刻薄的嘴巴再吐不出尖锐的言语。   但现实完全颠倒了过来。   噩梦般的四天,把他的尊严全部踩在脚底。   “嘎吱——”   江柏川紧攥扶手发出刺耳的声响,唤回薄言的理智。   青年眼角痉挛了下,儒雅温和的灰褐色眼珠静静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一点笑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都缥缈虚无。   荒芜的危险似乎还在无时不刻不在胁迫他,被禁锢和压制无法解脱的欲望已经形成执念。   很可怕。   昏暗的房间,被乔谅的味道逼仄地包围着。   他们做的事情,一旦流出就会让薄言声名扫地。   一开始让他觉得屈辱,后来让他感到怪异的疯狂的变态的安全。   明明他失去了全部,权利、财富,甚至作为一个个体的主观性。连时间都无法推断,只能留在空旷的空间,等待乔谅回来。   甚至第一次知道了恐惧。   每次乔谅出门的时候,薄言都沉默注视着,隐忍焦虑地想,乔谅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把他抛下,把他留在空荡的时间里……   薄言手插进口袋,温文尔雅道:“我和乔谅,一直都是好朋友。”   修长的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项圈。   冰冷的圆片上有着凹凸不平的字迹,铃铛的声音会很明显。只要再走两步,也许就会被发现。   他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紧,呼吸急促,轻声道。   “很好、很好的——”   薄言脑内钻入嗡鸣。有两个过于出格的字眼被他咬着舌头强行咽下去。   他喉结滚动,眼前一片虚无的黑。世界扭曲压缩,他的心脏泵血。   感受到甜腥味的刺激的下一刻,他扶稳手边的把手,注视着江柏川难看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咧开嘴角,轻声干涩道。   “…普通朋友。” 第114章 完结章   【巡演造型喜好度投票公示,欢迎乱入[hot]】   楼主:【3.2南城站的军装制服,荣登最受喜爱榜单TOP3不出所料。制服控的心头好,禁欲系的神级造型!   巡演起点站。光造型热搜就挂了两天,产出无数疯狂出圈,,让本就难抢的票雪上加霜的始作俑者……!】   【结论:小乔哥在勾引我。】   【啊啊这个,我就在现场!全场沸腾乱叫毫不夸张,我宣布小乔哥走禁欲风就是最爽的。。冷冰冰的权威禁忌感爽死谁了!!】   【我有印象,就是这场的讨论度首破五年记录是吧…而且还是在没有发布新歌的情况下…】   【对,第二次破记录是白发造型的那场。】   【有印象,我记得是十年史高。】   【。。omg爱上乔谅轻而易举。接二连三破记录对哥来说就是呼吸一样简单,,慕强粉又开始爽了】   【哥这场的造型看起来很公正严肃、很会惩罚人的样子……[爱心]】   【白手套真的狂戳我xp。音乐节巡演的时候我就很爱看小乔哥握话筒,他的手真的很好看,纹身也很顶,性冷淡的力量感呜呜呃呃感觉会掐着脖子逼近对话,但是哥这样人的注意力会从生死之间转移到哥帅得要死的脸和冷幽幽潜伏在皮肉下面的香味里面。。[舔]】   【赞同,不懂小乔哥的手的有难了[图][图][图]】   【楼上这张好神,,是Rain哥拍的吧。】   【明明只是前嫂子,但还是很爱得藕断丝连啊哥。分手后没爆黑料撕破脸的站哥这也是独一份了。】   【分手咋了,只是不在一起了,又不是对小乔哥断情绝爱了!】   【谁会不喜欢小乔哥啊,他哪怕把我踩在地上,黑着脸用冷冰冰厌恶的眼神看我,我也依然会爱他。】   【不准连吃带拿哈。】   楼主:【NO.2是覆面系哥!顶级中的顶级,主人中的主人![图]】   【神。。】   【帅得不加掩饰锋芒毕露!】   【被激发新xp的一天。哥只露个下巴都帅得我流口水】   【生杀予夺的沉寂颓靡感,这个造型出来的当晚,论坛超话各个软件都开始暴风产出哥摘面具的同人文,土狗看一本爽一本】   【何况这套很精彩的地方在于就算脸被遮住!!