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1 血夜 血,满地的血,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一个身着红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一步一步跨入左府二门,鞋底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刀起刀落,每一个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人都丧命在那三尺冰刃下。 他双目赤红,肤色惨白,嘴唇透着不正常的紫色,貌似恶鬼,又像一具没有思维的木偶,脚步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所过之处,尸体横呈,锋利的刀尖上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啊……”一个慌不择路的婆子正面撞了上来,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青石道上,磕头求饶:“爷饶命,爷饶命……” 红衣男子听到声响低头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刀尖指着她的脑袋,冰冷的眼神仿若恶魔。 “你也该死!” 那婆子浑身打着颤,缓缓地抬起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长相,瞳孔一缩,脖子上一阵疼痛传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三……三爷……”便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左府的花厅内,前一刻还是其乐融融的家宴,现在却静谧无声,只听得那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红衣男子一脚踢开那扇大门,顿时一阵寒风席卷进来,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长发飞扬,待人们看清楚站在门口的那个青年时,齐齐怔住,眼露不可思议之色。 “是你……” “邵卿……” “三爷……” 左邵卿迈出脚步,提着滴血的长刀走了进去,阴冷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都齐了……很好!” 左老爷第一个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指着形似癫狂的青年吼道:“你这个孽子!这般是要做什么?” “呵呵……您觉得呢?”左邵卿径直朝他走过去,惨白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当我身处地狱之时,你们却如置天堂,我不甘啊!” 长刀一挥,一个想悄悄溜走的丫鬟顿时身首异处,那副惨状吓得众人尖叫不止。 “今夜……谁也别想走出这里一步!” “孽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你想杀父弑母么?坐在这里的可都是你的血脉至亲!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杀父弑母么?”左邵卿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那张明艳的俊脸诡异的扭曲着,“是有如何?”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对上暴怒中的左韫文,语气平淡地阐述:“说来,我们的父子之情早在六年前就断绝了,至于所谓的母亲,我的母亲不是死了么?我可没有认贼做母的意思。” “你……” 左邵卿弹指一挥,点了左韫文的穴,转头盯上左手第一位的青年,嘴角微微扬起,“大哥,六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左邵晏比其他人冷静得多,他惯常的一张冷脸此刻并没有多少变化,反而平静地说:“三弟,今日乃是家宴,你来了正好,一起坐下喝几杯吧?” 左邵卿用刀尖抬起左邵晏的下巴,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讥讽道:“呵呵,大哥不愧是人人称颂的好官,这定力……啧啧,面对着被你亲手送出去的弟弟,竟然没有一丝羞愧之情,小弟佩服佩服。” 他语气一转,阴测测地说:“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六年,要不是惦记着再见你们一面,我又何至于忍辱负重过着六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三弟……” “闭嘴!”左邵卿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宛如天魔,让人由心发凉。 “自小,我最信任的人便是大哥你,以为你和左家人是不一样,呵,结果呢?为了你的前程,你将我们这些庶弟庶妹们一个个当成踏脚石,只要对你有用,便可以毫不犹豫地送出去,看看,今日坐在这里的只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嫡系子女,这时候跟我谈亲情不觉得可笑可耻吗?” 长剑往前一伸,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左邵卿对上那一双由冷静变得惊恐的眼睛,心情大好地说:“要不是我时日无多,真不想让你们这么轻易地死去!” 不去管四周的尖叫声,左邵卿极致淡漠地挥刀,每一刀都带着死亡的召唤,片刻就将屋子里的人解决大半,最终将刀锋抵在了主母薛氏的脖子上。 “母亲,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母亲,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一个个都下了黄泉,我想你肯定很急着下去找他们吧?” “你……你个孽种,早知道当年我就应该连你一起除了!” 左邵卿眼神逐渐变冷,声音不带一点温度地问:“这么说,我生母的确是死于你之手了?” “是又如何?那个贱人,竟然敢趁着我怀孕勾引老爷,甚至珠胎暗结,让她活了那么多年已经便宜她了!” 左邵卿甩了她一巴掌,怒喝道:“你当左韫文是个香馍馍?所有女人都巴不得爬上他的床?当初是他逼迫我娘亲在先,冤有头债有主,该死的人也该是左韫文。” “要不是她……” 左邵卿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情,体内气血上涌,差一点就冲破喉咙,他一刀结束了薛氏的生命,然后走到左韫文身前。 解开左韫文的穴道,左邵卿盯着他颤抖的双腿嗤笑一声,“你很害怕?” “我不知道……你娘她……”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左邵卿打断他的话,“你会为了我娘杀了那个毒妇?别开玩笑了,我娘算什么?一个姨娘而已,我还没天真到这种程度。” 左韫文闭了闭眼,咬着牙说:“是我愧对你娘!” “现在说这话,太迟了……” 左韫文瞪大双眼,眼中尽是惊惶恐惧,在他印象中,这个儿子向来都是胆小怯弱的,虽然读书上进,但到底比不上被他看中的嫡长子。 六年不见,当初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竟然变得如此狠辣果决,而且还习了武,这就是造化弄人么? 当年,薛氏提出用他来换取左家再次入仕的机会时,他犹豫了几天后同意了,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左家辉煌腾达,恢复祖父当年当朝一品的风光。 就在今天,他的长子荣升五品户部侍郎,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未必走不到那一步,没想到前一刻的希冀之光在此刻全都覆灭了。 “结束了……” 左邵卿转身走出花厅,挺直的身姿立在门口,直到里面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才离开。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在左邵卿的前方,他愣了愣,自言自语道:“杀父弑母,天打雷劈么?要劈就劈好了……” 左邵卿强忍着全身经脉逆行的痛苦,嘴角溢出几滴鲜血,一步步艰难地朝前走。 一道刺目的光亮从天而降,打入了左邵卿的百会穴,红色的身影缓缓倒下,嘴角挂着解脱的微笑。 -------------------- 温馨提示:1、重生文,古风,架空,1V1,HE~ 2、这是一只成长型的腹黑妖-孽受,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缺点多多,不孝不忠不义应有尽有(当然是对敌人而言的),道德观强烈的亲请慎入。 3、无小妾,无男宠,双洁(*^__^*)亲们不用担心NP,有情敌无小三! 4、本文慢热。。。 新坑求收藏求关注求包养,各种求!!!!么么哒~~ 韫(yun)第四声,查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字是多音字,这里取yun这个读音。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2 重生 章节字数:1756 “爷……三爷……该起了……” 左邵卿眼皮动了动,意识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耳边有人在轻声呼唤,那声音既熟悉又温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没死吗?他记得他被雷电劈中了,那种火辣辣痉-挛的痛感还那么清晰,怎么会还活着呢? 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亲手杀了左家所有人,他已经做好了和他们一起下地狱的准备,也许他们一家子还能一起上刀山下油锅,光是这么想,左邵卿就一点都不怕死。 这六年来,他靠仇恨支撑着活下去的意念,要不是他胡乱练的功法出了异常,导致经脉逆行,时日无多,他还可以等左家再风光些,让他们感受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感觉。 “三爷,再不起来就过了请安的时辰了……”那道柔和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渐渐地拉回了左邵卿的神智。 他睁开双眼,转头直勾勾地盯着那说话之人,眼神从迷茫到震惊。 “柳妈?”左邵卿一开口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怎么会是这种清清脆脆好似没变声之前的?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不正是从小照顾他的乳母么?可是他记得柳妈在他十四岁那年被那毒妇赶出了左家的。 “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柳妈紧张地观察着左邵卿异常白皙的脸颊,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发现没发烧才安下心。 左邵卿握住那只粗糙的手,感受着上面传来淡淡的温暖,这才惊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怎么会?即使那道天雷没劈死他,他也不应该在这儿啊,而且看柳妈的年纪就知道现在根本不可能是天凤七年。 那他是回到过去了吗?难道连老天爷也觉得他杀母弑父罪不可赦,让他重活一世赎罪?亦或是觉得他上一辈子过的太憋屈了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呵,那他宁愿喝过孟婆汤后重新投胎,忘记作为左邵卿的一切,忘记那耻辱的一生。 “爷,别在床上赖着了,虽然三姨娘去了,可您也得好好活着,姨娘才能走的安心。” 左邵卿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哑着声问:“姨娘……去了?” 他的生母是左府的三姨娘,曾经颇得左韫文的宠,因此,在他生母在世的时候日子过的还不错,只是这样的日子随着生母去世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记得生母是在他十三岁那年走的,随后他在左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身边仅有的几个忠仆被那毒妇赶的赶杀的杀,彻底沦为了一个被人掌控的不起眼的庶子。 “爷,老奴知道您伤心,但姨娘去了是事实,您可不能再犯浑了。”柳妈语气严厉地教训道。 左邵卿想了想,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生母的逝世,他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窝在院子里门都没出一步,请安自然也没去了,被冠上了一个不孝的罪名。 嫡母薛氏向来不待见他们母子,父亲对他也平平淡淡,府里的老夫人更是见着庶子就没好脸色,生母去世后,一夜之间,这个家就变成了一个压抑的牢笼,让人再也生不出一点好感来。 不过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不管他为什么没死成,还回到了七年前,他绝不会再做那个任人摆布的左邵卿。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再不起又过了请安时间了,指不定那位这次会编排您什么呢。” 左邵卿暗暗撇嘴,还能编排什么?不过是些过时的老把戏罢了,心里不屑,左邵卿面上乖巧地应道:“知道了,更衣吧。” 左邵卿由柳妈伺候着穿上一件烟灰色的棉袍,这件半旧不新的袍子还是他生母亲手缝制的,过了今年,他就再也穿不上娘亲做的衣裳了。 梳洗一番,左邵卿先喝了一碗粥才走出院子,天气刚入冬,空气中带着微薄的湿冷之气,让人的脑子更清明了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干净简洁的小院,再过一年,左家将离开尤溪镇,举家迁往京城,然后用不了多久,他会被送给吏部尚书江澈,作为左邵晏入仕的踏脚石。 用薛氏的话说,他这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报答左家的养育之恩,嗤,说的可真够冠冕堂皇的,真应该让她儿子也去试试那种非人的日子。 收回目光,左邵卿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冻结,透着最冷漠的恨意,这辈子他不会亲手杀了他们,但是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 PS:开始更新会比较慢,亲们先收着吧,等凔溟的《小儿难养》番外更完了就开始日更,见谅啊。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3 请安 章节字数:2010 一路走过左府的花园,绕过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院子,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才抵达了正房所在的芜衡院。 “三爷可来了,夫人都等候多时了,其他几位爷和姑娘们早都到了。”正房的门口立着一个身着紫裙的丫鬟,一见到左邵卿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说话也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左邵卿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心下微冷,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叫紫竹的丫鬟很快就会被薛氏赐给左邵晏做通房,难怪气焰如此嚣张。 只不过她的嚣张维持不了多久,左大爷的床可不是那么好爬的。 左邵卿努力维持着一张呆板甚至怯弱的脸孔,咳嗽了两声扶着额头低声说:“昨夜风凉,有些头疼脑热的,今日起晚了,紫竹姐姐进去帮我通传一声吧。” 紫竹甩了甩手帕,好像要把空气中的脏东西挥开一样,一脸嫌弃的撩起门帘进了屋。 很快屋内传来了薛氏半阴半阳的声音:“他还知道来请安啊?我当这个家死了个阮氏就没有主母了呢,让他在外头候着吧。” 若是前世,薛氏让他候着,左邵卿肯定就乖乖地站着等,说不定一站就是大半天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可是现在……他侧耳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冷笑一声,突然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大声说:“母亲,儿子错了,儿子一时痰迷了心窍,万不该在姨娘的头七上日日抄经超度,思念亡母过甚,耽误了母亲的请安,儿子给您磕头请罪!” 说完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地面上,他低垂着头,眼中闪烁着冷光,既然薛氏想闹,那就闹大一点好了。 想给他扣上不孝的罪名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隔着一层厚厚的帘子甚至能听到外头左邵卿磕头的声音。 薛氏手里端着一碗燕窝粥细细的品着,左淑慧高贵端庄地立在她身后,给她捶肩,另外两个庶女安静乖巧地半跪着给薛氏捶腿,一旁的左家大爷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好像都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左家内宅被薛氏把持了十几年,早已经固若金汤,除了那个死了的阮姨娘,谁也别想在薛氏这里讨了好去。 所以阮姨娘一死,薛氏心头的那根刺也终于拔了,至于她留下的这个儿子,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 这么想着,薛氏嘴角扬起一抹恶毒的笑容。 “娘,就任由他这么跪着?”左淑慧趴到薛氏肩上,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小声问:“被他这么一喊,咱们岂不是成了阻扰他尽孝的恶人了?” 薛氏嘴角笑容一僵,轻哼一声,朝外呵斥道:“大声囔囔什么?让他边上跪着去!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专门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底下那两个庶女低眉顺眼地半跪着,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心里却有些愤愤不平,薛氏这个嫡母,心胸狭隘,对他们这些庶子庶女从来没有好脸色。 左邵卿哪肯轻易妥协,继续磕头,带着哭腔说:“儿子就在这跪着,是儿子不孝,还请母亲责罚。” 直到一双绣着金色云纹的鞋子进入视线,左邵卿才暗暗松了口气,这人要是再不来,他的脑袋就要磕破了。 心里放松,左邵卿嘴上依然大义凛然地自我检讨:“姨娘就这么突然地走了,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了,儿子实在是伤心过度才会误了给您请安,还望母亲谅解。” 他今天闹这么一出,就是想看看阮氏在左韫文的心里还有多少重量,趁着人刚亡故,也许他还来得及做点什么。 若是再过半年,左韫文会有个很得宠的新欢,那时候的他早把阮氏忘到九霄云外了。 头顶上响起一道沉重的叹息声,紧接着就听到左韫文说:“起来吧,不过是误了几天的请安,事出有因就不必罚了。” 左邵卿用力挤出两滴眼泪,抬头看向左韫文,眼中带着深深的孺慕之情。 左韫文微微一愣,透过那相似的眉眼想起了那个温婉轻柔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左邵卿拉了起来。 那张白皙嫩白的小脸挂着泪水,带着压抑的悲戚,令人心生疼惜,左韫文抚上他额头的青肿训道:“你这孩子,多大点事怎么把额头磕成这样?” “父亲……”左邵卿嘴唇动了动,眼中泪花闪闪,扮演着一个刚失去至亲悲伤欲绝的孝子角色。 左韫文有些意外,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孩子的软弱,所以即使对阮氏再好也没有特别优待这个儿子,没想到对方心里竟然还是渴望着自己的。 他的大儿子左邵晏从小性格沉稳,少言寡语,和他说不上两句话,大女儿也被薛氏按照高门贵女的标准培养,端庄贤淑,却早早就失去了童真,几个庶子庶女就更别说了,连正眼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突然看到左邵卿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左韫文竟然升起了一股为人父亲的满足感来。 ----------------------------------------------- 陪我家表妹疯狂玩了两天,脚疼的都不像自己的了,一直惦记着昨天没更新文,所以一回来就先更这篇了O(∩_∩)O。 大家收藏吧收藏吧,新坑各种求!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4 责怪 章节字数:2104 “这些日子府里忙着你娘的丧事,对你疏忽了些,一会让管家请个大夫给你瞧瞧头上的伤,可别留下疤痕来。” 左邵卿还是第一次听到左韫文用如此温柔的声调和他说话,心下难免诧异,不过诧异过后心里却越发的冷。 什么叫“府里忙着你娘的丧事”?这个府里除了他和几个娘亲带来的仆从外,还有谁为她掉过一滴眼泪了?就连她的头七也是在西侧的小院子里办的。 饶是如此,丧事一办完,薛氏就以“死人待过的院子晦气”的由头封了那个小院,就连阮姨娘留下来的东西也半点没给左邵卿。 看来他还得找个机会把生母留下的东西要回来才行。 左韫文不知道他心里所想,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肩膀,柔声说:“先进去吧,外头冷。” 有左韫文带路,左邵卿冠冕堂皇地走进正房,抬眼一扫,就见屋内的丫鬟婆子环绕,香气宜人,薛氏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 是了,薛氏可是二品尚书之女,曾经是名满京城的贵女,以二八年华嫁给当时风头正盛的太傅嫡孙,一时传为佳话,说是天作之合。 熟料老皇帝薨逝后,左太傅所支持的太子并没能顺利上位,反而是名声不显的三皇子登了基,左家也瞬间从当朝权贵的队伍中跌落下来,就连当时任职户部侍郎的左太爷也被革了职。 新帝看在左太傅桃李满天下的份上没敢下死手,只是胡乱安了个罪名赶出京城。 左太傅无法只好带着家人迁回尤溪老家,奈何年事已高,又饱受打击,在路上就一命呜呼了。 好在老夫人有些手腕,左家在尤溪镇又是第一大族,产业颇丰,这才让左家在这小镇上安稳下来。 左家遭逢这样的巨变,最不能接受的恐怕要数薛氏这个外来媳妇了,本以为自己嫁了个好人家,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凤凰变野鸡,嫁鸡随鸡地跟着左老爷来了尤溪镇。 要是夫妻和顺也就罢了,偏偏左老爷不爱薛氏这一款的大家闺秀,只喜欢温柔如水的小家碧玉,姨娘小妾一个不少,这让薛氏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左韫文也习惯了薛氏的冷淡,自顾自地坐上主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不但不喝,反而“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质问道:“玉香刚走,你就变着法子折腾邵卿,还有没有一点大妇的宽容贤良了?” 全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包括左邵卿,这可是左韫文第一次为庶子女和薛氏叫板,在他记忆中,这个父亲可一直不敢正面得罪薛氏的。 毕竟薛氏的父亲现在还是越州知府,虽然被降了职,到底是官宦人家,比起左家风光多了。 如果左家能起复,需要仰仗薛家的地方还很多。 薛氏也有些惊讶,怔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捏着帕子嗖的站起来,指着左韫文气得直哆嗦,“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为你左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要纳妾,我也二话不说给你把人抬进来了,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庶生子责怪我!” 左邵卿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要糟,薛氏在这个家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真要因为他让两人置了气,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而且之前的占理也会变成不占理。 他站了出来,行了个大礼,激情洋溢地劝说道:“父亲,您错怪母亲了,是儿子不孝做错了事才主动请罪,您要是因为这样错怪了母亲,岂不是让儿子无地自容了?” 您就别好心办坏事了,他可是一点都不指望这个父亲能改变什么的,能不站在薛氏那边为难他就不错了。 左韫文说完也后悔了,这会儿听左邵卿主动承认错误,于是借坡下驴,“咳,我也是看这孩子大冷天的跪在门口磕头,额头都磕破了,可怜他刚死了娘亲罢了。” “哼!我看老爷您是可怜他那死去的娘亲吧?”薛氏的心里犹如扎了十几根针,满心的愤恨,这该死的阮氏,连死了都不干净。 左邵卿见没他什么事了,主动申请离开,再待下去指不定又引火烧身。 他刚步出芜衡院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三弟,请留步!” 左邵卿脚下一个踉跄,眼神倏地变冷,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冻结,直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他才换上一张无害的脸转过身。 压抑着刻骨的恨意,左邵卿平静地问:“大哥有事?” 左邵晏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给他,“这是上好的伤药,回去擦擦,今日就不必上学堂了,我会遣人帮你告假。” 左邵卿的呼吸有些不稳,眼眶发热,他这个大哥啊,总会让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好,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一旦机会来了,该利用的还是利用,说不定被卖了还傻傻地帮他数钱。 上辈子自己也是这样,傻乎乎地被他带入江府,还以为他这是照顾弟弟,带他出去见识见识,谁知…… 咽下快破膛而出的怒气,左邵卿对他拱手作揖,“谢谢大哥!” 一路飞奔跑回小院,左邵卿踢开房门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硬生生地憋成了青紫色。 他用力握着那个白色瓷瓶,对自己说:再等等,一步一步来,他一定会让那些对不起他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上辈子收了他们的性命,这辈子他不会再这么做了,他要一点一点地蚕食他们的意志,夺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也体会一回活在屈辱中的感受。 -------------- 本文开始日更,求收藏!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5 禁脔 章节字数:1323 柳妈拧了热帕子替左邵卿擦掉额头上的污痕,然后抹上左邵晏给的膏药,心疼地对伤口吹了吹,“三爷,您这是何苦呢?不管您怎么做在夫人那都讨不了好的,下回可别这么傻了。” 左邵卿勾起唇角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样讨不了好,请罪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相信明天镇上就有流言出来了。 之前传出左家庶子不孝的流言,在这之后肯定有人明白事情的真相,甚至会脑补出嫡母压迫庶子的桥段来。 左家在镇上是第一大族,一动一静都备受关注,镇上娱乐又少,大家平日就爱道道这些家长里短。 “疼吗?”柳妈轻轻地揉着左邵卿额头上的青肿,皱着眉头一板一眼地告诫道:“这些天可不能吃酱菜了,留下疤痕可不好。” “不疼,我一个大男人,留点疤怕什么?”这点痛相较于上辈子练功时所受的伤痛,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疤痕……左邵卿摸上自己的脸,眼神有些涣散,他两辈子都没仔细看过自己的长相,认为大丈夫本该以品德心性立足天地,长相不过一张皮囊,无关紧要。 被左邵晏送给江澈的时候,他还很疑惑,他是个男人,被送给另一个男人算是怎么回事?而且他自认为自己相貌平平,怎么就使得江澈轻而易举地留下他了呢? 记忆中,那个男人时常抚摸着这张脸,说着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他的身体。 说实话,他并不恨江澈,只是受不了那种被人当做禁脔屈辱,何况那时候他正打算参加会试,前一刻还满怀高中的希望,后一刻却失去了一切,跌入深渊。 打发走了柳妈,左邵卿下床来到桌前,取了纸笔将上辈子修炼的《清心诀》一字一句地默了出来。 这本典籍是他在江府的大书房中无意中发现的,彼时他被恨意迷乱了心智,人也变得魔魔怔怔,看到这本典籍的名字就觉得分外有眼缘,于是细心研读起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本《清心诀》竟然是一本武学心法,因为残缺了下半部,所以一直无人理会,被他误打误撞地拿了回来。 被禁锢的日子是难熬的,前几年左邵卿除了看书就是写字,可是日子一长,他根本提不起看书的兴致,一个被当做禁脔的男人,即使将来有机会走出去,他还能参加科考,还能入仕为官吗? 左邵卿抱着最后一丝疯狂的想法照着典籍上的口诀修炼,既然书生无用,他就弃文从武,也许还能手刃仇人。 可惜从来没有习过武的他根本没有基础,更没有人指导,全靠自己瞎摸索,磕磕碰碰的练到了第三层就再无寸进。 情绪低落了一个月,左邵卿开始在江府书房翻阅医书,准备用药物提升功力,最后在一本医药杂记上看到一张的方子,便胡乱给自己用了药。 可喜的是功力确实提升上去了,内力暴涨,可悲的是他的经脉受不住这样的内劲冲击,丹田紊乱,经脉逆行,最后撑着一口气冲出江府,报了仇,却也死在了雷电之下。 左邵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清心诀仔细研读几遍,然后盘膝坐在床上,熟门熟路地修炼起来。 这辈子他无意成为武林高手,只要能修炼到第三层就足够了,清心诀练到第三层虽然不能飞檐走壁天下无敌,但在左府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这辈子就算达不成心愿,他也不能再被当成货物一样送出去,过着屈辱不见天日的生活。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6 棋子 章节字数:1708 静坐了两个时辰,左邵卿睁开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这一次他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做到了气沉丹田,比起当初花了三天时间才感受到丹田的位置好太多了。 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声,左邵卿朝门外喊了声:“柳妈……”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柳妈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黑瘦少年。 那少年个头不高,圆饼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透着机灵劲,他跑到左邵卿跟前说:“爷,柳妈去取食盒了,您有何吩咐?” 左邵卿安静地打量着他,神色复杂,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跟在他身边七年的小厮,在左家,和他关系最近的不是一直照顾他的柳妈,也不是偶尔对他善心大发的左邵晏,而是这个和他时刻相伴的罗小六。 对他来说,罗小六虽然是下人却也是他的玩伴,他有好东西向来都会想着他,刚开分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担心过罗小六会不会被薛氏赶出左家。 可后来那两千多个日夜里,左邵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例如为什么他每次一有出格的行为都会被薛氏抓住小辫子,为什么他背地里发的牢骚会传入薛氏的耳朵…… “小六子……”左邵卿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赶紧干咳两声,恢复常态,对一直低着头的罗小六说:“我渴了,去倒杯茶来。” 罗小六抬起头答应一声,眼中还带着天真的笑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主子的异常。 喝了一杯茶,左邵卿坐在床边思考着怎么摆平薛氏安插的这枚棋子。 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罗小六消失,可是走了一个罗小六,薛氏必然会安排另一个张小六,王小六,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与其花时间防备着下一个不了解的棋子,不如将这个棋子握在自己手里。 罗小六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半天都没听到左邵卿的声音,有些担忧地问:“爷,您还好吧?” 左邵卿眸色深沉地瞥了他一眼,“没事,想起明日要上学堂,我却不知夫子今日教授到哪了,定要受罚。” 罗小六灿烂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得意地说:“小的知道,是‘衣食足而知礼仪’。” “哦?你怎么会知道?” “是二爷的书童凉生说的,刚在二门撞见他了,二爷今日也没去学堂,凉生给去告的假。” “二爷?说起来今日我去请安都没见到二哥呢。”左邵卿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任谁也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思。 “嘿嘿,我听凉生说二爷昨夜宿在了西街,老爷正为这事儿发火呢,二爷不到天黑肯定不敢回来。” 西街那可是尤溪镇的花街,红楼妓院林立,左邵陵自从知人事后最喜欢往里头钻了,成天的眠花宿柳,把左老爷气得够呛。 可惜薛氏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多说两句,左家二爷干脆直接住在外头,连家也不回了。 左邵卿想起这个二哥从小到大都和自己不对付,上辈子没少吃他的亏,也许这辈子正好可以先讨回一点利息。 要知道最霸道无理的人往往心思最简单。 吃过午饭,左邵卿将罗小六支开,又让柳妈准备一些他爱吃的绿豆糕,然后拿了钱袋子出门。 重活一世,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既然明知道罗小六有问题,就不会放任他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薛氏。 要控制住一个人,无非“威逼利诱”四个字,左邵卿无钱无势,唯有从“逼”字入手。 从侧门出了左府,左邵卿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时隔七年,他竟然还能清晰的记得那个卖烧饼的王老爹,卖珠花的李大娘,还有那卖豆腐的陈寡妇……每过一处,都承载着他对尤溪镇的回忆。 与繁华的京都相比,尤溪镇就显得萧条多了,可是这里却是唯一让左邵卿留恋的地方,京都那才是他的噩梦。 拐进一家位置偏远的药铺,左邵卿拿出一张方子让药童抓药,然后在药童奇怪的目光下走出铺子。 “师傅,刚才那位爷买的药材里有一味钩吻,我记得您说过这个药不能乱用的吧?” “钩吻啊,那可是剧毒,他买了多少?” “半钱。” “哦,那没事,可能是用来治恶毒疮的吧。”老大夫不甚在意地回答。 药童仔细回想着那张方子上的药材,赞同地点头,貌似确实是一张外敷的药膏方子。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7 喜报 章节字数:1967 “喜报……喜报……快让让……”一匹快马冲进了尤溪镇的主干道,沿途呐喊。 左邵卿正在徽源楼的二楼听说书,被这声音一打岔,就见二楼所有的客人都冲到了窗前,就连台上的说书先生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左邵卿一时间没能记起来这一天发生过什么大事,对身边一中年男子拱手问道:“老兄,这是什么喜报啊,怎么大家都这么高兴?” 那中年尚未回话,边上另一个络腮胡汉子大声叫囔道:“嘿,那书呆,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 “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咱们大央国正和北狄开战的事你知道吧?” 左邵卿一听到“北狄”二字就猛然记起来了,是啊,今年是天凤与肇源的过度年,也就是这一年,一直骚扰大央边境的北边狄国被打的落花流水,俯首称臣。 也就是这一年,老皇帝病逝,新一轮的皇位之争也开始了,左邵卿还知道,最后上位的正是刚被封为太子的战袁锋。 这场皇位之争同样激烈,死伤无数,战袁锋登基后,皇子中还活着的只有醉心书画的四皇子和年纪尚幼的七皇子。 而战袁锋也胜的极其艰难,最后是靠着从边界凯旋归来的陆铮的支持,才顺利登上皇位。 左邵卿心神有些恍惚,漫不经心地听着大家对这位陆国公的称颂。 “陆小公爷当真是战神转世,比之老公爷也不枉多让啊。” “可不是,陆国公府世代为将,保我大央数百年,当真是我大央之福,民之所幸。” “听闻小公爷十一岁便上了战场,十三岁就统领了三军,如今才几个年头,竟然将北狄打压的毫无反手之力。” “要我说,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当年老公爷受伤坠马,落了个半身不遂,做儿子的只好代父出征,你们忘了?太祖曾下诏,大央的兵权只能握于皇室和镇国公府手中,小公爷若是不能子承父业,这兵权可就得旁落了。” “听闻朝中大臣有大半都忌惮着国公府,还总拿功高震主那一套愚弄圣上,嗤,都是一群只会掉书袋的榆木疙瘩。” “应该是居心叵测才对!” “正是正是!有种他们也上战场试试!” “嘿,你让一群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上战场?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吧?哈哈……” 众人哄笑,并且隐隐有几道鄙夷的目光落在左邵卿身上。 左邵卿暗自苦笑,尤溪镇地处东南,并未被战火波及,前世他专心进学,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些消息。 只是一想到,那位被誉为战神一般的男人再过一年就将成为他姐夫,左邵卿的太阳穴就凸凸的跳着。 左家正是借着国公府这层关系才重新迁回京都,老皇帝在位时,没人敢为左府求情,可老皇帝一去,新皇看在陆铮的面子上,也就默认了左家的所作所为,反正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左家也掀不起大浪来。 左家所有人都以为,陆铮会看在姻亲的面子上举荐左家子弟入仕为官,可实际上他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甚至从未在人前承认过左家这门亲家。 那陆铮为什么会和左府结亲呢? 有人说老公爷当年和左太傅有过缔结良好的口头之约,有人说左太傅当年有恩于国公府,也有人说国公爷看上了品貌俱佳的左大小姐。 就连整个左家也认为是这样,可是左邵卿却知道,事实的真相远不是如此。 这事情还是江澈告诉他的,老公爷曾经做过左太傅的学生,左太傅确实萌生过与国公府结亲的心思,只是左府再风光也没有国公府贵重,因此想想就作罢了。 至于陆铮为什么要娶左家女?江澈当时喝的酩酊大醉,左邵卿好奇就多问了几句,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你以为这朝中只有爷我好男风?爷好歹还娶了三妻四妾,生了几个大胖小子,这陆公爷啊,呵呵,比我强多了,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当门面,成亲数年怕是连他夫人的房门都没摸过,可笑左家自以为攀了一门好亲,哪里知道陆公爷心心念念的是咱们的状元郎…… 不过左府也不是没得到好处,若不是有这门亲,左家哪敢踏足京城?左邵晏就是再送我十个男人我也不敢给他开后门,不过这笔生意做的太值了,一个七品芝麻小官换了一个卿卿这样的美男子,太值了……” 这个消息让左邵卿心情好转了几日,觉得被抛弃的并不只他一个人,可惜他后来知道,左淑慧虽然没能得到陆公爷的宠爱,却是实打实的一品国公夫人,人前风光无限,人后也不是孤枕难眠,而是养了几个面首,逍遥自在。 反正偌大的国公府,陆铮很少在家,也从来不进她的院子,她该活的更滋润才是。 左邵卿并不知道,在他死后没几天,陆铮就以“淫乱罪”休了左淑慧,没多久,走投无路的左大小姐就服毒自尽了。 -------------------------------- 大家都在问小攻是谁,反正不是江澈哦。 《争夫》下月参赛,预定枝枝!!!╭(╯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8 惩戒 章节字数:2249 白雪皑皑的北疆战场,一支十几人的马队在漆黑的深夜中悄然离开军营,朝着正南的方向驰骋而去。 赶了一夜的路,这支队伍在一处废弃的农家小院里落脚。 宋汉霖命人去砍些木材来生火,然后亲自监督他们埋锅做饭,半个时辰后,一锅热腾腾的面疙瘩汤就做好了。 又从包袱里掏出几块牛肉干,宋汉霖盛了一大碗汤端到陆铮面前,“爷,大军再过三日拔营,即使日行百里,一个月后也该抵达京都了。” 陆铮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那个大碗,吹了吹直接到进嘴里,几口就将一碗面疙瘩汤喝了干净,“休息半个时辰。” 宋汉霖无法从他平静的面容中看出他的心思,可是心里急的要命,顾不得畏惧,问道:“圣上病重,朝廷连发了三道急招令招您回京,是怕您拥兵自重,若是一个月后不回去,那群老匹夫定会给您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无须理会。”陆铮将硬邦邦的牛肉干撕开,丢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咀嚼着,无视下属那副猴急样,悠闲的闭上双眼。 “爷,您就算要抗旨好歹多带点人出来啊!”就他们这十几号人,中途被人灭了都没处伸冤去。 陆铮闲他聒噪,丢下一句:“老皇帝命不久矣!”然后转身进了里屋。 “啊……!”宋汉霖的下巴惊的快掉下来了,他不敢问陆小公爷为何这般肯定,只能默默的咽了口口水,暗忖: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小公爷什么时候做过错误的决定? 只是他们这回南下到底去哪呢?宋汉霖摸着下巴又长出来的胡子闷闷地想:如今局势不明,爷不赶紧回京巩固地位反而跑去南方,意欲何为呢? 左府,灯火通明的前厅正在大摆筵席,左三爷的小院子里却只有一盏孤灯,烛光摇曳。 左邵卿捧着一本书倚在窗前的软榻上,视线投向正房的位置,眼神晦涩不明。 “三爷,这柳妈做的绿豆糕真好吃,比夫人那儿的常妈做的更好吃。”罗小六吃的一脸满足。 “哦?是么?你经常能吃到常妈做的糕点?”左邵卿头也未回,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的流光。 “咳咳……也没,就是……二爷有时候会赏凉生糕点吃,撞见我的时候都会分我一点尝尝鲜。”罗小六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脸上也带着挣扎的神色。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急什么?”左邵卿放下书本,从软榻上起身,一步一步地靠近罗小六,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是说……小六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爷……”罗小六惊的跳起来,眨眼就跪倒在地上,额头顶地,“没……爷您多想了,小六子哪敢?” 左邵卿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罗小六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不明白三爷今天怎么怪怪的,这样的问话,这样的语气,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肚子突然一阵绞痛,罗小六撑在地上的胳膊一软,整个人朝地面倒去。 “啊……”罗小六惨叫一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脸色惨白,嘴唇慢慢转为青紫色。 左邵卿神色淡然地坐在椅子上,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对地上罗小六的异状视而不见。 罗小六也不是蠢人,见左邵卿这不同寻常的态度和刚才那句话,猜到一定是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被三爷察觉了,他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爷……三爷……”罗小六手脚并用地爬到左邵卿脚边,双手紧紧拽着他衣服的下摆,忍着痛说:“三爷……小六做错了什么?您要……唔……” 左邵卿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罗小六的惊慌失措,嘴角扬起一道冷笑,“做错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么?” 罗小六蜷缩着身体,努力抬起头直视着左邵卿,发现三爷的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五官精致,肤色细白,可这一刻他却觉得眼前这人无比陌生,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主子了。 他十指颤抖,忍痛爬了起来,“三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也是被逼的……夫人……都是夫人逼的……啊……” 豆大的汗水沿着脸颊滴落下来,罗小六的嘴唇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眼神逐渐涣散,两只手却依然拽着左邵卿的衣摆。 左邵卿没打算要他的命,往茶水里倒了一点白色粉末,喂他喝了下去,然后拍着他的脸问:“小六子啊,你还记得跟了爷几年了么?” 罗小六的身体慢慢停止抽搐,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声音嘶哑,“七……七年了……” “是啊,那时候我六岁你八岁,我都快忘了你那时候的模样了,却始终记得那双带笑的眼睛和两颗大大的虎牙,那是我在左家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真诚的对我笑。” 左邵卿陷入回忆中,没有发现罗小六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爷……小的,是小的对不住您!”罗小六强撑着精力跪在冰冷的地上,悔恨和愧疚侵蚀着他的心。 “你起来吧。”左邵卿抚了抚被抓皱的衣摆站起身,“今晚这只是给你一点小惩戒罢了,你放心,你中的毒要不了你的命,只会每个月发作一次,只要今后你对我没有异心,我会每个月按时给你解药的,所以,你要听话!” “三爷……”罗小六心里咯噔一下,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再有侥幸心理,使劲地磕头,“三爷饶命,小的今后一定听您的话,可是夫人……” “薛氏那你不用担心,我自会交代你该说什么,不会让你交不了差的。” 左邵卿留下罗小六也是因为这个,他暂时还摆脱不了薛氏的监视,既然如此,以后他想让薛氏知道什么她就知道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也绝对发现不了。 -------------------- 大家期待的小攻小受相遇会很快出现的,表心急哦。。。。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09 算账 章节字数:1753 罗小六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直到看见第二天的太阳才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收起平时惯有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跟在左邵卿身后,尽一个小厮的本分,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就这样跟了左邵卿几天,罗小六不淡定了,一个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 他看着左邵卿在人前装乖扮巧,人后精明慵懒,看着他在学堂里捧着书本闭目养神,看着他和同窗学子激烈争论,这些换在以前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他甚至怀里他家主子是鬼上身了,否则怎么解释这种毫无征兆的变化呢? 其实,也不算没有征兆吧?罗小六把近日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终将原因定在阮姨娘的死上,尤其在看到他家主子每日早晚固定的两次上香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青麓书院后山腰的一棵大树上,左邵卿毫无形象地躺在粗壮的树枝上,脸上盖了一本书正在假寐。 “小六子,你今天是不是该去打小报告了?” 立在树下充当木头人的罗小六已经不再为左三爷爬树的行为诧异了,“是的,夫人交代小的五天汇报一次,今日正好是第五天。” 左邵卿掀掉脸上的书本,折了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把玩,“那你去告诉她,我这几天因为思念亡母精神不济,上课走神还挨了戒尺,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罗小六默默地抬头,确定左邵卿不打算改变主意了才应了一声“是。” 他想,三爷真孝顺,阮姨娘一走,他连杨夫子的课都翘了,这几天就没见他家主子认真上过课,下个月的乡试可怎么办哦。 他哪里知道左邵卿已经是过来人了,不仅知道乡试的题目,就连会试、殿试的题目都铭记于心。 不是左邵卿有意要作弊,实在是架不住他记性好啊,上辈子因为错过了会试,左邵卿执着的把那一年会试的题目研究了个透彻,直到最后,连江澈都觉得他写出的策论比状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左邵卿从树上跳下来,双脚轻盈地落地,没有激起半点尘土,“半山亭后面是不是有间茅草屋?” 罗小六正在用目光丈量那棵树的高度,闻言回答道:“是以前一个老猎户留下的,不过近一年都没见有人住过,应该是荒废了。” “那你找人去修葺一下,闲来无事去那睡个午觉也不错。”总比睡树枝上舒服。 “……是。” 主仆俩沿着山间小路下了山,恰巧在书院门口撞上了好几天没来上学的左邵陵,罗小六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从以往经验来看,碰见这位小霸王绝对没好事发生。 “嘿,这不是咱们家最勤奋的老三么?听说你刚死了娘,怎么也没见你哭一声?”左家二爷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大冬天的手里还捏着一把纸扇,也不嫌冷的慌。 这是左邵卿重生后第一次和这个二哥碰面,好好的把人打量一番才移开目光,虽然从小到大就属左邵陵欺负的他最多,可是他最恨的却不是这个。 不过,不是最恨不代表不恨,也不代表他就能任由左邵陵一直欺压在他头上,账要一点一点的算,欠了他的要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二哥。”左邵卿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由始至终都保持着下巴微抬,眼神斜视的轻视状态。 和左邵陵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最知道怎么惹怒这个脾气暴躁、唯我独尊的二哥了。 果然,刚才还坏笑着的左二爷顿时怒了,一甩手把纸扇砸到左邵卿脸上,随后脚也不客气地踹了过来。 “我呸!你个小贱种!以为会写几首酸诗就了不起是吧?没有你娘罩着,你连屁都不是,还敢在爷面前横!” 左邵卿用眼神制止了想帮忙的罗小六,任由纸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印子,那一脚却是轻巧的避开了。 这种看不见的伤痕,他可不会白受。 左邵卿拍了拍不沾一点灰尘的袍子,讥笑道:“我如果是贱种,那你又是什么?” 左邵陵还是第一次被这个胆小懦弱的三弟顶撞,愣了足足半盏茶功夫才反应过来,“哟,咱们左三爷今儿能耐了啊,居然敢目无兄长,你那个贱人娘不在了,做哥哥的就替她好好教育教育你。” 说着撸起衣袖,步履生风地冲过来。 --------------------------------------------- 昨晚有发文的,结果今天一看,发现还在后台趴着,于是今日两更,偶素日更的好孩子!╮(╯▽╰)╭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0 爷,您可得撑住啊 章节字数:1836 左邵卿逗着他玩了几圈,见周围的行人开始驻足围观,故意一个踉跄,装作被踹倒在地,手指却悄悄在左邵陵膝盖上的麻穴点了一下。 左邵陵只觉得膝盖一疼,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引起周围观众的一阵哄笑。 这下子还了得,左二爷那强大的自尊心顿时受了伤,看向左邵卿的眼神简直就像要吃人。 “左、邵、卿!你他娘的操蛋!”左邵陵气急败坏地挥着拳头冲过去。 左邵卿故意挨了他几拳头,让那张白皙细腻的脸颊看起来更多彩些。 左邵陵的书童见两人越打越凶,想上前劝架,却被罗小六眼疾手快地拉扯住,“凉生,二爷正在气头上,你上去劝也没用,你不要命了?” 凉生没能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吼道:“罗小六,那可是你主子!” 罗小六暗暗翻了个白眼,废话,他当然知道那是他主子,不仅如此,还是掌握着他性命的人,可是他又不瞎,哪里看不出左邵卿是在故意激怒左二爷? 就在两人拉扯的空挡,那厢左邵陵突然从地上捡了一把不知道谁掉了的砍柴刀,狰狞地朝左邵卿捅去。 左邵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算准方向,身体往左边一歪,让那把刀从他右胸口的位置刺了进去。 他直视着左邵陵,嘴角微微勾起,绽放出一道极危险的笑容,在对方愣神之际主动将身体往前送了一寸。 “噗……”鲜红的血液喷了左邵陵一脸,彻底把这位娇惯跋扈的大少爷吓傻了。 “啊……”正在看热闹的人群也吓呆了,就连罗小六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双腿打颤。 “三爷……” “二爷……”凉生和罗小六齐刷刷地冲过去,一个扶住流血不止的左三爷,一个抱住呆愣愣的左二爷。 “三爷,您……您可得撑住啊……”罗小六一手捂住左邵卿胸口上冒着血水的位置,红着眼眶朝左邵陵吼:“二爷,您就算再不喜欢我们爷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他可是您的亲弟弟!”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各种猜测纷至沓来,有人说这是兄弟为争夺家产大打出手,有人说是一怒冲冠为红颜。 后来有人认出了左家这两位爷的身份,才渐渐将话题转移到了:嫡子仗势欺压庶子,兄长狠心刺杀弟弟…… 左邵陵抖索着手,坚硬的砍柴刀掉在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面色煞白,盯着那急速渲染开来的红色,半响回不过神来。 书院里的学子们听到外头越来越大声的喧哗,纷纷出来查看,这一看,顿时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书生们吓破了胆。 “这……这是怎么回事?邵卿怎么了?” “邵陵……你杀人了?” “我……我没想……”左邵陵丢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转身跑了,凉生见状忙追了上去。 左邵卿见人越来越多,怕露馅,用力拧了一下罗小六的腰肉,在他耳边小声说:“背我从大路绕回去。” “爷,性命要紧!”罗小六把人打横抱起来,也顾不上尊卑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作怪。” 左邵卿一面装作痛苦的样子,一面小声警告道:“小六子,你反了天了啊?” “您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罗小六虽然身材不壮,但到底比左邵卿大了两岁,又是做下人的,手上有力气,抱着一个人还能跑得动。 左邵卿执意要从大路绕回去,好让全尤溪镇的人民瞻仰一下他满身是血的风采。 罗小六拗不过他,只好加快脚步,但从书院跑到左家依然用了两刻钟,害他每跑两步就要低头看看他家主子断气没。 左邵卿今天穿了一身素白棉袍,红色的血液从肩膀往下渲染开来,看着着实吓人。 奔进小院,罗小六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大声呼唤:“柳妈……柳妈……” 左邵卿皱着眉头看着罗小六满脸大汗的焦急样,不知道他心里是担心自己还是担心解药。 柳妈匆匆忙忙跑进来,见到满是是血的左邵卿两眼一黑,身体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我的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干的?” 左邵卿扮伤患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罗小六把人放在床上,留下一句:“我去请大夫”也风一阵似地跑出去了。 柳妈哭花了一张脸,双手颤抖着想去拔左邵卿身上的那把刀,立即被左邵卿给制止了,说是要等大夫来。 “对,对……是我糊涂了,万一我下手没个轻重……可怜的孩子,阮姨娘才走没几天就被人伤成这样……” 左邵卿控制着体内微弱的内力,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失血过多的惨白色,他安慰了柳妈几句,等大夫来了,立即把房间里的两个人支了出去。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1 不,我是在威胁你 章节字数:2209 老大夫一路上已经听了不少八卦流言,也没多问就准备上前诊脉,哪知道那边房门一关,床上前一刻还面无血色看似要死要死的少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饶是老大夫见惯了死人也被这一幕吓的不轻,难不成是回光返照了? 不过他的惊吓还没完,就见少年松开夹紧的胳膊,从腋下把那把砍柴刀抽了出来,然后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从衣服内掏出一个带窟窿的血袋。 左邵卿把血袋里剩余的一点血倒进床边的水盆里,顿时把一盆清水染成了一盆血水,他拿布巾擦掉身体上沾染的血液,随手又丢进了水盆里,这一路闻着身上的猪血,他都快撑不住了。 擦完身体,左邵卿下床从老大夫的药箱里取出绷带在身上缠绕好几圈,顺便在“伤口”的位置弄了点血,身上还涂了药膏,闻着就一股子的药味,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做完这一切,左邵卿慵懒地倒回床上,光着膀子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已经吓蒙了的老大夫。 “这……这……”老大夫瞪大一双眼睛,下巴的胡须一抖一抖的,指着左邵卿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被嫡子迫害的可怜庶子,他满腹同情心地跑到了左家,结果看到的竟然是……果然大宅子里的龌蹉最多。 左邵卿手里还握着那把砍柴刀,手指弹了弹还带着些许木屑的刀刃,感慨道:“大夫,你说被这样的一把刀刺伤了得修养多久才能好啊,是不是还有伤口感染什么的?” “你这……你这不是糊弄人么?” 左邵卿握着刀翻身下床,把刀架在老大夫的脖子上,阴笑着警告:“想必现在整个尤溪镇的人都知道我被左二爷刺伤的事情了吧?你就算出去说出真相有人信么?而且我大可以说这个大夫是被左夫人收买的。” “你……”老大夫气得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也知道左家的情况吧?要不是我避开的正好,这把刀是不是就真的插进我的胸口了?” 老大夫身体僵硬地站着,暗忖:得了吧,真那样衣服里藏着的血袋又是怎么回事?这摆明了就是一场事先计划好的阴谋。 “其实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你看我都伤的‘快死了’,我那父母兄弟可有人过来看我一眼?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左邵卿委屈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就长的柔弱乖巧,装起可怜来分外逼真,尤其现在那瘦弱的身体上还缠绕着绷带,要唬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罢了罢了……哎,老夫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夫,就没做过这种违心事!” 左邵卿挑了挑眉,嘴角上扬,“老大夫可得记得,这件事出了这个屋子就必须忘干净,否则,尤溪镇说大不大,要找一家子人还是很容易的。” 老大夫气的头顶冒烟,“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左邵卿淡淡地摇头,“不,我是在威胁你!” “老夫如果把这事透露给左夫人,恐怕三爷你就没机会找老夫的麻烦了。”要是被薛氏知道左邵卿这么算计她亲生儿子,不扒了他一层皮才怪。 左邵卿面不改色地直视他,恶意地将刀子在他面前比划两下,“你可以试试!” 老大夫终于不得不妥协,心里带着气打击道:“你这伤至少要养上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总要吃喝拉撒,要换药擦身,瞒得过别人,肯定也瞒不过身边的人。” “我自然有办法不让他们说出去。”左邵卿身边就两个仆人,一个柳妈绝对能信任,剩下一个罗小六只要不想死就不敢不听话。 这边左邵卿和大夫达成了协议,那边左邵陵也已经把薛氏哄的服服帖帖的了。 之前他从“凶杀现场”逃离,第一件事就冲回家,抱着薛氏的胳膊撒娇,“娘,我要是做错事了怎么办?” 薛氏最宠这个小儿子,见他一身尘土先检查人是否有受伤,然后板着脸问:“你又做什么坏事了?可别让你父亲知道,否则少不了一顿打。” 左邵陵一点不怕他老爹,反正从小到大左老爷的棍子就没能打在他身上过,他梗着脖子叫嚣着:“这也不能怪我,谁让那贱种敢得罪我,一个小妾生的竟然敢瞧不起我,所以我就稍微教训了一下他。” 薛氏一听是跟左邵卿有关,心底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不分青红皂白就囔囔:“什么!那个小畜生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还真是和他那个贱人娘一样的无耻,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 “就是就是!”左邵陵已经放下了大半的心,抱着薛氏教唆她:“娘,爹从小就偏心他,这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行了,知道了,你哪次闯祸不是为娘给你担着?陵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学学你大哥,好歹稳重一些。” 薛氏虽然宠这个儿子,却也心知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指望他这辈子能有多大的成就,能稍微懂事些就不错了。 左邵陵不耐烦听薛氏说教,胡乱应了两句就想跑。 薛氏在背后叫住他,叮嘱道:“你好几天没去给你祖母请安了,趁着今天回家去看看,说几句好话。” 左邵陵眼前一亮,乐滋滋的应下了,从很小他就知道,只要搞定家里这两位女主人,他爹也拿他没办法。 只是这位祖母一般都不太好见啊,“祖母今日出佛堂了吗?” 薛氏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他一眼,“她不出来你就不会在门外多说几句好听的?又不是出家,真以为她六根清净了?” 薛氏撇撇嘴,自从左家家道中落,这位老夫人也受了很大的打击,将一家子在尤溪镇安顿下来后就渐渐交出了管家的权利,整天躲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只是不知道那颗心是不是真的皈依佛门了。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2 呵,这不是存心包庇么 章节字数:1729 左家庶子被嫡子刺伤了,听说伤势很重,险些就要了命了。 “嗨,你是没瞧见啊,那么长的刀子就插在胸口上了,血流了一身,把衣服都染红了,怕是好不了咯。” “我娘家的侄女在左府当差,听说啊,这左三爷被送回左府后,左夫人连看都没看去一眼,那位伤了人的二爷更是啥事都没有。” “呵,这不是存心包庇么?” “这有什么?人家是正经大夫人,那位三爷的生母又死了,横竖还不是人家一句话?谁会为了个小小的庶子为难嫡子啊?” “话不是这么说,好歹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这下手也太狠了,我一想起当时左三爷那副凄惨样,晚上就睡不着觉。” “谁说不是呢,这大户人家就是人情寡淡,都闹到这份上了竟然也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谁让这位三爷投错了胎呢?哎!” 等薛氏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外面已经流言满天飞了,各种说法都有。 她气的砸了房间里的几个古董花瓶,“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现在才报上来?”薛氏一想到外面人都说自己这个嫡母恶毒,心里就止不住冒火。 陪房朱氏低垂着头,“我们以为二爷都跟您说过了,而且那位也还没死呢。” 薛氏猛地一拍桌子,“难道还要等他咽气了我这个做主母的才最后一个知道不成?阮氏刚死没多久,如果那贱种在这几天也咽气了,外人会怎么看?还不是说我这个嫡母心胸狭隘,残害小妾庶子?” 薛氏一想到自己辛劳持家,给丈夫纳妾养庶子庶女,还要被人说三道四,心里就酸的要命。 朱氏赶紧上前替薛氏顺气,“夫人,您别生气,外面那些人都是没见识的,哪能体谅您这些年的辛苦?” “哼!等老爷回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你去告诉二爷,让他去别院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薛氏虽然心里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错,但也不想让他被人责罚,“还有,送些药材过去,不管他死不死,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左府的小院子里,柳妈也从罗小六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哭的眼睛都肿了,等大夫出来拽着人就问:“大夫,我家三爷怎么样了?” 老大夫嘴角抽了抽,眼神也不自然,不过还是仙风道骨地回答:“伤势很重,位置再偏些就没命了,先好好养着,等过个三五天再看情况。” “是是,您看要用什么药,尽管开出来,我们三爷可不能有事啊。” 老大夫暗道:那小子鬼着呢,能有什么事?他瞥了一眼这个简陋的院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行,拿纸笔来,老夫先开个药方。” 于是乎,当左邵卿手里拿到那副所谓的药方时,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人参、鹿茸?这东西他哪买得起?居然还有一两黄连,这是想苦死他么? 一看这药方,左邵卿就知道那位老大夫记恨着自己,他左手执笔,唰唰的勾掉了几味贵重药材和存心折腾人的苦药。 柳妈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爷,这可是大夫开的方子,您怎么能随意改动呢?” 左邵卿把方子递给她,“就按这上面的方子去抓药。” 他好歹也是研习过医书的人,不至于连一副平常的补血养气的方子都开不出来。 等柳妈出去,左邵卿把罗小六找来,交代他出去打探消息顺便看看左家人的反应。 如他所料,他即使身受重伤换来的也只是左邵陵禁足半个月。 不说左家不可能因为一个庶子就让嫡子以命偿命,就连最基本的关怀也没有,只有左邵晏过来看过他一次,替左邵陵道了歉,送了些药材,交代他好好休息就完了。 左邵卿冷笑不已,这就是左家人,也不怪将来会想也不想地把他送出去。 要不是他深刻记得前世这几日曾因为左邵陵挨了打,还想不出这一计先发制人。 他还记得,当时他和左邵陵也是在书院门外发生了口角,后来左邵陵先动了手,他无意中推了他一下,害他磕破了头,结果左家从上到下都认为是自己的错,他还记得薛氏当时看他时愤恨阴狠的目光。 后来左韫文回家,根本不顾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就下令动了家法,挨了二十大板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还差点误了乡试。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左邵卿怎能不为自己考虑,何况,这样的报复只是刚刚开始,他会一点一点地收回左家欠他的债。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3 意外之喜 章节字数:2208 “爷,该喝药了。”柳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黑汤药进来,顿时让左邵卿的脸色也跟着黑了。 虽然抹去了那几味极苦的药,这汤药还是苦的让人难以下咽,可是为了不让柳妈怀疑,他还不得不喝。 “放下吧,一会我自己喝。” 柳妈不赞同地反驳:“药要趁热喝才好。” 左邵卿知道她执着的很,接下碗捧在手里,随口问道:“外头怎么那么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 “您忘了?再过半个月就是老夫人五十大寿了,老爷传出话来,今年要大办。” 左邵卿恍然大悟,是了,前世他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自然也就错过了这次大寿,难怪没什么记忆。 他对老夫人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严厉苛刻的老人家,连薛氏在她面前也毕恭毕敬的,可惜就是常年见不到人。 虽然他不指望得到这位老夫人的另眼相看,但祖母过寿,孙儿不准备贺礼也太说不过去了,搞不好又是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下来。 “柳妈,去替我准备笔墨纸砚,多备些。” “爷,您伤还没好,要这些作甚?” 左邵卿眨眨眼,狡黠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柳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随即眼中又闪过一丝愁苦,“爷……有件事得跟您商量一下。” “嗯?” “那个……我打算将阮姨娘留下的那只玉镯拿去当了,您看……?” 左邵卿心思一动,端详着柳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叹了口气,“可是月银不够用了?” 其实想也知道,他每个月的月银才一两,除了吃穿住行走公帐,其他的都得自己出钱,加上这些天吃好喝好,恐怕早就没剩钱了吧? 他朝门外大喊一声:“小六子!” 等人进来,左邵卿声音淡淡地说:“你去一趟老爷的书房,就说我闷得慌,想练练字。” “啊?”罗小六一头雾水,没能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去就是,老爷会明白的。”左邵卿勾了勾唇角,那位父亲心里正愧疚着吧?不趁现在捞点好处怎么对得起自己? 罗小六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往外院的书房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等在房内的左邵卿就见罗小六捧着一叠东西兴高采烈地冲进来。 半个月后,老夫人的寿宴随期而至,左府除了这一方小院冷冷清清外到处是欢声笑语。 戌时一刻,柳妈一脸怒气地走进院子,直到进屋看见在灯下正认真看书的少年才缓了缓脸色。 “怎了?不是说去取饭了么?”左邵卿放下书本,一点也不意外柳妈的空手而归。 柳妈板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回答:“大厨房的人说今日来客多,他们忙着做宴席怕是没空给三爷做晚饭,让奴婢过两个时辰再去。” 左邵卿早知道答案,不气反而安慰道:“也是,等小六子回来让他去外头买些吃食好了。” 柳妈依然气愤填膺,冷哼一声,“咱们院子才三个人,能吃的了多少东西?随便一点就能打发了的,他们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话音刚落,小院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叫喊:“三爷可在?” 左邵卿和柳妈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 “谁啊?”柳妈刚迎出去就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媳妇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那媳妇子笑嘻嘻地说:“柳姐姐,老夫人知道三爷重伤未愈,不能出席寿宴,特命我给三爷整了一桌席面。” 柳妈有些意外,那位老夫人可从来没这么关照过三爷,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那媳妇子让丫鬟把席面摆在左邵卿睡房的里间,上前给左邵卿行礼说:“老夫人让奴婢给三爷带句话,说是三爷有心了,您卧病在床还想着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收到您的贺礼可开心了。” 左邵卿苍白着脸,有气无力地笑笑,“祖母过寿,孙儿不能给她老人家磕头行礼已经是不孝了,一点小礼物不值当什么。” “那可不是一点小礼物,您那一百篇抄录工整的佛经一出啊,把其他几位爷的贺礼都比下去了,连客人们都夸您心思细腻,还写了一手好字,老夫人可喜欢了。” 左邵卿微微低垂着头,摆出羞涩的表情,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祖母喜欢就好。” 都说灯下看美人,左邵卿虚弱地靠在床上,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那张还未长开的小脸雌雄未辨,美好的让人心疼。 那媳妇子多看了几眼,暗道:都说阮姨娘是靠着那张脸才让老爷宠爱了这么多年,这三爷自幼像母,等再过两年,必定是个美男子。 可惜啊,在这左家,一个男子长的再好又有何用? 媳妇子敛下心神,笑颜逐开地说:“老夫人还说,她常年礼佛,家里的事多有忽略,得知三爷您伤势的由来,已经训过二爷了,还让奴婢给您送了些药材和十两银子来,让您好好养伤。” 这算是意外之喜么?左邵卿心里暗笑,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二哥也是一时失手,不是成心的,还请祖母不要责怪二哥。” 那媳妇子看着左邵卿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奴婢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老夫人的,您先用饭吧,奴婢告辞了。” 左邵卿点头,“柳妈,替我送送这位小婶子。” “不用不用,奴婢可当不得。”那媳妇子留下慰问品便匆匆离去了。 左邵卿盯着那一桌丰盛的菜肴以及桌边的包裹神色不明,上一世他没给老夫人贺寿,自然也没有今夜这些赏赐,看来,有些事情在慢慢改变着。 --------------- 【求收藏】【求票票】【求打赏】【求评论】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4 兄台,你还活着么 章节字数:2247 夜渐渐深了,左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柳妈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所以晚上都是罗小六守的夜。 子时刚过,左邵卿睁开双眼,听着外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翻身下床,套了一件灰色的外袍走了出去。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罗小六,近距离看了会这个还算得力的小厮,对他最近的表现很满意,“若你能忠心于我,往日恩怨便一笔勾销。” 伸手点了罗小六的睡穴,左邵卿轻轻打开房门迈步而出。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跨出这个房间了,再不出来透透气人都要憋坏了,反正现在左府值夜的人少的可怜,他也不太担心被人发现。 路过芜衡院,左邵卿目光一冷,轻巧地跃上屋顶,猫着腰朝薛氏所在的厅房走去。 《清心诀》他虽然只练到第一层,武力值不比一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好多少,但轻功却已经恢复到了当年全盛时期。 刚在屋顶上趴下,左邵卿就听到下方传来薛氏压抑地咒骂:“那个老东西,亏我劳心劳力地给她办了这场寿宴,全了她的面子,她却在外人面前让我下不了台!” 悄悄地揭开一片瓦,左邵卿正好看到薛氏推开给她递水的丫鬟,气得在房间里绕圈。 “娘,您也知道祖母最是信佛,今日三弟的贺礼确实正中下怀了。”左淑慧挥退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拉着薛氏在凳子坐下。 “哼,你大哥花了数百两才弄到了一座玉观音,竟然被那几页废纸比下去了,你让我怎么甘心?” “您就让他得意几日又如何?不过是出了一次风头,还能上了天不成?改日女儿绣一副观音像送给祖母,保准她满意。” “算了,那得多费时间,不值当!”薛氏拍拍闺女的手,“你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给自己绣几套鸳鸯被褥,让曹家见识见识我闺女的好手艺。” “娘……”左淑慧娇羞地靠在薛氏背上,嘴里说着:“女儿不想嫁。”眼底却是刺人的亮度。 “行了,你有这份心娘就知足了,曹家虽然只是五品郎中,但曹宗冠已经是举人,将来金榜题名,你就是正经的官夫人了。” 左邵卿差点嗤笑出声,他都差点忘记这茬了,左淑慧在嫁给陆铮之前确实是订过亲的,也不知道那位陆小公爷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完全无所谓。 他知道,这对母女现在对曹宗冠满意的很,可是等陆铮来左家示意想与左家结亲时,这对母女便干净利落地放弃了曹家,让二房的左淑妤顶替了左淑慧的位置,她们则攀上了陆国公府。 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左淑慧与曹宗冠已经过了纳彩之礼,按理是不能退亲的,可是薛氏亲自找上曹家,隐隐暗示这是陆小公爷看上了他们家左大小姐。 陆铮是谁,那可是大央国唯一的异姓公爵,还是有“战神”之称的猛将,手握重兵,曹家就算再憋屈也不敢和他叫板,可曹家和左家结亲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于是新娘子就顺理成章的由大房嫡女变成了二房嫡女。 这事除了曹家吃了个暗亏,左家大房二房都皆大欢喜,至于陆铮亏不亏,左邵卿就不知道了。 不想再听下去,左邵卿从屋顶离开,沿着青麓书院的方向一路疾奔,很快就抵达了书院后山的茅庐。 白天听罗小六说已经将这个茅屋整理过了,也归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所以左邵卿才会来这里,因为除了这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落脚点。 冬夜寒风刺骨,朦胧的月光像是在地上洒了一层银霜,左邵卿一只脚刚踏入茅屋十步远的地方就顿住了。 这是……血腥味?有人?……怎么会?难道是路过的猎手?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不过他左邵卿的地方决不允许别人染指! 犹豫只在一瞬间,左邵卿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个茅屋只是一个单间,里面有什么一目了然,而被左邵卿误认为是猎手的人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左邵卿有些退却,屋子里的血腥味很浓重,这个人绝对伤势不轻,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总不能让这人死在这吧?否则这间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茅屋只能舍弃了。 左邵卿放轻脚步走过去,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喂,兄台,你还活着么?” 没反应?左邵卿谨慎的加重了脚下的力度,依然没得到回应。 难道已经死了?那正好,直接把人丢到后山沟毁尸灭迹即可,相信不用两天,这人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左邵卿蹲下身子,把人翻转过来,两只手指搭上那人的颈动脉。 还有脉搏,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活人。 左邵卿借着月光找到了屋里准备的油灯,点上后才仔细检查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咝……流了这么多血?”只见那人身下的一块地面已经完全被血液染红,左邵卿暗暗嘀咕:“就这样还不死,命真硬!看来不是一般人啊。” 解开男人的衣物,左邵卿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发现最重的伤在肩膀和大腿上,各插着一支断箭,其他地方虽然有一些小伤口却更像是刮伤。 救还是不救呢?左邵卿坐到床上凝视着地上的男人,这人光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能在受伤后逃到这里可见身手也非同一般。 左邵卿看清那张脸后,有些惊讶,虽然男子的下巴长出了一圈胡渣,但那张刚毅英俊的面孔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长成这样,应该不用担心你报不了我的救命之恩了。”左邵卿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开始在茅屋里翻找可以用的工具。 他不敢断然拔出那两只断箭,若是箭头带着倒钩,这一拔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 ---------------- 后天就是1号了,本文要参赛了,还请亲们多多支持哦╭(╯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5 死马权当活马医 章节字数:2334 翻了半天,左邵卿终于找到了一把木匠留下来的刻刀,还有罗小六事先准备的炭盆和银霜炭。 把人移到床上,左邵卿给他盖上被子,又点燃了炭盆,然后冲出门外,到周边寻找止血的紫珠草,他记得上次爬的那棵树下就有。 等一切准备就绪,左邵卿还用茶壶去屋后打了一壶水来,多亏了罗小六知道他爱喝茶,还给他准备了茶炉。 将刻刀在火上烧热,左邵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掀开被子。 “这位兄台,小弟也是第一次救人,若是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还望勿怪!”说完点了男子的麻穴。 利器插入肉体的感觉让左邵卿的手抖了抖,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前世他就是握着一把刀杀了左家几十口人。 左邵卿狠狠地咬下嘴唇,疼痛使得理智回笼,他利落地割开伤口边缘的肌肉,将那两枚箭头挖了出来,然后将捣烂的草药敷了上去。 左右瞅了瞅,左邵卿发现自己忘记准备布条了,无奈只好从男子身上脱下中衣,用刀子割成条状绑在伤口上。 等做完这些,左邵卿发现后背凉飕飕的,大冬天的夜里竟然闷出了一身汗水。 他盯着那两处伤口看了一刻钟,确定血止住了才松口气,说实在的,他根本没治病救人的经验,死马权当活马医,能不能活就看这人的生命力了。 将茶壶里的热水倒在剩余的布料上,左邵卿简单地擦了擦手,盯着床上半身赤-裸、衣不蔽体的男人开始发愁。 就凭这人身上的外伤,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下不了床,何况他刚才还发现这男人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就这样把人丢在山上吧?那岂不是白救了? 左邵卿握了握拳,忿然想到:“没想到我左邵卿重活一世,坏事没做成,好事却先做了一桩,看来老天爷也嫌弃我前世杀戮太重么?” 转身出了茅屋,左邵卿运起轻功下山,翻墙进入书院的后堂,熟门熟路地钻进厨房,从蒸笼里包了两个冷冰冰的馒头又回到山上。 将那两个馒头放在男人的枕头边,左邵卿弯腰捡起刚才给他脱衣服时掉在地上的荷包,冲着床上的人说:“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现在是我的了,就当是你付的诊费。”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左邵卿拿着那个绣工精湛的荷包看了又看,啧啧有声:“这绣艺若是让左大小姐看见,恐怕就不会整天趾高气扬的认为自己的绣工天下第一了,真是井底之蛙。” 拉开荷包的束口,左邵卿一股脑儿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拿着刻刀拨了拨。 银子……没有! 银票……也没有! 就连富贵人家一般都有的玉佩也没有! 左邵卿稍微有些失望,他现在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人,如果离开左家,他恐怕寸步难行。 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啊,左邵卿漫不经心地把桌上几样不起眼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 一块黑乎乎跟黑炭似的木牌,上面刻着奇怪又眼熟的图案,左邵卿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没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于是抛到一边。 一颗完全透明的珠子,对准油灯一看,里面竟然开着一朵红色的花,是个稀奇玩意儿,左邵卿收入囊中。 一张写着“昌平”二字的纸条,字迹潦草,要不是左邵卿太熟悉这两字还差点认不出来,左邵卿怎么看也没看出这张纸条的用处,于是丢进了火盆。 最后一个东西左邵卿看了半响也没认出来,像是钥匙又不像,左邵卿看它不太值钱的样子,就和木牌丢在了一起。 “看来这人的身份不仅仅是富贵这么简单了。”左邵卿知道,如果荷包里装着的是银钱,那没什么特别的,可偏偏里面一个铜子也没有,说明这人已经习惯了不带钱,那就一定有专门付钱的跟班。 “能被装进这么好看的荷包里贴身放着,想必都是重要之物,先收了再说。”左邵卿美滋滋地把东西装回荷包塞进自己怀里,打定主意据为己有。 见天色将亮,左邵卿不再停留,回头瞥了昏迷中的男子一眼,飞身朝左府奔去。 回到小院正好刚过寅时,柳妈还未起,左邵卿解了罗小六的睡穴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了一上午,可是他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全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扰的他心神不宁。 “啊……”左邵卿嗖的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喘气,满头的冷汗都顾不上擦。 “那个图案……”左邵卿惊叫一声,掀开被子下床,在原地转了两圈又跳回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精美的荷包,然后急不可耐地将木牌倒了出来。 左邵卿呆愣愣地盯着那形如雄鹰的图案,下面是一团浓烈的火焰,和梦境中某个画面重合,他痴痴呆呆地自言自语:“还……还真是啊……那……那个人难道是……不可能吧?……” 他记得那个人来左家提亲还有十几天时间,正好是他参加乡试的时候,那天他从昌平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只是那个人在左家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直到他和左淑慧成亲也没出现过。 “难道前世他是在尤溪镇养伤的期间知晓了左家,所以才想出了要和左家结亲的决定?”左邵卿觉得一定是这样,否则堂堂一个镇国公怎么会想到这偏远的地方还住着一个左家? 那现在怎么办?他昨晚踢了那人几脚,还顺了他的荷包,烧了他的字条,就连给他挖箭头的时候都下手没个轻重,真要算起账来,这些完全抵得过那微小的救命之恩了。 而且左邵卿知道,即使不是自己救了他,也会有其他人,所以这个所谓的救命之恩其实算不上什么。 于是乎,之前还是暖手的荷包突然变得烫手无比,恨不得现在就给他塞回陆铮的怀里。 ----------------------------- 明天参赛,加更啦加更啦~(≧▽≦)/~啦啦啦~~大家多赏点枝枝吧! 谢谢奚适君打赏的一百铜板,么么哒╭(╯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6 谋财(上) 章节字数:2332 就在左邵卿迷迷糊糊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然后便听到罗小六惊讶地叫声。 “爷,您怎么起了?”罗小六看着床上直愣愣站着的三爷,脑子里一片混乱,三爷不是伤的起不了身么? 左邵卿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慢慢在床上坐好,吩咐罗小六:“去把门关上!” 等人重新回到他跟前,左邵卿把玩着木牌盯着他:“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记住了吗?” 很平淡的语气,可是罗小六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这位三爷什么时候养出了这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着实让人吃不消。 罗小六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生怕左邵卿来一招杀人灭口,于是紧张地跪在地上,“爷,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嗯,很好。”既然败露,左邵卿索性也不装伤患了,两条腿挂在床边晃了晃,正好吩咐罗小六去替他办事。 “你先去把二叔请来,就说侄儿有笔生意要和他谈,然后去柳妈那支五两银子,出去帮我买点东西。” “爷,您找二老爷?”罗小六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段日子惊讶多少回了,自从三爷病好后,整个人就脱胎换骨,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该问的别问!”左邵卿把要买的东西报给他,催着他赶紧去。 “是,奴才这就去!”罗小六不敢在房间里待下去,马不停蹄地带着任务出了门。 左家当年回到尤溪镇没几年就分家了,二老爷左韫阳带着微薄的田产和几间店面在城东的刺桐巷落了户。 这二老爷是天生经商的料,凭借着惊人的天赋和运气,在短短十几年里就将财富积累到令大房眼红的程度。 不过,大房是文人,二房是商人,地位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何况二老爷还是个庶出的。 左韫阳是个明白人,知道离开了大房他们家就只是低贱的商籍,所以这些年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大房,外人知道了,也只会道一句:兄友弟恭,饮水思源! 大房虽然看不起二房的身份,但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两房相处的一直不错,至少面上是这样。 左邵卿现在很缺钱,所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这位会生钱的二叔。 他需要给那位买好药买好菜,供他吃好喝好伤养好,所以这钱从何来就是一等一的大问题。 他没把握一定能从二老爷手上弄到钱,但总得试一试,如果可能,他还希望弄一个长期能盈利的进项。 他没经过商,甚至连家用都没管过,所凭借的无非是比别人多出来的几年“经历”。 左二老爷来的很慢,一进院子先皱了皱眉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左邵卿的屋子。 “听说侄儿前些时候受了伤,可好些了?”左韫阳长着一张弥勒佛似的脸,不笑也带着三分喜感,他坐在床边的脚凳上,打量着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侄子。 他知道大房这个庶子过的不太好,但也没有伸手援助的打算,两房人维持着面上的客气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不会给自己招揽这个麻烦。 左邵卿状似无力地靠在床头,面上有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二叔,侄儿想和您做笔生意,不知您有兴趣否?”左邵卿开门见山地说,他没时间进行相互试探的游戏。 左韫阳眼中闪过诧异,接着大笑着问:“那不知侄儿打算和二叔做何生意?” 左邵卿忽视他话中的轻蔑,自信地看着他,“我想,二叔所求无非是二堂姐能嫁个好人家,四堂弟能出人头地,二房人平平安安,可是?” 二房只有一子一女,大女儿比左淑慧小一岁,小儿子比左邵卿还小三岁,皆是嫡子,而且左韫阳也一直没有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也是左邵卿敢把赌注压在他身上的原因,他相信这样一个爱护妻子、白手起家的男人不是像左韫文那样的花花枕头。 “侄儿这话说的虚了,谁家的父母不是这等愿望?” 左邵卿想想也是,就连他憎恨的薛氏也一直在为她的两子一女谋划着。 左邵卿的思路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理好头绪,才沉稳地出口:“二叔是庶子,又是商人,虽说吃喝不愁,但要想得到人们的尊重是不可能的,加之咱们左家的现状,四堂弟即使文采出众也无法参加会试,最多和大哥一样考个举人回家玩玩,别无建树!而您,怕是不想让他去经商的。” 左邵卿这话说的有些重,左韫阳甚至讥诮地看着他:“侄儿这是忘了?你也不过是个小小庶子而已!” “二叔不必生气,侄儿只是想跟您说明利害关系,若我说,我有办法改变左家的现状呢?” 左韫阳自然是不信的,以为这大房的三子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左家当年站错了队伍,没有被满门抄斩已经是陛下的大恩大德了。”竟然还妄想着能改变现状,这大房的人恐怕一直惦记着重回庙堂吧? 左韫阳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和蔑视,但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还是被轻微拨动了一下。 “我知道二叔没理由相信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但有句话叫做:世事无绝对,您又怎么能保证我说的做不到呢?”左邵卿的嘴角慢慢弯起一道张扬的弧度,配着他那双璀璨深沉的眼睛竟然格外有说服力。 左韫阳不免多看了这个侄子一眼,记忆中这个孩子一直是畏畏缩缩的,胆子小,脾气软,除了学问不错,几乎没有能拿出手的地方。 是什么时候,这个不起眼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自信!张扬!并且风华毕现!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大房的庶子么? ------------------------ 参赛了,求橄榄枝!!!晚上还有一更。 虽然大部分读者都知道,凔溟还是重复一遍橄榄枝的来源:上个月消费超过100铜板的都会有,在“小秘”主页能看到橄榄枝,进去后点“道具仓库”就能看到了,还有一种是打赏,打赏1000铜板也会有一只无敌,而且立即到账。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7 谋财(下) 章节字数:1792 左邵卿这些话不是凭空捏造的,只要左家攀上镇国公府,这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知道要想让左家扭转现状,关键人物还是陆铮,所以他一定会让两家联姻,只是,这新娘的人选就有待商榷了。 嘴角的笑容冷了冷,左邵卿目光如炬,“二叔,若是我说,我能给二堂姐找个好归宿呢?”能嫁进镇国公府,应该没有人会认为这不是一段好姻缘吧?恐怕二房做梦都会笑醒。 至于陆铮喜欢男人,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多少女人嫁人后得不到丈夫的宠爱,不得不给丈夫抬小妾,纳姨娘,过的还不如守活寡呢? “空口无凭的大话谁都会说,侄儿至少得拿点诚意出来给二叔瞧瞧吧?”左韫阳承认自己心动了,在认识到现在的左邵卿已非昨日可比后,他彻底的心动了。 “二叔现在可是在四处购粮?”左邵卿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左韫阳眼神一暗,戒备心起,打着哈哈说:“二叔也做米粮生意的,不都得购粮么?” 左邵卿也不和他闹绕子,直白地建议:“二叔最好把手头上的粮食都尽早卖了吧,否则得不偿失。” 天凤元年,北狄投降,新帝登基,就像是突然开启了神秘的宝盒,整个大央国在未来三年内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各地的粮仓几乎没有断过。 而且战事停了之后,不仅有北狄的纳贡,而且少了这部分粮草支出,粮食一下子就充裕起来,尤其是地处南方的鱼米之乡,就连贫苦的佃农也能四季温饱。 在这种情况下,粮商屯粮就成了无利之举,左邵卿犹记得,当年左家迁到京都后,接到左韫阳的第一封来信中就说了这事情,这还是罗小六偷听来告诉他的。 “理由?”左韫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左邵卿,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更让人诧异的话来。 “二叔应该知道,眼看太子就要登基了,北方又停战,这种时候新皇必定将精力放在农耕上,人们得以休养生息,根本用不了一年,粮食就将降价。” 左邵卿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撇开里面的时间差,还是很容易说服人的。 “没想到侄儿不只是用心读书,连太子会登基都知道。”左韫阳不咸不淡地说:“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信不信只能由二叔决定,侄儿该说的都说了,二叔莫到将来后悔。”左邵卿将那块漆黑的木牌窝在手心里,露出上面的一半纹饰。 左韫阳本来就在仔细观察他,自然不会漏掉他这个小动作,他比左邵卿年长了二十几岁,又在京都长大,比左邵卿更了解那个图案的含义。 他难得变了脸色,伸手想拿过那块木牌验证一番,可惜左邵卿先他一步把东西收进被窝里,正微笑地看着他。 左韫阳暗暗咬牙,“好,侄儿的提议我接受,说说你的条件吧。”他知道左邵卿把他请来,给他画了这么一张大饼,又给了暗示,不可能一无所求。 “二叔是爽快人,我也不拐弯抹角,我需要一笔钱做点事情,所以才找上二叔。”左邵卿见他露出了然的神色,才继续说:“我也不胡乱开口,将来即使无法达到二叔最满意的状态,也不会比现在差!二叔就当投资做笔生意如何?” “好,你要多少?” “听说二叔也有在做漕运生意?我要一百两银票外加这门生意的一成利。”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左韫阳黑着脸,要不是对方是自己的亲侄儿,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一成利虽然不多,但左邵卿只凭着红口白牙就想得到,也太嚣张了些。 “二叔别急,我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有依仗的,据侄儿所知,二叔的漕运生意是背靠曹家,若是我能给您找个更大的靠山呢?” 左韫阳瞬间想到了那枚黑不溜秋的木牌。 “好!只要你真能做到这一点,别说一成利,我给你三成!”若是真有那样的靠山,至少这运道上的孝敬钱省了,那可是一大笔支出。 左邵卿完全没有要谦让的意思,笑颜逐开地应了下来:“一言为定!” 等左韫阳晕乎乎的走了,左邵卿才把被窝里的手拿出来,盯着那枚木牌腹诽: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可惜今晚就要物归原主了。 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拿他的木牌牟私利,不知道会不会一掌拍死他。 ---------------------------------- 第二更奉上,顺便求枝枝!↖(^ω^)↗明天是一章三千字。 打赏太凶残了,连叔发明这一利器完全是冲着参赛去的,招架不住了。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8 晚生姓左,名邵卿 章节字数:3121 吃完晚饭,柳妈提着空食盒到厨房还碗筷,左邵卿让罗小六把买来的东西提进来,准备清点一遍。 罗小六的好奇心都快跳出胸口了,可惜他记得之前左邵卿耳提面命的那句话:不该问的别问!只能干站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左邵卿忙碌。 左邵卿摸了摸罗小六买来的那套男装,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有点粗硬,肯定是比不上陆铮身上那件的,但以他的条件拿出太好的衣裳反而惹人生疑。 衣物、袜子、鞋子都有了,洗漱用品也买了几件简单的,考虑到山上的温度,左邵卿还让小六子买了一个手炉,可惜被子是不好弄上去了,只能祈祷那个男人的身体扛得住夜晚的寒冷。 把东西都整进一个包裹里,左邵卿还把自己没喝留下来的补血养气的汤药也装了进去,想了想又吩咐罗小六:“过会儿你偷偷去厨房看看,弄几样干净的吃食来。” 罗小六张了张嘴巴,苦着脸说:“爷……被厨房那疯婆子瞧见,会打断奴才的腿的!” 