但是斗篷底下依然很有看点!!】   【听说小乔哥为了巡演特意加强了健身强度,腹肌人鱼线都好明显。。非常漂亮非常顶的身材[图]】   【哥的腰窄窄的好漂亮,,适合被亲[嘬]】   【仔细盯着屏幕放大钻研中。。宝宝你是一个男菩萨。。[爱心]   人鱼线上这点痣真的好性感。。又冷又欲又性感的小乔哥我亲亲泥】   【我不是变态,但是我当时就期待小乔哥抬手抓一下话筒,让我看看他里面到底是怎么穿的。。】   【小乔哥很懂我们吧,所以其实在故意钓着我。】   【点了,有时候眼睁睁看他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了!!!很难说,感觉就是故意的哼哼】   【可能是觉得这个打扮太内个了嘿嘿,所以死装哥面无表情实则牙都快咬碎了】   【感觉是那种,经纪人blabla你要这么穿啊多露点。哥:你发什么疯!经纪人:粉丝喜欢。哥:。。。(什么品位这些人)(但忍辱负重)】   【难说,我觉得小乔哥性格很正经,就算露肤度高也会严谨完成!】   【既然如此那多露一点又有何妨。。】   【无所谓,小乔哥无论遮遮掩掩还是一本正经都会让人很想看。。因为这个世界人口太过密集于是诞生了海量变态】   【拜托多穿这种!!爽死】   【嗯嗯感觉是会在后台被人假装不小心摸来摸去的类型,冷冷眼刀扫过去反而会被装傻反问怎么了?抓不到证据把柄又觉得说自己被人乱摸很没面子于是只好强忍!其实都被摸红了】   【我说你们粉丝。。】   楼主:【最后无可争议的TOP1!!!来自5.18的绿城站巡演。   小乔哥染了白发、睫毛也是白白的。幽灵或者白骨一样的阴森剔透精致感,一款迷死人的男鬼哥!![图]】   【众望所归!】   【。。我靠。。这张脸。。。】   【看一次震撼一次的程度,头皮又开始被虚空之手抓紧发麻了】   【光看脸就能把我爽到的,,好伟大的。。。宝宝……】   【感觉是濒临死亡的冒险家,在破败的神庙教堂,许下最后愿望的时候会触发的神迹cg……】   【融合了阴森鬼感和悲天悯人的神性,感觉是需要捧在手心里的清冷月亮,见证死亡和腐朽的神明。。   眯起眼睛的样子神秘又遥远,本人在现场被小乔哥扫了一眼就要窒息昏倒】   【+1!!这个造型更适合拍写真,,可以拍写真吗,呜呜,小乔哥,呜呜,好希望这个造型再返场一次…】   【现场的时候真的好看到脑瓜子发懵,被哥看的心脏砰砰乱跳。   现实看到小乔哥和隔着屏幕完全是不同的感受。很多人说小乔哥会下蛊身边的一个比一个恋爱脑,但是我真的觉得,,恋爱脑怎么了,,所有人对小乔哥旧情难忘完全都理所当然啊…】   【爱上小乔哥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完全同感啊呜呜姐妹】   【好难想象做小乔哥同学天天看到他会有多幸福,,青涩的小乔哥】   【有没有到现场的姐妹说一下现场体验啊,好紧张我定了6.3的酒店,马上要见到小乔哥了】   【经验之谈:提前喝点枇杷膏,不然真的会吼到嗓子干到说不出话,小乔哥的舞台统治力也是主人级别。】   【每次看完小乔哥演唱会之后都不会被满足到,只会更加期待下一场。小乔哥的票难抢程度那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看线上永远不满足、隔着屏幕永远觉得空虚,潜意识总觉得,要亲眼看一看小乔哥才能满意。   但是事实上,真的隔着人山人海见过面后,离开场馆吹到冷空气,那种猛然脱离幻觉的恍惚感又在发出控诉,像是中毒一样。   神经上的麻痹,理性的倾倒,带给我的快感无与伦比,总想要再一次地尝试……】   *   乔谅的巡演共定下十三座城市,终点站在WIN场馆,而压轴的舞台则是乔谅和邵乐进行深度合作的成果。   一般来说,舞台的陈设,美术造型,灯光布置,并不具备其彰显个体的独特性。   但压轴舞台不同。   地点在A城,VVK舞台经过繁琐的申报流程终于获得审批。   灯光造景、舞台幕布;烟雾、蜂鸣器;以及智能联感的器械装置,全部连通邵乐公司特供的智能控制,有着近乎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视觉冲击,让整个舞台,彻底变成沉浸式的幻想次元。   