左邵卿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就不要让她瞧见。” “……是。” 夜里,左邵卿躺在床上数着时辰,再困也舍不得闭上眼睛,子时一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拎着准备齐全的一大包东西往门外跑。 这一回他没避讳着罗小六,还给了他一颗深褐色的药丸,“这个月的解药,记住,天亮前不准让任何人发现爷出去了。” 罗小六忐忑地接过那颗解药,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奴才一定守好院子!” 左邵卿一路飞奔,恨不得长上三条腿,可是等到了那间茅屋外面的时候却怎么也不敢进去,他害怕,他紧张,他激动,他兴奋,内心五味陈杂的。 在门口徘徊了两盏茶的功夫,左邵卿将可能遇到的情况一一做了设想,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才敢迈出步子。 “吱呀!”老旧的木门在黑夜中发出老大一声响,惊得左邵卿差点想逃。 他深深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提着包裹走进去,点上昨夜摆在桌子上的油灯,然后朝床上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床上裹着被子的人睡的很沉,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莫名的让左邵卿很心安。 还活着就好,他可真怕陆铮被自己治死了。 左邵卿悄悄的将荷包和昨夜换下来的衣物放在一起,至于那张被自己烧掉的字条,他就当做没看到。 见床上的人始终没动静,左邵卿才松口气,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是陆铮,毕竟他没见过陆铮,也无法肯定只有他一个人才拥有那块木牌,他只是知道,镇国公府连着五代单传,老国公也在去年病逝了,如今陆家只有陆铮这么一个男丁。 而且结合上一世的种种,他有九成的把握肯定陆铮曾经到过尤溪镇。 等新帝一登基,陆小公爷就名正言顺地沿袭了镇国公的爵位,成为全大央最受追捧的青年才俊,所以当时陆铮要娶一个声名不显的小家之女时,轰动了整个大央国。 视线偏移,左邵卿发现之前放在他枕头边的两个馒头不见了,想来不是被老鼠叼走就是进了这人的肚子,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他非得把那只可恶的老鼠逮住剥皮不可! 从包裹里取出那罐汤药,已经冷了,左邵卿点燃炉火将汤药倒进茶壶里烧热。 还好,他平时有自己动手煮茶的爱好,否则让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来做这些还真是吃力。 倒了一杯子汤药,左邵卿坐到床边,盯着那张毫无血色并且干裂的嘴唇看了良久,犹豫着他该不该直接掰开他的嘴巴把药灌进去? 也许是他的视线过于专注在陆铮的唇上,以至于忽略了那双颤动着睁开的眼皮。 没等左邵卿做出决定,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如铁钳般掐住了他的喉咙,皮肤紧贴,他甚至连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意。 左邵卿吓的不轻,修行了清心诀后,他的感官提升了不少,可是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的脖子会被这只手扭断,他握住那人的手腕,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放……放手!是我救了你!” 他的命可精贵着,决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交代在这里,何况还是在他有了挟恩图报的心思后。 左邵卿直勾勾地看着陆铮,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无辜和恐惧,哪怕那双眸子冰冷至极,杀意凛然,左邵卿也不敢退缩。 脖子上的手掌慢慢松开,然后软软地垂在床上,左邵卿如获新生,退后一步,紧张地戒备着。 “这是哪里?”陆铮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喉咙干涩的如同在火上烧,全身也疲软无力,隐隐作痛。 左邵卿不敢不答,“这里是尤溪镇青麓书院后山。” “你是谁?” 来了,左邵卿微微挺直腰板,朝他做了个揖,一派正气地回答:“晚生姓左,名邵卿,乃是青麓书院一学员。” 左邵卿说话点到即止,除了刚才一时激动,没有反复说是自己救了他的命,他相信,以陆小公爷的机智不难想到那些。 陆铮没有继续发问,而是命令道:“我渴了,取水来!” 六个字说的理直气壮,中气十足,如果左邵卿不是知晓了他的身份,绝对要把茶壶拍到他脸上。 忍了忍,左邵卿将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这是晚生特意让家人准备的汤药,公子昨夜流了太多血,还是该补一补。” 陆铮没有贸然去接,而是神色凛然地盯着左邵卿。 左邵卿嘴角一抽,他居然从这混蛋的眼里看到了质疑,这分明是担心他在汤药里下毒。 真他娘的大爷!将来他要是不能从陆铮身上获得足够的好处,绝对要把这个男人丢进山沟里喂野兽。 左邵卿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喝一口汤药,证明里面没毒,不过他此刻扮演的是一个正直又正义的书生,怎能受此侮辱? “公子是在质疑晚生的人品?”他微微抬起下巴,带着受伤的眼神和陆铮对视,“晚生虽然家世不显,学识有限,但也自认为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陆铮安静地打量着这个少年,他有着南方书生特有的精致五官,即使灯光很暗,也能看出他长着一副好相貌。 陆铮最不耐烦这些迂腐书生,朝廷里的那些文官最爱有事没事就上奏弹劾他,就连多杀几个俘虏也会被这些人认为是草菅人命,一群愚不可及的呆子! 不过既然是迂腐书生,量他也做不出下毒这种阴损事情来。 “拿来!”陆铮伸出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茶杯很小,左邵卿不得不提着茶壶在一旁续杯,直到大半壶的汤药都进了陆铮的肚子才勉强让他的唇色好看些。 喝完药,左邵卿又把打包的糕点取出来,要说这罗小六还真是个人才,竟然让他从厨房摸出了一整盘的马蹄糕,而且还没被怀疑。 左邵卿的原意是让他吃两块垫垫肚子,然后早点休息,剩下的就当是明天一天的粮食,可一眨眼的功夫,一盘十几块的马蹄糕就被消灭干净,而对方显然还意犹未尽。 “虽然甜腻了些,但也勉强能下咽。”陆铮神色淡然地点评了一句。 左邵卿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敢露出太鄙视的眼神,心里腹诽着:您一口气全吃光了也能叫勉强能下咽? 好在二叔让人给他先送来了五十两的银票,否则接下来的日子他岂不是得天天做贼? 伺候着这位大爷吃饱喝足,左邵卿很自觉地去屋后打水,弄了一盆温水给陆铮擦身,准备给他套上新买的衣服。 陆铮上半身是光着的,裤子也被左邵卿剪出了一个大洞,可以说,原先的那套衣服从里到外除了亵裤还完好无损外,其余都成了破布。 -------------------------------------------------------- 谢谢大家的枝枝!也要谢谢奚适、anhxau、依依和在在、净淼和怀若谷的打赏,么么~~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19 爷要如厕 章节字数:1697 左邵卿控制着手下的力度,生怕一个用力把自己未来的金鸡弄残了,不过陆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着实多,有新有旧,血液粘结在皮肤上,费了他好大劲才清理干净。 擦到下半身的时候左邵卿犯难了,长裤已经被脱下,两条腿也被擦的很干净,可就是在往上,他有些下不了手。 他咬咬牙,暗忖: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差那一块,“得罪了!”左邵卿顶着上头的压力脱掉陆铮身上最后一块布料,呼吸顿时紧了。 他尽量控制着视线不落在中间那团东西上,以最快的速度擦一遍,然后给他套上新买的亵裤,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自己被小厮伺候着沐浴的时候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对象换成了陆铮,竟然有种在占他便宜的感觉。 整个过程陆铮都沉默地看着,该抬腿的抬腿,该抬胳膊的抬胳膊,完全把左邵卿当成了自己的贴身小厮。 给他伤口换了药,左邵卿又伺候着他把衣服穿上,穿好才发现衣服太小也太短了,虽然交代罗小六按左邵晏的身材买,但显然这位爷的身型更具有压迫性。 “兄台将就着穿吧,等过些日子能下床了晚生再带些衣服来。”反正都是躺床上,小不小的也无所谓吧。 陆铮没说话,只是那微蹙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满,却也没有太为难左邵卿,这让左邵卿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 虽然他打定主意把这位爷伺候好,给他留个好印象,可也不代表着左邵卿就愿意给他当牛做马的使唤。 把带来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左邵卿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上辈子干的活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干的多,这伺候人真不容易啊。 “爷要如厕!” 如厕?怎么如? 左邵卿瞪大一双眼睛惊悚地扫视着陆铮的下半身,“这……怎么办?”吃喝拉撒,他只想到了前二者,却忘了后两项同样艰巨。 陆铮定定地看了他半柱香的时间,确定左邵卿不会如同小厮那般给自己端来痰盂,只好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掀开被子,移动一条腿慢慢下了床。 左邵卿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要忍耐多大的痛楚,当年自己也曾受过那种经脉逆行的苦,眼前这个男人的伤势绝对不比他那时候轻。 可是陆铮竟然只是摇晃了两下就稳住了身体,那原本就没有血色的俊脸更加苍白了,额头上也因此冒出了细汗。 没有时间多想,左邵卿跑过去把人扶住,打算将细细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无奈身高不够,只能双手圈住他的腰,勉强支撑着他的半个体重。 陆铮神色一动,低下头,深邃的目光打在左邵卿的侧脸上,嘟囔了一句:“真矮!”然后踮着一只脚慢慢挪到外面。 左邵卿低头佯装没听到,否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耐力继续这项富含挑战性的活计。 出了门即是荒山野岭,陆铮心性谨慎,借着月光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有些惊讶于这间茅屋所在的高度,从这里,依稀能看见山脚下的小镇。 静悄悄的夜里,水流声格外清晰,左邵卿目光游移地盯着一棵树看,脑子里全是之前给男人擦身子时看到的画面。 蜜色的肌肤,紧实的肌肉,那两条绷直有力的长腿,还有那块平坦硬实的小腹……体内燃起一股熟悉的燥热,左邵卿恨恨地想:他现在才十三岁,想这些会不会太早了些?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重生之后,他会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有反应呢? “好了。”陆铮用单只手整理好衣物,轻轻捏了一下左邵卿的耳垂。 本意是提醒左邵卿他完事了,可入手的温度和手感让他多停留了一下,那柔软而炽热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喂……你……”左邵卿蓦然回头,眼里带着浓浓的戒备,他可没忘记这个男人的性向,难道他对自己起了不轨之心? “你脸红了。” “……热的。”一阵冷风吹过,左邵卿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喷嚏。 “我冷了。” 等左邵卿扶着他回到床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是用哪只手摸我的?” 陆铮将唯一一条能动的胳膊抬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知道是不是左邵卿的错觉,他居然从男人的眼底看出了一点笑意,要知道陆小公爷的面瘫脸同他的武技一样出名,同样的无人可以超越。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0 大爷午安 章节字数:1853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左邵卿当没看到,绝不想再给他擦一次身。 “乡试在即,晚生白天怕是没空上来给兄台送饭,所以……”左邵卿挺了挺胸,还是没胆量说出让陆小公爷饿肚子的话来。 陆铮不愧是全大央民众最敬仰的对象,竟然丝毫没为难的答应了,害得左邵卿打好的腹稿都没派上用场。 “那……兄台早点休息,晚生今夜再来。” “带只烧鸡来。” 左邵卿笑眯着眼,做了个揖,态度诚恳地说:“晚生回去征询一下大夫的意见,毕竟兄台身受重伤,当忌口才是。”还想吃烧鸡?今天决定给你带馒头! 要是他敢再提这种要求,左邵卿就直接告诉他自己家境贫寒,囊中羞涩,反正在昨天之前,事实确实如此。 至于左二老爷给的银票,那可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宜为外人道也。 左邵卿等了半响没听到陆铮的声音,定睛一看,那人竟然已经闭上双眼,毫不理会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左邵卿其实不怕陆铮有要求,他提的要求越多欠自己的就越多,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会一笔一笔地列到清单里,将来好索要回来。 可陆铮这种态度要怎么算?这是看准自己非满足他不可么?左邵卿满心怨念:这么不讨喜的性格难怪会被人迫害至此! 火急火燎地回到左府,左邵卿让罗小六多打些热水来,趁柳妈还未起身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睡到午时才起身,左邵卿便让罗小六去买东西,昨天买的东西虽多但明显不足,至少他该给陆铮准备一个痰盂,否则自己不在的时候他要怎么如厕? 罗小六经过一夜的沉思,已经认定他家主子定是在外头养了外室,否则怎会天天买这些家用?他也不想想,就他买回来的那些衣裳鞋袜,能是个外室穿的么? 刚走出房间,罗小六就和左家大爷撞了个面对面,他赶紧行了礼,道了声:“大爷午安!” 在三爷还没变成现在这副德行的时候,罗小六最害怕的人无非就是夫人和大爷,前者总令他全身紧绷,后者则令他全身毛骨悚然。 “不在房里照顾你家主子,这是跑哪去?”左邵宴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罗小六眼珠子一转,“禀大爷,三爷说想吃德胜楼的烧鸡,让小的去买。” “这种东西也是他现在能吃的么?不用去了,让厨房炖只老母鸡来。”说完不再理会这个小厮步入房中。 啊?罗小六紧张的抬头,只来的及看到左大爷转身的背影,心里发苦:早知道不说去买烧鸡了,买话梅多好啊! 他脚下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先去厨房传达了大爷的吩咐才视死如归地回院子。 左邵卿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全部,等左邵宴进来立即挣扎着要下床,“大哥怎么来了?” “别动!好好躺着!”左邵宴快步走到床边,将左邵卿按回床上。 左邵卿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顺势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捂着伤处咳嗽了两声,“大哥不必来的,大夫说了,再过两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左邵卿原先的打算是在床上躺到乡试前,可是现在事情有变,他总不能每天都等到子时过后才去照顾陆铮,于是让老大夫改了口,说是再好好休息两日即可。 “看你面色苍白,还是多修养些时日的好,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左邵卿感动地看着他,“多谢大哥!”他话音一转,脸上露出愁容,“再过些日子就是乡试了,也不知道我这身子能不能支撑到乡试结束。” 乡试分四书五经、策论、诗赋三场,每场考三天,没有足够的耐力和体力很多学子都会晕倒在号舍里。 左邵卿敏感地发现,提到这个话题时左邵宴那阴郁的眼神一闪而过。也是,他大哥今年就快二十了,中举已经五年,却无法进京赶考,满腹诗书无用武之地,这让他怎么甘心? 也难怪后来左邵宴为了前程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是这些年郁郁不得志,把他的耐心磨光了。 既然他当初能那么狠心,这辈子,也别怪自己心狠了,左邵宴,这一世你注定与官场无缘了! “你还年轻,还是身体要紧,即使再过三年也才十六,不急。” 左邵卿唇角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一个得到长辈关心的少年,亲昵地握着他的手,“大哥说的是,夫子只是让我们去试试,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等乡试结束,他会给左家一个惊喜,左家最年轻的举人竟然是个不得宠的庶子,到时候薛氏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1 一个小喽喽也敢跟爷叫板! 章节字数:3010 左邵宴离开后直接去了书房,他的书房是比照左老爷规整的,三面大大的落地书柜,里面大半的书籍都有阅览过,可是他很迷茫,整日整日的读书又有何用呢? 难道要学他父亲,人到中年依然是个无所事事的儒生,成天和所谓的文人墨客们一起狎妓游玩,赏尽风花雪月?既然一辈子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他又何必读书?何必练字?何必考试? 左家祖产丰盛,良田旺铺皆有不少,三代以内不愁吃穿,那他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砰!”左邵宴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儿地拂到地上,一脚踹倒了离他最近的釉面双耳胆瓶。 “大爷,怎么了?”一个身姿窈窕的丫鬟推门进来,正是左邵卿见过的紫竹,她吓得惊呼一声:“爷,您气不顺也不能拿花瓶撒气啊,这可是夫人辛苦寻来的。” 薛氏原本是要将这个丫鬟赐给大儿子做通房,可是左邵宴顾忌着妻子的颜面没有立即收房,只是将人放在书房做了个一等丫鬟。 薛氏根本看不起这个知县之女的大儿媳妇,可是左邵宴却还要借着妻子的脸面在衙门谋个主簿的官职。 也只有这样的九品官,朝廷上头才不会注意到,可他又怎能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做个小小的主簿? 心火渐生,左邵宴一把扯住紫竹的胳膊,将人用力压在书桌上,粗鲁地撕开她的衣服。 “爷……”紫竹心喜,双手微微用力推搪在左邵宴的胸口上,一副欲拒还迎之美态,很快书房便响起了淫乱的呻-吟声。 …… 夜色下,一个匆忙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后院跑去,从身段来看是个女子,只见她三步一回头,神态紧张,最后竟然慌不择路选了一条最幽静的小路。 左邵卿喝完半蛊鸡汤,摸了摸暖和的胃,满足的叹口气,然后听着罗小六絮絮叨叨地抱怨:“之前爷刚受伤那会儿,柳妈没少去厨房求情,让厨房给您炖点补汤,结果人家理都不理咱们,现在大爷一句话,就整了这么一蛊鸡汤来,还真是……” 左邵卿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同人不同命罢了,“在左府下人的眼里,整个左家将来都是大哥的,他们敢得罪他吗?你当初不也是如此?”否则怎么会做了薛氏放在他眼前的一枚棋子? 罗小六期期艾艾地强调:“爷,奴才是被逼的!” “行了,别啰嗦了,帮爷把剩下的半蛊鸡汤装好。”左邵卿起身披上一件厚披风,领边一圈灰兔毛,把他整个下巴都遮住了。 罗小六心里发酸,这三爷可真不容易,养个外室还得吃自个剩下的,外头的那位也不容易啊,傍上谁不好要傍上左三爷。 左邵卿忽略了让陆小公爷喝自己口水的事情,只是暗忖,今天没能给他准备烧鸡,给他带半只炖鸡也不算违背他的命令吧? 顶着夜风出门,左邵卿依然选择那条最僻静小路出府,绕过后院的荷花池时倏然停住脚步,“谁在那?” 一道黑影朝远处跑开,左邵卿忙上前截住,若是被人知道左家三爷不仅没受伤还半夜溜出门,恐怕连左韫文都不会保他了。 “啊……唔……”黑影刚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就被左邵卿捂住了嘴。 “紫竹?”左邵卿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了老仇人,这丫鬟当年可没少侮辱他,是薛氏身边的一条狗。 “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做什么?”身体靠的太近,以至于左邵卿清晰地闻到了紫竹身上浓烈的麝香味,不难猜到她之前做过什么,何况这女人还衣裳不整。 “呜呜……” “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得保证不大喊大叫。” “呜呜……”紫竹点头。 左邵卿绕到她面前,仔细打量着紫竹的异状,即使对方低着头,他也看清了她脸上的伤,脖子上也有掐痕,从她哆嗦的身体看,身上的伤应该更重。 左邵卿眼睛眯了眯,没想到自己那位好大哥竟然还有这个爱好,呵呵……这不是送上门的把柄么? 紫竹很快便沉静了下来,抬头直视着左邵卿,“三爷不是受伤了么?怎会三更半夜跑到这来?若是我告诉夫人,三爷怕是得不到好!” “哦?你要怎么告诉她?”左邵卿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欣赏着她红肿的半张脸,“告诉她你被人虐待了?告诉她左家大爷有不同寻常的癖好?” 紫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强自镇定地说:“若是夫人知道三爷故意诬害二爷,三爷更加没好下场!” “所以呢?” “今晚三爷就当没瞧见奴婢。” 左邵卿慢慢松开手,嘴角上扬,表情真挚,“是啊,我今晚确实没见过你。”说完,在紫竹松开口的时候迅速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将人提到湖边。 “你说,明天若是大家在湖里发现你的尸体会怎样?那场面一定很轰动,到时候……呵呵,整个左府甚至整个尤溪镇的人都将知道左家大爷的特殊爱好,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不把握住,还对得起我这重获的新生么?” 紫竹瞳孔紧缩,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阴狠的少年是她认识的那个怯弱的三爷,她颤动着嘴唇,想求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不……她还不想死! 左邵卿伸手轻轻一推,随后便听到了“扑通”一声响。 “一个小喽喽也敢跟爷叫板!”左邵卿拍拍衣袖,提起地上的汤壶往府外走去,表情镇定地仿佛刚才推进湖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其实连左邵卿自己都很震惊,在将人推下去的那一刻,他竟然没有一丝犹豫,人命在他眼中,已经无法激起一点波澜。 来到山上,左邵卿将还温着的鸡汤倒了出来,递给正醒着的陆铮,“晚生问过大夫了,兄台身上的伤势不宜食用辛辣燥热之物,这鸡汤正好,你尝尝。” 陆铮闷不吭声的几口把汤喝完,鸡肉也吃的干干净净,左邵卿知道这半只鸡只能当开胃小菜,于是自觉地拿出让柳妈做好的烧饼。 烧饼个头大,分量足,左邵卿自己一餐最多吃两个,可看陆铮的样子,这五个烧饼估计能一次全进他的肚子。 这也太能吃了!难道习武的都这样?不对啊,他左邵卿也算得上半个武人了,区别只在于,前者是名震天下的战神,后者只是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啃完两个烧饼,陆铮就停了下来,大概是意识到,一次全吃完白天就得饿肚子,虎落平阳也只能乖乖趴着。 “你姓左?”陆铮今晚第一次开口。 “是。”左邵卿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映照出一片剪影。 “左厚淳是你什么人?” 左邵卿稍微退后一步,脸上装出挣扎的表情,小声应了句:“是晚生的曾祖父。” 左厚淳,左家族谱上最风光的人物,左家兴盛于他,败亡于他,可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陆铮显然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父亲曾经还是这位左太傅的学生,若不是后来上位的不是太子,左家现在的荣光远非一般朝臣可比。 见陆铮没有敌视他的表现,左邵卿喏喏地问了一句:“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陆铮抬起头,嘴角慢慢凝聚出一丝细微的弧度,如果不是左邵卿一直研究着他的表情变化,恐怕还发现不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左邵卿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来,心跳呈迅猛之势往上窜,整个人从头凉到脚,“我……晚生,不明白兄台的意思。” 左邵卿手脚冰凉,即使裹着披风还是觉得有一阵一阵的阴风钻进脖子里,为了让陆铮一眼能看到那个荷包还在,他还特意把荷包摆在衣服最上面。 虽然不明白陆铮是怎么发现的,他还是乖乖的把荷包取来递给他,心道:难道陆铮已经发现荷包里的字条不见了?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2 救命之恩也算不了什么 章节字数:1142 左邵卿忐忑地看着陆铮的动作,见他直接将荷包打开,拿出那粒透明的珠子丢过来,“这个赏你了。” 见左邵卿面带疑惑,陆铮难得耐心解释道:“在大央任何一处钱庄都能换到五百两银子。” 左邵卿不知道是这小东西值钱还是因为这东西是陆铮的所以价值高,但他知道,陆铮这是在提前给他报酬,打算来个银货两讫。 可是左邵卿要的并不是钱财,如果救的是一般人,五百两足够了,但眼前这个是一般人吗? 他毫不犹豫地把东西退回去:“晚生确实对兄台的身份有所猜测,只是不能肯定,这个东西晚生是不会收的,晚生救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任何回报。” 左邵卿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是人都会被他的诚意打动,可惜他面前的是陆铮,这个男人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类的思维去看待了。 “哦?是吗?” “自然,晚生……只是好奇,所以才动了那个荷包。” 他以为陆铮还会说些什么,可是那人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令人无法看透的深沉,无端的让左邵卿心跳又加速了。 陆铮把珠子丢回他怀里,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荷包里带着独特的香味,一般人无法发觉,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能辨别出来,所以他很肯定,他的荷包曾经被这个少年拿走过。 至于他为什么又还回来了,很简单,一种可能是发现里面的东西不值钱,取之无用,另一种可能则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敢不还。 如果是山野蛮夫,那准是前者,但左邵卿是书生不说,还是左家子孙,不认识陆家族徽的可能性很小。 单凭这一点,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正直慷慨。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救了自己是事实,给他一定的酬劳是应该的,只希望这个少年不要得寸进尺,否则,他会让他知道,救命之恩也算不了什么。 左邵卿见他没有生气,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这说明陆铮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好吧,他确实也不值得将来的陆公爷放在眼里。 只是……想用钱打发他是不够的,他把这辈子的转机都压在陆铮身上,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恩怨两清了呢? “兄……陆小公爷这是在怀疑晚生的险恶用心么?”左邵卿很自觉地换了称呼,头口上的便宜占来无用,还是省省的好。 “多说无益,记住你的话就好。”陆铮闭着眼睛说完这句话后就彻底不理会左邵卿了。 左邵卿挑了挑眉,把他的警告当耳边风,陆铮这样的人,也许手段狠辣,也许杀人不眨眼,但绝对不屑于亏欠恩情,而他想要的东西对于陆铮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相信他不会小气至此的。 也许,将来可以试试他的底线,左邵卿自嘲一笑,希望自己命够大。 --------------------------- 还有一章九点更。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3 您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章节字数:1763 天刚微亮,随着后花园的一声惨叫,整个左府顿时沸腾了起来。 天井边上,两个婆子一边洗衣服一边唠嗑,左边那个歪嘴婆子朝冻僵的手心哈了口气,小声问:“听说了没?夫人赐给大爷的那个丫鬟没了?” “啊,哪个?是那个红鸾?还是那个……” “紫竹!就说大家说过几天就会开脸的那个。” “哦,是她啊,怎么好端端的没了?这好日子都才刚开始呢。”右边的马脸婆子酸不溜秋地说。 谁不知道夫人身边出来的丫鬟一个个都命好,月银高,又有面子,走出去都比庶出的小姐高傲两分,年纪到了,不是被爷收房就是嫁给有头有脸的管事,哪个下人不羡慕? 歪嘴婆子停下手里的活计,凑到她耳根处嘀咕了几句。 “呀……真的?不能吧?看着不像啊?” “这种事哪里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不过你想想,这几年大爷房里是不是陆陆续续没了几个丫鬟?” “还真是……可之前大家不都说是少夫人她性格乖戾,看不得那些小丫鬟勾引大爷么?” “哎,现在可真相大白了,可怜少夫人这些年因为无所出挨了多少冷眼。” “好歹是知县之女呢。” “得了吧,也不想想咱们夫人的出身,那才叫一个高贵,看不上七品芝麻小官的女儿也是正常。” “那都哪一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夫人娘家根本不认咱们这门亲了,再高贵有什么用?” “快闭嘴吧你,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小心被人听到缝了你的嘴!” 马脸婆子顿时息了声,左右看了看,拍了拍胸脯:“干活干活!” 左邵卿醒来的时候,几乎整个左府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因为是下人在湖里发现紫竹的尸体,当时就叫开了,早起的丫鬟婆子们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等把尸体一捞上来,那些婆子一眼就看出门道来,那些被凌虐的痕迹想遮都遮不住。 当时主子们还没起身,因此还没来得及压住消息就已经上下传遍了。 左邵卿边吃午饭边听罗小六描述紫竹的死状,“您是没看见啊,那衣裳都被撕碎了,肚兜都露出来了,身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脖子上还有很清晰的掐痕,大家都说紫竹不是自己跳湖死的,而是……”罗小六比了个一的手势。 “哦?不是说是受辱自杀么?”左邵卿心情大好,听着这么恶心的段子也能一口一口地咽下饭菜。 “开始大家是这么看的,毕竟大……他也不能亲自把人弄死了再丢进湖里吧?可是后来有人一想,不对啊,这紫竹想爬上大爷的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算被那啥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不太可能会轻生。” “这到也是啊……”左邵卿意味深长地笑笑,他原本只是想让左邵宴的某些癖好曝光,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真是不白费他半夜杀人抛尸。 柳妈洗完衣服进来,听着罗小六口无遮拦地各种猜测,顿时一巴掌拍在他脑勺上,“别贫了,小心让那边听到,有你苦头吃。” 罗小六压低声音反问:“柳妈,那边……有啥反应没?” 柳妈对上左邵卿那双好奇的眼睛,“夫人刚下令,府里谁都不准议论这事,一被发现立即发卖出去。” “大哥那呢?可有动静?” 柳妈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动静?死了一个丫鬟而已。” 左邵卿垂下眼帘,是啊,死的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何况还是一个一直想爬床的丫鬟,这样的下场也算咎由自取了,看来他还需要另找门路才行。 罗小六不服气,呛着声说:“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紫竹的老子娘可是库房的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如果他们闹到老夫人那,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左邵卿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哪有做奴才的找主子讨说法的?”柳妈点了点罗小六的额头,教训道:“你可别学那些歪理,一心把三爷伺候好才是正经。” 罗小六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想:他就算想歪也没机会啊,命都拽在三爷手里了,还敢歪到哪去? 等柳妈一出门,左邵卿叫了一声“小六子”,把正沉浸在悲伤中的罗小六惊的魂都没了。 “爷……”您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过来!”左邵卿柳眉一挑,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事儿若是成了,爷就解了你身上的毒。” 罗小六精神大振,也顾不上这个任务阴损不阴损了,点头应诺:“是,奴才一定做到!”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4 风流与下流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章节字数:3183 午后,左邵卿懒洋洋地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视线望着窗外凋零的树叶。 “爷,您有在听么?”罗小六说了半天见他没有动静,无力感油然而生。 左邵卿姿势不变,只是轻声说了两个字:“继续。” 罗小六扒拉了两下长发,继续说:“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收买了几个府里嘴碎的婆子,得知紫竹她娘并没有要闹大的意思,毕竟她女儿死的不光彩,闹大了一家子都不好看。” “紫竹死前是破了身的,这点毫无疑问,她娘肯定也想为她挣个名分,奴才怂恿她们去说说,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嗯。”左邵卿将胸前的厚毯子往上拉了拉,神色倦怠地说:“记得把自己摘干净。” “奴才晓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下起了小雨,冷风一阵阵地灌进来,屋子里的热气很快就散了。 柳妈进来加了两次炭,又给左邵卿找出去年过年时穿的一件厚裘袍,披在毯子上。 “还好去年姨娘私下给爷做了这床厚被子,否则这个冬天可不好过了。” 左邵卿伸手抚摸着袍子面上的刺绣,心渐渐飘远了,阮姨娘才刚去两个月,他却已经有七八年没见过她了,只模糊的记得那是个很温婉的女子,会偷偷地给他塞好吃的,偷偷地给他裁衣。 想着想着,左邵卿满心的恨意又膨胀开来,他闭了闭眼,轻轻喊了一声:“小六子!” “是……”罗小六耷拉着脑袋,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三爷的召唤,准没好事! “你去一趟夫人那,就说乡试在即,我想去书院找夫子请教几个问题。” “爷……夫人正在气头上,奴才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怕什么?她又不会生吃了你!”左邵卿回头睃了他一眼,将手上的书本丢到他怀里,催促道:“快去!” 罗小六抗议无效,只好提心吊胆地走去芜衡院。 薛氏正在房中训斥大儿媳妇,训她连管个小院子都管不好,竟然大半夜的也能让人跑了,给大爷蒙羞,将来怎么放心把这么大的家子交给她? “心里有气也给我憋着!你当这是你何家?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哪个男人没有一点小毛病的?你丈夫既没出去鬼混也没有香的臭的都往房里拉,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这些年,他哪一点亏待你了?” 何氏红肿着一双眼,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上了,任凭婆婆训斥不敢反驳,可是心里的苦却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 刚嫁进左家时,她确实欢喜过,相公长相俊美,文采斐然,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何况祖上还出过一任太傅,多少人家羡慕她嫁了个好人家。 可好景不长,她的美梦就被一点一点地打碎了,婆婆嫌她家门太低,从不给好脸色,相公性情不定,竟然会…… 人人都以为她高攀了左府,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苦楚。 “夫人,小六子来了。”朱氏掀开帘子进来,朝二人福了一礼,暗暗朝何氏投去一道怜悯的眼神。 “他来做什么?这不是还没到日子么?” “说是三爷遣他来的。” “哼,不好好养他的伤又想折腾什么?去叫进来吧,我倒要看看,那孽种这回又要玩什么把戏。” 罗小六是打颤着双腿走进去的,一直低着头,迅速将三爷的话传达了一遍,然后安静地站着。 “他要去书院?”薛氏骤然拔高了音量,阴阳怪气地喊道:“还真当他读了几天书就能上天了不成?这等年纪就想乡试中举,心气眼可真高啊。” 房里的人都知道薛氏这是在借题发挥,谁不知道大爷中举多年依然无法进京赶考。 “你回去告诉他,他爱去哪就去哪,但要他记住了,万一死在外头可别赖在我们母子身上!” 罗小六暗暗皱眉,实在想不通薛氏为何这般敌视三爷,不过这可不是他能管的事,于是行礼告退。 外头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左邵卿想上山看看,他担心那间小茅屋会漏雨,即使不漏雨,也挡不住这风,万一陆铮伤口没好又受风寒,那可就麻烦了。 罗小六刚进屋,左邵卿就迫不及待地搭着他的肩往外走,没人的时候健步如飞,有人的时候一副虚弱样走三步歇口气,看的罗小六眼睛直抽抽。 就这样到了集市,左邵卿挨个店买齐了御寒的衣物、手套和木炭,还顺道买了几样热食,然后带着罗小六钻进了青麓书院的后门。 左邵卿把罗小六带到一棵隐蔽的树下问:“镇南的破庙是不是住着不少流浪汉?” 罗小六点头,表情疑惑地看着他家主子。 左邵卿丢了几块碎银给他,“拿着这些钱,在三天之内找个脸生的人和他们搭好关系。” “爷,您要用他们?那些人个个都是饿死鬼,有奶便是娘,奴才怕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不是让他们杀人放火,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罗小六听到这话暗暗松了口气,接下银子转身从另一个侧门出了书院。 左邵卿提着东西到后山,爬到山腰时身上的裘袍上已经沾湿了衣摆,发尾滴着水,就连中衣也因为跑动汗湿了,外冷内热,风一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推开门,左邵卿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温度和外头没差别,他立即跑到炭盆那看了眼,果然一点火星都没有。 “不是让你要顾着往盆里加炭吗?”左邵卿心头火起,不管不顾地就朝正在运功疗伤的男人吼去。 陆铮收功睁开眼睛,墨黑的眸子好像染着一层金色,格外明亮。 “无碍!” “怎么会无碍?万一受了凉发烧了怎么办?” 陆铮好奇地看着左邵卿一副得罪了他祖宗十八代的模样,不明白这个书生怎么突然就不在乎形象了。 “不冷!” 左邵卿重新将炭盆燃起来,将冻僵的手放在上面烤,老半天才明白过来,陆铮不是南方人,而是在冰天雪地的北疆呆过好过年的将士,估计尤溪镇的冬天对他而言比春天还温暖。 他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很傻,心情不佳地撇嘴道:“也不知道你们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就这么抗寒?” 犹记得,在京城的那几年,冬天是他最难挨的时候,每天只能裹着厚厚的被子躲在屋里,开个窗都嫌冷。 陆铮认真地盯着他因为爬山而发红的脸蛋,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少年的相貌白天看着比晚上更加精致,给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左邵卿把炭盆点起来,等身上有了点暖意才把买来的食物递给陆铮,人也恢复了惯有的彬彬有礼,“晚生见下雨了,怕兄台受寒,这才急急忙忙地赶来看看。” 陆铮不置可否,也不点破他表里不一的态度,一言不发地接过食物,从纸袋里拎了一个肉包就塞进嘴里。 他吃东西的形象并不优雅,甚至可以说是豪放的,可偏偏不会让人感觉很粗鲁,左邵卿想,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和软绵绵的书生一比,阳刚气十足。 “这是我们镇上最有名的肉包西施做的,据说当年她年轻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可多了,可谁料想到,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屠夫。” “那定是那个屠夫有过人之处。” “没有!长的五大三粗,一点也不温柔,脾气还特臭!”左邵卿说起镇上那位屠夫,鼻子都皱了起来,看起来终于像个十三岁的少年了。 陆铮盯着他看了会,直到把左邵卿看的不自在了,才说:“脾气臭的男人疼女人。” “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自诩温雅的文人有几个不风流的?”这也是陆铮看不惯书生的原因之一,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却做着男盗女娼的勾当。 左邵卿第一时间想到了左老爷,颇感赞同地点头,“也对,风流与下流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这种态度却让陆铮愣了一下,他以为眼前这个少年至少会为文人墨客辩解两句的。 看来这左家的子孙也不是都像左太傅那般迂腐不堪,也可能是,眼前这个少年完全没继承到左太傅刚直不阿的品质。 ---------------------------- 求枝枝!求收藏!求票票!各种各种求(*^__^*)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5 色字头上一把刀 章节字数:1565 左邵卿坐在火盆边,视线胶在陆铮身上,看着他不断变换手势运功疗伤,看着看着渐渐就痴迷了。 他不知道陆铮的功力深厚到什么程度,但隔了十步远,他依然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气势的威压,这绝对不是一般武者能做到的。 也许他还可以问陆铮要一套完整的内功心法作为报酬,反正像镇国公府这种的将军世家,武功秘籍定是一抓一大把,随便拿一本就够自己练一辈子了。 汗水滑落,沿着脖颈没入衣襟内,单薄的中衣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将那健硕的身材包裹的一览无遗。 左邵卿看的眼睛发直,一边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字头上一把刀,一边在脑子里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而已,不要紧的。 “唔……”陆铮突然眉头紧蹙,脸颊扭曲地抽动着,全身的经脉也像活了一样上下游窜,就像走火入魔的征兆。 左邵卿顾不上他的美色,冲到床边担忧地看着他,他知道练武之人最怕走火入魔,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这种紧要关头,自己除了在一旁干站着什么也帮不了,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左邵卿前世没少品尝。 “噗!”陆铮一口黑血喷出,脸色渐渐正常起来,他睁开眼,双眸中金光流动,炫灿无比。 左邵卿呆呆地看着,心神一点一点被吸进那道金光里,不可自拔。 陆铮眼睛一睁一闭,已经恢复了常色,左邵卿回过神来,紧张地问:“没事吧?” 陆铮摇摇头,嫌恶地看着身上沾染了黑血的中衣,下巴一抬,冲左邵卿吩咐:“去打水来!” 左邵卿吊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尽管满心不愿意,还是顶着风雨出门打水,这回他没好心地把水烧热,而是直接将冷水递给陆铮。 陆铮也不在意,拧了帕子自己动手擦身,从小到大,除了伤的动不了,他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小厮也不允许近他的身。 这大概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陆铮却知道,只有一切靠自己,才能将危险降到最低。就如同这次遇袭,如果不是队伍里出了叛徒,他也不会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圈套,险些性命不保。 先是被那叛徒一掌击中胸口,随即又被四十几名弓箭手围攻,外伤就是在突围时留下的,好在他身上的伤在平常人看来很恐怖,对他来说却只是小伤,除了内伤要多调理几日,外伤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外界情况不明,还不如住在这个破茅屋里享受几天清净的生活。 左邵卿回书院拜访了几个夫子,面上做足了才带着罗小六回家。 罗小六刚做了一回英雄,整个人荣光焕发的,连走路都带着飘。 “爷,您知道城南有多少乞丐吗?平时咱们在街上只看到几个,没想到那破庙里足足住了二十几号人,还有几个牙牙学语的孩童,瘦的皮包骨似的。” 左邵卿知道,这些人多数是去年逃亡到尤溪镇无处可去的流民,有能力的都自力更生去了,剩余的这些不是老弱妇孺就是懒惰无赖的地痞。 “那你没被扒光了回来真是幸运。” “啊……您当他们不想么?要不是奴才说明天还会给他们带吃的,不被扒光才怪!”罗小六不明白左邵卿为什么突然会想救济那些乞丐,反正他觉得不可能是因为心软。 左邵卿撑着伞漫步在街上,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群,竟然心生一种“无处为家”的苍凉感来。 那个曾经被他灭门的左家带给他的除了仇恨就只有屈辱,重活一世,他只想过报仇,只想过入仕为官,却没有想过,他的家在何方? “爷……爷……”罗小六焦急了叫了左邵卿几声,指着前方问:“那不是二爷么?咱们赶紧绕道吧?” 左邵卿回过神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正是他那位好二哥么?大冷天的还摇着一把纸扇,没能装出半点斯文气质来,反而一看就像个市井恶霸。 ---------------------- 第二章九点更。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6 找女人会不会太早了些? 章节字数:1349 左邵卿扶着罗小六手径直走过去,眉眼带笑地打了声招呼:“多日不见,二哥可安好?” 左邵陵在见到这位三弟时面色变了又变,脚步也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他最近总是做噩梦,每个梦里都是左邵卿被他刺中后的笑容,邪魅如鬼怪,还用一只带血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二哥?”左邵卿眨眨眼,无辜且疑惑地看向他。 左邵陵惊醒,“哼!”了一声,眼神逐渐阴狠起来,牙齿也“咯吱咯吱”地响着,“狗东西,装的可真像!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一刀你是故意送上来的吗?你给爷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左邵陵不顾周围人看好戏的表情,急匆匆地朝另一条路跑了。 左邵卿眼底有水花流动,半垂着头,人也无力地靠在罗小六身上,像足了被人欺负的小可怜,赚足了路人的同情心,才在罗小六的搀扶下离开。 等拐了个弯,左邵卿站直身体,冷着脸吩咐:“再给你一个任务,明天去西街寻找一个花名叫‘柳儿’的女人。” “爷,找她做什么?”其实他想问,以爷的年纪,找女人会不会太早了些? 左邵卿冷冷扫了他一眼,沉默地走进左府。 罗小六拍了自己一嘴巴子,快步跟了上去,等进了院子还是忍不住问:“爷,那找到之后呢?” 这回左邵卿没有无视他,而是说:“找到后偷偷把人赎出来。”见罗小六面色古怪,他又警告了一句:“记住,别碰她!” 罗小六一听这话立即跳脚了,大声囔囔道:“爷,小六子才不会看上那种烟花女子。” 左邵卿眉梢一挑,揶揄地问:“那你喜欢哪种的?要不要爷给你做主?”左邵卿记得,直到他离开左家,罗小六也没成亲,现在靠着药物让他不能背叛自己,但收买人心才是关键。 罗小六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反正不是那种女人。” 左邵卿心中一动,将左府年龄相当的丫鬟都一一筛过,没发现哪个小丫鬟适合小六子的。 左府的丫鬟姿色最齐整的无非是跟在夫人和大小姐身边的,前者是殚精竭虑地给儿子们培养通房小妾,后者则是为了有朝一日用在自己夫君身上。 即使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左邵卿也不会让罗小六娶那边的人,剩余的那些就不够看了。 慢慢来吧,也不是非要这府上的,等将来离开了在外头给他寻个一般人家的闺女也是可以的。 左邵卿想的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和左府划清界限,到时候带着柳妈和小六子离开这座冰冷的牢笼,若是可能,再娶一个温柔贤良的女子,有没有子嗣都无所谓,他是绝对不在乎左家是否断子绝孙的。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终于开朗起来了。 罗小六伺候着他家主子换下衣裳,对衣摆上沾染的泥浆很好奇,难道三爷下雨天还去书院后山了? 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腹诽道:难怪之前三爷交代他去修葺后山的茅屋,还买了那么多家什,原来是早有预谋的。 罗小六一边得意自己的聪明,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左邵卿,发现他比平时疲惫了不少,可脸上的神色却异常清爽,这可不就是某种情事过后的状态么? 这到底是哪路天仙,竟然迷得他家主子天天半夜出门私会,还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而此时,在书院后山被人念叨的陆小公爷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把木炭丢进火盆里,看着冉冉升起的青烟,想起了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7 这日子没法过了 章节字数:2709 夜色深沉,外头的雨水已经停了,但被乌云笼罩的夜幕依然不见半点星光。 闭紧的窗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陆铮警惕的睁开双眼,凝神闭气,运功于掌上,他记得那个少年说过今夜不会来的,就算来,也不至于放着正门不走爬窗子。 一道几乎能忽略的足音慢慢靠近,陆铮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将功力收回丹田,翻了个身,唤道:“隐一。” 那道黑影身形顿了一下,然后冲到床边单膝跪下,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说:“主子,属下来迟了!” “其他人呢?” “大家从昌平郡分散开来寻找主子的踪迹,这已是第三日了。” “嗯,宋汉霖那边可有消息?” “属下今晨收到飞鸽传书,宋副将已经带兵将叛贼一网打尽。” “朝廷上的形势如何?”陆铮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左邵卿给他买来的靠枕上,神色慵懒,根本看不出三天前还半死不活的样子。 “大皇子伏诛,三皇子和五皇子也已被押解回京,倪将军率军投了太子,陛下吊着最后一口气下了禅位的诏书,让位于太子殿下。” “哦?这么说老皇帝已经薨逝了?” “是的,咱们国公府的消息快,国丧传到昌平还需两日。” “很好,你送一封书信回京,让战袁锋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命留下。”陆铮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作为设计陷害自己的始作俑者,他绝不会放过。 “是。”隐一顿了顿,抬起头,“主子,太子曾给属下传了口谕,说是找到您后即刻回京。” 陆铮嘴角牵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局势已定,若本公爷回去他该夜不能寐了,何必呢?” “那您……” “你在书信中附上一条,就说本公爷重伤未愈,少不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好安安咱们这位太子爷的心。” 隐一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思索着开口:“太子殿下能登基全靠主子的兵力支持,他难道想过河拆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战袁锋不至于现在就过河拆桥,但少不得起防备之心,与其回京和他斗法,还不如在这儿清净。” “是,属下会同时传信给各部,让大家这段时间低调行事。”隐一不愧是跟在陆铮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即使猜不透陆铮的心思也懂得举一反三。 陆铮满意地点头,“再传一封书信回府,让府里开始筹备本公爷的大婚之礼。” 隐一惊愕地抬头,常年没变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疑惑,但他并没有继续发问,而是老老实实地应下来。 他看出来了,陆小公爷的心情不错,否则根本不可能说这么一大通话,难道主子在失踪的这些日子里已经找好夫人了? 那他不得不佩服这位新夫人的能耐,从小到大,他可从没见到这位主子受谁影响过。 陆铮还不知道自己被最亲近的下属误解了,他其实只是想找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安那位的心,反正娶妻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说完正事,陆铮皱着眉头吩咐:“去弄些吃的来。” 在这山上清净是清净了,但是左邵卿每天只来一次,他每天有一半时间在挨饿,至于左邵卿留下来的那点食物,根本不够他吃一顿。 他哪知道,人左邵卿还是按照自己的双倍食量准备的。 左邵卿夜里睡到一半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打发罗小六出去看看,自己又裹着被子躺下了,不过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罗小六回来,不用问他都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爷,果然如您所料,芜衡院那边,闹起来了。”罗小六双眼放光,幸灾乐祸地说。 相较于他的兴奋,左邵卿就显得平静多了,“哦,谁起的头?” 罗小六详细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紫竹她爹是个酒鬼,夜里被人拉出去喝了一通,回来听了些不好的话,夫妻俩就吵起来了,本来只是小两口犟嘴,结果被咱们收买的那几个婆子一搅合,整个下人房都闹起来了。 以前死在大爷房里的那几个丫鬟哪个是没爹没娘的?都憋着气呢,这一闹就同仇敌忾起来了,由紫竹她娘牵头,说是要找老夫人做主,结果还没出门,这事就先被夫人知晓了,这会儿正使人绑了那几个闹事的人家。” “老夫人今夜还是宿在佛堂吗?” 罗小六心有灵犀地眨眨眼睛,“爷放心,您交代过的,奴才已经安排了人到佛堂那报信,选的是一个紫竹交好的小姐妹,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的。” 左邵卿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盯着罗小六,难怪这个奴才能在自己身边潜伏那么多年不被发现,果然有点小聪明。 “干的不错,答应你的事情明日就兑现。” 罗小六大大的松口气,赶紧跪下:“谢三爷恩典!小六子这辈子一定只忠心于您。” “忠不忠心不是用嘴巴说的,爷等着看你的表现。” 左邵卿打了个哈欠,朝他挥挥手,“去睡吧,就让他们闹去,明儿早上定然会有结果的。” “是。” 这边左邵卿睡的香甜,芜衡院那边却闹的鸡犬不宁,左韫文不耐烦管内院的事,就甩袖去了一个小妾的房里过夜。 薛氏憋着一肚子气,于是冲一众闹事的婆子发火,“别仗着自个有几分脸面就不知天高地厚,一群奴才还想翻了天不成?也不看看你们的身份!” 紫竹她娘哭哭啼啼地爬到薛氏脚边,拽着她的裙摆哭诉:“夫人,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这日子没法过了……奴婢现在都没脸出门,一出门就被指指点点,紫竹……紫竹她是个短命的,奴婢也不求什么,只希望夫人看在她服侍过您的份上,给她一个清白身份……” 她这么一说,底下几个死了女儿的婆子也都纷纷哭闹起来。 以前大家势单力薄,不敢明着说什么,但今晚有了同伴,又有紫竹她娘这个府里的老管事,于是胆子也肥了起来。 闺女死了谁都心痛,可心痛有什么用?都是拖家带口的,不可能为了一个闺女就和夫人拼命,但若是能为死去的闺女挣个名分,也算是全了一场母女之情。 紫竹她娘哭的声嘶力竭,鼻涕眼泪一把流,“外面也有些不好的传言,为了大爷的名声,夫人您就成全奴婢吧……” 薛氏一脚踢开她,冷笑一声,“你这是威胁我?别说这事儿和大爷没干系,就算有,这名分也不是你们要的起的!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群奴才也妄想和大爷攀亲!” 在大央国,通房和丫鬟没什么两样,但正经的小妾死后却是能进祠堂的,只要有了子嗣,还能享受后代的香火供养。 --------------------------------------------------------------------- 第一部分因为着重在复仇上,所以感情进展会慢些,泪目啊~~再过两章就可以把小攻转正了,一边发展基情一边虐仇人才是乐事啊。 求收藏!求枝枝!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8 作孽啊! 章节字数:1334 老夫人来的时候,薛氏正吩咐管家执行家法,各打三十大板,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将跪在地上的婆子强硬地拉起来,按在横条板凳上。 “夫人……奴婢也是爱女心切啊……” “夫人……” 就在院子里闹成一团的时候,老夫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大喝一声:“都闹什么?” 这下子,紫竹她娘以及其他婆子就跟见到在世菩萨似的,一声声“老夫人”叫的凄惨无比。 薛氏脸色黑如锅底,却也不敢拿乔,换上笑脸快步走到老夫人跟前问了安,“娘,这大半夜的怎了出门了?万一吹了风可怎么是好?是哪个狗奴才半夜去惊动您了?”让她知道是哪个贱蹄子去通风报信,非得揭了她的皮不可。 老夫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后院闹哄哄的,怎么睡得着?” 薛氏嘴角抽了抽,暗忖:你那佛堂和芜衡院一东一西,就算点着炮竹,声音也绝对传不过去,唬谁呢? 她用帕子压了压嘴角,伸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娘,几个婆子闹事而已,媳妇这儿正收拾着呢,要不您先回去?” 老夫人拂开她的手,走到院子里唯一的一把交椅坐下,“谁来说说发生了什么?老婆子虽然不管事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乱成这样!” 没人敢应声,丫鬟婆子们只拿余光瞅着薛氏,毕竟谁都知道现在当家作主的是谁,这站错队伍的下场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老夫人用拐杖砸了几下地面,“怎么?刚才叫的那么大声,这会儿都聋了哑了?吴婆子,你来说!” 紫竹她娘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地上跪直,红着眼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只是在说到紫竹的死因时模糊了一下,但老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就摸出了端倪。 老夫人既震惊又意外,冲薛氏大声质问了一句:“这话是真的?邵宴他……” “娘!”薛氏满心不愿意,还是走过去跪下,主动将责任揽了下来,“是媳妇管教不力!” “作孽啊!作孽……”老夫人闭了闭眼,原本挺直的腰背瞬间佝偻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吩咐管家:“去把大爷叫来!” “娘……”薛氏想拦,这事往小了说,只是左邵晏对待下人苛刻了些,若是闹大,可就成了左邵晏品行不端了。 “你闭嘴!慈母多败儿!邵陵糊涂些也就罢了,邵宴可是咱左家的长子嫡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代表的是左家的脸面!有些坏毛病就应该尽快改了!难道非要等出大事了才来挽救不成?” 老夫人有些气喘,一旁的丫鬟赶紧给她顺气,她歇了一会儿才疲惫地说:“罢了,把大爷带去列祖列宗面前跪着反省,明日带他去佛堂陪老婆子一起礼佛,静静心。” 薛氏哪舍得宝贝儿子过那种清苦日子,当下就反驳道:“娘,邵宴还挂着主簿的职,每日还要读书习字……” 老夫人打断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才是第一位,这事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他心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老夫人这辈子最注重的是规矩,最关心的是左府的颜面,容不得半点瑕疵,要不是她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要养在自己那。 “还有你们……”老夫人起身环顾了一圈跪着的婆子,“左家自问待你们不薄,可是你们只顾着自己却无视左家脸面,三十大板免了,就当是为大爷积阴德,都在这儿跪着吧!”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29 不让走就晕给她看! 章节字数:1557 翌日,左邵卿起了个大早,打着请安的名头去芜衡院看热闹,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来芜衡院,上回是他跪在院子里,这回跪在那里的却换了一群下人。 被罚跪的婆子都上了年纪,跪一夜之后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一副要晕要晕的模样。 左邵卿一路过来已经将昨夜事情听明白了,虽然没能亲眼看到薛氏吃瘪,但他的心情依然高涨了不少。 罗小六跟在后头,在听到大爷被罚跪祠堂时,瞅了眼左邵卿轻快的背影,他不知道大爷是怎么得罪三爷的,但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得罪这位。 这一次的事情被罚了多少人?撇开那位正主,连夫人都挨了老夫人的斥责,可偏偏推波助澜的三爷一点事儿都没有,这都快成精了。 左邵卿见目的已达到,也不进去触薛氏的霉头,在门外行了礼请了安就转身走了,他也不怕薛氏刁难,反正他身体虚着呢,不让走就晕给她看!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午时,当罗小六告诉他那个名叫“柳儿”的女人找到时,左邵卿简直乐的快笑出来了。 这好事可真是一茬接一茬啊,他都怀疑老天爷让他重生就是为了让他来报仇的。 罗小六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问:“爷,那位……姑娘,赎出来之后安置在哪?” 左邵卿想了想说:“在左府去西街的必经之路旁租一间小屋,不用太好,先让人住进去,今晚你给爷带路,爷亲自去会会她!” 罗小六嘴巴动了动,努力劝导:“爷……奴才听说那个柳儿……她,她的名声不太好……咱们还是买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吧?” 三爷啊,您就是再不挑食也该找个干净点儿的啊,这都什么货色啊,您怎么学了二爷那一身骚的毛病呢? 左邵卿敲了他脑袋一记,“想什么呢你?以为爷是买来自个用的?”不说他才十三,就算要找女人,也不可能真给自己找个烟花女子啊。 这可是他特意为二哥准备的,相信这次过后,左二爷就横不起来了。 罗小六不置可否,三爷花银子从青楼妓院赎人出来,不是为了自个用难道还是送人的? 文人墨客相互之间送几个优伶舞姬也是很正常的事,左老爷就收了不少这样的女子,可三爷才多大啊,而且也没见他有过这样的酒肉朋友啊。 用了午饭,左邵卿先到后山给陆铮送饭,陪着他练了会功,又给他换了药才赶回来。 左府的下人们都忙着议论昨晚那件事,没人关注这位不起眼的三爷,左邵卿甚至没等到天黑,就再次出了门,这一回,去的正是安置柳儿的地方。 “爷,就是这儿了,您看怎么样?”罗小六选的是靠近左府的一条小巷子,走出巷子就是尤溪镇的主街,房子是一个寡妇家的后院,因为迫于生计才把后院单独隔开来租了出去。 后院开了个角门,租客也不用经过寡妇家就能进出,很方便。 左邵卿满意地点头,让罗小六守在门外,自己独身一人进了屋。 罗小六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外,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白的,他已经到了青春懵懂的年纪,对某些事情也知道了一点,脑子里难免的就拼出了各种淫乱的画面来。 左邵卿进去的时间不长,才一炷香的时间,出来的时候衣裳齐整,面色如常,饶是罗小六没经验,也知道他这样的神态不似经历过房事的。 “爷……”罗小六哭丧着脸,尽心尽力地安慰着:“您别丧气,您还小呢,这种事以后自然就行了。” 左邵卿脚下一个踉跄,嘴角抽搐地看着罗小六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样,“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全清干净了!” 他真后悔,中午就不该给他解药,看看,这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左邵卿摸了摸干瘪的荷包,一整天的好心情也没了,没好气地训了罗小六一顿,然后遣了小六子回家,自个往后山去。 ------------------------- 每日一课:求枝枝!求收藏!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0 倒霉的兔子 章节字数:2551 陆铮看着左邵卿空荡荡的手,有些不明白他来的用意,这人既然来了难道就不能顺便带点吃的吗? 左邵卿完全没能接收到陆铮的怨念,直到他发现下午给他带的六个大烧饼和六个大肉包只剩下两个烧饼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把视线放到陆铮的肚子,真想上去摸摸,看看那里面是不是个无底洞。 “咳咳,抱歉,临时起意才打算上山看看,这个时间店家都不做生意了。”事实上,尤溪镇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夜市,而今天正好是十五。 陆铮注意到左邵卿一直弯着的嘴角和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知道这个少年大概是遇到好事,也就没戳破他这么拙劣的谎言。 这个少年虽然每次见到他都在笑,可是那种笑并未达到眼底,仿佛只是一张面具挂在脸上,而今夜的他,则真实多了。 左邵卿手掌一拍,提议道:“要不晚生去山上抓只兔子烤来吃如何?”他玩心大起,不等陆铮点头就卷起一阵风冲出了门外。 刚下过雨的山路又滑又湿,左邵卿高昂的兴致在摔了第三跤之后就荡然无存了,而此时,他连一只野味的影子都没瞧见。 他以为,凭借着他现在的轻功,抓只野兔山鸡之类的应该很容易的。 靠在床上的陆铮眸中带点笑意,对着空气说:“隐一,去帮帮他,别被发现了。” “是。” 左邵卿有些泄气,在附近的林子转了两圈毫无所获,却不愿意空手而回,他都在陆铮面前夸下海口了,不带点东西回去岂不是被他笑话?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密林里又走了百米,树上的水滴时不时滴落下来,左邵卿不堪其扰,走几步就要打个抖索。 走了一刻钟还没发现野物的踪迹后,左邵卿气闷地一脚踹在树干上,树上的雨水哗啦啦的落下了,浇了左邵卿一头一身。 于是,原本只是气闷的左三爷简直要抓狂了。 藏在树上的隐一好笑地看着一团孩子气的少年,真不敢相信这个少年就是他家主子的救命恩人。 他悄悄的将先前抓来的兔子解开束缚,朝着左邵卿背后的一颗树干丢去。 “砰”的一声响,在暗夜中格外清晰,左邵卿回头,恰好看到一只兔子撞在树干上,然后软绵绵地摔在地上。 他眼前一亮,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守株待兔?他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左邵卿捡起兔子,放在眼前瞧了瞧,那只倒霉的兔子还剩一口气,软软地蹬着四条短腿,他仰天一笑,“倒霉家伙,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睛呢?” 提着兔子往回走,左邵卿完全想不到,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密林,会有人特意捉一只兔子丢到他面前。 回到茅屋,左邵卿跟献宝似地把兔子在陆铮面前摇了摇,“看看,好大一只肥兔子!” 陆铮不忍直视他脸上得意的表情,淡淡地说:“去杀了吧。” “啊?不是死了么?还怎么杀?”左邵卿一头雾水。 陆铮眼角一抽,低沉地反问一句:“你不是要烤兔子么?难道想生吃?”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左邵卿提着兔子的手垂了下来,刚才只想着烤兔子,却忘了,他不会啊。 陆铮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让一个从小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烤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把兔皮剥了,内脏清理干净。” 左邵卿应了一声,找出茅屋里唯一的一把刻刀,提着兔子走到屋外解剖。 杀人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行了,要清理一只兔子,步骤显然没这么简单。 陆铮在屋子里足足等了三刻,才看到左邵卿拎着一只形状恐怖的兔子进来,顿时什么食欲都没了。 “然后呢?”左邵卿有些羞赧地问。 “去把炭盆的火加大,找根树枝把兔子串起来放火上烤,懂?”陆铮已经对这顿宵夜不抱希望了。 好在现在有隐一,没有了饿肚子的隐忧,否则他真不舍得拿一只兔子给左邵卿浪费。 左邵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很快就似模似样地将兔子架在了火盆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 “记得时不时翻动。”陆铮盘膝坐在床上,对左邵卿说了最后一个指令,然后便开始闭上眼睛运功疗伤。 左邵卿撇嘴,将视线从兔子转移到陆铮身上,大概是有个明显的比较,英俊挺拔的陆小公爷肯定比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好看,于是,左邵卿渐渐就不再关注火盆上的兔子了。 烤肉是个细致活,左邵卿左手换右手,换了十遍之后兔子只是表皮变了色,一刀子进去还是鲜红的嫩肉。 陆铮是闻着焦味收工的,双眼一睁开,就看到那个少年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握着树枝,树枝的末端串着一只兔子,已经有一半落在了火盆里,油滴滴入火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他叹了口气下床,从左邵卿手里夺过那只焦了一半的兔子,对上左邵卿刚睁开的迷糊的双眼,竟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天真无邪,于是打趣地把烤兔递过去:“要吃吗?” 左邵卿看着那团黑乎乎不成原型的兔肉,唰的一下脸就红了,站起身后退一步,“不……晚生不饿……您慢用!”说完连告辞都没说就落荒而逃了。 陆铮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摸着下巴想: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还会轻功,看来还是少瞧了他。 左邵卿直到冲下山才意识到,他竟然在陆铮面前就用轻功逃了,虽然这不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但他不敢相信,这种丢脸的事情真是他干出来的。 他回头看向黑漆漆的高山,对刚才的表现悔恨不已,他就应该把那只兔子塞进陆铮嘴里,看他还敢笑话自己。 一脸懊恼地回到左府,左邵卿悄悄摸进自己的院子,脱了衣服倒头就睡,打算把这事当没发生过,他迷迷糊糊地想:要不明日让小六子去送饭得了。 茅屋里,隐一从暗处走出来,将房间收拾干净,然后将自己清理好的一只兔子架在火盆上,熟练地翻转着,很快屋子里就传出烤肉的香味。 主仆俩将一整只兔子分食干净,陆铮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吩咐隐一:“去查查左家。” “是。”隐一已经把某个姓左的列入重点排查对象,能被他家主子这样对待的,恐怕天下也唯此一个了,他收拾好屋子,重新隐入黑暗,很快便消失在这片山林中。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1 跟着三爷有肉吃 章节字数:3070 左邵卿不记得自己当年是否有过真心相交的知己,就算有,在他被禁锢的那几年也淡忘了,所以当这个一口一句“贤弟”的书生站在他面前时,左邵有些卿糊涂了。 “贤弟,可是伤口不好?”那人紧张的神色不似作伪,拉着他就想扒开他的衣服。 左邵卿脚下一动,避开了他的手,咳嗽两声说:“曲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其实,他除了想起这人名叫曲长青,其他一概不知。 曲长青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也没在意他的抗拒,“为兄刚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情,这左邵陵也欺人太甚,竟然能对亲弟下此重手,真是败坏了左家书香门第的名声!” 听他说的愤慨,左邵卿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曲兄不必挂怀,一点小矛盾罢了。” “小矛盾尚且能动刀子,若真有深仇大恨可了得?” 左邵卿暗道,若真有深仇大恨,当然得要他生不如死! 回忆一点一点地被挖出来,左邵卿想起了几件与曲长青有关的事情,他们曾经同窗三年,后来曲长青入了尹学士门下,两人就很少见面了。 印象中的他,是个真正性子耿直的书生,大仁大义,大善大恶,与前世的左邵卿有些像,却比他多了份果敢与开朗。 大央有很多这样的书生,他们习孔孟之道,论礼义廉耻,高风亮节,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这些书生有的恩科高中,名列御史,有的淡泊名利,做一方大儒,可不管是哪种,似乎都与自己的道德理念背道而驰。 左邵卿有些害怕这样的朋友,因为在他们面前,自己就如同沾满了污泥,自惭形秽谈不上,却也满身不自在。 就感觉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看曲兄满面风尘,还是先回去休息几日吧。”左邵卿面带疏离,淡笑着说。 曲长青微微一愣,“贤弟……可是有何难处?” 左邵卿轻笑出声,“没有,再过几日就是乡试了,曲兄想必也要准备准备。” 曲长青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立即把刚才的疑惑抛开,拉着左邵卿的手说:“为兄就是因为这事回来了,后日一起出发前往昌平郡如何?” 左邵卿拒绝不过,点头应了个:“好。” 出发前一天,左邵卿特意买了很多干粮上山,好在天气冷,熟肉干和糕点放上几天也不会坏。 他和陆铮说明了情况,这一走至少十天半个月的,没人来送饭,也不知道这位陆小公爷会不会被饿死! 陆铮对他的担忧视而不见,吃了左邵卿带来的鸡汤和糍粑,又自顾下床走了两圈,然后坐到屋子内唯一的桌子边上。 桌上放着几本时下流行的话本,这还是左邵卿怕他无事可做,给他带来解闷的,陆铮翻了一次就没再动过。 “这次带来的干粮只够吃五天,之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左邵卿绕着屋子打转,看到炭盆唠叨道:“木炭也不够了,还好你不怕冷。” 看到水壶又开始嘀咕:“水壶有些小了,我还是去提一桶水备着好了。” “要不……我还是把小六子留下好了……”左邵卿暗自下了决定。 陆铮从荷包里掏出那块乌黑的木牌,蘸上墨在一张宣纸上印下一道印记,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那张纸拍在左邵卿的额头上,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左邵卿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一愣的,他揭下那张纸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 “不想要?” “不……不……”怎么可能不想要?这不就是他千辛万苦想得到的东西么? 他还以为需要放长线才能钓上大鱼,没想到陆铮这么大方,先是送了一枚值钱珠子给他,现在又给了这么一张印信,什么本都捞回来了。 左邵卿急忙将犹如千斤重的纸张折好放进怀里,想想觉得不够安全,又把纸张塞进荷包放进最里层的衣襟里。 他脸有些红,但神色还算泰然地对陆铮做了个揖,“多谢陆爷的厚礼!”这可真是厚礼啊,有了这玩意儿,他答应二叔的事情就有着落了,那漕运的三成利也将成为他的了。 不持家不知柴米贵,这些天他只是养一个男人就花去了他大半的积蓄,这后续没有银钱进账可不行。 左邵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顺些,可是嘴角的弧度怎么捋都捋不平,连称呼变了也没发觉,“陆爷就不怕晚生用您的印信做坏事?” 陆铮躺回床上,随手端起一盘梅花糕悠然地吃起来,嘲讽道:“你能做出什么坏事?” 对陆小公爷来说,左邵卿就算杀人放火也是小事,何况量这个书生也没胆子杀人放火,如果只是用他的东西换点银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坏事。 左邵卿也想明白了这点,心安理得把好处收了,也决定大方一回,“晚生回去给陆爷买个小厮来如何?” 他身边就一个罗小六,如果没跟着他去昌平肯定会被人怀疑,还不如去买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厮来,既能全天候的伺候这位爷又不用担心自己行踪泄露,两全其美。 “不必。”陆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除了最初那两天,他完全能自己照顾自己。 若不是看左邵卿这个书生有点意思,他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左邵卿有些犹豫,“那这些天……” “自有人照料!” 左邵卿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是啊,陆铮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找过来,想必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人家已经搭上线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这个认知让左邵卿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再背负着陆小公爷的生命安全了。 左邵卿轻飘飘地回到家,提笔写了一封信,连同陆铮的印信一起塞进信封,让罗小六交给左二老爷,并且嘱咐他一定要亲手交给二老爷。 罗小六回来的时候也同样是轻飘飘的,因为刚才二老爷赏了他五吊钱,那可是他一整年的俸银啊,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爷,这是二老爷让小的带给您的。”罗小六恭敬地弯下他的腰,将一个荷包递给左邵卿。 如今的他,对左邵卿已经不仅仅是畏惧了,更有深深的佩服,在总结出“不能得罪三爷”后,他又得出了一个结论:跟着三爷有肉吃! 左邵卿把荷包打开,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剩余的五十两银票,不止这些,还有一块上好的美玉和一张地契,显然是二叔额外赠送的。 看着地契上写着的地理位置,左邵卿擦了擦眼睛,足足看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声大笑,“哈哈……二叔可真大方啊!”他要是知道这家商铺将来有多赚钱,恐怕得悔的肠子都青了。 大生杂货铺,目前那里只是一间卖杂货的,铺子很大却只能赚几个小钱,但左邵卿知道,随着新皇登基,广开海上商贸,这间杂货铺的管事是最早一批带人出海淘货的,回来之后赚了个满钵丰,在之后几年慢慢发展成为了大央最有名的大生商号。 那名管事叫什么来着?左邵卿摸着下巴想,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才笼络在手里,即使不能为他所用也决不能放他离开成为自己的对手。 一想到将来财源滚滚来的情景,左邵卿就乐得合不拢嘴。 不过这事急不来,明天他就要出门了,怎么也得等他乡试回来,而且他还要先想个法子避开左家人的耳目,否则钱还没赚到就先惹出一身骚来。 看来二叔是拿这个铺子试探他啊,如果他左邵卿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恐怕二叔也不会放心和他合作。 罗小六有些看不明白三爷的癫狂状态,他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腰包,也傻傻地笑了。 --------------------------------------------- 今天只顾着淘宝都忘了求枝枝了,~~~~(>_<)~~~~这个光棍节过的太烧钱了,木有人买单的日子好苦逼! 今天发枝枝了,谢谢亲们的多多支持!!!么么~~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2 贵人上门 章节字数:3209 美美地睡了一觉,左邵卿满心舒爽的起身,边洗漱边听柳妈唠叨,无非是要他路上注意安全,要多穿衣服多吃饭,唠叨完他又继续去唠叨罗小六。 左邵卿从未觉得这样的柳妈烦人,甚至被唠叨的全身舒畅,上一世柳妈被赶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他看着柳妈鬓角的丝丝白发,心中暗下决定:这一世,他一定要给柳妈最好的生活,绝不会再允许别人伤害她分毫。 吃了早饭,左府的管家给他送来了十两银子作为盘缠,又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说是夫人考虑到他“伤势未愈”特殊照顾的。 上辈子可没这样的待遇,左邵卿面上自然是千恩万谢,心里冷哼:这薛氏是担心他走出门被人看到后,又有人说三道四吧? 因为没配车夫,罗小六只好亲自上阵,动作生疏地载着他家左三爷上路了。 刚出尤溪镇就看到等候在那的曲长青,曲家在尤溪镇名声不显,只是小富之家,但从曲长青带了一个车夫两个书童还有一个婆子可以看出,曲长青在家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抱歉,让曲兄久等了。”左邵卿跳下马车,朝曲长青拱手说道。 “无碍,我们也刚到,从这到昌平郡不足百里,咱们走快些能在天黑前赶到。” “小弟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有望曲兄多多照顾了。” “贤弟客气了,这是自然。”曲长青极力邀请左邵卿和他坐同一辆车马车,左邵卿不想和他走太近,就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不过在看到罗小六那不靠谱的车技后,曲长青还是大方地让出了那个会赶车的婆子,接手了罗小六的工作。 两辆马车一起上路,路上还能看到不少背着行囊靠双腿走路的穷书生,曲长青心善,邀了几个上车,后来车里实在挤不下了才作罢。 左邵卿舒舒服服地靠在马车的厚褥子上,手里吃着罗小六递过来的糕点,别提有多惬意了。 罗小六听着旁边那辆车里传来的高声欢笑,瞥了一眼自家主子慵懒的模样,叹了口气,就三爷这样,以后做官恐怕也不是个好官。 左邵卿放下糕点,喝了一口水悠悠地说道:“哎,忘了把茶炉带上,路上能煮煮茶也是一大消遣啊。” “爷,不如您也招几个学子上车吧?不仅能结善缘还能打出好名声。” “咱们车小,爷又是个需要休养的,上来个人坐哪?”左邵卿斜眼挑眉,“难道你想下车走路?” 罗小六赶紧摇头,“不不,奴才说笑的,咱们还是这样自在。” 一行人中午在一处茶寮歇了歇脚,吃了自带的干粮就上路了,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夜朗星稀时看到了昌平郡的城墙。 昌平郡是南方第一大郡,据说这里曾经是大皇子的势力,不过现在嘛,左邵卿看着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城内就知道,这里恐怕已经易主了。 因为他听闻,昌平郡有三难,其中之一就是进城难,不交点过路费能被守门的小兵为难半天,风气着实不好。 因为考试的缘故,城里的客栈都生意兴隆,左邵卿和曲长青问了三家才找到一家还未客满的,即使这样,住一夜的价格也比平时高了三倍。 左邵卿最近发了几笔小财,于是扮了一回有钱人,租下了客栈最后一个小套院,并且诚挚邀请曲长青以及同行的几个学子同住。 他的态度极致诚恳,既不倨傲也不卑微,让开始对他颇有微词的学子们都改了观,并且一个个关心起了他的身体。 弱势的人总是惹人同情和偏爱的,左邵卿即使内心再强大也长了一张羸弱的脸,微微一皱眉都能牵动旁人的心,于是几句话下来,几个年长的学子就一口一个“贤弟”叫了起来。 左家毕竟是尤溪镇第一大家,又有左厚淳这么位先人,虽然有人看不上左邵卿的庶子身份,但大部分人还是客气地和他维持了友好关系。 左邵卿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又慷慨地请大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 他其实并不擅长与人应酬,却也知道入仕为官靠学识是不够的,太过耿直迂腐的人往往都是别人的垫脚石。 第二天,左邵卿没有出门,曲长青来敲了两次门,第一次邀请他去拜访主考官,第二次邀请他参加学子诗会,都被他拒绝了。 引得曲长青语重心长地劝诫他:“贤弟,明日开考,今日应该适当放松才好。”闭门造车什么的是不对的。 左邵卿莞尔一笑,“曲兄所言甚是,只是小弟体力不济,考前还是养精蓄锐的好。” 曲长青脸色微赧,直道歉说:“是为兄考虑不周!” 九天的乡试一结束,左邵卿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虚脱的快断气了,罗小六眼尖,赶紧把人拉到背上,背着他跑回客栈。 其实左邵卿还算好的了,不少学子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晕倒在号舍里,还要家人千辛万苦去抬出来,就是中途坚持不下去晕倒的也大有人在。 在客栈睡了一天一夜,左邵卿才恢复了点精神,他万分想知道陆铮是否如同上一世那样去了左府,也分外想知道自己当初寄给曹家的那封信有没有起到作用。 第二天一大早,左邵卿坐不住了,催着罗小六收拾行李回程,只给曲长青留了一封书信。 马不停蹄地赶回左府,左邵卿刚跳下马车看到左府大门就知道答案了,因为这扇不算新的大门在过去的十三年里从未这么鲜亮过,就连围墙外的两棵歪脖子树也被换成了青翠的松柏。 走进大门,左邵卿疾步朝正厅去,路上的丫鬟小厮个个来去匆匆,甚至没时间多看左邵卿一眼。 左邵卿心跳如鼓,他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这种念头指使着他的双脚更加迅速地往前走。 一只脚迈入门槛,左邵卿便愣住了,那个男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上,冷着脸,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侍从打扮的青衣男子。 左韫文和左韫阳两兄弟拘谨地立在下首,就连被关进佛堂的左大爷和整天斗鸡遛狗的左二爷都安分地站在一边,另外,左邵卿还看到了二房的左邵瑾和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曹宗冠。 大厅里很安静,没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是压抑的,左邵卿的到来瞬间打破了这种宁静。 左韫文“嗖”的转身,看向左邵卿的眼神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他神态紧张地先朝主位上的男人做了个揖,“陆公爷,这是老朽三子,名邵卿。” 说完立即朝左邵卿招手:“邵卿快来拜见陆公爷。” 以他最初的想法,是不打算让这个庶子出来见客的,可是此刻大厅的气氛太沉重,他巴不得有个人出来暖场。 大央有规定,举人会见官员时可以不用行跪拜之礼,可是左邵卿只是个刚参加完乡试的秀才,这一跪是不可避免的。 左邵卿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动作迟缓地给陆铮行了大礼,嘴里说着:“陆公爷安!”心里想着:好歹自己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被恩人这么一跪,也不知道会不会折他的寿。 正想着,头顶上传来一道毫无感情地声音:“嗯。” 左邵卿不用人叫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长辈们行了礼,最后停在另一个青年男子前,欢快地打招呼:“曹兄安好?” 其实他心里很想叫曹宗冠“姐夫”,给左淑慧贴个标签,警告她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过,她就算只顾着碗里的也没机会了,因为他觉得左淑慧实在配不上曹宗冠。 “贤弟考的如何?”曹宗冠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问。 左邵卿笑眯了眼,好似天真无邪的少年,“还不错,不过咱们昌平人才济济,小弟这点文采实在不够看。” “贤弟谦虚了。”曹宗冠客气一句。 “咳咳……”左韫文咳嗽一声,提醒这两个人不要只顾着说话忘了最重要的那位。 陆铮打从左邵卿进门,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虽然他的表情极其平淡,可眼底却蕴藏的浓厚的兴趣,尤其在看到他和姓曹的有说有笑后,眼睛不自然地眯了一下。 -------------------------- 《重生之一品夫人》本文刚改的名字,以前的旧名就不用了,“争夫”这个名字好像是挺让人误会的,╮(╯▽╰)╭俺家小攻很纯洁的说。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3 你这个毫无情调的俗人! 章节字数:2697 就在大厅又要陷入沉默之时,陆铮突然开口说:“时候不早了,开饭吧。” 这句话从一个客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够喧宾夺主的,可惜在场除了左邵卿,都不这么认为,左韫文甚至臊的满脸通红,“是老朽照顾不周,这就让人上菜。” 转过身的同时,左韫文还给左邵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告退,显然是觉得一个庶子不宜上桌。 左邵卿赶了一天的路,只吃了几块糕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照顾左韫文的情绪,心安理得地陪了末座。 陆铮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认识左邵卿,扮演着完美的陌生人,这让左邵卿暗暗松口气。 能认识陆公爷当然是好事,但等这位爷一走,自己肯定要被逼供,说不定还得挨板子。 菜很快就上了桌,十六大盘,八荤八素,全是左邵卿平日吃不到的山珍海味,满满当当的排了一桌子,比左府的年夜饭还丰盛。 左邵卿虽然不贪食,但有好吃的总比吃冷饭馒头强,于是更加觉得自己留下来是正确的。 丫鬟上了一壶酒,给陆铮倒了一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双手发抖,竟然漏了几滴出来。 哪怕陆铮一个表情都没变,那丫鬟还是吓得跪趴在地上,颤抖着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家人狠狠地刮了那丫鬟一眼,左邵晏立即接过酒壶亲自给陆铮斟酒,“陆公爷,小丫鬟不懂规矩笨手笨脚的,您莫怪,这是尤溪镇特有的桃花酿,您尝尝。” 陆铮没有动,左邵卿意识到某人的谨慎心理,再看着左邵晏越来越绷不住的脸色,顿时在心里笑开了。 想当初他第一次给陆铮送吃的时,他可不就是这副模样么?直恨得让人牙痒痒的。 就在气氛最尴尬的时候,陆铮身后的青衣男子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沉默地回到陆铮身后站好。 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左韫文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镇定地吩咐下人重新换了个杯子上来。 等陆铮第一个动了筷子,左邵卿再也不顾其他人的心情,举起筷子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牛肉夹去。 陆铮对于吃饭,向来是以吃饱为基础的,和在场其他人比起来,豪迈了不是一点点,当然,这也是因为其他几个男人实在文雅过头了。 除了左邵卿,那几个大男人只朝最近的盘子里夹了几次菜,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吃白饭,还是小口小口的吃,可见陆公爷造成的压力有多大了。 坐在左邵卿身边的左邵瑾,塞了满满一口白饭,差点咽不下去,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左邵卿好心地给他盛了碗汤,嘱咐了声:“慢慢吃!”然后在小堂弟感激的目光下继续扫荡美食。 吃了七分饱后,左邵卿的动作才慢了下来,同时在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一世变化这么大呢?陆铮不是应该只在左府说两句话就走人吗? 为了防备这一点,左邵卿还特意模仿左邵晏的笔迹暗示曹宗冠来左家走动,为的就是让这两个新旧姐夫共聚一堂,看左家怎么能一女二嫁。 没想到曹宗冠是来了,人也遇上了,可就是这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 撇开曹宗冠这一茬,为什么陆铮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左家?而且还大摇大摆地坐在左府用餐?这与他所知道的未来差异太大,以至于左邵卿有些心慌的同时又有些期待。 他是否可以认为陆铮的异常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呢? 这么一想,左邵卿忙低下头敛去眼底的悸动,夹了一个鸡腿无滋无味地啃着。 一顿压抑的晚餐完毕后,左韫文试图和陆铮攀谈几句,可惜无论他说出什么话,对方不是冷着脸就是话不对题。 例如,左韫文刚提了一句:“哈哈,今夜月色不错,不如咱们去后园赏月如何?” 陆铮头也不抬,端着茶杯喝茶,“不过是一死物而已,有何可赏的?” 如果不是左邵卿乐意看左韫文吃瘪,这时候准要顶他一句:你这个毫无情调的俗人! “是是,那不如……老朽陪着公爷下盘棋?”左韫文自认为棋艺了得,很拿的出手。 “不会!”陆铮冷冷地回道,顿时让左韫文羞愧的想找地洞钻进去,只能呐呐地说:“老朽……老朽也只是会些皮毛。” 最后还是左邵晏伶俐些,上去替他解围道:“父亲,陆公爷想必是第一次来尤溪镇,不如由儿子陪他出去走走?” 看左韫文频频点头,他转向陆铮笑着问:“陆公爷以为如何?” 陆铮这回没拒绝,点了个头就站起身,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门外走。 左邵卿撇撇嘴,觉得还是受伤的陆铮好伺候些,给他吃什么吃什么,给他穿什么穿什么,哪像现在这么挑剔。 左邵卿有心跟去,可惜坐了一天马车全身都要散架了,于是打算溜回去泡个澡睡觉。 不过还没等他行动,前头走着的某个人突然回头,对准他的方向说了两个字:“跟上!” “……”左邵卿那一刻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意味莫名,神色复杂地让他有股想落跑的冲动。 不过他是不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溜走的,尤其走在最前面那个,也许自己脚步一转弯就能被发现。 无精打采地跟在队伍后面走出左府,左邵卿跟着他们走上尤溪镇的主街,今天恰巧是初一,道路两旁都摆满了沿街叫卖的摊贩,热闹的很。 左邵晏落后陆铮半步,给他讲解尤溪镇的风土人情,顺带着说几句左家在尤溪镇的发展史和如今的地位,明里暗里都在给陆公爷灌输一个思想:左府虽然落败了,不得不蜗居于此,但左家的人并未因此有懈怠之心,依然勤奋好学。 左邵卿远远地缀在后头,走两步打个哈欠,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心里无比怨念地想:早知道在马车上就先睡个够再说。 这边左邵晏正说到尤溪镇的名人事迹,陆铮不客气地打断他,给了两个字:“回吧。” “……”众人面带异色地沉默着。 左邵卿回头瞅了一眼,还清清楚楚地看到左府的屋檐,恐怕这才走了不到百米远吧? 他侧身立在街边,等着陆公爷先过,暗暗猜测:难道陆铮的伤势还没好?现在表现出来身强体壮的样子其实只是在强撑? 这一猜测瞬间让他的心情大好了,以至于在听到陆铮的传音时还没缓过神来。 目送着那道往回走的背影,左邵卿忧虑地嘀咕:“子时?这是让我子时去找他还是他子时来找我?就不能多说两个字么?” “邵卿,快跟上。”不远处,曹宗冠正朝他招手。 左邵卿看着前头面带微笑的男子,那笑容如沐春风,再次为左淑慧前世的错误选择幸灾乐祸。 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非要去国公府守活寡,简直傻透了。 -------------------------------- 求收藏求枝枝啦!!!!么么哒~~~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4 一石激起千层浪 章节字数:1909 左府的后院,左淑慧正焦虑的在房中走来走去,时不时朝外问一句:“如何?散了么?” 直到一个婆子来传话,说是陆公爷和几位爷出门了她才冲出房间,一路跑向芜衡院。 “娘……”左淑慧已经完全记不起什么端庄不端庄的问题了,一进门兴奋地抓着薛氏地胳膊问:“娘……外头……外头传的是真的吗?……真的是陆公爷来了?” “别急别急!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薛氏同样很兴奋,即使那位爷一来她就忙的脚不沾地,却甘之如饴。 她将女儿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好笑地问:“陆公爷的身份还有人敢假冒不成?” “娘,女儿听说……”左淑慧附到薛氏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薛氏拍拍女儿的手,“等你爹回来好好问问,我们只听到只言片语的,别是误会了。” “娘,您说……如果是真的,那……”左淑慧满脸通红,眼神亮的惊人。 “若是真的,这个位置绝对是你的,娘保证!”薛氏的手心在冒汗,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有可能成为国公夫人,心就忍不住颤抖。 那可是镇国公府啊,若是女儿能嫁进去,就是堂堂的一品夫人,那她也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岳母了。 这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转变,更是她重回京都的契机,她永远也忘不了未出阁时在京都的风光生活。 在这个小地方一待十几年,她觉得自己与那乡野村妇一般,成天只能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折腾着,活的毫无尊严。 “可是……曹家那……”八字还没一撇,左淑慧已经开始担忧自己被曹家拖累了。 “放心,娘会搞定的。”薛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自信地摸着左淑慧的头发。 过了片刻,她担忧地说:“可是娘并不觉得这是真的,那可是镇国公府,就连咱们左府最鼎盛时期也攀不上的高门,何况如今左府已经败了,别说是正妻,怕是连小妾都够不上资格的。” 左淑慧被她这么一说,脑子也清醒了,顿时双眼红了起来,偎依着薛氏说:“娘,您不是说过,曾祖父当年想和镇国公府联姻么?也许……” “哎……那只是传言,就算是真的,也是你曾祖父在世的事情,左家早已今非昔比,陆公爷为何放在京都的高门贵女不娶,要娶一个落魄门第的女子呢?” 左淑慧虽然赞同薛氏的话,可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催促着薛氏:“娘,您去把爹叫回来吧,咱们问问不就知道了?” “别闹,你爹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别给陆公爷留个待客不周的印象。” 母女俩就在这既期待又不安的气氛中度过了等待的时光。 左韫文兄弟俩也同样在书房讨论这个问题。 “大哥,国公爷的那句话实在太过模糊,并不能肯定就是想和左府联姻的意思。”左韫阳心里震惊的程度其实不高,因为他已经在左邵卿那见过陆家的木牌,多少以为这件事和左邵卿有关。 这让他欣喜不已,觉得当初同意和左邵卿合作是明智之举。 