这个舞台,这所有的一切,耗资数亿加班加点紧锣密鼓堆砌的东西,也许只用得上一次。但只需要一次,就足够证明它的价值。   这是为乔谅量身打造的舞台。   在论坛上问起现场体验的女生的确来赴约,6.4的演唱会在晚上六点开始,九点结束。   散场之后,朋友们的消息接连不断地从手机里弹出。   【怎么样!?】   【什么感觉!】   【我的返图呢姐姐,小乔宝是什么造型啊】   她握着手机回到酒店,忘了坐下,灯也没开,净发呆。   在网上和同好的插科打诨,也许会或多或少淡化或者轻视了乔谅的影响力。   实际上,真正坐在演唱会的座位,看着大屏幕上的乔谅,会不受控制地源于某种生存本能而产生逃避的心态。   与此同时,还疯狂勃发一种趋光性的追逐和向往。   那种耀眼是刺眼的,是无法忽视的,是无法作伪的日轮般的光亮,是看到眼睛酸痛都不舍得闭上眼的某种风险。   能体会到的一切——包括乔谅的声音,目光,随意的走动,或者指尖拨过琴弦的轻响,心脏紧缩,手指攥紧,心知肚明那都是被征服的预告。   紧张。   紧张。   非常非常的紧张。   而这种风险预告,在某一瞬间会猛然拉响警报。   与此同时,网上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李涛这次VVK乔谅表现[hot]】   【新歌《梦》在演唱会发布!!似乎会在WIN场馆二度演唱,梦核感很绝小乔哥的才华让我发疯】   【这才刚结束半个小时,数字专辑也才发布半小时,年度总榜已经登上20,小乔哥的影响力已经无与伦比】   【啊啊啊啊请欣赏吸血鬼公爵的尖尖牙齿,,[多图预警][hot]】   【感觉咬人会很疼但是又很爽,呜呜哥,完美的哥!】   【我看到小乔哥的翅膀尾巴在动啊啊啊啊[hot]】   【哥你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魅魔。。】   【他站着不动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尾巴尖流口水,感觉哥的尾巴会把人抽得很爽】   【等下这个画质?!怎感觉不太对劲,怎么感觉小乔哥是真的有尖尖耳朵翅膀和尾巴,真的在动?!?!】   【不是错觉,去申报网站查一下就能找到,和某生物科技公司邵*联合创作的舞台,花了数亿的造价布置了虚拟造景和肤感控光等十多项专利为乔谅打造的专属舞台!!   确实很沉浸式,我已经快要出不来了。。   有人能想象吗,真的是小乔哥站我面前的那种感觉,我靠啊,我的老天,我一直很想把头扭过去不敢多看,但是又控制不住地紧紧盯着。。。   脸热得很,小乔哥帅得我头晕,这种距离,这套衣服、、不多说了请看图[图]】   【我靠。。】   【老天。。。。】   【……怎么不早说!!!你早说的话我就不蹲WIN场的票了!!】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我要发疯了】   【lsss说得是对的,这次的VVK舞台就是主打沉浸场景,感觉小乔哥真的有在认真构思揣摩舞台要交出怎样的答卷,,本次巡演结束之后拉表数据统计,就会发现每一场都能交出吓人的实绩】   【fun刚刚发微博买了热搜说VVK是乔谅的专属舞台不会外包】   【fun??没记错的话,那个同担拒否哥???】   【原来是他搞的……小乔哥粉丝里到底有多卧虎藏龙啊我震惊】   【小乔哥好像一只巨大恶龙,被供奉金银财宝然后把自己垫得高高的】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刚去扒了一下,Rain即影帝即澹修友,本名姓邵】   【?】   【没错Rain和fun是兄弟关系……】   【小乔哥好啊,一次玩两个】   【到底什么时候轮到我。。】   【反复重温被魅魔小乔蛊到不行了已经,,呼吸机在哪里,,】   *   巡演中间的间隔差不多半个月,需要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完成收尾工作、行程转移、乐队排练、调试等工作。   