左韫文皱着眉头反复思索着陆铮的那句话,良久才说:“他特意提了老国公和祖父的师生关系,又点了一句,当年若不是时局变换,也许两家还能成为姻亲,以国公爷的性格,不可能无的放矢的。” “可……难道国公府真的会和左府联姻?”左韫阳说出这话都觉得脸臊得慌,这得多自恋才觉得自己攀得上国公府啊? “哎,谁知道呢?”左韫文脸色也是又红又白的,既激动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这事先别和家里人说,免得误会了传出去不好看。” “大哥放心,这点轻重我还是晓得的。”左韫阳心思一转,试探着问:“大哥,您看国公爷最后冲邵卿说的那句话,两人可是认识的?” 左韫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都快扭成麻花了,“不可能,邵卿这辈子唯一一次出过尤溪镇也就是前些天去昌平考试,两人怎么可能有交集?” “那倒也是。”只是当初左邵卿那个牌子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呢?左韫阳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打算透露给左韫文。 “先不说这个了,这些日子让邵宴几个孩子好好陪着国公爷,即使成不了姻亲能得到国公爷赏识,前途也就有着落了。” 若是真能搭上国公府,那左家的复出就有望了,左韫文满心激动,这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陆铮还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整个左府都为之失眠,当然,就算他知道也毫不在意,他是有过和左府联姻的想法,左府小门小户,又是书香世家,正好可以让某人放松警惕。 只不过……这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在看他完左府的情报后就打消了。 ------------------------ 第二更晚上九点奉上! 每天喊一声:求枝枝!求收藏!求票票!,求求更健康(*^__^*)嘻嘻……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5 真是前途无量啊 章节字数:1805 左韫阳也不想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可惜他儿子才九岁,就算想在陆公爷面前露脸也文不成武不就的。 出了左韫文的书房,左韫阳的脚步一顿,摸了摸下巴的羊角须,转身朝左邵卿的院子走去。 他这个三侄儿啊,还真是不简单,得先好好笼络住才行。 左邵卿回到院子先让柳妈烧了一大桶水,美美地泡了个澡,解去一身疲乏,还没等他泡完就听罗小六汇报二老爷来了。 左邵卿抹掉脸上的水,懒懒地靠在浴桶上,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让罗小六递了话出去,让左韫阳稍等片刻。 这样的行为是相当不敬的,可是左邵卿知道,他表现的越淡定越高傲,这位二叔只会越相信他。 果然,左韫阳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忿,耐心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在看到左邵卿出来后还笑哈哈说:“邵卿这边的茶水太差了,明儿二叔让人包一包上好的云雾贡茶给你。” 左邵卿也不客气,拱手道:“那就多谢二叔了。” 左韫阳见他披散着湿发,一张细嫩的脸颊白里透着红,看起来竟比平时更艳丽三分,不由得心生感慨:左家这些子孙中,论颜色,家里的几位姑娘都比不上这位侄儿,可惜是个男儿身,也不知是福是祸。 左邵卿正擦着头发,没有注意到左韫阳异样的眼神,开口问:“二叔这么晚来可是有要事?” 左韫阳回过神来,笑了笑,“并无要事,只是之前有那位爷在,二叔来不及问你,这次乡试考的可还顺利?” 左邵卿知道他这只是客套话,也不点破,“还算顺利吧,具体的得到放榜了才知晓。” 左韫阳原以为他会谦虚两句,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答案,顺着恭维了一句:“当年你曾祖父十四岁才中的举人,侄儿今年才十三,真是前途无量啊。” 如果那位爷真的是因为左邵卿来的,那他将来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的,左韫阳看向左邵卿的眼神有火热了几分。 左邵卿不想和他说这些虚的,眼珠子转了转,漫不经心地说:“二叔过奖了,还没谢过二叔送的铺子,前些日子忙着考试也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倒是不知那里的管事还在不在?” 左韫阳脸色微微一僵,当初存了试探的念头,才送了这么个不温不火的铺子,他讪笑两声:“自然在的,那个铺子只是给侄儿赚点零花钱用的,侄儿不嫌弃就好。”他心里思忖着:回家要和夫人商量商量,再送点什么好。 “怎么会?这是侄儿拥有的第一个铺子,定会好好珍惜,明日侄儿就去看看。”左邵卿不知道想到什么,微红着脸说:“侄儿不懂经商之道,到时候还要多多麻烦铺子的管事,不知二叔可否……” 左韫阳心思一转,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忙附和说:“回去我就让人将他们的卖身契送来。” 他以为左邵卿是担心年纪小,又不是正经主子,所以管不住那些下人,当然不介意卖个人情给他。 左邵卿见目的达到,表情真挚地道了谢,随后还提点了一句:“二叔有空不妨让二堂姐过来走动走动,她和大姐姐年纪相当,有个伴也是好的。” 左韫阳心下一惊,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侄儿是说……?”难道之前大哥的猜测是真的?陆公爷当真是想和左府联姻? 左邵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轻轻敲着桌子低语:“侄儿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备无患不是么?大姐姐快要出阁了呢,再不走动,以后可就难了。” 左韫阳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深呼吸了几次,才把这句话消化干净,他起身朝左邵卿拱了拱手,“若真有那么一天……二叔定承你的情。” 左邵卿尽量忽略满心的酸味,面带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些,“看二叔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恩情什么的,总会有归还的时候! 如果陆铮一定要从左府选一个女人,那他宁愿成全了左淑妤,至少这个堂姐和他没有太大的恩怨纠葛。 可是一想到陆铮会和左淑妤成亲,左邵卿就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看来,陆铮值得更好的女人,哪怕那个女人只是名不副实的占着镇国公夫人的名头。 陆铮的身份,陆铮的才能,陆铮的专情,无一不是左邵卿所敬佩的,他甚至想,若自己是女子,定不会放过这样的男人。 -------------------------------------------------- 今天更了好多字吧╮(╯▽╰)╭枝枝要是木有票票也是可以多来点的嘛╭(╯3╰)╮ 后台有点抽,试了好几次才把文发出来。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6 陆爷,晚生赴约前来 章节字数:3022 亥时三刻,左邵卿在黑夜中睁开眼睛,也许是之前习惯了子时醒来给陆铮送饭,到了这个点,即使还犯困人也自然醒了。 他下床披了件厚裘袍走出院子,在冰冷的夜风下朝着陆铮所在的福月楼走去。 听说左韫文和薛氏原本是打算将芜衡院收拾出来给这位爷住的,无奈这位大爷看不上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在逛了一圈左府后选了这栋独门独院的小楼。 福月楼在后花园,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是左府过节赏花用的,装饰的清幽雅致,即使是冬日,也有一圈腊梅环绕。 左邵卿在门外徘徊了几步,确定子时已到才去敲门,他可不想让陆铮以为他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开门的是之前看到的那位青衣侍从,不知道是不是陆铮吩咐过,那人见到左邵卿半夜来访也没惊讶,直接开了门让人进去,然后闷不吭声地守在院子外。 隐一在门外听着左邵卿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想起那夜他烤兔子的囧样,无良地扬起了唇角。 左邵卿的心情有些忐忑,但想到陆铮还欠自己的恩情没还,脚步就更加坚定了些。 他垂首立在正房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陆爷,晚生赴约前来。” 门从内打开,门后却没有人,左邵卿如果还是个懵懂的小书生绝对要被这一幕吓到,他再次感叹了陆铮内力的深厚,抬脚迈了进去。 双眼迅速扫了一遍房间内的摆设,即使他不常来这栋楼,也看得出来薛氏花了多大的力气在这,与这间房相比,自己那个小院简直就是个乞丐窝。 看看那墙上挂着的钟柳宇的真迹,看看那柜子旁立着的青花瓷花瓶,再闻闻屋子里点燃的沉香,恐怕薛氏的正房也不过如此。 当然,这些东西在陆公爷眼里就不值得一提了。 陆铮没有睡,正盘膝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练功,双眼紧闭,神态安详,要不是他刚才给自己开了门,左邵卿还以为他入定了呢。 左邵卿不知道他练的是什么功法,但每次都能练出一身汗,中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而自己的清心诀每次练完都里外清凉的,难道这就是高级与低级的区别? 干等了半个时辰,左邵卿双腿开始发麻,他开始怀疑陆铮是不是故意借机耍弄自己,以报之前对他不敬的仇。 又过了一刻钟,就在左邵卿想撤退的时候,陆铮睁开了眼睛,依然是那道熟悉的金芒,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陆铮没看左邵卿一眼,下塌后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扔地上,不着片缕地就朝着屏风后走去。 左邵卿在看到他旁若无人地脱衣服时就面红耳赤了,虽然不是没见过陆铮的裸-体,但当时陆铮伤的不能动,情有可原,现在这种情况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他尽可能地压低脑袋,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拉长耳朵听着屏风后的动静。 屏风后传来水声,不知道是不是左邵卿的错觉,他发现屋子里的温度升高了,而这热气貌似就来源于屏风后的水桶。 左邵卿很肯定,即使是一桶烧开的水,在冬夜里不用一个时辰就会变冷,那现在这桶水又是怎么热起来的呢?明明这大半个时辰没有人进过屋子啊。 就在他魂游天外的时候,一道浑厚的男声从屏风后传来,“过来!” 左邵卿压下心里的诧异,绕过屏风走了进去,迎面一块白色的帕子丢了过来,他伸手接住,疑惑地看着陆铮。 “过来擦背!”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沦落为他的小厮了?外头不是站在一位正经的小厮吗? “磨蹭什么?” 左邵卿“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上前,将帕子在水里浸湿,然后擦上陆铮的肩膀。 手指触摸到温热的水,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桶水是热的?什么时候抬进来的?” “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内力么?” 左邵卿手一抖,帕子掉进了浴桶里,双目晶亮地盯着陆铮的后脑勺,崇拜之情油然而生,也更加坚定了他要从陆铮这弄一份武功秘籍的心。 从浴桶里捞出那块帕子,左邵卿仔细避开他肩头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男人强大的恢复力,随口找了个话题说:“晚生那还有些外伤药,要不要去给您取来敷上?” 陆铮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不必。” 左邵卿也只是随口说说,陆公爷什么好药没有,怎么可能看上他的伤药,他加重手下的力度,把帕子当成刷子,在陆铮后背用力擦着,恨不得给他擦下一层皮来。 陆铮什么话都没说,双臂搭在浴桶边缘,慵懒地趴着,任由左邵卿拿他的后背泄愤。 左邵卿才擦了一会就累了,这种体力活实在不适合他这个书生干,他的双手是用力执笔的,绝对不是用来搓背的。 他把帕子往水里一扔,撂下一句:“好了。”然后给陆铮递了一块干布巾。 陆铮自己洗了下半身才站起来,水流哗啦啦地从他蜜色的肌肤上滑落,流入水中,引得左邵卿鼻头发热。 他迈出浴桶,双手张开,挺拔地立在那儿,身上的每一道肌理,每一块伤疤都一览无遗。 这个动作左邵卿不陌生,他让罗小六伺候着穿衣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搓完背还不够还得伺候着更衣? 可惜陆铮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左邵卿认命地用干布擦干陆铮的身体,擦到下半身的时候几乎是闭着眼睛的,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一眼瞥到了那蛰伏在黑森林中的某物。 迅速将准备好的中衣套在陆铮身上,左邵卿退后一步悄悄松口气,面对着这么一个强健有力的男性躯体,压力实在太大了。 好在陆铮也不折腾了,规规矩矩地坐到桌边,左邵卿又拿了披风给他披上,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体热不怕冷,但他总不能和一个只穿中衣的男人大半夜的面对面坐着。 陆铮也没拒绝他的动作,而是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左邵卿知道正事来了,心跳开始加速,挨着凳子边缘坐了下来,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左府三少爷?还是个庶出的?” “……是的。”左邵卿正襟危坐,等着陆铮下面的话,直觉告诉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听闻左三爷一个月前被刺成重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二十日才能下床。” 左邵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扬起笑脸解释:“晚生与陆公爷也算同命相连了,其实半个月前晚生的伤势就痊愈了,只是碍于……所以在床上多‘躺’了几天。” 陆铮没有去评价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是说:“一个不被主母待见的庶子,竟然有能力在山上救下一个陌生人,还每天夜里给他送东西,左三爷能耐不小啊。” “那间茅屋……是晚生的私产。”左邵卿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格外可怜,自己真正拥有的,竟然只有一间破败的小茅屋。 怕陆铮起疑,他又加了一句:“左府的防卫并不严,所以晚生可以趁着黑夜出去,有怠慢公爷之处还望见谅。” 陆铮打从踏进左家的前一刻,就已经将整个左家调查的一清二楚,毕竟他最初是抱着那样一个目的来的,他要让整个左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从调查来的资料看,整个左府只有这位三爷与资料上列出的情况有异,若不是陆铮和左邵卿接触过,还真看不出来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有着不同寻常的机智和能耐。 这也是他会亲自来左府,甚至一改初衷住下来的原因,他要亲眼见一见这个少年在左家的生活,他非常有兴趣弄明白这个左家的变数到底隐藏着什么。 ------------------------------------------ 谢谢析成、hebye、深寒的打赏,么一个~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7 晚生向来洁身自好 章节字数:2863 感觉到陆铮的眼神有些异样,左邵卿的心里打起了小鼓,虽然他不怕陆铮看穿他的真面目,但这种审视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门外,那个青衣男子敲了三下门后汇报道:“主子,有个婆子送了四个丫鬟过来,说是来伺候您的。” 左邵卿看看天色,又看看房间里一直没断过的油灯,猜测是不是薛氏一直关注着这里,深怕陆公爷夜里寂寞,孤枕难眠,于是乎体贴的送上几个暖床丫头。 只是不知道这四个丫头是从哪个房里匀出来的,会不会是把左大小姐调教好的陪房丫鬟先送了过来,反正都是给未来夫君的嘛,什么时候给不都一样? 可惜他们送错了性别,这要是送几个俊美的小厮,估计陆公爷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心里这么想着,左邵卿面上就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笑容来,贼兮兮的,惹得陆铮又多看了他几眼。 “你在笑!”陆铮好不给面子地点破左邵卿那点小心思。 “没有。”左邵卿即刻否认,“我只是在想,这四个丫鬟陆公爷打算怎么处置。” “你说呢?” “当然是……”左邵卿眼珠子一转,慢悠悠地说:“陆公爷常年浴血沙场,恐怕都没时间好好享受这风月之事,既然有送上门的,不如……” 陆铮疑似深沉地瞥了他的下半身一眼,“你懂的还不少。” 左邵卿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强调:“书中自有颜如玉……该懂的自然会懂!” 陆铮朝门外传了一句话:“让她们走。”见左邵卿瞪大了双眼,陆铮神色不明地盯着他问:“还是说,左三爷有兴趣将她们留下?” “不不,没有!晚生向来洁身自好,怎能,怎能和丫鬟们鬼混?”左邵卿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被陆铮用露骨的眼神盯着分外窘迫。 陆铮凑到他眼前,将左邵卿脸上的每个毛孔都观察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用手背抚过他那滑嫩的脸颊,触手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最上等的丝绸。 他的手背擦过左邵卿的唇角,视线停留在那两片嫩红的嘴唇上,声音低沉地问:“左三爷已经到了能鬼混的年纪了么?” 左邵卿全身紧绷,头皮发麻,被陆铮摸过的地方带着异样的热度,一直烧到他的心里。 他记得他上一世就是在十三岁成人了,可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太多,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泄过身。 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沾染了一丝红晕,在灯光的映照下如无暇的美玉,陆铮体内涌起一股热流,齐齐朝下腹汇聚而去。 他干咳了两声坐直身体,将视线从左邵卿身上移开,不自在地说:“小小年纪别学着那些风流才子狎妓亵玩,一群斯文败类。” 左邵卿若有所思地瞥了陆铮一眼,这位爷十一岁就上战场,至今已经七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保持着童子之身。 在江府那几年,他也看出来了,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身边安置几个清秀貌美的小厮,就不知道这位爷身边有没有。 左邵卿存了试探之心,用内力将热气逼上脸颊,一双眼眸如水般润泽,害羞而委屈地看着他:“陆爷冤枉晚生了,晚生也最看不惯把风流当谈资的文人。” 陆铮微微怔愣了一下,然后眉头微蹙,冷冷地教训道:“为何做这副姿态?低俗!” 左邵卿的神经“咔擦”一声断了,他逼出两滴眼泪,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欲落不落,嘴唇也颤动着,像是极力隐忍着委屈。 他很少照镜子,也没关注过自己这张脸长相如何,但从上辈子江澈的反应来看,绝对不算是庸俗之辈。 敢说他低俗?陆公爷有没有审美观?难道他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的? 左邵卿前世没见过那位被他挂在心头的状元郎,不知道被陆铮看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但从时间上推算,现在的陆铮还不认识蒋恒洲,更不可能将他放在心上,那是不是意味着……左邵卿不敢深想,总觉得那个想法会将自己拉入深渊。 陆铮有些心乱,盯着左邵卿看了良久,刚才有一瞬间,他的胸口突然发紧,有股窒息的陌生感觉,少年的眼神给了他极古怪的感觉,像是极单纯的那种清澈,又像是深渊一样的黝黑,两个极端同时出现在他眼中。 但不管是哪一种,陆铮都不觉得讨厌,他以为他会憎恶这样两面三刀的人,而实际上,对于左邵卿,他更多的是兴趣,想解开一切谜团的浓厚兴趣。 陆铮想伸手拂去他睫毛上的泪珠,可是看的时间越长,眉头皱的也越紧,总觉得这样的左邵卿有些怪异。 左邵卿半天没听到他的动静,微微抬起下巴,侧头看着陆铮,轻声问:“您想说什么?” “很假!” “……”左邵卿不自觉地摸上脸颊,捏了捏,哪里假了?他自认为表情很到位啊。 一只宽厚的手取代了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也捏了捏他脸上的嫩肉,只是那力度痛的左邵卿直龇牙。 他忿恨地瞪着陆铮,很想问问陆公爷这算是惩罚么? 陆铮有些爱不释手,他所见过的男人大部分都是粗糙的武将,即使有这样细皮嫩肉的书生也激不起他半点交流的欲-望,更别说对他上下其手,眼前这个书生真的很特别。 特别的……让人有食欲! 特别想揭开他外层伪善的皮,让他露出最真实的面貌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奸诈的书生,记忆中,江家那个外表温文儒雅的家伙就长着一副黑心肝,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据说现在已经混上了吏部,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民众。 眼看陆铮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左邵卿有些坐立不安,陆铮之于他,就像是摆在乞丐面前的一大块肉,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渴望。 他害怕这样的渴望,这辈子他并不打算为别人而活,他要报仇,他要入仕,他要平步青云,他绝不会再安居在谁家的后院,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陆……陆爷,时候不早了……小生告辞了。”左邵卿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陆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回味着刚才的悸动,有些不自然地皱起眉头,莫非,他对这个少年起了不轨之心? “隐一……”陆铮朝门外喊了一声。 “主子!”隐一一阵风似地刮进来,笔直地立在陆铮面前,心里却在揣测着他家主子到底怎么招惹那个少年了,居然把人吓得脸色发白。 陆铮有些迷茫地坐着,良久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无事。” 他原本是想问问隐一的意见,毕竟他对感情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刚才那种感觉是不是心动,可是这种事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好自己烦闷地揣摩。 打小他就知道男风之事,在军营的那几年更是见过不少男男之欢,在他心里,对男人心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为什么会对一个书生心动呢? ------------------------------------------------------- 想看卿卿嫁人没那么早哦,按计划得等他金榜题名时。。。。不过感情会先有进展滴! 求枝枝!求票票!!!求收藏!!!! 谢谢DGPY的打赏!么么~~ PS:凔溟的《小儿难养》出个人志了,目前还在预售中(地址详见小儿主页公告栏),欢迎新老读者们前去围观╭(╯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8 老夫人寂寞啊 章节字数:1107 “爷,老夫人来信问您要娶哪家的姑娘?”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隐一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陆铮脑子里闪过左邵卿的身影,眉毛动了动,“此事延后再议!” “啊?”隐一原以为陆爷是打定主意要娶左府的姑娘了,不然何必降低身份住进左府? 难道陆爷对左家大小姐不满意?印象中,那位姑娘除了外貌端庄,有点小聪明外好像是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他家主子不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了左府这个小门小户的闺女么? “主子,老夫人说,若是您今年不为自己物色一位妻子人选,她老人家就要自己出马了。” 陆铮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后简直能夹死苍蝇了,“她瞎折腾什么?”陆老夫人要是出马,整个京都就该乱了。 隐一暗暗叹了口气,陆老夫人寂寞啊,没有了丈夫,儿子又不在身边,偌大的镇国公府就住着这么一位主子,不折腾行吗? 他还记得当年住在国公府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没少被那位老夫人捉弄,难怪爷不想回京,估计也是对往事记忆深刻吧? “让丘管家盯着她,别让她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府里,再把去年从边疆救回来的孤儿也送回京都去,照例安置在童安堂,就说爷要重新挑选府卫。” 隐一默默地为那些“不三不四”的大家闺秀们叫屈,同时心里对陆爷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这位爷最懂得如何分散陆老夫人的注意力。 左邵卿回到房间也睡不着了,跟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陆铮那张刚毅的脸。 重生后,他只想着怎么报复左家,想着怎么避开江澈,想着怎么搭上陆铮这条线改变左家后代不能入京的现状。 偶尔也会有将来找个贤良的女子成家的念头,但这样的念头并不强烈,甚至他知道自己对女子的需求也不强烈。 十三岁正是由男孩向男人转变的年纪,左邵卿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除了在面对陆铮时有过几次不同寻常的燥热,他甚至没有做过一次春梦,已经是成年思想的左邵卿知道,这样太不正常了。 他并不知道,上辈子那被圈禁的六年给他带来了心理阴影,让他潜意识里回避着这方面的事情。 左邵卿又翻了个身,脑子里浮现出给陆铮擦身时看到的画面,健硕的身材,流畅的肌肉线条,历经风沙后略显粗糙的肌肤…… 体内的热度一点一点地升起来,那熟悉的令人懊恼的欲-望冲破枷锁,朝着小腹下方汇去。 左邵卿拉过被子盖着脑袋,咬着唇无力地想:刚才他想的为什么不是个女子?明明前世他对女子是有感觉的。 无视身体的变化,左邵卿弓着腰夹着双腿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入睡。 然后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夜有颜色的梦。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39 大姐姐一定是害羞了 章节字数:1597 第二天,左邵卿一大早就被柳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还替他翻出了最新的一套衣服,劝诫道:“三爷,家里来了贵客,您可得小心着点,万一冲撞了贵人,光是老爷夫人那一关就不好过!” 左邵卿撇嘴,这话说的太迟了,撇开以前,就是昨晚他也已经冲撞过贵人了,不过那位贵人也不是气量狭窄的人,哪至于为了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替左邵卿梳好头发,柳妈将食盒里的早餐端出来,“为了待客,夫人吩咐厨房的人辰时就要起来,准备了十几样特色早点,这笼蒸饺还是厨房淘汰下来的。” “这可真是沾了那位贵客的光了。”左邵卿闻着香喷喷的饺子,再次升起了傍着陆公爷的心思。 傍着这位爷,不仅吃好喝好,还不用担心被人欺负,连做事的底气都更足了。 可惜这样的男人不是谁都傍的起的。 吃过早餐,左邵卿去芜衡院请安,为了给贵客留下一个“家风端正”的印象,今天早上的请安格外正经,就连老夫人也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接受众人的请安。 左邵卿眼珠子灰溜溜地转动着,很想知道昨夜被薛氏送去暖床的四个丫鬟是谁,看看能被薛氏送出手的是什么样的货色。 里里外外扫了一遍,都是左邵卿常见的丫鬟婆子,也没见哪个长的特别出色的,于是更加坚定地认为,送过去的是左淑慧未来的陪嫁丫鬟。 左淑慧今天打扮的异常光鲜,一身海棠色的千褶裙,上头罩着胭脂色的袄子,明艳的色彩在冬日里格外招眼,何况她头上还戴着一只镶红宝石的赤金步摇,整个人一动就晃着人的眼。 左邵卿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不屑,这才刚开始呢,左淑慧就已经忍不住想巴上陆铮了吗?当然,也许他想错了也不一定,也许人家是为了曹大少精心打扮的。 “娘……这都寅时三刻了,也不知贵客起身了没?”一句话就打破了左邵卿对她的期待。 “已经让管家守在门外了,一有动静会来禀报的。” 左邵卿当然知道她们口中的贵客是谁,却抬起头,天真无邪地眨眨眼,“大姐姐这是在担心曹大哥么?他昨天还向我打听你呢。” 薛氏母女的脸色顿时变了,两双相似的目眸齐齐瞪向左邵卿,“住嘴!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么?别污了你大姐的名声!” 左邵卿弱弱地垮着肩膀,“我……”这撇清的可真快啊! 左淑慧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满脸怒容地教育左邵卿:“三弟,曹少爷只是我们左府的客人,是大哥的好友,可没我什么事,若是他……”她抿了抿唇,坚定地说:“若是曹少爷有在你面前提起我,你可别乱说话!” 左邵卿既天真又无辜地问:“曹大哥不是即将是我姐夫了么?大家都这么说啊……哦,我知道了,大姐姐一定是害羞了。” 左淑慧差点咬碎一颗银牙,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哭诉:“三弟,这是谁乱造的谣?这……这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么?娘……” 左邵卿吓得躲到左邵晏身后,扯着他的袖子紧张兮兮地问:“大哥……我说错话了?” 左邵晏拍拍他的手,冲着薛氏说:“好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轻举妄动,别最后落得个两头不讨好。” 左邵卿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要说左邵晏确实是左家最理智的一个人,才学有,能力有,就是为人太过冷漠。 只见左邵晏朝左韫文做了个揖,“父亲,我看还是找个时间试探下他的意思,总不能一直这么无端地猜测着。” 左邵卿嘴角勾了勾,心里有了一个计策,要想左淑慧嫁不成曹宗冠很简单,只要让她知道自己有机会成为镇国公夫人,那她一定是最积极要退亲的那个,至于最后嫁不嫁得成陆铮,可就不是她说的算的了。 也不知道陆铮会在左府住几日,真希望一直就这么住下去才好,那可就有的玩了。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0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章节字数:3041 等陆铮那边用过早饭,左韫文带着一家子前去请安,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左淑慧这个未出阁的姑娘。 左淑慧倒是想去,奈何对方是陌生男子,是个大家闺秀都不可能出去见外男。 到福月楼的时候,曹宗冠已经候在门口了,见到未来的岳父岳母,风度翩翩、礼仪周到地行礼问安。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左家放弃的对象。 左韫文一改之前的热络,朝他淡淡地点个头,“曹贤侄不必客气,咱们两家是世交,你和邵宴又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完全可以把这当成自己家。” 薛氏之前看到曹宗冠来左府拜访时还高兴的眉开眼笑,没想到笑了不到半天陆公爷就上门了,之后又让她知道了那句带着模糊暗示的话,现在恨不得赶紧把曹宗冠撵回去。 一个陆公爷出现已经够乱的了,这位还瞎掺合什么啊? 如果陆公爷真的有意和左府联姻,那曹宗冠就不再是她眼里的香馍馍了,相反,还会成为她巴结国公府的绊脚石。 “别站在外头说话了,先去给国公爷请安吧。”薛氏催促了一句。 左邵卿低眉顺眼地立在一群人后头,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思忖道:也许……让两家反目成仇是个不错的选择。 屋子里,下人们正在收拾餐桌,左邵卿暗暗瞥了一眼,果然大半的食物都被消灭干净了,看来薛氏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陆公爷昨夜休息的可好?”左韫文拘谨地站在下首,略微弯了弯腰。 陆铮接过杯子漱了口,然后表情淡淡地说:“如果半夜三更没有人打扰就更好了。” 左韫文面上一红,显然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让他们别大半夜地往他房里塞人,塞人就算了,居然连面都没见就被退回来了,这简直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而左邵卿想的不止这些,他皱着眉头想:这半夜三更打扰的人中应该不包括自己吧?毕竟自己是应邀赴约的。 左韫文暗暗瞪了薛氏一眼,都怪这婆娘多事,说什么武将都爱美人,又道陆公爷年近弱冠,身边都没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夜里肯定孤寂的很。 结果呢?陆公爷夜里孤不孤寂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位爷生气了。 他讪讪一笑,避开这个话题说:“陆公爷能光临寒舍,是老朽一家的福气,老朽打算宴请当地的世豪乡绅,为公爷接风洗尘。” “本公此次南下只是想见识一下江南风光,不必劳师动众。”说完,眼神犀利地扫了左韫文一眼。 左韫文略微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国公爷隐瞒着行踪只到左家来,顿时面上又有光了,“那今日让小儿带您出去走走如何?西禅寺的澄光大师精通佛法,还解的一手好签。” “本公不信佛!” 左韫文纠结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这小小的尤溪镇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 陆铮见一屋子人都神色木然地低着头,左邵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于是善心大发地放过这一家子,“那就去西禅寺走走吧。” 左邵卿眼角流光一闪,跟着大家一起松了口气。 西禅寺位于尤溪镇二十里外的龙虎山,据传当年西禅寺的第一任方丈是举国闻名的得道高僧,每年佛诞日都有不少信徒不远千里跑来这里来上香拜佛。 左府的老夫人是信佛之人,每年募捐的香油钱都让左邵卿看着眼红,他常常愤慨地想:他家老祖母有这慈悲之心怎么就不先救济一下自个的亲孙儿呢? “邵卿……邵卿……” “啊?……”左邵卿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曹宗冠。 这个即将被退亲的姐夫正一脸温和地看向他,手里端着一盘核桃酥,“要不要吃点?” 左邵卿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类似同情的情绪,瞬间明白了过来,想必是曹宗冠这几天在左府听说了他的境遇,正可怜他呢。 瞥了一眼坐在右边的左邵陵,左邵卿微微一笑,露出嘴角漂亮的梨涡,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多谢曹大哥,你也吃,我大姐姐做的核桃酥最好吃了!” 曹宗冠脸颊升起一抹红晕,但很快又消散了,只是有些自豪地回了一句:“大小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左邵卿从他的反应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是真的中意左淑慧的,也不知道上辈子他没娶成左淑慧是不是很失落。 他真想一锤子敲下去让他醒醒脑,告诉他左淑慧根本不值得他惦记着,不过,很快他会让这个榆木疙瘩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的。 左邵卿刚想开口,另一边的左邵晏咳嗽两声,沉稳地说:“快到了,把东西收拾收拾,别落下。” 左邵卿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果然是到了龙虎山脚下,陆铮骑着高头大马从车边穿过,那挺拔的身子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就像在嘲笑他们这些不会骑马的软脚虾。 他朝车外骑马的陆铮撇撇嘴,心道:会骑马了不起啊? 陆铮心有所感,回头朝马车看了一眼,冰冷的眼神骤然落在左邵卿身上,吓得他立即撂下了车帘子,却忽略了陆铮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即回暖的眼神。 薛氏原本安排了两辆马车,只是陆铮在看到马车的第一眼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那个青衣侍从坦荡荡地表示:他家主子从来不坐马车这种东西,那表情要多鄙视有多鄙视。 这可苦恼了左家一家子,平时大家出门不是软轿就是马车,什么时候有骑过马啊? 可也不能让一群文弱书生靠两条腿走二十里路吧。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两个高大英俊的青年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要不是这两位气质不凡,路人都要以为他们是左府的护卫家丁了。 马车停稳,下车的时候,左邵晏从左邵卿身边经过时留下了三个字:别多话! 左邵卿嘴角勾了勾,然后低头下车,规规矩矩地走在一群人后面,完全将左邵晏的警告当耳旁风。 上山的路有些陡,共有八百八十八个台阶,不算高,但足以让左家这群书生望而生畏。 左邵卿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几个书生的便秘脸,一边装作痛苦地仰望着那巍峨的台阶。 陆铮依然走在最前头,双手背后,虎步生风,没几下功夫就远远超出了众人一大截。 左邵卿有些无语,这个男人难道就没看到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是什么体质吗?难道他以为是他战场上的那些武将? 左邵卿有些好奇,不知道陆铮带出来的兵会是什么样?更想知道他平日里和下属们都怎么交流,看他那副冷脸,估计不说话都能把下属们冻死吧。 爬了一半,除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主一仆面不红气不喘外,其余人都累得快趴下了,就连左府带来的家丁也没好多少。 为了照顾这些个少爷们,今天带出来的都是口齿伶俐的小厮,惯常会察言观色,巴结奉承,但体力方面就差多了。 左邵卿也喘的厉害,额头的汗水把鬓角都打湿了,面色惨白,看着就好像随时要晕倒一样。 “陆公爷,小弟身体弱,可否先歇歇再走?”左邵晏一只手抓着左邵卿的胳膊,朝已经走远的陆铮喊道。 左邵卿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果真会说话,明明是自己走不动了,偏偏要拿他作伐子,如果是前世的左邵卿必然会被他的关爱所感动,可惜现在,他只觉得他虚伪无比。 要不是为了表现的像个寻常书生,左邵卿也不至于这副姿态,早跟着陆铮轻松地爬上山去,真是一群碍事的家伙! 陆铮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地瞧着这群书生,在看到左邵卿的狼狈样时微微闪了下眼神,然后率先走进了路边的亭子。 只一眼,就让底下这些快脱力的书生们个个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 ------------------------------------ 木有收藏的亲们顺手收藏个吧,么么~~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1 丢人现眼 章节字数:3049 亭子里已经坐着两个歇脚的樵夫,见到陆铮一身凛然气势地走进来,忙站起来让到一边,只是他们也累得很,见陆铮没赶人就没急着走。 左邵卿一行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原本就不大的亭子立即塞满了人,那两个樵夫被左邵陵凶神恶煞地一瞪,立即乖乖地挑着木柴走了。 尤溪镇的人也许不认识左邵晏,更不认识左邵卿,但无恶不作的左邵陵却声名远播。 左邵卿想:这恶名声有恶名声的好处,起码能吓唬的了一般老百姓。 接过一个小厮递过来的帕子,左邵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那个面生的小伙子多看了几眼。 今儿一大早,罗小六就被管家借去采买了,他身边也就没有了熟悉的下人,好在左韫文为了显示自己对陆铮的重视,足足派遣了十几个家丁跟着,这其中还有几个是他好面子从二房借来的人。 眼前这个正冲着他微笑的小伙子恐怕就是二房的,否则大房哪个下人不知道,对三爷太殷勤只会招惹麻烦。 下人们递水的递水,扇风的扇风,忙的不可开交。 甚至有人把水果糕点也摆出来了,被陆铮一个严厉的眼神看过去立即战战兢兢地收起来。 左邵晏见气氛沉闷,特意给陆铮介绍了龙虎山西禅寺的历史典故,他学识渊博,说起典故来抑扬顿挫,很是吸引人。 左邵卿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见左邵陵正使唤着两个小厮给他捶腿,显然对典故没兴趣,陆铮背对着大家眺望远方,也不知道听没听,那个不知名的青衣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陆铮身边,像足了木雕。 唯一有兴趣的恐怕就属曹宗冠了,不知道是为了和大舅子打好关系,还是他真的和左邵晏交浅言深,总之这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歇了半刻钟,陆铮打头走出去,其余众人不管愿不愿意,只好起身跟上。 左邵卿在心里算计着时辰和路线,朝着左邵陵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等着好戏上场。 尤溪镇就这么点大,他早就猜到左家能招待陆铮的地方只有这风景秀丽的龙虎山。 没走多久,大家就听到前头传来女子婉转的哭泣声,众人随声望去,就见一位身着丧服的女子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地往上爬。 这条山路成年男子爬上来尚且吃力,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三跪九叩,可见这女子的毅力有多坚定。 曹宗冠歇了口气,感叹道:“此女子绝非一般人!” 左邵陵两只眼睛都胶在那道窈窕的背影上,他虽然年纪不大,却阅历丰富,只是一道背影就知道前面这个姑娘必定貌美如花,看看那纤细的腰身,看看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再看看她磕头时抬起的翘臀……简直挠进了他的心肺里。 众人的脚程比那姑娘快,很快就赶上了她,那姑娘似乎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大群男人,连忙用袖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受惊地看着大家。 饶是如此,众人惊鸿一瞥,已经看到了那张妖冶艳丽的脸,尤其是那双盈盈如墨的眼睛,更是带着一股欲语还休的魅力。 她穿着一身孝服,纯白的颜色衬着她带泪的半张脸我见犹怜,端的是楚楚动人。 陆铮主仆俩一步未停地继续走,完全把那姑娘当空气,这让左邵卿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陆铮可能会看上某个男人或女人,他就满心不忿。 左邵晏扫了一眼那女子红肿的额头也跟了上去,他性格一向冷漠,别说今天出现在这的是个陌生女子,就算是他亲妹妹,也没有资格让他亲自照顾。 曹宗冠满心好奇,但到底顾忌着大舅子们都在场,没好意思勾搭陌生女子。 左邵卿又瞅了一眼他二哥,见他眼冒色光地盯着那姑娘瞧,心里冷哼一声,漠不关心地走开了。 还没走远,就听到他二哥用恶心的温柔声音问:“姑娘为何单身一人上山?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奴家……奴家要上西禅寺为亡父超度。” “真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啊,尊父在九泉之下定然深感安慰……” 左邵卿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嘴角也越翘越高,心里乐呵呵地想:亲爱的二哥,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厚礼,好好享受吧。 等抵达西禅寺的时候已经正午了,寺庙里响起了午膳的钟声,左府事先遣人来安排好了一切,这会儿斋饭斋菜也上了桌。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随小僧来。”寺院门口,只有一位身着土黄色僧衣的小和尚接待他们,哪怕寺里的方丈大师知道来人是陆公爷也没有任何迎接仪式。 左邵卿暗忖,若是让昌平郡的大小官员们知道陆铮住在左府,恐怕左府的门槛都会被人踏平了。 众人饥肠辘辘,随着小和尚往后院走去。 寒冬腊月,寺院里也冷清了许多,只有一户人家在大雄宝殿外跪着念诵往生经文,想必是家里有人仙逝的。 西禅寺的名声一方面是靠着寺院里德高望重的僧人,一方面是由于寺院后山的海棠花海,每年春夏交际,海棠花开,是整个龙虎山最热闹的时节。 前头左邵晏依旧扮演着解说员的角色,后头左邵卿一脸担忧地和曹宗冠说:“二哥怎么还未上来?” 曹宗冠也听说过左邵陵的作风,甚至知道这兄弟俩前不久闹出的流血事件,现在看左邵卿不但不记恨他,反而为他担心,深深觉得这个少年很单纯,于是微笑着回答:“想必是有事耽搁了吧。” 至于是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左邵卿一脸懵懂地接口:“还是找个人去看看吧,刚才见二哥一个人留在那了,若是错过了午膳可不好。” 前头的陆铮突然停下脚步,把跟在他身后的左邵晏吓了一跳,他转身冲左邵卿和曹宗冠问:“两位在聊什么?” 曹宗冠见左邵卿“吓”得低下头,连忙向前一步,落落大方地拱手道:“小生正和邵卿讨论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邵陵兄弟。” 邵卿?叫的可真亲热!陆铮的目光落在左邵卿身上,不过也没留太久,在他乌黑的发顶上打了个转就移开了视线,语气低沉地说:“想必尤溪镇的治安还不至于让一个男子大白日的暴尸荒野。” 这话可真毒,左邵卿低垂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嘴角也微微勾了勾,然后就听到左邵晏不耐烦地说:“不用接了,他很快会上来的。” 左邵卿不用眼睛看也能猜到左邵晏此刻的表情会是怎样,出门前,左韫文千叮咛万嘱咐,让左二爷该收敛的收敛,别把那一身臭毛病拿出来丢人现眼。 结果左二爷还是抵不住美色的诱惑,半途掉了链子,这会儿估计正和美人调情呢。 当左邵陵带着那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来到寺院时,众人已经用完了午膳,不过由于左邵卿的“善良”,特意嘱咐下人给他二哥留了一份饭菜,见到他二哥时还很天真地问了一句:“呀,这位姑娘怎么和二哥一起来了?” 左邵陵狠狠刮了他一眼,在贵人面前也不敢造次,随口编了个理由:“我看这位姑娘晕倒在地,怕她有什么意外,这才护着她上山,佛祖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出事而置之不理呢?” 左邵卿都快要为他这冠冕堂皇的借口鼓掌了,和他一比,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见死不救的无情之人。 那女子一脸感动,双目含泪地看着左邵陵,深深地拜了下去,“奴家还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咳咳,不必不必,爷……我也是举手之劳。” 左邵卿刚吃下去的饭菜差点又吐了出来,正巧这时一个小沙弥走过来,说是澄光大师请陆公爷前去一谈,才算止住了这个令人牙酸的话题。 ---------------------------------- 我也牙酸了,肿么办?~~~~(>_<)~~~~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2 纸老虎和真老虎的区别 章节字数:2460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那个向来不接待外人的方丈大师怎么会独独看中陆铮,难道是后悔刚才没有出门迎接,怕怠慢了贵客? 不管怎样,能被澄光大师亲自招待都是好事。 左邵卿因为重生之故,对鬼神之事有了一点敬畏之心,他给左邵晏交代一声就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走。 西禅寺不大,左邵卿沿途看到佛像便诚心拜一拜,到大雄宝殿时,看到那一家子还在跪着,顿时心中一动,打算为阮姨娘也做场法事。 他记得阮姨娘的丧事办的很简单,还好她生了个儿子,否则连左家宗祠都进不了,只能孤零零地葬在荒郊野外。 人死如灯灭,那个会一心为他考虑的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左邵卿的心情微微发堵。 跪在佛祖面前,左邵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既然上天肯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定是可怜我左邵卿上一世的愤恨,那这一世,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算是因果循环,顺应天命。 上完香后,左邵卿叫来一个小和尚,询问他做法事的事宜。 “晚生想为亡母办一场法事,以慰她在天之灵,不知寺里的师父可有空?” 那小和尚看起来不比左邵卿还小几岁,他面相亲和,眉目清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 只听他脆生生地问:“施主可是想做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 左邵卿朝殿外瞥了一眼,问:“可是七七四十九日都要住在寺里?” “不用的,施主只需准备一套令慈生前的衣物鞋袜,抄写七七四十九篇往生经,在佛祖前念完这四十九篇经文,其余诸事都可由本寺代劳。” 左邵卿满意地点头,如果不是陆铮住在左府,他还真想借这个机会在山上住几天。 “那就麻烦小师父了,晚生回去备好东西会让人送来。” 转身走出大殿,左邵卿一眼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左邵陵,身边还跟着那位半路上“巧遇”的孝女。 左邵陵显然也看到了这个阴气沉沉的三弟,微笑的嘴角顿时僵了片刻,然后瞪了左邵卿一眼,让那位姑娘自己先进去。 等人走远,左邵陵才怒视着左邵卿,“你在这里做什么?快滚!” 左邵卿有些好笑,他这位二哥的皮相不错,扮起翩翩公子来也似模似样的,可惜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二哥说的是什么话?这里是寺庙,弟弟我前来参拜参拜也是应该的吧?” “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就是想着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么?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二哥此话差矣,咱们左家连会试的资格都没有,这种白日梦做了也白做。”左邵卿眉眼一挑,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左家谁不知道,最想金榜题名出人头地的是那位左大爷? 左邵陵面色一变,抬腿就朝左邵卿踹了过来,可惜这一次左邵卿没有乖乖挨打的意思,敏捷地避开了。 左邵陵从小没少欺负这个庶出的弟弟,哪一次对方不是任由自己打骂的?可自从上次在书院门口那一战后,他发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弟弟竟然变了。 “二哥,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动手,否则……让陆公爷看到了可不太好!”左邵卿拍了拍一尘不染的衣摆,冷笑一声,“父亲出门前交代的事情,二哥怕是全都忘了吧?” 这样冲动易怒的左邵陵,实在没什么挑战性,左邵卿觉得,自己上辈子会任由他欺负实在是愚蠢之极。 “别以为有那位在我就不敢揍你!他难道还会为了你这么个庶子出头?再说了,作为兄长教训不听话的弟弟谁也挑不出错来!” 左邵卿鼓了鼓掌,为左邵陵难得聪明一回叫好,他双手抱胸地靠在柱子上,挑眉看着左邵陵身后的位置,出声问:“陆公爷以为呢?” 左邵陵大吃一惊,迅速转过身,果然就见陆铮站在他背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兄弟俩。 他前一刻还高涨的气焰顿时熄灭了。 陆铮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种上过战场沾过血的威势并不是左邵陵这个成天只知遛狗斗鸡的纨绔子弟能比的。 左邵陵甚至不敢正眼瞧陆铮,在他面前乖的像只兔子,这就是纸老虎和真老虎的区别。 就在左邵陵魂不守舍的时候,陆铮开口了:“以为什么?” 左邵卿微微一笑,“以为兄长教训不听话的弟弟是应该的。” “本公既无兄长也无弟弟。”意思是,这个问题别问他。 “以为陆公爷不会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庶子出头。”左邵卿又笑着加了一句。 “你需要我出头吗?”陆铮瞥了一眼已经不在状态的左邵陵,嫌恶地挑挑眉,然后越过二人走进大殿。 左邵卿暗笑一声,转身跟了进去,他可没忘记,里面还有一个不是善茬的女人呢。 果然,一进去,就看到那位有着扶柳之姿的孝女正双目盈盈地看着陆铮,虽然她不可能知道陆铮的身份,但从陆铮身上的气质也看得出此人非同一般。 在她看来,这位可比左二爷那个绣花枕头强多了。 “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吧?”柳惜轻声细语地问道,不过却被陆铮无视个彻底。 她不死心,轻咬下唇,弱弱地开口:“奴家要为亡父超度,却身无长物,不知公子可否借奴家一点银钱,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说完还朝陆铮抛了个媚眼。 左邵卿心里一凸,快步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朝陆铮拱手说道:“陆爷,本寺后院有一棵千年祈愿树,晚生带您去看看可好?” 陆铮双眼眯了眯,眉眼间竟然透出一点笑意,声音依然清冷地说:“带路!” 左邵卿转头朝柳惜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然后跟在陆铮身后走出大雄宝殿。 他边走边想:看来得找个时间和这女人好好谈谈,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还想给陆铮为奴为婢?也不看看她够不够资格! 绕过前院,左邵卿带着人往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走,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他不担心陆铮会看上那个女人,但万一他受不住诱惑,一时贪欢……那后果可不敢设想。 ------------------------------- 明天又是一个发枝枝的日子了,时间过的好快啊,跪求枝枝!期待亲爱们的支持哦╭(╯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3 果然色令智昏了么? 章节字数:2697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看到祈愿树,左邵卿也没想好怎么开口,他抬头望着树上挂着的红色布条问:“陆爷可有愿望?” 愿望吗?陆铮凝眉沉思,从他记事起,每日不是习武就是学文,那时候还会想,若是哪天可以不用学这些就好了,可自从上了战场后,他就再也没时间想这些没用的,他的生命中只剩下军事战略。 即使战争结束了,他似乎也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反而厌恶着将要面临的官场倾轧。 左邵卿并没有指望他回答,自言自语道:“我有,小时候我的愿望是长大后能带着娘亲离开左府,不用再看嫡母脸色,过着不受拘束的生活,后来懂事了,知道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就希望有一天能金榜题名,让那些人不敢再欺负我们母子,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不知道左家的后代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陆爷知道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吗?”左邵卿回头,眉目间闪烁着欢快的笑意,他眨了眨眼,朝陆铮走进一步,心道:我希望,有一日能拥有这个强大的男人,能牢牢地将他绑在身边,即使他知道,这不过是比痴人说梦更愚蠢的想法。 可是,他很明确他想得到这个男人,哪怕他们的身份简直是云泥之别。 可是他又不想成为陆铮身边可有可无的男宠,更不想一辈子龟缩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里。 所以他克制着,克制着那每日疯长的渴望…… 陆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突然伸出胳膊搂住左邵卿的腰,脚尖一点,带着人腾空升起,一跃站到祈愿树最高的枝头上。 他从枝头取下一条红布递给左邵卿,命令道:“写!” “……”左邵卿还沉浸在震惊中,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随风飘扬的布条。 “把你的愿望写上!”陆铮催促了一声。 左邵卿内心五味陈杂,他接过布条,抬头凝视着陆铮的下巴,良久轻笑一声,“陆爷怎么也会信这个?求人不如求己,这棵树上挂着这么多愿望,可是实现的又有几个呢?” “让你写就写!”陆铮有些抹不开面子,其实,脚尖踩在树顶上后他就后悔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左邵卿唇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盈盈如墨的双眸中全是笑意,他将手指伸入嘴里重重一咬,然后用血水在布条上写了四个大字。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心底埋藏的龌蹉心思写出来,所以陆铮看到的只有“金榜题名”四个字。 虽然他觉得左邵卿有些过于执着了,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书生就是这样的,一辈子为了功名挣扎,不撞南墙不回头。 以前最为不齿的事情如今发生在左邵卿身上,他竟然没有反感,陆铮再次认定,这是自己的不轨之心在作祟! 左邵卿一只手紧紧搂着陆铮的腰,另一只手将布条挂到枝头上,缠绕了几圈才放开。 陆铮抱着人从树上跳下来,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觉怀里的人紧贴着他的胸口,那纤细的腰身他用一条胳膊就能圈住,炙热的呼吸透过布料洒在他的肌肤上,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左邵卿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处,听着那规律跳动的脉搏,宽厚硬实的胸膛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让他久久不舍得放开。 直到那规律的心跳声逐渐加快速度,左邵卿才意外地抬头,正巧对上陆铮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眼底有着令人读不懂的深沉。 他心下一惊,放开双手退后一步,迥然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眼神游离地说:“多……多谢陆爷!” 陆铮不明意味的“嗯”了一声,然后双手背后,搓了搓有些发热的手掌,转身走了。 左邵卿提步跟上,视线停在那道挺拔的背影上,他眉头紧蹙,对比了一下自己矮小消瘦的身材,顿时嘴巴发苦。 记得刚才两人贴在一起时,他只到陆铮的胸口,就算他正在长身体,再过几年也最多能长到陆铮的下巴,至于陆铮那一身硬实的腱子肉,他是想都不敢想。 左邵卿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医书,想从中找出一两个增高的配方来,同时心里暗下决定,回去就让柳妈天天给他炖骨头汤喝。 陆铮倏地停下脚步,左邵卿低头撞了上去,“唔……” 他捂着鼻子瞪着那跟一堵墙似的宽背,恨恨地想: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 陆铮可不管他的怨念,出声说:“听闻漕帮之中有人拿着本公的印信作威作福。” 左邵卿瞬间挺直了腰背,绷紧神经,只稍片刻,便一本正经地回答:“晚生的二叔在做漕运生意。” “所以……你就将本公爷的印信给他了?”陆铮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左邵卿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陆铮不太可能因为这个生气:“陆爷的印信太过珍贵,晚生一时半刻也不知该用在何处,恰巧二叔的生意出了些状况,于是就送给他救急了。” “哦?那你就没趁机要点好处?” 左邵卿心下一松,知道陆铮这是不打算追究责任了,于是壮着胆子说:“二叔给了漕运生意的三成利,晚生推拒不过……” “太少了!” 左邵卿闻言惊讶地抬头,眨了眨眼,一脸纯良地说:“都是一家人,晚生并不在意这些。”看来回去还得和二叔好好谈谈啊,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你回去告诉他,不许越过南淮河,只有三成利,还想南北通吃不成?” 左邵卿眼珠子一转,瞬间计上心头,试探地问:“陆爷是否对漕运的生意有兴趣?” 据他所知,漕帮的背后站着一位朝廷重臣,至于是谁他也不清楚,如果陆铮想要争这一块的盈利,只要对方不是当今圣上就绝对得拱手相让。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如果能搭上陆铮这条船,靠山是稳当当的,财源自然也就滚滚而来。 而且他还想到一点,如果他的财力足以压倒左家,也许……他可以让薛氏母子几个喝西北风去。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想法,左邵卿心里乐呵,面上却不显。 陆铮在边疆征战多年,家里的生意并没怎么管,也对此没兴趣,可是在看到左邵卿晶亮晶亮的双眼时,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他是有心收服漕帮,但看中的是漕帮遍布南北的帮派中人,有了这些人,很多事情他就不用出动国公府的暗卫,是一条很好的情报线。 他想:既然要收服漕帮,那就顺便把漕运的生意也收入囊中吧,也许还可以找个合适的人来管理。 这么想着,他看向左邵卿的眼神就带着三分斟酌。 左邵卿不知道他心中所思,睁眼说瞎话道:“晚生今夜约了二叔小酌,不如陆爷也来?” 陆铮瞬间醒悟过来,是啊,会做生意的人是左韫阳,和左邵卿没有任何关系,他居然想让一个书生帮他管理生意,果然色令智昏了么? ------------------------------- 今天发枝枝,(*^__^*)……此后省略五百字……╭(╯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4 色迷心窍 章节字数:2646 前头,左邵晏正和曹宗冠下棋,两人棋逢对手一时难分高下,也暂时把陆公爷抛到了脑后。 等他们看到左邵卿跟在陆铮身后一起走进来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明白向来沉闷的左邵卿和一直冷脸的陆公爷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不过,看着左邵卿畏畏缩缩低着头,脚步惊慌失措的追在陆公爷身后时,两人又同时释然了。 也许是半路上遇到的吧,左邵晏心想,然后起身朝陆铮行了个礼,表情歉意地说:“瞧我们疏忽的,一下棋就忘了时辰,陆公爷可是见过方丈大师了?” 陆铮的视线落在那盘未下完的棋局上,点了个头坐在左邵晏之前的位置上,从棋盒里拿出一枚棋子下在未完的棋盘上。 曹宗冠神色一紧,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也不敢大易,认真地和陆铮对弈起来。 众人也不在意昨晚陆铮刚说过自己不会下棋,反正人家是老大,不想和你下连借口都可以不用找。 原本一盘不相伯仲的棋局很快就被陆铮打破了平衡,左邵晏和曹宗冠的棋路偏稳,稳扎稳打,被陆铮一搅局,就跟插进了一把尖刀似的,很快就把曹宗冠的防守破了。 曹宗冠的眉头一直没有舒缓过,他叹了口气,朝陆铮拱了拱手:“陆公爷,晚生输了!” 陆铮将棋子丢回棋盒,冷硬地说:“只要手中的枪够锋利,任何防守都是枉然!” 曹宗冠再次做了个揖,真心佩服,“晚生受教了!” 陆铮让他把棋盘收拾好,指了指左邵晏,“你来!” 左邵晏斗志昂扬,盘膝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黑子先。 陆铮也不推诿,手执黑子重重地敲在棋盘上,有了曹宗冠的前车之鉴,左邵晏一改之前的作风,从最初就采取了进攻策略。 反观陆铮,却依然不疾不徐地防守着,这让对手和两个看官都有些闹不明白,刚才势如破竹的陆公爷怎么就手下留情了? 不过,左邵晏的进攻也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常常刚冒个头就被陆铮压制的死死的,最后不得不投降认输。 陆铮接过左邵卿主动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不客气地教训道:“枪不够锋利就不要强出头,否则只有被围堵致死的份。” 左邵卿心中暗笑,这陆铮还真是不给人留一点面子啊,就差直白地说:“贪功冒进,咎由自取!” 不过,高兴过了头是容易乐极生悲的,左邵卿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愣愣地眨眼睛,“我来?” “怎么?不敢?” 不敢?怎么可能?左邵卿亦步亦趋地坐在陆铮对面,看着清理干净的棋盘,先狠狠地吸了口气,才手执白子先行一步。 和陆铮下棋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你永远也无法推测他下一步会用什么策略,左邵卿想,难怪这个男人能把北狄赶出大央,这诡秘的战略之术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左邵卿心知输是必然的,他只是想让自己输的更好看些,他也研究过一阵子的棋谱,无聊至极的时候甚至左手和右手下,用以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左邵卿在最初并没有定下主攻还是主防,他随着陆铮的步调一点一点地改变路线,虽然有点跟风的嫌疑,但至少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等他投棋认输,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他在陆铮手下坚持的时间最长,就连陆铮最后也不吝啬地赏赐了两个字:“不错。” 左邵晏和曹宗冠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前者很确定,在此之前,左邵卿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棋艺,难道他平日里都在藏拙? 后者则是想:难怪都说左家是书香世家,就连个不怎么突出的庶子都下了一手好棋,想必左邵卿此次乡试也能有个好成绩,若是能得陆公爷的青眼,左家便复出有望了。 左邵卿没有忽略左邵晏眼里的探究和深沉,不过也不在意,等乡试结果公布出来,他再怎么隐藏也是枉然。 这期间左邵陵回来了一次,见几个大男人在下棋,看了一会就无聊的打着哈欠,自己找娱乐去了。 见天色已晚,陆铮做主在西禅寺住下来,遣了一个下人回左府报信,左邵卿却记挂着那间铺子和漕运的生意,恨不得连夜赶回去。 坐得太久,左邵卿站起来才发现肚子胀的厉害,便告了罪出门如厕,在绕到后院的时候,依稀听到左边的竹林里传来几声奇怪的声响。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那声音时高时低,时缓时急,熟悉的令人面红耳赤。 而且这压抑的呻吟声中有一方是女子,如果不是知道今天出现在寺里的女人只有柳惜一个,左邵卿真不敢相信,这两人竟然敢青天白日的就在寺院后山做出亵渎神灵的事情来。 他以为左邵陵至少会把人带回去安置好了再动手,没想到他还是高看了左邵陵的定力。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释然,又有些恍惚,左邵卿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岩石后面露出来的一截衣角,神色变幻莫测。 他靠在一棵树干上,闭着眼睛听着岩石后面传来的调笑声和喘息声,眼神逐渐变冷,他并不后悔,甚至期待着事情爆发的那一天。 书院里有不少学子喜欢流连青楼楚馆,偶尔空闲之余也会说些风月场上的八卦。 前世,他只是偶然听过“柳儿”这个名字,当时书院的一个同窗突然辍学,没几天就有传言说这个同窗是染上了不治之症,不得已只好辍学寻求名医去了。 而这不治之症,据说是那位同窗在西街染上的,当时他还很好奇,毕竟左邵陵也是西街的常客,可却没见他染上什么病回来。 后来有人偷偷告诉他,这所谓的不治之症竟是花柳病,是一名舞姬传给他的,而那名舞姬正是柳惜,俗称柳儿。 算算时间,可不就是这个时节么? 他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安排了一场寻常的邂逅罢了,来的路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柳惜,却偏偏只有左邵陵色迷心窍,这也怪不得他不是? 左邵卿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算计左邵陵这一举动,使得前世本应该染病的学子逃过一劫,也算是间接救了一条人命,一命抵一命,已经说不清是恶还是善。 岩石后的喘息声逐渐平静下来,左邵卿听着后头传出来轻声的交谈。 “爷,您就收了奴家吧……奴家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臭婊子,别把大爷当傻子……还以为真是良家孝女,没想到竟然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骚货!” “啊……爷误会奴家了,奴家夫君死的早……” “所以你就难耐寂寞出来胡乱勾搭?……没想到爷居然遇上了个俏寡妇……给爷好好伺候着,爷舒坦了什么都好说……” 左邵卿嘴角勾了勾,不想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了原地。 ---------------- 谢谢大家的支持!╭(╯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5 一个人笑多没意思 章节字数:2322 晚餐依然是一桌子素菜,好在寺庙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不至于难以下咽,左邵卿心里有事,吃的肃然无味,而向来偏爱肉食的陆铮,吃的也比平时少了很多。 左邵卿注意到左邵陵换了一套衣服,头发上还插着一根草屑,眉目清朗,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柳惜并没有和大家一起用餐,作为寺院里唯一的女子,她被安排到了最远的一间屋子,原本寺里的僧人是不同意一个女子留宿的,被她好说歹说,一通哭诉哀求,才勉为其难留了下来。 吃完晚饭,左邵卿饶有兴致的和寺里的师父们一起上晚课,耳边听着木鱼有节奏的敲击声和平淡的诵经声,竟然让人的心史无前例的平静。 左邵卿双手合十,端详着慈眉善目的佛祖像,心想:若是上辈子没有被雷劈中,没有走火入魔,估计他也会皈依佛门的吧。 毕竟他那一身的罪孽,一身的肮脏,只有这佛门清净之地才能洗涤干净。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把左邵卿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转头,就见陆铮弯腰地站在大殿里,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在一堆坐着的和尚中格外打眼。 “在想佛祖是不是真的存在。”左邵卿压低声音,不想因为一句话得罪整个西禅寺的和尚。 陆铮站直身体,端详着那座有三个人高大的佛像,鼻尖发出一声轻哼,“若是真有佛祖在,还要军队做什么?” 他这句话说的既嚣张又大声,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左邵卿扯了扯他的衣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心道:陆爷您就算嚣张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啊。 任谁被几十双诚挚无邪的眼睛盯着都会不自在的,左邵卿不想继续被围观,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拉着陆铮走出大雄宝殿。 陆铮任由他牵着手,视线在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停顿了会儿,这可真是书生的手,跟个姑娘的似的。 “陆爷……”左邵卿还没察觉到异样,回头无奈地看着他,“您好歹考虑一下大师们的感受啊。” 陆铮很不能理解地皱起眉头,“本公不明白,为何这些所谓的得道高僧不去参军报效国家,却要在这悲悯天人,有用吗?” “宗教信仰而已,您不能否认,当平民们遭受战火孤苦无依时,心中有佛者比心中无佛者更有活下去的动力。” 左邵卿知道陆铮不喜欢搞这些虚的,开解道:“您就当他们在找精神寄托好了。” 陆铮并没有纠结于信仰好不好的问题上,而是直勾勾地问左邵卿:“那你的精神寄托又是什么?” 左邵卿表情一僵,嘴角抽了抽,他的精神寄托?大概是一直支撑着他的仇恨吧。 他有想过,等他报完仇,等他的仇恨了结后,他的人生才真正重新开始,他还有很多路要走,并不会因为没有了仇恨就无所适从。 “晚生的精神寄托啊……大概晚生也是信佛之人吧。”左邵卿模棱两可地回答。 见陆铮目光深邃,左邵卿心脏快速跳动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两人一直牵着的手。 他倏地脸红到耳根,迅速将手抽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陆铮的眼神,“我……晚生不是故意的。” 陆铮将那只失去温暖的手握成拳,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越过他朝前走。 左邵卿见周围没人,自发地跟在陆铮身后,两人默默无声地走了一段,直到左邵卿意识到他们越走越偏,才停下脚步问:“这是上哪儿?” “杀人埋尸!”陆铮语气冰冷地回答了四个字。 左邵卿顿了一息功夫,然后夸张的大笑起来,那笑声穿透了周围的密林,使得南归筑巢的鸟儿惊得四处逃窜。 他是真没想到啊,陆公爷竟然还会开玩笑,这样的陆铮美好的让人无法不心动啊! 陆铮也没阻止他笑,借着明亮的月光欣赏着那张因为大笑而熠熠生辉的脸庞,少年年纪尚轻,却已经能有着相当出众的相貌。 不过陆铮也发现了,在左家,似乎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左邵卿的相貌有什么不对,难道是因为看多了的缘故? 陆铮不知道,一个人的外表出众与否部分是因为长相,还有大部分是因为气质,左邵卿在左家人面前一直表现的唯唯诺诺,成天不是低着头就是垮着肩,再好的相貌也撑不起来。 而在陆铮面前的左邵卿,最开始是知书达理的,文文绉绉的,后来被陆铮揭破,也就渐渐放开了,虽然骨子里还有些对陆铮的畏惧和讨好,却比在左府的时候随性了很多。 这样的左邵卿,外表的优势也就慢慢显露出来了。 左邵卿笑着笑着就发现气氛不对劲了,有种“一个人傻笑”的窘迫感,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问:“陆爷……怎么不走了?” “你笑够了?” 左邵卿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俊脸一红,眼神闪烁地盯着地面,“一个人笑多没意思。” 陆铮很想伸手摸上他的头,左邵卿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直直地垂到腰间,夜间风动,他的长发也会随风飘起,偶尔滑过陆铮的手面,让人心痒难耐。 他将手放在身后,转身往前走。 左邵卿赶紧跟上去,脚下的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陡,两边的草丛里总是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还能看到脚下有活物爬过。 左邵卿害怕,紧紧跟着陆铮,他看出这是通往山顶的路,一般的樵夫猎户都不会上来,显得有些幽深阴暗。 今儿是十六,皓月当空,他心想:难道陆公爷是想赏月? 至于陆公爷说过赏月无趣的话,左邵卿在知道他下了一手好棋后就自动忽略了。 ------------------------------------------------------------------ 这几天家里办喜酒,每天只能抽空上线,都忘了看昨晚的文有没有发出去了,今天补上,还有一更晚上更,可能会迟些。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6 书生就是爱伤春悲秋 章节字数:2307 山顶离寺庙并不远,两人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左邵卿站在山顶上呼吸着凛冽的寒风,冻的打了个冷颤,什么赏月的心情都被吹没了。 “冷?” 左邵卿诚实地点头,就见陆铮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然后若无其事走进旁边的小树林。 左邵卿鼻头有些发酸,眷念地闻着外套上属于陆铮的味道,快步追了上去,边走边问:“还没到吗?”话刚出口,左邵卿就闻到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香味。 又走了几步,前方有火光闪现,左邵卿这才明白这人不辞辛苦半夜爬上山顶的用意,感情是晚上没吃饱打牙祭来了。 隐一正卖力地烤着一只山鸡,对左邵卿的到来只是多看了一眼,在看到他身上披着的外套时,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就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 他早看出来了,他家主子对这位小救命恩人好的不同寻常,不但允许他近身伺候,和他一块儿的时候话也比平时多点,这在其他书生那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反正左邵卿的老底都被他挖出来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一点轻功的书生,不足为惧。 左邵卿对这个青衣侍从很好奇,他至今不知道隐一的名字,只是从他的态度中揣测着他的身份。 如果是一般的小厮侍从,对陆铮肯定是毕恭毕敬且畏惧谄媚的,而眼前这位则更像是陆铮的心腹,否则也不至于让陆铮连洗个澡都没人伺候。 要不是对方的面貌硬朗,额角还带着一块显眼的伤疤,他都要误以为他和陆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陆铮在铺着毯子的地面坐了下来,从隐一手中接过那只烤到一半的野鸡。 隐一微微愣了愣,然后了然地起身,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了左邵卿还忐忑地站在那。 “陆爷?”左邵卿坐到火堆对面,看着陆铮熟练的动作,感慨道:“您出征在外时也需要自己动手做饭吗?” 像陆铮这样的大将军难道不是餐餐都有人打理的妥妥帖帖的吗?他实在想象不出陆铮穿着盔甲捞饭炒菜的情景。 陆铮眼皮都没抬一下,往火堆里加了几块干柴,“这只是陆家男儿从小训练的一部分。” 作为一名合格的统帅,他首先要知道如何在野外生活,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孤身一人被扔到了一处密林,足足在里面生活了三个月。 如果是在一般人家,像陆铮这样的独苗必然是备受宠爱的,可是镇国公府却有别于一般的家庭,陆铮从生下来就肩负着整个国公府的未来。 左邵卿心生崇拜,又有些同情,和他相比,自己的一生实在寡淡无奇,就连那刻骨铭心地仇恨也被淡化了许多。 他想起了一件事,担忧地问:“新皇登基,您不回京不要紧吗?”当初似乎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新皇和镇国公关系破裂的。 新帝上位,手握重权的镇国公却迟迟未归,甚至连圣旨都没接,这简直就是在新帝脸上打了一巴掌,所以后来新帝待镇国公态度平平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印象中还有另外一件事发生,才导致新帝和镇国公关系越来越紧张,是什么事呢?左邵卿撑着下巴想。 “本公身受重伤!” 左邵卿听完嘴角一抽,这位爷身受重伤都是哪一天的事情了?亏他说得出口,也难怪遭人怀疑了。 陆铮淡然地撕下一个鸡腿,停顿了一下才递给左邵卿,这让左邵卿受宠若惊,伸出双手恭敬地接了过来。 左邵卿立即把刚才的顾虑抛到九霄云外,小小地咬了一口鸡腿,外皮被烤的金黄香脆,鸡肉也很香嫩,与平时的鸡汤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晚上没吃饱,又连吃了两顿素食,左邵卿现在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等他意犹未尽地吃完这一个鸡腿,发现陆铮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地的鸡骨头,而他手中正拿着最后一根鸡翅膀啃着。 左邵卿眨了眨眼,这吃相……可比在餐桌上狂野多了,看来自己以后还得学着豪迈些才行。 陆铮扔掉手里的鸡骨头,从一旁的竹筒里倒了水洗手,事后还用一条绣着精美云纹的锦帕擦了手,而那条被用过一次的锦帕在下一瞬间就被扔进了火堆里。 左邵卿惋惜地看着迅速烧成灰的帕子,摇头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这一条小小的锦帕,就够了他半年的月银了。 也许还不止,如果他没看错,帕子上的绣艺是源自那位京城最出名的芸娘,他还是在江府才有幸见过几回芸娘的绣品。 陆铮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书生就是爱伤春悲秋!”说着掏出另外一条锦帕递给他。 左邵卿红着脸接了过来,擦完手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怀里,一点没有要还的意思。他想:反正陆爷都是要烧掉的,不如给自己,万一哪天落魄了,还能用它当几个钱救命。 “你喜欢?”陆铮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问。 “啊?”左邵卿紧紧捂着那块还带着陆铮体温的锦帕,深怕被他要回去,于是随口扯了个理由:“自然,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左府里很少见的。” “漕运的三成利难道还不够左三爷裁一身云锦衣裳么?” 左邵卿摇头,“财不露白,何况这是晚生与二叔的私下交易,还是低调些好。” “那爷送你的那粒珠子……?”陆铮眯起了眼,眼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左邵卿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干咳两声,有些不自在地回答:“自然是收起来了。” 陆铮深深看了他一眼,撩起衣摆站起身,双手背后沿着原路返回。 左邵卿跟着站起身,看了一眼快要熄灭的火堆,又仰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陆爷果真是不赏月的!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7 以后总有你们哭的时候 章节字数:1737 回到寺院的厢房,左邵卿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右脚刚踏进去就被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跳。 “谁?” 月光透过房门映照出半个人影,左邵卿定睛一看,直到房间里的油灯被点燃,才看清左邵晏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心里微微凸了一下。 左邵晏面前摆着一杯冰冷的茶水,也不知道在他房间坐了多久,就听他关切地问:“三弟,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左邵卿已经从惊讶中回神,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面前,脑袋低垂,答非所问:“大哥怎么在小弟的房中?” “自然是见你一直没回来,担心你,所以就在这等着了。” 左邵卿露出一道真挚的笑容,走到左邵晏跟前,“多谢大哥的关怀,小弟之前和师父们做晚课去了,之后又去后山走了走,今夜月色真好啊。” “哦?你和陆公爷一起去的?” 左邵卿心下一紧,也不知道左邵晏看到了什么?他试探着回答:“怎么……怎么会?……小弟刚才回来的时候才半路遇上国公爷的。” 他眨了眨眼,天真无邪地说:“大哥,国公爷整天冷着脸,太可怕了,小弟看到他都紧张死了。” 左邵晏虽然还有些怀疑,毕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左邵卿和陆铮走在一起了,不过,他也无法相信这个三弟会和陆公爷有什么牵扯。 “别乱说话!国公爷只是性格严肃些罢了。” “是!……但小弟还是很怕他。”左邵卿说完还抖了一下身体,委屈地看着他家大哥。 左邵晏最后一丝怀疑也被左邵卿弱弱的态度打消了,他站起身说:“好了,大哥也只是担心你冲撞了国公爷,下回再遇到他礼貌些就可以了。” 左邵卿小声嘀咕了一声:“我看到他都有行礼问安的。” 左邵晏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提醒道:“若是……陆公爷有问你家里的事情,记得谨慎些作答。” “啊?国公爷会问些什么?”左邵卿神色一顿,然后紧张地握着他大哥的手,哭丧着脸说:“难怪啊,刚才国公爷问了家里有几兄弟姐妹的。” 左邵晏面色一变,拽着左邵卿的手腕问:“他真问这个了?” 左邵卿缩了缩脖子,忽略手腕上传来的痛感,狠狠地点头,“大哥,我就把家里真实情况说了,他……他想干嘛?我没说错话吧?” 左邵晏没心情回答他,反问道:“他还问什么了?” 左邵卿用力将手收回来,低着头回答:“还问了咱们家几个兄弟姐妹的年纪。” “还有呢?” 左邵卿装作沉思的模样,半响才摇摇头,“没了啊,就这些了。”看左邵晏有些失落,他“啊”的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国公爷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 左邵卿拍拍自己的脑袋,“我也没听清,就听到几个字,说是‘年纪合适’、‘再看看’之类的。” 左邵晏的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后,神色不明地盯着左邵卿,“邵卿,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提曹大哥和你大姐姐的婚事,对谁都不准说,对着你曹大哥时也不许太过亲近了。” “这是为何?”左邵卿一头雾水。 “不为何,毕竟你大姐姐还没有嫁给他,传出去不好听,而且,以两家的关系,你曹大哥也不能在家里常住。” 左邵卿似懂非懂地点头,“我明白了,新郎官成亲前是不能和新娘子见面的,那我等他们成亲了再叫他姐夫。” 左邵晏嘴角一抽,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行了,你知道就好,早点睡吧。” “我送大哥出去,大哥也早点睡。”左邵卿乖巧地将人送出房间,然后关上门,落了锁,然后嘴角慢慢扬起一道阴冷的笑容。 笑吧,笑吧,以后总有你们哭的时候! 可怜的曹大哥,真是对不住了,想必不出几天左府就该上曹家谈退亲的事情了,真可惜,这辈子是做不成姻亲了。 曹宗冠上辈子被塞了一个左淑妤充数,左邵卿原先还打算撮合左淑妤和陆铮,现在嘛……他觉得曹宗冠应该找个门第更高的女子为妻,而不是胡乱塞个商人之女给他做正妻。 至于大堂姐,他会为她寻一门好亲,陆铮,他是不会再让给任何人了! ------------------------------- 我碎觉觉去了。。。昨晚才睡了五个小时不到,怎一个困字了得(~o~)~zZ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8 以身相许? 章节字数:3049 寺院的另一间厢房中,隐一不无担忧地说:“爷,消息散播出去了……属下还是觉得太冒险了,要不多调点暗卫来吧?” “不必,一群漏网之鱼,你我二人足矣。” “可是……” 陆铮摆摆手,阻止他的劝诫,他既然敢用自己当诱饵钓鱼上钩,就不会没把握。 隐一却皱紧眉头,很不赞同他家主子这种以身犯险的行为,无奈他家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他也没资格反对。 陆铮关上面前的窗户,转身走到床边,自顾自地脱下外衣,“战袁锋不是嫌本公借故躲懒么?本公就替他解决这些剩余的老鼠们,免得他皇位都坐不踏实。” 隐一低头听着,也不发表意见,关于圣上和他家主子的关系,可看了十几年都没看明白。 你说他们关系好吧,他们之间相互算计的时候也不少,说他们关系恶劣吧,又从来没见他们红过脸,真是令人费解的关系。 “爷,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左家那些人……?”隐一越想越觉得这个时机不够好,有那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跟着,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何况里面还有一个是他家主子的救命恩人,万一伤到了他家主子会心疼的吧? “左家啊……”陆铮敲了敲桌子,“明日找个理由摆脱他们就是了,免得碍事。” 翌日一大早,众人均被寺里的早课钟声吵醒了,左邵陵衣裳不整、偷偷摸摸地溜进厢房,正准备睡个回笼觉。 那柳惜确实是个妖精,一身媚术差点没把左邵陵的精力榨干,两人一来二去厮混了整晚,听到那响亮的钟声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刚躺下,左邵陵就被左邵宴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他打着哈欠黑着眼眶问:“大哥,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左邵宴向来看不上这个混账弟弟,要不是因为两人同父同母,他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赶紧起来洗漱,我们即刻回府。” “啊?这么早?”左邵陵眯着眼睛瞧着外头只是微亮的天色,整个人更没精神了。 “陆公爷的命令,你还敢违抗不成?”左邵宴疑惑地蹙蹙眉,“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什么?”左邵陵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没干嘛啊,就是换了个地方睡不好。” 左邵晏盯着他发黑的眼眶和身上散发出来的麝香味,眉头阴沉地拢了拢,不悦地催促:“快起来!” 虽然他闹不明白那位爷为何也这么匆忙地要下山,但看左邵陵这幅模样,他觉得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快点!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让陆公爷等你像什么话?”左邵宴板着脸教训,心里的忍耐力已经濒临底线。 左邵陵不怕薛氏,不怕左韫文,也不怕老夫人,唯独对这个向来冷脸冷情的大哥言听计从。 只是左邵宴管他的时候不多,在大家眼里,左大爷就是左府未来的希望,人人称赞,而他就是左府的渣滓,人人喊打。 小时候不是没有嫉妒过左邵宴,可是后来他也想通了,左家如果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当家,那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与其和大哥争,不如紧紧依附着他。 左邵陵“唰”的跳出被窝,冷的打了个抖,然后在小厮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很快收拾好后就拿着他那把不离身的纸扇大摇大摆地跟着左邵晏走出后院。 不过在见到陆铮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身子一闪就躲到左邵宴身后去了。 他深知这位爷是贵客,是左家人人巴结的对象,他也想和陆铮拉近关系,可惜每次见到他就打从心里发憷,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刀子没两样,看一眼就让人从头凉到脚。 陆铮见人到齐了,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人,出寺庙时,澄光大师竟然亲自来相送,这让众人又惊讶了一把,难道说澄光大师也是个趋炎附势的? 左邵卿走在后头,隐约听到澄光大师对陆铮说:“施主切记,万事莫冲动,忍一时海阔天空,施主当以黎明百姓为重。” 左邵卿更好奇了,怎么看陆铮也不是个会冲动的人,而且澄光大师这话实在耐人寻味啊。 他特意关注了一下众人的表情,除了只给他留了背影的陆铮主仆外,大家均露出深思的神色。 澄光大师站在原地,目送着陆铮远去,在左邵卿经过他身旁时,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寺里。 左邵卿被他这声叹息闹的不明所以,他怎么就从中品味出了无奈的味道呢? 他摇摇头,觉得这所谓的得道高僧果然都是莫名其妙的和尚,太会打哑谜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的多,只是因为天色微暗,大家走的并不快。 快到半山亭的时候,陆铮竟然主动停下来休息,这让一群已经双腿发软的书生感动不已。 可惜这种感激之情在下一刻就烟消云散了,因为陆公爷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先走,本公还有要事!” “……”左邵卿四处看了看,很想知道陆公爷在这荒郊野外的半山腰能有什么要事。 难道这里还能巧遇一位天仙美人? 不对,陆公爷对天仙美人没兴趣,那就是谪仙美男了。 左邵宴有些犹豫,提议道:“陆公爷身边只带了一位侍从,晚生让左府的小厮留下伺候可好?” 陆铮扫了一眼那十几个白净的小厮,鄙夷道:“留下何用?” 左邵卿差点喷笑出来,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天晚上薛氏送的四个暖床丫头,当时还想着薛氏如果送几个清秀小厮,陆铮会收下,没想到今天就听到答案了。 不过说实话,听陆铮这么说,他心里挺爽快的。 一方面是能看左邵宴吃瘪,一方面嘛……呵呵……他还真担心陆铮把人留下。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左邵卿的心头升起,他疑惑地转身,盯着路边的密林沉思,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人在窥视。 虽然他的功夫还不到家,但五感却比重生前更敏锐,这还是前几日发现的惊喜。 “快滚!”陆铮低喝一声,众人只见一道人影宛如飞豹般从众人头顶上掠过,落在亭子正前方,正是那一直默默无声的青衣侍从。 “啊……”随着第一声惨叫响起,这个半山腰顿时乱了。 几道黑影从树林里冒了出来,眨眼间就将隐一包围起来。 左邵宴和曹宗冠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的犹豫。 到底是书生,这种时候不害怕是假的,但如果他们真的带人走了,是否会给陆公爷留下一个“胆小怕死”的印象? 左邵卿却没他们想的那么复杂,他完全是放心不下陆铮才站在原地,想到那人身上的伤才刚好,若是遇到危险,也许自己还能帮上忙。 但紧接着他又想:一个救命之恩已经让他得到不少好处了,若是再救一次,是否能让陆铮以身相许呢? 微微勾了勾嘴角,左邵卿笑的有些惊心动魄,可惜无人欣赏。 双方对峙了短短几息功夫,隐一犹如一棵挺拔的青松矗立在包围圈里,直到背后的一个黑衣人刺出长剑,他的身体才移动了半寸。 左邵卿有些紧张地握着双手,人也悄悄挪到陆铮跟前站着,虽然他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但好歹也要做做样子不是? 看着隐一穿梭在利刃间,赤手空拳地将一个个黑衣人击倒在地,而他周围的黑衣人却锲而不舍地涌上去,左邵卿有些心急。 “你不去帮忙?”他惊愕地看着身边淡定如松的陆铮,隐一明显势单力薄,不帮忙真的没关系吗? 陆铮眼皮未抬,只是轻轻拨开身前的左邵卿,嘀咕了一句:“碍事!” 左邵卿怒了,低声喝道:“你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在身边?”这人不是堂堂镇国公吗?出门不是应该前呼后拥吗?身边不是应该藏有死士暗卫吗?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陷入险地? “聒噪!”陆铮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继续关注着前头的态势。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49 让公爷见笑了! 章节字数:3131 左邵卿瞪着陆铮那张平静的面孔,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塞到他手里,这玩意儿自从他重生后就一直没离过身。 陆铮愕然地低头看着掌心上的匕首,花哨却不锋利,他面色古怪地瞅了左邵卿一眼,显然没想到一个书生还会随身携带凶器。 他将匕首塞了回去,见左邵卿不接,鄙夷道:“爷用不上这玩意儿,真幼稚!” 两人离的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很低,陆铮话一说完,就见左邵卿双目圆睁地怒视着他,清润的眸子火光闪现,明亮生动。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耳边一声破风声传来,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匕首挡在那支飞来的箭矢上。 “咔嚓”一声,飞箭掉落在地,而左邵卿的那把匕首也同时应声而断了。 左邵卿还来不及羞愧,就见另外两只飞箭朝陆铮的门面射来,忙大声吼道:“小心!” 陆铮站在原地脚步未动分毫,一手扯住左邵卿的胳膊将人拉到身后,轻松地避过了那两只明晃晃的箭矢。 然而,这三只飞箭只是前奏,下一刻,无数细如牛毛的暗器从茂密的树林里飞掷而出。 陆铮这下不敢大意,身影在众人视线中一闪而过,解下披风,挥舞着打落大半的暗器。 饶是如此,站在亭子边缘的左府家丁还是倒下不少,嘴里发出短促的惨叫声,便口吐白沫而死。 众人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躲进亭子里,全都挤在一起,相互簇拥着寻找安全感。 左邵卿被挤到人群后面,他人本来就矮,这一下连陆铮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急的用眼刀刮着挡在前面的高个子。 他心里阴暗地想:也许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左邵晏兄弟俩,甚至连罪名都不用背。 左邵卿搓了搓手,这种诱惑太强大了,只要这两兄弟一死,大房就只剩自己这么一个儿子了,左韫文再不情愿也只能把家交到自己手上,除非薛氏还能老蚌生珠,否则到时候薛氏母女还不是任自己搓圆捏扁? 谁说庶子不能当家?他一定会成为左家的主宰,让薛氏生活在自己的鼻息之下。 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左邵卿的眼神逐渐冰冷,看着左邵晏和左邵陵被一群家丁围在中间,担忧地看着加入战圈的陆铮,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左邵卿握紧双拳,锋利的指甲刺破掌心的皮肉,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正在他准备下手之际,前面突然飞过来一具尸体,吓得众人拥挤着后退。 左邵卿的计划被打断,他身体灵活地钻进人群,在尸体撞上来时故意上前挡了一下,然后装作被撞翻的样子迅速后仰,他选的位置就在左邵晏前面,这一倒,尸体顺势就压到了左邵晏头上。 “大爷……” “邵宴兄……” 左邵卿扭头,暗暗欣赏了一会儿左大爷被人肉压倒的奇景。 等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尸体搬开,扶起压在下面的左大爷,左邵卿才一脸惊惧地站在一边,哆哆嗦嗦地问:“大……大哥……你没事吧?” “咳咳……”左邵晏狼狈地站起来,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尸体的血液,衬着他阴沉的脸色格外恐怖。 不过,比之更恐怖的是那具尸体的死状,左邵卿刚才没来及看,否则一定没有勇气碰触这具尸体。 尸体的胸口不知道是被陆铮还是那青衣侍从拍了一掌,整个胸腔凹陷,肋骨断裂,几根肋骨破腔而出,带出了几块血肉,他双目圆睁,七孔流血,显然整个内里都被震碎了,饶是左邵卿杀过人也被刺激的胃里发酸。 见大家面色惨白,有胆小的甚至捂着肚子一边吐去了,左邵卿憋着笑,表情真挚地问:“大哥,陆公爷那边已经胜券在握,不如咱们去帮一帮?” 左邵卿的意思很明确,既然陆铮眼看就要赢了,趁现在去表现一下,说不定能赢得陆公爷的好感。 左邵晏也想到了这一茬,立即指挥着家丁们上前帮忙。 这些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小厮一上场,场面顿时变得喜感起来,他们手里不是拿着树枝就是握着石头,往往还没靠近黑衣人的身边就被一掌拍飞。 于是乎,聪明的家丁开始往场上两个主角的位置靠拢,既安全又能在贵人面前露脸,一举两得! 陆铮皱着眉头看着这群捣乱的家伙,尤其在看到一名黑衣人竟然趁乱逃跑后,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滚开!” 他踢起地面上的石子,朝那名逃跑的黑衣人袭去,石子准确无误地击中那人的后脑勺,深深地陷进头骨里。 用掌风将围在他身边的小厮们拍开,陆铮动作利落地解决了仅剩的几名黑衣人。 等一切尘埃落定,陆铮黑着脸走进亭子,周围的人吓得急忙退开,刚见识过陆公爷杀人的速度和狠厉,谁也不敢上前触这个霉头。 左邵晏作为一行人之首,不得已踏上前一步,带着歉意说:“陆公爷无碍吧?府里的小厮没见过市面,给公爷添麻烦了!” 陆铮冷哼一声,一脚踢开被遗忘在亭子里的尸体,坐到石凳上,不悦地吩咐:“找官府来将这些尸体运送到京都!” 左邵晏有些为难地看着陆铮,“尤溪镇离京都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的路程,这恐怕……”还没到京都这些尸体都烂了吧? “那就把脑袋砍下来送去!” 众人胃里一阵反胃,左邵晏僵着脸,嘴角抽动着应了下来。 他立即派人去最近的岳西县报案,何县令是他岳山大人,想必能将这项艰巨的任务办妥。 回到左府,陆铮刚进大门,迎面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就不长眼地撞上来,还没撞上陆铮,就脚步一个踉跄自个栽倒在地,手里的盒子也随之掉在地上。 盒子里滚落出一卷画轴,恰好在众人面前铺展开来,画上绘着一幅唯美的仕女赏花图。 粉红的桃花林间,一名穿着绿色夹袄湖色长裙的女子亭亭玉立,俏生生地立在桃花树下,眼眸顾盼生辉,当真是人比花娇。 左邵晏脸色一黑,急忙呼喝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大小姐的画像拿出来了?” 左邵卿心里“哦”了一声,这画上的女子可不就是他那位号称昌平郡第一才女的大姐么? 那婆子跪在地上磕头谢罪:“大爷恕罪,夫人吩咐老奴,将小姐作的画拿去绣房装裱。” 左邵卿嘴角一撇,眼底带着嘲讽,这话也就哄哄不熟悉左府的人,从左淑慧的闺房到绣房怎么绕也绕不到大门口啊。 看这粗糙的手段也不像是薛氏的风格,八成是左淑慧急于在陆铮面前露脸才搞出这么一场意外来。 他先瞅了一眼陆铮,见他一如既往的冷面冷脸,然后又看了一眼曹宗冠,心里顿感不妙,看这傻书生红着脸呆呆地看着画像,眼中的爱慕一览无遗,看来中毒不浅啊! “还不赶紧收回去,大小姐的画像怎么能随意拿出来?”左邵晏一本正经地教训了几句,然后冲陆铮做了个揖,“让公爷见笑了!” 陆铮冷冷地回了一句:“看来左府的下人是该整顿整顿了!” 左邵晏身体微僵,然后面带微笑着应和道:“回头晚生就和家父家母禀告此事。” 将人安置妥当后,左邵晏先去了前院的书房,和左韫文说起了这一路的事情。 说到路遇的那个女子,左邵晏咬牙切齿地说:“父亲,您还是对二弟多加管教的好。” 这一路上,足够他了解左邵陵在西禅寺做的好事了,一想到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左邵晏就觉得面上无光。 左韫文同样阴沉着脸,“你当为父不想?可你也看到你母亲的态度了,多教训他几句你母亲就跟我急,哼,真是慈母多败儿!” 左邵晏沉默地想:若不是您当年在母亲怀孕时硬要抬阮氏进门,还使得那个小妾同样有了身孕,母亲又怎会动了胎气早产?所以才对这早产的弟弟格外怜惜,也因此,才会一直憎恨着三弟母子。 -------------------------- 明天发枝枝,(*^__^*)嘻嘻……期待中!!谢谢左岸流年的打赏╭(╯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50 你若为官,必是贪官! 章节字数:3037 左邵卿一回房就给二老爷传了信,还不到半个时辰,左韫阳就大汗淋漓的赶来了。 左邵卿泡了壶龙井茶,这茶叶还是左韫阳送给他的,他借花献佛一边给左韫阳倒茶一边说:“因有要事相商,不得已才让二叔跑这一趟,还请见谅。” “哈哈……邵卿怎么这么客气?二叔来关心侄儿也是应该的。”左韫阳说完笑眯眯地等着左邵卿的下文。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天算账都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不会在意左邵卿略显平淡的态度。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三侄儿隐藏的很深,大房竟然无人看出他的真面目,更没有人知道他和陆公爷的关系,联系到前阵子阮姨娘的死,左韫阳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后院的龌蹉,他家里虽然没有但在生意场上也听说了不少,何况他家夫人曾经说过,这阮姨娘死的蹊跷,怕是和大嫂有很大干系。 大房向来眼高于顶,看二房的眼神尽是对商人的鄙夷和不屑,能看到他们吃瘪,左韫阳还是很乐意的。 这边他正美美地想着心事,那边耳朵里就听到左邵卿说:“陆爷听闻有人拿着他的印信在漕帮作威作福,昨日质问侄儿来着,请二叔来只是想了解下事情真相。” 左韫阳笑脸一僵,急忙解释道:“邵卿啊,二叔哪里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陆爷的印信我只用过一回,漕帮曾截了二叔一船货,二叔也就借借陆爷的面子罢了。” 至于在这之后,道上的人怎么传又是怎么忌惮于他就不关他的事了。 左邵卿暗骂一句:老狐狸!然后扬起笑脸,“我和二叔是一家人,当然是向着二叔的,可是陆爷那边也不能不给个交代啊。” “那你的意思是……?” 左邵卿不答反问:“二叔觉得,如果咱们能和镇国公府一起做生意,可行否?” 左韫阳瞪大了双眼,双脸的肥肉激动地抖了抖,“侄儿是想将漕运的生意挂在镇国公府名下?” “这只是侄儿的一点想法,行不行的通一来要二叔同意,二来嘛……也得看那位爷的意思。” 左韫阳一点就通,心里迅速分析利弊,他当然明白,以镇国公府的地位,想依附上去的家族多如牛毛,自己只是一介商人,要入对方的眼恐怕还得有熟人说项。 不过,有镇国公府这棵大树遮阴当然好,可这盈利所得又该如何分配呢?左韫阳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二叔才是生意人,侄儿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如您自个和陆爷商量?” 左韫阳眼神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但激动之余又难免有些踌躇,和那位爷商量事情,他恐怕只有听命的份。 但有这么好的机会,左韫阳怎么会放过? 夜里,左邵卿候在左府的侧门,看着陆铮在月色下缓缓走近,竟然有种半夜幽会佳人的感觉。 奈何佳人身高太高,气势太足,左邵卿仰着脖子说:“因家父不喜晚辈经商,所以只好委屈陆爷半夜出行了。” 陆铮骂了句:“迂腐。”然后面无表情地从左邵卿面前穿过。 左邵卿摸摸鼻子,再次确定陆爷对书生有着强大的偏见。 左邵卿约的地方正是左韫阳给他的那间铺子,他索性将铺子里的管事也叫了来,打算见见这位未来的财神爷。 大生杂货铺的管事年纪不大,刚过而立之年,他个子矮小,皮肤粗黑,长的实在寒碜,嘴巴上还留着八字胡,一双猥亵的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见到左邵卿,他略微弯下腰做了个揖,谄媚地道了声:“三爷安好!” 左邵卿眼角抽了抽,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管事真的就是将来名震商界的柯有良。 “柯管事不必多礼,二叔将这个铺子送给我,我也不会经营,以后这铺子里头的事情你全权做主就可以了。” 柯有良嘴角一撇,状似乖巧的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果然如他所料啊,这么位只会埋头读书的少爷哪会做生意? 左邵卿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只管说:“虽然我不懂经商,但也知道咱们铺子里卖的东西太过寻常了,尤溪镇就这么大,客源有限,正巧二叔在做漕运生意,我就想着向二叔借两条船,跑跑海货,不知道柯管事可有本事驾船出海?” 柯有良惊的挺直了腰背,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左邵卿,“东家的意思是……咱们铺子要换营生?” “这就要看你能不能从海外弄到好东西回来了。”左邵卿神色淡淡,仿佛根本不在意这间铺子赚不赚钱,只是提议说:“如果想去,人手最好在年前找齐,东西也备好,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你了,要用银子先从账上取,我只等着看结果。” 柯有良万万没想到左三爷竟然是这么硬气的一个人,这明显与传闻的不符,他心知越是这样的人越难对付,因此也撇开了最初的轻视,正经地和他商量起来。 “出海是好的,只是海上风险太大,十不存一,恐怕东家得准备不少安家银子。”柯有良为难地看着左邵卿,“这铺子的盈利老爷分文未动,但也是不够的。” “差多少,你给个数,不够我可以向二叔借。”反正他还有三成利呢,先问二叔支点不过分吧? 柯有良一听这财大气粗的话就心里有底气了,详细地给左邵卿列了个单子,什么东西要多少东西,都列的一清二楚。 左邵卿满意地点头,看来柯有良之前就有过出海的念头,只是没找到好时机汇报给二叔罢了,现在铺子易了主,正好便宜了自己这个新东家。 真想看看,将来二叔那后悔的表情。 柯有良汇报完就拿余光打量着这位新东家,虽然东家说铺子里的事都由他做主,但看得出来,这位主子心里头的主意正着呢,每一条都问的清清楚楚,绝对不像个甩手掌柜。 现在自己的卖身契掌握在他手里,可不敢大意了。 左邵卿确实不懂经商,只能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给他提供一些建议,饶是如此,也够柯有良心惊胆战、受益良多的,态度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从铺子里出来,左邵卿仔细观察了一下陆铮和左韫阳的神色,前者回了他一个冷眼,让人看不出心思,后者则面色复杂,喜忧参半,看来谈的不算太顺利啊。 辞别了左韫阳,左邵卿跟在陆铮身后走在寂静漆黑的街道上,酝酿了半响才敢问:“陆爷和二叔谈的如何?” 陆铮冷冷回了他一句:“无商不奸!” “呃……”左邵卿低头憋笑,尽量委婉地说:“奸商才好赚钱,反正都是给您赚钱的,自然越多越好。” 陆铮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的财迷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邵卿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太市侩了遭人嫌,于是腆着脸解释:“陆爷家大业大,要养活的人数以千计,钱财乃是不可或缺之物。” 陆铮不咸不淡地下了一句评价:“你若为官,必是贪官!” 左邵卿心里咯噔一下,羞赧的满面通红,期期艾艾地看着陆铮,“陆爷……您冤枉晚生了……” 陆铮瞥了他一眼,成功堵住了左邵卿的嘴。 左邵卿又咯噔了一下,他竟然从陆铮的那一眼中看到了调笑的味道,这是天太黑眼太花了么? 快步跟上,左邵卿一路都在试图挽回自己的正直清廉形象,从史上贪官污吏的危害讲到当今清官难当的现状,最后总结出:入仕为官当讲究权衡之术,不可过贪亦不可过于清廉。 ----------------------------------------------------------- 发枝枝啦发枝枝啦,今天收到了好多枝子,(*^__^*)好开心!谢谢大家!!╭(╯3╰)╮本文入V时间暂定下月1号,如果1号太忙可能会改成2号,这两天凔溟牟足劲码字,争取上架当天小爆发一下。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51 不辞而别 章节字数:2608 夜色正好,将陆铮二人的倒影拉的老长老长,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慢慢移动。 藏在暗处的隐一听着左三爷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为官之道,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家主子独独对这个书生不同了。 开始他以为只是因为救命之恩,现在看来,这个书生确实有别于时下那些以“治国安邦”标榜自己的书呆子。 至少,他敢在面对陆公爷时,直白地说出自己的野心,说他想做官首先是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其次才是为国为民。 快到左府侧门时,陆铮突然转过身问左邵卿:“你真想为官?” 左邵卿正说到自己的政策见解,冷不伶仃被打岔了一句,思维有些转不过来。 陆铮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敲,重复道:“你想考科举?你想入仕为官?” 左邵卿傻傻地点头,他当然想啊,上辈子想,这辈子也想,可以说,除了报仇外,这是他最大的执念了。 “先皇有命,左家后人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左邵卿呆傻的脸色慢慢染上一层灰白之色,摇头苦笑道:“是啊……晚生……晚生只是……” 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更加清澈,看起来更加绝望些,前一刻还口齿伶俐的少年顿时变成了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松鼠,看起来可怜至极。 左邵卿一边等着陆铮的善心大发,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如果陆公爷不打算格外开恩,他是否还要继续促成两家的联姻呢? 会不会因为他的原因,导致这一世左家无法改变命运?导致他也无法参加会试? 等他回过神来,惊觉那个本应该善心大发的人竟然撇下他一个人自己先走了。 他深深吸进一口冷气,拍了拍发僵的脸颊,瞪着陆铮的背影在心里将陆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然后快步追上去。 眨眼的功夫,前头的陆铮就失去了踪影,左邵卿撇撇嘴,趁着四下无人,同样运起轻功,越过那道不高的围墙,准确无误地落在围墙内的一棵大树上。 回到院子,罗小六正坐在门槛上支着脑袋打瞌睡,左邵卿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穿过,回到屋子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才走过来一脚踹在罗小六的后背上。 罗小六扑腾一下跌坐在地板上,眯着眼睛喊:“谁?……三爷已经睡了!” 左邵卿弯下腰拍了拍他泛着迷糊的脸,“去睡吧。” 罗小六眼皮子勉强睁开一条缝,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木然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 左邵卿敢肯定,明天早上罗小六一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 在院子里吹了会冷风,左邵卿想了很多,如果陆铮没有给他开个方便之门,他该如何抉择? 一觉醒来,左邵卿有些疑惑地摸着胸口,昨夜他做了个梦,依然是带着颜色的春梦,可是这一次,梦醒之后他竟然看到陆铮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和之前那样每次完事之后就瞬间消失了。 他翻了个身,用脸颊蹭了蹭枕巾,手指突然在枕边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吓了一跳,将东西拿到面前一看,竟然是一把带着鞘的匕首,青铜色的剑鞘上刻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 左邵卿将匕首缓缓抽出,乌金打造的匕首显得暗沉无光,可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锐利感,和自己先前那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惊诧地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模一样,就连窗户也是从里面锁着的,那对方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将东西毫无声息地放在他枕头边的呢? 重生之后,他的警醒度提高了许多,应该不至于有人进来靠他那么近都发现不了,除非那人的武功已经高到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他知道这把匕首绝对是陆铮送的,其他人绝对不可能给他这么个东西。 摸着匕首上刻着的三个小字,左邵卿嘴角勾起,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一物抵一物,陆铮弄坏了他的匕首,赔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至于这两把匕首的价值差距,被他选择性无视了。 小心地将匕首贴身放好,左邵卿起床穿衣,洗漱过后换上一套他最得意的衣裳,然后去芜衡院请安。 等众人在芜衡院聚齐后,一如既往地耐心等陆公爷起床。 卯时已过,那边却还未有动静,左韫文在房里走来走去,让老管家亲自过去看看。 又等了半刻,老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呼:“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可是陆公爷那边出事了?”如今左府上下最关心的莫过于那位贵不可言的镇国公了。 十几双眼睛焦急地盯着老管家,等着他的下文。 “你倒是快说啊!”左邵陵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是……是……陆公爷不辞而别了,福月楼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候在门外的丫鬟小厮们只会傻愣愣地等着,没人敢进去,这才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啊……走了?”众人的表情大同小异,惊讶中带着紧张,惊讶于陆公爷的不辞而别,紧张于他是不是因为对左府不满才不辞而别。 左邵卿无端地升起一股失落来,虽然他知道陆铮迟早有一天会走,可是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是……”老管家终于喘匀了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左韫文:“老爷,这是在福月楼的厅里发现的。” 左韫文急忙接过那封信拆开,众人只见他的脸色由红到黑再到红,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手上的那一页纸。 “老爷,陆公爷写什么了?快说啊。”薛氏不悦地催促道。 “爹……”左淑慧见左韫文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兴奋地问道:“陆公爷说什么了?”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左韫文愣了半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形似癫狂,“哈哈……左家复出有望了!列祖列宗在上!左家复出有望了!”他笑着笑着,眼角不可抑制地流下几滴泪来。 左邵晏第一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顾尊卑地抢过那封信,迅速浏览了一遍,同样狂喜地笑起来。 左邵卿往后退了一步,不爽地撇撇嘴,昨天晚上陆铮明明什么都没对他说,却给左韫文留了信,真是让他们捡到大便宜了。 左韫文的兴奋劲过后,拍着大儿子的肩膀嘱咐道:“邵宴啊,赶明儿起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准备准备,年后就出发去京城,三月的会试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来。” 左邵晏喜形于色,本就俊朗的面庞散发出自信夺目的光彩,“是,父亲!” ------------------------------------- 求收藏求收藏!!!月底了,大家的枝枝可别放过期了哦,赶紧投了吧,(*^__^*)嘻嘻……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52 酒后乱性 章节字数:2880 好事成双,这天午后,左府的老管家再一次欣喜地冲进前院的书房,“老爷……老爷……中了……中了……”手舞足蹈地汇报:“老爷,三爷中了……” 左韫文还没反应过来,停下手中的笔,将画稿吹了吹,不咸不淡地问:“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中什么了?” 老管家面色潮红,激动地汇报:“三爷中了解元,乡试第一名!报喜的人已经进镇了。” “什么?”左韫文手里的画稿哧溜一下掉到地上,人也有些呆呆的,“邵卿……中了……中了解元?” 老管家狠狠地点头,“是啊,错不了,报喜的人一路囔囔着过来的。” “快快!快去准备!”左韫文回房换了一套酒红色的长袍,满面春风地候在大厅,报喜的官差带着谄媚的笑走进左府,朝主位上的左韫文深深做了个揖,“恭喜左老爷了,左府三爷高中解元,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啊!” 左韫文大笑着谦虚一句:“哪里哪里……竖子尔尔,好运罢了。”心里却早笑开了花。 陆公爷真是他们左家的福星啊,上午刚解了左家的禁,下午他家三子就中解元了,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也能体验一把双喜临门的快感。 后院的薛氏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左邵卿高中解元的消息,脸色阴沉地摔碎了一地的茶壶茶杯,“那个孽种!竟然有这种好运!” 左淑慧倒是没什么特别不高兴的,甚至安慰薛氏:“娘,他就算中了乡试头名又如何?大哥都中举人这么多年了,论资历论文采哪是才十三岁的毛头小子能比的?” 被薛氏瞪了一眼,左淑慧顿了顿,继续说:“您放宽心,就算他有大造化,始终也是姓左,始终得叫您一声母亲,您还怕他敢不孝不成?” 薛氏当然明白这个理,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被一个庶子比过去了,让她怎么顺的了这口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薛氏的理智还在,淡定地分析道:“如今左府有了会试的资格,明年你爹是一定会让那孽种你和大哥一起上京的,到时候不管是谁高中,我们都有了举家进京的借口。” “娘,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全家搬到京城么?” 薛氏露出回忆的眼神,“是啊,好不容易能回去了,咱们怎么能继续龟缩在这方寸之地呢?京都,那才是多姿多彩的地方。” “娘,您说陆公爷是真的有意要结亲么?”左淑慧微微红着脸问。 薛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管是不是,你总要争一争,与其在这等着陆公爷的消息不如主动出击,再不济,上了京后凭着左家当年的名声也能找一户好人家。” 左淑慧看起来有些迟疑,“娘,曹大哥还在府上住着,若是他提出尽快完婚,咱们现在也不好拒绝啊。” 陆公爷那还没个准信,他们也不好拿这个借口堵曹家的嘴,但让她继续嫁给曹家,她又不甘心。 正如薛氏所说,京都才应该是她的最终归宿。 薛氏拨弄着面前的茶盏,眼中闪烁着一丝狠绝,“哼,娘总有办法让他主动退亲的。” 当夜,左府办起了一场庆祝宴,一来庆贺左府即将复出,二来庆贺左三爷高中解元。 当地的豪门乡绅纷纷送来贺礼,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左府复出有望,但冲着左府书香门第的名声以及一门三举人的荣光,也不敢小瞧了这个尤溪第一大家。 曹宗冠也在邀请之列,未来的小舅子高中解元,他作为准姐夫当然也很高兴,更是频频向左邵卿敬酒。 左邵卿前世的酒量不错,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原因,今晚只被敬了一轮酒就有些头晕了。 他朝众人做了个揖,道了歉便扶着罗小六出了大厅,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到一半,罗小六突然指着一处轻声问:“咦,三爷您看……那边那个可是曹大爷?” 左邵卿半眯着眼睛,视线有些涣散,只看到一个身型酷似曹宗冠的人被两个小厮架着胳膊走进后院。 “曹大爷?”左邵卿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他进后院做什么?” “对啊,后院可是女眷的地方,他一个外男怎么能进?”罗小六也一头雾水,“不过,看样子倒像是被人扶进去的,难道那两个小厮不知道规矩?” 左邵卿的酒醒了些,摇了摇沉重的脑袋,借着罗小六的手站直身体,“可认出那两个小厮是谁了?” “不像是平时惯常伺候主子的,看着倒有些像马厩那边的马夫。” 左邵卿第一反应是左淑慧像借此机会见见曹宗冠,但随即又否决道:左淑慧已经相信陆铮对她有意,绝对不可能再和曹宗冠有牵扯。 那么……定是有人趁着曹宗冠酒醉做些阴损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至于这主谋是薛氏母女中的哪一个就不清楚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回吧。”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左邵卿并不认为这件事对曹宗冠有什么坏处,于是继续扶着罗小六往前走。 回到房间,柳妈已经烧好了一锅热水,左邵卿泡了小半个时辰才从浴桶里出来,裹着单衣钻进被窝,舒服的叹了口气。 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棂照在他的床上,他嗖的坐起身,朝外喊道:“小六子,怎么没喊爷起床!”这都什么时辰了,早过了请安的时候了吧? 柳妈端着早餐进来,闻言好笑地斜了他一眼,“我的爷啊,您忘了,昨晚老爷说免了您今早的请安的,让您睡个好觉。” “是哦。”左邵卿重新躺回被窝里,难得地赖起床来,他开始怀念“受伤”的那一个月,既不用早起请安也不用去面对那一家子。 柳妈走过来掀开他的被子,将人从被窝里挖了起来,“也该起了,那边闹起来了呢,您还是别太出格的好。” 左邵卿心中一动,“闹起来了?怎么回事?”难道是曹宗冠? 柳妈伺候着他穿好衣服,边动作边回答:“我已经让小六子去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等左邵卿漫不经心地吃完早餐,罗小六冲了进来,脸色异常红润,眼神也闪啊闪的。 他凑到左邵卿面前,神秘兮兮地问:“爷,您猜,前头发生啥好事了?” 左邵卿敲了他一个脑门榛子,“快说!” “嘿嘿……您绝对想不到,那位在咱们府上做客的曹大爷昨晚喝多了酒,和……和三小姐……”罗小六说着说着脸色发红,嘴唇动了动怎么也说不出“酒后乱性”四个字来。 到底是未知人事的少年,脸皮还薄的很。 左邵卿的注意力却不在这,而是惊讶地问:“三小姐?” “是啊,大家都在说曹家大爷太混账了,明明已经和大小姐定了亲却玷污了三小姐,咱们书香世家可没有姐妹同嫁的习俗,嫁过去的人只能是三小姐了,奴才还听说啊……”罗小六神神秘秘地附到左邵卿耳边,小声说:“咱们那位精贵的大小姐正在房里哭呢……” 左邵卿暗暗为薛氏母女叫了声好,高明啊,用一个庶出的女儿换嫡长女的光明前程,这买卖做的实在划算。 而且左淑慧会哭?怕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吧?左邵卿撇嘴。 -----------------------------------------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哦,枝枝都赶紧抛了吧,凔溟已经伸出双手准备接着了(*^__^*)嘻嘻…… 走过路过的亲们顺手收藏个吧╭(╯3╰)╮ 重生之一品夫人 重生卷 053 心灰意冷 章节字数:3000 在大央国,只有商人或者小门小户才会姐妹同嫁一夫,这种滕妾嫁过去比一般小妾地位高,若是正妻不慎早亡,滕妾还能扶正,两家依然是正经的亲家。 不过这样的行为是很为书香门第不耻的,所以不管是曹家还是左家,都不会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而他的三姐左淑琪只是庶女,根本不足以嫁进曹家做正妻,而且这种婚前就失贞的行为也不可能成为正妻,最多是给曹宗冠做妾。 这样两家的亲事也就作罢了,不仅如此,还能把过错推到曹家身上,真是一举两得啊。 左邵卿欢乐地想:还好左家有个适龄的庶女,否则昨晚遭殃的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他的大堂姐?不过以二叔的精明,怕是不会同意这种闹剧的。 左邵卿对左家的两个庶出姐妹同样没好感,她们在薛氏母女面前唯唯诺诺,在他这个庶出兄弟面前却好面子的很,没少对他冷言冷语。 “夫人正遣人去曹家叫人来呢,怕是两家要谈退亲的事宜了。” 左邵卿点点头,“你找个机会偷偷去看看曹大爷,替我转达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还有,想个办法把昨晚咱们看到的事情告诉他。” 罗小六和柳妈也不笨,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难道说曹大爷是被人算计的?” 左邵卿好笑地看着他们,对罗小六说:“你昨晚不是也看到曹大爷是被两个小厮‘扶’进后院的么?你认为以曹大爷当时的情形像是清醒地走进后院的么?” 更何况还误打误撞地进了三小姐的闺房,还能成就好事,要说这里面没猫腻谁信啊? “啊?这么说……有人故意制造曹大爷和三小姐……?”罗小六话一出口,迅速被柳妈捂住了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必须烂在肚子里!” 罗小六狠狠地点头,就算柳妈不警告他也知道分寸,这摆明了是芜衡院那边做的孽啊。 “爷,您想让曹大爷知道真相?那岂不是会让曹家和左家成为仇敌?” 左邵卿阴笑一声,“那又如何?与我们有关吗?”他要的就是两家反目成仇! 罗小六打了个冷颤,他敢肯定,夫人那边一定是将三爷得罪狠了,否则三爷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他们呢? 不过,以夫人那毒辣的性子也确实不值得同情! “走,咱们也看热闹去!”左邵卿漱了口,去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色素袍,一身仙气地走出院子。 柳妈在他身后嘱咐道:“三爷,您可别瞎掺合,咱们先顾好自个再说。” 左邵卿朝她摆摆手,面上乖巧地应了下来,心里却想:这事情他不掺合还真不行!总要有人往火堆上浇点油,才能让事情闹的更大些。 刚靠近前厅百步远,左邵卿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从声音上来分辨,应该是曹宗冠此次带来的婆子在据理力争。 悄悄地站到窗户前,左邵卿拉长耳朵,听到里面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可怜的媛儿啊……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啊……我不活了……” 罗小六“噗嗤”一笑,低声说:“这二姨娘怎么闹的跟唱大戏似的?” 二姨娘苏宝玲是薛氏的陪嫁丫头,进门第一年就开了脸,因为一直效忠薛氏的缘故,在左家的地位也是稳稳的,平时都静静地呆在院子里很少露面,没想到她闹起来也是挺精彩的。 “可不就是唱大戏么?左淑媛样样不出挑,也就当得一个‘稳’字,能给曹家大爷当妾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夫人啊,奴婢侍奉了您这么多年,淑媛又是您一手照顾长大的,如今却落得个……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呜呜……您可得为她做主啊……” 左邵卿透过窗户的细缝往里看,看到曹宗冠一脸疲惫地站着,双目无神,虽然身型依然挺拔,却不复往日的光彩。 薛氏也扼腕地擦了擦眼角,痛心疾首地说:“贤侄,你看这事……?本来两家已经到了这份上,不日就是亲家了,我实在不想让两家闹的太僵。” 曹宗冠只是呆呆地站着,他身旁一个中年婆子接口讽刺道:“那依左夫人的意思该如何?” 薛氏叹了口气,“我家三姑娘既然已经是贤侄的人了,这人自然是该嫁入曹家的,这一点曹家无论如何也推不了的。” 曹宗冠嘴角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左邵卿注意到,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怕是心里正极力忍耐着。 那中年婆子也不示弱,“左三姑娘区区一庶女,想三媒六聘进门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昨夜的事到底是谁的错也不好说,我家大爷是喝醉的,三姑娘可没醉,这么大的事情三姑娘竟然一声未吭没有喊人,哼!谁知道是不是三姑娘陷害了我们大爷?” 薛氏脸色一变,狠狠地砸了一个白瓷杯,“放肆!你一个奴才,竟然也敢污蔑我左家的闺女!就算曹夫人亲自前来,也不敢说出这种侮辱人的话!” 那中年婆子到底不是正经主子,被薛氏言辞激烈地训了一通,底气顿时弱了下来。 左邵卿知道,这左淑媛是必定会进曹家的,如今大家不过是想让双方面上好看一点罢了。 说白了,左家想将责任推给曹宗冠,曹家却不愿意接这盆脏水,必然是要反击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曹宗冠开口了,“左老爷,左夫人,昨夜小侄确实喝多了,也不知怎么进的内院,更不知道怎么会和……但事情已经发生,小侄也不会抵死赖账,只是两家正在议亲……” 薛氏不耐烦地打断他,“贤侄,你也知道咱们这种人家是断不可能姐妹同嫁一夫的,我看不如这样,两家的婚事继续商议,只是这新娘子的人选就只能换成淑媛了。” “左夫人好大的心思!”曹家的中年婆子啐了一口,“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曹家的主母的,这话就算我们夫人来了也是这么说。” “那依你们看……该如何呢?”薛氏不紧不慢地强调:“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若不是看在两家的情分上,就贤侄这种忘恩负义、行事不端的人我们左家是定然不会接受的。” 曹宗冠双目赤红,忍不住提高声音辩解道:“左夫人!还请慎言!我曹宗冠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辈,但也不屑于做些宵小之事……昨夜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 薛氏摆摆手,“意外也好不是意外也好,该发生的也发生了,咱们现在还是谈谈淑媛和贤侄的婚事为好。” 曹宗冠脸色骤变,今晨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和一个姑娘赤身裸体地躺在同一张床上,起初还以为是哪个想高攀曹府的丫鬟,没想到紧接着一个丫鬟端着水盆推门进来,看到床上的情景立即就惊呼出声,打翻了水盆不说还尖叫着朝外喊人。 这一喊,他自然也就知道床上这个女子的身份了,人也吓懵了,他竟然……竟然和自己未来的小姨子发生关系了。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外头就窜进来了一大伙人,有左家的也有曹家的,这下子,他玷污三姑娘的罪名算是坐实了,恐怕不用一天时间,就能传遍整个尤溪镇。 等他稀里糊涂地被人带到这里,耳边听着他们闹哄哄的吵闹,心情也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 他知道,自己和左淑慧的缘分已尽,断然没有成为夫妻的可能了,一脸灰败地看向主位上的左氏夫妻,平日看着无比和善的面孔此时也变得狰狞起来,他心灰意冷地拱了拱手,无力地说:“此事就交由家母来了再详谈吧,告辞!” 第54章 见曹宗冠要处理,左邵卿立即拉着罗小六冲出左家,吩咐罗小六找个路人半途拦下曹宗冠,将人请到青麓书院的后山。 “三爷,这事还是交给奴才做吧。”万一事发,大家也只会把事情归咎于奴才的贪财好利,牵连不到三爷身上。 罗小六难得舍身为主一回,挺着胸脯看着左邵卿,等着夸奖。 左邵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说:“放心吧,爷自有对策!” 等他在后山等到曹宗冠,立即红着眼睛迎了上去,哽咽道:“曹大哥……” 曹宗冠一改往日的热情和温和,冷淡无喜,略微惊讶地看着左邵卿,“是你将我请来的?” “是我,曹大哥,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 曹宗冠打断他的话,神色不善地问:“你也是来质问我的?你也当我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小人?” “不是!”左邵卿双手扯住他的袖子,抬头望进他的眼中,真挚地说:“我相信曹大哥,我认识的曹大哥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这事一定是大家误会了。” 这句话他可是发自内心的,曹宗冠这个人虽然有些迂腐,但人品还是足以肯定的。 曹宗冠闻言脸色好看了些,不过最终也只是落寞地叹了口气,“你相信我又如何?左夫人不信,左老爷不信,邵宴兄不信,怕是……大小姐也不会信的。” 左邵卿眼神闪了闪,眨了下眼睛,一派天真地问:“曹大哥可有问过大姐姐?” “哎,我连大小姐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问呢?” 左邵卿为难地咬了咬嘴唇,犹豫不决地看着曹宗冠。 他表现的这么明显,曹宗冠立即看出他是有话说,忙拉着他问:“劭卿可是有法子?” 左邵卿受惊似地后退一步,睁着一双水润亮泽的眸子紧张地摇摇头。 “抱歉,是我唐突了!”曹宗冠风度翩翩地做了个揖。 左邵卿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其实,今日将曹大哥叫到这里来,是有事和曹大哥说,只是……希望曹大哥听后能为小弟保密。” 曹宗冠不太有兴趣地点了个头。 “其实……昨天夜里,小弟回院子的时候曾看到曹大哥的背影……” “什么?”曹宗冠激动地上前抓住左邵卿的肩膀,“是什么时候?” 左邵卿眉头皱了皱,拂开他的手,弱弱地说:“其实我也只是看到了背影,就在回院子的路上,当时曹大哥被两个小厮扶着走进内院,你知道我也喝多了的,所以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刚才……” 曹宗冠听明白他这句话中的潜台词,脸色刷的就白了,不可置信地反问:“也就是说……我真的被人设计陷害了?”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从未进过左府后院,是怎么摸到三姑娘的房里的,还发生这种羞耻的事情,而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之前在左府只是太过震惊,又被绝望迷失了心智,现在想来,这里面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左邵卿无辜地摇摇头,“这小弟就不知了,也许只是小弟一时眼花。” 左邵卿知道,他的话就像是沙漠的一汪甘泉,给了曹宗冠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曹宗冠被人扶进后院,曹宗冠都会把这事当成真的。 “贤弟可知道当时扶着我的人是谁?” 左邵卿继续摇头,“天色太暗,又离得较远,小弟一时没能看清,但依小弟对左府下人的了解,定然不是平日惯常伺候的。” 见曹宗冠若有所思地点头,左邵卿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够了,说太多反而让曹宗冠怀疑他的用心。 他双手紧张地绕着圈,表情无助地看向曹宗冠,“曹大哥……这事,你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我只是不忍心曹大哥遭受不白之冤,可是也不想被家里人误会我吃里扒外。” 曹宗冠理解地点点头,“贤弟放心,此事是大哥自己查出来的,绝对与你无关。” 左邵卿相信他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又安慰了他几句就惊慌失措地离开了。 拐到另一条小路上,左邵卿爬到半山腰,眺望着曹宗冠远去的背影,最近慢慢勾起。 查吧查吧,这么一查,曹家绝对能查出左家想把左淑慧嫁给陆公爷的事情来,这样一来,一切的阴谋诡计也就昭然若揭了。 呵呵……他就不信曹家能咽得下这口气。 前世,陆铮是直接向左府提亲的,所以曹家不敢拿左家怎么样,有苦也只能自己吞着,现在可不同了,这种不虚不实的传言只要等上几个月就能知道真相,到时候……曹家不做点什么就太不对不起他们家的家世门风了。 左邵卿下了山,第一件事让罗小六找人将陆铮在左府小住几日的事情散播出去,当初收买的那些乞丐和流浪汉也派上了用场。 事关陆公爷,罗小六有些踌躇:“爷,这样真的好吗?万一陆公爷将来怪罪下来……” “放心去吧,人都走了,这马后炮放一放也没什么打紧的。”其实左邵卿知道,陆铮不想泄露行踪完全是嫌麻烦,根本不存在着什么机密事件。 罗小六对他家主子是打心底敬服的,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曹家上门了,曹夫人亲自领着一大帮人抬着婚庆十二礼进了左家,开门见山地说:“左夫人安好,今儿我是来抬左三姑娘进门的,这三姑娘往后就是我曹家的良妾了,快领人出来让我好好瞧瞧,看看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让我儿醉的都找不着北了。” 薛氏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按她想来,这曹家应该是先上门理论才对,不过,这样也省了不少事。 “曹夫人先坐下喝杯茶,你来的这么突然我家淑媛都没准备好呢。” 曹夫人施施然地在主位坐下,抚了抚裙子上不存在的褶皱,笑着说:“哪还需要什么准备啊?又不是大婚,新衣裳我都带来了,让丫鬟婆子带去换上就是了。” 不等薛氏开口,曹夫人口齿伶俐地说:“我那不成器的孩儿啊,也太不会办事了,昨儿就应该把三姑娘一起接回去,免得我还要特地走这一趟。” 她这话说的相当失礼,不过也是被气的,昨天她一接到消息就想立刻赶来左家,不过还好尚存了一些理智,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接着又听了曹宗冠的一席话,多少想明白了些其中的奥妙。 如果事情真是如她想的那般,那左家也欺人太甚了,不想结这么亲好好说就是了,难道他们还非巴着左家大姑娘不放不成?居然搞出这种事来,不仅败坏她曹家的名声,还让她爱子魂不守舍,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氏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虽然曹家现在是官家,地位比左家高,但等她大儿子金榜题名,将来的成就孰高孰低还不一定呢。 她面色不善,语气也自然强硬了几分:“曹夫人,虽然淑媛嫁过去是做妾,但以左家的身份,这妾也必须是贵妾,贵妾的礼可不是这般含糊的。”更不用说什么礼都没有就跟着男方回家了。 “贵妾?”曹夫人嗤笑一声,“左夫人说笑了,这未过门就失了贞的女人,能给她个名分就不错了,竟然还有此妄想,当真可笑!” “你别忘了,是谁让她失了贞,这事说来说去可都是曹贤侄占尽了便宜!” 曹夫人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震倒了桌上的茶杯,“到底是谁占了便宜大家心里清楚,这个亏我们曹家认了,但你们可别得寸进尺,真要说开了左家脸上也好看不得!” 薛氏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呼喝过?即使当年刚进门时婆婆也没给她这种脸色,顿时不悦地反驳:“既然如此,那两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曹夫人请便吧!” “哟,这意思是不让三姑娘进我曹家的门了是吧?那感情好啊,我还真不稀罕这么个人,你们就留着那只破鞋找个好归宿吧!”说着甩着帕子起身走了。 薛氏气的两眼发晕,好在她身边的朱氏机灵地将曹夫人拦住,劝慰道:“曹夫人,我家夫人也是爱女心切,夫人昨夜一夜无眠,想起我家三姑娘就伤心的直落泪,您可得担待这个。” 薛氏缓过劲来,深深吸了口气,这左淑媛是必定要嫁进曹家的,否则事情闹大只会影响左家其余未出阁的姑娘,她的淑惠可不能有这么一个拖累。 她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和声说:“真是对不住了,是我太激动了,曹夫人坐下谈吧。” 第55章 露天的院子里,阳光正好,左邵卿倚在软榻上吃着柳妈做的云片糕,听着罗小六绘声绘色地描述两家夫人唇枪舌剑的情景,笑得在榻上打滚。 “爷,奴才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发那么大的火,尤其是曹夫人一口一个破鞋,一口一个势力地暗讽大小姐时,夫人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最好笑的事,夫人还不敢把人赶走,否则咱们三姑娘就得一辈子青灯古佛了。” 左邵卿擦掉眼角的笑泪说:“看不出来这位曹夫人还是个口齿伶俐的。” “何止啊,脾性可大了,嗓门也大,也不知道曹老爷是怎么受得了她的,不过依奴才看来,这位夫人的心思还比不上咱们夫人。” “哦?怎么说?” “说话太直白了,当着大家的面就嘲讽咱们左家不自量力,妄想高攀陆公爷。”罗小六撇了撇嘴,万一哪天左家真高攀上了,她不就自打嘴巴了么? “曹家已经知道薛氏母女的打算了?”这效率可真高啊!没白费他在坊间制造了些虚虚实实的流言。 “大概是吧,其实想想就知道,曹大爷好端端地在左家出了这种事情,这本来是对大小姐名声有碍的丑事,左家却表现的太随意了,从头到尾就急着将三小姐推出去凑数,明摆着是糊弄人嘛,要奴才说啊,夫人这事儿办太急了。” 左邵卿哼笑一声,“她不急行吗?左家眼看就要入仕了,到时候关注左家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趁早将左淑慧的亲事退了,到时候事成定局,她的算计岂不是落空了?” 和镇国公府相比,曹家算什么啊? “现在曹家还忌惮着左淑慧可能成为镇国公夫人不敢做的太过,等到他们知道这消息只是左府一头热的时候,呵呵……那才好玩呢!” “爷,您不担心曹家将咱们一网打尽啊?”这左家败了,三爷怎么反而更开心了呢? 左邵卿捻了一块云片糕扔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嘴角扬起一道眼里魅惑的弧度,轻声说:“那也得曹家有这个能耐啊!” 曹夫人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左淑媛,左家的名望还在,就算庶女嫁出去做妾也不可能连一点程序都不走。 所以曹夫人将聘礼留了下来,随便定了个日子就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 后院中,左淑慧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绣一个荷包,从荷包的颜色来看显然是男人用的。 知道曹家的人走了,她也松了口气,还羞红着脸问:“娘,现在就准备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傻丫头,离你大哥进京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些时间够你绣几件东西的?咱们要进京,总得要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才成。” 薛氏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女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高贵端庄,即使在京城的闺女圈,也不会籍籍无名的。 左淑慧点点头,眼中浮现出向往之色,“娘,咱们这么设计曹家,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薛氏打量着荷包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雄鹰,安慰道:“只要你能顺利嫁进镇国公府,他们巴结左家还来不及呢,哪敢对我们怎样?” 左淑慧嗤嗤地笑了起来,可就不是这个理么?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低头穿针引线。 时间很快就跳过了腊八,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过年,曹家在年前三天将左淑媛抬走了,两家各办了一场小局面的酒宴,就算暂时完成了交易。 左淑媛出门的时候,苏姨娘哭的呼天喊地,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女人要给人做妾,看样子还恨不得婆家喜欢,心里就跟插了针似的疼。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当初夫人说出这个计策来的时候她是同意了的,当然,也没有她反对的余地,现在就算想后悔也迟了。 左邵卿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对于这种算计来的婚姻,他实在看不过眼,当天曹宗冠也没有出现,来接的人只是曹府的一个管事。 自此,两家曾经的友好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 左邵卿让罗小六一直关注着曹家那边的动静,很快就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例如,曹宗冠一直没有进过左淑媛的房门,例如,曹宗冠曾经派人私下给左淑慧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什么没人知道,但左邵卿特意观察过,左淑慧收到信的那天整个人无精打采,眼眶红肿。 看得出来,左淑慧之前对曹宗冠是有点心思的,否则也不会同意这门亲,只是被镇国公府这样高不可攀的门第迷花了眼而已。 不过,无论她心里有没有曹宗冠,总归是选择了一条与他完全背道而驰的道路,而这条路上,是风调雨顺还是荆棘丛生就不得而知了。 左邵卿心里乐呵呵地想:只要有他在一天,这左淑慧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曹府中,曹夫人看着第三次被丫鬟端出来的饭菜,狠狠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冲另一边的富态男子说:“老爷,这口气咱们就这么咽下了?” 曹代腾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急什么?君子报仇等上十年也不晚,现在情况不明,就由着左家先了几天吧。” “那万一……那大姑娘真攀上了镇国公府?……”他曹家还敢动他们一根寒毛么? “嗤,这话你也信?”曹代腾将厅里的下人都喝退,才对自己的妻子说:“你也不想想那位爷的身份地位,那府上能是左家高攀的起的?不过陆公爷确实在左家住了几天,咱们也弄不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曹夫人一脸忿恨,“那位爷怎么就看上他们家了?一家子的阴损小人,我算是看透他们了。” “好了,夫人别气,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发生了此事,两家真结了亲,将来闹出事情来吃的亏更大。” 曹夫人不满地反驳:“现在吃的亏就够大了!你听听外头都是怎么说咱们宗冠的?不少人还往他身上泼脏水,这些日子他连房门都没出一步。” 说到儿子,曹老爷也火了,拍着桌子吼道:“哼!你去告诉他,若他只有这点出息,趁早滚出曹家!咱们家没有如此没用的子孙!” 曹夫人咬着嘴唇,眼眶也红了,她起身冲进儿子的房里,看着儿子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十几年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被人算计也就罢了,权当咱们没这个心理防备,活该被小人暗算,可你非但不长进,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你让曹家情何以堪?” “娘……”曹宗冠神色复杂地看向她,他失落,他愤恨,他绝望,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人算计了一回,也是因为曾经美好的婚姻期待化成了泡影,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的女子永远不属于他了。 “你如果想一直这么下去,往后的事情就别想为娘会管你,你爹说了,曹家不需要这种懦弱无能的子孙!” 曹宗冠浑身一震,脸色逐渐变红,他深深吸了口气,“娘,我知道了。” 就在曹夫人心里的石头落下来的时候,就听到她儿子说:“娘,明年的春闱儿子打算去试试。”他已经打听到左府有会试的资格了,想必就是因为这样,左家才会出尔反尔,甚至不顾两家多年的交情,算计与他。 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曹夫人的声音顿时降了八度,担忧地问:“陈先生不是让你再心无旁骛地读三年么?” “娘,就算儿子这次不中,再读三年继续考就是了。” “那怎么一样?”曹夫人不赞同地看着他,“陈先生可说了,下次恩科你有九成的希望进前三甲,若是现在就贸贸然地科考,成绩定然不如人意。”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儿子只是不想被左家比下去罢了。”就算为了这个原因,他也会尽一百二十分的努力的。 曹夫人知道他心意已决,而且这样有冲劲的儿子总比郁郁寡欢的强,于是点头答应了,然后出去替他给曹老爷做思想工作。 第56章 左邵卿无数次在夜里孤身一人来到后院的福月楼,坐着陆铮曾经坐过的椅子,躺着他曾经睡过的床榻,把玩着陆铮曾经用过的茶具,想着那个男人现在会在哪,会在做什么,身边是不是没人环绕,小人奉承? 而被他惦记着的陆公爷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过的好。 御书房中,刚登基不久的天凤帝正对着一个棋盘冥思苦想,最后大笑一声丢开棋子说道:“几年不见,你的棋艺居然还是这般好,难道你在北疆还有空下棋不成?” 陆铮一身常服,端正地坐在战袁锋对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地回答:“偶尔。” 战袁锋在外人面前永远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即使要抄某个朝臣的家,他也能微笑着祝福那家人一路走好, 当年还不是太子的战袁锋表现的并不突出,和擅长军事谋略的大皇子以及文采出众的三皇子相比,确实有些黯淡无光。 不过,他的人缘着实不错,任谁提到这位皇子都不会说出坏话来,而且,在老皇帝最后病重的那段时间,表现的最孝顺最无欲无求的就是这位殿下了。 从这几点就能看出,战袁锋绝非他表现出来的亲和善良,而是一只披着狐狸皮的猛虎。 “爱卿此次南下玩的可畅快?” “还好。”撇开这人设计围攻和半路暗杀的话,确实还不错。 “听说救了你的是个书生?” “嗯。” “书生可敬啊!记得你最瞧不上的就是文弱书生了,这次竟然被书生所救,不知心里感想如何?” “还好。” “听说那个书生还是当年左太傅的后人?” “嗯。” “听说你还厚着脸皮在左府小住了几日?甚至有人传你有意和左府联姻,可是想起当年老公爷和左太傅的约定了?” 陆铮瞥了他一眼,连一个字都不回了。 战袁锋也不管他答不答,继续问:“听说你让给礼部传了话,同意左家子弟参与此事恩科?” “嗯。” “为了还左家的救命之恩?你可知道这是对先帝大不敬的。”战袁锋语气淡淡地说。 “你在意?”陆铮抬头,暗忖:对先帝最大不敬的人不应该是眼前这位么? 装着孝子侍奉汤药,却暗地里里加重了老皇帝的病情,这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还难说呢。 战袁锋突然沉下脸,用认真无比的口吻说:“我有意将五皇妹下嫁与你,你意下如何?” 陆铮连眼皮都没多动一下,冷冷地回答:“不如何。” “你不再考虑考虑?”战袁锋起身走到窗边,双手背后,背影寂寞,“你应该知道,镇国公府已经荣盛至极,若你是自己人还好,若不是……”有哪个帝王真心放心自己的龙椅旁边卧着这么庞大的猛虎呢? “臣倒是乐意做个升斗小民。” 陆家世代为将,为大央守疆卫国,死了多少人?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若是这样还得不到皇室的信任,那也无话可说了。 战袁锋转过身,突然一改之前严肃的表情,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朝外面吼了一句:“送些酒菜进来,朕要和国公爷好好喝一杯。” 两人抛开刚才那个话题,还算平和地喝起酒来,大部分时间是战袁锋在问,陆铮偶尔回个简单的音节,懒得回的时候就用眼神传递答案。 反正战袁锋也习惯了他这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很容易就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他的意思。 要说当年在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身份甚至还比不上这位少公爷,皇子有很多个,将来即位的只可能是一个,可是陆家却只有这么一个独苗,物以稀为贵放在子嗣上同样是真理。 “这些日子国公府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吧?” “还好。” “哈哈……朕不信,否则国公爷怎么会在朕的御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这在以前,这人可是连宫门都不愿意入的。 午夜饭当天,左府齐聚一堂吃了一顿团圆饭,大房二房的人都在,除了已经出嫁的左淑媛,场面很热闹,至少大家面上都是笑着的。 左韫文频频向左韫阳举杯,三句不离左府的光明未来,仿佛他已经能看到子孙们位列庙堂,看到左淑慧风光大嫁,看到自己成为人人羡慕的左家当家的情景了。 左韫阳一杯杯酒喝下去,也喝的满面红光,前几天他收到京都来的指示了,过完这个年,他漕运的生意就能迅速扩张,到时候光数钱都数到手软。 连一向冷脸的左邵晏也稍微柔和了些,尤其是在提到何氏有孕时,初为人父的喜悦一览无遗。 左邵卿不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大嫂有怀孕的,八成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导致了左邵晏心态的变化,没有了心灵上的桎梏,为人也变得和顺了一些,夫妻之间相处起来也融洽了。 左劭陵依然做他的纨绔大少爷,只是被左韫文耳提面命了一阵子,知道目前左家不能出任何差错,才稍微收敛了些。 那个和他厮混了一段时日的柳儿也因为身份低微,进不了府里,左劭陵慢慢的也就对她淡了。 左少瑾是所有子孙当中最欢快的,今年好事连连,长辈们给的红包都翻了几番,收的他笑不拢嘴。 左邵卿维持着微笑,从头到尾看着这幅家和万事兴的场面,心里忍不住想:当年自己冲进左府报仇时,左府不也是这幅情景么?只是少了二房的人和几个嫁出去的女儿罢了。 “来,来,劭卿,二叔敬你一杯!恭喜你乡试高中,明年的春闱定能金榜题名!” 左邵卿回过神来,道了声:“谢谢二叔!”然后端起酒杯和左韫阳碰了碰,两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同时饮下一杯酒。 左韫文对这个三子是越来越满意了,以前阮氏在的时候,他爱屋及乌,后来他的爱妾走了,他也就冷落了这个庶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出息。 “哈哈……二弟别夸他了,他才多大点年纪,还要好好磨砺几年才行。” 左韫阳眼睛眯了眯,提议道:“正月里我正好要北上谈一宗生意,不如让两个侄儿跟我一起上路如何?” 左韫文的眉头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撂下酒杯,不太高兴地教训:“二弟啊,以前咱们家无官一身轻,做什么营生都可以,可眼看邵宴和劭卿就要入仕为官了,你这手上的生意是不是也找个管事接了?” 左韫阳唇角勾了勾,言不由衷地回答:“大哥教训的是!只是小弟也就这点本事,只能给家里的孩子赚点聘礼和嫁妆罢了。” 左韫文摇头,“俗人啊!钱财乃身外之物,赚的再多没有功名在身有何用?将来邵瑾也是要靠科举的,若是以商人之子的身份出考,恐怕于名声有碍啊。” “哈哈……大哥多虑了,邵瑾现在还小,等他有这能耐也得过个十年八载的,到时候我都老了,想拼都拼不动了。” 左邵卿低头闻着一杯酒,嘴角微微弯了弯,要说这个家里,最明白事理的人恐怕就是一身铜臭的二叔了。 看来自己找他做盟友并没有找错。 左韫文最终也没答应让儿子们跟着二叔一起上路,明里说不好耽误了二叔的生意,暗地里其实是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带坏了他的儿子们。 左邵卿倒是很心动,漕运的声音也有他的份,要是能亲眼见识一下也不错啊。 刚想给二叔打眼色,就听左韫文说:“今夜守岁,老的小的就算了,明日还要一起前往宗祠祭拜祖先,别到时候撑不住。” 左氏宗族余下的旁支不少,但因为当年的事情,大多数都独立出去了,并不愿意和他们这一脉有牵扯,留下来的都是宗族里有话语权的老人。 左邵卿若想以庶子的身份接管左家,除非左家大房的男丁都死绝了,或者他们都做出令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来,否则这个位置怎么轮到轮不到他。 看来他可以让二叔开始往宗族里活动活动,人都有弱点,只要舍得下本,就没有套不住的狼,先把那群老家伙笼络住总是没坏处的。 第57章 男女十岁不同席,隔着一层屏风,薛氏也难得大方滴邀请了姨娘庶女们同席,甚至拍着另一个庶女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以前看这些庶出的子女就跟眼中刺似的,现在她终于明白庶子庶女的好处了,用一个无用的庶女就能换取她女儿的光明前途,实在划算的很。 她巴不得多几个女儿出来,这样她就能为大儿子多拉上几个有用的亲家,反正不过是给点吃的穿的,好养的很。 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在得知阮氏有孕的时候动手,就算他再生个儿子出来又怎样?还不一样是庶子? 庶子是什么?那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他也得叫自己一声母亲,就算将来圣上恩赐受益的也是嫡母,能册封诰命的也只有嫡母,多几个便宜儿子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薛氏就看庶子顺眼,他们可是左韫文不忠的证据,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孽种,再怎么养也不会和自己一条心。 左邵卿两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在怀有身孕时去世的,知道这个消息的仅有当时阮氏贴身伺候的一个丫鬟,可惜也被薛氏一并处置了。 在宴席上吃了个半饱,左邵卿回到院子里又吃了柳妈亲自做的长寿面,这个家是不会为庶子过生辰的,恐怕他那父亲连他生辰都不记得。 记得小时候,每一年他都能吃到阮姨娘做的长寿面,那味道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还记忆深刻。 柳妈往他碗里剥了个鸡蛋,感慨道:“三爷过了今年就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惜……三爷明年一定要争取高中,那样您的亲事就不愁了。” 左邵卿不知道为何想到陆铮,低下头红着脸说:“未立业何以成家?还是先过了明年的会试殿试再说吧。” 柳妈慈爱地看着他,“三爷天资聪颖,老奴即使没学问也听人说过,能中解元的举人一般都能高中,就是中个前三甲也不无可能的。” 左邵卿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满足地拍拍肚子,他知道这一届的状元人选是谁,这一次,即使他夺不了魁也不会让那人高中的。 说他羡慕也好,说他嫉妒也罢,总之,左邵卿是记上那位素未谋面的状元郎了。 算算时间,那人也应该是年后前往京城,看来他还得早日出发才行,得把陆铮看牢了,他看上的人谁也抢不走! 左家这个年过的很欢乐,来往串门拜年的亲戚朋友也比往年多了很多,他们大多听说了陆公爷曾在左府小住过的消息,都趁着这个机会来打探虚实了。 左邵卿现在也算是尤溪镇的出名人物了,每次出门都能收到各种关注的目光,甚至有媒婆上门说亲了。 从前的三爷,虽然也是左家出身,在尤溪镇人的眼里也算得上是良婿人选,奈何传言这位三爷性格软弱,难有大作为,还有个厉害的嫡母在上头压着。 这样家里条件好些的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家里条件太差的又攀不上,因此都没人动过这种心思。 现在不一样了,左三爷是解元公啊,今年还要上京赶考,前途是可见的一片光明啊,至于有个嫡母问题,到时候拾掇着闺女让他们分家,出来就是自己当家作主,连个正经婆婆都没有,多好啊。 薛氏看着上门的媒婆个个将左邵卿夸上了天,差点不耐烦地想将人赶走,不过是好运中了个乡试头名,竟然一时间成为各家各户的香饽饽了。 原本她是打算在今年为二儿子娶一门好亲,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与其现在急着娶,不如等左家起复后娶个官家之女。 至于左邵卿,她还真想从这些里面挑一个,反正不是哪个土地主的千金就是哪个落魄书生的闺女,和那个孽种绝配。 “几位请回吧,我们三爷的亲事我可做不了主。”她家老爷可是特意交代过的,家里的孩子婚事不急于一时,再等上几个月说不定就完全不一样了。 “左夫人说笑了,您可是这当家主母,左三爷的亲事不还是您说了算?”各位媒婆顿时好话一箩筐,将薛氏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心里却不屑地想:该不是不想给庶子张罗亲事吧? 薛氏听着好话浑身舒坦,笑意盈盈地回道:“我们家三爷精贵着呢,中了解元,将来可是要娶高门贵女的,哪会看得上这小地方的女儿家啊?” “这……”众媒婆面色沉了沉,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这话说出口可就不合适了。 薛氏自顾自地说:“哎,这孩子的性子倔着呢,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哪儿还做的了他的主啊?” “您说笑了,三爷本事再大不也得叫您一声母亲么?” “是啊是啊,再怎么出息也是庶子不是?” “这不敬嫡母可是大不孝啊,三爷不能够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皮笑肉不笑地将左邵卿损了一通,听的薛氏满面笑容。 等她听的差不多了,才大手一挥,“劳各位白走一趟真是对不住……管家,给几位嬷嬷每人包个红包,送她们出去。” 这边媒婆刚走,那边罗小六就屁颠屁颠地冲到院子里汇报消息去了,说完还义愤填膺地给左邵卿抱不平:“爷,夫人也太过分了!” 左邵卿听完不在意地笑笑,“爷还得多谢谢她了,这些天出门尽是遇上那些烦人东西,现在可清净了。” “这可事关您终身大事呢,万一将来没姑娘肯嫁给您咋办?” “你当爷真看得上这里的姑娘啊?”那些女人连陆铮万分之一都不及,他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选择性错误。 “呃,也是……不过到底是败坏名声的事情,传出去就成了您高傲无力,目中无人了。” 左邵卿嘴角微微一扬,眉目含笑,眼神清澈,语气温柔地问:“你看爷像是这种人么?” 罗小六愣了愣,不自觉地摇头:“不像……不像……” 刚过完正月元宵,左韫文就迫不及待地让管家给两位少爷收拾行李上路,甚至从一众小厮中精挑细选了四个人出来给他们当书童。 左邵卿委婉地拒绝了,只是要求带上一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柳妈。 他现在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至少在他未落榜前,左府都没有人敢明着得罪他,就连薛氏的人前也采取了怀柔政策。 “劭卿啊,母亲看的明白,家中数你最懂事,最上进,此次出门在外,切不可因小失大,不可招惹是非,不可丢了左府的颜面,可懂?” 左邵卿心不在焉地听完她的训诫,面上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恭敬地应承下来,“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 不就是怕他给左邵晏惹麻烦么?还不知道谁给谁惹麻烦呢?看来半路上他得想个办法脱离左邵晏才行。 眼角扫过正在薛氏面前卖好的左劭陵,他暗道了声可惜:他对这花柳病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潜伏期有多长,可惜没机会看到他二哥的倒霉样了。 这边他才记挂着这事,当天夜里,左劭陵的院子就突然乱了。 左邵卿在梦中被吵醒的时候,还大笑了三声:真是天助我也啊!看来老天爷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让罗小六去打探消息,回头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左劭陵的一个通房先发的病,据说已经好几天了,一直藏着掖着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请大夫。 恰好今晚左劭陵就进了她的房,不知怎么地就给发现了,左劭陵在外头混多了,对这种事情还有点见识,第一反应就甩了那通房一巴掌,质问她是不是出去和男人鬼混了,还染了一身病回来。 那通房当然说没有,发毒誓说只有二爷一个人,这不就明摆着说是左劭陵传染给她的么? 左劭陵怒不可遏,差点当场将人打死,最后还是有丫鬟汇报了薛氏,这才暂时保住了那个通房的性命。 等薛氏问明白了事情经过,吓得差点当场晕倒在地,她儿子是什么品行她一清二楚,青楼楚馆天天去,指不定就从哪个狐狸精身上弄了一身病回来。 第58章 这还了得?薛氏撑着一口气命人秘密去请大夫,然后让人将这一院子的小妾通房全拘了关起来。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真是那个通房乱勾搭才染了病,她的儿子也许还是好好的。 她此时恨不得给佛祖磕几个响头,让他保佑左劭陵没事。 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的很,当大夫摇头叹气地告诉她答案时,薛氏终于忍不住两眼一黑,晕了。 “夫人……夫人……”一群丫鬟婆子急忙上前将人捞住。 那老大夫往薛氏人中处狠狠掐了几下,就见薛氏幽幽转醒了,只是眼神有些呆,双手有力地抓住老大夫的手,“大夫,你刚才说什么?” 那大夫挣脱她的手,捋了捋长胡子,“夫人还是放宽心的好,二爷这毛病确定是那种病无疑了,而且时日应该不短了,只是他自个没发现而已。” “那……那可还有的治?”薛氏脸色煞白地问,她话音刚落,同样懵住的左劭陵突然冲了过来,揪住老大夫的衣领大声吼道:“老匹夫,你胡说!” “咳咳……”那大夫个头不高,整个人提了起来,衣领勒住脖子上差点断了气,等大家七手八脚把人分开,他急忙拿着药箱走人了,留下一句:“夫人趁早准备后事吧!” 薛氏被刺激的一下又晕了。 等她再次醒来周围围满了人,左韫文、左邵晏都在,原本左淑慧也来了的,碍于这种病不合适未出阁的姑娘听,所以就被左邵晏赶走了。 “老爷……”薛氏悲戚的呼喊一声,扑到左韫文身上嗷嚎大哭起来。 左韫文将人推开,双眉倒竖,“都是被你给惯的!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成天就让他出去鬼混,现在好了吧?弄成这副鬼样子,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薛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牙尖嘴利和蛮横,只是哀求地看着左韫文,“老爷,您可得想想办法啊,邵陵年纪还轻,连个子嗣都没有,不能……不能就……” “这有什么法子?听说刚才大夫都被那孽障吓跑了,我不如一棍子打死他得了!”说完举起身的椅子就想招呼到左劭陵身上。 左劭陵此时愣愣地坐在地板上,在左韫文来之前他已经发泄够了,砸了一屋子能砸的东西,打伤了几个丫鬟婆子,直到筋疲力尽。 椅子背左邵晏半途拦了下来,只听他冷静地说,“父亲,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大夫给二弟看病。” 左劭陵也缓过神来,爬过来抱着左韫文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哭诉:“爹啊,您一定要救救儿子!……儿子还不想死……” “现在怕了?早都干嘛去了?”左韫文一脚将人踹开,“成日就知道鬼混!” 这种事如果是发生在左邵晏身上,恐怕左韫文也得立即晕死过去,可是发生在这孽障身上,他伤心生气,却并不意外。 “爹……儿子以后不敢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左劭陵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内心恐惧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 “老爷……”薛氏过来搂着儿子巴巴地看着左韫文,发生这种事,她一个女人早崩溃了,心里也方寸大乱了。 左韫文哀叹一声,摸了摸左劭陵的头,对这个儿子他真的是失望透顶了,“我会让人四处寻访名医,你务必要乖乖配合治疗。” 话虽这么说,左韫文却没报太太的希望,只希望能尽量延长二儿子的性命。 左劭陵拼命点头,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 屋顶上,左邵卿趴着看完这场闹剧,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高兴吗?好像并不如何高兴,但痛快是有的,尤其是在看着他们绝望无助的时候,他真想大笑大声。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种无助到绝望的时候,他一遍遍地问自己: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仇恨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自我了结在那个安静的院子里了。 左劭陵的事情给左府蒙上了一层阴霾,原本因为两位少爷要上京赶考的喜庆被冲没了,每个人脸上都不敢露出一点笑容来。 尤其是在面对薛氏的时候,稍微带点笑都能刺激到这位敏感的母亲,这几天,薛氏脾气阴晴不定,杖责了不少下人,让左府的每个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的。 同样战战兢兢的还有左劭陵院子里的女人们,尤溪镇的大夫全被左韫文找来了,她们每每就守在门外,等大夫出来后哀求着给她们也看看。 但很多大夫都不乐意给女子诊这种病,最后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大夫善心大发给她们看了,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悲,除了最初确诊的那个通房还有两个小妾也染上了这种病。 薛氏因为儿子的事情对这群女人多有迁怒,打卖了几个,那三个染病地就扔到一间房里关了起来。 虽然她理智上知道大半儿子先染上的,但情感上还是不由得对她们心生怨恨!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左劭陵的事情虽然沉重却没阻扰两位少爷出门的脚步。 左韫文特意翻了黄历,选了一个最适宜出门的好日子,然后亲自送两个儿子出门,要不是发生左劭陵这件事,他都想在门口放鞭炮告诉所有人:左家即将出人头地了! 左邵卿这次带了不少东西出门,他知道这一次进京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因此柳妈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把能用的都带上了。 饶是如此,和整整装了三辆马车行李的左大爷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这还不算跟着大爷出门的丫鬟婆子、书童小厮。 左韫文当着大家的面将几封信交给左邵晏,叮嘱道:“左家在京城还有些关系在,你们若有困难也可拿着信件上门求助,切记,出门在外不可大意妄为!” “是。”左邵卿兄弟俩齐齐应诺。 薛氏也出面了,短短几天,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一下子就老了十岁,鬓角带着白发,眼神也不复往日的凌厉,只是多了一股子阴狠,让人看着就心寒。 她和左邵晏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了左府,火急火燎地看左劭陵去了。 左邵卿最后看了一眼左府的大门,这个家也有给过他快乐,那是他亲娘还在世的时候,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落脚点罢了。 转身扶着罗小六的手臂上了马车,左邵卿从马车内部的布置就能看出左韫文对他们这次出行所报的希望。 上一回他去昌平郡乡试,坐的是家里最普通低等的马车,这一回,马车被布置的舒适暖和,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还有备好的糕点茶水,待遇明显不同了。 罗小六透过车窗和家人告别,三人里,唯独他是左府的家生子,这里还有他的父母兄弟,这也是当初薛氏选择他当眼线的原因。 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太好控制了。 哪怕是昨晚,罗小六还被薛氏叫过去吩咐了几句,无非是路上将左三爷看好咯,一旦他有异动要随时汇报给左大爷。 罗小六当时豪气万千地答应下来,那大义凛然犹如出征赴死的态度为他兄弟换取了一个小管事的职位。 可是一转身,他就将薛氏卖了个干净,左邵卿为此还赏了他一吊钱,可谓两面逢源,赚双份钱。 等马车缓缓行驶,左府越来越远,罗小六不甘心地挥了挥手才撂下窗帘,烦闷地问:“爷,咱们还会回来么?” 左邵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刚出门,你就想着回来的事情了?你若不想走,留下便是。” 罗小六急忙收起脸上的愁苦,挺直腰板表态:“您是奴才的主子,当然主子走到,奴才走到哪。”至于家里人,以后等他发达了,再把人接走就好了。 罗小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是觉得跟着三爷前途光明,这从他最近几个月大涨的小金库就能看出来。 左邵卿没理会他,让他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然后歪歪地躺在上面看书。 长长的车队穿过尤溪镇的主干道,在民众们好奇羡慕的眼光下慢慢驶出镇子。 第59章 从昌平到京都最好走的是水路,不仅比车马劳顿轻松还安全,只要不是碰上异常恶劣的天气和凶悍的水匪,一路安全无虞。 左邵卿兄弟俩从尤溪镇出发,花一天工夫到昌平郡时已经天黑了,于是选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 这时候的客栈不比去年乡试时人满为患的情景,甚至因为刚过完年,显得冷清了许多。 掌柜的百无聊赖地拿着算盘折腾已经核对过三遍的账本,时不时打个哈欠。 所以在见到左家这么一行人进门时,掌柜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几位客观住店还是打尖?”这一行人至少也十几个吧,哪怕只住一晚也好啊。 左邵晏的小厮走上前,要了两间上房和几间中等的房间,然后指挥着众人将该带上的行李从马车上搬下来。 左邵卿看着忙碌着的丫鬟小厮们,开始庆幸这趟旅途中没有薛氏母女,否则麻烦的程度绝对不止是这样。 原本薛氏是想让他们带着左淑慧上京的,薛氏有一个亲妹妹就嫁在京城,也就是左邵晏兄妹俩的亲姨妈,虽然以前关系淡了,但只要左家能起复,那关系还不是多走几趟就热起来了? 所以薛氏毫无压力地搞出了个“走访亲戚”的由头,想让左淑慧先上京,这样她也能将全部精力放在左邵陵身上。 左邵卿没有话语权,只能默默发表抗议,或者乐观地想:这路途遥远,半路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呵呵…… 可惜左邵晏没同意,他是上京赶考的又不是去游玩的,哪有时间和精力照顾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妹妹? 虽然他同样想攀上镇国公府这门亲,但如果错过这次的春围,他就要再等三年,他盼望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任何事耽搁了。 “三弟,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明日开始就可以走水路了。” 左邵卿眨眨眼,一脸关切地说:“大哥也幸苦了,让店家多弄些热水泡泡去去乏。” 左邵晏朝他点点头,然后上楼去房间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左邵卿的房门就被人拍响了,门外一个婆子提着嗓子喊:“三爷,该起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起就赶不上第一趟渡船了。” 左邵卿眉头微蹙,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他慢条斯理的起身,穿上衣服,将门外叫嚣的婆子视为无物。 等他梳洗好,一把拉开房门,对上那婆子不耐烦的脸色,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问:“秦嬷嬷也是这么叫大哥起床的么?” 秦氏原本还想抱怨几句,不知道怎么的,刚对上左邵卿的眼神整个人就僵住了,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从头凉到脚,仿佛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咙。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即使在夫人盛怒之时她也没觉得怎么恐惧过,可是明明对面那双漂亮的眸子中还带着笑意。 而且,这人是左三爷啊! 左邵卿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秦嬷嬷年纪不小了吧?这一路到京都可得一个多月呢,也不知道路上熬不熬得住?” 秦氏双腿发软,“砰”的就跪了下来,抖索着身体说:“三爷恕罪,老奴……老奴只是性子急了些……” 她想通了,出了左府,眼前这位就是正经的主子,大爷就算顾着脸面也不会给自己弟弟难堪,更何况,她可不认为大爷会为了自己为难三爷。 到时候,如果三爷真发起狠来,自己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左邵卿特有的清润纯良的声音:“秦嬷嬷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要请安也不必行此大礼啊……起来吧,不是赶时间么?” 视线中一片白色的衣摆飘过,等脚步越来越远,秦氏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摸了一把冰凉的额头,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心有余悸,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三爷真的有这么大的气势,不管怎样,以后这个恶人她可是不当了。 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众人将原本就打包好的行李装车,又问客栈要了些干粮和水就上路了。 等他们赶到码头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昌平是大郡,人口众多,商业繁华,往来的商船和客船都不少,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左邵晏领着众人抬着行李往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走去,船上已经有六个健硕的大汉,大冷天的也只穿着单薄的棉衣,看到左邵晏同时谄媚地笑了起来。 “左大爷到了?小的们等候多时了。” 左邵晏不咸不淡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这些人虽然地位不高,但今后一段时间要靠他们撑船,不好得罪太过。 等大家齐心起立将行李搬上船,又分配了房间,船家呼喝一声,就开船了。 左邵卿分到的房间很小,罗小六作为贴身小厮只能在他屋里打地铺,柳妈和另几个婆子挤一个屋,这种逼仄的环境让左邵卿想半路分道扬镳的心更坚定了。 左韫阳漕运的生意越做越大,手里的人手和船都不少,按理来说,他们出门完全不要考虑这交通问题,不过左韫阳并没打算让大房知道他这块的生意,左邵卿就更不想了,这里头可是有他三成利呢。 所以大房的人以为这位二叔只有几艘破船运运货而已。 推开房间的窗户,左邵卿望着往后倒退的景色,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快看!那是漕帮的船!” 左邵卿将脑袋神了出去,循声看去,就见他们后面追上来了一排船队,打头的一条船挂着大大的旗帜,上头显眼的黑色骷髅明晃晃地进入眼睛。 左邵卿前世已经有过一次上京经历,也见过漕帮的船,知道这是他们船队的标志,他默默地想:也不知道陆铮将漕帮收入囊中了没。 那排船队至少有十几条船,护着中间的一艘大客船追了上来,他们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超过了左邵卿所在的船只,扬着帆朝远处驶去。 左邵卿摸了摸胸口,刚才有一瞬间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船队太壮观了? “嗬,这又是漕帮哪个大佬出行?竟然搞出这么大的阵势。”甲板上,那几个船夫正在忙碌着。 “真有气势啊,大哥,我看咱们也加入漕帮得了。” “就咱们这样的小鱼小虾,进去了也只能干苦力,还不如自己做主来的自在。” “我听说最近漕帮内部有异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内讧起来了,嘿嘿……”一个船夫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可别!”那船老大呵斥了一句:“这漕帮一乱啊,道上的匪寇肯定会多起来,到时候咱们有命出去没命回来就惨了。” 漕帮是漕运上第一大帮,他们会对来往的船只收取保护费,行事蛮横无理,但确实有起到保护的作用。 有些船家死活不乐意这个钱,漕帮也不逼,只是万一这船上个杀人越货啥的,那也别指望漕帮会帮忙。 久而久之,惯常在这个运河上行走的船家都习惯了给保护费,为了这点钱丢了命可不值得。 “也是,不过这几天没听说河道上发生什么大事,应该只是小打小闹吧。” 左邵卿关上窗户,躺到狭窄的硬板床上,看着忙碌的柳妈说:“柳妈,别忙着把东西取出来,先放着吧。” “这一路至少要走二十天的水路呢,很多东西都是要用的东西,不拿出来用的时候就不方便了。” 左邵卿心想:再过两天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东西折腾来折腾去麻烦,于是随意编了个借口:“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有那么多该用的?没有的去大哥那顺一个来就好了,反正他那里都是好东西。” 柳妈果真停下来了,“可不是,您是没瞧见啊,那边把大爷的痰盂都带上了,还是镶金的呢。” 左邵卿嘿嘿一笑,狡黠地说道:“这要是半路被抢,大哥损失惨重啊。” “爷,这话可别乱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咱们可在一条船上呢。” “是是。”那就等着他们不在一条船上了再说。 第60章 船行了三天,一路风平浪静,天气也格外晴朗,竟然连一次雨都没下过,夜里安排几个小厮婆子轮流值班,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这天半夜,罗小六突然急匆匆都敲响了左邵晏的房门,“大爷……大爷……三爷不好了……” 一个丫鬟黑着脸将门打开一条缝,压低着声音骂道:“作死呢,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大爷早睡了。” “琼姐姐,劳烦您通报一声,三爷病了,这会儿上吐下泻,看着着实吓人,我这也是没法子才来打扰大爷的。” “晕船的吧?去船夫那要点药喝几次就好了。”丫鬟不耐烦地回答他。 “不是……”罗小六神色焦急,听到里头传来低沉沙哑的男声,不管不顾地朝里头喊道:“大爷,我是小六,三爷病重,您给想个法子吧。” 没过一会,左邵晏裹着厚厚的狐裘走了出来,眉头聚拢,不悦地呵斥:“说清楚,三弟怎么了?” 罗小六于是将打好的腹稿一一说了出来,什么上吐下泻啦,什么脸色苍白无血色啦,什么身上起了红疹啦,说的左邵卿就快要死的样子。 左邵晏听他说的严重,也不敢耽搁,跟着罗小六进了左邵卿的房间。 屋子里只有一个炭盆,虽然比外头好些,但还是略显阴冷,借着微弱的灯光,左邵晏看到床上厚厚的被子里裹着一个人形物体,而那位柳妈正站在一旁抹眼泪。 “怎么回事?”左邵晏快步上前,将被子拉下来一点,顿时露出了左邵卿那张精致的脸庞,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白的不正常,上手一抹,额头上也有不同寻常的热度。 “三弟……邵卿……”他轻声呼唤两句,见左邵晏眼皮动了动,却仍然没有醒来。 柳妈红着眼说:“三爷这些天一直不太舒服,吃的很少,老奴们都以为是晕船的缘故,也就没太上心,不成想……三爷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身上还起了红疹子,看着着实不像是晕船的样子。” 船上没有大夫,只有一个船夫略懂些药理,左邵晏毫不犹豫地让人将那个船夫请了来。 那船夫毕恭毕敬地进来行了礼,掀开被子拉出左邵卿的胳膊,暗暗在左邵卿嫩滑白皙的手腕上摸了一把,然后像模像样地诊起脉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左邵卿的手,又掀开被子打算伸手去解左邵卿的衣带。 这种事由大夫来做并没什么,但时刻关注着他的柳妈总觉得这个船夫目光猥亵,不由得上前打掉他的手,训道:“你做什么?没听说大夫诊断还要脱衣服的!” 那船夫也不生气,搓着手后退了一步,笑着解释道:“嘿,这不是刚听你们说这位爷身上起疹子了么?不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 就在这时,左邵卿幽幽转醒了,现实迷茫的看了看左右,然后冲着左邵晏问:“大哥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 等他听完柳妈言简意赅地阐述,咳嗽了两声,扶着柳妈的手坐了起来,病怏怏地靠在床头,对那个船夫说:“抱歉,我奶嬷嬷有些过于谨慎了,大家都是男子,看一看也无妨的。”说完自己去解亵衣的衣带。 那船夫眼中闪过一丝邪光,笑着走上前,故意在左邵卿的胸口上揩了一把油,然后才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看,他顿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震惊地指着左邵卿:“这……这可是天花啊!”完了完了,他刚才居然还摸了好几下。 “什么?”众人大惊,跟着左邵晏进来的丫鬟婆子们忙护着左大爷后退几步,让他远离传染源。 柳妈哀嚎一声,扑倒床上伤心地哭了起来,“我的三爷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左邵晏冷静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婆子,却也没往前走一步,他侧头问那个船夫:“你确定?” “左三爷的症状摆在那,加上身上起的疹子,必是天花无疑了!”那船夫说完撇下众人跑出房间,赶紧将手用皂角洗了好几遍才去找船老大汇报情况。 房里,众人将询问的目光对准左邵晏,“这可如何是好?” “天也快亮了,等到了下个港口就上岸给邵卿找个大夫来好好诊断,什么事都等大夫诊过了再说。”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心里知道,症状这么相似,恐怕八成就是天花了,这世上,还没有听说过谁得了天花能活下来的。 最可怕的是,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左邵晏身边的人看向左邵卿的目光就不太友善了,这三爷自己死了不要紧,万一连累了大爷,连累了他们,死一千次都不够赔的。 之前那个大丫鬟开口说:“咱们也别杵在这儿了,打扰了三爷休息可不好。”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左邵卿主仆三人,等房间门一关,柳妈大声嚎哭了一会儿,声音传出去了好远,直到看着左邵卿从床上跳起来,才慢慢放轻了音量。 她用手擦掉眼角的泪水,上前小声说:“爷,咱们这么做将来被大爷知道了,怕是没好果子吃。” 左邵卿精力充沛的伸了个懒腰,灌下一杯冷茶,让身上炙热的温度稍微散去一些,为了发烧,他不仅盖了两床厚被子,还在床上放了好几个烫婆子,差点没把他热傻了。 “放心,他永远不会知道的。”左邵卿到一旁的水盆里取了湿布擦掉身上的红疹子,也就是晚上天黑灯暗,否则他随意弄上去的红点点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等到了港口时已经快正午了,左邵卿依旧有气无力地裹着被子,做出一副等死样。 左邵晏让罗小六去找大夫,因为人生地不熟,罗小六愣是花了两个时辰才找来一个两鬓发白的老大夫。 那大夫说着一口浓重乡音的土话,还好后头跟着的药童会说官话,做起了翻译。 等他诊完脉,又细细问了左邵卿的症状还有这几天的饮食,摸着长长的白胡须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那药童机灵地翻译道:“我师父说,这位少爷是体质太弱,体内旧伤未愈没有好好休息,又长途跋涉的劳累,才导致身体不适,最好找个地方先休养几天再上路。” “不是天花?”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谁也不乐意刚出门就碰上这种倒霉事。 “怎么会是天花?”那药童眨了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脸鄙视地问:“谁说这是天花的?” 房间里,之前那名诊脉的船夫还在,提着嗓门反驳:“他上吐下泻,发高烧,还起了一身疹子,不是天花是什么?” 老大夫语言不通,听完土地的翻译后,气呼呼地瞪着那个船夫,开始了一通长篇大论。 “我师父说,上吐下泻是因为晕船所致,发高烧是因为病人体质太弱又在船上吹了冷风所致,至于身上的疹子,想必是照顾这位少爷的吓人太紧张了,给加了被子捂出来的。” 柳妈顿时羞愧地看着大家,同样羞愧的还有那个船夫,他面红耳赤地面对大家谴责的目光,恨恨地留下一句:“我都说我不懂医术,你们偏要让我来看,这可不关我的事!”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人群后,左邵卿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嘴角微扬,笑脸上带着死而复生的轻松感。 左邵晏摆摆手,“好了,既然不是天花,那问题不大,请大夫开药吧。” 老大夫开完药,又强调了几遍,“务必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否则这一路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左邵晏命人送走大夫师徒,又遣了罗小六去买药,然后拧着眉头沉思。 左邵卿看出他的为难,善解人意地说道:“大哥,要不你们先走吧,我这身子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的,不能因为小弟拖累了大哥的行程。” 左邵晏义正言辞地反驳:“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一起出门,自然该一起上路,哪有做兄长的丢下生病的弟弟的道理?” 左邵卿一脸感动地看着他,双眸湿润,“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次我们上京是赶考的,若是因此耽误了会试,小弟会一辈子愧疚难安的。” 看出左邵晏的松动,他继续说:“而且小弟实在不适应这船上的生活,想从陆地走,等到了京都,小弟再去寻大哥如何?” 他言辞陈恳,说的又对双方都有好处,左邵晏也没有不同意的理,于是说:“就你们主仆三人上路太危险了,我把秦嬷嬷和成贵留给你,记得路上注意安全。” 左邵卿万分不想留下这两人,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先答应下来。 第61章 柳妈开始收拾行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船的时候三爷不让拆行李了,原来他早就计划好的。 虽然三爷还是那个三爷,她却渐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变得更有主意更不怕事了,而且隐隐的,她觉得三爷的变化还不仅仅如此。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阮姨娘在世的时候,总是念叨着她的孩儿太过善良了,生怕他吃亏受害,若是她知道三爷有这么大的变化,一定能含笑九泉了。 等罗小六回来,左邵卿看着他身后的那两人,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左韫阳比他们早一天到达了这个港口,正巧在路上遇到了去买药的罗小六,一听说侄儿生病了,当下就放下生意赶了过来。 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左邵卿以有人照顾为由拒绝了秦嬷嬷和成贵的同行。 左邵晏看有左韫阳在,也完全放下了心,自然不会再给他安排人,反正左邵卿再出什么事也与他无关了。 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情告别,左邵卿主仆三人跟着左韫阳上岸,目送着船只远去,身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哈哈……二叔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备下了酒菜,就等着侄儿赏脸光临了。” 左邵卿朝他做了个揖,笑得春光灿烂,“这一路就有劳二叔照顾了。” “应该的应该的,谁让我是你二叔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然后一起上了路边等候的马车。 而远去的那条船上,一个丫鬟突然尖叫了起来,“啊……快来人啊……死人了!” 等人群围过来,这才发现那个懂点医术的船夫竟然死了,而且死相恐怖,光着身子趴在船舱的角落里,浑身发紫。 “这是怎么回事?”左邵晏沉着声问道。 船老大是见惯风雨的人,比左府的丫鬟婆子们镇定许多,他上前翻看尸体,“看着像是冻死的,身上没有发现伤痕。” 冻死的?众人诧异,这样的天气不穿衣服确实能冻死人,但哪个正常人会傻傻的光着身子站在外头吹风? 左邵晏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我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更不想因为他耽搁了行程,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船老大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然后咬咬牙脱下外套裹住尸体,叫上自己的兄弟帮忙,将尸体丢下船,心中默念道:只能对不住兄弟了,大哥回去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家人。 这条河中不知承载了多少亡灵,但跑船的人都深信,河神会保佑每一个投入他怀抱的子弟,保佑他们黯然转世。 左邵卿美美地吃了一餐,然后住进了左韫阳定好的客栈,现在正舒服地泡在浴桶里。 罗小六在房间里整理行李,听着屏风后的水声问:“爷,咱们真的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几日吗?” 左邵卿满不在乎地回答:“自然,没听大夫说么,爷身体不时,务必要好好休养。” 罗小六撇撇嘴,这所谓的老大夫还是他找来的呢,花了十辆银子才让他同意说这些话的。 “咱们今后就跟着二老爷走了?”哪家的少爷跟自己的兄弟不亲反而跟叔叔亲的?这三爷真是怪胎。 “看情况。”左邵卿起身擦干身体,套上一件袍子走出来,然后将手中的布巾扔给罗小六,让他帮忙擦头发。 “左邵晏前脚刚走,咱们若是没延迟个几天出发,定要撞上他的,到时候要怎么解释爷不但不晕船了还身体健康?” 罗小六了然地点点头。 “泛着这一路时间充裕,咱们完全可以边玩边走,见识一下大央的美好江山,也不枉此生了。” “爷,您别忘了您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可不是云游野鹤的世外高人! 左邵卿不搭理他,径自说:“听说这个地方有着远近闻名的汤泉,不去享受一回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罗小六一听可以泡汤,双眼发亮也不啰嗦了,他替左邵卿擦干头发,又拿起梳子梳直,感叹道:“爷的头发真好!” 第二天,左邵卿在床上睡到自然醒,又赖了半天才爬起来,这种没人来催他起床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刚穿好衣服,柳妈就端着热水进来,替左邵卿拧了一张帕子,笑着打趣道:“三爷这么懒散的性子,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准得挨骂。” 左邵卿擦了把脸,将帕子还给她,同样笑着道:“下次见面,他们想骂就得看爷高不高兴了。” 他可不想在左家人面前一辈子都装弱小听话,虽然这副样子更好办事,做坏事也没人会怀疑他,但他可没打算一辈子都这么过。 吃了几口糕点充饥,左邵卿敲开左韫阳的房门,见他在看账本也不避讳地走了进去。 “邵卿起来了,先坐会儿,二叔就快好了。” “二叔忙你的就好。”左邵卿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本账本翻了翻,虽然他学识不错,算得上学富五车,但账本这玩意还真不是谁都看得懂的。 他只看得出账本记得很详细,每一天花的每一文钱都记得一清二楚,等他看出了个大概,左韫阳也终于忙完了。 “邵卿对生意有兴趣?”左韫阳心中一动,他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是注定要嫁出去的,唯一的儿子也不会让他从商,因为将来这生意交给谁就是个大问题了。 左邵卿朝他狡黠的眨眨眼,“我只对银子感兴趣。” “哈哈……这话可不能让京都的那些官员听到,否则邵卿你就算考的再好他们也不敢录用你啊。”这摆明了将来是贪官的腔调。 “对银子感兴趣不代表侄儿就会贪墨银子为己所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侄儿只要过过手瘾就好了。” “那以后二叔赚来的银子都先给侄儿过一遍手。”左韫阳大放地说,反正看一看摸一摸又不会少一分钱。 “那可就多谢二叔了。”左邵卿想:就冲着二叔这大方劲,将来少算计点他的银子就好了。 左韫阳还不知道自己兜里的银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昨儿你不是说要去泡汤吗?咱们吃完午饭就去吧,正好带你去尝尝庆福楼的羊肉汤。” 左邵卿昨晚吃完那一顿饭后就发现自己这个二叔还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会吃,只要他去过的地方,没有他找不到的美食,难怪能养出这么一身肉来。 有的吃,左邵卿当然没有不满意的,招呼了柳妈和罗小六就跟着左韫阳出门了。 庆福楼不是什么豪华大酒楼,只是一个破旧的老楼,楼梯走起来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是客人却不少,楼上楼下排的满满当当的。 左韫阳事先订了个雅间,一坐下就朝小二喊:“还是老样子,五菜一汤,三荤两素,别忘了往羊肉汤里多搁点辣子,既去味又暖和。” 他说完才想起来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好意思地问左邵卿:“邵卿可会吃辣?” 