WIN舞台是乔谅本次全国巡演的最后一站,作为目前全亚最大体育中心,规模巨大,可容纳的观众量至少是上一场VVK的两倍。同时还附加歌手荣誉的说法,为其渡上一层闪亮的金边。   关于乔谅本次在WIN的演唱会,也遭遇了一些非议。   无外乎资历问题,被质疑向来有权威、歌手荣誉之称的WIN场馆是不是为了乔谅歪屁股。   但在乔谅粉丝的战斗力之下,这些漏洞百出的话术实在不够看。   【乔谅就是有这个实力啊!!就算真歪屁股又怎样。。】   【年榜上就差被小乔哥垄断,TS百年庆典破纪录大满贯,资历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请问。】   【小乔哥就是厉害到足够权威为他让步啊合情合理!!】   【有没有可能实力排在资历后面本来就是一种错误的评估呢!!!   遥想小乔哥出道第一首单曲,被某个江郎才尽倚老卖老的狗东西抢了、还仗着资源和资历欺负小乔哥就觉得可悲。见鬼的资历!】   【点了。】   场馆内沸反盈天,VIP专座在前排区域的最佳观影位置,季疏礼戴着口罩落座,不出所料地发现全是熟人。   江帜雍江柏川,沉阳薄言,邵乐和邵修友。   以及……   他的目光隔着一层墨镜,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身材高大结实,坐姿随性。利落的短发清爽,在帽檐遮掩下似乎带着微微的卷。   手背筋骨分明,有些疤痕纵横,是常年工作带来的粗糙。膝盖上放着一只本子、一只相机。   他们本应不认识,但季疏礼不是第一次见他了。   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存在一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而这种熟悉感让他感到不适。那是一种毫无交流都会发生的磁场排斥。   在上一场演唱会,在上上场,以及上上上场。   每一次的偶遇……都带来这种让季疏礼感到同样的感受。   这样的不安难以描述。   像淤泥之下隐约起伏的危机,像一场快醒来的梦。   有所预知般,让人无法深究。   喧闹的场馆内不断有新的观众加入走动,脚步声交谈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对方也许察觉到他的视线。   被口罩遮掩的面孔抬起,静谧沉稳的视线,带着厚重的温度落在他的身上。   显而易见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不浮躁的宽容,似乎足以包容一切。   季疏礼没有回避。   这视线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短暂一瞬,颔首示意,然后转移,看向舞台,安静地等待。   “……”   季疏礼镜片下的金眸温煦沉默。   一瞬间,他像被卷入了污水里,潮湿发霉溃烂的味道让心脏不停蜷缩。   乔谅还没登场,周围全是关于乔谅的讨论。   江柏川的声音笑嘻嘻地响起,“你不是说这次不会来了吗?你不是说你没有抢票吗?”   江帜雍不耐:“表哥。你无聊的话轻管好自己,少来监控我的行踪。”   “我也是想帮助你,看你一副无路可走的样子多可怜。”   江柏川耸肩叹气,兴致勃勃地问。   “听说乔谅已经很久没有搭理你了。诶,你现在还会给他发消息吗?会不会太像舔狗。”   江帜雍蓝眸微闪,狰狞的裂缝几乎要从冰层之下炸开。他冷道:“闭嘴!”   薄言的手插在口袋里,靠着靠背,无奈轻叹道:“别怪他。柏川向来这样,嫉妒心和占有欲都很强。”   江柏川笑意一顿,转头看他。   江帜雍冷笑了声。   薄言:“明明别人和小乔之间的距离只是好朋友,他总要恶意解读、过度揣测,让大家都不好过。”   江柏川灰蓝眼眸里好像蒙着乌云的玻璃。他重复:“好朋友?”   “嗯。”   “恶意解读?”   “不是吗?”   “过度揣测?”   “没错。”   