左邵卿点点头:“一点点还是会的。”尤溪镇的人并不食辣,他还是在京都的那几年才适应了这东西的味道。 那小儿给他们擦了擦桌子说:“好的,爷,您们稍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来。” 这一马上就让左邵卿足足等了两刻钟,等的他望眼欲穿,尤其是闻着外头的味道,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左韫阳时不时地安抚了两句:“别急别急,慢工出细活,这好东西都是慢慢等出来的。” 等饭菜上桌,左邵卿先给左韫阳盛了一碗汤,然后自己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喝了一口。 浓郁的羊肉香味钻进味蕾,微微有些辣,并没有闻出一股羊肉汤的腥味,左邵卿满意地灌下了一整碗汤。 那边左韫阳已经喝下了两碗,眯着眼睛问:“味道如何?” “比家里的厨子好多了。”左邵卿很少在外头吃饭,在家里大多数都是柳妈去厨房取饭,一般拿回来的饭菜不是温的就是冷的,像羊肉汤这种东西,不趁热喝根本没法入口。 喝下一碗汤,身上也热起来了,左邵卿开始慢慢地享用这一顿美食,他不太注重口腹之欲,但有美食在前,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第62章 饭后,左邵卿一行人步行前往温泉山庄,离得不近,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正好让吃撑的肚子消化了些。 刚走到门前就被拦了下来,门口两个彪形大汉不客气滴开口赶人,“这里被包场了,你们去别处吧。” 左邵卿有些意外,因为他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前几天在漕帮船上见过的,他原以为,以对方的船速早该没影儿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在这个地方停下来了。 说实话,他对漕帮还是很好奇的,传闻这个帮派亦正亦邪,做过很多好事也做过不少杀人越货的坏事,一般人提起漕帮总是心有余悸的。 左邵卿也不是非泡汤不可,只是被人这么拦住半路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转头对左韫阳说:“二叔,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左韫阳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朝那两个看门大汉拱拱手,“不知漕帮哪位老大在此?在下是昌平左家左韫阳,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见一见里头的兄弟?” 昌平左家,放在两个月前说出来漕帮的人肯定不认识,自从有了陆铮的印信后,左家的知名度在这条道上迅速涨了起来。 见对方有些犹豫,左韫阳神不知鬼不觉地塞了两锭银子过去,然后朝对方笑得一脸神秘。 银子这种东西,就连正规的官差都能使用,何况是帮派里的小人物。 可令左韫阳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将银子丢回给他,还一脸鄙视地看着左邵卿叔侄俩,抬着下巴说:“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这是什么情况?左韫阳如弥勒佛似的脸也很难维持微笑了,什么时候道上的兄弟也这么自律了? 左邵卿不了解这些情况,还当这是漕帮内的规矩,顿时对这个帮派好感度又上升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正乖乖地跟着左邵晏上京,他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路上要是遇到同样进京赶考的学子就相互拜访一番,以文会友,每回他都是跟在大哥背后做陪衬。 那时候的他学识一般,乡试只取得一个平平的成绩,加上性格内向,在一堆长篇大论的学子中很不显眼。 然后在第十天,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杀人越货的水匪,船上值钱的东西被搬空,几个貌美的丫鬟也被抢了去,当时若不是漕帮的人来的快,恐怕那些匪类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一船人的性命。 事后为了答谢漕帮众人,左邵晏赠送了一半的财物,这才使得后半段水路畅通无阻。 一炷香后,那名去通报的男人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态度比刚才好了不止一分,“姓左的跟我来吧,其他人在外候着,我们当家有请!” 左邵卿朝着朱红大门内的布局望去,不明白为什么这短短的路途能让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难道这大汉虚有其表? 左韫阳带他来的这个庄子是当地最有名的温泉山庄,一路走进来,左邵卿只觉得暖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潮湿而温热。 穿过一个大花园,那名汉子将二人带到一间屋子前,“进去吧,我们当家的在里面。” 左邵卿和左韫阳对视一眼,然后提高戒备走进那扇门内。 左韫阳的体型很庞大,左邵卿走在他后面整个人都被挡住了,当他们走到房间中央时,左韫阳突然停下脚步,正低着头的左邵卿甚至看到了他的双腿在发抖。 左邵卿摸出袖子中暗藏的匕首,以备应对突发情况,就在他打算探头看个究竟的时候,见到他二叔弯下腰恭敬地说:“没想到是陆公爷在此,草民失礼了。” 左邵卿浑身一震,直直地看向前方,少了左韫阳的遮挡,他顺利看到了房间里的一切。 房间里烧着地龙,中间一个圆形的大水池正冒着热气,而那个男人正靠在水池边喝着小酒。 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披着薄纱的少年跪趴在地上,低伏的身体依稀能看到那纤细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 左邵卿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看向那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寒,然后若有其事地给陆铮做了个揖,声音柔和地道了声:“陆爷安好!” 他心下愤怒,不知道找个少年是陆铮找来的还是有人特意送给他的,如果是前者……他还真做不了什么。 “出去!”陆铮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左邵卿身体僵了片刻,然后才明白这两个字对跪在那边的少年说的。 “爷息怒,小的马上就滚!”那少年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弯腰,倒退着出了这个房间。 左邵卿注意观察了下,发现这个少年竟然是罕见的绝色,皮肤白皙,身段窈窕,五官只能看到个大概,但也足以看出他的不凡。 如果不是他身上带着风尘之气,在劭卿定会以为这是哪个大家的公子少爷。 这样的绝色都入不了陆铮的眼,左邵卿真怀疑他上辈子得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僵,左韫阳虽然能说会道,善于溜须拍马,但在陆铮面前,他的这些特长都施展不开。 左邵卿则是因为顾忌着左韫阳在场,加上心头不痛快,于是也没表现出和陆铮的热络来, “不是和你大哥上京了么?怎么会在这?”最终还是陆铮先开了口。 左邵卿总不能说自己故意撇下他的大哥,投奔二叔来的,于是只好拿出之前的借口:“晚生身体不适,故在此地休养几日。” 还好他做了这个明智的决定,否则怎么会好运的在半路上遇见陆铮呢?如果顺路,他决定在一路上和陆铮一起走了。 看那些个宵小鬼魅还怎么近陆爷的身! 陆铮从水里出来,扯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随意地将腰带打个结,然后走到另一边的软榻坐下。 左邵卿的视线从他踏出水池的那一刻就停在他身上转不动了,即使不是第一次看陆铮的裸体,这具充满阳刚野性的身体还是能给他带来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一摸,还好,鼻血没留下来。 陆铮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问了左韫阳几个问题,又和他说了漕帮的近况,然后便打发他出去找漕帮的账房先生,让他在十天之内理清楚漕帮的账务。 左韫阳一听陆铮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漕帮归为已有,对他的崇拜之心如同滔滔江水般涌了出来,立刻应了一声,丢下左邵卿就跑去找所谓的账房先生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陆铮朝左邵卿招招手:“过来。” 左邵卿挪着脚步慢慢靠近,然后停在他跟前三步远的地方,深怕靠太近会控制不住内心疯长的欲望。 哪知陆铮猛地拉着他的手将人用力一拉,左邵卿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神一闪,故意借力倒在陆铮身上。 陆铮刚泡过热汤,浑身还有热气弥漫出来,左邵卿的手掌在碰到他温热的肌肤时,几乎把持不住不想移开了。 他手忙脚乱地站直身体,歉意冉冉地说:“冲撞了陆爷,还望海涵。” 陆铮的眼神有些深邃,他依旧扣住左邵卿的手腕,良久才放开他的手说:“你的身体好的很,哪里不适了?” 左邵卿没想到他这动作竟然是在诊脉,于是红着脸小声解释:“这……晚生晕船……”为了不让以后穿帮,他还特意加了一句:“大夫说,吃上几服药,再适应几天就好了。” 陆铮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那目光带着探究让左邵卿心头乱跳,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伪装和谎言在陆铮面前都无所遁形。 陆铮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你的内力浅薄,显然才刚开始接触内功不久,而且练功懈怠,这才使得内力进展缓慢,若你能收起那些花花肠子专心练功,一年内必有大进。” 左邵卿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羞的,总之半响也没缓过劲来,只是傻愣愣地看着陆铮。 他在陆铮面前露过马脚,但也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点名,而且听他的意思,竟然是不在意他学武的。 也是,陆铮自己就是个武夫,知道有书生习武应该高兴才对。 第63章 等他听陆铮说:“虽然本公不知道你学的是何功法,但这门功夫绝对不差,别白白浪费了。”左邵卿这才后悔没把这本清心诀随身携带,而是记住脑子里了,否则现在就能大方滴献给陆铮,以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小心思,但也不至于用花花肠子来形容他吧? 前世的他何等单纯,何等善良,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人圈禁的下场?这辈子,他所谋所求的东西太多,不用点心怎么行? “陆爷教训的是!晚生也是偶然才得到一本残缺的功法,兴致上来了就照着上面胡乱练了起来,只是瞎练的,所以也没多用心。” 左邵卿下了个极大的决定,为了陆铮,他从今天开始绝对要勤加练功,争取早日恢复前世的巅峰水平。 虽然还是比不上陆铮,但至少给了自己一个接近他的理由。 “晚生对那本秘籍还有一些不懂之处,不知道陆爷能不能为晚生解惑?” 见陆铮没有反对,左邵卿先将清心诀背了一遍,然后揪出其中两句话问陆铮,问完就睁着一双崇拜期待的眼睛看着他。 陆铮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但他此刻的表情确实取悦到自己了。 在北疆时,他也没少指点下属练功,亲自动手教也是有的,但从未有过此刻这种为人师表的超然感。 “你从哪里得到这半本秘籍的?”陆铮表情淡淡地问。 “呃……”左邵卿郁卒了,这要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这是从江府书房里看到的? 这时候的江府还没有七年后的强盛,江澈也才刚入吏部不久,也不知道陆铮认不认识他。 陆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方便说,也没太在意,转而告诉他:“这本清心诀乃是一个得道高僧所著,上半册在江家,下半册在陆家,当年江家先祖和陆家先祖皆是武将,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那大和尚担心他们二人太过暴戾涉毒生灵,因此费了十数年功夫写了这本清心诀,一半给了江家,另一半给了陆家。 虽然是同一本功法,却分为上下册,单练也可,合练亦可,单练只能起到清心平气的作用,而且练到第三层就再难寸进,若能合二为一,也算是上层功法了。 本公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的这本秘籍的,劝你最好不要在江家人面前表露出来,虽然这秘籍对于江家实属鸡肋,但……”陆铮意味深长地瞥了左邵卿一眼。 左邵卿缩了缩脖子,听陆铮的话他大概也能猜到,定是江府的后人以为弃武从文用不上这东西了,才会随意的丢在书房里。 虽然江家弃如敝屣,但毕竟还是江家的东西,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一个外姓之人有这本秘籍,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他没想到,江府和镇国公府竟然还有这种渊源,难怪每次江澈提起陆铮时,语气都颇为熟稔,还知道他那么多隐秘私事。 “这本功法是晚生施舍一个老乞丐时他赠予晚生的。”左邵卿睁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诚挚地看向陆铮,“将来若是江府怪罪晚生,您可得为我作证。” 陆铮眼中露出一点笑意,弹了左邵卿的额头一下,对他的算计了然于心,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将那两句口诀详细解说了一遍。 “将来若是……”陆铮顿了顿,深深地凝视着左邵卿精致地脸庞,“算了……” 左邵卿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却也不好多问,只能腆着脸问:“以后晚生不明白的地方可否请教陆爷?” 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啊,以后像他的时候就揣着两句“疑难杂句”找上门去。 说来他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比陆铮还大上一岁,也不知道这样装嫩装天真还能装几年。 “这么浅显的一本秘籍你一届解元竟然还看不懂?”陆铮露出鄙夷之色,“就算让你中了状元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左邵卿瞬间有种自打嘴巴的窘迫感,却不得不反驳:“这……这怎么能一样?文武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隔行如隔山。” 如果每个书生都能一眼看懂那些深奥的武功秘籍,那世上岂不是一片儿的文武全才?还要武将做什么? “你以为练武只是光看秘籍就够的吗?没有常年对身体的锻炼,体质跟不上,再好的武学典籍摆在他面前都是浪费。”陆铮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左邵卿:“就如你一般!” 左邵卿不自觉地挺起胸脯,抬起下巴勇敢地和陆铮对视,打算用气势说明一切。 陆铮伸手将人提起来,轻轻一丢,只听到“扑通”一声,伴随着左邵卿的惨叫,人已经被扔进了温泉里。 “咳咳……”左邵卿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水很深,没到了他的腰际,他呛红了脸怒视着陆铮,控诉着他的罪行,“陆爷此举过于轻浮!” 陆铮双手抱胸,走到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左邵卿红彤彤的脸,体内慢慢的有了燥热的感觉。 之前那个少年长相艳丽,身段柔软,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他都无动于衷,而眼前这个同样是少年,相貌虽然出色却还未完成长开,身段也过于青涩,却能轻易地勾起自己的欲望。 少年的眉眼精致柔和,浑身散发出柔软又坚韧的气息,偶尔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和沧桑。 第一次捕捉到的时候,陆铮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个从小浸淫在文字中的书生,又怎么可能会有大悲大切、大彻大悟后的苍凉眼神? 等他再仔细看的时候,那些东西好像就消失了,或者说,被完美地收敛到身体的最深处去了。 他努力地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个知书达理的文人,正直善良,却不知道他偶尔露出的本性才是自己最感兴趣的。 他喜欢从自己的角度看左邵卿,从他掩饰的行动和表情中挖出他的灵魂,他不骄纵,不漏锋芒,心思深沉,还满肚子的算计。 他的一双眼,总是黑漆漆的地看着人,表现出来的是天真无邪,单纯善良,掩藏起来的却是淡漠无情,精心算计。 他好像什么都看明白了似的,又善于把握时机,就像他替自己和左韫阳牵桥搭线,利人利已,这种事情其他书生还真干不来。 在他们眼里,商人是低贱的,是他们永远不愿意碰触的。 然而左邵卿不同,他对钱财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这从当初自己送他那颗珠子时他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 他不讨厌贪财的人,只是厌恶贪婪的人。 左邵卿的视线落在那两条笔直的长腿上,因为外袍只是随意的束着,从膝盖以下完全露在外面,肌肉硬实,肤色偏暗,带着细细的毛发,和自己细嫩白皙的小腿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真男人啊!难怪陆铮一直以为都对书生有偏见,在他面前,书生确实过于羸弱了,恐怕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在看什么?”陆铮声音沙哑而暗沉地问。 在劭卿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看去,对上那双带着情欲的鹰眸,整个人如遭雷击,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难道…… 视线向下偏移,左邵卿注意了一下之前被自己故意忽略的地方,喉咙动了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没……没什么……”左邵卿悄悄后退了一步,然后心虚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恨不得抽死自己,他竟然在刚才对陆铮起了色心。 水温很高,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整个人冒着腾腾热气,如果不是陆铮虎视眈眈地站在对面,左邵卿一定会脱掉衣服好好享受这里的温汤。 陆铮下了水,往水底一坐,然后将湿透的衣服随手扔出水池外,又靠在池边喝起小酒。 仿佛刚才的情动只是左邵卿眼花,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陆铮果然没什么特别举动,然后心安地坐了下来。 池水没过脖子,左邵卿舒服地呻吟一声,然后张开双臂在水里游动起来。 第64章 “你会凫水?” “乡下小子哪个不会凫水?”左邵卿虽然从小恪守礼仪,但凫水这种事还是偷偷学过的,尤溪镇有几条干净的河流,一到夏天就是男人男孩们的天堂。 直到有一次玩水回府被薛氏以“贪玩偷懒”的名头打了一顿,他才不敢下水,现在想想,那一次肯定是小六子告的密。 陆铮放下酒杯,双臂张开搭在池边,看着左邵卿如小鱼儿般欢快地在水里折腾,竟然也能感受到一点喜悦之情。 生平第一次,他因为别人的情绪而波动。 左邵卿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脱离了世界,没有了仇恨的侵蚀,没有了理想的重压,整个人轻快的不可思议。 他游窜到陆铮身边,从水里冒出头,睁着一双澄亮如月的眼睛笑看着他,“陆爷喝的是什么酒?可以赏晚生一口么?” 不等陆铮同意,他的手已经伸向了酒壶,然后拿起地面上唯一的杯子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 辛辣的酒味从口腔一直滑入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左邵卿吐了吐舌头,忍不住又倒了一杯。 陆铮没有阻拦,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只是眯着眼睛欣赏着眼前这幅美景。 左邵卿的衣服没有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虽然有些厚,却还是将那纤腰翘臀勾勒的一览无遗。 他的脸颊红润,眼神灵动,仰头喝着酒的姿势又稍显豪迈,那细白的脖子高高扬起,让陆铮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种鸟类,纯白无暇。 体内的燥热再次汹涌而来,陆铮伸手将人拉到面前,受了蛊惑般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尝到了一嘴的酒味。 左邵卿的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立即咳嗽起来,原本就红润的脸颊烧的像煮熟的虾,他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提着酒壶,根本空不出手来推开陆铮。 就算有,他也不会推开,原以为凭他的姿色是色诱不到陆铮的,如果早知道这招有用,他一定会先制定个完美的计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一身湿衣,狼狈地站在他面前。 左邵卿不知道,越是这样自然的表现才越吸引人,太过缜密的计划只会让陆铮以为他另有目的,就如同刚才那个被他赶走的绝色少年。 “陆……陆爷……”左邵卿迅速眨了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这一动,立即滚落了下来,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酒量不错!”陆铮一只手移到他的腰间,半条胳膊占有性地圈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夺下左邵卿手中的酒杯。 在劭卿低下头,听着胸腔内猛烈跳动的声音,闻着那近在迟尺的雄性气息,弱弱地开口:“才喝了两杯。”而已。 他真希望此刻自己是喝醉的,这样就能做些醉酒后的事情,即使被陆铮推开,也能一觉之后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他的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好,他曾经学过借酒消愁,一开始还能因为醉酒睡个囫囵觉,后来酒量渐长,喝再多也只会头疼脑热。 陆铮将酒杯递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倒酒!” 左邵卿抖索着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看着他的嘴唇贴近酒杯,就着自己喝过的地方仰头喝掉那杯酒,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这……这动作……太容易引人遐思了…… 陆铮将酒杯随便往后一扔,将手指抚上左邵卿的嘴唇,柔软而红颜,看着就很可口的样子。 左邵卿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被那温热的指腹摸过的地方有些痒,舔完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做了个引诱的动作,也不知道陆铮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这么一想,他那烧的迷糊糊的脑子也恢复了一点理智,忙用单手推在陆铮的胸膛上,人也往后撤了一步,低下头一副羞怯的模样,实则在想:坏了坏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放肆,定是被误解了。 他迅速开动心思,开口问道:“陆爷……晚生去将刚才那个小倌叫进来可好?” “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倌?”陆铮面无表情地反问。 他眼中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不是吗?若是一般人家的公子为何会那般穿着,那般作为?晚生以为……” 陆铮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等着他的下文。 这样的姿势让左邵卿有种被调戏的错觉,哪怕他知道陆公爷根本不知道何为调戏人,“晚生还以为陆爷喜欢那样的。” “那样的是哪样?”陆铮嘴角弯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眼中的揶揄却是实打实的。 左邵卿顺着思路回答:“就是……长的好身子好会伺候人的。”狐狸精样! “你长的也不错,身子……”陆铮锐利的目光扫了他的身体一眼,突然发现,短短一个多月不见,左邵卿竟然长高了,原本只到他胸口上方的身高也勉强能与他肩膀持平了,“你的身子也不错。” 少年的身体带着淡淡的清香,柔软的腰身在掌下扭动的感觉分外惹火,双腿虽然没在水中,却也掩饰不了他的韧性。 若不是陆铮定力十足,此时就不是单纯的和左邵卿聊天而是动手扯掉他身上碍眼的衣服了。 左邵卿用力睁开他的手,人往水下沉了沉,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睛防备地看向陆铮,“陆爷别开玩笑了,晚生……”他斟酌了一下,决然地吐出四个字:“宁死不屈!” “呵呵……”陆铮低沉地笑了起来,他不常笑,这一笑顿时让四周温度都降了下来,左邵卿甚至将整个脑袋都缩进了水里。 陆铮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等了半响也不见他起来,只好亲自动手将人从水里揪了出来,提着他湿漉漉的衣领将人举高与自己视线持平。 左邵卿剧烈地喘息,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刚才要是陆铮没动手,他自己也憋不住了,只是这自己冒出来和被人揪出来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宁死不屈?”陆铮扯掉他的腰带,将他厚重的外套脱掉,露出里面贴身的中衣。 左邵卿有片刻的迟疑,在“愿者上钩”和“宁死不屈”间徘徊,最后还是决定不能给陆铮留下个“淫乱不堪”的印象。 他用双手护住胸口,一副受辱小媳妇样瞪大眼睛,高喊道:“别过来!” 在劭卿心里犹如爬过一千只蚂蚁,又麻又痒,小腹热度高涨,下身那物什已经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还好他裤子宽松,否则非露出破绽不可。 陆铮将人提到池边,欺身压了上去,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凝视着他的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谎的时候最好不要看着对方?” 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左邵卿把心一横,眼睛一闭,“晚生……情不由己!” 陆铮在他鼻尖咬了一口,然后将他的中衣脱掉,只给他留了最后一件亵衣亵裤,宽厚的手掌钻入衣摆,在那细滑的肌肤上来回摩挲。 肤如凝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陆铮心想,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左邵卿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就连那高高竖起的小东西都没放过。 “嗯……”左邵卿绷直双腿舒服地叫唤一声,弓起腰身朝着陆铮方向靠拢…… “不是宁死不屈么?”陆铮抽出手,盯着掌心的白浊看了一息,然后倏然起身,留下凤眼迷离的左邵卿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左邵卿脑子轰的炸开了,他翻个身,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连呼吸都被憋了回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太丢人了,他竟然色欲攻心,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还不知道陆公爷会怎么看他。 屁股上被人拍了一记,然后听到陆铮醇厚的声音:“还没缓过劲来?体质果然太差了!” 左邵卿腹诽,这具身体只是太年轻太青涩罢了!他浑身发冷,冰凉的亵衣贴在身上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陆铮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背部,将人重新丢回水池里,命令道:“在水里呆着!” 左邵卿沉到水下,耳中恍然听到陆铮说:“隐一,去弄一套干净衣服来,要新的。” “哗啦……”左邵卿钻出水面,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宽厚的背影,然后就陷入呆滞中。 他竟然……竟然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看那个背影应该是之前见过的青衣侍从,难道他是陆铮的暗卫? “陆爷……”左邵卿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看向陆铮,很想问对方,难道您行周公之礼还得有人观礼么? 陆铮已经换上一套干燥的衣服,衣冠楚楚地立在房中,对上左邵卿又羞又怒的表情,很不厚道地笑了。 虽然他很想告诉左邵卿,隐一不该看的东西绝对不会多看一眼,但他似乎没必要告诉这个刚才还胆子很大的书生。 过了一刻钟,隐一回来了,飞快地将衣服放下就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这一次他并没有隐藏在暗中,而是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这也让左邵卿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一会儿换衣服的还要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第65章 等左邵卿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终于能稍稍松口气,他抚了抚身上这套锦绸面料的长袍,算不上多华贵,但胜在很厚实,样式简单,只在下摆和衣袖想了一圈云纹边。 陆铮将一条猩红色的披风披在他肩头,系好带子才说:“太瘦了,全身都没二两肉,硌手,再长点肉。” 左邵卿将这明显过长的披风往上提了提,心里决定,从明天开始,他的餐桌上顿顿有肉,餐餐见荤。 “个头也太矮了,再长点。”陆铮揉了揉他的头发说。 左邵卿深深吸了口气,“晚生今年才十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将来肯定还会长!虽然最后也只能长到陆铮的下巴,但应该能符合陆公爷的要求吧? 陆铮眉梢一挑,不置可否,将一块干布巾丢在他脑袋上,用命令的语气说:“把头发擦干!这么弱的身子还是小心着点别着凉了。” 没有真正抱过就不会知道眼前这人的身子有多纤细,没有真正上手摸过就不会知道这人的皮肤有多细嫩,陆铮下手的时候都要十二万分小心,生怕一用力就把他弄坏了。 只是亲亲摸摸尚且如此,若真要圆房,怕是要细心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左邵卿心有不满,他的体质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已经改变很多了,现在一般的小混混都不是他的对手,哪有陆铮说的那么弱? 若是他知道陆铮打算将他养肥了再下手的话,就不会有心情计较这些了。 他还纠结于陆公爷强大的定力,明明刚才他已经感觉到了对方昂扬的欲望,可是对方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下来了,并且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是他魅力不够还是陆公爷控制力太强?以左邵卿对男人的理解,陆铮这状态实在不符合男人的本性。 这个结论让左邵卿饱受打击,之前因为色诱成功的喜悦感也瞬间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他斜眼看着陆铮冷静自持的面庞,咬了咬牙,他就不信这男人每次都能收发自如,他一定要让对方拜倒在自己的靴子下。 陆铮还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心软被左邵卿误解为食物不可口下不了嘴,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陆公爷都深深领教到了眼前这具看似娇弱的身体内藏着多大的热情。 见左邵卿皱着眉和自己的一头长发作对,原本柔软乌黑的长发被擦的七零八散,陆铮只好夺下他的布巾,将他的长发握于掌心,用内力烘干。 左邵卿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两世为人,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内力还能这么用,上回也只知道内力能烧水而已。 看来,即使不为了陆铮,他也得勤加练习了,若是有这一手本事在身,何愁日子不好过? 陆铮用五指将已经烘干的长发梳直,挑了几缕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插上一支白玉簪,“好了。”然后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左邵卿低着头,感受着比刚才情动时更加猛烈的心跳,脸蛋悄悄的红了。 他没想到陆铮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这个男人怎么就能无时无刻撩拨自己的心呢? 他抬头道了谢,伸手摸上那支白玉簪,好奇的问:“这是……?” “从漕帮送的礼品中挑出来的。” 左邵卿嘴角一抽,难道这漕帮上下已经知道陆公爷的兴趣爱好了?竟然连送礼品都知道要送男子佩戴的发簪而非女子用的。 这也就难怪之前会出现那么一位绝色少年了,只是,陆爷的这个隐秘爱好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宣扬出去的呢? 其实左邵卿猜错了,漕帮众人并不知道陆公爷好男风,只是貌美的女子各种各样的都送过了,却没有一个能进得了陆爷的院子,因此这才改了主意,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姿容绝色的清倌,没想到依然还是被赶出来了。 恐怕经此一事后,再没有人会往陆爷的床上送人了,送了也白送。 有些心思不正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想:这陆爷是还没开窍呢?还是看不上他们这些粗鄙之人送的人呢? 说是没开窍也不对,即使是个雏儿,看到前凸后翘的美女也该有点反应才是,再不济,对着俊美无双的少年也该多看两眼啊。 这么一想,这陆爷某些方面的能力就值得怀疑了,难道这位爷在战场上曾受过暗伤? 一时间,陆铮的形象立即高大了起来,众汉子哪怕心里这么认定了也不觉得丢人,反而更加敬佩陆公爷居功至伟的大无畏精神。 “晚生为陆爷束发吧?”左邵卿兴致勃勃地建议。 虽然他连自己的头发都没束过,但束发这种事情应该很简单才对。 等陆铮坐在他面前,将后脑勺对着左邵卿的时候,左邵卿犯难了。 他抓着陆公爷粗硬的长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试着盘出一个发髻,却总是弄成一团乱糟糟的发包,根本没法束起来。 陆铮等的不耐烦,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动手盘了个髻,带上玉冠,不一会儿将一头长发收拾的齐齐整整。 左邵卿感叹于他的好手艺,同时注意到这次陆铮的装束有些不同,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男子二十及冠,陆铮此时的装束不正是成年男子的打扮么? 只是……“陆公爷今年满二十了?”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十九才对。 陆铮玩味地看着他,“本公未满二十也是成人了,谁敢说本公于理不合?” 左邵卿无话可说,朝廷上未及弱冠的官员不是没有,穿上官袍,戴上管帽,谁还在意对方的头发是散发还是束发,是包布巾还是戴冠? 像陆铮这种战功赫赫的国公爷,恐怕也没人把他当成未成年对待。 “时候不早了,用膳!” 左邵卿看着外头的天色,果然已经到了用餐的点,没想到他竟然和陆铮在房间里呆了这么久。 见陆铮直接转身就走人,左邵卿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快步跟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前面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上,就像一颗粗壮的苍天大树,莫名的让人心安。 左邵卿鼻头发酸,他以为两世为人,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特别心动了,做与不做都是以价值来衡量。 就例如陆铮,他首先是镇国公,其次才是一个专情又英俊的男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男人,将他据为已有。 可是现在,他觉得就算哪天陆铮失势了,只要他还愿意站在自己身边,做自己的依靠,自己就不会放手。 他贪恋的其实不仅仅是权势,也有陆铮本人带来的温暖和心安。 左邵卿吸了吸鼻子,盯着陆铮的背影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完全没意识到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 他陡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隐藏的光影背面的脸庞,嘴角咧出一道幸福的笑。 陆铮眉头紧蹙,“不高兴?怎么又哭又笑的?” 他哭了吗?左邵卿呆呆地伸手摸上脸颊,果然指尖碰到了冰凉的液体,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他怎么就哭了呢?怎么会哭了呢? 上一次流眼泪是什么时候?是入江府的第几个年头? 犹记得刚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是左邵晏踏脚石的时候,他哭过、求过、闹过,可是最后的结局五一不是以失败告终。 他最终也没能因为眼泪让那个男人心软,没能走出那个幽静的院子,直到他因为胡乱用药走火入魔,功力猛涨。 似乎从第二个年头开始,他即使再伤心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从那之后,他学会了忍,纵然心里再恨再伤,也没掉过一滴眼泪,没有用的东西流来何用? 可是现在,他竟然因为内心的一点点感动就掉眼泪了,这真是……软弱啊! 一道阴影投下来,在左邵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铮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嘴唇碰到那湿润的眼角,陆铮用舌头舔了舔,咸的,他伸手将左邵卿脸上的泪迹擦干,冷着脸问:“为什么哭?” 左邵卿羞红了脸,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竟然因为这点小事掉眼泪,这比之前在房间里发生的还令人难堪,他低声回答:“没,就是高兴的。” “高兴?”陆铮先是疑惑,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蓦地温和了下来,他朝左邵卿伸出手,“快走吧,书生就是书生,多愁善感!” 左邵卿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上去,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一个粗糙,一个细腻,却异常的和谐。 哪怕没有任何山盟海誓,左邵卿也知道,这辈子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了,他的温情,他的霸道也只能属于自己! 第66章 刚靠近前厅,左邵卿就听到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那种粗犷而豪迈的声音是他从前的生活中没有接触过的。 打从他记事起,所见所闻的大多数是书生,有迂腐的,有正直的,有奸诈的,有聪慧的,也有直爽的,但就是没有这种不顾礼仪,笑声如雷声的。 此时他才意识到,和陆铮在一起将会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陆爷一起歧视书生。 他知道自己前面不可能是平坦的阳光大道,将来会遇到的阻力绝对不少,而漕帮的这群莽汉,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左邵卿挣脱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理了理衣裳,瞬间恢复了一派清逸俊朗、文质彬彬,虽然里头的那些人和书生是两个层面的人,但第一次见面,总要给对方留下无害纯良的形象。 陆铮看了他一眼也没坚持,和他一前一后地走进大厅。 左邵卿从陆铮身后探出脑袋,观察着厅内的情景。 这个温泉山庄果然名副其实,连聚会的大厅都布置的如此雅致,只是……这种雅致中围坐着几桌子粗莽大汉,硬生生的破坏了此中的美感。 “呀,当家的来了。”众人齐刷刷地起立,默契地分离两侧,同时恭敬地弯下腰,声势浩大地道了声:“给当家的请安!”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一谈起漕帮都得用又惊又惧的语气,这简直就是一群土匪一样的男人。 陆铮随意地摆摆手,也不管对方看到没有,直接走到主位坐下。 左邵卿在人群中寻找他家二叔的身影,却一无所获,虽然这里面的男人大部分是又粗又壮的,但他家二叔的体积也不小,不该埋没在人群中才对。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左邵卿这个跟在陆公爷身后进来的少爷,捅了捅身边的男人,“嘿,杨二哥,还是您会办事,竟然找来这么个绝色,难怪当家的这次不仅把人收下了还带在身边。” 左邵卿眼神一闪,勾唇挑眉地看向那个杨二哥。 只见那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瞧,眼中有些沉思,他摸了摸下巴的胡渣,不太确定地说:“不太对啊,好像不是这么一号人。”这样气质出尘,外表出众的少年他不该记错了才对。 不少人都听到他们的对话,其中就有一个个子稍小的年轻人幸灾乐祸地道:“你们说的可是那个千辛万苦找来的清倌?”见众人将目光投向他,他挺着胸膛不客气地说:“那玩意儿早被当家地踢出来了,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哈哈……” “那这个是谁?”有人指着左邵卿问。 “……”众人沉默,然后齐刷刷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陆铮,等着他公布答案。 漕帮帮众都是草莽之人,最初得知有人挑战他们帮主的时候,还义愤填膺地站出来闹场,可是在得知那个一脚就将他们敬仰的帮主大人踢飞了男人竟然是名震大央的镇国公时,吓得差点尿了。 然后根本不用任何仪式,这位国公爷就成为他们公认的新当家了,再然后,他们这些人就上了当家的船,一船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美名其曰:巡视领地!顺带告知所有帮众,他们以后就是陆公爷的人了! 漕帮帮众懒散惯了,刚换了这么个来头大的当家时,大家做事说话都束手束脚的,生怕太过粗鄙惹得当家嫌弃。 结果一路下来,他们发现这位位列一品的镇国公其实挺好相处的,冷是冷了点,但只要不撞到他的枪口上,他们爱说爱闹都可以。 所以这才有了那些前仆后继往陆公爷床上送美人的兄弟,大家是真心觉得陆公爷夜里寂寞啊。 陆铮原本没打算这么高调行事,正巧战袁锋打算发展海上商贸,自然要围剿海寇,肃清漕运,让外海内河畅通无阻。 先帝重文轻武,满朝文武真正有带兵能力的武将少之又少,能让战袁锋信得过的武将就更少了,因此只好大材小用地将任务丢给了镇国公。 陆铮可有可无,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漕帮纳入镇国公府的势力范围。 只是没想到在半路上巧遇了左邵卿,甚至还擦出了火花,让他古井无波的感情起了强烈的反应。 陆铮从来不是拖沓的人,既然认定了自己对左邵卿有那方面的兴趣,就把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左邵卿一步一步朝陆铮走去,他走的很认真,目不斜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复杂的视线他不是没感觉到。 他的心有些忐忑,他不确定陆铮是否打算让他们的关系露于人前,如果他也如江澈那般,只是打算在后院圈养男宠禁脔,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还好,当他在陆铮身边的位置坐下来,那人也依然没有表态,只是将一副碗筷挪到他的面前。 左邵卿笑了,笑得很满足也很荡漾,他朝那些目瞪口呆的男人笑道:“怎么都站着?请坐吧!” 众人凌乱了,这种主人待客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在他们不知道时候,这温泉山庄易主了?就算是山庄主人,也没胆量在他们面前摆谱吧? 几十双锐利的眼睛在陆铮和左邵卿身上来回移动,试图看出这其中的奥妙。 空荡荡的餐桌上只摆了几壶酒和一些下酒的零嘴,那些等陆公爷来了才能上桌的菜肴这会儿还在厨房里摆着。 陆铮半天没等来饭菜,对漕帮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敲着桌子冷声说:“传膳!” 这两个字就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让还沉浸在各种猜测中的男人清醒过来。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提高音量朝外吼道:“上菜咯!”然后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按身份坐好。 左邵卿注意到,他们坐的这张桌子是最大的,人数却最少的,除了他和陆铮,只有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陪了末座,其中就有刚才被称为“杨二哥”的男人,看来应该是漕帮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而那个叫隐一的青衣侍从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正严肃地立在陆铮身后,双眸直视却没焦距,形如木雕。 菜肴鱼贯上桌,一屋子养汉吃相当然不可能好,鸡腿是直接拿上啃的,汤是直接用碗倒进嘴里的,酒是从开始就没停过的。 和他们一比,左邵卿顿时对陆铮的吃相满意了,至少陆公爷还保持了基本的餐桌礼仪,虽然吃的快,却没有不雅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不雅的声音。 一条鸡腿飞进他的碗里,左邵卿愣了愣,他甚至没看到这个鸡腿是怎么飞过来,就听到耳边那男人沉声说:“多吃点!” 左邵卿顶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夹起那条鸡腿,斯文地小口啃了起来,然后就听到有人小声交谈:“刚才没细看,这个少年文质彬彬的,八成是书生。” “书生咋地?咱们漕帮的账房先生也是书生!” “去你的!那能一样吗?”他们当家怎么可能会看上个账房先生?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看看那张脸,比我家娘们还细致,皮肤白的跟雪似的,一看就是个大少爷。” 左邵卿吃了几口就有些食不下咽了,几十个大汉吃一口饭,看他一眼,简直就跟拿他当下饭菜一样,任谁都淡定不了。 何况这些人里还有些不怕死地给陆铮送过人,他往陆铮身边挪了挪,一只手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弱弱地唤了声:“爷……” 在场大半男人的骨头都酥了,明明听的出来是少年的声音,也没有女人的娇嗔,怎么就这么挠心挠肝的呢? 陆铮放下筷子,“都转过头去,面朝大门!” 众汉子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陆铮冷冷地命令:“吃饭!” 于是,左邵卿终于清静了,对着一溜儿的背影香喷喷地啃着鸡腿。 等他好不容易吃下比平时多三成的饭量,陆铮已经在旁边看他好一会儿了,眉头微皱,好像还不太满意。 左邵卿深知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而他也没想过吃成胖子,坏笑着拉住陆铮的手掌摸上他的肚皮,说:“看,吃撑了。” 陆铮的耳根瞬间红了,手掌摸了一下就迅速收了回去,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嗽两声。 左邵卿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确定地盯着陆铮的耳垂,怀疑刚才自己眼花了,否则陆公爷怎么可能会害羞? 第67章 饭后,左邵卿终于在账房找到了左韫阳,他正正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将算盘拨的啪啪响,右手边已经垒着一摞的账本,显然就是这个下午的成果。 左邵卿没想到左韫阳认真起来是这幅模样的,神情严肃,嘴唇紧抿,眉宇间微微皱起一道沟壑,专注的连他进门也没发现。 等看到他手中的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左韫阳用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小字,左邵卿才出声调侃:“二叔平日忙起来也是如此废寝忘的么?” 左韫阳惊讶地抬头,立即笑眯了眼,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说:“劭卿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找二叔的,此处人生地不熟,连晚膳都没见着二叔,侄儿怕您被人拐跑了呢。” “哈哈……”左韫阳拍了拍脑袋,看向外头的天色,这才惊觉自己太过专注连时辰都忘了。 他见左右无人,走到左邵卿面前小声说:“陆公爷能委以重任,二叔岂能不勤快些?不过话说回来,这漕帮不愧执掌漕运多年,这每日的进账,啧啧……二叔看着都眼红。” 左邵卿见他嘴唇干燥,就知道他在一下午怕是连口水都没喝,忙给他倒了杯茶,“这我倒是了解些,这漕帮五成的盈利是要上缴朝廷的,再有两三成孝敬上头,怕是真正能用在自己人身上的不多。” 左韫阳朝他挤挤眼,“劭卿懂得真不少,若你他日不想为官,不如就来和二叔一起做生意吧?” 左邵卿同样朝他挤挤眼,“二叔以为,为官赚的会少么?”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绝不是玩笑话。 左韫阳哈哈一笑,“这话也就劭卿能说的如此坦然!” “不说这些了,二叔难道不饿?”在见识过左韫阳的饭量后,左邵卿不相信她是个能挨饿的人。 “早饿了,只是一忙起来就不觉得,这会儿胃都开始抽筋了,走走,让厨房弄点好吃的来,吃完了咱们还得回客栈。”说完锁上门将钥匙妥善地交给陆公爷派给他的人,这才领着左邵卿出院子。 左邵卿倒是忘了这一茬,看漕帮众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在此长住,看来他还得先问问陆铮的行程安排。 “对了,二叔可有与家里通信?”左邵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这自然是有的,不管二叔到了什么地方,每隔三天必须要寄一封家信回去,否则你那二婶啊,成天就会胡思乱想。”说完自得地笑起来。 左邵卿能理解他的心情,同时心生向往,有朝一日,自己身在外,家里的那人是否也会时时刻刻牵挂着自己呢? 想想陆公爷成天愁眉苦脸地等着他回家,左邵卿摇头苦笑,那个那人怕是没有不会有这种多愁善感的一面的。 “二叔以后传信回家,可否帮侄儿问问家里的情况?”左邵卿担忧地说:“也不知二哥的身体如何了?” 左韫阳是知道左劭陵得病的事情的,他一向看不上大房的嫡次子,不学无术就算了还成天横行霸道、祸害乡里,此次得病,不也是他自找的结果? 不过到底是亲侄儿,算起来比左邵卿还亲厚几分,真要病死了自己也不觉得痛快。 他叹了口气,看向左邵卿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放心吧,以后我让你二婶每次回信都附上大房的近况,你也不必如此挂念,生死有命。” 左邵卿目的达到,自然不介意多表露一些自己的孝顺与善意,“侄儿也知道,只是二哥毕竟是二哥,看母亲成天以泪洗面,侄儿心里也不好过。” 虽然他知道左家现在忙着给左劭陵治病弄不出花花心思来,但还是小心为上,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左韫阳拍拍他的肩膀,暗道这孩子还是太过单纯善良了,若是得病的人是他,薛氏怕是连多看一眼都嫌弃的。 但子不言母过,大央国崇尚孝道,左邵卿将来要入仕就必须不能让人抓到他不孝的把柄,这点左邵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等左韫阳用过膳,天色已暗,左邵卿独自一人去找陆铮告辞。 虽然两人关系已定,但左邵卿并不想表现的太黏糊,暂时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要回客栈?”陆铮眉头微蹙。“让人将行李取来即可,明日辰时上路,来来回回的瞎折腾!” “陆爷明日启程?不等二叔算完那些账?” “不急于一时,那些账本都是随身携带的,带上船就是了。” “那您这一路可是赶往京都?”左邵卿期待地问。 陆铮看着那双澄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哪能不明白左邵卿的意思,淡淡地回了个“嗯”字。 其实,他原本打算巡视完内河就前往海师处看看的。 左邵卿眉眼弯弯地笑了,双手圈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勉强在陆铮下巴印下一吻,暗咒了一句:这该死的身高!嘴里说道:“那我还是先回去了,行礼搬来搬去的也麻烦,明日到港口找您!” 漕帮那么大的一个船队,他也不怕找不到。 陆铮怔了一下,看着左邵卿笑得晶亮亮的眼睛,心里动了动,挪开视线,缓缓呼出一口气,“好。” 派了十几个漕帮中的好手送左邵卿他们回去,陆铮提笔往京都镇国公府写了一封信,交给杨奕,“ 就用漕帮的通道送去,也让本公看看漕帮的传信速度。” 杨奕精神一震,知道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他恭敬地结下信封,立马派人送信去了。 接下任务的漕帮弟子有些不明所以,“杨二哥,您是说要动用咱们暗地里的那些人?” 杨奕点头,“嗯,这是当家的第一次让咱们办事,必须办漂亮了!” “明白!”那人咧着嘴飞快地跑走了。 左邵卿一行人被马车送回客栈,他给左韫阳说了明日启程的事,然后就带着罗小六和柳妈进了自己的客房。 “爷,您是说咱们明日要和陆公爷一起上路?”门刚关上,柳妈就迫不及待地问。 左邵卿笑着点头,笑容里透出了一点点甜蜜和幸福,“有陆公爷一路随行,你们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柳妈看着他整个人都明亮了,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能试探地提醒一句:“陆公爷身份高贵,咱们有幸攀上他是好事,但也不好太出格了。” 像今天这样两个男人同处一室半天,换做其他地方,被有心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柳妈毕竟年长,听说过的事情也多,有些事情难免就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罗小六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欢呼道:“那就是说,咱们也能坐上漕帮的船了?好威风啊!” 柳妈给他一个爆栗,“再威风也不是你的,等将来咱们爷高中状元,骑马游街不比这个威风?” 罗小六吐了吐舌头,难道要他说他根本没想过三爷能状元及第么?这话要是说出来,他怕是没好果子吃。 不过,想想左邵卿中状元后,他作为贴身小厮水涨船高的情景,便决定从今天开始,每日学着柳妈上三炷香,求神告佛祈祷三爷高中。 “好了,别闹了,早日去休息吧,明日就出发了。”左邵卿将二人赶走,合着衣服躺倒床上,脑中一遍遍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铮的身影。 京都是个是非之地,他要趁着这一路将陆铮的心意定下来,防人不如固己,只有陆铮的心意够坚定,还怕那些宵小鬼魅作何? 至于将来可能遇到的麻烦,他现在也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麻烦丢给陆公爷就是了,只除了那个让他一直戒备着的蒋恒洲…… 左邵卿叹了口气,他现在倒是希望早点遇上他了,早点弄明白他与陆铮之间是否有渊源也好早做对策,什么都未知的故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68章 作为一名进京赶考的举子,左邵卿也不好让自己变现的太过异常,自从上了漕帮的船后,倒是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捧着书钻研。 他的学识不算顶尖,无非是占了前世多几年的经验以及事先得知考题的便宜罢了。 只是如今很多事情都变了,他不太确定自己已知的事情是不是也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改变。 尤其当他们在三峡湾撞见正被水寇围堵的两条客船时,左邵卿更加确定:他的人生真的不一样了! 三峡湾号称有九曲十八弯,河道弯曲,河水有的地方极浅,有的地方极深,两岸是崇山峻岭,郁郁葱葱的茂林投下阴暗的倒影,是河道上的大一险地。 据传这四周的山上有匪寇山寨,只是因为地形复杂,官府派了几次兵连对方的老巢都没找到,因此每年还是有不少行船会在此处遇劫。 漕帮平日除了往来贸易的商船也会有巡逻的船队,不过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在此处,这才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 所以,当漕帮众人看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竟然有人抢生意时,纷纷拿起武器,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跳下水去。 左邵卿看着那些在水里游的畅快的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现在可还未入春,河水虽然没结冰却是可想而知的冷。 “陆爷,他们行事都是这般……这般肆无忌惮的?” 杨奕站在二人身旁,听到后撇撇嘴反驳:“一点小事,还用请示帮主不成?” 相较于正规的军队,漕帮确实无组织无纪律,大事上还好,这种半路和水寇狭路相逢时,都是拿着武器直接就上场了! 杨奕给陆铮递了个千里眼,这玩意儿还是兄弟们好不容易从东洋人手里抢来的,总共就那么两个。 陆铮端详了片刻就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并且在用过之后就决定为水师都配上这个东西。 大央的水师不强,零零散散分布在沿海几个地方,装备之差让陆铮都忍不住皱眉。 战袁锋想要向海外发展商贸,就必须先强大水师,不仅是海上的海寇等着剿灭,这海外诸国也是不小的威胁。 陆铮看了一会儿就将东西递给左邵卿,就必须先强大水师,不仅是海上的海寇等着剿灭,这海外诸国也是不小的威胁。 陆铮看了一会儿就将东西递给左邵卿,对方的人数不多,看到漕帮的船队靠近有些胆小的已经跳船跑了,剩下的那些不足为虑。 左邵卿饶有兴致地学着陆铮的模样将千里眼放在眼前,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东西竟然能清楚地看清一里之外发生的事情,难怪能叫千里眼了。 他暗暗腹诽自己见识浅薄,前世白活了二十年,这一世,他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大千世界。 “咦……”左邵卿调准方向,盯着一处看了半响,嘀咕道:“居然是他!” 半个时辰后,漕帮的船队已经将对方包围,左邵卿看到不少船只的甲板上都有五花大绑的男人。 “劭卿?”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清晰地传入左邵卿的耳中,他想当听不到都不行,因为陆铮已经转过头来问:“熟人?” 左邵卿扬起一道危险,“是曲兄,也是尤溪镇人,乃是尹学士门下高徒。” 尹学士虽有学士之名,却没有在朝廷为官,而是大央有名的隐士,不少学子都以拜入尹门为荣,据传,尹学士有一入室弟子,是他从小培养长大的,也是本届状元的热门人选。 而那个人,正是蒋恒洲! 这也是左邵卿不太愿意接近曲长青的原因之一,哪怕这理由有些迁怒之嫌。 左邵卿远远地冲曲长青挥了挥手,问:“曲兄可安好?” 等两艘船靠近,曲长青迫不及待地踩着两条船搭上的木板跑过来,焦急地拉着左邵卿的手问:“劭卿怎么在漕帮的船上?可也是路上遇险?” 左邵卿努力地抽回手,给了模凌两可的微笑,答道:“小弟运气好。”至于这运气好是指在没遇险前遇到了漕帮还是遇险后被救就让曲长青自己理解去吧。 这时,有个壮汉从对面的船上跳了过来,恭敬地问陆铮:“当家,那些水寇怎么处置?” 曲长青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左邵卿身旁的男人,他惊讶地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漕帮的老大竟然是这么个气质卓然,威风凛凛的青年男子。 这个男人也算是他们救命恩人,曲长青一点也不矫情,朝陆铮做了个揖,“多谢壮士相救!” 陆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他之前拉着左邵卿手的事情很不满,于是一声不吭地转头,问杨奕:“以前遇到这种事怎么处置的?” 杨奕声如洪钟地回答:“若有人伤亡则就地处决,若未伤人性命则扭送官府。” 陆铮点点头,对这样的处置比较满意,冲等在一旁的漕帮弟子说:“老规矩!” 曲长青被人漠视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发难,毕竟人家刚救了他们两船人。 他悄悄扯了扯左邵卿的袖子,小声问:“贤弟在此处可有被人欺负?” 按他想,左邵卿的性子绵软,心性单纯善良,怕是很难和这些莽汉相处。 左邵卿意会,大声回答:“怎么会?别看漕帮各位大哥行事粗鲁,却是难得的正直豪爽之人。” 杨奕听到这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暗道:这书生会不会说话?他们哪里粗鲁了?难道要像他们书生那样文质彬彬的才叫行事端庄?那他们还要不要混了? 不过说他们正直豪爽还真是说对了。 等漕帮帮众清点完水寇的人数,并问明事情的经过,将已经被抢走的财物归还失主,已经又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一个青年小跑着钻到杨奕跟前,附在他耳根处小声问:“二哥,真要送官府?咱们没这个惯例啊?” 哪一回他们逮着人不是直接丢河里喂鱼的? “废话!咱们当家可是吃公粮的,怎么能干草菅人命的事?没那个习惯以后就整出这个习惯来。”杨奕虎眼一瞪,催促道:“快去,别忘了问官老爷要赏金!” 那青年一听有赏金,笑得眼睛都快了没了,应诺道:“诶,小弟这就去!” 被救的一共两艘船,都是载着应试学子上京的,漕帮的人刚才借着轻点财物时四处都看过了,确定没有油水可捞才悻悻然地回来。 没过多久,一众文质彬彬的少年青年过来答谢,领头的那个连左邵卿看了都不免愣了愣。 那少年年纪和曲长青相仿,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合体的月牙白布衣,外头罩着一件黑色披风,眉目清朗,身姿挺拔,风姿独秀,竟是个少年的俊美少年。 左邵卿注意到,这两船人都隐隐以他为首,顿时对他的身份好奇了起来,不过,他的好奇没维持多久,因为身边的曲长青已经朝那呼喊道:“恒洲兄,快过来!” 左邵卿浑身一紧,眼神闪过一丝明锐,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竟然就是他一直引以为敌的蒋恒洲?本届科举的状元郎? 竟然是这么一位品貌非凡的俊逸少年,若是他陆铮,怕是也会对他另眼相看的吧? 左邵卿突发奇想,会不会上一世陆铮也如这般在半途救了这两船人,进而认识了蒋恒洲,一见倾心,从此不可自拔? 他没心情去管那些学子,转身紧张地盯着陆铮,他承认他害怕了,情之一事毫无理由可讲,说不定陆铮就是喜欢那样的人呢? 左邵卿紧张的手心冒汗,浑身冰冷,他好想,好想去牵陆铮的手,好想靠在他硬是温暖的胸膛上,用行动证明,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了。 陆铮看出他的异状,伸手摸上他的额头,竟然摸到了冰凉的汗水,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可是感染风寒了?” 左邵卿按住他的手掌,从他的手心汲取温暖,他苍白着一张小脸摇摇头,“不碍事的,可能是吹多了风。” 陆铮也没心情去管那些前来道谢的学子了,拉着左邵卿的胳膊将人往船舱里带,留下一众愕然的学子以及惊疑不定的曲长青。 第69章 杨奕这种事见多了,随意地摆摆手:“得了得了,也别谢来谢去的,拿点实惠的东西犒劳一下兄弟们比什么感谢都实在!” 蒋恒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朝杨奕拱了拱手,“晚生们皆是寒门出身,身无长物,若壮士们不嫌弃,就由晚生做东,请壮士们用一顿便饭如何?” 他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杨奕本来就没打算要什么回报,有免费的午餐,当然顺势就应下来了,“那行,赶紧去准备,这都到饭点了,记得多备点,咱们兄弟可不是你们这群书生,一个个猫胃似的。” 蒋恒洲微笑着和他寒暄几句,然后就让人去准备午膳,虽然他们船上的吃食有限,但好在这一路上大家闲来无事,钓了不少鱼虾。 船舱内,左邵卿紧紧地抱着陆铮,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虽然刚才没发现陆铮的异样,但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表明心迹,他深知,对于陆铮,任何谎言都不如真实感情有用。 陆铮还是第一次见他在人后也露出这种脆弱表情,抚了抚他的长发问:“怎么了?” 左邵卿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没什么,乍一看到那么多神采奕奕的学子,有些紧张。” “就这样?”陆铮摆明了不信,左邵卿乃是一届解元,就算遇到其他学子也应该是自信飞扬的才对。 左邵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闷闷不乐地说:“怕你被人抢走了。” 陆铮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将左邵卿的脑袋从胸口挖了出来,一本正经地强调:“本公可是谁都看得上的?” “可是他们比我好。”左邵卿眼睛一眨,双目饱含深情地看向陆铮,传递着自己的不安。 “你真是……”陆铮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将嘴唇覆上他的双唇,沉声说“庸人自扰!” 左邵卿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柔软,慢慢闭上眼睛,忐忑的心情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样就够了,他该相信陆铮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他只是……过不了前世那一关,担心命运最终会耍弄他,将陆铮从他身边抢走。 两人嘴唇相贴了半响,谁也没有先动,直到左邵卿意识到:陆公爷不懂该不是不会吧? 心情不转,左邵卿内心的某些心思又冒出来了,这可是他和陆铮第一次接吻,总得留下好印象才行。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陆铮的嘴唇,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更加大胆的含住他的嘴唇吸吮。 陆铮反应慢了半拍,紧接着很快反客为主,搂着左邵卿的腰,吻上他的唇,舌头毫无章法地撬开左邵卿的牙关,挤了进去。 舌头碰到舌头的那一刻,两人都舒服地溢出一声低叹,接着便是如狂风暴雨般的热吻。 陆铮的热情绝不是左邵卿能想象的,他将左邵卿翻身压在身下,密集炙热的吻随即落下。 牙齿磕到舌头,左邵卿疼的想呲牙,奈何整张嘴都被陆铮死死霸占着,就连舌头也被够过去旖旎缠绵。 他算是体验出来了,陆公爷绝对没开过荤,这个认知让他如置云端,更加用力地抱着陆铮不撒手。 人是他的,身体是他的,心也是他的,陆铮的一切都是他的! 直到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杨奕欠扁的声音:“当家的,用膳了!”两人紧密相连的唇才得以分开。 陆铮眸色很深,盯着左邵卿红肿的双唇和酡红的脸颊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左邵卿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胯间的肿胀。 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左邵卿并不想在这里继续,他出声提醒道:“陆爷……?” 陆铮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欲念,翻身坐起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左邵卿,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在他身上胡乱摸了几下,声音沙哑地说:“快点长!” 左邵卿好半天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顿时哭笑不得,感情陆爷看他太矮太瘦了下不了手么?“ 他扭过头,神色恹恹地说:“外头多的是个子高、品貌双全的少年。”就比如那个蒋恒洲! 左邵卿咬牙切齿地想:这些天他顿顿吃那么多,怎么就不长肉呢? 陆铮将他的脸摆正,眉目间闪动着笑意,“够了,下回再敢这样别怪爷对你不客气!” 左邵卿也跟着笑了起来,身体贴上去问:“怎么个不客气法?” 陆铮一只手慢慢下滑,在他挺翘的臀部捏了捏,气息不稳地训道:“没个正经书生样!” 左邵卿心想:他上辈子倒是书生样十足,可惜这辈子注定做不了一个善良正直的书生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在陆铮面前遮遮掩掩。 他可以对陆铮用点小手段权当情趣,却不会在陆铮面前伪装成多么诚实大义的人,他就是他。 “起来,去用膳!”陆铮将人抱起来放在地上,从衣箱里取了一件厚实的狐裘给他披上。 左邵卿将凌乱的鬓角整理齐整,又去镜子里照了照,顿时不想出门了,他这副脸红嘴唇的模样,只要经过过人事的都看出是怎么回事。 可是不去不行,他可不放心让陆铮单独面对蒋恒洲,但也不能就这么出去。 他是赶考的举子,决不能此时就戴上一顶陆公爷娈宠的帽子,否则人还没到京都,他就能被全京都的人诅咒死。 换了一套绛红色的衣袍,左邵卿又裹上狐裘,用内力将全身逼热,让整个人都呈现出病态的潮红才满意地点头。 陆铮在一旁看着他折腾,觉得自己永远都明白不了书生的思维。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等左邵卿走到甲板上,就见曲长青还在原地焦急地等他。 一见到他出来,曲长青快步上千,“劭卿,你没事吧?” 说实话,刚才他被那个高大的男人拉走,还一去这么久,不少人都有了龌龊的猜测。 后来还是曲长青说出了左邵卿的名头,用解元身份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毕竟没人相信一届解元会是个以身侍人的娈宠。 左邵卿拱了拱手,又捂着嘴咳嗽两声:“多谢曲兄关心,小弟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曲长青见他裹的严严实实,双颊烧的发红,不疑有他地说:“那贤弟还是别出来了,回房躺着吧,为兄去给你取些饭菜来。” 曲长青在他面前一直以兄长自居,态度亲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呢。 左邵卿心知,就算是左家的亲兄弟也不比曲长青对他好,于是心生感慨。 “不必了,好不容易遇上曲兄和这么多学子,不可怠慢了。” 等他们走进用餐的厅房,里面已经坐满了好几桌子人,书生与草莽对立,气氛有些僵。 虽说是请漕帮的好汉用膳,可实际上漕帮过来的人不多,除了杨奕和陆铮,全是之前下水过来救人的。 左邵卿一眼看到主位上的那个男人,剑眉星目,薄薄却紧抿的嘴唇,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而他身边坐着杨奕和蒋恒洲,两人都规规矩矩地端坐着,只是后者坐姿端正自然,前者则不太舒服的隐忍着。 左邵卿和他们共处了几日,多少也摸清了这些男人的性格,知道他们最是不愿意受拘束的。 见他出现,陆铮才拿起筷子解了这一室的尴尬,“开饭!” 他这个态度让众多学子终于相信,左邵卿并不是那种卑贱的娈宠禁脔之流。 想法一变,众人看左邵卿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左邵卿年纪轻轻,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乍一看还有些雌雄未辩,这样的人物竟然是昌平郡的解元,这多少让大家有些不能接受。 杨奕赶紧起身,热情地朝左邵卿招手,“左三爷这边坐。”之前要不是那个书生极力邀请,他也不会坐在这个座位上。 同行这些天,唯一一个敢坐在当家身边的人就是这位了,至于现在坐在陆公爷身边的另一个书生,杨奕肯定,他还不知道陆铮的身份。 第70章 左邵卿也不推迟,就在陆铮身边坐了下来,朝蒋恒洲拱拱手:“在下左邵卿,昌平郡人,家中排行第三,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名讳。” 蒋恒洲面目微笑,“久仰大名,传闻昌平出了个本朝年纪最小的解元,大家都好奇的很,没想到今天有缘相见,在下蒋恒洲,崇阳郡人。” 左邵卿没有错过陆铮脸上一闪而过的沉思,他适当地表现了自己的惊讶,“竟然是蒋兄,失敬失敬,说起大名,全大央的学子怕是都对蒋兄耳熟能详,尹大师的得意门生,可让小弟羡慕的紧。” 好话谁都爱听,哪怕蒋恒洲听惯了这些话也态度和切了许多。 “蒋恒川是你何人?”陆铮突然开口沉声问道。 蒋恒洲完美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他神情激动地答道:“蒋恒川乃是家兄,只是家兄早逝,不知道这位壮士是如何认识家兄的?” 陆铮夹了一块肉扔进左邵卿的碗里,也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冷冷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左邵卿食不知味地扒着饭,心思动了起来,原来陆铮认识的是蒋恒洲的兄长,而且看他的态度,怕是还和那个蒋恒洲关系不错。 这样的认知让左邵卿心里稍稍好过了点,至少,他知道陆铮不是因为看上蒋恒洲才对他特别的了。 他甚至想,前世会不会是其他人意会错了,也许陆铮只是对蒋恒洲另眼相看而已,并非江澈所说的那般情根深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左邵卿自我安慰道:陆公爷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看穿心思的?一定是别人胡乱编排的。 蒋恒洲同样食不知味,想继续追问却不好意思,只能先将这顿饭应付过去再说。 两人各怀心思用完了这餐饭,饭后,蒋恒洲欲言又止,那副迟疑的表情看得左邵卿很稀罕。 他所知道的蒋恒洲不仅是本届金科状元,将来更是大央有名的御史大夫,以“大胆直言”出名,看来现在的他火候还不够啊。 左邵卿站起身,状似大方地说:“看两位还有话说,小生就不打扰了,请便!” 蒋恒洲顿时对左邵卿的好感又增加不少,却不知道左邵卿也急着找曲长青挖他的老底,以备知己知彼。 曲长青对左邵卿能主动来找自己很开心,带着他去了自己的 房间,准备好好问问他和漕帮相识的经过。 曲长青的房间不大,四处塞满了行李,他有些尴尬地说:“船上空间有限,带的东西多了些。” 左邵卿了然地笑笑,有条件的人家哪个不是尽可能让子孙多带点东西上京,吃穿用度,各种精心准备的贺仪,还有成箱成箱的书,就算装上一条船也不夸张。 “能在此地路遇曲兄,也是咱们的缘分,当初小弟跟着家兄出行,未曾想在船上水土不服,病了一阵,这才半路停下来修养了几天。”左邵卿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邵宴兄就把你一个人丢下了?”曲长青语气不善地问。 他曾经邀请左邵卿一起上路,却被左邵卿以“身不由己”的理由拒绝了,他也明白,左邵卿在左家势单力薄,没有话语权,只能紧跟左邵晏左右。 可没想到,那位风评还不错的左大爷竟然半途丢下自己生病的弟弟,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左邵卿不在意地笑了,替左邵晏解释说:“是我主动要求留下的,当时也不知自己要修养几日,不好耽搁了大哥的前程。” 曲长青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左邵卿的目光里多了几份怜惜,也不问他是怎么上漕帮的船了,毕竟人总有遇到麻烦的时候,没必要再在他伤口上撒盐。 左邵卿和他说了会话,然后不经意地问起:“那位蒋兄真是气度不凡,也只有尹学士才教得出这样的学生来,也不知他祖籍是哪里人?” 曲长青知无不言,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道来,甚至说起了很多他们在书院里的事情。 “恒洲兄八岁便被先生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听闻他还有个兄长,考过武举人,蒋家二子一文一武在当地名声都不小,不过……前些年他兄长战死沙场,从此就很少听人提起过他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左邵卿面露忧伤,为那位逝去的蒋兄默哀了一会儿,“那蒋兄可就是家中独子了,应该早就成亲了吧?”既然是独子,蒋家应该想着让他早日开枝散叶才对。 “这倒是没有,只是恒洲兄有个订了亲未过门的未婚妻,准备此次春闱后就完婚了。” 左邵卿心中大乐,难怪上辈子没听说陆铮和蒋恒洲走到一起,原来还有这一茬啊,也对,正常人家哪有二十几岁的男子还不成亲的? “那小弟就先预祝蒋兄双喜临门了。” “哈哈……这话你可得留着亲自和蒋兄说,不过贤弟也不错,此次春闱定能有个好成绩,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左邵卿心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妄自菲薄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和蒋恒洲争一争状元之位,看看是自己重生的优势大,还是那位名门高徒的优势大。 听够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左邵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了,等他走到甲板上,就见对面船上,陆铮正一言不发地眺望着宽广的河面。 左邵卿走过去,在他背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陆爷和蒋兄谈完了?” 陆铮回头,饱含冰霜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随即被怒气取代,“你和那位老乡关系不错?” 左邵卿无辜地看着他,不明所以,诚实地点头:“是不错,曲兄人好,一直很照顾我。” “哦?所以你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也能处这么久?” 呃……左邵卿瞪大了眼,他以为只有自己会吃醋,打心眼里排斥着蒋恒洲,没想到陆铮竟然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吸引了几十道目光过来,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他羞红了脸,留下一句:“晚生心里,唯有陆爷一人!”便脚底生风地跑了。 陆铮史无前例地呆住了,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左邵卿从自己面前逃了,不过,他盯着船舱方向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远处的众人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却能看到两人相处的画面,有人摇头苦笑:这样子可真像小两口闹别扭啊!实在不怪他们想歪。 蒋恒洲立在船头,隔着一艘船的距离眺望着站在甲板上的男人,之前的谈话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甚至连那个男人的身份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是兄长的故交。 说是故交,其实还是陆铮隐瞒身份随意说的,蒋恒川当年是他的近身侍卫,在战场上表现不俗,后来主动请缨入敌营烧粮,以断对方的粮草。 结果任务是完成了,那一队人却没能成功的撤退回来。 陆铮不过是听两人的名字相似,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蒋恒洲有需要帮忙的,他大概也会稍加帮衬一二,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旅途很顺利,曲长青那两船人时不时会搞个诗会高谈阔论一番,左邵卿每次都在邀请之列,却不是每次都会参加。 反正他年纪小,身量小,看着文文弱弱的,随口扯个身体不适不宜吹风的理由都没人怀疑他。 不过他仅有的几次赴会中都表现不俗,诗词歌赋、经国策论完全没有弱于下风,一时间也成了这些学子们结交的对象。 有一回,左邵卿写了一首诗,那一手道劲有力的行草赢得了满堂喝彩,就连曲长青也偷偷跟他说:“没想到为兄入尹门几年,贤弟竟然成长至此,而为兄却止步不前,看来这成才与否完全在于个人啊!” “曲兄过奖了,谁不知道你的策论写的出色?这可是小弟最薄弱的部分。 左邵卿因为经历原因,策论上确实不敌那些四处游学的学子,只能在文史经书上占个优势。 为此,他决定接下来的时间专攻策论,甚至拉着陆铮给他讲解北疆的见闻以及为官之道。 左邵卿发现,陆铮虽然是武将,但见识广阔,见解不凡,他看待问题的思路总是很新颖,完全不落俗套。 第71章 越往北,天气越冷,左邵卿出门的次数更少了,成天裹着被子捧着书靠在床上看,房间里烧着炭盆,就算这样,他还嫌不够,被窝里至少得塞着两个汤婆子。 陆铮练完功回来,路过他房间直接推门进来,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热的他脚步迟疑了一下。 “你到底是有多怕冷?”他上前推开紧闭的窗子,训斥:“烧着炭盆要时常开窗通风,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冷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左邵卿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辩解道:“一个时辰前刚开过的。” 这河面上的风极大,要是站在甲板上,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吹成冰柱了,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结冰的现象了,听漕帮的人说,再过两天,他们就得弃船走陆路了。 陆铮在他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探了探温度,又将脸贴在他额头上,“难不成以后一到了冬天,你都得窝在床上过?” 左邵卿羞赧地回答:“这不是无所事事么?有温暖的床榻为何要出去吹冷风?等以后有事出门就不会这样了。” 陆铮将他连人带被地抱进怀里,心里想着,等回京后先让人把郊外的温泉庄子整顿出来,以后到了冬天,他可以和左邵卿住在庄子上。 左邵卿抽出一条胳膊,拿了手帕给陆铮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他也很想像陆铮这样,大冬天的即使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陆铮曾经嘲笑过他,说:“若是你能将看书的时间用来打坐练功,几年后也能寒暑不侵了。” 左邵卿立即举手表明:“晚生首先是个书生,其次才是个会点小功夫的武人。” 陆铮嗤笑,“你就这样的武人,连对面那条船上的书生都不如。” 左邵卿郁闷地想,可不是,为什么都是书生,对面船上有些人就那么强壮呢?昨儿晚上还听到对面甲板上有人在吟《洛神赋》,也不怕冻死。 其实,大部分的书除了教授诗词歌赋、文史经略外也会有骑射的课程,青麓书院毕竟只是尤溪镇的小书院,会骑射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教了。 说到底还是左邵卿底子薄,又不适应北方寒冷的生活,这才表现出与别人巨大的差异来。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左邵卿又拿书中的某些问题问陆铮,陆铮是武将,诗词歌赋上稍欠些,但具体实事说起了头头是道的。 左邵卿听他一句一句地将史册中的赈灾案例倒驳的体无完肤,忍不住问:“陆爷总喜欢剑走偏锋,晚生若写出这种观点来,怕是连贡生都点不上了。” “这有什么,锋芒毕露的文章虽然不一定讨喜,但往往也不会被一棍子打死,只能能上陛下的御案,就不怕他看不上。” 陆铮又指点了他几句:“北旱南涝一直是朝廷最关注的民生问题,粮食乃生存之根本,民又是国之根本,所以这防灾和救灾一直是考试的热点,由此衍伸的各种问题也不能错过。” 左邵卿惊讶地看着他,他是带着记忆重生的,所以知道考题,没想到陆铮这个武将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思维。 此次会试,若策问的题目不变,就是“民生”,这二字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全国考生不知凡几,很容易就写成千篇一律的论文,要突出并不容易。 只听陆铮继续说,“每一任上位者都有自己的出题偏向,先帝好战,总喜欢围绕着战事出题,战袁锋偏重实务,此次又是他登机后每一次开科取士,定然是想给自己笼络一批能为民着想的青年才俊。 左邵卿微微张着嘴巴,对陆铮佩服的五体投地,有门路的考生入京后总会想方设法打听主考官的文字偏好,以迎合主考官的口味,这样出线的机会也大些。 至于皇上的心思,怕是一般人都无法揣测到的。 “陆爷好似很了解皇上的心思?”左邵卿打趣地问。 陆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若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你也会了解他的。” 呃……左邵卿讪讪一笑,不置可否,心里暗忖:要是每个当官的都像陆铮这么聪明,恐怕就不存在着伴君如伴虎的压迫感了。 罗小六偷偷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看到某人在场,立即又缩了回去,然后见怪不怪地在门外等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柳妈再迟钝也发现这两位关系不一般了,开始他还以为是陆公爷见色起意,勉强了他们三爷,没想到冷眼旁观下来,他们三爷好似没有一点不乐意的。 哎,这叫什么事啊?“ 虽然他也听过短袖分桃的故事,但从未想过会发生在他家主子身上,这可是要被人戳脊骨的事儿啊,三爷怎么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了呢? 柳妈比他还焦虑,成天防着陆公爷,两人待的时间稍微一长就吩咐罗小六过来看看,可别在船上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来。 好在陆铮和左邵卿心里都有分寸,前者是不忍朝左邵卿那娇小的身子板下手,后者是冷的懒得动弹,因此一直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每次亲亲摸摸点到为止。 同条船上的人有机灵的也看出了点问题来,但有陆铮压在头上,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两天后,船队在沧州城停船靠岸,脚下踩着硬实的地面的时候,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虽说水路安全又轻松,但是在船上时间长了,每日看到的不是山就是水,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沧州作为离京都最近的一个主城,素有小帝都之称,可见其繁华程度。 左邵卿双手搭着帐篷,看着码头上人头涌动,人声鼎沸,往来的客船货船皆是满载进出,岸边的马车牛车皆有,显然是做散客生意的,沿途道路两边摆着各种货物,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不少摊主正在高声叫卖。 左邵卿注意到,不少上了岸的客人第一时间都奔向那些吃食的摊子,仿佛饿了三天一样,吃的狼吞虎咽。 想想也能理解,如果他不是生在左家,不是此行有陆铮同行,恐怕一日三餐不是河鲜就是腌菜。 再美味的食物天天吃也受不了,因此大家一下船自然就想着换换口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杨奕花了些银子包下了一个摊子里所有的豆腐花,招呼大家来吃,“这可是本地有名小吃,俗称赛猴脑,又嫩又滑,吃进嘴里,简直犹如含住女人的……” 听他越说越离谱,陆铮瞥了他一眼,成功让那张嘴只专注于美食上。 左邵卿吃了一口觉得确实不错,爽滑可口,酱汁调的也很美味,一口气吃下了两碗才罢休。 陆铮决定在沧州休整两日再上路,于是带着左邵卿去了漕帮在此地的分舵,至于蒋恒洲等人,他既没有告别也没有邀请,完全就当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 左邵卿再次婉拒了曲长青结伴上路的请求,直说自己二叔也在漕帮中,不想和亲人分别。 曲长青这时才知道,原来左邵卿是跟着左韫阳的,只是他和左二老爷不熟,这一路上也没见到面,因此连招呼都不曾打一个。 双方分别,左邵卿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时时刻刻防备着蒋恒洲了,然后看着明显瘦了一大圈的左韫阳,温和地笑道:“二叔……您可都保重身体啊!” “哈哈……无妨无妨,终于把漕帮的账务理清了,总算能有陆公爷交差了。”左韫阳虽然满脸疲惫,但精神却出奇的好。 左邵卿听他说过,漕帮有自己的账房先生,还曾经是个书生,本事一般,为人却很傲气,可惜对方只能记记账,根本不明白账本里的奥妙,这几年下来,漕帮的账务可谓乱的可以。 当左韫阳捧着他夜以继日完成的对账簿给陆铮看时,陆铮满意地点头,并且把这一整个帮派的财务大权都交给了他。 左韫阳欣喜过后又有些犹豫,他是个商人,不是账房先生,可不想成天钻营在账本里。 他小心翼翼地说明了情况,生怕自己不识时务惹陆公爷生气。 陆铮听完倒没为难他,只是令他寻觅几个可靠的账房先生培养一段时间,以后这账务还是他管着,但是却不用他做账。 左韫阳喜出望外,这可就等同于让他做个只动口不动手的大管事了,还大权在握,哪有不应的道理? 等出了陆铮的书房,他还腹诽着:没想到陆公爷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又心胸开阔,这次真是选对靠山了。 他哪里知道,陆铮之所以对他这么好说话,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左邵卿,毕竟是左邵卿的亲二叔,既然有本事又信得过,他也舍得放权。 可惜左韫阳这段时间埋头苦干,完全不知道亲侄儿已经抱上了陆公爷的大腿,要是他知道,恐怕还能更厚脸皮的要点好处。 第72章 漕帮在沧州的分舵是一个偌大的山庄,离港口很近,从房间的二楼还能眺望到港口忙碌的景象。 左邵卿刚刚泡了个温水澡,这会儿正裹着被子歪倒在二楼窗前的美人榻上。 在船上不缺衣不少食,可就是这热水难弄的紧,要不是他有陆公爷罩着,估计就得和漕帮那帮莽汉一般直接跳下船洗冷水浴了。 柳妈捧了一碗姜汤进来,“三爷,快趁热把姜汤喝了,在水上过了这么多天,担心湿气入体。” 左邵卿也知道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一到了中年都会有风湿的毛病,因此也不推辞,捏着鼻子就把一碗热辣辣的姜汤灌了进去。 “陆爷那颗送姜汤过去了?” 柳妈动作一顿,低眉顺眼地回答:“老奴不知。” 左邵卿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心里还有芥蒂,也是,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个以色事人的,何况柳妈还是真心担心他。 他叹了口气,用认真严肃的语气说:“柳妈,我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但此生……怕是没有比陆公爷更合适我的人……” 柳妈责备道:“难道您打算这辈子都不成亲,不要子嗣了?” “柳妈此生不也没有成亲,没有子嗣么?”左邵卿见柳妈渐渐红了眼眶,坐起身轻轻搂了搂她,“柳妈不必介怀,我这辈子不想为谁而活,人生在世,能快活一辈子比什么都重要。” “可……可您跟陆公爷……”怎么可能会快活一辈子? 柳妈甚至想:怕是一到京都,那位爷就不得不撇下她家少爷了,毕竟没有哪一家的父母会看着儿子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何况对方还是五代单传的镇国公。 “放宽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此生无法与他相守,我亦不悔!”左邵卿心里补充道:想回头是断无可能了,他只有一路直前,披荆斩棘,争取获得最好的结果。 柳妈这些天也看明白了,她家少爷是真心实意喜欢陆公爷,她一路冷眼旁观下来,发现陆公爷对三爷也不错,只是这种不错能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楼下罗小六扯着嗓子喊:“三爷,开宴了!” 左邵卿让柳妈替他梳好头发,又换上一身请便一点的衣裳,这才施施然地下楼。 也不知道陆铮是怎么通知的,他刚住进这栋楼,这有人送了一整箱子的衣裳来,全是按他的尺寸定做的,件件都很厚实。 当初他们出门前,薛氏也给他们做了衣裳,但左邵卿到底是庶子,又不得薛氏的眼,薛氏只是随意给他弄了两套看得过去的外袍而已,在北方这样的天气,那两件袍子就太单薄了。 柳妈的脸色也是在看到那箱衣裳时才好转的。 漕帮总部在东边的鹤城,沧州分舵的人早得知了老大易主的消息,开始还有人义愤填膺地要杀回去,等都知道了新任当家是谁时,一个个都缩着脖子息了声。 开玩笑,那位爷能看上他们这些江湖草莽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不满的?至于前任当家,大不了以后见到了绕路走好了。 他们满怀激荡的心情刚平静下来,就听说新当家带着人巡视运河了,这等啊等,盼啊盼,总算把人盼来了。 沧州分舵的大管事池金关大手一挥:“大办!必须大办!好酒好菜都使劲儿上,务必让新当家满意!” 所以当左邵卿到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偌大的场地上摆着二十几张大桌子,中间空出了大一地方,一众舞姬正翩翩起舞。 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山珍海味,浓郁的酒香从一旁垒着的酒坛子里散发出来,而陆铮那一桌上也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大汉。 乍一见左邵卿,沧州漕帮的人都没缓过神来,有些甚至惊呼出声。 在场一众的粗壮大汉,左邵卿这个异类监视就像一只白天鹅误入了野鸭群,想不招人眼都难。 左邵卿径自朝主位走去,泰然地坐在陆铮下首第一个位置,现场一下子就和温泉山庄那顿晚膳雷同了。 不知道内情的人纷纷压低声音问这人是谁,知道内幕的只能随意透露个姓名出身,不知道内幕的报了个名字就了事了。 依然是陆铮第一个动筷,依然是热火朝天的气氛,左邵卿发现,和这群草莽相处,永远不缺激情,也无需动太多心思,轻松又快意。 他甚至觉得,如果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和二叔一起做漕运生意也不错。 可惜,他的敌人从来不是这群心思单纯的莽夫。 左邵卿一边用餐一边欣赏着场上的舞蹈,虽然他对这些貌美娇媚的女子不感兴趣,但那曼妙的舞姿和妖娆的身段还是很秀色可餐的。 池金关开始还有些拘谨,放不开手脚,待三杯黄酒下肚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但频频朝陆铮敬酒,更是打着舌头说起了自己入帮后的光荣事迹。 杨奕看不过眼,拼命地给他灌酒,祈祷他别在当家的面前丢人。 “当……当家的……您是贵人,小的们是真心敬仰您……咱们这些粗人不太会说话……讨不了巧……但说实在的,论起义气来,还是咱们这些兄弟有情有义……想当年……唔……” 杨奕往他嘴里塞了一只鸡腿,恶狠狠地呵斥道:“别想当年了,你还是想想明天的太阳吧!” 池金关三两口啃完那只鸡腿,骨头往后一扔,“好,好,不想当年了……咱们就说现在……本来我是给当家准备了各种环肥燕瘦的女子……谁知道前些天有消息说您不喜欢女的好男的,嘿嘿……咱就给您换了一批鲜嫩的少年……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左邵卿饶有兴致地接口。 池金关瞅了他一眼,两条粗黑的眉毛竖了起来,“哪知道当家的眼光这么高……我都不好意思让那些歪瓜裂枣出来丢人现眼了……” “别啊,拉出来见见,看看是什么样的歪瓜裂枣。”左邵卿嘴角微扬,眉眼带笑,仿佛真的对那些少年有兴趣。 杨奕悄悄挪了下椅子,离池金关远了点,不知道为什么,左三爷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让他心里发冷。 明明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感觉就这么的不对劲呢? 池金关没察觉到异样,哈哈笑道:“不可不可……” 大概是真的醉了,池金关嘴里说着不可,实际上却朝心腹抬手,让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 场上的靡靡之音到了一段落,舞姬们娉娉婷婷地退了下去,众人难免失落,却在下一刻见到了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年。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嘿,池管事这是将整个春风得意楼都搬来了吧?” 左邵卿的目光也随之转向那一排身段风流的小倌们,从左到右一个个暗自点评了一番。 别说,这池金关还真有心,知道自己猜不透陆铮的心思,就各种少年找了一个,有妩媚的,有清秀的,有阳光的,有温柔的,果然个个都不是凡品。 只是……“晚生觉得,还是那天杨二哥找来的美人更加出色。”左邵卿似笑非笑地瞥着杨奕。 “噗……咳咳……”杨奕一口酒喷了出来,呛的满脸通红,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远离的漩涡中心,没想到左三爷的记性这么好。 可惜有人还不怕死的起哄:“是吗?我不信!……叫出来比比!”池金关一巴掌拍在杨奕肩膀上,脸色有些不好看。 杨奕是漕帮二把手,也算是英明神武的男子汉,换做平时有级别比他低的管事如此挑衅他,非得好好给他一顿教训不可。 可是今天,他居然退让了,“没有这回事!那不是我随便找来伺候当家起居的小厮。” 左邵卿尤不肯放过他,咄咄逼人问道:“小厮?有穿着纱衣爬主子床的小厮么?” 杨奕朝他递了个求饶的眼神,两人的位置是紧挨着的,他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了个荷包塞到左邵卿手里,打着哈哈说:“当家的魅力太大,我也没办法不是?一知道这事我就把人赶走了!” 左邵卿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满意地点头,暗叹了声:果然还是这些混江湖的人上道啊! 第73章 左邵卿得了好处也不好继续为难他了,转而给池金关倒了杯酒,“还未敬池管事一杯,多谢您的款待了!” 池金关嘴里嚷嚷着:“不敢不敢!”等看左邵卿先喝完那杯酒,便美滋滋地也一饮而尽。 “扑通!”池金关眼前一黑,四平八稳地滑落到了桌子底下。 “呀,这就醉了?”左邵卿眨着眼睛无辜地问杨奕。 杨奕的表情有些古怪,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他就是这德行,酒量不好,呵呵……”如果不是他眼尖,刚才差点就漏掉左三爷倒酒时的小动作了。 也不知道他往池金关的酒里加了什么,不过看地上那呼噜打的比猪还大声的壮汉,想来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纯良无害的少年竟然也会江湖中人的旁门左道! 这巨大的反差让杨奕有些不敢相信左邵卿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了,难怪当家的对他另眼相看,定是有什么别人不知晓的过人之处。 左邵卿悠悠然地坐下来,往陆铮身边靠了靠,“陆爷觉得如何?可有看得上眼的?” 陆铮如老僧坐定般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直到此时才出声:“人是你要看的,你觉得如何?” 左邵卿讪讪一笑,扶着额头装醉:“陆爷,晚生醉了,先回去歇着可好?” 陆铮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池金关,淡淡地说道:“既然池管事喝多了,就让他在这睡一夜吧。”然后双手背后,抬脚迈过地上躺着的那个不省人事的壮汉,带着左邵卿朝后院走去。 杨奕同情地看着躺在冰凉地板上的池金关,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今夜别下雪,否则就算他们是练武之人,冻一晚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左邵卿快步跟着陆铮身后,等周围没人了才抱着他的胳膊,将身体靠在他身上,双眸迷离地说:“爷,晚生真的醉了。” “嗯。”陆铮伸出一只胳膊圈住他的腰,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走不动了……” “那就在这睡。” 左邵卿看了看这硬实的青石地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暗道果然不该指望陆公爷会有恻隐之心。 “陆爷舍得晚生挨饿受冻么?”左邵卿眼巴巴地问。 “你自找的。” 左邵卿萎靡了,也不自讨没趣,整个人都挂在陆铮身上,由他带着走。 等进了他们所在的那个院子,左邵卿没由来的不舍得放开陆铮的手,继续挂在他身上,直到陆铮一脚踏进他的卧房才惊觉自己的行为过于孟浪了。 这岂不是有投怀送抱的嫌疑么? 没等他想出解释的话,身子一软,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房门应声而闭,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压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被子很厚,可是没有接触过人气还是冰冷的,左邵卿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往陆铮怀里缩了缩。 柳妈知道他怕冷,每次他快要就寝的时候都会先拿汤婆子帮他热被窝,一躺进去就是热乎乎的,而不像陆铮这边这样,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看来以后这个习惯也得传给陆公爷才行。 冰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等陆铮炙热的吻落在他唇上时,左邵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那些有的没的心思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双手被禁锢在头顶,左邵卿惊的一时忘记了动作,睁大眼睛瞪着陆铮,双手不安分的挣扎着。 陆铮再次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左邵卿的脸上,他先是端详了一阵左邵卿酡红的小脸,然后将湿润的唇贴在他的唇上。 这只是一个浅显的吻,左邵卿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有些猜不透陆铮此时的心情。 就在左邵卿以为陆铮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他突然用舌尖顶开了自己的牙齿,那条湿润的舌头也滑溜地挤了进来。 “唔……”左邵卿双手动不了,本想顶起膝盖,却发现双腿不知何时也被陆铮压得死死的。 陆铮的舌头很烫,霸道地舔吻着左邵卿的嘴唇,然后勾起他的舌头,用力吮吸着,彼此交换着灼热,直到左邵卿的舌根察觉到了痛意。 “唔……放开……”左邵卿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却没得到陆铮的响应,只能任由他扫荡着自己的口腔。 唇舌交缠,辗转吸吮,那种温暖而柔软的触感简直让人从心底发颤。 左邵卿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胸口隔着厚厚的衣裳快速的起伏着,一次一次地碰撞在陆铮硬实的胸膛上。 陆铮大概也感觉到了那层厚厚的阻碍,用力扯开左邵卿身上的外袍,三两下就剥掉他的外袍只剩下中衣。 左邵卿的心跳更快了,眼皮迅速动了动,有些不确定接下来的事情他能否承受的住。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钻进他的衣摆里,顺着腰线滑到他的腋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然后抹上了他的胸口。 左邵卿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胸前传入脑中,紧接着,那湿润的舌头扫过他的下巴,一路朝下,含着他的喉咙吸了吸,然后流连在他的脖颈之间。 “嗯哼……”左邵卿微微抬起下巴,将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陆铮眼前。 陆铮轻吻着那滑腻的肌肤,一只手绕过他的腋下,在左邵卿的蝴蝶骨上来回摩挲。 左邵卿难耐的扭动腰身,不再被禁锢的双手双脚紧紧地缠上陆铮的身体,就像一条相伴相生的蔓藤般,使劲地缠绕着。 陆铮抱着他打了个滚,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然后剥掉了左邵卿身上剩余的衣裳,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两人急促地喘息起来。 “陆……陆爷……” “嗯……叫我的名字……” “陆……陆铮……唔……”再次交换了个湿润火辣的吻,左邵卿眉眼间尽是难掩的春色。 陆铮一边吻着左邵卿的肌肤,一边握着他的手移到自己的胯间,让他握住自己的昂扬。 左邵卿眼皮一跳,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到陆铮的命根子,竟然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在了那只手上,那粗硬的火热,那跳动的青筋…… 他上下摸了一遍,还没等他喟叹陆铮的宏伟,就感觉到自己的命根子同样落入对方的掌心中。 “别……”左邵卿往后缩了缩身体,这种命运被人掌握的感觉太危险,他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陆铮一只手掐着他的腰被人固定在身下,随即吻上他的胸口,舌尖打转,在那滑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美妙的色彩。 左邵卿死死咬着嘴唇,双手不受控制地搂着陆铮的脖子,挺起腰身,尽力将身体往上抬。 温热湿软的舌尖一下一下地扫过胸前的敏感点,左邵卿忍不住呜咽出声,一声声低吟从嘴角泻出。 “陆铮……快……快点……”左邵卿不再排斥陆铮的手掌,将欲望往他手心里送,接着便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上下沉浮。 陆铮自给自足惯了,手上功夫了得,把左邵卿伺候的只知道哼哼唧唧,一身软骨缠绕在陆铮身上。 等他把左邵卿伺候舒爽了,这才拉着她的手纾解自己的欲望,只是盯着左邵卿的眼神犹如一匹饿了十天的恶狼。 左邵卿被看的心惊胆战,总以为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可是一直到陆铮释放,他的一切担心都没成真。 陆铮放开他的手,扯了枕头旁边的帕子给两人擦了手,然后意犹未尽地封住左邵卿的唇又吸又咬。 左邵卿全身还是绵软无力的,青涩的身体被热吻过后又有些着火的苗头。 陆铮放开他的唇,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搂着左邵卿说:“睡吧。” 左邵卿面色潮红地眨眨眼,就这样?他以为自己今晚在劫难逃,甚至做好了明天起不了床的准备,没想到陆公爷竟然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难道自己的吸引力真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他伸手抚上陆铮的面颊,轻轻摸了摸那浓密的眉毛,指腹沿着他笔挺的鼻梁慢慢下滑,描摹着陆铮的唇线…… 他忍不住想:陆公爷高洁如皎皎明月,稳健如峻峻山岳,正直如青青翠竹,既不失聪慧又不失果敢,美好的让人心慌,真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陆铮猛地抓住他的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警告道:“给爷安分点!” 左邵卿吃吃一笑,将头蹭在他的肩窝里,双手搂着他的腰满足地闭上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铮的怜惜和隐忍,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错觉。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拥而眠,也不知道明天早上柳妈看到自己从陆公爷的房间走出去会是什么表情。 第74章 第二天,柳妈看到左邵卿时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接下来一整天都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倒是那个被灌倒的池管事,一见到左邵卿立即谄媚地奉承起来,仿佛已经忘了昨晚被人放倒的事情。 “阿嚏……左三爷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天庭饱满,宝相庄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阿嚏……” 左邵卿悠悠一笑,“原来池管事还会看相?” “哈,哈……那个,略懂一二,阿嚏……” “池管事生病了?”左邵卿一副关怀备至的表情,“可是昨夜睡得不好受了凉了?” 池金关忍不住腹诽:他娘的,在地上躺了一夜能不着凉吗? “那可得早点看大夫,这风寒虽然不适大病,拖久了也可能发展成肺痨什么的,轻视不得。” 池金关嘴角抽了抽,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的不吉利呢? “是是,您说的有理。”池金关一脸僵笑地应了一句。 “那没事晚生就不打扰池管事休息了……哦,对了,忘了问池管事找来的小倌们后来都去哪儿了?” 池金关戒备心起,“您问这个作何?” 左邵卿笑得一脸纯良,“没什么,就是想若是还在,今夜池管事可以找他们暖个床什么的,人多就不会着凉了。” 池金关黑炭似的脸硬生生地被刺激成了猪肝色,连连摆手,“不不,在下不好这一口!那些人昨晚就连夜送走了。” “一个没留?”左邵卿惋惜地摇摇头,“毕竟是花了银子请来的,这也太浪费了,漕帮的兄弟们赚钱也不容易啊。” 池金关挺了挺胸正色道:“自然是在下自己掏钱的,这种事怎么能走公账呢?” “原来如此,池管事真是大义!”左邵卿朝他拱了拱手,然后迈着轻飘飘的的步子走了。 等他走远,池金关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暗咒了一句:娘的,这回亏大了! 在沧州歇了两日,左邵卿坐上了精心准备的马车,心情却已经跌入了谷底。 他原以为这一路能和陆铮相伴到京都,没想到就在昨晚,陆铮收到一封密信,突然就改变了行程。 他掀开帘子,望着高坐马背的陆铮,张了张嘴,最后吐出口的只有一句:“陆爷保重!” 陆铮轻轻提着马腹,驱使着坐骑靠近马车,弯下腰低声叮嘱:“到了京都不准乱跑,安安分分读几天书。” “嗯。” “本届主考官太过迂腐,最不喜人巴结奉承,没事就别跑去找他了。” 左邵卿心中一动,笑着答应道:“多谢提点。” 陆铮直起腰版,从腰间掏了块东西丢进马车里,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若是有为难之处,就带着这个到镇国公府。” 左邵卿拾起袍子上的玉佩,视若珍宝地握住手心,打趣道:“这可是陆爷送的定情之物么?” 陆铮把脸拉的老长,眉间不见一丝温柔:“下次见面务必归还!” “小气!”左邵卿只觉得掌心的玉佩色泽莹润,上面还带着暖暖的体温,一看就是佩戴过很多年的,恐怕还是陆铮的贴身之物。 就在他评估这枚玉佩的价值时,耳边听到陆铮别扭的声音:“你若喜欢,勉强送给你也无妨。” 左邵卿嘴角一撇,“看您那么勉强,还是算了。”然后宝贝似的将那枚玉佩紧紧收好。 就在左邵卿准备撂下帘子的时候,听到陆铮又说了一句:“离你那曲兄远一点!” 左邵卿手上动作一顿,然后闷闷地笑了,“遵命!国公爷!”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一路向北,一路朝东,左邵卿靠在马车里摩挲着掌心上的荷包,里面有陆铮送给他的珠子和玉佩,还有一方手帕,一时间离别愁绪涌上心头,令人说不出的伤感。 在马车里颠簸了五天,左邵卿终于见到了京都那固若金汤的城门。 扶着僵硬的腰跳下马车,左邵卿眺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心里叹了口气:终于,他还是走到这个地方来了。 “邵卿,二叔先派人去找找你大哥的落脚点,咱们就先随便找家客栈住下吧?”左韫阳没在城门口看到左府的人,心里对左邵晏就有了些不好的看法。 弟弟在半路病了,他为了不耽误科考自己先走也说的过去,但好歹也该派个人在城门口守着,难道他心里一点就不担心左邵卿半途出事? “二叔说了算,咱们就先住下来再慢慢找吧。”他知道左邵晏住在哪里,按他的想法,最好在考试前都不要和他的好大哥见面了。 一行人通过城守的检查进入城中,然后由左韫阳带路找到一家位置不显眼的小客栈。 左韫阳立在“清风客栈”前,万分感慨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这家客栈居然还在。” “二叔以前住过这里?” 左韫阳盯着那块退色的牌匾说:“当年左府被抄,大家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被赶出了左府,偌大的京城,只有这家客栈肯收留左家人一夜。” 左邵卿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二叔不必伤怀,咱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可惜,左府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那里现在被赐给了谁。” “二叔若是有空,明日大可以在城中买一座院子,就当是咱们的新家了。” 左韫阳哈哈一笑,“这京都的地价可远非其他地方可比,有些地段再有钱也买不到房子,二叔还等着蹭状元公的房子住呢。” 左邵卿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家人哪里蹭不蹭的?您随便住就是了。” 左韫阳笑了一阵突然正色说道:“邵卿,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大哥和嫂子也在上京的途中了。” 左邵卿只是微微楞了一下,也没表现的太过惊讶,他原以为左邵凌的病能止住左家人迁京的脚步,没成想还是和前世一样。 左韫阳见他没有不高兴,才继续说:“嫂子打听到有位名医在京都,而且这地方名医汇聚,肯定比去其他地方好,所以干脆一家子都来了。” 左邵卿嘴角略微弯了弯,“我明白, 二哥的病要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是,这辈子谁也别想拿他当踏脚石! 左韫阳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左邵卿的感受,他也是庶子,虽然老夫人待他还不错,但到底亲厚不起来,还好回到尤溪镇没几年就分了家,也不用看大房的脸色。 摸着左邵卿的肩膀把人往客栈里带,左韫阳开解道:“好了好了,来就来吧,反正你是未来的状元爷,谁还敢给你脸色看不成?” “二叔可别乱说,什么时候有人给侄儿脸色看了?”左邵卿朝状元爷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哈哈……是是!” 一进门,中年的掌柜立即迎了上来,“几位客官要住店吗?” “不住店来你这破地方作何?”左韫阳笑着打趣道。 “嘿,咱们清风客栈平时虽然冷清了些,可这春闱在即,满京城的举人姥爷都在找住的地方,咱们这也不愁没客人。” “那后院的紫园租出去没有?” “咦?客官来过小店?” 左韫阳露出怀念的神色,“是啊,都二十年了,我可还清楚地记得你呢,二狗子!” 当年,这个掌柜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刚接手了父亲的产业,也不知脑子怎么长的,竟然同意他们左家人住下来,那是左家人从天堂坠入凡尘的一夜。 “你……你是……?”中年掌柜看了左韫阳半响,也没能想出他是谁。 二十年过去了,要记住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谈何容易?何况左韫阳发福的厉害,早已不复往日的风采。 左韫阳也不多说,催促道:“别猜了,赶紧将紫园收拾出来,让我侄儿好好歇歇,等我侄儿高中,你这破客栈也就出名了!” 中年掌柜好奇地打量了左邵卿一眼,只觉得这个举人年轻的过分,漂亮的过分,一点也没有能中状元的潜质。 不过生意上门,他也不可能往外推,于是微笑着将人带到后院。 第75章 紫园不大,一个小小的花园后面是一栋两层的楼房,上下各三个间,刚好够叔侄俩一伙儿住。 左邵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虽然旧了些,但胜在干净整洁,每个房间还有精心准备的盆景,看得出掌柜的用心。 左邵卿饭也顾不上吃,沐浴后就直接躺床上去了,床是硬板床,被子是从左家一路带来的,垫了两层盖着两层,总算让他睡了个这五天来最美的觉。 等他一觉醒天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一爬起来先饥肠辘辘地找吃的,等灌下两碗热腾腾的鸡丝粥才觉得全身舒畅起来。 “二叔呢?” “二老爷带着人出去采买去了,咱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吃的用的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柳妈嫌客栈做的东西不够好,说是以后咱们自己开伙。” 左邵卿点点头,现在已经二月底了,离春闱还有半个月时间,天天吃外头的东西也确实够呛。 “那你把东西归置一下,等会儿跟爷出去买些东西。” 罗小六收拾完碗筷,勤快地给左邵卿倒了杯茶,“您要买什么列个单子,奴才自己去就好了。”为了三爷能高中,罗小六已经从一个贴身小厮朝着全能管家发展了。 “没事,就去几家书肆看看,家里带来的书都看的差不多了。” 这一路来,他几乎一天一本书的看,很多书籍前世都看过,现在不过重新拾起来,所以看得也比较快。 到了京都的学子要么继续埋头苦读,要么四处卖弄学问结交新友,如果是前世,左邵卿会积极地扩大自己的交友范围,但现在,他完全歇了这种心思,只想着听陆铮的话,乖乖地看几天书。 所以,这买书就成了他到京都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带着罗小六走出紫园,左邵卿这才看清这院子已经是清风客栈的最深处了,越往前走,路上见到的人越多,也有不少提着行李来入住的考生。 左邵卿注意到,住进这家客栈的学子几乎都是身穿布衣,很多甚至是孤身一人提着行李,连个小厮都没有,想来都是出身寒门。 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左邵卿,毕竟在一群寒酸的布衣学子中,左邵卿那一身嫩芽色缎面的长袍以衣红色的狐狸毛领披风格外抢眼。 众人见他面嫩,不免起了轻视之心,加之对方的家境明显不错,就有人嘀咕道:“有钱怎么还住这种破地方?” 左邵卿气定神闲地从一众目光各异的学子中走过,并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等上了街,左邵卿这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去书肆的路,前世虽然有去过几次,却都是跟着左邵晏去的。 “小六子,去打听打听离这最近的书肆在哪里。” 罗小六答应一声,转身和路边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主热切地交谈起来。 过了片刻,他手里拿着两个鬼面具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爷,问清楚了,这条街直走再往右拐两个弯就有一家,听说还是附近最大的一家书肆。” 左邵卿从他手里抽走一个面具反复看了看,想戴又拉不下面子,只好又丢了回去,双手背后大步朝前走。 走了一刻钟,两人终于看到了那家名为“谓我”的书肆,春闱在即,全大央的学子都涌入京都,除了客栈恐怕就属各大书肆最热闹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取的名字倒是贴切。”左邵卿瞥了一眼招牌上那两个行云流水的烫金大字,然后盯着左下角那个眼熟的印章若有所思。 “吾辈们寒窗东苦读十数载,谁会不知吾辈所求呢?”一个身着湛青色棉袍的青年在左邵卿身边停下脚步,同样抬头看看牌匾。 左邵卿侧头,端详着他略显落寞的表情,心思一动,说道:“一条道走不通换一条就是了,万万没有自己将道路堵死的道理。” 那青年摇头苦笑:“书生书生,不就是一辈子与书为伍么?”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的话太晦气了,挤出笑容说:“抱歉,实在是两次科举都名落孙山,心有不甘罢了。” “兄台还年轻,现在就气馁也太早了些。” 那青年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左邵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摇摇头:“稚子无畏!” 左邵卿也不争辩,抬脚走进书肆,不再搭理那个自怨自艾的青年,他知道,每次科举落榜的人远远比中榜的人多,很多书生究其一生也没能鲤鱼跃龙门。 虽然金榜题名也是他的心愿,可是他并不赞成将一生精力都耗在科举上,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人生短暂,换一种生活方式没什么不好的。 书肆里人头涌动,随处可见捧着书就地而坐的学子,左邵卿挤进去找了几本自己要的论著,又挑了几本话本解闷,就打算带着罗小六离开了。 “唔……”脚下被踩了一记,左邵卿顿时痛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抱歉!”前头那人风度翩翩地转来身,朝左邵卿露齿一笑,言语切切地问:“这位小兄弟没事吧?” 左邵卿蓦地瞪大双眼,全身紧绷,人也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沉重的书架上,才不得已停下脚步。 那人看出左邵卿眼中浓浓的戒备,有些疑惑地眨眨眼,暗道自己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不过……眼前的少年面容精致,皮肤白皙,竟然是个难得的俊美少年,也不知道是出自江南哪个世家。 左邵卿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是紊乱的,只是表情呆滞地靠在书架上。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 左邵卿双手紧握,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稍微恢复了些神智,他眨了几次眼睛,希望自己出现的是幻觉,可半响过后,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依然站在他面前。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江府以外的地方见过江澈,他以为这辈子至少要到殿试才会遇上他,他以为他早就做好了两人相见的准备,他以为他能平静安然地面对这个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江澈好奇心起,扬起大大的笑脸,柔声问:“很疼?在下送小兄弟去医馆可好?”说着朝左邵卿伸出手。 “啦!”左邵卿条件反射地一掌拍开他的胳膊,他这一巴掌用上了十成力,打的两人都生疼生疼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不必了!”然后推开江澈快步跑出书肆。 江澈脸色变了变,从小到大到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他,他摸着疼的发麻的胳膊,望着那少年逃走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有点意思,怎么感觉很怕我的样子?” 左邵卿一路跑回客栈,将自己关进屋子里,心神不安地躺在床上装死。 前世那几所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一见到江澈,内心就止不住的恐惧,他捂着胸口深深地呼吸,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一样了,这一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不会再走上被江澈圈禁的老路,他不会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心里。 这一世他不再信任左邵晏,不再是单纯无知的左邵卿,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左家庶子,所以,绝对不可能再成为江澈的禁裔。 何况,他已经有了陆铮,江澈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是陆铮的对手,有陆铮在,他没什么可怕的。 “陆铮……陆铮……”左邵卿一遍遍地呼唤着陆铮的名字,叫的心里发疼。 他将贴身放着的荷包掏出来,倒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把玩过去,最好将那块玉佩贴在胸口上。 玉佩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左邵卿想,要是那个男人在就好了,那他就可以钻进他的怀抱,靠着这世上最安全的臂弯。 吐出一口浊气,左邵卿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好笑,总以为重活一世,就能将前世的一切丢弃从头开始,最后发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的,哪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他咬咬牙,既然忘不掉,那就只能慢慢磨平了他,让记忆只是记忆。 他再也不想体会看到江澈时那种悲愤又无力的感觉,那样的自己实在太弱了,让人打心眼里痛恨自己。 左邵卿将玉佩放在唇边亲一亲,漂浮的感知慢慢沉淀下来,眼中重新凝聚了些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他现在该学会的是如何面对,如何战胜内心的软弱,而不是逃避。 他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回想前世那段惨痛的经历,直到最后,当他想起江澈时,心里就像被磨平了头的针戳了一下,不痛不流血,只剩下一点点异样的感觉。 这样就好!左邵卿悄悄松了口气,他相信,即使下一次再毫无准备地遇见江澈,他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狼狈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恨江澈的,重生后也没把他当成报复目标,只是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和他相遇。 但在刚才一遍遍的回忆中,左邵卿发现,江澈也不是无辜的,如果不是初次见面时他对自己表现的过于热情,左邵晏一定不会贸贸然地将自己送上门去。 眼神冷了冷,左邵卿暗自咬牙。“江澈,如果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如何对得起这难得的重生?” 第76章 罗小六提着两摞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进门就喊:“柳妈,三爷回来了没?” 柳妈正徘徊在左邵卿门外,看到罗小六回来就跟见到佛祖似的,迎上去拉着他就问:“你们今儿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三爷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回来了?还一回来就钻进房间反锁了门,叫他也不应声?” 罗小六把书放在地上,锤了锤两条酸软的胳膊,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在书肆,三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跑了,我提着这两摞书在后头追,差点跑断气了!”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柳妈明显不信,毕竟刚才左邵卿的状态实在太不正常了。 罗小六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在书肆门口碰见了个唉声叹气的臭书生,三爷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是在书肆里被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踩了一脚,然后……爷就发飙了……” “只被踩了一脚?” 罗小六很肯定地点头,“是的,就是被踩了一脚,不过我看那青年长的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一看就不是坏人,肯定不是故意的。” 一把匕首跟长了眼睛似的穿透房门上糊着的纸张,擦过罗小六的脖子重重地插入他背后的木柱子。 罗小六吓得双腿打颤,带着哭腔高声说:“我……我看三爷的表情好像很痛的样子……柳妈………咱们带跌打酒来了吗?” 柳妈拍拍胸口,立即跑去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半瓶药酒,继而去敲左邵卿的房门,“爷,脚是不是很痛?柳妈拿药酒进去帮你揉揉成不?” 门很快被从里打开,左邵卿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了,不用擦药。” 柳妈先留意了一下他的脚,见他走路没什么异样,又转而观察他的脸,好像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难道刚才三爷急匆匆地跑进房里是有其他事情? 左邵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接过她的药酒放在桌上,推着她往外走,“柳妈,我饿了,去做点吃的来。” 他走到罗小六跟前,抬着下巴命令:“小六子,去,去把爷的匕首拔出来!” 罗小六缩了缩脖子,弱弱地开口:“爷,这玩意可不能乱扔,小心人命!” “谁说爷是乱扔的?爷的准头可是练过的,否则刚才就不是贴着你的脖子飞过去了。” “那……那是贴着哪飞过去?”罗小六紧张的问。 左邵卿邪邪一笑,手指头摸上了罗小六的劲动脉,“当然是……这里!” 罗小六吓得双腿一软,就朝地上跪了下去,“爷,奴才哪里做的不对您直说就好了,要打要骂您随意,可别开这种玩笑,小六子胆小!” 左邵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叫他起来,靠在柱子上玩着那把匕首问:“你刚才说风度翩翩、风流倜傥?说谁看着不像坏人?” 罗小六再傻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立马抱着左邵卿的大腿正色说:“当然说的是您,咱们三爷最正直善良了,一点也不像坏人,呵呵……” 左邵卿轻轻踹了他一脚,“记住,以后看到那个人先在心里诅咒他一百遍,哪天你的诅咒应验了,爷重重有赏!” 罗小六有些迷糊,不过还是很认真地答应下来。 柳妈从小厨房端了一盘刚做好的绿豆糕递给他,“饭已经蒸上了,等二老爷回来炒几个菜就好,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左邵卿捏了一块塞进嘴里,问:“怎么二叔还没回来?”话音刚落,就见左韫阳带着两个小厮扛着两大麻袋的东西走进来。 “这就吃上了?二叔还给你带了京都有名的酱汁烤鸭。” 闻着香气浓郁的烤鸭,左邵卿肚子里的蛔虫也被勾引了出来,让柳妈先切了端一盘出来解解馋。 等吃完一顿饭后,左邵卿取出茶具在院子里泡起了茶,他泡茶并没有太大的讲究,但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令看的人都觉得分外雅致。 “看邵卿泡茶,可比喝茶本身享受多了。” “二叔过奖了,没有你送的这顶级毛尖,侄儿连泡茶的兴致都没有。” “哈哈……其他东西二叔不敢说,但这好茶叶多的是,喝完了让人从家里捎点过来就是了。” 左邵卿往他面前的茶杯里注入茶水,碧绿色的茶水与白瓷杯相互辉映,颜色说不出的清新。 “二叔为何不把二婶他们接来?” “这……”左韫阳面露沉思,用胖胖的手指头拨弄着桌子上的茶点,良久才说:“二叔的生意尽在南方,来了京都也不一定比南方好。” 左邵卿知道,前世左韫阳没有搬来京都,一方面确实是舍弃不下家里的产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开大房,没有了大房的压制,二房在小地方更是如鱼得水。 只是他现在还少不了这位二叔的帮衬,能把人留在京都再好不过了。 “生意不是大问题,只要将重心移到北方,家里派几个管事看着就成了,再者说,二叔整日在外奔波,将二婶独自留在老家,万一有什么事情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有。” “这倒也是……只是这事儿还得你二婶点头。” 左邵卿明白他是个惧内的性格,打趣道:“二叔这话该说给二婶挺,她肯定高兴坏了。” “别提了,尤溪镇谁不知道你二婶那霸道的性子?不过说实话,个中酸甜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左邵卿见他眉眼间有藏不住的深情,又给他倒了杯茶,恭敬地捧起茶杯递给左韫阳,“二叔所言甚是,人言虽可畏,但一切顺从心意才最重要。” 他可以预见,等他和陆铮的关系浮出水面时,面对的将是更加犀利的指责和唾弃。 舒舒服服地过了两天,这天一大早,左邵卿还埋在被窝里不愿动弹,就听到罗小六冲进来喊:“三爷,快起来,下雪了!” 一阵冷风随着大开的房门灌进来,左邵卿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的紧紧的,咕哝道:“下就下吧,又不是没见过。” 罗小六神色激动,“爷什么时候见过?咱们尤溪镇可从来没下过雪,甚至整个昌平都没下过。” 左邵卿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随便胡扯道:“梦里见过!” 罗小六手里还捧着一团雪,乐滋滋地递给左邵卿面前,“您看看,梦里的雪可是长这样的?……真好看。” 左邵卿又翻过身来,眉头微蹙地训道:“拿走拿走!别把冰渣子掉爷的床上。” 罗小六撇撇嘴,调头就跑了出去,左邵卿在他身后喊道:“别只顾着玩雪,等你手指长冻疮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罗小六毕竟比左邵卿年长两岁,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过了新鲜劲也就没兴趣了。 玩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时候罗小六才发现两只手又红又肿,冻得都麻木了。 正当他欲哭无泪之际,院子门口有人喊道:“邵卿可在?” 罗小六听着耳熟,就跑过去打开院子的门,瞬间扬起了大笑脸,“曲爷怎么找来的?快进来!” 将人带进左邵卿的房间,罗小六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三爷快看谁来了!” 左邵卿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在看到曲长青那张笑脸时还不甚在意,等他看到曲长青身后站着的蒋恒洲时,顿时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尴尬地朝罗小六吼:“还不快把爷的衣裳取来!” 看来他这阵子真是对罗小六太好了,竟然虽然让陌生人进他的房间,还懂不懂规矩了? 罗小六要是知道这话绝对得喊冤,在他看来,曲长青是他三爷唯一深交的好友,带进房间来怎么了?至于蒋恒洲,那可是有名的大才子,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 第77章 曲长青哈哈大笑地看着左邵卿手忙脚乱地穿衣,打趣道:“为兄还以为邵卿每日废寝忘食在读书呢,没想到你这懒虫竟然偷得浮生半日闲。” 左邵卿穿好衣裳,尴尬劲也就过了,再让罗小六替他把披散的长发打理好,整个人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干净书生样。 “让二位见笑了,小弟在南方呆惯了,实在不适应这京都的寒冷,所以起晚了些。” 罗小六暗暗撇嘴,您何止是起晚了些?根本就很少起床好不好? “这倒是,只是这冷就冷的妙处,端看今晨下的这场雪,就让人回味无穷。” 左邵卿让罗小六摆上茶点,这才施施然地给二人行了个歉意的礼,“曲兄蒋兄请快坐,实在怠慢了。” 曲长青到没什么,挥挥手让他去洗漱,自己拿了茶点就吃起来,还不忘招呼蒋恒洲,“恒洲兄尝尝这绿豆糕,一点也不比鼎食轩的差!” 蒋恒洲从进门就一直沉默着,左邵卿注意到他的眼神在四处看过之后暗淡了下来,有些阴暗地想:这位大才子光临寒舍该不会是冲着陆铮来的吧? 可惜啊,陆铮怎么可能会住在这种地方? 等他洗漱完毕,坐到两人对面问:“二位是什么时候到京都的?住在哪里?又怎么会知道小弟住在这里的?” “ 你问题可真多!不过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当日和你分别后,我们一行人在沧州住了一夜就上路了,到这都四五天了,就住在隔两条街的仙来客栈,今儿一大早出门巧遇了左二老爷,这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原来如此。” 蒋恒洲也终于开了金口,“好在我等早来了几日,若是路上遇到大雪天就不好走了。” “没想到这北方到三月了还下雪,怕是很多学子要在路上耽搁了。”曲长青不五忧虑地说。 “离开考之日还有小半个月,来得及的。”左邵卿坏心地想:要是来不及就更好了,最好都别来了。 “确实,长青不必过于担忧,朝廷已经下令给家境贫寒的学子发放棉衣被褥等物,等再过半个月,就不会这么冷了。” 左邵卿有些意外,朝廷竟然如此人性? “听说是吏部的官员上奏,不少学子长途跋涉来京,盘缠用尽,吃不饱穿不暖,怕耽误了三月的会试。” 一听是吏部的官员,左邵卿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江澈的身影,眉梢一挑,暗道:姓江的可不就最爱做这种扬名的好事么? 蒋恒洲的表情也有些激动,他压低声音说:“皇上刚登基不久,朝中不稳,总有那么些官员会被淘汰,此时正是我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左邵卿挑挑眉,赞同道:“蒋兄高见!” 据他所知,天凤帝目前最为倚重的是内阁首辅商显扬,最器重的是镇国公陆铮,最信任的却是刚入吏部的江澈。 商显扬乃文官之首,为人颇有些古怪,在他的影响下,整个大央朝廷的文官都偏向正直风,是难得一见的清明现象。 因此,战袁锋上位后,最先拉拢的就是这位首辅大人,哪怕当年这位首辅大人是站在大皇子那边的。 至于陆铮,只要他手上的兵权还在一天,只要北狄的威胁还在一天,战袁锋就不敢随便动他。 左邵卿前世只知江澈能力超卓,却忽视了江家也是当年的开国元勋之一,江澈更是战袁锋的伴读,两人的关系自不用说,这也是战袁锋放心将吏部交给他的原因。 这些事情都是左邵卿重生后才能看明白的,左邵晏能在会试前就看准江澈的潜力,用自己巴上江澈,不可谓不高明 “你们二人皆是乡试解元,高中自是不用愁的,可苦了我这不上不下的成绩。”曲长青往嘴里塞了一把炒黄豆,咬的咯吱咯吱响。 左邵卿低声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蒋恒洲摇头笑骂道:“这会试乃是匿名阅卷,谁也不敢说一定能高中,听闻本届主考官刚正不阿,很多想提前拜会他老人家的学子都被打出门了。” 左邵卿眨眨眼,“打出门的?”还好他听了陆铮的话没去凑那个热闹,否则被打出来丢脸就丢大了。 “原本大家刚到京就相约第二日上门拜访,结果还没出发就听到了这个坏消息,不过前赴后继上门找打的学子依然不少。” 曲长青在旁边附和道:“还好我和恒洲兄打了退堂鼓,不过恒洲兄是老师高徒,估计去了也能入得了主考官的眼。” 蒋恒洲笑了笑没作答,他手中确实有老师给的推荐信,只是这种时候表现的太过突出并非好事。“ 树大招风,在没有高中之前,一切还是该小心为上。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告辞了。”他起身朝左邵卿解释道:“有位匿名人士下了请帖,相邀今日赴城外赏梅。” “匿名人士?”左邵卿疑惑地看着曲长青,在这种考前的关键时候,他们竟然敢随便赴匿名人士的约,胆子不小啊。 曲长青看出他的担忧,解释道:“不仅我和恒洲兄收到邀请,城中不少学子都有去的,而且下帖子之人约的是城外鹿鸣居。” 左邵卿立刻懂了,鹿鸣居他也听说过,乃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雅园之一,能用的起那里的人绝对是名门贵族,难怪大家都不怀疑。 左邵卿送他们出去,刚出房门就见罗小六跑了进来,将一张帖子递给他。 看着上头熟悉的梅花印鉴,左邵卿有些不好的预感,看完后暗道一声果然,同样是鹿鸣居,同样是匿名的帖子。 “哈哈,看来咱们可以一起去了,邵卿,快去换衣服!”曲长青将他推入房中,自己笑着和蒋恒洲站在门外等。 左邵卿不太想去,但值知道这种聚会肯定是汇聚了全大央最出色的学子,万一给大家留下个高傲自大的印象也不好。 半刻钟后,左邵卿焕然一新地走出房门,冲门外等候的二人拱拱手:“让两位仁兄久候了。” 曲长青有些怔愣,呆呆地看着左邵卿,只见他头戴貂皮小帽,目似明星。面如美玉,身上穿着同一色的貂皮袄子,腰系五彩丝玉佩,脚上一双鹿皮靴,灵动可爱,气质大变。 蒋恒洲显然也听说过左邵卿的境况,知道他只是个没落家族的庶子,还是个不得宠的,可看他这一身打扮和气质,说是大家嫡子也不为过。 他不信曲长青会骗他,所以,左邵卿要么另有际遇要么已经取得了左家的全部支持。 左邵卿见两人迟迟没动静,疑惑地问:“有何不妥?” 曲长青缓过神来,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没有没有,我还以为……”他没有说出剩下的半句话,可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话中之意。 左邵卿耸耸肩,没多解释,只是提醒道:“是不是该走了?从这出城恐怕得费些时候。” 蒋恒洲和曲长青是坐着马车来的,所以左邵卿也不需要另外准备马车,干脆和他们上了同一辆车。 一路闲聊,一个时辰后,三人总算是赶在午时前抵达了鹿鸣居。 递上帖子,门房不卑不亢地收下,然后替三人指明了道路,就接待了下一个来客去了。 “真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园子,瞧这景致,一点也没有冬天萧瑟之意。” 左邵卿望着眼前的园林景致,赞同地点点头,这座园子明显是按江南风格建造的,里头多植松柏、樟树以及绿竹,所以即使刚下过一场雪,也没有完全掩盖掉他的绿意。 绕过小桥拱门,三人也不需要特别的指引,循着人声就朝里头走去。 “香雪苑。”曲长青抬头瞥了一眼拱门上的牌匾,然后提步走了进去,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喃喃道:“望去茫茫香雪海,吾家上畔好题名。果然如此!” 左邵卿同样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了,这哪里是个园子,简直是一片花海,远远望去,竟然分不出压在枝头的是花还是雪。 “真漂亮!”左邵卿感叹道。 “这鹿鸣居的主人恐怕远非一般人。”蒋恒洲低声说了一句。 “咦,蒋解元来了……”有认识的人看到蒋恒洲,很快的,上前来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这其中多事和蒋恒洲熟识的,也有顺带认识曲长青的,却无人知道左邵卿的来历、 左邵卿不耐烦了一群陌生人寒暄,独自朝着人少的一条路上走去,鼻尖萦绕着梅花的暗香,眼中尽是雪白的色彩,竟然让人心境透亮了不少。 第78章 绕了两个弯,左邵卿越走越偏,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直到看见前面那道熟悉的背影,左邵卿才停下脚步。 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曹大哥?”那人回头,果真是曹宗冠。 左邵卿欣喜地跑过去,扬着大大的笑脸问:“曹大哥怎么也来京都了?” 曹宗冠除了第一眼有些诧异外,表情一直平平淡淡的,“这京都只许你左家人来不成?” 哟,这是还气着呢!左邵卿暗笑,知道曹宗冠是真的将左家人恨在心头了。 他假装没察觉曹宗冠的疏离,依然笑靥如花,“当然不是,能在这里见到曹大哥实在太好了,年前一别,咱们都两个月没见了。” 曹宗冠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声音冷淡地道:“邵卿过的可好?”他将左邵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自言自语:“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过的不错了。” 左邵卿羞赧地扯了扯身上的袄子,低声说:“我这次是和二叔一起上京的,二叔怜我身子不好,这才给我置备了些冬衣。” 曹宗冠了然地点头,“怎么不见邵宴兄?” 左邵卿眼中悲哀一闪而逝,“我和大哥半途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呢” 见曹宗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左邵卿又笑了起来,“不过不要紧,二叔说过两天我家人就上京来了,到时候总能见到的。” 左邵卿发现,这个曾经阳光的青年,眉宇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亲和友善,有的只是挥不去的阴郁之气。 他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两家反目是他想要的结果,可看着这样的曹宗冠,他还是心生不忍了。 “你是说……你们全家人都会来?” 左邵卿收起内心的怜悯,笑着点头:“是啊,我二哥他……他生病了,所以母亲想到京都来为他求医。” 左邵陵的事情根本瞒不了人,曹宗冠即使不打听也能听到风声,他心神不属地咕哝了声:“是么?” “曹大哥这次是和三姐姐一道来的吗?咱们也是亲戚,到时候可以相互窜窜门。” 曹宗冠原本还算冷静的面孔突然变了色,他扭头看着远处的梅华林,“你三姐姐……没来。” 左邵卿也没打算把人逼的太狠,点到为止,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开宴咯……”外头有小厮奔走在梅林间,提醒着被美景所迷惑的学子们。 “曹大哥,咱们也出去吧?听说今天的午宴是烤鹿肉呢。” 曹宗冠点点头,先一步走在左邵卿前面。 左邵卿盯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身型,深深吸了口气,花香人鼻,他略带笑意地想:等薛氏到京都,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 刚才进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众学子都集中在一和,顿时熙熙攘攘的,左邵卿初步估计,今日受邀请的学子超过百人。 他在人群中寻找曲长青和蒋恒洲,可惜他年纪小身形不高,哪怕踮起脚能看到的视野也有限的很。 “咦?”没有找到曲长青和蒋恒洲,左邵卿倒是意外的看到了左邵晏,这场赏花宴的主人倒是神通广大的很,竟是将到京都的学子们都打听了个透彻,否则也不可能随意下帖。 听完旁人的谈话,左邵卿才大致了解到,原来各郡的解元都来了,另外稍微有点名声的学子也都在受邀之列。 左邵卿挑挑眉梢,去扯曹宗冠的袖子,惊讶地说道:“曹大哥,你看,那不是我大哥么?” 曹宗冠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左邵晏,他正面带微笑的和两个青年交谈。 “你大哥……倒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曹宗冠意味深长地说。 左邵卿当做没听出他潜在的意思,接口道:“是啊,大哥终于能得偿所愿自然高兴了,而且我大嫂又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 “那可得恭喜他了。”曹宗冠挤过人群,朝着左邵晏的位置走去。 左邵卿摸着下巴想,他要不要跟上去看热闹呢?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然而,他这边正幸灾乐祸着,下一刻却什么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他死死瞪着前面亭子里出现的男人,要是知道今天的赏梅宴是江澈发起的,他绝对不会来。 “让大家久等了,在下江澈,乃是本次宴会主人,贸然请各位来,也是想多结交几位朋友。” 有人认出了江澈的身份,惊呼道:“是江侍郎!” 如果往前推几天,恐怕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江澈的大名,但自从他一纸奏折递上去为寒门学子谋取福利后,江澈的大名就在考生中传开了。 立即有受了恩惠的学子上前拜谢,左邵卿瞪眼看着那个男人风度翩翩对每个上前攀谈的学子嘘寒问暖,虚伪至极。 “各位先入座吧,今日也没有准备好酒好菜,前些天和皇上出城狩猎,射到了几头鹿,正好拿来和大家分享。” 底下又是一片恭维声,左邵卿撇撇嘴,找了个离江澈最远的位置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两人一坐席,他的邻座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与在场精神奕奕的年轻人不同,他显得沉默多了。 左邵卿乐得清静,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上菜,他腹诽:这江澈可真舍得,竟然拿上好的状元红招待这么多人。 从今日这些排场,多少也能窥视到江家的底蕴了。 很快,穿着统一的丫鬟们鱼贯而出,手里端着香气扑鼻的烤肉,有条不紊地摆在每位学子面前。 烤肉切成薄片,上面浇着酱汁,盘子外围是一圈水果摆盘,光看这个规格,众学子们都有些飘飘然,对江澈的好感直线上升。 江澈举杯站起身,朝众人说道:“来,大家共饮此杯,相聚一堂即是缘,在座的皆是国之栋梁,江某在此预祝大家金榜题名。” “江大人高义,我等铭记于心……” “江侍郎年轻有为,又大仁大义,是吾辈之典范……” “他日若有幸同朝为官,还望江大人多多照拂……” 各种恭维声不断,场面一时间沸腾了起来,左邵卿独自坐在角落里,将杯中的酒液尽数泼到地上,冷哼一声,然后动筷吃起肉来。 他旁坐的中年男子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凑过来小声问:“小兄弟可是对这位江侍郎有所不满?” 左邵卿似笑非笑地回答:“怎么会?江侍郎可是众多学子的榜样呢,区区不才哪有资格不满?” 那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也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这点小计俩,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学子。” 这话简直说进了左邵卿的心坎里,他一改之前的冷淡,和中年男子攀谈起来,这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年纪不小的书生竟然也是某郡解元。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相见恨晚之感,尽管那中年男子的年纪比左韫文还大一两岁,左邵卿依然一口一个“贺兄”叫的起劲。 “看贺兄的年纪,想必不是第一次参加春闱了吧?” “可不是,这已经是在下第八次入京赶考了。”贺之澄摇头苦笑道。 “此次必是高中无疑的小弟先在此恭贺了。”左邵卿双手捧起酒杯,朝贺之澄示意一下,然后仰头尽数喝下。 “哈哈……左兄弟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爽快,贺某真是惭愧的很。”说着也一口干掉了酒杯里的酒。 酒酣之际,两人天南地北地聊,左邵卿佩服贺之澄的见识,贺之澄感叹左邵卿的才思敏捷,其他学子们已经开始吟诗作赋,这两人却独具一格,说起了海外的稀罕之物。 “这婆罗国有一种香格外神奇,闻之能令人陷入混沌,哪怕清醒过后也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真有此物?”左邵卿大感兴趣,“若有人用此香为非作歹,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自然……” 一道阴影投下来,两人齐齐停住话题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面带微笑的江澈和一众带着鄙夷目光的学子。 第79章 江澈看着眼前一见到自己就皱眉的少年,目中神色幽谧了几分,笑问道:“两位在聊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否让在下也乐呵一下?” 左邵卿眉头深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戏子!” 江澈将这话听在耳里,只觉得这少年格外有意思,那天在书肆相遇,他心血来潮让人查了他的底,没想到这个长相秀美的少年竟然是昌平解元,所以立即就让人送帖子上门了。 他方才站在高处四处巡视一番,始终没看到他,还以为人没来,没想到竟然是躲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里。 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两人完全没有交集,可是对方却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眼神,而且按理说来,这种年纪的小鬼不是应该最喜欢出风头的吗? 随着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左邵晏也看到了这个突然转性的弟弟,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完全没把江澈放在眼里的左邵卿,总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他自认为看人精准,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隐藏的深,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是他高中解元之后? 若是如此,也能理解,左邵卿怕是以为自己必能高中无疑,因此有恃无恐了。 左邵晏眸色加深,眼中有怒气闪过。 贺之澄坦然地面对江澈,坦然地面对众学子的打量,站起身拱手道:“江侍郎误会了,学生只是和左贤弟一见如故,因此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在场众人都知道,江澈乃吏部侍郎,关乎着他们未来的前程,不但不能得罪还要好好巴结着,贺之澄当然也明白这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左邵卿那么排斥江澈,不过为了两人的将来,他不介意做点表面功夫。 于是,接下来众人就见江澈和那中年学子有问有答,而另一个姿容俊秀的少年则低头站在旁边,神色木然。 “刚才听二位提到婆罗国,不如今日就以这‘海外通商’为题,辩一辩如何?”江澈高声提议道。 自然没有人反对的。 众人都知道,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政策就是取消海禁,扩大海外通商,当时这条政令在朝上也是辩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 有人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站出来:“朝廷鼓励海外通商实乃一大盛举,虽说商人低贱,但赚取的钱能加大各地的税收,充盈国库,以解百姓饥困之苦。” 也有人对此表示了担忧,“北疆战事刚平,军队疲乏,若此时开通海禁,必然导致沿海水寇横行,海外诸国又虎视眈眈,怕是于国于民皆不利。” “广生兄此言差矣!”又一个学子激动地站出来,辩驳道:“北狄已经归顺我朝,北患消除,如今正该是积极发展农耕商贸之际,有镇国公在,何惧海外糖丸小国?” 左邵卿听到有人提到陆铮,不免多看了那个书生一眼。 “镇国公虽被誉为战神,但却只擅长陆上作战,谁敢保证到了海上镇国公依然能所向披靡呢?何况大央水师薄弱,一旦海禁解除,势必要加大军费开支,这赚来银钱是否能弥补这个空缺还是未知之数。” 这话说的是在有理,不少学子都纷纷点头,对他们来说,出海通商的是商人,赚钱的也是商人,而商人身份递减,他们也不乐意结交,自然就对此事不上心。 反过来说,一旦开了海禁,面对的危险多了,沿海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出事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江澈一直认真地在听,每个人说完都面带微笑地点头,既不发表意见也不稍微平价。 他走到蒋恒洲面前,态度谦虚地问:“不知蒋解元有何看法?” 蒋恒洲大方地站出来,先朝众人做了个揖,他年纪尚轻,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眼坚毅,是时下最流行的美男子。 一提到“蒋解元”三个字,恐怕没人不知道蒋恒洲的身份,于是大家屏息凝声,仔细听着、 “众所周知,当年先帝下令禁海乃是因为北有北狄入侵,南有海外诸国频频骚扰,一时无法两边相顾,这才有此决定。 如今北狄已经俯首称臣,年年纳贡,除了北疆驻守的十万大军,其余将士皆凯旋归来,如何安置这些打了胜仗的勇士们呢?” 众人面露沉思,蒋恒洲自信一笑,“有人想,可以退伍还耕,解甲归田,这样既能为朝廷节省军饷又能增加粮食产量,可是区区以为,让这些浴血奋战多年的勇士们放下武器,拿起锄头,完全是浪费了他们的才能。 解开海禁,鼓励对外通商,不仅能使商人富足,国库充盈,同样能安置这些从北方退下来的将士,只要稍加培养,他们必定能守住我大央海防。” “啪啪!”江澈第一个鼓掌,称赞道:“蒋解元不愧是尹学士高徒,说的好!” 见在场学子有些豁然开朗,有些低头沉思,还有些依然不赞同,江澈转了个身,面向左邵卿,“不知左解元可有高见?” 不少人诧异地盯着左邵卿,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面嫩又唯唯诺诺的少年竟然也是解元,而他又姓左,定然是昌平郡人无疑了。 大家都等着看左邵卿的笑话,在他们眼里,这种年纪的少年能考得乡试第一已经是奇迹了,难不成还指望他懂治国之策不成? 左邵卿避无可避,也不想避,他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一步步走出来,每走一步,人们的呼吸便紧了一分。 当他走到场中央时,众学子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刚才那个一言不发木然呆立的少年么? 左邵卿微微抬起下巴,朝众人行了礼,这才开口说:“蒋解元说的有理……” 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左邵卿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说:“但区区以为,陛下之所以出此政策,并不完全是想安置北方退下来的将士、 不知各位同仁是否知道,在海商未禁之时,每年由海商贡献的税收就占国库的两成,昔年先帝不得已禁海专心对抗北狄,这十数年的仗打下来,我大央赢是赢了,但每年消耗的粮草军饷不计其数,国库恐怕早就搬空了。” 众人哗然,有人甚至不忿地反驳道:“你区区黄毛小儿,有什么证据证明国库空虚?” 左邵卿微微一笑,朝那人眨眨眼,“自然是猜的。” 不理会众人鄙夷的目光,左邵卿接着说:“如今天下太平,一两年就足以让国库充盈起来,到时候百姓富足,会多出许多粮食物资,这些东西有该如何处置呢? 吃不完用不完,扔了可惜,不但容易滋生腐败,也会使得百姓不事生产,因为,这解除海禁,鼓励海外通商就势在必行。 正如蒋兄所说,如此一来,不仅能更好的安置那些武勇的将士,也能增加各地税收。” 左邵卿扫视全场,将实现定位在一个人身上,“这位兄台可是担忧解禁后水寇横行,外族入侵?”不等对方回答,左邵卿大笑着摇头:“我堂堂大央,国富民强,又何惧那些宵小鬼魅?兄台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那名名叫徐广生的学子面色一红,到底不敢再说出泄气的话来,否则传到京官耳中,自己这懦弱胆小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江澈双眸明亮地看向左邵卿,深邃的眼神看的左邵卿一身不自在。 他朝众人行了一礼,回到座位坐下,结果贺之澄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左贤弟一方高论,为兄真是自愧不如!” “贺兄过奖了,道理谁都懂,只是各有利弊难以取舍罢了。” 江澈的视线随着左邵卿转了一会儿,他以为蒋恒洲的见解已经足够周到了,没想到这个小少年竟然更胜一筹。 解开海禁,海外通商的利弊他和皇上也探讨了许久,最终还是认为利大于弊,如果真有不长眼的小国来骚扰,他们大央也完全不惧。 只是这水师的建立就势在必行了。 他笑着招呼大家:“都是江某的错,如此良辰美景,当吟诗作对,喝酒吃肉才有意思,来来,在下敬大家一杯!” 第80章 左邵卿没有卖弄文采的兴趣,继续窝在角落里喝酒吃肉,偶尔和贺之澄交谈几句。 一场赏梅宴足足办了两个时辰才接近尾声,左邵卿摸着鼓鼓的肚皮看看天色,再这样下去,可以连晚膳一起解决了。 终于,天空飘飘扬扬地下起了小雪,大家坐的地方是露天,这雪一下,不想撤都不行了。 左邵卿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左邵晏低沉的声音:“三弟!” 左邵卿带着一线束诧异转头,继而高兴地跑过去,“大哥,原来你真的也在这里!” 他不知道曹宗冠有没有和他说起自己,不过倒打一耙的功夫他还是会的,“刚才见到曹大哥,他说看到你了,我却一直找不到,还以为他是骗我的呢。” 兄弟俩一起走出鹿鸣居,候在门外的厮立即撑着伞迎上来,见到左邵卿愣了愣,然后态度敷衍地道了声:“三爷安!” “是成贵啊,还好当初没把你要到身边,看看,大哥身边哪缺得了你?”左邵卿笑不达眼里地说道。 朱成贵是朱氏的大儿子,自小就跟在左邵晏身边,惟命是从,可以说,左邵晏干的事情几乎以过他的手的。 左邵晏也不废话,直接让左邵卿回去收拾东西搬到自己所住的客栈,恰巧的是,他住的也是仙来客栈,和曲长青一个地。 左邵卿拒绝了,“大哥那客栈估计也要住满了吧?我和二叔在清风客栈租了个院子,暂时就不动了吧?” 左邵晏眉头皱皱没说话,左邵卿知道,他所想的无非是,若是被人知道他们亲兄弟没住在一起会不会影响不好? 左邵卿用炫耀的语气说:“大哥不好先去看看我那院子,二叔豪爽,直接将整个院子包下来了。” 左邵晏冷哼了一声,“不必,既然你不乐意过来住就算了,后天辰时过来,我们一起去城门口接爹娘他们。” 左邵卿惊呼一声,高声问道:“父亲母亲也来京都了?” 左邵晏点点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只给左邵卿留下一道刚毅的背影。 左邵卿看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嘴角扯了扯,正想回头找曲长青,就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左解元的哥哥也来了,一门双举人,果然不愧是左太傅之后!” 左邵卿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个阴测测的笑脸,“没想到江侍郎竟然连这都知道!” 江澈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说:“礼部有各考生的档案,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是好奇,是谁同意左家能入京的?” 礼部那些人只说有位大人物交代过,却死活不肯透露对方是谁。 跟左太傅有仇的人是先帝,战袁锋对左家的态度完全是可有可无,只要有足够分量的人替左家疏通,左家要放京确实不难。 左邵卿无辜地眨眨眼,“咦?不是陛下同意的吗?晚生也是听家父的安排,并不知道内里详细。” 见江澈还想问话,左邵卿忙朝他身后招招手,“曲兄,蒋兄,我在这里!” 有了其他人在场,江澈也不好问这种问题,和他们道了个别便上了一旁等候的马车。 车门关上,江澈敲着手指想:我到底哪里得罪过这个少年呢,难道说对方知道自己的那点爱好,对自己避如蛇蝎? 可一个刚到京的学子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好男风的事情呢? 想不通啊想不能,江澈冲着马车外低声吩咐:“再给爷去查查,到底是谁让替左家疏通的。” 左邵卿回到客栈已经天黑了,他谢过曲长青和蒋恒洲,一下车就看到焦急等候在客栈门口的柳妈。 “柳妈,怎么站这儿?” “三爷可回来了,快进去吧……”柳妈拉着他快步走进客栈,那副焦急的态度让左邵卿有些不安。 “可有急事?”左邵卿疑惑地问。 “您进去就知道了。” 左邵卿一头雾水地走进紫园,然后被柳妈推进自己房间,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更加奇怪了。 他走进房间,正解开袄子的扣子就听到屏风后有人问:“回来了?” 左邵卿动作一顿,紧接着是狂喜,袄子也来不及脱下就绕过屏风,果然看到陆铮正泡在浴桶里。 他上前圈住陆铮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陆爷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会知道晚生在这?” 陆铮反手掰下他的头,在他的唇上啄了啄,“快马加鞭也用不着几天。”至于左邵卿的住处,想知道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放开左邵卿,从浴桶站起笛,张开双臂等着左邵卿服侍他穿衣。 左邵卿摸了摸已经凉水,有些郁闷地想:陆爷该不会一直泡在水里就等着他回来伺候吧? 迅速擦干陆铮的身体,左邵卿给他穿好亵衣,然后披一件大麾了事。 屋子里烧着炭盆,这样的温度对陆铮来说完全够了。 身体被人抱起来,左邵卿埋地陆铮的肩窝里,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眷恋无比。 “您刚回来就来找我了?” “嗯。” “呵呵……想我了?” “嗯。” “……”左邵卿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抵着他的身体闷笑,然后正色道:“我也是。” 陆铮伸手摘掉他的帽子,脱掉外头的袄子和袍子,然后抱着人一起躺倒床上。 两人都有些动情,无声地亲吻了一会儿,然后相互抚慰了一番这才有空好好说话。 “您既然回京,晚上应该回府的吧?”左邵卿还有些低喘,温热的呼吸喷在陆铮的脖子上,有些痒,也有些撩人。 陆铮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双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动着,“今日不回,就是来看看你,一会还要去京郊军营,明日再入城。” 左邵卿更加确定这人是特意回来看自己的,一下午被江澈破坏的好心情又回来了,并且有猛涨的趋势。 陆铮捏了捏他身上多了一点的肉,满意地点头,然后质问道:“不是让你不要出去乱跑吗?怎么今日半天都不见你的人影?” 左邵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在说起江澈的时候语气些别扭,“我也没想到江侍郎如此豪爽,竟然请众多学子一同赴宴,推脱不过才去的。” “江澈?”陆铮好看的眉毛动了动,“他就喜欢整这些有的没的。” “您和他很熟?” “江家和陆家乃是世交。”陆铮一句话就概括了他和江澈的关系,可这关系简直让左邵卿欲哭无泪。 还好陆铮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本公少年出征,两人多年不见,生疏了许多。” 生疏了好啊!左邵卿心道:看来以后可以吹吹枕头风,江澈那么虚伪的一个人,以前就没少背后说陆铮坏话,哼,离的越远越好。 两人亲密的说了会话,直到时辰不早了,陆铮才吩咐:“让人送点热饭热菜,吃完我还要出城。” 左邵卿嗖的跳下床,“您没用膳怎么不早说?”他吃吃喝喝了一下午,现在还撑着呢,压根就忘了这个时间早过饭点了。 赶紧去外头吩咐柳妈准备饭菜,左邵卿从小厨房找到一锅正炖着的鸡汤,盛了一大碗端进来。 撑着脑袋看陆铮喝汤,左邵卿想起下午的辩论,将大致经过讲给陆铮听,然后问:“皇上可是属意让您去管水师?” “人选未定,只是如今朝中武将稀缺,性水战的更是少之以少,本公只是先照拂着。” 话虽这么说,可是左邵卿觉得,这种事最后肯定会落到陆铮头上,除非亲帝打算夺了镇国公的兵权,否则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将领不用? “不必担忧,水战不比陆战,不紧要有好的武器装备,将领也要懂水之人,这些都要慢慢来。” 左邵卿神色依然有些不忿,“您在北疆听懂了这么多年苦,也该好好休养几年了。” 陆铮被他的表情取悦到了,抓着他啃了两口,“卿卿如此关心本公,吾心悦矣。” 第81章 靠近皇城的朱雀街只有一户人家,即是镇国公府,偌大的府邸人丁凋零,在夜里总是显得格外冷清。 后院的一处佛堂中,陆老夫人抄完佛经捏了捏脖子,起身接过丫鬟递上来的羊奶,见管家走进来便 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婆子。 “确定了?”陆老夫人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羊奶,但谁让是儿子叮嘱过的呢,不想喝也得喝了。 “是的,爷申时入的城,进了一家小客栈,一直呆到戌时三刻才离开。” “去见的谁?” “爷耳聪目明,暗卫不敢跟太近,老奴去查过了,住在那家客栈里的只有一人有嫌疑。” 陆老夫人将空杯子递给他,示意他继续。 “老夫人还记得去年爷被一个少年所救的事情么?” “哦?是他?” 管家点点头,有些忧虑地说:“看来咱们爷对这位小救命恩人非同一般。” 陆老夫人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这孩子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十一岁就不得不上战场,几度生死,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陆老夫人中年丧偶,又只有一个儿子,偏偏母子俩早早的就分开了,儿子在前线征战,她除了在京都求神拜佛也做不了什么。 没有经历过几次胆战心惊的恐惧是根本体会不到人活着的不易,所以她对陆铮是真的的没有多大的要求。 当年陆铮一封书信传来,直白地告诉她,他喜欢的是男人,若是遇上心悦之人就一辈子不成亲,若是没有遇到,遇取一门小户闺女,只是这子嗣,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陆老夫人不是没反对过,可是一来陆铮在遥远的北疆,她管不着,二来,陆铮那脾性也不是能随意改变主意的。 只是这陆家五代单传,香火断在她手里,她死后哪有脸面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 她又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吩咐:“那就开始挑选吧,先从陆家旁支入手,年龄必须在五岁以下,若是没有合适的就从童安堂选,陆家后人,生在品性。” “是。”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正色说:“老夫人,陛下有意让爷娶公主。” 陆老夫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只要他能让铮儿同意,舍得公主守活寡,我巴不得有个正经媳妇儿呢。” 管家想想也是,也就不把这人消息放在心上了。 陆老夫人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出声说:“去发帖子,三日后在府里为铮儿被办一场接风宴,左家人不是都要到了么?一起请来吧,请我也看看人。” 老管家知道她的用意,立即答应下来,之后又请教道:“那还要请各府的小姐吗?” “请!为什么不请?不仅要清,清空要透露给她们,本夫人要为儿子选妻!” “这……”老管家有些头疼,这么一闹,陆爷能高兴才怪,可别接风宴变成鸿门宴。 “你怕什么?”陆老夫人睁开眼睛斜了他一眼,“我总得看看那孩子适不适合!” “是,老夫人!”老管家眼带笑意地答应下来。 左邵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考验,送走了陆铮后,就迎来了他家二叔诡异的审视目光。 “二叔,这么晚了可有事?”没事他该睡觉了,床上还有陆铮的味道,今夜一定好眠。 左韫阳神色怪异,一张胖胖的脸硬是扭曲成了老菊花状,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问:“邵卿……刚才……刚才二叔好像看到……陆公爷从这走出去了……” 他盯着左邵卿那凌乱的衣裳和潮红的脸颊,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相当的不淡定。 左邵邹对他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算是招认了。 “什……什么?”左韫阳惊跳了起来,蹬的还挺高,“他……他来这里是……?” 左邵卿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二叔以为呢?” “他……你们……这……他强迫你的?” 左邵卿摇头。 “那……那今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打算和陆公爷一直这样下去?”左韫阳自己问完就觉得不妥了,陆公爷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男人一直这样下去? 何况左邵卿总有长大的时候,一旦成年,陆公爷还喜不喜欢都难说。 左韫阳显然把陆铮当成那种好男风的贵族老爷,喜欢鲜嫩的少年,少年身段柔软,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不,但少年总有长大的一天。 “二叔,这事情您就当没看到就是了,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您何必自取其扰?” 左韫阳往他身前一坐,面色不太好地教训:“邵卿,你可知若此事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你可是举人,再过个把月说不定就是正以的官老爷了,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何必走上这么一条绝路呢? “二叔以为侄儿是为了陆公爷的权势?”左邵卿冷下脸问。 难道不是?左韫阳心里回答,嘴上却说:“二叔不管你是因和目的,劝你最好到此为止,你民为两个男人真能有未来吗?” 左邵卿低头不语,他确实不知道两个男人有没有未来,但既然已经陷入这个泥沼,再想脱身已经身不由已了。 他神色坚定地看着左韫阳,“二叔且看着吧,即使没有将来,侄儿也会挣出一片未来。” “你这又何必……?”在左韫阳看来,左邵卿简直是自讨苦吃,好好的光明大道不走,偏要走上那条荆棘丛生的小路,还是一条不归路。 “个中滋味只有侄儿自知,二叔就不必多虑了!” “罢了罢了,二叔既然劝不了你,只能替你保密,还有,这个院子住不得了,还是尽快买房子吧。”客栈人多嘴杂,保不准就有人看到陌生男子进进出出的,太不安全了。 “二叔急糊涂了。”左邵卿笑着说:“后日父亲母亲就到京了,到时候置办房子是肯定的,咱们难道还能出去单过不成?” 虽然分家是必然的,但现在他还未成家,分家也不能由他提出来。 “你父亲是你父亲,二叔难道还要和他挤一屋?”早在大房二房分家后,在韫阳就过惯了自由的日子,哪里乐意再受大房拘束? 也对,“二叔尽管去看房子,该办的手续请陆爷帮忙就好了。”在京都买房,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行的。 左邵卿这一句话不仅让人听出了他和左家两房人的亲疏远近,还让左韫阳听出他和陆公爷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左韫阳半喜半忧,“那二叔给你留个院子,以后……你什么时候来住都行,只要你不嫌弃二叔是个商人出身。” “那侄儿可就先谢过二叔了!”左邵卿起身朝他做了个揖,真心实意地道谢。 他明白左韫阳的意思,将来若是他和陆铮的事情曝光,左韫文一家子会是什么态度想也知道,到时候还有人愿意接纳自己也算幸事。 左韫阳也暂时打消了妻子进京的念头,他不知道左邵卿这事传出去会掀起多大的浪花,老妻和儿女们还是先留在老家吧. 左邵卿也想到自己曾经对左韫阳的暗示,有些羞赧地说:“当初……未曾想侄儿和陆爷能有此因缘,大堂姐的婚事……” 左韫阳不在意地摆摆手,“邵卿的好意二叔知道,不过你大堂姐再怎么出色也高攀不起的,这点自知之明二叔还有。” “那二叔尽可开始物色人选,能帮的侄儿一定相帮。” “咳咳……”左韫阳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起女儿的亲事还有些不好意思,“人选倒是有一个,只是担心你堂姐高攀不起。” “哦!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就是与你关系好的曲贤侄,只是今朝科举后,若他高中,想攀上就不容易了。” 左邵卿诧异地张大嘴巴,仔细想想,曲长青的家世背景简单,为人上进,品性端正,倒是比曹家靠谱多了。 “曲兄还真是个绝佳人选,不如侄儿先去探探口风?” 左韫阳大喜,“那就有劳邵卿了!” 第82章 曲长青吓得将茶杯都掉到地上了,“砰”的一声响,碎片四溅,他红着脸颊支支吾吾地问:“邵卿……你刚才说什么?” 在邵卿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两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曲兄家里可有订亲?我二叔……不对,我大堂姐待字闺中,不知道曲兄可有结亲之意?” 不怪曲长青被吓到,时下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这么直白地问当事人:你觉得我家姐姐如何? “这……这……”曲长青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让左邵卿有种在欺负人的感觉。 “曲兄不必介怀,我二叔只是担心贸然上门提亲,若不成两家面上不好看罢了。” “这……这……” 左邵卿看出他只是羞涩并没有厌恶或都嫌弃的神色,稍微安下心,继续当起媒人来,“我大堂姐虽说不是大家闺秀,但也学过四书五经和女戒女训,她十岁开始帮着我二婶管家,可谓秀外慧中。” 曲长青的脸越来越红,“邵卿,这事还是请左二老爷和家父家母谈吧。” 其实家里人不是没想过给他说亲,只是前几年他在外读书,接着又是乡试会试,聪明的人家都会等春闱结果出来后再谈亲事。 若能一举高中,相看的条件自然就不同了。 左邵卿看出他的松动,笑道:“这是自然,小弟只是先问问,总不能完全不顾曲兄的意愿。” 心里有了底,左邵卿也就不再为难他了,而是和他说起了这科考之事。 左邵卿为了避免尴尬,特意选了一家茶楼的雅间,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因此有意无意地和曲长青聊起了民生。 反正这种话题是学子间常聊的,他也不怕考完后曲长青怀疑他。 从一个人的政见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一番交谈下来,左邵卿只觉得自己当初想远离曲长青并非没有道理的。 若两人同朝为官,怕是到最后只能各自为营了。 “曲兄心系百姓,实乃百姓之福。” 曲长青目光坦荡,正气凛然地说道:“为兄自知做人愚直,怕是难以讨好上峰,只求能中个进士,外交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足矣!” 左邵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曲长青若在京都为官,一来背景不够深厚,二来为人不够圆滑,确实不比外放自由。 见曲长青欲言又止,左邵卿好笑道:“怎么曲兄还有不能对小弟明言的么?” “不不!只是……这事不太好说,邵卿听完放在心里就好了。” “请讲!” “仙来客栈有人在传,邵晏兄怕是入了某位大从的眼,就等着高中招为乘龙快婿了。” 左邵卿愣了愣,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我大哥早已成亲了的!”有哪个高门贵女会给人做妾的? 曲长青脸又红了,“这我就不知了,为过最近确实有个女子时常来找邵晏兄,虽然她每次都是女扮男装,但为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左邵卿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薛氏一直嫌弃何氏出身不高,只是七品知县之女,但没以左邵晏竟然也有这种心思。 他仔细回忆前世的种种,奈何他离家早,也不记得左邵晏有没有休妻再娶,不过,最后杀入左府的那一夜,似乎确实没有见到何氏的影子。 当时他杀红了眼,也没仔细看女眷是谁。 左邵卿将所有事情连起来想了想,就算左邵晏打算休妻再娶,此时何氏已经身怀六甲,只要生下儿子,没有太大的罪名是休不得的。 不过以薛氏母子的毒辣,想要给何氏安个罪名一点不难。 甚至乎,如果何氏在生产时出了意外呢?要是在产房里出事,外人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现端倪,左邵卿越想越心惊! “邵卿……邵卿……”曲长青见他愣了好半响,有些对不住说:“此事也不一定是事实,就算是,对你也没影响的。” 左邵卿朝他拱拱手,“多谢曲兄告知。”他想,他知道该怎么报复左邵晏了。 喝了一肚子茶,又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左邵卿有些晕,他和曲长青一起走出茶楼,刚出门就听有人喊道:“快看!是镇国公!” 街上的人群自发地避退到道路两旁,茶楼里不少客人都冲了出来,将左邵卿和曲长青撞到了马路中央。 眨眼间一队骏马奔驰过来,左邵卿有些怔忪地看着马背上那个气质凛然的男人,一时间竟然连自己还抓着曲长青的手都没发现。 等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左邵卿急忙运起轻功,拉着曲长青退到路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马队打头的男子身上,竟无人看到一个清瘦文弱的书生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镇国公……”人群爆发出热切的欢呼声,甚至有姑娘朝马队里丢荷包手绢,看得左邵卿眼皮直抽。 骏马很快经过左邵卿所在的位置,他只来得及和陆铮对视一眼,马队便快速绝尘而去。 左邵卿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陆铮刚才那一眼让他有些不好的感觉,是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手被一双大手包裹住,只听曲长青激动地问道:“邵卿,刚才那个男人……” 旁边立即有人白了他一眼,“你这书生怎么说话的?那是镇国公!是咱们大央国的守护神!” “他……他……”曲长青有些凌乱了,盯着左邵卿认真地问:“他不是漕帮的帮主么?” 那样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他绝对不会认错的,当初和邵卿一起的漕帮老大正是今天见到的这位。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公?他竟然曾经和镇国公离的那么近,甚至还怀疑过他对左邵卿图谋不轨! 左邵卿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欲哭无泪了,他终于明白陆铮刚才那一眼的意思了。 当初陆铮还警告过他不准和曲长青私下交往过密的,现在竟然被他看到两人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拉手,这简直是要人命啊! 他赶紧将手抽出来,“咳咳……曲兄,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告知你如何?” 街上的混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一地的荷包手帕,昭示着陆公爷的魅力有多大。 “听说了么?陛下有意将五公主下嫁给镇国公呢!” 左邵卿心里又是一阵不好的预感,皱眉转头盯着那人说话的男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镇国公的战绩,除了公主还有哪家的女儿配得上他?” “这倒也是,可惜我只是小小一名商户,想送女儿进去当丫头都没有门路!” “哈哈……你还想高攀国公爷不成?听闻镇国公府选下人的要求比皇宫还严,你就别做梦了!” 左邵卿正沉浸在“国公爷要娶公主”的震惊中,又听到有人插嘴说:“你们消息也太落后了,今晨镇国公府广发帖子,老夫人后日要替国公爷接风洗尘,还请了全城五品以上的官宦之女。” “啊?……这是什么意思?”先前那个小商户疑惑地问。 “笨!尚公主有什么好的?不仅规矩多还得好好伺候着,听闻老夫人打算亲自为国公爷选妻。” 左邵卿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吓人!瞪着那几个自顾说话的男人恨不得补上去咬几口。 可惜这还不算完,那人继续爆料道:“国公爷在外征战多年,去年凯旋归来又忙着整顿军务,年近二十未成亲,整个京都的贵女们都等着呢,看着吧,后天镇国公府的门槛怕是要被挤破了,哈哈……” 那小商户摇头苦笑:“可惜啊,咱们这低贱的身份,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别想了,赶紧把你家闺女嫁了吧,别熬成了老姑娘没人要咯,哈哈……” 左邵卿一直到周围围观的观众退散,还有些不清醒地站在路边,眸色深沉,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第83章 左邵卿浑浑噩噩地回到客栈,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捶着厚厚的被子大喊了几声:“啊啊……” 柳妈急匆匆地跑进来,擦了一把手上的面粉,担忧地问:“三爷怎么了?” 左邵卿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闷闷地回道:“没事!”不就是流言蜚语么?不就是道听途说么?他才不信!他才不怕! 柳妈觉得奇怪,昨天晚上明明还好好的,今儿一大早还满面春风的,怎么出去一趟,人就蔫了? “三爷……被欺负了?”柳妈上前关切地询问。 “没有!柳妈,我一个人静静!” 等柳妈退出去,左邵卿开始计划,要不今晚夜探国公府? 可就他这点本事,恐怕还没进门就被当成乱贼万箭射死了吧? 因为天冷,左邵卿为了早日能练就一身寒暑不侵的本事,练功的时间倒是多了,清心诀也成功地进入了第二层,可是这和国公府内个个骁勇善战的护卫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在床上辗转反侧,左邵卿午饭晚饭全都省了,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突破老夫人这关。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博取好感,慢慢取得老夫人的认可。 最差的办法就是出现一个情敌解决一个,他就不信他还斗不过那些大家闺秀! 半夜,左邵卿侧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墙壁,一点睡意也没有。 房门被推开,在暗夜里发出“吱呀”一声响,左邵卿有气无力地说:“柳妈,我不饿!” “还没用膳?”一道不悦的男声传入他耳中。 左邵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看着带着一身冷气进门的男人,然后跳下床跑了过去。 陆铮带着一身寒气,左邵卿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身体不免打了个抖,却不想放手,反而更加往他怀里钻,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他觉得刚才想的方法都是最无用的,真正最好的办法就是紧紧抱着陆铮,让他为自己生,为自己死,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一个镇国公确实比自己这个毫无背景的书生有用百倍。 他或许不懂感情,却知道,这个男人的爱意比什么都重要,同时也比什么都管用。 陆铮拉开大麾将他瘦小的身体裹紧,抱着他坐下,语气不善地问:“为何不用膳?” “没心情吃。”左邵卿直白地回答。 陆铮哭笑不得,明明他是上门来质问的,什么都还没开始,这人怎么就先蔫了? “知道错了?怕本公怪罪?” “哼!”左邵卿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坏心情。 陆铮抬起他的脑袋,看着他难看的面色,眉头微蹙,语气冰冷地问:“被欺负了?” 左邵卿很干脆的点头。 “谁?” “你!”左邵卿不加修饰地将今天所见所闻说了出来,“陆爷要尚公主?” “没有。” 左邵卿稍微定了定心,继续问:“那您要娶妻?” 陆铮眉头一皱,敲着他的脑袋问:“听谁说的?” “哼,大家都在说。” “那你就信了?” 左邵卿摇摇头,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当然知道陆铮不会娶妻,但那位没见过的陆老夫人他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曲长青如此,陆铮会不会也如此呢? “随她折腾去,她有分寸的。” “啊?”左邵卿无法理解这句话。 “后日去府上,她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可妄动小心思!”陆铮扒开他的脑袋提醒道。 左邵卿眨眨眼,再眨眨眼,那迷糊又释然的模样看得陆铮心里犹如羽毛刷过,痒痒的。 他扣住左邵卿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左邵卿热情地回应着,用尽本事勾着陆铮的舌头交缠共舞,很快屋子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一吻毕,陆铮擦掉他嘴角的唾液,嘶哑着声音说:“若不是你执意要科举,本公不介意将你带到人前。” 左邵卿瞬间明白了,暂时不公开他们的关系是他要求的,陆铮也是这么做的,只为了他能安安稳稳地参加会试。 左邵卿羞红了脸,用行动表达了谢意,再度吻上陆铮的唇,他想:什么公主,什么高门贵女都见鬼去吧! 等两人意犹未尽地分开,陆铮才开始清算:“和你的曲兄大白天的手拉手逛街?” 左邵卿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正色地回答:“怎么会?二叔想将大堂姐嫁给他,晚生只是去打探消息的。” “真的?” 左邵卿立即举手发誓:“当时场面混乱,我们被人撞到了马路中央,为了不被陆公爷的马蹄踩死,晚生这才拉着他逃开的。” 说到这,左邵卿一双目眸水润润地看着陆铮,“没想到陆爷如此受欢迎,不仅街上的女子大胆示爱,就连全城的贵女们都趋之若鹜。” 陆铮摩挲着他的后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左邵卿自讨没趣,也就不装可怜了,抱着陆铮问他:“没帖子也能去么?” “放心,娘会安排好。”陆铮将他塞进被子里,又是一阵啃咬,他的吻技好不算熟练,每回不是磕着左邵卿的牙齿就是咬到他的舌头,总之,这一通吻下来,左邵卿都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僵了。 陆铮再三警告他远离他的曲兄,就算将来那人真成了他姐夫,也不准交从过密,手拉手什么的就更不准有了。 他亲自出去让柳妈给左邵卿准备吃的,看着他吃下一大碗鸡蛋面才离开。 等陆铮离开,左邵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后日要上门见公婆了!而且听陆铮的意思,陆老夫人竟然是知道他的存在的,甚至还可能知道他和陆铮关系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以为,若是老夫人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应该是将他大卸八块,然后用强硬的手段给陆铮娶个女人回家,用以遮住家丑。 他不信作为镇国公夫人的女人会是个好说话的女人,更不信,这样的女人会连个少年都搞不定。 所以,也就是说,他已经过了明路了吗?左邵卿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坐,时而站,时而笑,时而愁,一时间竟不知天已亮了。 想起近日薛氏到京,左邵卿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左家也是个不小的阻碍,决不能让他们有出头之日,否则将来必是自己和陆铮的阻碍。 而且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将左淑慧嫁给陆铮,还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歇了这心思才行。 在房间打坐到辰时,左邵卿梳洗后换上一套平常的衣服出门前往仙来客栈。 两家客栈虽说只隔了两条街,但一路过去也用了两刻钟时间。 左邵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见面便训斥道:“怎么现在才来?若是耽误了时辰怎么好?” 左邵卿毫无诚意地道歉,他知道那天赏梅宴的事情已经让左邵晏脱下了好大哥的外衣,这样正好,他懒得看他那副兄友弟恭的嘴脸。 兄弟俩上了同一辆车马车,车夫依然是朱成贵,可怜的罗小六只能靠着两条腿跟着马车跑。 到了城门口,日头渐高,熙熙攘攘的行人进进出出,左邵卿也见到了不少背着行囊来京赶考的学子。 眼看离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城中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巡夜的官兵也多了许多。 将马车停在城外的马路边,左邵卿掀开帘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头来往的行人,直到午时过后才看到一行马车浩浩荡荡地靠近。 “爷,老爷夫人到了。”朱成贵在马车外头喊道。 左邵晏第一个下了车,快步上前几步,等看到左氏夫妇下了马车,立即上前行大礼。 左邵卿也不落后,直挺挺地跪在左邵晏后头,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快起来!”左韫文虽然一身疲惫,却满面春风,扶起左邵晏,然后红着眼眶望着京都那坚固的城墙 “回来了……”他低声喃喃了一句,薛氏也难掩激动,用袖子捂着眼睛流了几滴眼泪。 左韫文心中有感,握着薛氏的手,难得深情地说:“夫人这些年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薛氏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左韫文一时间有些尴尬,毕竟来往的行人都看着呢。 低声呵斥了几句,一行人这才递了路引名牌进城。 第84章 左邵晏带路,将一行人带到一处比较偏的宅子前,扶着左韫文下车说:“父亲,时间紧迫,儿子找不到太好的宅子,就先在这将就着住几天吧?” 左韫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到周围都是布衣打扮的百姓,有些不乐意的皱眉,不过他也知道这京都一房难求,只能先这样了。 左邵卿有些诧异,没想到左邵晏竟然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在京都买了一栋宅子,看来没少花银子啊。 马车上的女眷此时才下车,左邵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打扮的艳丽逼人的左淑慧,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绿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一半发丝绾成风流别致的飞云髻,云鬓里插着蝴蝶流苏的步摇。 她面上化着别致的梅花妆,虽然脸色因为长途跋涉有些苍白,却令她看起来多了几份柔弱之美。 左邵卿心中感叹:论颜色,左淑慧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正在此时,一声娇媚的女生打断了左邵卿的视线,“老爷,这就是咱们在京都的家么?还不如咱们老家呢!” 左邵卿循声望去,入眼的是一个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翠绿色的棉袄子,同一色的百褶裙,明眸皓齿,尤其那一双细长的凤眼尽显妖媚之色。 左邵卿盯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脑子轰的一下,脸色瞬变,他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左韫文的新宠月姨娘么? 前世他就知道,正是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左韫文对阮姨娘的最后一丝挂念都化为云烟,对他更是大不如前。 他当时想,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出现,左韫文还会同意左邵晏将他当成货物一般送到江府么?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尤溪镇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从她的肚子看,两人恐怕好了一段时日了。 左邵卿注意到,薛氏在听到月姨娘说完后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你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竟然还有资格挑三拣四的道理?不乐意大可以回去!” 月姨娘立即贴到左韫文身边,弱弱地撒娇:“老爷……” 左韫文朝薛氏吼了一声:“够了!”然后安抚自己的宠妾,“你也少说几句,这京都不比尤溪镇,先住着再慢慢找房子吧。” “哼!”薛氏愤恨地盯着那一男一女,让人将左邵陵扶下马车,转身先进了门。 丫头婆子们自然是以薛氏为首,快步跟了上去,左邵卿这才看到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二哥。 短短的一个多月,这个身强力壮的少年瘦的不成人样,厚厚的衣服挂在身上,脸色姜黄,一旦有人靠近就立刻被他踹开,双目中有些癫狂之色。 左邵卿目送着他进门,看向站在人群后的何氏,只见她同样小腹微凸,脸色却蜡黄的很,明显是受不住这长途跋涉的颠簸之苦。 还好孩子没事,否则左邵卿的计策还未施展恐怕这个女人就保不住了。 他仔细地端详着左邵晏的神色,见他单手扶住何氏,关切地询问了她的身体,表现的如同一个正常的好丈夫。 左邵卿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却能感觉到遍体的寒意,这样的左邵晏,让他既不耻又心寒。 “大嫂一路辛苦了。”左邵卿上前给何氏行礼,至于左韫文和那小妾,他根本不想搭理。 “三弟安好!”何氏扶着腰,半靠在丫鬟身上,看向左邵卿的目光带着疏离,却没有恶意。 左邵卿状似关怀地说:“大嫂一路舟车劳顿,又有身孕,还是赶紧进房休息吧。” 何氏点点头,扶着丫鬟的手跟在左邵晏身后进了门。 左邵卿抬头望着还未上牌匾的府邸,眉毛动了动,低语:“不过是又一个牢笼罢了。” 下人们仅仅有条地整理行李,主人们都先歇着去了,左邵卿见没自己什么事,就先回了清风客栈。 既然左家人来了,他断没有继续住客栈的道理,只能让柳妈收拾了行李搬到新家,不过,他留了个心眼,让柳妈将行李中昂贵的衣物都打包寄放在二叔那。 左邵卿是和左韫阳一起回去的,下人们还在忙碌,府里也没正式开伙,而是叫了一家酒楼送餐。 餐桌上,男女分席而坐,左韫文兴奋地多喝了几杯酒,然后说起了收到镇国公府请帖的事情,引得左韫阳频频看向左邵卿。 “真是没想到啊,我左家竟然还能遇到如此贵人,明日大家务必小心行事,不可失礼于人前。” 众人连忙应下,就连左韫阳都奇怪自己竟然也在邀请之列,毕竟以他的身份要进那道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特殊,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因为左邵卿,说起来,他也是正经的娘家人啊。 他同情地看着左韫文,看着他那副已经以老丈人标榜自己的态度,暗暗摇摇头,等他大哥知道陆公爷看上的是他儿子而非女儿时,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新家格局小了许多,左邵卿只分到了一个小套间,罗小六依然睡外间守夜,因为部分下人没跟来,柳妈被调去厨房帮忙。 说起来,柳妈并不能算是左府的下人,她的卖身契在左邵卿手上,只是月俸由左府发放。 左邵卿未重生前,月银不够的时候都是柳妈自己补贴,现在左邵卿自然不在乎那点钱,就想着过几天找个理由将柳妈放出去,也免得看她被人呼来唤去。 除此之外,令左邵卿意外的是,他的房里竟然多了一个标致的丫鬟。 “叫什么名字?”左邵卿带着火气问。 “奴婢叫烟儿。” 左邵卿眉头皱皱,不喜欢这种充满风尘之气的名字,“以前没在府里见过你,新买来的?” 烟儿抬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美目含波,“是的,夫人心善,救了奴婢的哥哥。” 左邵卿不置可否,这薛氏放了一个罗小六在他身边还不够,竟然又找来一个丫鬟,这是察觉到了罗小六的变化还是对他不放心? “你也看到了,我这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住,你回去跟夫人说,本少爷这边不需要丫鬟。” 烟儿扑通一下就跪下去了,边磕头边哭诉:“三爷收下奴婢吧,夫人之前就嘱咐过了,若是三爷不要,就让奴婢嫁给府里的马夫。” 左邵卿被气笑了,感情还是给他暖床的! “嫁给马夫又如何?”真以为他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么? 烟儿往前爬了几步,想碰上左邵卿的脚却被他踢开,只听他冷冷地吩咐:“出去!” “三爷……”烟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着一双含泪的目眸,小模样确实有几分姿色。 左邵卿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与其跟着我这个不受宠的庶子,你不如去跟着大爷。” 烟儿心思一动,弱弱地开口:“夫人也给大爷赐了两个丫头。”而她,不过是被挑剩下的罢了。 “那又如何?丫头又不嫌多,少夫人身怀六甲无法伺候,正是你的大好机会,至于其他人,你若这点本事都没有,还不如趁早嫁给马夫。” 烟儿咬咬牙,“三爷……为什么不愿意收下奴婢?可是奴婢不好?” 左邵卿淡漠地看着她,不客气地回道:“本少爷还真没看出你哪里好了。” 烟儿顿时泪眼汪汪,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端的是楚楚可怜,可惜啊,她遇上的是左邵卿,面热心冷,又极其厌恶薛氏的人。 烟儿见留下无望,心下一横,给左邵卿磕了一个响头,然后便大哭着跑了出去。 至于这其中有几分是真的伤心,又有几分是做戏,左邵卿就不管了。 罗小六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三爷,这夫人也太着急了,刚安顿下来就往您房里塞人,这要是让那位爷知道了,咱们一家子都得跟着受罪。”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警告道:“在外头的时候,随你怎么放肆,如今住在这里,就要管好你的嘴巴,若是被爷知道你泄露了秘密,爷第一个饶不了你!” 罗小六打了个冷颤,恭敬地应下:“是!” 第85章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左邵卿万分不情愿的起床去请安,他一边洗漱一边感概:“还是自由自在的日子舒坦啊。” 这是一栋三进的宅子,左邵卿没走几步就到了薛氏所在的汀兰苑,此时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年级偏大的姨娘,不仅那个新来的月姨娘没看到,连左邵晏兄妹三人都没有踪影。 薛氏依然对他不冷不热,偶尔说几句带酸带刺的话,左邵卿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等大家都请完安,他才知道,原来薛氏免了几个嫡子嫡女的晨昏定省,说道是大爷会试在即,要好好念书,二爷身子不好,免得见风,大小姐要睡足了才好养足精神。 至于月姨娘,老爷疼她身怀有孕,早就免了她的请安了。 左邵卿哪还有不明白的,对上几位姨娘怜悯的目光,他不在意地笑笑:“母亲体恤,这是哥哥姐姐们的福气,只是百善孝为先,怎么能因为有点事就误了给爹娘请安呢?” 这摆明了是说左邵晏兄妹三人不孝啊。 下人们都有些呆呆的看着左邵卿,没想到昔日乖巧听话的三爷也长志气了,竟然敢顶嘴了! 不过她们都想:这三爷还未高中呢,就开始挑战嫡母的脾性,万一中不了,看他怎么死的! 