江柏川看到薄言温润平静的目光在绚烂光线中被滋润着下坠,嘴角弯起。   沉阳也在笑,嗤笑,冷笑,尖锐的笑,想鲨人的笑。   “他炫耀存在感呢。”   他翘着二郎腿,衣服穿得吊儿郎当。   “上次和乔谅单独相处了四天…被玩得头昏脑涨地就回来了…话都说不明白。”   沉阳阴阳怪气地咧着嘴。   “故意的吧,就喜欢这样被人看是吧,恨不得把衣服扒了让所有人看看乔谅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是吧?”   薄言呼吸微顿,舌钉微抵着牙齿,“我——”   “诶!”   邵乐出声。   他抓着脑袋靠在椅子上,手撑着扶手,认认真真地说:“其实这都是误会。哥上次已经和我解释过了。”   薄言看着他,眼眸微微眯起。   邵乐诚恳真挚道,“他就是一不小心让薄言进了屋,意外地做了点错事,恰巧薄言的手机落在沙发底下,所以薄言才会忘了回家。都是很正常的!”   他说:“但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薄言视线平静,轻笑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蠢呢。”   邵乐穿着潮流打着耳钉,脖颈纹身帅气,意气风发的爽朗几乎像是一阵明快的风。   “那你……”   他耸了下肩膀,懒洋洋地紧盯着他,眼里不见笑意。   “是真的在问我……还是在因为没让我破防而破防啊。”   薄言注视他,深邃苍白的眉目平和,腮帮轻动了下。   邵修友调整相机,抬起对焦。   “有的人自己勾引失败,还在诋毁乔谅的名誉。希望他有点自知之明。”   男性茶色眼眸弧度微微下垂,温柔和煦的声音不带攻击性。   “哪怕你脱光了,宝宝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薄言手放在口袋里,攥紧。   手掌攥着冰冷物件,金属质感让他冷静下来。薄唇翕张,正要开口,却听到——   “砰——!”   全场灯光爆亮,不远处的王冠点燃起,看台往上升。   机械运转起的声音嘎吱嘎吱,被湮灭在全场骤然沸腾到叫人耳膜发麻的沸腾欢呼声中。   “乔谅——!”   “乔谅!乔谅!乔谅!”   整齐划一的呼喊,叫得人热血沸腾。   喜欢乔谅的人,是这样这样多。   在三年前,薄言不会想到乔谅能只用大半年的时间,走到现在的地步。   他转过头。   银白钢架搭建的巨大舞台的最顶上,聚光灯转动,聚焦在走出的乔谅的脸上。   巡演的服装舞台都经过数次的考量和重复设计,在乔谅的巡演最终场,他穿着华服亮相。   黑色的绸缎上衣被掐出精细而不过于冗杂的褶皱,束腰勒紧腰部。   挂着红宝石的亮珠和金色链条,藏在红金绶带之下。   王冠、披风与权杖,清晰明确地彰显他的身份。   收敛的全部锋芒铺张扬厉地绽开。   他站在那里,被灌顶的光浇筑,如同飓风和烈火诞生的君王。   乔谅。   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忽视的名字。   “宝宝这身好看!!”   “比TOP1的白幽灵并列的程度呜呜呜!”   尖叫,大吼,释放。   与此同时的论坛。   【是吞金揽财爪牙锋利的恶龙!是阴毒的、带着强烈厌世和复仇欲望的毒蛇!!是残酷高傲踏上溅血王座的统治者!!是乔谅!!】   【是摧毁一切的自然;是风雨,是暴风雪,是闪电和烈火;是强有力的疯狂和危机。但乔谅开口说话的一瞬间,这些声音连同我自己的灵魂都变得寂静】   【帅得好过分,我手在抖,发冷,热泪盈眶中】   【终于体会到前面的宝宝们说看乔谅现场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崩毁的感觉了。。我的天呢原来真的没有夸张。。】   沸腾喧嚷的叫喊尖叫几乎冲破天际,要把整个场馆都带动得震荡起来。   台下人山人海,一片黑泱泱铺陈开的世界,应援牌和荧光棒的亮光不断闪烁,铺开一片起伏的海洋。   如果不是阶梯式层层铺开的座位,观众会控制不住地站起身、往舞台中央拥挤过去。   