薛氏脸色变了数变,不过想到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硬生生地压下了火气,只是冷冷说道:“孝与不孝也不是光从礼数看的,今日要上镇国公府赴宴,按理你一个庶子是没有资格去的,只是国公爷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捎带上你,你可别给左家丢脸!” 左邵卿连连点头,“夫人说得对,确实该注意些。”毕竟一笔写不出一个左字,第一次上门,左邵卿也不想左家人丢脸,那丢的可是他的脸啊。 一想到今日还要见陆老夫人,左邵卿就没心情在这和薛氏耗,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刚用完早点不久,就有婆子送了一套新衣裳过来,傲气凌人地说:“三爷,这是夫人赏的衣裳,今日赴宴要穿的,可别让外人说咱们左家寒酸。” 左邵卿翻了翻那套暗蓝色的袍子,料子是不错,可惜那样式和颜色根本不是个少年穿的。 啧啧,别以为他不知道薛氏打的什么心思,不就是不想他一个庶子出风头么? 左邵卿倒不是没其他衣裳可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穿这身去应该更能博取老妇人的同情,女人毕竟大多心软。 于是,当他穿着这身明显老成的华服到前厅时,所有人都多看了他几眼,他却大大方方地说:“是不是该出发了?” 薛氏脸色阴沉,她不是没发现,这次上京后这个庶子的态度明显变了,对她也不如往日那般恭敬和畏惧了。 哼,别以为中个解元就上天了!等她处理完女儿的婚事,再腾出手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种! 还有!薛氏眼角余光落在正和左韫文撒娇的月姨娘身上,尤其在她肚子上瞥了一眼,心里发狠:一个贱货也妄想爬到她头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老爷……”月姨娘嘟着樱桃小嘴,哀求道:“妾身也想去,妾身也想见见镇国公府的威风。” 左邵卿眉头微蹙,这个女人实在太不识体统了。 好在左韫文还没被美色冲昏脑袋,安抚道:“宴请的名单上没有你,我怎好带你去?等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一旁等的不耐烦的左淑慧理了理头上的钗环,娇声说:“爹,你可知镇国公府的家规?女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听闻老国公夫人最厌恶姨娘小妾之流了。” 左韫文心下一紧,立即推开月姨娘,严肃地呵斥:“快回房去,你正怀着身孕,不要到处走动!” 月姨娘无法,只好咬咬牙退了下去。 一行人分坐了三辆马车,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前往镇国公府。 在正门前下了车,立即有小厮上前接待,看了左韫文递上的帖子,那小厮眉头一挑,比平时笑容多了几份真诚,“原来是左家老爷,快请进!” 左韫文原本还吊着的心稍稍落到实处,就冲小厮这态度他觉得两家联姻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让左邵晏将礼品递上去,一家子拘谨地走入府中。 左邵卿放眼一看,果然如别人猜想的那般,来的人很多,镇国公府难得办一次宴,恐怕接到帖子的全都携家带口的来了。 按例,左家一家要先到大厅给主人家问安,然后才男女分席。 跟着一名管事来到大厅门口,里头已经有人,左家一家子便在外头候着。 直到里头散了,管事才进门通报,就听到里面有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快请他们进来!” 左邵卿苦着一张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 他跟在最后面,按部就班地跟着行礼,站起身的时候掀起眼皮偷偷寻找陆铮。 可惜等他一圈子都看下来依然没找到陆铮的身影,顿时更加紧张了。 陆老夫人虚抬起手,“快起来吧,当年左太傅在时,两家也有些交情。” 左韫文连说“不敢”,继而跪下行了个大礼,“得老夫人厚爱,国公爷关照,这才让左家得以进京,左家后代得以科考,大恩不言谢!”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铮儿想必也是不想埋没了人才,听闻左家出了两个举子,可喜可贺。” “老夫人谬赞了!” 寒暄了几句,老夫人突然朝左淑慧招招手,“这一定就是左家大小姐了,快过来给我老婆子看看。” 左淑慧惊喜的差点落泪,聘聘婷婷地走上前,福了一礼,脸红地低着头。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极地长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套白玉簪,肌肤晶莹如玉,略施粉黛,确实美艳动人。 老夫人笑意盈盈地问:“多大了?可订了亲?” 左淑慧羞涩难掩,娇声回答:“刚及笄,还未定亲。” “哟,这可就是左夫人不对了,如此出色的闺女怎么拖到现在还未找婆家?以后不知道哪家公子能娶到如此貌美又贤淑的姑娘。” 左淑慧通红着脸不敢回答,薛氏立即打蛇上棍,笑着说:“老夫人过奖了,是妾身实在不舍得这么早放她出门,想多留两年。” “你这心情我能理解,当年我心心念念想生个闺女,可惜啊,这辈子只得了铮儿一个。” “陆公爷文武双全,一个可就抵得过其他人家数十个了。” 薛氏这话夸的老夫人通体舒畅,“哈哈……这倒是,我铮儿那是没的说的,可惜啊,就是还缺个儿媳妇!” 左邵卿心里突突地跳,总觉得上头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刚想抬头就听到薛氏不遗余力地赞扬陆铮,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左邵卿撇撇嘴,这薛氏巴结的嘴脸也太明显了,甚至还有意无意提起自家女儿,看来是把刚才老夫人的夸赞放在心上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左淑慧,“我家要是有个这样明艳动人的闺女就好了,来人啊,赏!” 左淑慧立即蹲身行礼,然后双手接过管家递上的赏赐。 老夫人又和她说了会儿话,便朝薛氏说:“今日来了不少适龄公子,左夫人一会儿可以展展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这一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浇在左家人头上,从头凉到脚,除了左邵卿。 “这……”薛氏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连左淑慧也一时间脸色由红到白,说不出的失落。 还是左邵晏沉稳些,上前拉了薛氏母女一把,朝老夫人谢道:“老夫人所言极是,只怕家妹高攀不上。” 老夫人眼前一亮,立即转移了目标,“这位一定就是左家大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像我儿五大三粗的,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左邵晏哪敢当得这种夸奖,连忙说:“不敢!陆公爷乃人中龙凤,晚生望尘莫及。” 老夫人又细细问了他的学业,嘱咐他好好考试,光耀门楣,左邵晏一一得体地应答下来。 第86章 “我记得还有一个孩子中了解元的?是哪个?”老夫人将疑惑地目光投向薛氏。 薛氏无法,只能将人群后的左邵卿拉了出来。 左邵卿见避无可避,怀揣着一颗跳动不安的心走上前,恭敬地行礼,然后开始和老夫人大眼瞪小眼。 众人很疑惑,刚才明明和蔼可亲的老老夫人怎么一见到左邵卿就收敛了笑容了? 难道是因为左邵卿是庶出?看来老夫人不喜欢姨娘小妾的消息是真的。 左韫文暗暗庆幸没有贸然带月姨娘前来。 左邵卿硬着头皮任由老夫人审视的目光在他周身上下巡视,双手紧张地交握着,深怕老夫人将他乱棍打出去! 他双目清澈地回视着老夫人,对上老夫人那双洞若明火的双眸,左邵卿尽量让脑中什么都不想,他记得陆铮说过,在老夫人面前别妄动小心思。 两人对视了良久,在心里互相评价了一番,老夫人才扬起笑脸慈爱地招手:“这南方的土可真养人啊,看看,多俊的小家伙啊,看的我老人家都呆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一句话,让左家上下都松了口气,虽然左邵卿是庶出,虽然薛氏不待见他,可他丢人就等同于左家丢人,这点大局观大家还是有的。 左邵卿不知道她这话是褒是贬,也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打算,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不能后退。 老夫人竟然拉着他的手,先是将那只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连说了两个“好”字,“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的手这么秀美的,掌纹丰富,手指修长,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左邵卿眨眨眼,他这是被夸奖了么?他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老夫人。 “手怎么这么冷?可是穿少了?”老夫人眉头微皱地端详着他身上的衣服,明显有些大了,颜色也老气了,款式更不用说了,难怪她刚才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氏心下一紧,要是知道老夫人会这么关注一个庶子,她绝对不会让左邵卿穿着这身衣服上门。 左邵卿乖巧地摇头:“不冷。”这都是被吓的好吧?紧张的都冒冷汗了。 左邵卿想:就算来日上金銮殿面见皇上,他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紧张了。 “这北方不比南方,冬日是寒凉了些,你又快要考试了,可别感染了风寒。” 老夫人这番话说的的发自肺腑,左邵卿不由得有些感动,“多谢老夫人关爱。” “几岁了?”老夫人突然问道。 左邵卿心下一怔,乖乖地回答:“十四!” “比我铮儿小了整整五岁呢。” 左邵卿又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了,只能低头沉默,就听到她继续说:“才十四岁竟然就是一郡解元,真不简单啊!” “……侥幸罢了。” “你也太谦虚了,我可不喜欢这样的。” 左邵卿心里都快哭了,难道谦虚也不对么? “会试可有把握?” “……有的。”左邵卿敢说没有么? “可别把会试想的太简单了,大央人才济济,就算落榜了也是正常的。”老夫人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 左邵卿欲哭无泪,除了乖乖地回答“是”什么也不好说。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夫人绝对是故意刁难他,否则怎么大哥大姐都是称赞有加,到了他这就里外不是了? “你还年轻,不要事事过早下结论,万事三思而后行!” 这是敲打他的意思么?左邵卿暗忖:这辈子,他有哪件事不是三思而后行的呢?他谨慎再谨慎,唯有陆铮这一步棋是他无法把握的而已。 “老夫人所言甚是,只是晚生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思虑过甚也会导致错失良机。”左邵卿直挺挺地看着老夫人。 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这可是明晃晃的顶撞啊,薛氏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陆老夫人正打算说点什么,就见到自家儿子快步走进来,大声喊了声:“娘!” 左邵卿听到这声音深深地吐了口气,等陆铮走到他面前,他也不敢露出求救的眼神,只是恭敬地站在一边。 “娘,客人都到齐了,该开宴了。”陆铮平静地说道。 老夫人放开左邵卿的手,让管家带他们入席,等左家人退下后,才不乐意地说:“我不过是和他多说了几句话,看把你紧张的。” 陆铮不吃她这一套,淡淡地说:“他胆小,别吓他!” 老夫人撇撇嘴,“他胆小?我可没看出来。”刚才还敢顶嘴来着。 陆铮替她理了理鬓角,扶着她起身,声音依然冷然地说:“您玩归玩,别玩过头了。” 老夫人白了自家儿子一眼,“我这怎么是玩?我这是在考察,你以为镇国公夫人是谁都能当的么?” 陆铮知道她心里有气,也不多说,让一旁的丫鬟婆子伺候着她,自己去了宴客厅。 等他一走,老夫人立即看向身边的钟嬷嬷,问:“都准备妥当了?” 钟嬷嬷点点头,有些迟疑地问:“老夫人,真要这么做?万一……” 老夫人冷下脸,“没有万一!若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了,还不如趁早让他死心!” “是!” 左家四个男人一进入宴客厅就接受了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各色眼光。 不少人在悄悄打探这四个人的身份,京都虽然大,但在朝廷上混到五品以上位置的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不认识的。 左韫文额头开始冒汗,刚才面对老夫人时还好,这会儿面对的可是实打实的朝廷巨头们,他一个无官无职的百姓表示很有压力。 管家把人引入座位,那是全场最靠后的位置,不过左家人谁也没意见,带着忐忑的心坐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突然惊呼一声,然后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可是姐夫?” 左韫文听到有人认出他,急忙抬头,认真打量着这名中年男子,透过他的八字胡,端详着他的脸,惊讶道:“是……程瑞兄?” 说起来,两家还是再正经不过的亲戚,程瑞乃是薛氏的亲妹夫,虽然他年纪比左韫文还大上几岁,可已经是太常寺少卿,掌管国子司业事了。 如果换一个地点见面,程瑞绝对不会主动相认,更不会有这么大的热情。 左家当年的事不仅使得左家落败,就连与左家有关的几家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薛尚书更是被贬到地方一直当个四品知府。 因此,左家这些年可谓是被人嫌弃透了,就算是亲戚也不会主动联系。 “姐夫一家都来京了?”程瑞诧异不是没道理的,毕竟当年先帝的旨意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左韫文出现在镇国公府,他一定以为这家子是抗旨不尊,私自入京的。 左韫文心生感慨,曾经程瑞不过是个处处需要仰仗他的家门学子罢了,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对方官拜四品太常寺少卿,自己不过是一介平民。 不过……以后会不同的!左家一定能站起来的! “国公爷厚爱!”左韫文也不多说,故意将左家与镇国公府的关系说的含糊不清。 众人心思各异,在场即便不是朝廷高官也是与镇国公沾亲带故的亲戚,这左家人是谁啊?和镇国公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竟然也能入席,可见这其中的奥妙不浅。 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自然懂得万事不能只看表面,因此不少当年和左家来往的官员纷纷上前打招呼。 左韫文瞬间觉得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还是贵重的太傅之孙,他重拾了傲气,和一群官员寒暄,直到陆铮步伐沉稳地走进来。 看了一眼左邵卿所在的位置,陆铮眉头皱皱也没说什么,而是坐到主位上,面对着一群恭敬站着的客人,客气道:“各位请坐,就当是一般家宴即可。” 不管大家心里对陆铮是敬畏还是忌惮,面上都透着喜色,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冒。 第87章 左邵卿毫无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澈,感觉到他的注视,江澈竟然转过头来回了个灿烂之极的微笑,甚至端起酒杯远远地敬了他一杯。 左邵卿嘴角一扯,扭过头当作没看到。 只是他没看到,江澈在看到他的表情时笑得更加开怀了。 前头这般热闹,后头在女眷也没闲着,薛氏几乎在步入花厅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亲妹妹。 如果不是发生了左邵陵那档子事,薛氏自认为还能和亲妹妹拼一拼外貌,可惜啊,短短的一段时间,薛氏被折磨的鬓角发白,眼角皱纹横生,早就不复当日的美貌。 姐妹俩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官府人们好奇者有之,惊讶者有之,也有不少当年和薛氏关系好的把人认出来了,纷纷上前安慰。 一通认亲下来,薛氏忙拉着左淑慧拜见各位夫人,三言俩语说了自家情况,无非是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参加春围,孩子们很得陆公爷看重云云。 这点大家倒是不怀疑的,毕竟镇国公府绝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既然来了,这左家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这面上一切都是其乐融融的。 老夫人也来坐了会儿,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让众夫人大小姐们先用膳,说是一会儿还有节目。 大家都以为老夫人是真的要为陆公爷选妻,带来的全是家中年龄适合,品貌俱佳的千金小姐,一时间,偌大的花厅百花争艳,好不热闹。 左淑慧也暗暗观察自己的每一个竞争对手,她眼界毕竟不如薛氏,呆在小地方被人恭维惯了,只以为自己是天底下罕见的女子,未曾想,这京都竟是卧虎藏龙之地,美貌比她上乘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这位姐姐的衣裳好生别致,不知是哪个师父的手艺?”一个明眸俏丽的姑娘扯着左淑慧的袖子问。 左淑慧腼腆地笑笑,略带自豪地说:“让妹妹见笑了,这是我自己绣制的衣裳。” “呀,姐姐好手艺!”那姑娘提高音量,引来了一桌子人的视线,她咯咯地笑道:“大家快看看,慧姐姐真是一双巧手呢,看这衣裳上的牡丹花就跟真的一样。” 左淑慧再傻也听出她这话调不对劲了,再看大家明着夸赞,暗着不屑的眼神,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比起这后头的明争暗斗,前头就显得和睦多了,几杯酒灌下去,气氛立即浓烈了。 左邵卿年纪小,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于是默默地吃菜喝酒,偶尔看陆铮几眼,反正在场偷看陆铮的人多了,他也不显眼。 一个丫鬟手执酒壶上前倒酒,左邵卿的目光胶在陆铮身上一时拔不出来,只听到耳边一声娇呼声:“呀……公子恕罪!” 左邵卿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沾了酒水的衣裳,眉头微蹙。 而就在他这愣神的片刻,那名跪在地上的丫鬟已经颤抖着磕起头来,“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左邵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自己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把这个小丫头吓成这样了? 最重要的是,不少人都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左邵卿赶紧出声:“不要紧,不过是湿了衣裳,你起来吧。” 哪知道那丫鬟居然犯起倔来了,不起身不说,还更加卖力地道歉,脑袋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哐哐响。 而四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射过来的目光有如实质,扎在左邵卿的身上。 左邵卿暗道不好,知道中计了,忙惊慌失措的站起身,双手伸出去想将人扶起来又碍于男女大防不敢碰触。 他红着脸,僵硬地说:“这位……这位姐姐可别这样,晚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这……” 他急的满地打转,双目水润润的,那不安的样子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兔子,根本没法子让人将他和欺负小丫头的恶少联系在一起。 “怎么回事?”陆铮威严的声音传来,让左邵卿暗暗松口气。 他红着眼眶,微微抬起下巴,紧张地拽着袖子,支支吾吾地说:“这位姐姐洒了晚生一身酒,不知是不是被吓到,竟然跪在地上不起身,晚生绝对没有怪罪的意思。” 陆铮看了他两眼,对还在地上垂头抹泪的丫鬟训道:“还不快起来,成何体统?带左三公子去换身衣裳。” 那丫鬟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左邵卿朝陆铮做了个揖,告了罪才起身跟着那丫头往府上后院走去。 明知道这丫鬟有问题,左邵卿心里升起戒备,但想到陆铮没什么动作,于是也不是很害怕。 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那丫鬟翻出了一套云烟色的袍子,恭敬地递给左邵卿。 左邵卿已经四处看过了,确认这屋子里没有别人才将丫鬟赶出去,然后关上门开始换衣服。 这袍子竟然出乎意料的合身,就跟量身定制的一般,抚着柔滑的面料,左邵卿美滋滋地想: 该不会是陆铮特意为他准备的吧? 等他换好衣服,正打开门之际,一名女子端着水盆和帕子差点和他撞上。 乍见到左邵卿,那女子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盆差点摔到地上,还好左邵卿眼疾手快地接住,才避免了淋湿刚换上的衣裳。 那女子朝他嫣然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左邵卿愣了愣,没想到这镇国公府的一个下人竟然都长的如此出尘绝色,真是便宜了陆铮那家伙。 那女子朝他福了一礼,声音清脆如黄莺,“听闻公子被弄湿了衣裳,奴婢端了些水来给您净面。” 她那大大方方的姿态很容易博得男人的好感,左邵卿也没难为她,只是拒绝:“不必了,衣裳已经换过了,请带我去前厅。” 那女子又是一笑,绕过他端着水盆进屋,然后自顾自地拧了帕子走过来,她眨眨眼睛,狡黠地说道:“公子一定没有照过镜子吧?您脸上沾了些灰尘呢。” 左邵卿下意识地摸上脸,下一刻就感觉到脸上被一块湿布覆上,“奴婢来吧,公子看不到的。” 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很好闻,左邵卿的心神放松了些,直到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贴上来才蓦然瞪大了双眼。 他用力推开靠在身上的女子,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一张桌子怒斥道:“你这是作何?” 那女子展颜一笑,竟然伸手解开腰带,左邵卿被吓得不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滚出去!” “让奴婢伺候公子不好吗?” 左邵卿只觉得头重脚轻,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药,他重重地咬了一口舌头,疼痛使得神智清明了些,他一脚踢翻桌子,“我不管谁派你来的,如果你不想死,现在就滚出去!” 那女子的动作顿了顿,貌似有些疑惑,“公子,奴婢不美吗?” 左邵卿哭笑不得,已经能确定这招美人计是陆老夫人的损招,她估计是想,如果自己真的被美色所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陆铮再喜欢自己也不会要他了。 没人比他更知道,陆铮对伴侣的忠贞不二,同样的,他一定也不能容忍他的伴侣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左邵卿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一脸决然,指着那女子警告道:“最后说一句,滚出去。” 那女子果然没料到一个书生还携带着利器,而且看那匕首的模样还甚是眼熟,不待她仔细思考,迎面一个脸盆砸了过来。 她瞪大一双美眸,身子轻灵地往后侧一闪,然后急忙朝左邵卿福了一礼,“公子还请住手,奴婢并无恶意。” “那还不快滚!”都敢对他使美人计了,还敢说没恶意?那是不是非要两人滚上床了才算? “得罪了公子,奴婢自甘受罚。”那女子说着竟然直挺挺地跪下去了。 左邵卿咬咬牙,恨声恨气地说:“不必,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这样的美人,还是远离陆铮的好! 等那女子退走,左邵卿才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发现体内并无异样,而体力也正一点一点的恢复。 第88章 气闷地坐在椅子上,左邵卿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啊! 他无法找陆老夫人理论,只好把这笔帐记在陆铮头上,母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的! 他能理解老夫人的动机,只是已然感觉到了屈辱,他不知道陆铮是不是事先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是……左邵卿握紧双拳,尖利的指甲刺破掌心,他却只感觉到了心痛。 他捂着胸口,沉闷地想: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怪不得人们常说,情之一事害人不浅,这么小的一点磨难竟然也能让他失了镇定。 陆铮在前厅久久不见左邵卿回来,心有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借口有事,撇下一厅子的朝廷重臣和亲朋好友,就到后头寻左邵卿。 左邵卿不想出去面对陆铮,等身体恢复了也不愿意动弹,就懒懒地坐着,双手撑着下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铮一路找来,见他神色恹恹,不免有些担忧,搂着他问:“怎么了?” 左邵卿用力推开他,一言不发地转头。 陆铮愣了一下,将他的脑袋转过来,见他还是不理不睬,干脆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陪着他一起发呆,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准和老夫人脱不了干系。 他伸手将左邵卿搂进怀里,动作生疏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又亲了亲他的发顶,“别生气了,以后受了委屈就告诉爷,爷替你讨回公道。” 左邵卿蹭了蹭他的胸口,心想:这次他差点着了老夫人的道,这个公道是万万讨不回来的,否则他岂不是成了离间他们母子感情的罪魁祸首了?那样肯定等得不到老夫人的认可了。 反正对方也没得逞,左邵卿忿忿地想:这第一次对局是他赢了,接下来见招拆招,他就不信一个大男人还斗不过一个老女人! 此时被他惦记着的老女人正惬意地喝着茶,听丫鬟的汇报,在听到左邵卿没中计时半是遗憾半是欣慰地点头:“不错不错,至少不是个风流书生。” 之前那个诱惑左邵卿的女子委屈地说:“老夫人,准夫人说以后不想再见到奴婢了。” 老夫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既然如此,你就去童安堂吧,替老婆子选几个伶俐的小姑娘,哎,还是闺女贴心啊。” 就在这时,钟嬷嬷跑进来说:“老夫人,爷带着准夫人过来了。” 老夫人忙收敛了笑容,催促道:“快快,看看老婆子的妆容可好?衣裳是不是该换一件?” 钟嬷嬷安慰道:“这样就很好了。”刚才又不是没见过! 等陆铮牵着左邵卿进来,就见他家娘亲史无前例地端庄高贵,兼一脸肃容。 他眼神锐利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丫鬟婆子,质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缩了缩脖子,将目光投向老夫人。 “怎么了?你不在前头招呼客人,跑这儿来做什么?火气还这么大?钟嬷嬷,快去让厨房炖一锅下火汤来!” 陆铮将左邵卿拉到老夫人跟前,如此介绍说:“娘,这是您儿媳妇!” 左邵卿自从一脚踏进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这会儿听到陆铮这么光明正大的介绍他,便忐忑地看向老夫人,等着她吼出“不准”二字来。 虽然“儿媳妇”这三个字听着有些别扭,但左邵卿还是心怀期待的。 哪知道,左邵卿等了半天,只等到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陆铮捅了一下正目瞪口呆的左邵卿,淡淡地吩咐:“叫人。” 左邵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地叫:“老夫人好。” 老夫人眉头高挑,一脸阴郁,不见半点喜色,害得左邵卿心里惴惴的。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太可能赢得老夫人的好感了。 就在他失落的时候,陆铮又捅了他一下,“叫娘。” 左邵卿只觉得前世被雷劈中的感觉都比现在好,他全身的神经紧绷,说不出的……紧张。 在左家,他只能称呼阮姨娘为“姨娘”,叫薛氏为“母亲”,“娘”这个称呼,几乎很少说出口过。 见大家都看着他,左邵卿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娘。” 奇迹般的,老夫人的脸色竟然好看了许多,虽然还是不咸不淡的,但至少不再让左邵卿觉得压抑了。 “这都还没成亲呢,叫娘也叫的太早了点。”老夫人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反对。 而左邵卿在听到“成亲”二字时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原本最大的幻想不过是和陆铮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陆铮成亲。 两个男人怎么成亲?饶是左邵卿学识渊博,也没听过这种前例,他原以为,只要陆铮不讲他拘在后院他就阿弥陀佛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打算。 诧异过后是狂喜,左邵卿面上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傻笑,看得老夫人直皱眉。 这么个书呆子到底是怎么让他儿子看上的? “好了,人也见过了,我们先出去了。”左邵卿懵懵懂懂地被带即那里,又懵懵懂懂地被陆铮啦了出去。 耳边似乎还听到陆老夫人不忿地唠叨声:“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走了一半,左邵卿终于缓过神来,扯了陆铮一把,“陆爷……” “嗯?” 左邵卿很想听陆铮亲口承认,却不知道怎么问,总不能问陆铮是不是真的乎娶他吧?这多奇怪啊。 “在想什么?”一只宽厚的手掌摸上他的脑袋,让人心里暖暖的。 左邵卿也不纠结了,扬起个大笑脸,“没事,您先去吧,咱们一起出现不好。” 陆铮也不介意,点点头,“这段时日先让隐一跟着你,安分点,少出门。” 不等左邵卿辩驳,他已经迈着大步子离开了,气的左邵卿牙痒痒的,他哪里不安分了? 等他回到宴客厅,左韫文和左邵晏同时不悦地文:“怎么去了那么久?” 左邵卿扯了扯身上过于合体的衣服,“府上没有适合我的衣裳,管事的就特意出去买了,因此耽搁了些时间。” 左韫文父子俩也看出他这身衣服的不同来,不仅是新的,而且很合身,便相信了他的话,甚至暗暗感慨这镇国公府的体贴和周到。 只是,俩人不免多看了左邵卿几眼,他们发现,穿着这身云烟色华服,左邵卿整个人都亮了,衬着那张带着浅笑的脸,竟然有种高贵的感觉。 左邵晏摇摇头,他一定是眼花了,或者是人靠衣装,否则一个不显眼的竖子哪来的高贵可言? 左韫文则满意地想: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左家子孙,以前看着不如何,中了举人后还是撑得住场子的。 他们不知道,左邵卿前世好歹在江府呆了六年,言行举止都有人教,加上耳濡目染的,想忘记都难。 以前他只是刻意地伪装自己,使自己看起来像个胆小卑怯的少年,如今他露出一半真面目出来,自然就不同了。 左邵卿没心情关他们怎么想,他去换衣服花了不少时间,坐下来还没吃几口就发现宴席该散了,可怜他肚子还是空空的。 有人提议去打马球,年轻一代的公子哥们纷纷赞同,不过饭菜刚撤下,就有军营的士兵急匆匆地跑来,也不知道汇报了什么消息,陆公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宣布先散了。 众人哪敢有异议?只是遗憾少了个和陆公爷相处的机会,要知道陆公爷常年在外,这京都中能和他说上话的官员寥寥无几。 陆铮前脚刚走,管家就钻了进来,笑意满满地说:“各位爷,老夫人说要留夫人小姐们看戏,请各位爷先回去,晚些时候会派人送各位夫人小姐回府。” “怎好劳烦府上,我们留下马夫府卫足矣。” 老管家也不坚持,亲自送大家出门,等左邵卿经过他面前时,他突然伸手将人拦了下来,“左三爷请慢!” 左家四个男人齐齐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老管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纸袋,递到左邵卿手中,略微弯了下腰说:“老夫人得知下人莽撞,扰了三爷的宴席,特让老奴包了些点心给您带回去品尝。” 左邵卿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老夫人竟然连这种小事都做的面面俱到,喜的是老夫人这番特殊照顾,岂不是说明他已经初步过关了? 左邵卿立刻决定,不和她老人家计较之前算计他的事情了,甚至一脸感动地说:“烦请管家替晚生谢过老夫人。” “您客气了。”老管家说完也不管别人面色怎么样,径自转身进门。 第89章 等一家子上了马车,左韫文才开怀大笑起来,“老夫人明显对咱们家另眼看待了,这可是好事啊。” 左邵卿从纸袋里取了一块糕点递给左韫文,“父亲,您尝尝。”见左韫文不要,又象征性地询问了他二叔和大哥。 左邵晏摇头,左邵阳倒是想尝尝,可惜一想到这糕点是老夫人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他就不好意思抢。 左邵卿也不客气,手腕一转,就把那块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边吃边笑。 左邵晏瞥了一眼吃的正欢的三弟,朝左韫文说:“父亲,看老夫人之前的意思……怕是没有和左家联姻的打算。” 左韫文的笑脸顿时僵了下来,自我安慰道:“这也未必,她不是夸耀你妹妹了么?只要陆公爷一天未成亲,你妹妹就还有机会,一切等你娘回府了再细问。” 左邵卿事不关已地吃着东西,左韫阳笑眯眯地看着窗外,两人都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左淑慧扶着薛氏跟在一行人后头走进镇国公府的戏园,镇国公府很大,不仅有单独的戏园、马场,还有一个逼左家还大三分的花园。 左淑慧一路走来,只觉得胸中激情澎湃,想嫁进来的心情更高涨了。 而在场和她有相同想法的,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到了戏园,丫鬟们引着各位夫人小姐入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薛氏母女的位置正好在老夫人的正后方,这个位置不是最重要的,却是离老夫人最近的。 于是大家的心思又齐齐动起来了,甚至有消息灵通的想到了去年陆公爷还在左府小住过几日,暗忖:难道两家的关系真这么好? “老婆子喜欢看武打戏,你们想看什么自己点。”老夫人让钟嬷嬷将戏单传过去,让几个品级高的夫人们点戏。 坐在她右手边的首辅夫人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摆手说:“捡拿手的上就是了,早听说国公府的戏班子是当年京都最出名的云生班,今儿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众人附和,老夫人得意洋洋地让戏班开场。 台上戏子们表演的很卖力,台下众位夫人小姐却没多少看戏的心思,纷纷揣摩着老夫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 等两出戏演完,老夫人笑着打了赏,“成天就是这几出戏,老婆子都看厌了,不如咱们看点新鲜的?” 大家正襟危坐,知道重头戏来了,首辅夫人笑骂道:“就您花样最多,说说有何好提议?” “哈哈……咱们这儿坐着这么多位多才多艺的姑娘,不如让她们随便玩玩?” 众人心知,老夫人这是要考校众千金的才艺呢,不少姑娘已经摩拳擦掌等着“献丑”了。 这些个名门淑媛,从小到大能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哪怕学了十几年的才艺也未必能被外人所知,这让她们颇有些宝珠蒙尘之感。 即使她们不能被老夫人看上,能在这么多位夫人面前露露脸也好啊,要知道,全城八成以上的贵妇人都集中在这了,保不准其中一位就是她们将来的婆婆。 首辅夫人巴掌一拍,“这个主意好,今日来了这么多美人儿,本夫人可要睁大眼睛瞧瞧,好挑个孙媳妇儿回去。” 在场未出阁的姑娘们个个热情高涨,这首辅夫人家的小公子虽说还无品无级,但就冲着这门第,也可以好好争取一番。 打着挑媳妇心思的夫人也不少,今天要是能顺利给闺女找个好婆家,再给家里的臭小子找个品貌双全的媳妇,那这一趟可就圆满了。 看着热情高涨的夫人小姐们,老夫人得意地笑笑,吩咐下人去取乐器来。 好戏上场,陆老夫人悠闲地捧着一杯茶,边喝边听着悠扬的琴曲,时不时还跟着节奏打几个拍子,好一副享受的模样。 她遗憾地想:等铮儿娶了个男媳妇,以后家里这样的娱乐怕是就要停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老夫人朝钟嬷嬷招招手,等对方弯下腰,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钟嬷嬷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小幅度地摇摇头,“您可别……被爷知道了可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老婆子想和未来媳妇先沟通沟通都不行了?” “这……” 老夫人摆摆手,“别这的那的,快去办,就约明日辰时三刻,让他到侧门那候着。” 钟嬷嬷提着一颗心,自去找管家传达老夫人的命令,同时为未来的夫人掏了一把同情泪。 场上户部尚书的嫡出二小姐已经弹完一曲,得到众人一致称赞,立即羞红着脸钻到尚书夫人的身后去了。 老夫人鼓掌称赞,“不愧是咱们京城的一枝花啊,昔年的琴圣孟夫人也不过如此了。” 尚书夫人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老夫人可别这么说,她才练了几年琴?哪敢和琴圣相提并论?” 众人心知,有了老夫人这句话,这位尚书府的小姐身价怕是要翻一番了。 “好就是好,老婆子可不会胡乱夸人。”老夫人笑眯眯地应对一句,其实心里却想:光弹琴的好有何用?还不是心胸狭隘,表里不一? 这些年,老夫人闲来无事就将满京都数得上名的闺阁千金查了个底朝天,总想着,将来可以给儿子选个合心意的媳妇,哪怕他儿子不喜欢女人,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是好的。 哪知道这一查下来,还真被她查到了不少事情。 她曾经南宁郡主出身,从小生活在后宅争斗中,见过的阴私事也不少,饶是如此,有些消息还是让她震惊了。 就比如刚下台的那位,空有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实际却蛇蝎心肠,死在她手里的丫鬟婆子可不少。 丝竹瑟瑟,舞姿翩翩,老夫人一边看着台上竭尽全力表现自己的千金们,一边自娱自乐的平价。 等左家小姐上台,老夫人不免就想到了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左家庶子。 她曾经为,陆铮看上的男人应该是精彩绝艳的,而不是像左邵卿那样,小门小户出身,还是个庶子。 第一眼,她觉得这个少年过于平凡了,既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傲视群雄的气质。 可是多看几眼,她又觉得这个少年远非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 那张过于秀气的脸强自镇定的模样还真惹人疼爱,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睛,乍一看只觉得漂亮,仔细观察却又觉得不仅是漂亮,如浓墨般漆黑的眸子更像一汪深潭,根本看不见底的深潭。 甚至在不经意间,那双眼睛还会露出看透世态炎凉后的沧桑,以及孤注一掷的偏执味道。 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四岁少年所拥有的眼神,老夫人深信,这个少年的背后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左邵卿的资料她也看过,根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一个没落书香世家的庶子,亲爹不疼,嫡母不爱,亲娘早丧,从小到大似乎除了乖巧以外,没有任何优点。 这个一个平凡到尘埃里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入了她儿子的眼的呢? 老夫人就是抱着这种疑惑又好奇的心里见到左邵卿的,第一眼她依然没有答案,等她意识到这个少年与资料中的完全不同时,她才真正的惊讶了。 她绝对相信镇国公府得来的情报是真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左邵卿太能掩饰了,当他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乖巧卑怯的孩子时,他们所得到的情报自然也就失真了。 但一个人真的能十数年如一日的伪装自己吗? 这么多么可怕的心机?老夫人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她倒是不怕左邵卿心机深沉,只是担心他心思不正。 对他改观是在陆铮进来后,两人没有一个眼神交流,没有说一句话,可奇迹般的,之前还让她看不透的少年一瞬间仿佛回归了人界,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气度,那努力抑制却依然翘起的嘴角,格外迷人。 而她那个从来都冷冰冰的儿子,眼中竟然也流露出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她相信这样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两人的默契也是装不出来的,就在那一刻,她决定接纳这个少年,一个敢对他儿子动情却又不招摇的少年,至少品质不会太差。 第90章 左淑慧现场写了一首词,字迹秀美,是最端正的梅花小楷,而且她并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了一块绣着精致梅花的帕子上。 放下笔,左淑慧轻轻吹了吹墨迹,然后捧着那方帕子款款走到老夫人跟前,屈膝行了一礼,“老夫人若不嫌弃,可否手下民女这份心意?” “哦?”老夫人随手接过那方帕子,就见上头工工整整的写了一首词,字迹挑不出错来,但也谈不上多出色,而让她惊讶的是那首词,竟然是她早年的随意之作。 “哈哈……没想到左大小姐博学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连老婆子随便写的东西都记住了。” 左淑慧又行了个礼,笑语如嫣,“老夫人自谦了,您的每首诗词都豪放大气,就跟您的心胸一样,民女有幸学习,是民女的福分。” 老夫人多看了她几眼,不得不承认左家真不愧是文人出身,夸人都夸的这般好听,不说其他,光凭这份用心就挺稀罕的。 “那老婆子可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老夫人将帕子递给钟嬷嬷,然后退下手腕上的镯子戴到左淑慧的手上 这一动作几乎惊呆了所有人,左淑慧愣了半响才大大方方地道谢:“谢老夫人赏!” 贵女们齐齐咬碎了银牙,不敢相信她们的风头竟然被一个乡下野丫头夺走了,不就是投机取巧拍了老夫人的马屁么?虚伪至极! 正当众人表面称赞,暗地里不忿时,府上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老夫人,五公主驾到!” 老夫人眉心一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地说:“既然来了,那就把人引进来吧。”以她镇国公夫人的身份,即使见到公主也无需行礼,更别提出门迎接了。 话音刚落,一道脆若银铃的女声就传进了众人耳中,“姑母这里好热闹啊,怎么也不请湘儿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角色女子翩翩走来,淡粉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每走一步,那摇曳的裙摆仿若繁花尽放,贵气又张扬。 不少夫人小姐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被先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五公主,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的花容月貌所惊到。 五公主的生母乃是先帝最宠幸的月妃,当年便是以美貌闻名天下的,可惜红颜薄命,月妃生下五公主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听闻五公主越大长的越像当年的月妃,先帝因此对她宠爱有加,连几位皇子都越不过她去。 这五公主一出场,周围品貌俱佳的贵女们顿时黯然失色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众人还是按照品级行了礼,五公主一来就扑进老夫人怀里撒娇, 对众人的行礼视而不见。 “你个丫头,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老婆子这儿来作何?”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点着她的额头训道。 五公主娇嗔一句,“自然是听到这儿热闹才来的,成天被拘在宫里,闷都闷死人了。” 说着她扫视了一周,眉头不可查地皱了皱,撇了撇嘴,“姑母偏心,有好玩的也不带上湘儿。” “哪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请了些人吃顿便饭罢了。” 五公主凤眸微转,“听说今儿是给表哥接风洗尘,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湘儿呢?表哥在哪?湘儿特意准备了礼物要当面送给他的。”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啊,一吃完饭就到军营去了,成天不着家,连我这个当娘的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他的面。” 五公主咯咯笑出声,替陆铮辩解道:“表哥乃是国之重臣,公务繁忙也是正常的。” 她又和老夫人撒了会娇,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听说左太傅的后人也进京了,还是得了表哥的恩惠,姑母可要替湘儿引荐引荐。” 众人不明所以,怎么连五公主都对左家另眼相待了?难道左太傅的名声当真这么好用? 薛氏母女还不知道陛下有意赐婚给五公主和陆公爷,只当是左家声名远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荣光来。 老夫人转身,指着她背后的薛氏母女说:“不就在这么,你确定该见见,也学学人家左大小姐的沉稳和贤淑。” 左淑慧红着脸忙道:“不敢不敢!公主乃金枝玉叶,哪是民女比得上的?” 五公主刚才还天真可爱的脸瞬间变了色,嘴角微扬,扯出了个不屑的弧度来,“原来你就是左家大小姐?” 她伸手勾起左淑慧的下巴,如验货般左右看了看,“也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表哥看上你哪点了?” “咝……”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齐齐震惊于五公主透露的消息。 原来,陆公爷竟然看上了左家大姑娘么?难怪啊,她们就说怎么一个落魄胡竟然也能进得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一时间,大家看待薛氏母女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左淑慧眼中惊喜一闪而过,原本因为屈辱而发白的脸颊也迅速窜上了一层粉红,她支支吾吾地说:“五公主误会了,陆公爷怎么可能看得上民女这等身份?” 五公主甩开手,从宫女的手中接过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冷哼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本宫不管你使了什么招数,趁早给本宫死了这条心,否则……哼!” 左淑慧眨了眨眼,眸中泪花闪现,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样,“公主严重了,民女……民女怎敢有此非分之想?”但如果陆公爷真的看中她,又岂是五公主阻拦的了的呢? 心里自得,左淑慧面色却表现的极其无辜,在五公主盛气凌人的衬托下,显得娇弱了几分。 “你……”五公主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动手,咬咬牙转身投入老夫人的怀抱,拖长尾音撒娇,“姑母……”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毫无诚意地安慰道:“湘儿啊,你这是听谁胡扯的?这种话可别乱说,坏了左大小姐的名声可不好。” 老夫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上头那位误会了,不过这样的误会她显然没必要更正。 已经到家的左韫文并不知道正有一场惊喜等着他,他到家换了身衣服就带着左邵晏出门了,左邵卿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找昔年的老朋友叙旧了。 有了镇国公府的这次邀请,左家算是真正能在京都立足了。 家里正经的主子都不在,下人们也趁机偷懒,左邵卿一路走回自己的屋子,刚坐下拿起书就见罗小六气呼呼地跑进来。 “三爷,他们欺人太甚了!” “嗯?说清楚!” “就是厨房那帮人,他们竟然让柳妈专门倒馊水!”罗小六和柳妈相处多年,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了,刚才路过厨房看到她竟然在干最脏最累的活,立即就爆发了。 左邵卿一掌拍碎了桌上的茶壶,面色铁青,“去,把厨房的管事找来,顺便把柳妈叫回来!” 罗小六见他家主子眉眼间阴云聚拢,吓得吸了口气就转身跑出去了。 左邵卿将柳妈的卖身契找出来,等了片刻就看到柳妈穿着破旧的棉衣走进来,她双手冻的通红,脸色也不如之前的好了。 左邵卿觉得鼻头微酸,别开眼说:“柳妈,这些年辛苦你了!” 柳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和蔼地笑问:“三爷您怎么说这话?” 左邵卿将卖身契递给她,冷静下来吩咐:“这卖身契你烧了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送你出府。” 柳妈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红着眼眶问:“三爷,您……您这是要赶老奴走?” 左邵卿赶紧将她扶起来,把她按在椅子上,蹲下身子说:“听我把话说完,我打算在郊外置办一个庄子,正愁没有可用之人,柳妈可愿意帮我先管着?” 柳妈又吓了一跳,“您要买庄子?这……这事老爷夫人可知道?” 左邵卿嘴角一扯,“自然是不知道的。” “您哪里的银子?”柳妈再没见识,也知道这京都的地价远非老家可比,一个庄子没有几百两绝对买不下来。 左邵卿笑笑,简略地将自己和二叔合伙做生意的事情说了,其实他不仅是要买庄子,还想买些田产。 柳妈又惊又喜,眼泪刷刷地流,一遍一遍地夸赞:三爷长大了。 柳妈要是知道左邵卿购置这些田地房产是想给自己置办嫁妆,估计就夸不出来了。 事情很快说定了,左邵卿让她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收敛了笑容,等着另外一个人的到来。 第91章 喝了两杯茶,左邵卿才看到罗小六拖着一个体型肥硕的婆子回来,边走边训道:“老实点,三爷要见你一个奴才,你竟然还敢不从!” “呸,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对老娘动手动脚,耽误了老爷夫人的晚膳,三爷担罪的起么?” 左邵卿双手抱胸,笔直地站在门前,看着那婆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就心里来气。 “马嬷嬷觉得本少爷连见你一面都不够资格么?”左邵卿冷冷地问。 马嬷嬷执掌厨房多年,对这府中的形势看的一门清,三爷算什么啊?不过是个庶子,阮姨娘去了后,厨房里根本就不需要给他单独做饭,也从来没人来过问三爷想吃什么。 一开始,大家心里也惴惴的,好歹是个主子,万一告到老爷那,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可几个月下来,三爷愣是一声都没吭,不管厨房留什么就吃什么,因此就助涨了这些下人的气焰。 他们哪里知道,左三爷现在银袋子鼓了,根本不缺那点吃的,主仆三人常常自己开小灶。 马嬷嬷压根没想到,一直忍气吞声的三爷今天竟然发飙了,而且还是为了个下人,真可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三爷,老奴可没有不敬您的意思,只是老奴掌管着整个厨房,从早忙到晚的,这会儿还得准备完善,可没时间陪您在这儿耗着。”马嬷嬷把脸一甩,下巴抬的高高的。 左邵卿往门框上一靠,漫不经心地问:“小六子,你可知这府里的家规,下人顶撞主子该当何罪?” 罗小六忍着笑,大声回答:“回三爷,轻者重打三十大板,重者发卖出府。” 左邵卿摆摆手,“打板子太累,何况爷是慈善人,你就替爷掴她十个耳光得了。” “你敢?”马嬷嬷双目圆瞪,仿佛只要罗小六一动手就能生吃了他。 罗小六也有点胆怯,不过一想到三爷在,顿时勇气就上来了,一手抓着马嬷嬷的膀子,一手用力掴了过去。 “啪啪……”罗小六一连打了三下,马嬷嬷才真的相信自己被一个小厮给打了。 她用力挣扎,抬起脚就往罗小六的小腿上踹过去。 罗小六虽然没什么武力值,但胜在身子灵活,险险地避开,有些惊疑不定地拍拍胸口。 左邵卿从花盆里捡了两块小石子,朝着马嬷嬷的膝盖弹过去。 他力度把握的刚刚好,这两下恰好打到马嬷嬷的麻经,却不会对她的双腿造成伤害。 见马嬷嬷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左邵卿淡淡地吩咐:“继续。” 罗小六嘿嘿一笑,撩起袖子左右开弓,接连甩了她好几个耳刮子。 “啊啊……我跟你拼了!”马嬷嬷疯狂地挥舞着双手,两只利爪在罗小六的脸上挠了一把。 “哎哟!”罗小六赶紧把人放开,摸了一把火辣辣的脸颊,顿时怒了,“你这疯婆子,竟然还敢还手!” 院子外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丫鬟小厮,看到是三爷在发难,都惊得合不拢嘴,他们在左府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见三爷发飙呢。 不过也有人想:三爷现在不同往日了,耍点威风也是正常的,只是得罪了这厨房的马嬷嬷,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何况还有夫人那一关呢。 何氏闻声而来,扶着腰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厮打成一团的两人,惊呼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左邵卿见自己等的人来了,立即露出笑脸,“大嫂来的正好,您来评评理,我不过是叫着婆子来问问晚膳吃什么,结果……哎,不说也罢。”左邵卿重重地叹了口气。 左家一直被薛氏把持在手中,何氏嫁过来这么多年也没接触过管家之事,因此也不敢随意开口,只是说:“三弟,娘也快回来了,你看……闹成这样怎么好?” 左邵卿不在意地笑笑,语气冰冷地说:“不必了,这家里若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大不了我搬出去就是了,免得传出去被人笑话。” 堂堂的解元在家里竟然被个下人呼喝,这事传出去不但左邵卿没脸,就是薛氏也得担个治家不严,虐待庶子的罪名。 何氏还想劝说两句,就听那马嬷嬷啐了一口,“我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考上个举人就上了天了是吧,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子,横什么横!” 左邵卿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搬了椅子出来给何氏坐,“大嫂不如坐下听听,看看这霸道的奴才是怎么教训我这个姨娘生的庶子的。” 罗小六在马嬷嬷手里吃了亏,现在又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心火也上来了,一把揪住马嬷嬷的头发,在她脸上狠狠挠了一把。 “啊……你这狗奴才,想当年求着老娘的时候恨不得给老娘舔脚趾……” 见罗小六不落下风,左邵卿转头关切地问:“大嫂近来身子如何?前些日子二叔送了一支人参过来,小弟也用不上,不如一会给大嫂带回去补补身子?” 何氏蓦地抬头看向他,说不吃惊是假的,她自认为和这个三弟关系一般,他怎么会主动跟她示好? “大嫂不必惊讶,小弟只是……”左邵卿扭头,叹了口气,“只是看大嫂过的也不容易罢了。” 何氏心弦被波动了一下,眼眶发热,虽然她是左家大少夫人,可是在这个家里不仅没有权利,还要处处看婆婆的脸色,就连丈夫也不是个知冷知热的。 这不,她刚怀上不久,婆婆就急急忙地往大爷房里塞了三个通房丫头。 左邵卿见时机成熟,犹豫着说:“大嫂,有些话按理不该由我说,只是担心大嫂听了风言风语会动了胎气……” 何氏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三弟有事不妨直言。” 左邵卿又叹了口气,视线盯着院子里形容狼狈的两个下人,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小弟听闻……有位大人的千金看中了大哥,每日都追到大哥住的客栈里,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 何氏瞳孔一缩,呆呆地看着他,半响回不过神来,直到左邵卿见到她面色不好,弯下腰关切地问:“大嫂没事吧?”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三弟可别听风就是雨,谣言罢了,小心祸从口出!” 左邵卿不慎惶恐地说:“嫂子教训的是,都是小弟不知轻重。” 何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摸了摸近五个月大的肚子,也懒得理会这一院子的嘈杂,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左邵卿嘴角微微勾起,在它身后略显焦虑地喊:“大嫂,您走了这个叼奴怎么办?” 何氏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左邵卿上前扯开扭作一团的两人,一脚踹在马嬷嬷的心口上,怒喝道:“大胆叼奴!等母亲回来再好好惩治你!” 左邵卿这一脚用上了五成力,直接将马嬷嬷踹了个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来。 一听左邵卿要找薛氏做主,马嬷嬷不仅不怕,反而更嚣张了,“哼,那您就等着吧!”说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左邵卿朝罗小六招招手,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啧啧有声:“小六子啊小六子,爷该说你什么好?竟然连个婆子都收拾不了,爷以后怎敢指望你效劳?” 罗小六疼的直抽气,声音走调地说:“爷,您也不看看马婆子那身段,足足是奴才的两倍,打了半天奴才还能站起来就不错了。” 左邵卿乐了,拍拍他受伤的脸,然后摸出荷包丢给他,“喏,爷赏的,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可别留下疤痕,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罗小六也不矫情,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眉开眼笑地放进怀里,然后朝左邵卿做了个揖,“谢三爷赏!” 第92章 左邵卿哼了小曲进屋,把房门一关,扑倒在床上打了个两个滚,乐呵呵地想:左邵晏想尽齐人之福,抛弃糟糠之妻攀上个高门贵女,那前提也得他考的中才行啊。 他就不信,一个没有功名的有妇之夫还能入的了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的眼、 现在只要看何氏如何作为了,她虽然性子软弱了些,但到底是官宦之女,绝对不会是个没手段的。 就算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得不硬下心肠,早作打算。 翘起唇角笑了两声,左邵卿突然察觉到一道诡异的目光落在身上,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待看清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后,心跳差点失速,“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隐一抱着手臂立在房间的阴暗角落里,如果不是左邵卿警惕性高,估计还发现不了那个死角。 “在三爷进屋之前。” 左邵卿想起陆铮说过要让隐一跟他一段时间,顿时头大如牛,“现在退货来得及吗?” “左三爷这话得跟我家主子说。”隐一平静无波的面孔上闪现出一丝笑意来。 刚才要不是因为左邵卿笑得太奸诈,他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那陆爷什么时候有空?”左邵卿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有个传声筒在身边或许也不错。 隐一从阴暗中走出来,棱角分明的脸庞暴露在光线下,额角那道细长的疤痕硬生生地破坏了美感。 “羽林卫截获了几个北狄的探子,爷今日都不会回府。” 左邵卿“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上辈子这个时间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左邵卿也就不在意了,拿眼角晙着一样,思索着该怎么安置这个如影随形的护卫。 总不能自己如厕沐浴的时候,还要暴露在他的眼睛下吧?光是想想,左邵卿就觉得浑身发毛。 隐一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递给左邵卿,“爷吩咐属下带给您的。” “什么东西?”左邵卿伸手接过,摸了摸外面包裹着的绸缎,暗忖:包的这么好看,该不会是陆铮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吧? 之前陆铮送的那枚玉佩被他珍重地挂在脖子上了,反正以后是一家人,陆铮的就是她的,也不必还了。 掀开布包,里面露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左邵卿看着眼熟,翻开一看,顿时怔住了。 竟然是清心诀的下册! “送我的?”左邵卿抬头惊讶地问,如果他没记错,陆铮说过这个东西是陆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虽然算不上镇家之宝,但也不能随意舍弃。 隐一点点头,又丢下一枚重磅炸弹:“老夫人的约您明日辰时三刻国公府侧门见。” 左邵卿手里的册子差点拿不稳,“她……她老人家约我见面?为什么?” “属下不知!”隐一漠不关心地回答。 “她找我有事?” “属下不知!”隐一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她可有说要去哪?” “属下不知!”隐一极有耐心地回答。 左邵卿嘴角一抽,“那你知道什么?” 隐一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属下不知!”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老夫人心里想什么?又为什么要交见左邵卿? “今天不是才见过么?难道老夫人后悔了,准备再敲打敲打我?”左邵卿自言自语道,连隐一什么时候消失在眼前都没注意。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左邵卿也就放弃了,反正看老夫人今天的表现也不像是要将他赶尽杀绝的样子。 心里释然了,左邵卿也就有心情研究手中的秘籍了。 他的清心诀已经恢复到了第二层,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这速度比前世快了不知道多少。 他正愁到了第三层就止步不前了,陆铮就送了这份重礼来。 清心诀的下册同样不长,只有十几页纸张,依然分了三层,左邵卿才看完一遍就有种茅舍顿开的感觉。 很多上册中觉得晦涩难懂的细节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左邵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本高级功法他练了一半却效果不佳。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壹加壹等于贰,若是能将上下册融会贯通,功成之日他也能跻身一流武者行列了。 兴奋劲上来,左邵卿也不管天黑没黑,就盘膝坐在床上,将上下册的口诀默念一遍,气沉丹田,温热的内力沿着四肢百脉扩散开来。 也不知坐了多久,左邵卿只觉得五官六感都通透了许多,经脉中的阻塞感也消失了,竟然一口气就突破了瓶颈,到了第三层。 隐一轻轻的“咦”了一声,没想到左邵卿的功夫提升的这么快,那股外放的劲力有如实质,让屋内的温度都升了不少。 而盘膝坐在床上的少年,浑身如蒙上一层白雾,竟有种飘渺羽仙之感。 真不愧是得道高僧的毕生精髓,光是这股气息就让人很舒服。 隐一知道,左邵卿目前的功力还不够,真正内力深厚的高手应该是内敛的,就像他家主子那样,即使伸手把他的脉门,也摸不出内劲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左邵卿仿佛入了定般听不到外头的喧闹声,隐一跃上屋顶,压低身子朝着最热闹的汀兰苑走去。 “快去大门候着,老爷一回来就说本夫人有急事找他。”薛氏面带喜色地吩咐管家,然后大房地吩咐朱氏,“去厨房说一声,今晚给大家加菜。” 朱氏见她心情好的出奇,也就不打算拿厨房的糟心事膈应她,自是笑着应下来了。 等房中的下人都退下去,薛氏乐滋滋地拉着女儿的手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五公主那句话,陆公爷定是看上你无疑了。” 左淑慧臊的满脸通红,目眸中光彩烁烁,“娘,老夫人之前说的那句话,可是不满意女儿的意思?” 薛氏收敛了笑意,将老夫人说过的话仔细咀嚼了几遍,“这也未必,也许只是试探试探我们罢了。” 见女儿还不明白,薛氏解释道:“为娘猜想,老夫人必是对左家家世不满意的,所以有点让咱们知难而退的意思,只不过陆公爷执意,她也不好将话说得太满,没见她后来对你另眼相看了么?她将贴身之物赐给你,未必没有认可你的意思。” 不得不说,左夫人,您实在太高看你女儿了! 隐一听到这些话鄙夷地挑挑眉,他实在不明白左家人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难道陆爷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让她们误会的? 他刚想起身走人,就听到两道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于是耐心地俯下身子,继续听壁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左韫文父子大步伐地走进来,待关上门后,左韫文急切地问:“如何?” 薛氏笑看了左淑慧一眼,将今天在戏园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尤其在说到五公主时,更是连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左韫文听完哈哈大笑三声,“好好!我就说镇国公府怎么会给我们全家下帖,要知道咱们无权无势,和镇国公府也不沾亲带故,除非是两家即将成为亲家。” 左邵晏同样很高兴,有一个实力雄厚,位高权重的妹夫,将来他入仕的道路一定更加平坦。 再说镇国公府重武,在文官中一直吃不开,有了左家这个连襟,陆公爷没道理不青囊相助的。 高兴之余,左邵晏颇为冷静地说:“这五公主该如何解决?今儿我与父亲出门也听说了陛下有意将五公主下嫁陆公爷,只是陆公爷拒绝了。” 左韫文摆摆手,“既然拒绝了就断没有可能了,陆公爷刚取得不世之功,皇上又刚登基,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的。” “儿子只是担心五公主心有不甘,对妹妹暗下毒手。” “这……”其余三人齐齐 皱起眉头,对方是贵不可言的金枝玉叶,真要较劲,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左韫文叹气道:“如今只能希望邵晏早日高中,为左家挣得官身,这段时间淑惠也不要出门了,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 “也只能这样了。” 第93章 左家大小姐被陆公爷相中的消息就像纸片儿一样很快就飞满了京都上下,不少人纷纷询问:“这左府的大小姐是何人?怎么从未听闻?” “嗨,没听过左大小姐是正常的,但你听过左太傅没?那可是左太傅的嫡系曾孙女。” “啊……当朝太傅不是姓曾么?” 一旁有人打趣道:“哈哈,小子,你若早生二十年,就知道左太傅是谁了。” 这时有年纪稍大些的反应过来了,“是当年被赶出京都的左太傅?” “就是他,不然你以为陆公爷能随便看上个落魄户么?” “真没想到啊,这左家运气也太好了吧?” “嘘……能被陆公爷看上的,自然有过人之处,你羡慕也没用。” “也不知那左大小姐是何等绝色人物。”有人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左邵卿将内力运行了两周天再慢慢收回丹田,他睁开眼,两道亮光一闪而逝,原本就澄亮的眸子熠熠生辉,仿若星辰。 跨过第二层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体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身体轻盈了许多,仿佛也不是那么怕冷了。 不过,当他打开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时,这种感觉就立即消失了。 打了个冷颤,左邵卿这才惊觉自己的内衣已经汗湿了,难怪风一吹就凉飕飕的。 正想洗个热水澡,他又想起现在柳妈不在,罗小六也外出了,连个提水倒水的人都没有。 眼珠子转了转,左邵卿回到房间关上门,小声地问:“隐一,你在么?” 半响没得到回应,左邵卿悄悄松了口气,走到放着水盆的地方,将内力凝于掌上,贴着木盆将内力输进去。 虽然他没法和陆铮那样加热一整桶水,但这小小的一脸盆还是没问题的。 简单的擦了个身,迅速换上干爽的衣服,左邵卿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就知道今天不会有人送饭来了。 房梁上倒挂着一个人体,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左邵卿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怒视着隐一:“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隐一从房梁上跳下来,双脚轻盈地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属下若没这点本事,又如何能做个好侍卫?” 左邵卿眉头一挑,不置可否,正想揶揄他两句就见他双手递上一包热腾腾的纸袋。 鼻子吸了吸,熟悉的烤肉味钻入鼻腔,肚子更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左邵卿也不和他客气,接过纸包直接打开,顿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飘出来。 “刚才不在就是给我买吃的去了?”说不感动是假的,隐一毕竟不是他的下属,能为他想的这么周到实在难得。 隐一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去听墙角,听着听着肚子饿了,所以顺便外出觅食,至于会给左邵卿带吃的,那完全是因为他家主子交代的任务中有一项是监督左三爷好好吃饭。 左邵卿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是鼎食轩的烤鸡,住在清风客栈时他二叔时常会带这个回来打牙祭。 鼎食轩是京都最高等的食府,据传里头的主厨曾经还是皇宫的御厨,因为犯了点小事被赶出宫,正好就被鼎食轩的东家遇上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这家名不经传的小酒楼慢慢发展成了京都人人称颂的美食之地,只是价格昂贵,不少人家节衣缩食一个月才能去饱饱口福。 等左邵卿解决掉一整只鸡,外头突然传来管家那独特沙哑的声音,“三爷可在?……老爷有请。” 左邵卿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才裹上披风开门出去。 原以为是薛氏打着左韫文的名号叫他过去,准备算下午的账,没想到到了汀兰苑,就见左韫文坐在大厅里。 “父亲有事?”左邵卿态度平淡地问。 左韫文话还没出口就先噎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果然是翅膀硬了就不把家人放在眼里了?” “父亲此话何解?”左邵卿眨了眨眼,一派真诚地看着左韫文。 左韫文对上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将他的疑惑和真挚看的一清二楚。 他暗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太敏感了,怎么会认为这个向来乖巧的孩子变了呢? 他慈爱的笑笑,“邵卿啊,你今日的表现不错,为父很满意,过些日子就是会试了,为父相信你一定能金榜题名,光耀门庭,你可别辜负了为父的期望啊!” 左邵卿用力地点头,“我会的,父亲。”不金榜题名,他又怎么能把左家这些人踩在脚下呢? 他可不会忘记,薛氏还等着他落榜收拾他呢。 今天他之所以敢和马婆子叫榜,就是因为知道薛氏这段时间不敢把他怎么样,如果他名落孙山,薛氏绝对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复习功课,别以为中了解元就万事大吉了,切记勿焦勿躁。” “儿子知道了。”左邵卿想到明天老夫人的邀约,嘴里开始发苦。 “为父吩咐了厨房给你多炖点补品,你吃着可好?”左韫文第一次如此关心自己的儿子,笑得极其不自然。 左邵卿一头雾水,茫然地看向他,“什么补品?”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看来马婆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左韫文的脸色变了又变,眉间阴云密布,左邵卿当做没看到,依旧天真地说:“难怪今日晚膳还没送来,原来厨房还炖着呢,多谢父亲!” 眼见左韫文气的连拳头都握起来了,左邵卿腼腆地笑笑,摸了摸肚子说:“父亲,若是没什么事儿子先回去了,还没吃饭肚子好饿啊。” 左韫文摆摆手,等左邵卿除了院子立即摔了桌子上的茶杯,大声吼道:“管家……管家……” 左邵卿脚步轻快地走回去,路上遇到左邵晏时甚至扬起大笑脸打了招呼。 回去看了会书,左邵卿也不管外头闹的怎么样,径自睡下了,明天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要养足精神。 翌日清晨,左邵卿照例去请安,也不看薛氏那想吃人的目光,直接说想去书肆买几本书,要出府半天。 薛氏不阴不阳地暗讽了他两句,随意给了二两银子就打发了。 等人走远,薛氏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孽种!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左淑慧当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厨房的马嬷嬷一直是她娘亲的心腹,就因为三弟被父亲责罚了,连带着娘亲也受了挂落。 “娘,再忍些时日吧,爹现在可就盼着他和大哥高中呢。” “哼!就凭他?……先让他得意几天,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左邵卿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也不要府里派车,自己到路边雇了一顶轿子,让他们抬到镇国公府临街的地方。 到约定地点才刚到辰时,左邵卿一点不觉得自己来早了,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倚在墙边认真看了起来。 隐一跟在他后头,不明白左三爷这举动是随性而为还是故意做给老夫人看的,不过不管怎样,他也不能看着未来的夫人站在门口吹风。 跳进围墙,隐一一路朝老夫人所在的暖香阁而去,等见到老夫人时,他并没有主动说起左邵卿,而是将昨日在左府听到的事情详细描述一遍。 老夫人边听边乐,“真是笑死老婆子了!哈哈……这家子也太自负了,就左大小姐那样的,满京都都是,铮儿能看上才怪。” 钟嬷嬷在一旁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那位姑娘心眼不正,小心思太多。” “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了。”老夫人淡淡地评价一句,然后突然问:“你不是跟在那孩子身边吗?” 隐一等的就是这句话,很自然地回答:“回老夫人,左三爷辰时就在侧门外等着了。” “哟,来的可真早!”老夫人眉开眼笑的,不过既没有让人请左邵卿进来,也没有提早出去的意思,反而让钟嬷嬷去找一套破旧的布衣来。 第94章 左邵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侧门打开的声音,他挪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准备迎接他未来的婆婆大人。 那只笑脸才刚绽放出来就僵住了,他瞪圆了眼睛,面前这个中年妇人是谁?灰色的麻布棉衣,暗蓝色的裤子,脚下一双绣着大红牡丹的棉布鞋,这……这哪来的粗鄙村妇? 就在左邵卿愣神的瞬间,妇人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哟,哪来的俊小伙子啊?躲在老身门外作何?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么?” 左邵卿脸皮子一抽,继而淡定如常地行了一礼,“夫人如此装扮,怕是走在大街上也无人敢认了。” 至于寡妇门前是非多,谁有那个胆子敢往老夫人身上泼脏水啊?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大家都称之为“老夫人”,老夫人也喜欢一口一个‘老婆子’的自称,可她实际上并不老,年过四旬却保养得当,除了眼角有了些细微的皱纹,根本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老夫人摸着下巴绕着左邵卿走了两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咱们走一起可就成了主仆俩了,快去换一身衣裳。” 左邵卿低头瞅了瞅身上银灰色的长衫,他从来不是高调的人,今日出门选的也是布料一般的衣裳,可是和老夫人比起来,还真是有点农妇和少爷的感觉。 进去换了一身麻布衣,青灰色的,这下子真成了一对乡下来的穷酸母子了,如果不仔细看这对母子的长相的话。 “老夫人……”左邵卿刚起了个话头就被老夫人厉眼一瞪,立即改口道:“……娘,咱们这是上哪?” 老夫人将胳膊往他跟前一递,女王似的昂起头,“走到哪算哪!” 左邵卿意会地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上马车,然后也利落地跟着跳上去,正当他准备钻进马车时,一条腿将他抵在了原地。 他露出疑惑的眼神,难道老夫人打算考验他的体力? “男女授受不亲,你就在外头赶车吧。”老夫人神色淡淡地吩咐。 “可是……我不会!”左邵卿什么时候自己赶过车啊? “嗯?”老夫人斜眼看他,“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会?” 左邵卿咬咬牙,拼了!关好车门,忐忑不安地坐在马夫的位置上。 “走吧。”老夫人惬意地靠在车厢里说。 “娘,不带点人么?”左邵卿转头看着侧门处站着的一圈下人,无一不用担忧地眼神看着他。 “不是有你么?”老夫人理直气壮地回答。 左邵卿暗暗叹了口气,他这弱小的肩膀可怎么扛得住老夫人的生命安全啊?不过既然赶鸭子上架了,他也不能退缩,谁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是又在考验他呢? 犹豫地抓起缰绳,左邵卿学着以前看过的车夫模样扬起马鞭轻轻抽了马屁股一下。 “嘶……”马儿仰头叫了一声,然后撒开蹄子欢快地窜了出去。 左邵卿差点一个跟头栽下来,忙拉紧缰绳,控制着马匹前进的路线。 他到底手生,马儿撒欢似的东窜窜西跑跑,好几次都差点撞在路边的摊子上。 “快让让……快让让……我的马儿失控了……”左邵卿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朝前头的路人大声吼道。 几个原本正要破口大骂的摊主见他这副可怜样忙冲他喊:“嘿,那小子,你这马儿一看就是个野的,怎么就拉出来了,撞着人怎么办?” 左邵卿压根没空搭理别人,心神专一地控制着缰绳,一看到马头转到左边了就扯回来,看到它往右转了,就使劲儿往左拉,那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让不少路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左邵卿根本不敢松懈,这车上坐着的可是陆铮他老娘,他未来的婆婆大人啊,万一有个好歹,他自杀谢罪的心都有了。 慢慢摸索出一点驾车的技巧,左邵卿绷紧的神经也就稍微送了些,等马车出了主干道,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 “娘,去哪儿啊?”总不能老夫人将他叫来就是为了锻炼他的驾车技术吧? “一路往前,从西直门出城,再往西赶五里路就到了。” 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左邵卿终于安心了不少,他记得京都护卫营就是在北郊,想来没什么人敢在那块地方作乱的。 专心赶车的左邵卿没有发现,在他们马车的后头,十几个平民百姓打扮的青年正悄悄跟着,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他们与平常百姓完全不同的眼神和气质。 出了西直门,道路顿时开阔了不少,虽然没有城内的平坦,但左邵卿总算不用担心撞到人了。 老夫人干脆开了车门,撩起车窗看起一路的风景来,左邵卿腹诽:好歹老夫人也是郡主出声,怎么和时下的大家闺秀差那么多呢? 他哪里知道,老夫人自从嫁进镇国公府,从小到大学的女训女诫就无用武之地了,上无婆婆,下无小妾,丈夫又常年在外征战,偌大的国公府她说了算,那些个束缚人的规矩自然也就抛到脑后了。 何况镇国公这一脉出的都是勇武的将军,相对于文人更豪放些,老公爷也就喜欢老夫人直爽的性子。 久而久之,老夫人的骨子里就少了些大家闺秀的矜持,多了些自由随性的豪气。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左邵卿心下一紧,知道这是老夫人没话找话的开场白,“是啊,呵呵……”如果天上的乌云能少点,风能暖和些,估计是个好天气吧。 “听说去年你救过铮儿的命,老婆子还没谢过你呢。” “您严重了,陆爷福大命大,即使没有我,也不会有事的。”要不是及时发现陆铮的身份,他估计早把人得罪死了。 “听说你还是带伤照顾他的?不分昼夜?” “不敢当,这是晚生应该做的。”他确实是每天晚上去看陆铮的,确实能算不分昼夜的吧?至于带伤照顾……装的算不? 看来陆爷没少帮他说好话啊,左邵卿心里甜的跟喝了蜜似的,连赶车的心情都没之前那么沉重了。 “铮儿就是太实诚了,虽说是救命之恩,但也没必要以身相许吧?” 左邵卿:“……”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好像以身相许的是他这个救命恩人吧? “你可有想过这镇国公府的香火怎么办?” 左邵卿慢吞吞地回答:“此事自有陆爷做主!” “那你就没点想法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怎么对得起左家的列祖列宗?” 左邵卿这回毫无心理压力地回答:“老夫人多虑了,晚生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二房还有一个弟弟,左家不缺人延续香火。” “至于镇国公府,陆爷若是没这心思,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在这点上,左邵卿想的很清楚,陆铮如果真想要个继承人,前世那么多年他早就找人生了,可是直到他死,也没听说镇国公府有后人。 那时候他还坏心眼地想:这位爷该不会对女人硬不起来吧?毕竟有江澈这个例子,证明男子即使好男风也不妨碍他们娶妻生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左邵卿才敢将自己的未来压在陆铮身上,他可不希望两人在一起后还要面对子嗣问题。 如果哪天陆铮真的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他保不准就先宰了大的再弄死小的,来个鱼死网破。 “心思不心思的,也就那么回事,想要自然就有了。”老夫人用试探的口吻说。 左邵卿才不上当,义正言辞地反驳:“陆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敢作敢当,若是他不愿意,勉强也没意思,何况老夫人应该明白,陆爷从来不是一个能被算计的人。” 老夫人无趣地撇撇嘴,看着前面出现的小村子笑道:“前面就是了,等会儿记得别说漏嘴了。” 左邵卿的视线从那一片整齐的房舍中收回来,了然地点头。 看来老夫人并不是第一次来这,而且一直没有用真正的身份,不知她此举是何用意? 第95章 “陆大娘来了?”刚到村口,一群四五岁的孩子看到老夫人兴匆匆地围了上来,态度亲热而尊敬。 老夫人支使着左邵卿将马车上准备的吃食拿出来,然后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走进村子正中央最大的一座宅子。 左邵卿细胳膊细腿,提着两大袋食物勉强能跟上老夫人的脚步,他抬起头看向宅子的牌匾,上书着三个铿锵有力的大字——“童安堂”。 左邵卿诧异了一下,童安堂的大名他是听过的,现在它的名声还不显,可是再过几年,超中不少武将都是从这出去的。 听闻童安堂乃是镇国公府出资建立的,收留的全是北疆因战火失去父母亲人的孤儿。 大家最初以为陆老夫人只是因牵挂北疆的儿子这才动了恻隐之心,也有少数人认为老夫人是为了博取美名,直到童安堂名声大噪,人们才意识到:老夫人深谋远虑啊。 到后来,童安堂出来的武将只能在镇国公辖下的军中任职,使得原本就勇猛无敌的军队如虎添翼,像一柄尖锐的标枪立在大央的土地上。 “那是铮儿亲笔所书,是不是写的不错?”老夫人见左邵卿呆呆地看着牌匾,特意炫耀了一句。 左邵卿眉梢微微一挑,果然认出了是陆铮的笔迹,他毫不吝啬地称赞道:“陆爷的笔法浑然天成,下笔劲道有力,甚至带着一股杀气,有这牌匾挂着,怕是鼠辈宵小都不敢进门了。” 老夫人听出他是发自内心的夸赞,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得意,暗暗点点头,看来这孩子确实对铮儿有意。 左邵卿一路走进去,所见之处全是错落有致的房舍,木板与泥土的混合,建的简单实用,毫无一点花哨。 院子里有玩耍的孩童,见到来人立即蜂拥涌了上来,将老夫人团团围住。 “陆大娘,这个好看的哥哥是谁?”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指着左邵卿问。 左邵卿偷偷瞄了老夫人一眼,不知道她会怎么介绍自己,该不会说自己是她媳妇儿吧?那他到时候是应还是不应呢? 哪知道老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回答:“我儿子。” 几个年纪大的嬷嬷快步迎上来,她们是老夫人特意选来照顾这些孩子的,也不乏教导之意。 听到陆老夫人那简洁明了的三个字,惊得差点跌倒,这镇国公府什么时候多了个少爷了? 老夫人对这句话的效果很满意,让几个嬷嬷带着食物分给孩子们,自己带着左邵卿四处逛逛。 “这里叫安村,除了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住的都是前些年南下的流民,这些人很好养活,只要给他们一块地,给他们几把农具就能养活自己,还能让他们感恩戴德。” 左邵卿心下一紧,知道老夫人这是在慢慢教自己一些事情,赶紧竖起耳朵认真听。 “当然,咱们也不指望他们感恩戴德,老婆子当年之所以伸一把手,一方面是有这能力,一方面也是想到铮儿在北疆拼了命的保护这些人,我们在后方能做一点是一点。” “老夫人高义!”左邵卿情真意切地称赞道。 老夫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别把老婆子想的太善良,我也是出于私心,但做好事就是做好事,不必追究其心,那些自诩善良正义的卫道士,只会动动嘴皮子,还不如一个能为百姓做实事的贪官。” 左邵卿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心中有些不平静。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贪也该讲究贪的途径和底限,只会捞取民脂民膏却又不办实事的官……”老夫人甩了个严厉的眼刀子过来,“人人得以诛之。” “是,晚辈明白的。” 老夫人眼神瞬变,带着几分狡黠说:“当然,等你见识过陆家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对那些财帛之物就很难动心了。” 左邵卿心道:这可未必,没有人会嫌钱多不是?再说了,心不心动和收不收是两码事。 绕过一块菜地,左邵卿听到不远处传来郎朗的读书声,“童安堂的孩子六岁以上的都可以上学堂,男女分开授课,各学所需。” 左邵卿点点头,不一样的教育所得的收获也不一样,镇国公府完全只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件衣裳穿,可是这样,等他们长大后八成只能成为一群农夫。 而镇国公府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一群会种田没有文化的佃农。 左邵卿有些明白老夫人的用意了,她不仅仅是在做善事,还是在为镇国公府培养优秀的人才。 这些孩子都是受陆家母子恩惠的,陆铮救了他们的命,老夫人给了他们饭吃,给他们书读,将来他们的回报也必然是毫无保留的。 陆家五代单传,旁支都是一表三千里的,没有庞大的家族分支,只能用这种方式加大镇国公府的凝聚力。 何况家族一大,是非就多,相互牵制擎肘,远不如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好用。 “你可知作为陆家的媳妇最重要的是什么?”老夫人突然问道。 左邵卿隐隐有些答案,却不好明说。 好在老夫人也没指望听他回答,而是径自说道:“德、言、容、功,这些都是虚的,我陆家需要的是个能顾全大局,能勇镇后方的女子,老婆子从五年前就开始甄选了,却没想到最后被个男人占了先机。” 左邵卿呵呵一笑,不知道怎么接口,结合两世的经历,他知道老夫人在这件事上根本是随了陆铮的意,否则上辈子左淑慧能不能进门还两说。 越往前走,读书声越响亮,左邵卿起了好奇之心,也想看看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现在是什么样。 “很多学文大儒都愿意无偿来给孩子们上课,只是他们想来,老婆子还担心他们教坏了我的好苗子。”老夫人撇撇嘴,颇为不屑地说道。 左邵卿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铮会不喜欢书生了,感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自己还得好好表现啊。 “若是娘不嫌弃,以后我有空可以来给孩子们上课。” 老夫人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意味深长地瞅着说:“等你以后能有空再说吧,老婆子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左邵卿心里一咯噔,讪讪地笑道:“也是啊,晚辈不日就要参加会试了,若是能一举高中,以后必然是要入朝为官的,却是没空。” 老夫人的笑意更浓了,打趣道:“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是根本,你以为老婆子会把你拘在家里不成?” 等左邵卿松口气后,老夫人继续说:“当然,等你成为这一府主母后,有些事就是你的责任,内外兼顾,就你这身子板,可得抗住啊!” 看着老夫人脸上明显的揶揄之色,左邵卿也开玩笑地说:“这不是还有您在么?实在不成只好劳动陆爷了。” “你倒是好算计。”老夫人想到自己那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轻轻哼了一声。 老夫人带着左邵卿去学堂走了一圈,两人并没有进去打扰认真学习的孩子,只是在窗外看了几眼。 左邵卿这还是第一次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学堂外,他的目光穿过薄薄的纱窗,落在那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少年身上,眼底酝酿着些不知名的光。 老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过分年轻且丰神俊朗的少年,轻轻“咦”了一声,“没想到姓尹的倒是收了个好学生。” “娘认识他?” “蒋恒洲,尹老头的关门弟子,他兄长曾经是铮儿的贴身侍卫,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英年早逝。” 左邵卿之前只知道陆铮认识蒋恒洲的兄长,却不知道还有近身侍卫这一茬,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对蒋恒洲的忌惮是刻在骨子里的,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改变。 “蒋兄可是此次科举的热门,这种时候怎么不好好温书还跑到这里来了?”左邵卿这几天没有去找曲长青,倒是不知道蒋恒洲什么时候找到这地方的。 “听铮儿说,他知道童安堂收留的都是北疆孤儿,自愿来这教几天书,他兄长死在北疆,心里有疙瘩罢了。” 左邵卿暗暗咬牙,没想到陆铮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蒋恒洲接触过了,下次见面他绝对要把事情弄清楚。 “娘,有人找来了,我们走吧?”左邵卿最后看了蒋恒洲一眼,笑着对老夫人说。 第96章 村子里的人似乎都认识陆大娘,却没有人知道陆老夫人,短短的一个时辰下来,几乎全村的妇人都来走一遍了。 原来老夫人来还不至于造成这种轰动的效果,谁让她今天带了左邵卿,长的清秀俊雅不说,还文质彬彬的,一看就不是个干农活的。 于是家里有适龄姑娘的妇人心思都活了,纷纷向陆大娘打听:你儿子几岁啦?说亲了没?我家闺女如何如何…… 老夫人开始还会把左邵卿推出去闹几句玩笑,后来问的人多了就有点扛不住了,急忙吼上一句:“我儿子有意中人了!” 真是,要是让陆铮知道自己将她媳妇儿卖了,准得跟她拼命! 为了避免麻烦,老夫人早早的就拉着左邵卿撤了,等安村遥遥地落在后方,两人才齐齐舒了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回程的路比来时顺畅了许多,老夫人也不找茬了,左邵卿技术上去了,不再动不动就有撞树干的危险了。 不过左邵卿的心情却没有比来时舒畅,他牙痒痒地想:自从到京都后,他和陆铮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可是他竟然有时间和蒋恒洲厮混,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的太过投入,左邵卿一时不查,马车的轮子磕到一块石头,踉啮了一下,差点翻倒在地。 左邵卿连忙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来,刚呼出一口气就见侧边飞来一支箭矢。 “不好!”左邵卿飞扑向前,却还是慢了半拍,尖锐的箭头刺入马腿,疼的马儿凄厉的嘶叫一声,连带着马车一起跌跌撞撞地朝前奔驰。 左邵卿一只手紧紧抓着马尾,右脚在地面上一蹬,重新坐回马车上,伸手捞住缰绳。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金色烟火,左邵卿回头一看,就见马车后边出现两队人马,其中一队平民打扮的壮汉焦急地想追上来,却被另一队黑衣人拦下。 左邵卿双手紧紧拽着缰绳,大声吼道:“老夫人,抓稳了!” 门被踹开,老夫人扶着马车的两侧,慢慢朝门口挪出来。 左邵卿见缰绳起不了作用,飞扑到马背上,双手抱着马脖子,试图令它停下来。 “这样不行,这匹马太野,双受了箭伤,赶紧跳车!”老夫人冷静地声音顺着风传放左邵卿的耳中。 “那您怎么办?”左邵卿话刚问完,就听老夫人吼了一声:“跳!” 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老夫人竟然放开双手,镇定无比地直接跳下马车,在地上打了个滚,安然无恙地站起来了。 左邵卿此时已经被疯马带出了百米远,见老夫人无恙,顾不上惊讶老夫人的身手,直接从马背上飞跃而下。 还没来得及庆幸,左邵卿就见到了令自己心跳失速的一幕。 几名早就埋伏在路边的黑衣人突然窜了出来,高举利刃,朝着老夫人砍去。 “小心!”左邵卿庆幸自己的内力刚上了一层楼,百米的距离施展轻功眨眼间就到了。 老夫从险险避过一刀,待对方第二刀要砍下来时,左邵卿急忙将她推开,手执匕首与刀刃相接,只听见“咔擦”一声,钢刀应声断了。 这还是左邵卿第一次见识到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却没有时间惊讶,他将老夫人护在身后,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黑衣人的攻击。 左邵卿空有内力,招式却很一般,坚持了十几招就有落败的迹象。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也不能败,否则自己的小命以及未来婆婆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暗忖:这此到底是什么人?土匪?……开玩笑,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土匪? 杀手?……这镇国公府到底是有多少仇人?竟然连这京郊之地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一下暗杀,难道他们就不怕陆铮报复? 来不及深想,左邵卿弯下腰,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从他背后挥过,切断了几丝飘起的长发。 他抬脚踹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匕首打横划过对方的脖颈,却被另一把钢刀拦了下来。 那人反手一转,刀锋从左邵卿胸前划过,棉衣被割破,露出了里头的棉絮。 左邵卿只觉得胸前发凉,还有些微微的刺痛,不用看就知道刚才那一刀划破的不止是衣服。 左邵卿下手的力度更狠了,手中乌金的匕首闪着寒芒,对方损失了两把钢刀后就不敢再用刀和他的匕首硬碰硬,只能左右夹击,寻找他的破绽。 不一会儿,左邵卿身上又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还好他今天穿的厚,一刀过来只要避开的及时,伤口都不深。 就在左邵卿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后面的护卫终于清理完了拦路的黑衣人,飞速跑过来帮忙,有了这些武功高强的护卫,左邵卿终于能放下心来大口喘气了。 这边刚落下帷幕,远处烟尘滚滚,一行快马驰骋而来。 陆铮直接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在空中虚踩了两下,准确地落在左邵卿和老夫人跟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问:“娘,您没事吧?” 老夫人只沾了一身的尘土,并没有受伤,甚至边眼神也是镇定的。 她朝儿子点点头,然后看着他一把拉过左邵卿,动作看似粗鲁却没有碰到左邵卿的伤口。 陆铮想把人抱进怀里又担心弄疼他,只能低沉的问:“你怎样?” 左邵卿指着身上的条条道道说:“您自个看吧!” 灰色的棉衣被划得七零八落,露出里头带血痕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还未凝固,在白皙的肌肤上渲染开来,看着有几分艳色。 陆铮此时可没有胡思乱想的心情,他的手指拂过左邵卿身上的第一道伤口,确定都是浅显的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他原本正带着人回军营,没想到半路上看到镇国公府的信号弹,那灿烂的金色是老夫人专用的,便急忙带着人赶过来了。 看着左邵卿这狼狈的一身,陆铮就隐隐有些后怕。 宋汉霖将那五个还活着的黑衣人都搜了一遍身,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摸到,便问陆铮:“爷,这些人怎么处置?” 他疑惑地打量了左邵卿几遍,腹诽道:这少年什么来头,竟然能令陆公爷如此紧张,而且看两人亲密的样子,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暧昧。 陆铮眼神冰冷地扫了一遍跪在地上的五个黑衣人,对方也完全不怕死的模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跪着。 “带回军营!你带一半人护送老夫人回府,留下三个人清理现场。”陆铮说完打横抱起左邵卿,跃上马背,将人安置在胸前,一只手提起缰绳,策马朝着军营所在地飞奔而去。 速度太快,左邵卿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灌了一嘴巴的冷风,他忙将脸贴在陆铮的胸口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刚才精神一直紧绷着还不觉得,此时靠着陆铮温暖厚实的胸膛,全身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起来,就连右手也因为使力过度又酸又软,右手掌更是虎口崩裂,疼的他直齜牙。 陆铮将大麾紧紧地裹在左邵卿身上,国他挡去凛冽的寒风,眼神冰冷地可怕,不管是谁,敢伤害他 人,他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待到军营,陆铮将左邵卿抱下马,让一旁等候的士兵去将军医唤来,自己抱着左邵卿去了主帐。 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陆铮单膝跪在床边,解开他的衣带,迅速将人剥个精光。 左邵卿原本还在怔怔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陆铮,等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时候,才红着脸后着下身,“脱……脱这么光,着凉了怎么办?” 陆铮弹了弹他的小腹,眼底露出一点笑意,“旁边就是被子,你不扯被子,光靠两只手能遮住多少地方?” 左邵卿脸更红了,等盖上被子就听到营帐外有人通报军医来了。 