身边的邵修友快门声音响个不停,邵乐紧紧攥着手无法维持平静,心脏被乔谅的视线看得砰砰乱跳。   他们在距离乔谅最近的地方观看他的演出,无法控制地被俘获。   青年黑色发丝随意别在耳后,耳朵上坠着一只红色的单边耳坠,偏过头的时候会晃动。   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实际上这也是乔谅的一点小小技巧。   对于怎么掠取旁人的关注、目光,和他们的爱,乔谅总是很擅长。   全部的情绪,灵魂,声音,都不受控制,轻而易举被台上的人掌控在手心里。   思想。   人格。   奇异的魅力。   从音符中传达出的才华……   伴随鼓点的狂热激情,一浪又一浪地疯狂翻涌,灵魂被抽离,□□也倾倒。   偏偏乔谅的声音这样冷静。   所有人都在为他着迷,但是乔谅却好像很少动容。   他的视线是平等地划过在场的所有观众,还是在谁的身上有过停留?   会无法控制萌生颤抖的祈愿。   神啊,请让飞鸟短暂停驻,请把此刻的时光留住。   ……   临近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从天空仰望,能看到星星和月亮。   WIn的舞台很高,也很冷。从舞台周围的气孔喷薄出的烟雾将乔谅包裹起来。   他的披风动荡着,额头的汗水顺着下颌骨滑下。   WIN的场馆设计的确无比出彩,直冲云霄的高塔劈裂夜晚幕布般的天空。交替变换的绚烂霓虹灯塔,将乔谅托举起来。   绝佳的视野,几乎要把他送上云端。   巨大的,钢筋铁骨搭建的高塔下。   漂亮至极的月亮高悬,乔谅的身影几乎也嵌入进了月光中。   身上的一切颜色都如此浓烈,仿佛黑暗、血与黄金铸造的永恒。   光,明亮的光,四处迸发的光和雾气。   荣耀仿佛宝石的光辉,铺开的荆棘之路直达他的王座。   乔谅抬眸静静地欣赏月亮,忽然轻声道,“昨晚彩排的时候,月亮没有今天的亮。”   闲聊般的轻松语气,让现场从未冷却的沸腾氛围略微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仔细在听。   听乔谅的剖白,以温柔谈诗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曾经做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梦。”   “梦里是阴云不散灰蓝色的天。透过生锈、扒着蛛丝的防盗网,龟缩在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的狭小空间。冬季的雪挂在蛛丝上,连室内的作业本都带着黄斑。那是很冷、很冷的冬天。”   唯一能带给他温暖的,是一个脑子也不好用,对自己的存在和烦人程度并没有清晰认知的人。   “但还好只是梦而已。”   乔谅说。   令人厌烦的一切,在今天终于挣脱。乔谅再也不必回顾潮湿发霉的过去。   闪亮的碎片黏在他的脸上,却并不显得狼狈。   乔谅怎么会狼狈。   在他人生中最不堪的时刻,在他无法维持温饱的时候,他都维持着高傲的体面。   在他短期目标的终点,见到圆满的月亮,脚下是红色的地毯,以荣耀和实绩的亮辉铺陈。   乔谅看着月亮,风吹起他随性凌乱的黑发,连带红色耳坠也在晃动。   月光柔和,背后的舞台灯带着热烈的红。乔谅似乎很轻地笑了下。   眸光中像碎冰初融折射的光亮,里面映出开满花的神殿。   无法控制地。   躁动的安静持续传染。隔着人海注视乔谅,手紧攥着发抖,迎视他这一刻足够压倒一切、来势汹汹的短暂温柔。   低下头,乔谅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他的旧情人,前男友,以及现任,他们的视线混杂在光亮下的阴影中并不起眼。   他的脸被无数镜头聚焦对准,欢呼声无一不是为他而来。   他只管往高处走,脚步不会停留在现在,有远大的前程等待他的开拓。   他会遇到新的,有意思的人。   新的风景、新的故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