陆铮亲自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提着药箱进来,只是让左邵卿期待着的军医并没有身影。 “人呢?”左邵卿奇怪地问。 “什么人?” “不是叫了军医么?” 陆铮将药箱放在枕边,掀开一半被子,“这点小伤何必动用军医?大材小用!” 左邵卿撇撇嘴,看着他先用帕子擦干净伤口的周围,然后涂上一层金疮药,对待每一处伤口都如同如临大敌一般,额角甚至冒出了几滴细汗。 左邵卿盯着他那一动不动的长睫毛打趣道:“您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晚生的身体吧?” 第97章 陆铮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给左邵卿处理伤口。 如果左邵卿不是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一定会以为陆公爷这是在表达对他的不屑。 光裸的胳膊缠绕上陆铮的脖子,左邵卿主动吻上那两瓣略显薄凉的唇,颤动的胸口里关着一头即将出闸的猛兽。 他知道自己要不好了,这种越来越迷恋的感觉,这种只要见到他就不顾一切的感觉,这种被深深诱惑的感觉,燃烧着他的理智。 陆铮只是简单地亲亲他的唇却没有继续,而是将他压回床上,警告道:“别乱动!” 这点程度的伤痛其实对左邵卿来说并不算什么,比这更痛更难忍的他都经历过,可是一看到陆铮眼中的不忍和疼惜,他就索性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陆铮不疑有他,放柔了手中的动作,嘴里不客气地批评道:“书生就是书生,这点小伤都叫唤!” 左邵卿眼睛眨了眨,发出低低的闷笑,书生怎么了?不还是让陆公爷挂在心头上? 陆铮的手指轻轻抚过左邵卿胸口的伤口,有些不自然地说:“今日之事……谢谢你。” 左邵卿没想到他会这么正式的道谢,连挟恩图报的心思都被打散了,他干咳一声,“不必,晚生也是为了自己。” 如果老夫人真的死在刺杀之下,而自己却安然无恙,怕是陆铮心胸再开阔也会有疙瘩的。 而且那种时候,他难道真能撇下老夫人不顾,自己逃跑吗? 陆铮语气一转,“凭你这一身内力,按理不该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看来还是武艺不过关!” 左邵卿尴尬地扭头,闷声说:“以后一定勤加锻炼!”他算是看明白了,想和陆铮在一起没点自保能力真不行。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会遇上几回,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的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 处理完上半身,陆铮将被子盖在上面,掀开他下半身的被子,顿时眼神就直了! 左邵卿一开始还无知无觉,等发现陆铮一直没动静时才侧过头来,这一看立即惊觉自己下半身的窘态,赶忙扯过被子重重的压下去。 “啊……”左邵卿疼的惊叫一声,这一回是真的痛了,双手不偏不倚地压在伤口上,下半身竖起的子孙根也软下去了。 他又羞又恼,自己竟然在陆铮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一时间有些不敢对上陆铮那双深邃的眼睛。 陆铮嘴角微微勾起,挪开他的手掀开被子,先瞅了那已经蛰伏下来的东西一眼,然后轻轻吐出一句:“受伤了还能这么精神!” 左邵卿羞的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耿直脖子吞吞吐吐地说:“那双……那双因为您的双手……不停摸,任谁都有反应了!” 陆铮粗糙的手掌抚上他大腿内侧,入手的柔滑让他爱不释手,之前只顾着左邵卿的伤倒是没多想,现在想不多想都难了。 左邵卿被痒的直缩腿,为了避免发生刚才的窘状,他催促道:“爷,腿上的伤还没上药呢,我冷。” 陆铮斜了他一眼,摒弃内心的躁动,忽略体内腾腾升起的热度,专心给他上药。 等左邵卿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陆铮发现自己背上竟然湿透了,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欲火上身造成的。 他俯身咬着左邵卿的唇瓣,压抑着问:“还有几日会试?” “十日。” “真慢啊……” 左邵卿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的意思,他睁大眼睛看着陆铮英俊的面孔,“您是想……?” 陆铮冷哼一声,“会试过后是殿试,爷再等你几日又何妨?” 左邵卿不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虽然两人之前有协议,春闱结束前不得公开两人的关系,只是他没想到,陆铮竟然连这种事也能顺延。 他一只手摸上陆铮的胸口,暧昧的滑动着,嘴角绽放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舔了舔嘴唇诱惑道:“无妨!” 眼看着陆铮的喉咙上下动了几下,左邵卿笑得更开坏了,他抓着陆铮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您摸摸,是不是长些肉了?” 两人之前就有些情动,这一摸上去手就停不下来了,陆铮将他从头到脚丈量了一遍,眉头微蹙,“才高了半寸。” 身下的少年才十四岁,从内而外都散发着青涩的味道,却极致地诱人,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故意勾引自己似的。 此时他光着身子,身上一道道的红痕映衬着白皙的皮肤都有种令人血脉喷张的诱惑力。 陆铮亲吻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啃咬着他的下巴和脖子,却在看到胸口那道细长的伤口时停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欲念,扯过被子将左邵卿盖住,然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营帐,嘴角还带着一丝惩戒的微笑。 左邵卿原本迷离的双眸瞬间瞪的圆滚滚的,不敢相信陆铮竟然在这种时候半途跑了,他在床上滚了一圈,难耐地磨蹭着床单。 肌肤滚烫,下身昂扬,得不到纾解的身体四处都着火似的难受,他咬牙切齿地默念起清心诀的口诀,直到体内恢复平静才捶着床板骂道:“陆铮,你好样的!” 营帐外的士兵见到陆公爷嘴角含笑地走出来,吓得连行礼都忘了,直呼奇迹啊。 陆铮停下脚步,微扬的嘴角慢慢压回平时的直线,吩咐道:“去弄点吃的来,要清淡的。” “是。”士兵回过神来,匆匆行了一礼就逃也似的跑了。 未时初,宋汉霖带着人回来了,“爷,老夫人已经安全回府了。” 陆铮双手背后,双目冷然,连声音都冷了下来,“嗯,那五个黑衣人交给你了,想尽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应该是精心训练出来的死士,怕是很难开口。”宋汉霖有些担忧地说。 “那就去查,从三皇子和五皇子那入手,怕是有人想用此要挟本公交出那二人。” 宋汉霖意会,靠近陆铮身边小声问:“爷,可要将那二人的关押地点换一换?” “不必,让人放出风声,就说两位皇子被关在大理寺的地下天牢中。” “您是想……?” “有人若要送上门找死本公就成全他们!”陆铮眼中厉色闪过,“那一脉的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不可能还有这么精锐的杀手,看来还有些老鼠藏头露尾着。” “这事……可要知会陛下?” 陆铮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你当他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借本公的手替他清理余孽罢了。” 宋汉霖有些头大,这两人算计来算计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可是看爷的样子,又不像是对那位有怨言的,他哪里知道,陆铮正愁没机会多抓几个战袁锋的小辫子,好为自己的亲事谋取最有力的支持。 公事谈完,宋汉霖几次想开口询问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一进军营就听说陆爷直接将人抱进自己的营帐了,还谁都不准进。 这里头透露出来浓浓的暧昧气息不得不让宋汉霖探究,他是知道陆铮喜欢男人的,在北疆这么多年,周围各种类型的美男都有,可就是没见他对谁动过心,更没有碰过谁,没想到最后看上的竟然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 哦,也不对,从他打听到的消息,这个文弱书生在今天还救了老夫人的命,以一敌五硬抗了一炷香的时间,说他文弱还委屈他了。 “爷……”宋汉霖双眼冒光,瞅着营帐完全不透光的白色帘子问:“里头那位……?” “嗯?”陆铮眉头高挑地看着他,眼底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呵呵……”宋汉霖浑身紧张的冒汗,他搓了搓手,“那啥……属下就是想问问,咱们的国公夫人是不是有着落了?” 陆铮见之前那个士兵提着食盒回来,也不搭理他了,只留下一句:“给你三天时间,务必将此事查清!” “三天?”宋汉霖哀嚎一声,再也顾不上好奇了,急匆匆地飞奔回军营的地牢。 第98章 陆铮亲自接过食盒,又吩咐了不准人来打扰,这才提着食盒进去。 左邵卿重生后第一次和人动真刀真枪,早就累的不行了,这会儿裹着被子睡的正香。 陆铮的被子对他来说太薄了些,虽然现在的是白天,气温不低,但左邵卿的睡姿也是蜷缩着的。 陆铮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坐到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他其实也说不上左邵卿到底哪里好,可是一颗心就跟中了蛊似的牵挂在他身上。 不是没见过外貌比他出色的少年,相貌、身段、文采皆好的也不少,可为什么对着其他人就是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呢? 脱下外衣,陆铮也钻进被窝里,伸手将左邵卿揽进怀里。 左邵卿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身边多了个温热的东西,想也不想就贴了上去,手脚并用地将热源抱住取暖。 陆铮无声地笑笑,顾忌到左邵卿身上的伤没敢把人勒太紧,只是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睡起了难得的午觉。 未时末,军营里响起了绵长的号角声,在睡梦中的两人同时醒了过来。 左邵卿还有些迷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清楚身边之人后又闭上了,然后枕着他的肩膀问:“什么声音?” “操练结束的号角声。” “哦。”左邵卿蹭了蹭他的脖子,神智稍微清醒了些,人一醒,空了一天的肚子也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陆铮帮他穿上一套崭新的白色亵衣亵裤,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侍卫装扮的青年大步进来,只来得及往床上瞄了一眼就低头应诺:“将军有何吩咐?” 陆铮指着桌上的食盒说:“让伙房重新做一份膳食送来。” 那侍卫的脑子里充斥的全是两个男子相拥的画面,反应慢半拍地应道:“……是。” 陆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警告了一句:“管好你的嘴巴!” “是。”那青年侍卫心惊胆战地提着食盒倒退出去,等人走远,左邵卿才从陆铮胸口抬起头,耳根还带着一点红,“你就不怕他将镇国公好男风的事情宣扬出去?” “爷本来就好男风!”陆铮理直气壮的回答让左邵卿有种满头黑线的感觉。 “但军营中的军纪怕是不允许将士们胡来吧?” “爷何时胡来了?” 左邵卿低头看着两人暧昧的姿势,以及双方身上薄薄的一层亵衣,想起了之前陆铮点火不灭火的行为,揶揄道:“外人可不知道陆公爷您如此柳下惠!” 陆铮拍了拍他的肉臀,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立即让左邵卿连脖子都红了。 他眼神躲闪地翻身下来,想起了自己一直哽在心头的事情,若无其事地说:“今日和娘去童安堂,竟看到蒋兄在那教书,蒋兄可真是吾辈楷模啊。” 陆铮将他捞回来,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了一下伤势,确定都没流血了才将他抱紧,“一介书生,既不能上阵杀敌报仇,也不能远赴北疆拜祭亡灵,也只能这样聊表安慰。” “哦?这么说还是您让他去的?” “不是,他有这份心,学识也不错,想去做白工爷也犯不着拦着。” 左邵卿眼珠子转了转就知道,肯定是曲长青在路上看到陆铮回去和蒋恒洲提起了,否则一个毫无功名的书生怎么可能会贸然地找上镇国公。 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一个小小的童安堂,蒋恒洲想去根本犯不着找上陆铮,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巧遇”陆铮的。 “看来您和蒋兄还颇有缘啊,偌大的京都竟然也能碰上!”左邵卿语气平缓地感慨道,其实心里恨不得将陆铮栓在身边。 他自问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可是一遇上蒋恒洲的事情就无法不上心,除非……左邵卿摸了摸下巴,眉毛一挑,暗道:也不知蒋兄何时成亲? 陆铮捏了捏他的脸颊,看着他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低下头亲了亲,“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左邵卿下巴一抬,供认不讳地说:“在想如何将靠近您身边的男人全部清理干净!” 陆铮怔了一下,然后眼睛眯了起来,“很简单,待本公是有夫之夫后,自然就没人敢靠近了。” “错!”左邵卿伸出手指摇了摇,“您现在就如同天神降临,一般男女根本不敢接近您,何况您这些年身边一直没出现过女人,所以没人敢冒这个险。” 可一旦您成了亲,这天神就坠入了凡尘,而且大家又知道了您喜欢的是男人,算计您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敢算计本公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陆铮抓着他那根手指咬了咬,看向左邵卿的目光里有着浓浓的欲念。 左邵卿有心调戏一番,却听到营帐外提着食盒的青年侍卫大声通报,他这次没好意思赖在床上被人观摩,起身裹了外袍问:“什么时辰了?” 陆铮也随着起身,穿戴好了才让人进来,“快天黑了,用完膳送你回去。” 左邵卿出门时只说去书肆半天,这一整天都不着家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家法伺候,不过想来那个家里也不会有人挂念他,大不了回去之后翻墙进去。 那青年侍卫这次完全是低着头进来的,放下食盒行了礼就退出去了,连余光都没瞥了一下。 左邵卿早就听闻陆公爷治军严谨,卸下严厉,之前一路进来,看到的将士无一不是姿态恭敬,目光敬畏的。 “听隐一说,昨日抓到了几个北狄探子?” 陆铮点点头,并没打算多说,而是将一碗温热的白粥递到他面前。 左邵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和陆铮虽然两情相悦却远没有到什么话都能说的地步,何况这等机密也不是他一个无功无名的书生能知道的。 “晚生多嘴了。”左邵卿懊恼地说。 陆铮抬起他的下巴,摩挲着他下颚滑腻的肌肤,“想知道?” 左邵卿摇头,北狄探子与他完全无关,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陆铮也看出他不是真的有兴趣,催促他用膳也就不再解释了,他倒没有不能告诉左邵卿的意思,只是觉得左邵卿知道的越多对他未必越好。 饭后,左邵卿整理好衣服就随着陆铮走出营帐,他的伤势乍一看很吓人,条条道道的,其实不过是割破皮罢了,这会儿只要不大幅度动作就完全没事了。 被陆铮抱上马,左邵卿眺望着这京郊的军营,绵延一片的白色军帐,隐隐错错地看到威武的将士们穿梭巡逻,此时正是值膳时间,远远的还能看到袅袅炊烟升起,偌大的军营,竟然安静的可怕。 这些就是在北疆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勇士们,左邵卿心里升起一股崇敬之心,待陆铮坐到他身后时,回头笑着说:“陆爷,待他日晚生入朝为官,文武不相容可如何是好?” 陆铮替他绑好披风的带子,双手穿过他的腰握住缰绳,策马奔驰,一句谚语随着风声钻入左邵卿的耳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哈哈……”沿途留下左邵卿不可抑制的大笑声,令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不明所以。 这半天来,整个军营中都在传这个少年与陆公爷的关系,不少人明悟到了真相却不敢声张,还自发地为陆公爷找个合适的理由。 在这些经历过生死的将士们眼中,好男风算什么?他们身边就有不少结伴的,而且陆公爷什么身份的人?有个宠怎么了? 而就在陆铮骑马带人回程的路上,战袁锋的案桌上也放着一份最新的邸报,他认真地看了几遍,问跪在暗处的隐卫,“左家的三少爷?还是个庶子?” “是的。”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如果仔细分辨,还能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这就奇了,难道他不仅仅是看上了左家大小姐,甚至爱屋及乌了?”战袁锋说完自己先摇头笑了起来,以他对陆铮的了解,怎么可能会存在着爱屋及乌的想法? 他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晦涩不明,“去,继续查,我要他们二人相识的全部经过。”也许,他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第99章 行到城门口,左邵卿看到左韫阳带着人等候在那,旁边还停着两顶漆黑的轿子,不由得看了陆铮一眼。 他可不相信二叔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陆铮将他抱下马交给左韫阳,又仔细叮嘱了他几句,将两个药瓶递给他,“记得每日上一次药。” 左邵卿对药理有一点了解,认出了其中一瓶是今天用过的金疮药,还有一瓶他闻了闻猜想应该是祛疤的膏药。 陆铮拿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差,左邵卿道了谢就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朝左韫阳行了一礼,“劳烦二叔在此久候,真是侄儿的罪过!” 左韫阳先给陆铮行了大礼,这才转过来冲左邵卿眨着眼睛说:“今日咱们叔侄俩去城外的弘愿寺祈福,这才回来晚了,等会还得去大哥府上叨扰一番。” 左邵卿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自然万分的领情。 左韫阳又和陆铮小声地说了会话,左邵卿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像是在说漕帮的账务问题。 陆铮向来不耐烦管这些庶务,“此事交给邵卿。”说着将一块漆黑的木牌丢到左邵卿的怀里。 左邵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木牌才认出了陆铮的身份,自然之道这东西代表了什么。 他惊讶地问:“给我的?” 陆铮点点头,“先学着做,不懂的可以问管家。” 左邵卿闻言就知道陆铮的用意,半喜半忧,他从来没管过家,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陆铮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跳上马,目光深邃地看了左邵卿一眼,就带着人进城了。 左韫阳惊讶过后欣喜地说:“恭喜邵卿,看来陆公爷待你确实是真心的。”说真的,他刚开始并不看好两人这段感情,陆铮是什么身份?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可是冲着今日这些举动,又是通知他来接人,又是将代表着镇国公的令牌给他,就足以说明他对这个侄儿的重视程度了。 看来左邵卿的将来必定贵不可言了,好在自己当初没有拒绝他的合作。 左邵卿收好东西,朝左韫阳腼腆地笑道:“二叔说笑了,咱们赶紧回吧。” “不急不急,先见一个人。”左韫阳朝轿子那方招招手,就见一个矮小的人立即跑了过来。 “柯管事?”左邵卿惊讶地打量着几个月没见的柯有良,问:“你出海回来了?” 柯有良恭敬地行了礼,“东家,奴才总算不负您所托,顺利回来了。” 他姿态放的很低,一方面是真心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东家,另一方面也是看出左韫阳对他的态度不同,再加上刚才骑马过去的一队人,想也知道如今的左三爷已今非昔比了。 “边走边说。”左邵卿上了其中一顶轿子,撩开帘子和柯有良交谈。 原来柯有良这次出海并没有去太远,船行了一个月,到了一处大海岛,用茶叶布匹换回来了很多稀罕玩意。 “小的自作主张在京都租了一个小铺子,准备在京都开一家分铺,这些东西放在尤溪镇卖不了太高的价钱。” 左邵卿点点头,尤溪镇就那么点大,富人不过那几家,最大的左家又搬走了,确实没什么销路。 海禁刚解除不久,第一批出海回来的人无疑是最大的赢家,这时候海外的东西都是稀罕物,等到以后出海的商人多了,东西也就没这么值钱了。 左邵卿不懂经商,却也知道时机最重要,他大手一挥,“去找间大铺子,位置要好,不管花多少银子,将运回来的东西挑一挑,开一家珍宝阁吧。” 柯有良吓了一跳,“东家,珍宝阁会不会……档次太高了?” “奇货可居,先用这批货物打出名声,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柯有良有些激动,他只是一家小杂货铺的管事,虽然可以预见这次出海回来能大赚一笔,却也没想到能在京都这种地方开珍宝阁。 而且他知道,开珍宝阁不仅要东西好,重要的人脉客源必不可少,他有心提点东家一句,又觉得这位东家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以后出海尽管找二叔要船要人,他现在可是掌管了漕帮的经济大权。”左邵卿狡猾地笑道,有便宜不占也太傻了。 左韫阳听到这话撩起帘子打趣了他一句:“以后整个漕帮都是你的,二叔可就成了你的下属了。” 柯有良听的心惊肉跳,不明白这漕帮怎么就成左家的了?不过不管怎样,有漕帮的船和人,出海绝对要顺利很多。 一路回到左府,左韫阳先带着左邵卿去赔罪,“让大哥担心了吧?小弟今日外出时刚好碰上邵卿,就拉着他出城祈福去了,听闻弘愿寺的状元签很出名的。” 左韫文还没开口,薛氏先呛声说:“二叔可真偏心,这家里可不止邵卿一个要参考的,你这做叔叔的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左韫阳抖了抖脸上的肉,挤出一个诚挚的笑容来,“大嫂此言差矣,邵晏的本事哪还需要求神拜佛,保准能中的,邵卿年纪小,难免会怯场,我这也是带他去安安心。” 左韫阳以前巴结大房也是看中大房读书人的好名声,现在嘛,有镇国公府这棵大树在,他何必对大房的人毕恭毕敬? 左韫文不在意地摆摆手,两个都是他儿子,谁高中都是好事,他扯开话题问:“听说你也要在京都买房,何必这么麻烦,一家理应住在一起。” 这话绝对言不由衷,左邵卿掀起眼皮翻了个白眼,前天他们搬进来的时候都没邀请二叔住下,现在听说二叔要买房了才吭声,摆明了动机不纯。 左韫阳装作为难地说:“理是这个理,可是大哥您这住一家人也够呛了,弟妹不日就上京,还是得另开门户。” “哦?弟妹他们也要搬来?”左韫文眉头紧蹙,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高兴,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个经商的庶弟。 “是啊,总不能将他们丢在老家不管不顾,小弟准备在京都开几家商铺混口饭吃。” 薛氏面色也不太好看,忍不住鄙夷道:“二叔不愧是商人,打的好算盘,只是莫要以为大房撑腰就无所顾忌,这京都可不比尤溪镇。” 她以为左韫阳是知道左家即将和镇国公府联姻,想借他们的光。 饶是左韫阳脾气再好听到这话也不免心火旺盛,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大嫂多虑了。”大房若是没有左邵卿,怕是也难成气候。 可怜薛氏这些人还看不清形势,自以为是,他日真相大白之时一定很精彩。 大房的两个嫡子,左邵陵已经彻底废了,只能保住一条命,左邵晏面前看着还好,就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好下去。 从左邵卿让他打点宗族里的那些老头子开始,左韫阳就隐隐约约看出了点眉目,他这位庶出的侄儿怕是还会有大动作。 左邵卿被转移了注意力,免了一顿责罚,因此听了几句就趁早溜了,虽然身上的伤都是小伤,但站久了还是不舒服。 回到房里,罗小六已经备好了热水,他的脸上还带着几道显眼的抓痕,一看到左邵卿就高兴地叫起来:“三爷,厨房的那婆娘终于栽了,咱们大仇得报!” “她栽了你以为你的日子就好过了?”左邵卿不客气地打击道:“看着吧,薛氏暂时动不了爷,只能在你身上寻找报复的快感了。” “啊……”罗小六哀嚎一声,急的在屋里团团转,“那可怎么办?” 左邵卿沉入热水中,伤口碰到水刺刺的疼,不过他也不在意,打断罗小六的焦虑问:“可把柳妈安置好了?” “嗯,送去二老爷那了,打着二老爷身边没有婆子照顾的旗号,二老爷事后又补上了一份厚礼,老爷夫人收了礼就什么都不说了。” “哼,二叔这份礼怕是送的不薄,买十个婆子都够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只是……”罗小六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将府里传开的谣言告诉左邵卿。 “有话就说!” “您随便听听就是了,府中的下人都说柳妈这是得了二老爷的眼,趁着二夫人不在的时候……呃……” “啪!”左邵卿拍碎了一旁的屏风,脸色阴沉地问:“谁传的?” 罗小六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应该是从厨房开始的。”他家三爷实在是神人不露相,竟然就跟书里说的一样,太厉害了。 “看来清理了一个马婆子还不够,这笔账爷就记在薛氏头上了!” 第100章 左邵卿捏了捏胳膊的细肉,有点酸酸的疼,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什么时候才能练出一身像陆铮那样的铜皮铁骨啊? “除了这个谣言,府中可还有其他小道消息?” 罗小六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前后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汀兰苑那边的有人说大小姐今日午时后曾经出了一次门,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这么隐秘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罗小六自得地说:“奴才和腊梅可是青梅竹马,腊梅刚被夫人送给大小姐做二等丫鬟了。” “青梅竹马?这府里你的青梅竹马还少吗?”左邵卿笑笑,罗小六是家生子,同他一样的家生子丫鬟可不少。 “呃……其他都是一群势利眼,努力才不稀罕!”罗小六撇嘴。 “这么说,你是看上这个青梅竹马了?要不要爷给你撮合撮合?” 罗小六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您可别!奴才虽然不奢求找个姿色过人的,但……好歹也不能一脸痘啊!” “哈哈……这话真应该让你的青梅竹马听听!”左邵卿笑话了他几句,然后开始深思,这左淑慧瞒着众人偷偷出门是为什么呢?总不至于是会情郎吧? 左邵卿摇头暗笑,左淑慧这才刚到京两日,只去过一次镇国公府,哪能这么快就勾搭上野汉子? 而且有个镇国公摆在她面前,她连曹宗冠都舍弃了,哪会看上一般的野汉子? 想起曹宗冠,左邵卿难免就想到上回在鹿鸣居见到他的情景,他总觉得这个曾经眼光开朗的青年正朝着一条阴暗的道路走去。 “大爷那边可有咱们能用的人?”左邵卿压低声音问。 从尤溪镇开始,左邵卿就让罗小六暗暗收买府中能收买的下人,现在除了薛氏那一脉的人,基本都能和罗小六搭上话。 只可惜府上重要的管事都是薛氏的人,要想套取有用的消息还是不易。 罗小六神经一紧,知道三爷又开始冒坏水了,“那一屋子的通房小妾奴才没法下手,倒是少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和奴才关系不错。” 罗小六以前作为薛氏的卧底,和那边的关系都不错,聪明的人隐隐也猜到他的身份,自然就少了几分防备 左邵卿满意地点头,“这就够了,你过来……”等罗小六靠近,左邵卿在他身边仔细吩咐了一通,然后严肃地强调:“务必让这事传到大嫂耳中。” 罗小六先是惊讶,接着满心愤慨,“以前瞧着大爷还不错,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心思,少夫人虽然家世差了些,人却不错的,您放心,奴才一定会把事情传到。” 有了之前紫竹那件事,左邵卿知道罗小六在这左家混的比他还开,也不担心他把事情办砸。 虽然他提醒过何氏一次,但何氏好似没半点动静,看来不下点猛药不行。 他不相信何氏连这种事都能忍,如果她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左邵卿不介意给他创造点机会。 夜里下了入春后的第一场雨,阴冷阴冷的,左邵卿分外想念陆铮温暖的怀抱,一整晚都没合上眼睛。 直到罗小六进来告诉他,五公主下了帖子请左大小姐赴会,左邵卿这才一扫低落的心情,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镇国公府那天发生的事情隐一已经告诉他了,左淑慧硬生生地成了他的活挡箭牌,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左邵卿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当初的决定无比正确 “去准备纸墨笔砚,爷今日要练大字。”左邵卿从被窝里钻出来,冷的打了个抖索,又喊道:“再弄个炭盆进来,冷死了。” 罗小六将书桌收拾好,摆好笔墨,这才过来说:“您又不能不知道这府上领的炭是有定制的,您又不是嫡出的少爷,能弄来这些就不错了。” 左邵卿敲了他一下,笑得训道:“胆儿肥了啊,敢这么跟爷说话!” 罗小六这段日子越来越放肆了,不过也是他一心向着左邵卿的原因,渐渐的也就不那么怕左邵卿了。 左邵卿朝头顶上喊了一声:“隐一!” 罗小六开始还不明所以,跟着抬头往上看,这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表情呆滞地看着一个黑影从房梁上飞下来,呆呆地听着他家三爷吩咐这个大个子去买炭,再呆呆地看着他从眼前消失,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他怎么在这?”罗小六瞪大了眼睛问,他是见过隐一的,也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却不知道自家主子竟然能耐到这种程度了。 左邵卿可没心情和他扯这些私事,摆摆手说:“好了,趁着薛氏还没找你麻烦先去替爷买些点心回来,柳妈不在,连个做点心的人都没有。” 罗小六听到薛氏面皮一紧,顾不上想隐一的问题,拿了钱袋子屁颠屁颠地跑了,并且准备再外头多溜达一会儿、 左邵卿静下心来练了几页大字,这才开始梳理考题,诗赋经义他倒是不怕的,即使换了考题他也有信心,只是这策问,还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屋子里渐渐暖和了些,左邵卿按照记忆默写了一遍前世蒋恒洲的答案,细细斟酌,找出破绽。 这事情他上辈子就干过,此时不过是找回记忆罢了,记得第一次看到蒋恒洲的答案时,他就知道即使自己也参加考试,肯定比不过他,这才有了他后来勤勤恳恳的几年。 江澈曾经笑话他,这辈子他都不会有机会参加考试,不过是白用功罢了,只有左邵卿自己知道,他不过是给自己无趣的人生找个目标而已。 等他自认为高出蒋恒洲一筹时,仇恨再次深深填埋了他的内心,他这才转向习武,拿着一本残缺的心法胡乱练着,不成想真让他报仇雪恨了。 不仅如此,老天爷还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左邵卿觉得,如果这次不能将状元的名头抢过来,也太对不起老天爷了。 午饭是一个小丫头送来的,自从左韫文因为左邵卿发落了厨房的马嬷嬷之后,他的三餐总算改善了不少。 “隐一,坐下一起吃啊。”左邵卿看着房里多出来的两个炭盆,身体暖和了,这心情也就回暖了。 罗小六不在,丫头送来的饭菜是两人份的,左邵卿主动给隐一摆了碗筷。 隐一谢绝了,这要让他家主子知道他和未来夫人同桌吃饭,这么轻松的活计就该易主了。 左邵卿也不勉强,一边吃着半热的饭菜,一边还套几句镇国公府的事情,没有外人在,也懒得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隐一跟了陆铮很多年,他从很小就被分到小公爷身边做跟班,一路伴随着他长大,一路跟着他出征,所以了解陆铮比老夫人更甚几分。 所以他也看的很明白这个少年队他家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没有因为被派到左邵卿身边而失落。 除了左邵卿问的问题,隐一还主动说起了镇国公府的事情,整个国公府的主人才两个,还是亲母子,根本没什么八卦,下人们都是经过精挑细挑的,规矩也严,能说的事情很少。 “爷……三爷……”门外,罗小六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左邵卿放下筷子,面色不虞地教训:“看来爷有必要跟你重申一遍这府里的规矩。” 罗小六是他身边最得用也是唯一的小厮,不把这点毛毛躁躁的毛病改掉以后准得出事! “不是……”罗小六喘着粗气汇报:“奴才回来的路上恰巧遇上了大小姐的马车,听到里头在哭呢。” “她不是被五公主请去了?”左邵卿幸灾乐祸地说:“八成是被欺负了吧,哭就哭呗,这一路哭回来,怕是外头的谣言都满天飞了吧?” 罗小六恍然大悟,“难怪啊,听说这五公主美则美矣,心思却毒辣的很,不少官家小姐都怕死她了,大家都说这大小姐估计是嫁不成陆公爷了。” “哦?为什么?”左邵卿兴致大起。 “陆公爷没回京之前,听闻老夫人就给他物色了一门大家闺秀,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过多久这个大家闺秀就暴毙了,大家都说是五公主下的毒手!” 左邵卿眉头微挑,不厚道地赞了句:死得好! 然后问了隐一这五公主的品性,可惜隐一知道的也不多,只说回去让人查查 左邵卿倒不怕这五公主毒辣,就怕这个女人不但毒辣还聪明,那颗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能让坏名声传遍全城的人,估计也聪明不到哪去。 他转头看向隐一之前站的位置,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影,他朝房梁上瞥了一眼,连片衣角都没看到。 第101章 汀兰苑里,薛氏正怒火中烧地看着女儿红肿的脸颊,气的砸掉了几个上好的摆件,“这五公主也欺人太甚了,不行,这事情一定要让老夫人知道!” 左淑慧扯住薛氏的袖子,带着哭腔说:“娘,老夫人可是她的姑母,咱们真斗得过她么?今日……女儿亲眼看见她将一个宫女鞭笞致死了,那恶毒的女人……还威胁女儿……” 左淑慧今天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她原本也不想去赴约,可是五公主下的帖子断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听说请的也不止她一个姑娘,五公主再刁蛮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拿她怎么样吧? 哪知道这位金枝玉叶当真是胆大包天,大白天打死人不说,甚至还对她冷嘲暗讽,言语里尽是威胁。 地上还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周围的大小姐们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依然谈笑风生,仿佛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左淑慧自认为不是个心慈手软的,教训下人的时候也有轻有重,但从未亲手要了谁的命,这样的场面大大的刺激了她的神经。 只是,在恐惧之余,她还隐隐有些兴奋,这就是权势!这就是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势,让人心头发热。 如果她能顺利嫁给陆铮,五公主身份再高又如何,还能欺负到镇国公府头上不成? 薛氏替她擦了药,安慰道:“别怕别怕,她也就吓唬吓唬你,咱们左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和随随便便的宫女相比,她再狠也不敢对你下手的,只是……” 左淑慧回过神来,期待地看着薛氏,“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得想个法子避避风头,这两天给你下帖的人家太多了,咱们也分不出哪些是真心的哪些是要害你的,干脆找个理由避过去。” 左淑慧也觉得有理,这两天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少敌意,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羡慕和嫉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要她一天没嫁进镇国公府,旁人虽然忌惮却不畏惧,如五公主这般权势滔天的,更是敢出言恐吓。 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这五公主也害死过谁家的千金小姐,左淑慧就毛骨悚然,提议道:“娘,要不咱们到姨妈家吧?” “好是好,可是你大哥……”薛氏有些放心不下正在备考的大儿子,这没在家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娘,家里有大嫂呢,再不济您将朱嬷嬷留下来,管家也在,有事不过是几条街的事情。”那天在镇国公府,母女俩就问出了小姨的地址,之所以现在还没上门,不过是因为二十年没来往,心里怂罢了。 薛氏想想也是,把府里的管事都叫了来,准备好好安排一番,至于刚闹过事的罗小六和左邵卿,她也没时间管了。 只要她的儿子女儿有大出息,还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吗?到时候想怎么教训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薛氏这边闹的动静虽然不大却也瞒不了人,左邵卿很快就得到消息了,他依然低头写着一篇深奥的策论,吩咐道:“再去打听打听她们要去几天。” 他之前还说要给何氏制造机会呢,结果他法子还没想,那边就给他送枕头来了,真是不想乐呵都不行。 罗小六得了任务,又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薛氏姐妹二十年没联系,要说关系亲近也不可能,薛氏先写了封信送去,大意说了一下她对妹妹的思念之情,然后又说了女儿在家里寂寞,想和妹妹们联络联络感情。 小薛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夫人,心里也不简单,再结合最近发生的事就知道这位姐姐和外甥女是避难来了。 她有些犹豫,要知道因为五公主一句话,她外甥女等同于站在风尖浪口上,可别感情没联络出来就先遭了池鱼之殃。 最后她和丈夫一合计,觉得左淑慧如果真的能嫁进镇国公府,对他们程家而言绝对大大有利,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消息一传回左家,薛氏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这边也和左韫文交代过了,少说也要先住个半个月,等左邵晏高中,他们底气也足一些。 也就在这天,朱氏偷偷摸摸地告诉她外边有人在传,大爷和某位朝臣的千金关系密切,怕是呀休妻再娶! 薛氏惊的失手打掉了一块上好的玉如意,“这话这么说的?快去把大爷叫来!” 薛氏半惊半喜,惊的是这种谣言对考生来说是致命的,休妻再娶,这不管放在谁头上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喜自然也是有的,她对何氏的出身一直不满意,加上多年无所出,如果早几年到京都,她早就把人休回家了,可是她现在身怀六甲,肚子里可是她的第一个金孙啊。 左邵晏过了很久才来,他已经从朱氏嘴里听到了缘由,因此不等薛氏问话就自己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左大爷在进京后的第二天,和一群学子外出游玩,正巧救下了男扮女装正被歹人勒索的某府千金。 那女子对左大爷一见倾心,之后一直瞒着家里偷偷出来找他,她自以为女扮男装没有破绽,哪知道这世人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用不了几次,谣言就传开了。 薛氏现在可是半点喜色都无了,气愤地说道:“女扮男装?还偷偷摸摸地出门?这种姑娘身份再高咱们也不要!” 她可不想将来左家因为媳妇红杏出墙闹出笑话来,家世再好也得守规矩才行。 左邵晏面无表情地说:“娘,儿子已经有正妻了,您别多想。” 薛氏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如果女儿真能顺利嫁进镇国公府,那他们家就不能要一个七品知县的女儿做媳妇了。 何况现在二儿子已经注定不会有子嗣,一家子的命脉都靠大儿子传承,何氏肚子里的孙子确实重要,但万一是个女儿……又万一难产了…… “好了,这事先不说了,娘和你妹妹去小姨家住几天,你在家好好温书,娘抽空会回来的。” 左邵晏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这种叮嘱,只是搭了句腔就回去了。 夜里,左邵卿躺在床上借着灯光看了会书,正打算睡下就被隐一拉了起来,让他起床穿衣。 左邵卿诧异地问:“要出去?去做什么?”难道陆铮想他了? 不顾左邵卿正期待的眼神,隐一自顾说:“爷吩咐了,让属下教您习武!” “啊……”左邵卿想起陆铮确实说过这话,只是他以为这事会无限延后,而不是大半夜的将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训练。 他哀嚎一声,可怜兮兮地问:“隐一,可以等天气暖和点再开始么?你看外头的风多冷啊!” 隐一看也不看他,取了左邵卿平日穿的衣服过来丢给他,冷冰冰地回答:“这话您可以和爷说,属下只是按吩咐办事!” 左邵卿对他的服务态度很不满,不过想到这人恐怕都没伺候过陆铮穿衣,干不了这种小斯的活也是正常的。 左邵卿衣服是穿上了,可是步子还留在原地,一点也不想出去吹风,“那咱们打了个商量成不?陆爷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我每天抽空练了一个时辰。” 隐一很不客气地打击道:“爷说了,三爷性子懒散,若不配合就强制为之。” 左邵卿还想讨价还价,就听隐一又说了一句:“爷还说了,若三爷能在一个月内练好一套拳,能在属下手中过十招,重重有赏!” “赏你还是赏我?”左邵卿恢复了点精神问。 隐一莫名其妙地瞅着他,“您是国公府来的主母,还需要赏吗?” 左邵卿一听到“主母”二字,脸色就变得怪异起来,又不知道怎么纠正,想想如果他真要嫁人,以后怕是摆脱不了这种称呼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未来的国公夫人,不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不能只靠陆铮的宠爱。 而且他也不能成为陆铮的累赘,至少将来遇险时要有自保能力,否则他死了陆铮岂不是便宜别人? 想通了这些,左邵卿对抗寒冷的意志就坚定了些,“走吧!”他大义凛然地先开门走了出去。 第102章 住在这种小宅子里就是没有以前独门独院来的方便,左邵卿一路跟着隐一,避过府里巡夜的守卫,从围墙翻了出去。 脚下刚落地,左邵卿就发现隐一已经在百米开外了,并且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一条小巷子里窜去。 他嘴角抽了抽,难道隐一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左邵卿无法,既不能大声呼叫也没有千里传音的本事,只好调动内力施展轻功,快步追了上去。 冰冷的风灌进嘴里,钻进鼻孔里,连耳朵也不能幸免,简直无孔不入,跑的越快,风就刮的越凛冽,左邵卿从内到外都凉透了。 就这么绕着京都杂乱无章的小巷子跑了两刻钟,左邵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惜前头的隐一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他发现不管自己用什么样的速度,隐一总能远远地跑在他前面,既让他追不上也不至于让他跟丢,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又跑了两刻钟,左邵卿只能大口大口地用嘴巴呼吸了,此时他也顾不上风冷不冷了,因为整个胸腔都被火辣辣的干涩感充斥着,他想:两辈子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今天晚上跑的路多。 半个时辰刚过,左邵卿脚下踩着的已经是一块荒芜的土地,隔着不远只有几间废弃的小茅屋,周围安静的可怕,而隐一正双手背后稳稳地站在他十步远的地方。 “咳咳……隐一……再跑下去我就要断气了!” 左邵卿双手撑着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都已经这样了接下来还要怎么训练? “您太慢了!”隐一毫不客气地批判,“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训练地点,” “这……这么远?”左邵卿回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这里恐怕离左府已经不止十里了吧? “属下以为,您学再高明的招数都不如先把逃命的本事练好!” 左邵卿脸上一僵,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鄙视啊,不过他也得承认隐一的话是正确的。 他已经十四岁了,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再怎么苦练也只能达到二流水准,若单练轻功就不同了,最起码以后遇到危险打不过还可以跑。 “那咱们还练吗?” 隐一点点头,“练!”他朝左邵卿走过来,脚尖在左邵卿的小腿内侧踢了两下,分开了他的腿,然后在他肩膀上重重一压,漫不经心地说:“今夜您就先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吧。” 左邵卿被他这一连贯的动作压的快趴倒在地上,还好顾忌着脸面撑住了。 他的两条腿此刻还是发麻的,这样的状态能坚持一个时辰就见鬼了。 隐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香炉,点燃了一炷香摆在左邵卿的屁股下头,然后脚尖一点,跳到一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枝上,靠着闭目养神。 左邵卿咬紧牙关,死命地撑着双腿,同时在心里默念着清心诀,让全身沸腾的血液迅速冷静下来。 一炷香烧完之后,左邵卿已经忍的满头大汗,双腿也在小幅度的打哆嗦了。 隐一跳下来又点燃一支香,给左邵卿调整了一下姿势,并且告诉他扎马步对的要领,然后在左邵卿哀求的目光下又跳到树枝上。 左邵卿觉得两条腿已经不像自己的了,跟抖筛子似的颤抖个不停,可惜面对的是隐一不是陆铮,让他连撒娇求饶的心思都没有。 也还好来的不是陆铮,否则自己这副狼狈又没用的样子被他看到,什么形象都毁了。 他在心里碎碎念: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隐一也吃点苦头,就当是给自己的双腿报仇。 又坚持了两刻钟,那支香才烧完一半,左邵卿深深地呼气,再深深地吸气,双手也不再平举而是收回腰侧,节省一点力气。 平日里觉得短暂的一个时辰仿佛被无限延长,左邵卿问了好几次:“烧完了没?”可惜回答他的始终是隐一的沉默。 “隐一……我快不行了……”左邵卿的膝盖越来越弯,臀部越来越低,脚抖的越来越明显,他甚至怀疑只要再往下挪一寸,他的屁股就该烧焦了。 闭上眼,左邵卿尽量不去想还有多少时间,而是在脑中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回想一遍,理清思路。 如今左家人都以为他们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只等着镇国公府上门提亲,从此便是金光大道,鸡犬升天。 左邵卿想好的报复手段很简单,只要关上他们的门,浇灭他们的希望,将他们重新推入黑暗中。 薛氏想要的东西一目了然,无非是她子女们的前程,如今左邵陵已经不成气候,他只需要在左邵晏兄妹俩身上下手即可。 左邵晏最想的莫过于金榜题名入朝为官,自己偏要让他这辈子连贡院的门都入不了。 左淑慧最想的不过是嫁个好人家,想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自己偏要让她声名尽毁,到时候,他一定会给她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 他一定要让他们尝尝绝望到极致的感受,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活着,那种生不如死的麻木。 离会试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他猜何氏会选择会试前一日动手,毕竟下手太早变故太多,即使到最后何氏下不了手也没关系,他已经给左邵晏备好了后招。 耳边一阵冷风拂过,隐一冷冷地声音打断了左邵卿的思路:“时间到了。” 左邵卿再也扛不住,顾忌着屁股下的香炉,身体往前倾倒,“啪”的一声和地面来了个实打实的接触,还啃了一嘴巴泥。 “呸呸……”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朝隐一伸出一只手,“帮帮忙,拉我起来!” 隐一的视线在那只莹白的手掌上停留了片刻,不进反退,摇头拒绝了。 若左邵卿只是一般的男人,拉他一把也没什么,可惜他是镇国公府未来的夫人,哪怕是同性,也该避讳一些,免得招了他家主子的眼。 左邵卿撇撇嘴,又在地上赖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是因为地面太冰太凉了,冻的他骨头疼,这才双脚并用地爬起来。 等他刚站稳,隐一如风似地眨眼功夫就飘出老远,只留下两个字顺着风钻入左邵卿的耳中:“回了。” 左邵卿哀嚎一声,有些挪不动脚,他的双腿现在能支撑住这个身体已经够勉强了,竟然还要跑? 他有心继续休息会儿再走,可四周又黑又静,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两个人的时候还好,一个人站着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畏惧感。 眼看着隐一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左邵卿不得不撑着身体追上去,不仅是这荒郊野外的吓人,他还不认得回去的路,万一迷路了,他估计天亮都到不了家了。 花了比来时两倍的时间,左邵卿才回到房间,房门一关上,他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好在房间里的炭盆还烧着,也不觉得冷。 外头的天已经隐隐露出一点亮光,左邵卿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隐一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走到睡成死猪样的罗小六身边,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将人从床上揪了起来。 “啊啊……谁……唔……”隐一伸手捂住他乱叫的嘴,将人丢下床,踢了他一脚吩咐:“起来,给三爷烧水去!” 罗小六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高个子跟松树似地站在他面前,还居高临下地瞅着他。 “你谁啊?”罗小六不太清醒地问:“半夜三更摸进三爷的房想做什么?” 隐一面瘫的脸也抽了抽,直接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重复道:“去烧水!” “啊……”罗小六捂着额头呆了一会儿,然后惊醒过来指着隐一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隐一直接抓着他丢出门,让他看看外面的天色,讥讽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小斯!若是在镇国公府,准得被打断腿!” 罗小六怕陆铮,怕左邵卿,却不怕隐一,因为在他看来,隐一不过也就是个侍卫而已,还是见不得天日的那种。 “这里可是左府,还轮不到你来作威作福!” 隐一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左邵卿,“难道你想让你家主子就这么睡在地板上?” 第103章 罗小六吓了一跳,大步跑到左邵卿身边,扑倒在他身上就哭道:“爷……三爷,您怎么了?……您可不能死啊,您死了小六子怎么办?……柳妈还千叮万嘱让奴才照顾好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柳妈肯定要了奴才的命……” 左邵卿被吵的脑门疼,甩了罗小六一巴掌,也不管拍到哪,就吼了个“滚!”字。 罗小六揉了揉肩膀,这一掌直接把他打清醒了,他半蹲在左邵卿身边,用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这大半夜的,见到自家主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这场面绝对够惊悚的。 打量了一遍左邵卿,罗小六总算明白隐一为什么让他去烧水了,三爷这一身又是泥又是土的,不洗洗还真没法上床睡。 他一边念念叨叨地提着桶冲到厨房,一边将隐一诅咒了一百遍,在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这个大个子干的好事,哼,下回见到陆公爷一定要举报他欺负了三爷。 厨房里的灯才刚亮,两个粗使丫头正在生炉火,罗小六往里头看了看,确定没有那些厉害的婆子在,这才放心地走进去。 “两位妹妹,能先帮我烧一锅水么?三爷昨夜通宵达旦地看书,这会儿才打算歇下,睡前想泡泡热水去去乏。”罗小六面不红心不跳的替左邵卿扯了个谎。 两个粗使丫头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些地将罗小六骂了个狗血淋头,另一个则踌躇着说:“这……嬷嬷们很快就起来了,她们也等着用水呢。” 罗小六嘿嘿一笑,笑不达眼底地说:“她们是奴才,三爷是主子,你们说谁更要紧?要不咱们去老爷那里理论理论?听听老爷怎么说?” 两个丫头瞬间想起了马嬷嬷那件事,知道这种时候不宜得罪左三爷,现在家里大爷和三爷最重要,老爷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们。 “那赶紧的再生一个炉子,等嬷嬷们起了又有麻烦了。” 罗小六如愿以偿地取了热水,三步一休息地提回房间,好在院子里有口井,冷水就不愁了。 调好热水,罗小六将左邵卿从地上拉起来,替他脱掉外面的衣服,扯掉沾满泥土的靴子,将人推到屏风后面,“爷,可以洗了。” 左邵卿摆摆手,等罗小六退出去后才脱光剩下的衣物坐到浴桶里,他实在困的不行,双手枕在浴桶边缘就趴下了。 迷迷糊糊地感觉得到身子被谁抱了起来,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左邵卿困顿地蹭了蹭,然后双手缠绕上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左邵卿嗖的从床上坐起来,朝外喊道:“小六子!” “来了来了……”罗小六提着食盒跑进来,一进门就眉开眼笑地说:“爷您醒的真是时候,奴才亲自去把午膳要来了,有您爱吃的红烧鱼呢。” 左邵卿浑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顾不上发软的四肢问:“昨夜是谁把爷弄到床上的?” 罗小六动作顿了一下,惊疑地问:“不是您自个爬上去的?” 左邵卿心下一紧,他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人抱着他,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爬上床的,何况他身上还穿着干爽的中衣。 他倒不是介意罗小六抱他出浴桶,只是他记得自己当时动作亲昵,又是蹭又是抱的,如果是罗小六,他非得把他揍到失忆不可。 “真不是你?”左邵卿冷着声问。 “您怎么了?”罗小六一头雾水,心道:三爷该不会是累过头,脑子不清醒了吧? 左邵卿看他表情不似作伪,又将怀疑对象锁定隐一,这个念头刚出就被他否决了,隐一连他的手都不敢摸一下,怎么敢抱着光溜溜的他出浴桶,还给他擦身穿衣。 想起当时感觉到的熟悉感,左邵卿朝房梁上喊了两声:“隐一……” 罗小六哪怕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也觉得全身寒毛直立,他觉得那个隐一简直不比鬼好多少,藏的无声无息的,还飘忽不定。 没人应声,也没人出现,左邵卿想,也许是吃饭去了,于是也就把这个疑问暂放心头,起床梳洗吃饭。 只是双腿刚落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发软了,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两条腿就跟扎了上千根细针似的疼。 “小六子……过来扶着爷!”左邵卿满面辛酸,这才第一天啊,他宁愿抄上一百遍的佛经也不愿意扎马步。 “您怎么了?”罗小六把人扶到桌边,又给他取了水漱口,替他拧了布巾擦脸,一边伺候着一边问:“您昨夜是不是和大个子出去了?去做什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别提了。”左邵卿擦完脸,立即拿起筷子朝着大鱼大肉地下嘴,昨晚那番折腾,早饿的不行了,只是睡着的时候不觉得。 狼吞虎咽地扒下一碗米饭,左邵卿才放慢速度,顺便问:“老爷可问起我了?” “问了。”罗小六眼角笑出了细纹说:“奴才说您昨夜通宵看书,今晨刚睡下,老爷可高兴了。” 左邵卿“嗤”了一声,“他自然巴不得爷累死累活地看书。”还好薛氏不在家,否则她可不像左韫文这般好糊弄。 “他还特意吩咐厨房以后每晚给您做夜宵,说是要用上好的燕窝!”罗小六吸了吸口水,“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还没喝过燕窝呢。” 左邵卿撇撇嘴,“那怎么一样?自个买的要花银子,府里做的不用花银子。” 左邵卿赏了他一根鸡腿,笑骂道:“你这抠门的毛病还真是得爷真传啊!” 等吃完午饭,左邵卿照例问了一遍这府上的动态,知道左邵晏从早到现在都没出过书房门,知道何氏昨夜动了胎气,今晨才请的大夫,这会儿家里的事都由那位月姨娘管着。 “哦?夫人肯让月姨娘管家?”左邵卿对薛氏的掌控欲可是了解的很,怎么可能会把管家的权利给一个小妾,还是个得宠的小妾。 罗小六压低声音,笑着说:“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呢,原本是说少夫人管家,可是少夫人现在这身子……老爷大手一挥,就让月姨娘管了,他老人家开口谁还敢反驳?” “看来这个月姨娘的身子骨好的很啊,大着肚子还能这么操劳。”左邵卿眼中冷光一闪,说真的,他一点也不想给自己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虽然他没见过那个还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命安然长大,但有那么个亲生母亲,想来也教不出个好东西来。 “您看着吧,说不定天黑之前夫人就会回来了,哪有夫人健在,让个小妾管家的道理?” “错!我赌夫人会视而不见。”左邵卿肯定地说。 “不会吧?”罗小六不信。 “你以为这个家是那么好管的?”左邵卿一边喝茶一边分析:“整个左府的管事都是薛氏的人,库房就更别提了,月姨娘……呵,一个风月场所出来的女人怎么整得过那些老东西?” “老爷不会不管的吧?就冲着月姨娘大着肚子,也没人敢冲撞她啊。” “为何要冲撞?他们只需要放任月姨娘做就行了,保准不出十天这个家就要乱了,到时候老爷想护也护不了。” “月姨娘不会这么没分寸吧?” “就冲着她那天死活要跟去镇国公府,就知道这个女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一旦她掌权,不乱才怪。” “爷,您又幸灾乐祸了!”罗小六捂住嘴憋着笑。 左邵卿呵呵笑了两声,敲了他一爆栗,“爷就算光明正大地笑也碍不着别人!” 他对月姨娘倒没有刻骨的恨,只是不喜欢她罢了,而且是很不喜欢,应该说,他恨任何一个让左韫文看上的女人,恨任何一个夺走他亲娘宠爱的女人。 他甚至想,等左韫文百年之后,他就让他和阮氏葬在一起。 他知道他亲娘是爱着左韫文的,而左韫文当时对她也有几分情意,这种两情相悦的感情在薛氏看来无疑是既碍眼又可恨的,换成是他,如果以后陆铮爱上别人,他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但亲娘就是亲娘,薛氏于他就是杀母仇人,新仇旧恨加起来,左邵卿想不恨他都不行。 他凝眉沉思,也许,他应该先查查阮氏真正的死因,虽然知道是薛氏搞的鬼,但参与这件事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104章 连着几天白天温书,晚上练武,左邵卿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但效果也是显著的,不仅饭量大增,体格强健,就连温书时也觉得思维清晰了不少。 隐一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心法,补气养神,每日起床时打坐一炷香时间,全天都精神奕奕的。 更可喜可贺的是,他的轻功经过几天累死累活的锻炼也大有长进,已经能赶在寅时之前回来,并且有望继续进步。 而令他纠结了整整两天的心事也在第三天清晨有了答案,当时他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被窝里多了个温暖的躯体,便习惯性地凑了上去。 原本这也没什么,以他当时困顿的程度根本醒不过来,直到双唇被堵住,嘴巴里多了条不属于自己的舌头,他才惊醒,还差点咬断了对方的舌头。 下意识地将人推开,等他眯着眼睛看到入侵者的面孔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光明磊落的陆公爷竟然会搞半夜突袭,被他推开还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再联想之前梦境中那熟悉的怀抱,左邵卿哪里还不知道那天是陆铮抱他出浴桶的? 几天不见,两人热情如火,只对视了一眼便重新拥抱亲吻,肆意翻滚一番后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对于陆铮每回都能坚守最后一道防线的行为,左邵卿有些疑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对两个男人的房事有抵触心理。 但他总不能上赶着求陆铮行房,而且以他最近的体力也应付不了这种事情,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天夜里,左邵卿刚回房就见向来早睡的罗小六乖乖滴站在门口等他,笑得格外殷勤。 “爷,您可回来了,奴才等您大半夜了。” 左邵卿嘴角动了动,强忍着反驳他的欲望,轻轻“嗯”了一声。 “奴才已经给您备好了热水,您赶紧进去洗洗吧。” 左邵卿又诧异了一下,平时罗小六总要等到他们回来,被隐一从被窝里揪出来才回去烧水,随着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烧水这活就一直是罗小六自己干了。 府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三爷有睡前沐浴的习惯,而三爷为什么总这么迟睡呢?看书呗,没见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么? 甚至有下人嗤笑道:“看看大爷,平日该怎样就怎样,早睡早起,一定是稳操胜券了才会如此,而三爷嘛,呵呵……” 这种流言一直都有,反正整个左家除了左韫文对左邵卿抱着一丝丝希望外,别人都不认为这个才十四岁的庶出少爷能一举高中。 刚走进屋内,房门就被罗小六从外带上,左邵卿心思一动,绕过外间快步走进内间,果然见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薄薄的床帏被撩起来,陆铮靠在床头朝他招手,等人走进了才指着桌子上的香炉说:“很好,比昨夜早了一刻钟。” “这您都知道?”一定是隐一那个耳报神,否则昨夜陆铮没来怎么会知道? 陆铮挑了挑眉,不予回答,这小小的左府内外他至少安排了十个人,并非如左邵卿所想的只有一个隐一而已。 等左邵卿泡了个澡,穿着单薄的中衣钻进被窝,舒服地呻吟一声,“劳烦陆爷给小的暖床,真是罪过罪过!” 陆铮长臂一捞,将人带进怀里,捏着她的胳膊问:“那你该怎么答谢我?” 左邵卿艳丽的眸子闪着璀璨的笑容,“以身相许如何?” 陆铮扣住他的手腕,掌心与掌心相贴,将一股内力输入左邵卿的体内。 左邵卿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流从掌心流遍全身,之前练武的酸痛也逐渐减轻了,整个人暖洋洋的。 自从第一天醒来脚酸的差点走不动路后,夜里陆铮都会过来替他运功疏通筋脉,有时候他醒着,有时候他睡得人事不知,只能从第二天醒来时的身体状况判断陆铮是否有来过。 等他舒服的快睡着的时候,陆铮放开他的手,用力在他脸颊上掐了一下,疼的左邵卿立即神智清醒了。 左邵卿伸了个懒腰,全身筋骨发出舒畅的啪啪声,他靠在陆铮身上问:“时候不早了,您今夜待多久?” 陆铮低下头,轻轻啄着他的嘴唇,描绘着他柔美的唇线,像是品尝最美味的佳肴,“天亮前。” 左邵卿点点头,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他知道陆铮最近很忙,似乎是从北狄的探子口中挖出了什么重要消息,还有暗袭他和老夫人的元凶,应该也有了眉目。 只是这些事左邵卿都没问,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帮不上忙,如今最要紧的任务是准备即将到来的会试。 陆铮浅尝则止,并未深入,而是抱着左邵卿说:“三日后即是会试,以你如今的体质,至少不会半途晕倒在考场上,夜里就先停了。” 会试和乡试一样,同样是连着九天的考试,只是这京城的气温比起暖冬的昌平郡低了许多,即使贡院不分昼夜地烧着炭炉,依然有不少学子撑不住。 左邵卿之前也很担心自己受不住这种寒冷,可是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以及陆铮的精心调理后,他的抗寒能力有所提升。 “该准备的东西明日镇国公府会送来,记得都带上。” 左邵卿回神,笑着问:“您是以什么名目送的?” “这种小事管家自然会想好。” 等第二天,左邵卿刚起床就见管家领着一个眼生的小厮走进来,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以及一箱子的衣食用具放下。 “禀三爷,这些东西是镇国公府送来的,说是老夫人补送给两位少爷的礼。”管家一板一眼地说道,心里想:连三爷都能沾光,这镇国公府果然出事周到。 那位跟进来的陌生小厮不卑不亢地笑着说:“老夫人让小的预祝两位少爷金榜题名,一举夺魁!这些东西都是报备过的,您可以放心带劲贡院。” 左邵卿自然千恩万谢地手下东西,同时腹诽道:带着一个大箱子进贡院,怕是会被笑话的吧? 不过一想到是陆铮的心意,就算被笑话也必须得带上。 镇国公府这边东西刚送出去,那边不少消息灵通的世家就得到消息了。 江澈将这份情报仔细咀嚼了几遍,眉头紧蹙,问立在一旁的随从:“是老夫人让人送去的?” “是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多年你可见过老夫人对谁这么热情过?” 那随从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是说陆公爷看上了左家大小姐么,两家即将联姻,亲密些也是正常的。” “不……”江澈摇摇头,一脸沉思,半响才自语道:“你不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诡异吗?若是陆铮真看上了左淑慧,又怎么会任由她被战芸湘欺负?听说都躲到程少卿家里了,就算陆铮不好出面,老夫人也不应该没有一点表示才对。” 那随从不明所以,“您的意思……?” 江澈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将陆铮和左府的联系推敲了一遍,不管怎么看,他都看不出陆铮真的钦慕作家大小姐。 反而是……他蓦地睁大眼睛,催促道:“去,把三天前送来的那份情报取来!关于京郊军营的那份!” 等他再次将那份情报研究透彻时,突然拍着桌子大笑出声,“哈哈……原来如此!好你个陆铮,原来也好这口,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大人?”那随从也不是个傻的,从这只言片语中已经窥探到了一点真意。 江澈自顾乐了好长一段时间,瞧着二郎腿毫无仪态地说:“年近二十却未婚,众人只道陆公爷为国为民耽误了终生大事,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无意娶亲。 好端端的突然把销声匿迹的左家提了上来,不仅替他们疏通了关系,更是在人前做出一副两家交好的姿态,众人只道陆公爷看上了左家大小姐,哪知道全错点了鸳鸯谱。 可怜五公主还傻乎乎地盯着左淑慧不妨,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一个左三爷!好一个左解元!哈哈…… “大人,若咱们将这事宣扬出去,岂不是……?”岂不是陆公爷的名声尽毁了? “不急不急,现在说了谁信?众人只会以为有人故意往镇国公身上泼脏水,就算信了,一个男宠而已,这满朝官员养娈童男宠的还少吗?” 随从想起江大人后院那几个俊逸非常的少年,顿时息了声。 江澈摸着下巴沉思了良久,最后出口的却是:“要说这左解元确实隽秀绝伦,也是本官喜欢的类型,这可如何是好?” 随从面皮一僵,只当没听到。 “写份帖子,替本官请左家大公子出来聚一聚,眼看会试在即,本官身为吏部侍郎,提前考核一下学子的品性也是必要的。” 第105章 “左公子,这边请!”一个身着蓝色长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引着左邵晏上了鼎食轩的三楼。 鼎食轩的三楼只有三个雅间,每个雅间都布置的极尽奢华,能订下这里的人不仅仅要有钱还要有势。 左邵晏接到江澈的帖子很意外,除了上次鹿鸣居的赏梅宴,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江大人有过交集。 不过无论怎样,能得到吏部侍郎另眼相待总是好的,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搭上江澈这条线。 那随从推开一扇门,恭敬地弯腰:“您请!”待左邵晏进门后再体贴地关上门。 雅间中,江澈正倚在窗边看着楼下来往的路人,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茗茶。 他穿着一袭玄色便装,腰间同色的宽腰带上系着一块剔透的玉麒麟,身材欣长,贵气却不慑人,令人一眼就产生亲近感。 左邵晏入京后也听闻了不少关于江澈的消息,知道江家也曾是开国元勋,只是百年后子孙好逸恶劳,文不成武不就,爵位被一降再降,只能担着个虚名。 到了江澈这一代,他父亲奋发图强,三元及弟,考出了个状元,这才让江家又重新在朝中立足,而江澈更是被当时的二皇子选作伴读。 有了这两代人的细心经营,江家才又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虽然还比不上镇国公府,但在文官中的地位斐然。 “江大人,学生有礼了。”左邵晏出声打断江澈的沉思。 江澈微微一笑,关上窗户走过来,虚扶了左邵晏一把,“左兄不必多礼,今日只是私人小聚,并无要事。” 左邵晏可不信这话,他一个平平无名的举子,能单独被江澈约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吃顿饭。 “江大人相约是学生的荣幸。”左邵晏奉承了一句。 江澈笑了笑,并不接话,指着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两人一坐下,自有小二将菜肴鱼贯端上桌,左邵晏见江澈一副轻松的姿态,席间只聊一些诗词歌赋和风月之事,倒真像是两个至交好友的小聚。 饭后,江澈命人撤掉桌上没动几口的佳肴,重新上了酒菜,替左邵晏倒了杯酒说“如今左家风头正盛,江某虽为吏部侍郎,也想趁早结交这将来的新贵。” 左邵晏不知道这话是褒是贬,面色平静地应道:“江大人过誉了,左家无官无名,怎敢和内阁大学士江大人家相提并论?” 江澈的父亲官至正二品的大学士,也只比道辅大人矮了一节而已。 江澈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世事易变,过些日子可就未必了。” 左邵晏知道他指的是和镇国公府联姻的事,一旦两家联姻,左家水涨船高,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如果只靠他和左邵卿金榜题名,怕是奋斗三十年也拍马不及。 唯一能让左家迅速攀升的只有依靠镇国公府的提携。 如今众从皆知陆公爷钦慕左大小姐,左邵晏虽然知道这“钦慕”未必有,但看陆公爷的行事态度,对左家确实不太一般。 “对了,左解元近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江澈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左邵晏心下一紧,江澈好男风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尽管他已经娶了正妻,并且生了两个孩子,但据传他的后院中还是以男宠居多。 那……他是否是对左邵卿有意才请自己来的呢? 如果是在以前,左邵晏并不觉得自己的三弟能入贵人的眼,但是自从上京后,他也慢慢发现了这个庶弟拥有常人无法匹有的外貌。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相貌,要说江澈会看上他一点也不奇怪。 左邵晏心里迅速算计开来,江澈虽然只是吏部的侍郎,可是吏部尚书已经年迈即将致仕,如今整个吏部几乎都把控在江澈手中。 吏部又执掌整个大央官吏的任免和升迁,毫无疑问是所有新进学子最要巴结的对象。 要知道即使中了进士后,去一个鸟不拉屎的穷县和去一个民生富庶的富县差距是非常大的。 左邵晏心思沉重,面上却不显,只是答道:“家弟成天不分早晚的温书,正在努力备考。” 江澈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是么?这就奇了,前些日子竟听说令弟付出了京郊军营,莫不是那个看错了?” “军营?这定是不可能的,家是一介书生,去军营做什么?”左邵晏想也不想地反驳。 “是啊,去做什么呢?”江澈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道:“要知道那军营中可全是镇国公府的兵马,江某还当是两家关系亲密,才有 此一出的。” 左邵晏眉间微微蹙起,将这句话来回思索了几遍,越想越心惊。 如果不是对面坐着江澈,他一定不会把左邵卿和陆铮联系在一起,可是对面就有个实打实好男风的例子,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江大人,您若是知道什么消息不妨直言,事关家弟的声誉,学生不敢妄言。” “哈哈……不必紧张,江某可没有要诋毁令弟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江某与陆公爷可是私交好友。” 左邵晏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话想传达什么样的意思,是想说他们是私交好友,所以陆公爷也有断袖之癖? “江大人似乎很关心家弟?”左邵晏试探地问了一句。 江澈喝干了一杯酒 ,面上陶醉地回答:“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令弟灵秀动人,又是如此年轻有为,江某自是高看他几分的。” 看着江澈眼中露骨的狂热,左邵晏有些别扭。 “江大人过奖了,家弟不过是文采出众些罢了,谈不上年轻有为。”左邵晏微微低下头,一席话下来他基本能确定江澈是冲着左邵卿来的了。 如果没有陆公爷这一茬,他倒是不介意用左邵卿搭上江澈的船,只是……若真如他所想那般,左邵卿是陆公爷看上的人,那他想动也动不了了。 江澈屈尊降贵地难左邵晏倒了一杯酒 ,言语亲热地说:“说来等左大小姐嫁入镇国公府后,江某还得唤一声女嫂子呢,到时候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左邵晏握了握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滑入食道,烧着肺腑,令他的思维也清晰了些。 是啊,左邵卿攀上陆铮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这样的关系既不能光明正大的公开也维持不了多久,但若能将左淑慧嫁进镇国公府,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边是长久的姻亲关系,一边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龌龊关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江澈看着他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江大人,您觉得家妹还有望嫁进镇国公府么?”既然陆铮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左上淑慧,那两家联姻只是笑话罢了。 “事在人为,只看左兄如何决定了。” 左邵晏也不是愚蠢莽的人,更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江大人为何要相助学生?” “各取所需不是么?” 左邵晏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表现出欣喜的表情,他知道江澈的心思,只是他真的要牺牲一个庶弟换取在左家和镇国公府的联姻么? 最重要的是,若他真得江澈合作,他日陆公爷知道事情真相后,是否会因为左邵卿怪罪他们? 江家背景不俗,和镇国公府又是几辈子的交情,陆公爷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报复江家,却不一定人放过左家。 “此事……容学生考虑考虑。”左邵晏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满,这么重要的决定也不能凭着一时脑子发热就决定下来。 “这是自然,左兄先安心备考,此事待将来再议。” 等左邵晏离开后,江澈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雅间中,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美酒。 他是对左邵卿有点念想,但还不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只是一想到这人是陆铮的,就分外想将人抢过来。 从小他就知道,江家原来有着和镇国公府相似的背景,相同的高度,可几代人经营下来,两家的差距却越来越大。 这样的差距,让江澈心有不甘。 第106章 直到江澈离开,隔壁雅间的门被打开,里头走出来两个青年,一文雅,一高贵,两人脸上尽是沉思之色。 “真没想到,这江澈算计人都敢算计到陆铮头上了。”那名身着华服,气质雍容的男子笑着说。 另一名穿着湛青色长袍的文雅青年正是曹宗冠,他眉头微皱,不太确定地问:“江侍郎这是看上左家三爷了?” “江澈好男风之事并不是秘密,每年给他送貌美少年的官员可不少。”华服男子嘴角微扬,话题一转,问:“听说你曾经和左家大小姐有过婚约,怎么退了?可是当时嫌他们家无官无名?” 曹宗冠眉宇间戾气一闪,低头回道:“王爷说笑了,学生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左家嫌学生配不上他们嫡出的大小姐罢了?” 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睿庆王挑挑眉,“哦?还有这回事?哈哈……和镇国公一比,你曹家五品的知州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曹宗冠头垂的更低,眼中尽是阴霾,“学生相信,左家最后的算计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本王也希望看到陆铮娶个男妻,镇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罔替,我那好二哥恐怕是不希望这个爵位继续传下去了。” “那江侍郎此番算计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圣意?”跟了睿庆王这些日子,曹宗冠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朝廷中的派系。 睿庆王摇摇头,“恐怕没人比我二哥更希望看到陆公爷吃瘪了,牺牲一个男宠算什么?” 曹宗冠觉得“男宠”这个称呼实在不适合左邵卿,替他辩解一句:“我与左邵卿相熟,他并不是个轻浮之人!” 整个左家,在发生了那件事后,只有左邵卿一个相信他,只有左邵卿在见到他时还能笑得发自内心。 他要对付左家,却没想把左邵卿算计在内。 如果事情真相真好他听到的那样,那他甚至可以帮左邵卿 一把,只要左淑慧嫁不成镇国公,他的目的就达成一半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陆公爷看上左家大小姐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不至于另辟路径,跳上睿庆王这条船。 偶然一次机会,他巧遇了睿庆王,原本两人只是同时看上了一幅画,一番交谈后都被对方的才学所折服,几次接触下来更是将对方引为知己。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青年就是以书画出名的睿庆王,等知道他的身份时,曹宗冠也意识到,这个睿庆王和传言并不符。 传言四皇子醉心书画,无心参与皇位之争,去年的那场动乱一点都没波及到他,新帝登基后更是大方地给他封王封地,只是他以不想离京为由放弃了封地。 不想要封地的王爷更让新帝放心了,因此赏赐一波一波地流进睿庆王府。 刚开始知道他身份的时候曹守冠就很意外,这位睿庆王聪明隐忍,有心计有谋略,根本不像这个逍遥王爷。 睿庆王凤眼微挑,“不管是不是,一旦消息传出来,左家这个庶子头上必然会被冠上男宠之名。” 曹宗冠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此,他压根不会在得知睿庆王的身份后还刻意接近他。 如今,恐怕已经骑虎难下了。 左邵晏回到家里,先将管家叫进书房,详详细细地询问了左邵卿这些日子的动静,得到的答案无非是:三爷近日并未出府,每晚看书到深夜甚至凌晨,午后才会起来。 “上一次出府是什么时候?” “是在去镇国公府赴宴后的第二天,三爷说是要去书肆买书,后来被二老爷拉到城外的弘愿寺,很晚才回来的。” 左邵晏也记得这件事,如果江澈说的是真话那也就是那天,左邵卿其实是和陆铮在一起,而且去了京郊的军营,那二叔又是什么时候和左邵卿遇上的呢? 他由始于终都没有怀疑过左韫阳,更不可能想得到那两人早就走到一起了。 他挥手让管家退下,待管家转身时,低声嘱咐了一句:“这几日派个人盯住他,不管他做了什么都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管家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爷要防备着三爷,但他是府里名符其实的主子,也不敢不听吩咐。 脚步顿了一下,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爷,这些日子府里由月姨娘管家,发生了不少事情。” 左邵晏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今早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找老奴,说是月姨娘克扣了少夫人的燕窝。” 左邵晏“啦”的猛拍了桌子一下,“放肆,谁给她的胆子?” 之前左邵晏天天都窝在书房看书,也懒得管这家里的事,没想到那个卑贱的女人竟然敢欺压到他头上了。 管家也不好得罪老爷最受宠的小妾,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厨房说,近日买来的燕窝都是次品,月姨娘以安胎为由都要去了。” 左邵晏嗤笑一声,“我去转告她,这府里可不只是她一个有身孕的,她肚子里的那个不过是个庶子,还敢和左家的长子嫡孙抢东西不成?” “是,老奴这去说。”有了左邵晏这番话,管家心里也有底了。 老爷虽然才是一家之主,但却很少更改大爷做的决定,在这个家里,大爷的话比老爷的话更管用。 何氏的屋子外,她正靠在美人榻上晒太阳,一只手在凸起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着。 一个穿着绿裙的丫鬟端着炖盅走进去,眉开眼笑地汇报:“小姐,厨房铡给您炖了燕窝,听说是大爷特意吩咐的,月姨娘刚被大爷训斥了呢。” 何氏睁开眼睛,目光在那盅燕窝上停留了片刻,哀叹了声,“真没想到,我这一府少夫人竟然连一碗燕窝都保不住。” “小姐,您可别这么说,都是那个月姨娘太过分了,趁着夫人不在家,老爷又宠她,就胡作非为,哼,等夫人回来有她好果子吃的!” 何氏将目光投向天空,蔚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是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她的心情却并不明朗,反而阴暗的很。 这些日子,她日夜忐忑,生怕什么时候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甚至做梦都梦到,她腹中的胎儿不保,夫君要休了她,转眼就与另一个高门贵女结为夫妻。 她知道,一旦被休出左府,她的将来并不比死好过多少。 接过丫鬟手中的燕窝,何氏有气无力地问:“大爷还是在书房么?” “是的。”那丫鬟眼珠子一转,俯下身压低声音说:“小姐不必担心,那些狐媚子最近都不敢乱来,夫人走之前交代过的,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乱了大爷的心智,害大爷不能好好看书,回来准得扒了他的皮!” 何氏脸上非但没有喜气,反而凝聚着一丝哀愁,一提到薛氏,她总是又怨又恨,没有半分亲近感。 “后日就是会试了呢……”何氏自言自语道,“芮兰,你说要是大爷一举高中,是不是就没有咱们的活路了?” 那丫鬟赶紧捂住何氏的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放开她,“小姐……这……也许只是外人胡乱传的。”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若不是真有这回事,外头怎么会有这种谣言?就连三弟也听说了,婆婆一直嫌弃我是小门小户出身,配不上左家的门第……” “也许大爷不会这么想的,一夜夫妻百日恩。” 何氏摆摆手,她和左邵晏的感情她自己知道,两人最多只能算相敬如宾罢了,要说感情有多深厚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下了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不要变成了下堂妇,更不想肚子里的孩子没个正经身份。 与其看着她丈夫平步青云,和别的女子举案齐眉,不如……粉碎了他的前途,她宁愿两人依然住在尤溪镇的老宅里,过着不咸不淡的生活。 芮兰扶着自家小姐进屋,小心地关好门窗,这才和她小声交谈起来,“您想怎么做?” 何氏眼中渐渐升起一股狠厉的眼神,“我要让他上不了考场。” “这……”芮兰大惊,“真这么做,咱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左家谁不知道大爷有多渴望金榜题名? “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小姐您想好对策了?” 何氏点点头,“如今家里不是正有个闹腾的姨娘么,借她的手最适合不过了。” 芮兰想了想,眼前一亮,点头说:“确实如此,即使事发了,大家也只会怀疑月姨娘不敬大爷,不想大爷高中。” “是啊,我与大爷一荣俱荣,自然是昐着他好的。”何氏怪异地笑了一声,然后捂住湿润的眼睛无声地哭泣着。 第107章 清晨,一声高亢的惊呼从左邵晏的房中传出来,震醒了整个院子里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何氏披着大衣,托着肚子快步从西厢房走出来,自从她怀孕后,夫妻俩就没有再同房了。 一个小妾慌慌张张地从左邵晏房间跑出来,“少夫人……不好了,大爷……大爷……” “大爷怎么了?”何氏一脸焦急地问。 “大爷好像昏迷了,刚奴婢进去想伺候大爷梳洗,可是大爷一直没醒。” “会不地昨夜看书睡迟了?”毕竟府里有个三爷总是晚睡晚起,这个时辰不醒也不奇怪。 “不……奴婢刚才叫的那么大声,大爷都没一点动静。” 何氏忙推开她,扶着芮兰的手走进左邵晏的房间,果真见他平平地躺在床上,表情祥和,面色红润,就和睡熟了没两样。 主仆俩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何氏加快脚上海,坐在床边推了左邵晏几把,见人果真一动不动没点反应,忙朝外呼喊道:“快来人,去叫大夫!” 整个左府瞬间沸腾起来,没过多久,管家扶着左韫文急匆匆地赶来,见到的就是安睡着的儿子和一旁哭泣的儿媳。 “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左韫文呵斥道。 “爹……”何氏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眶红肿,“夫君一直不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左韫文不信邪地上去推了几把,又伏在他耳边大声喊了几声,果然没动静。 “去,弄一盆冷水来!”左韫文到底年长几岁,比别人沉稳多了。 等丫鬟将冷水端来,大家并不敢直接泼到大爷脸上,只能拧了冰帕子敷在他脸上,依然没有效果。 这下子连左韫文都开始慌了,“大夫呢?……大夫找来了吗?……都给我说说,邵晏怎么会这样?” 左邵晏的贴身小厮朱成贵被拎了出来,他显然也刚醒,衣裳凌乱,“老爷,大爷昨天出府了一次,其实时间都呆在书房里没出门啊。” “出府了?去哪了?” 朱成贵立即磕头说:“有位江大从下了帖子邀请大爷小聚。” “姓江的?”左韫文对朝廷上的官员还有些了解,江家又是大族,很容易就猜到了,同时也知道肯定不是江家的问题。 两家近日无仇远日无怨,堂堂的朝中重臣害一个未中榜的举人做什么? 大夫来的很快,是一个身体肥胖的中年男人,一进门就被管家推到床边。 左韫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见胖大夫动作迟缓,忙催促道:“大夫,快给小儿看看,他怎么会一睡不醒?” 那大夫白了在场的人一眼,依旧慢条斯理地从药箱取出垫子垫在左邵晏手腕下,把了一会脉,思索着说:“这位公子脉象平稳,正常的很,并无病患。” “怎么可能?那他怎么一睡不醒?”左韫文虎着脸质疑道。 中年大夫又撬开左邵晏的嘴巴看了看舌头,撑开他的眼皮看了会儿,继续摇头说:“贵公子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左韫文眉毛倒竖,气冲冲地问:“哪儿请来的庸医?我作这个样子也能算正常?” 那中年大夫把左邵晏的手一丢,站起身背药箱就往外走,“恕在下医术不精,瞧不出来!” 左韫文平时的雍容淡定全不见了,吼着一屋子下人:“还不快去再请一个大夫来!不多请几个!” 下人们闻风而动,纷纷跑出府请大夫去了。 好在为了左邵陵的病,左家地这京都的药铺都很熟,陆陆续续地请了几个年纪大的大夫上门。 不过每个大夫看完后都摇摇头,说的话大同小异,都说左大爷脉象正常,不像有大病的样子。 可是人一直醒不来是事实,因此大夫们试了各种方法,扎针,按人中,插穴道,把左大爷折腾的够呛,却依然没一个奏效的,于是只能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薛氏得到消息也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左淑慧原来也想回来去被薛氏拒绝了,家里情况不明,一个儿子陷入昏迷,另一个儿子又疾病缠身,最后一个女儿怎么也得保护好咯。 薛氏一回府,先看过左邵晏,然后听着心腹朱氏汇报事情的始末,包括每个大夫说的话,用的方法,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最后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中毒了吧?立即引起薛氏的注意。 前厅里,薛氏和左韫文并排坐在主位上,将厨房和左邵晏身边的人全都叫了来,细细询问了左邵晏昨天一天的吃食,试图寻找到突破口。 缘由没找到,薛氏却听到了不少对月姨娘控诉的言语,加上她此时坏到极点的心情,顿时将茶杯扫到地上,恨恨地说:“去把月姨娘喊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些日子养成什么样子!” 薛氏冷冷地斜了左韫文一眼,胸闷难当,指使着管家说:“去那贱人房里拽一拽,看看她这些天都给自己弄了什么好东西!” 管家朝左韫文那递了一个许多询问的眼神,见他目光悲痛呆滞,根本不给回应,只好带着人去搜房。 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月姨娘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拉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哭喊:“你们这些狗奴才要做什么?放手……哎哟,我的肚子……老爷啊……” “啪!”薛氏怒不可遏,“够了!给我放老实点!别成天一副狐媚样,这里有你叫唤的份吗?” 左韫文有些不忍,但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于是也没出声阻拦。 他也知道月姨娘这些天做的过分了,她贪心又目光短浅,实在不适合管家。 “说,你昨天给大爷吃了什么了?”薛氏气急败坏地问,左邵晏可是她的命根子啊,是她将来生活的保障,无论谁敢害他,都是和她势不两立。 月姨娘扶着腰,一头雾水地问:“夫人您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我给大爷吃了什么?饭菜都是厨房做的,难道妾身还能给大爷做饭不成?” “哼!别以为老爷宠你就敢无法无天,连这个家你都敢抢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暗害大爷?” “冤枉啊……”月姨娘艰难地跪下去,抹着眼泪哭诉:“老爷,您可得信妾身啊,妾身怎么会是这种人?” 薛氏怒极反笑,“你不是这种人?那你说说看,你是哪种人?” 左韫文不耐烦听她们吵架,揉着额头说:“好了好了,先救邵晏要紧,别什么事都扯出来!” “怎么?我不过多问了她几句你就心痛了?哼!该不会你想包庇这个贱人吧?还是说,你想等着她给你生个儿子继承家业?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胡扯什么?”左韫文气得脸颊发青,差点想一巴掌甩过去,宠妾灭妻?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么? 就在大家吵成一团的时候,管家领着三个下人进来,手里又提又是端的,东西还不少。 “启禀老爷夫人,这些都是从月姨娘房中搜出来的贵重之物,有燕窝鲍鱼,冬虫夏草之物,也有来历不明的金银首饰,另外还有一个纸包老奴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薛氏起身将那些东西一一看了过去,气得胸口发闷,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她刻意纵容的结果,之所以没有在月姨娘管家的第一时间回来就是等着这一刻,可是亲眼看到这些被私吞的东西,还是恨不得生撕了那贱人! “好!好!真不愧是勾栏院出来的,这小家子气的模样可真够丢人的!” 薛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朝左韫文讥讽道:“老爷,就这样您还要让她继续管家么?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我这老不死的成天吃糠咽菜好了。” 左韫文面上无光,瞪了月姨娘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薛氏将那包不明物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 月姨娘低着头,一眼也没看,随口回答:“妾身记不得了。” “管家,去问问城中哪个大夫擅长解毒,再去请个大夫来!” 第108章 “还不快把月姨娘扶起来,万一这肚子里的那块肉掉了,外人岂不是又要说我这主母恶毒狠辣?”薛氏说完斜了左韫文一眼。 两子婆子上去握住月姨娘的胳膊将人提起来,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人推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月姨娘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着,那做作的姿态令薛氏厌恶地撇开眼。 扫视了一圈大厅里站着的下人,薛氏语气不善地问:“左邵卿呢?他大哥生死不明,难道还看得下书?” 左韫文终于开了口:“邵卿近日都是凌晨才睡下,不到午后是不会醒的。” 薛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倒是用功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老爷夺个魁首回来。” 薛氏绞紧手中的帕子,心里担忧着左邵晏的身体,同时也暗恨:为什么出事的不是左邵卿? 左邵卿并没有在睡觉,而是翘着腿听隐一描述前厅的情况,包括左邵晏的病情。 “大嫂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能弄着这种稀罕的药物,既能让大哥沉睡不醒又不至于伤到他的身体。” “这种药名为三日醉,原本就不是毒药,而是苗疆巫医为病重者配置出来的良药,千金对求!” 左邵卿顿时对这三日醉来了兴致,“能查出她这药是从哪里弄来的么?” 隐一站着不动,不急不缓地说:“这东西镇国公府就有,您想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不是说千金对求?镇国公府有不奇怪,但我大嫂可绝对没这能力。” “左少夫人的娘亲曾经是武林人士,后来被仇家灭门时逃出来,恰好被何县令所救,想来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传给她女儿也不稀奇。”对于左家任何一个人的底细,隐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左邵卿惊讶的目瞪口呆,半响才摇头说道:“真看不出来啊……”那个平日温温柔柔的大嫂是个侠女之后。 只是恐怕她半分也没遗传到她母亲的本事,否则也不至于在左家混成这样。 隐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背资料,“何夫人在逃命时受了重伤,没活几年就死了,就她活着的那几年也是病病歪歪的。” 在邵卿感慨:“难怪何县令只有一个女儿,还宝贝的很,替她千挑万选选了左家这人婆家,却没想到这根本是送女儿下火坑。” 怪只怪左家在尤溪镇的名气太大,又有左太傅这金字招牌,想攀上的人家一直不少。 见左邵卿没有继续发问,隐一人影一闪,继续听墙角去了。 罗小六听了的稀里糊涂的,等隐一走后才顶不住好奇问:“爷,大爷之所以醒不过来是被大少夫人下药了?” 左邵卿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点头,要不是他一直关注着何氏,恐怕也想不到她会有如此手段。 至于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了,谁会相信一个妻子会暗害自己的丈夫? “可是外头不是传是月姨娘下毒的么?”刚才月姨娘被两个婆子押到大厅,很多下人都看到了。 “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左邵卿幸灾乐祸地笑笑,同时暗赞了一声:“何氏高明!” 他还担心何氏没办法善后,没想到根本不用自己扫尾何氏就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还真是小看了她。 罗小六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直白地问:“那少夫人是怎么陷害月姨娘的?” “月姨娘想巴结左邵晏,每天他的补品一定是月姨娘的丫头亲自送过去的,这中途要做点手脚太简单了。”这月姨娘的丫头只是外头刚买回来的,哪里知道内宅里的勾心斗角?根本没有防备之心。 “那夫人能相信是月姨娘要害大爷吗?” “为什么不信?”左邵卿邪邪一笑,“月姨娘正大着肚子里呢,有些非分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据他所知,月姨娘后来可是怂恿着左韫文提她做贵妾来着,也不看看她那出身,贵的起来吗? 安静的前厅落针可闻,薛氏等了一刻钟就心焦如焚,也没心情再对月姨娘冷嘲热讽了。 等小厮终于领着一个大夫进来时,薛氏嗖的站起身,只是在看到那大夫的年纪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位……小大夫不知是哪家医馆的高徒?”这么年轻的大夫真的已经出师了? 这个疑问在场所有人都有,月姨娘更是嗤笑了一声:“这位小哥及冠了吗?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医也才多少年啊,能治得了什么病?” 那个将年轻大夫带来的小厮红着脸,低着头说:“老爷夫人,这位丈夫说他最擅长毒药方面,想来给大爷看看。” 薛氏瞪了月姨娘一眼,脸色沉的更厉害了,“他自己说的?”薛氏看向那青年大夫的眼神透着十二分的质疑。 “左老爷,左夫人有礼了,在下虽然经验尚浅,但对于毒物可谓知之甚深,不如让在下先给左家大爷看看?” 青年大夫抽出一方手帕垫着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让在场所有人的质疑加深了几分。 “看好了没?我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毒药?这包东西我根本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月姨娘说完还朝左韫文递了个委屈的眼神。 薛氏对这对狗男女“眉来眼去”视而不见,目光紧紧盯着那青年大夫,见对方神色变幻莫测,刃不住也催问道:“怎样?是什么?” 就在大家以为这青年会知难而退的时候,他突然说:“可否让在下去看看病人?” “在下虽然看出这包东西是什么,却不敢肯定病人是否是因为这药物而陷入昏睡,若是按照府上小厮的描述,八九不离十了。” 薛氏激动地站起身,忙亲自带着他去左邵晏所在的房间。 左邵晏的房内,何氏正焦虑地走来走去,她的贴身丫鬟芮兰一边给左邵晏擦脸一边安慰道:“小姐不必心急,总归查不到咱们头上的。” “我知道,你说……要是有哪个大夫能解了这药性怎么办?”那她这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小姐,您不记得夫人说过的话了?这个药只使人昏睡却不会对人有害,若是强行叫醒昏睡之人反而会有危害……”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芮兰赶紧闭上嘴巴。 主仆俩主动迎了出去,何氏焦急地看向薛氏,“娘,大夫可请来了?” 她的脸色难看的很,任谁一看就是为大爷担忧焦虑造成的,薛氏难得对她和气了些,安慰道:“得这位大夫看过才知道。” 何氏顺着视线看去,就见一个眉目清朗的青年走在薛氏身后,之前来的大夫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这个二十上下的青年此能耐? 那青年大夫只看了何氏一眼,停下脚步说:“这位夫人面色蜡黄,身型清瘦,双眼充血,一看便是怀孕期间没有好好调养所致,劝夫人最好放宽心,少思少虑,否则对胎儿不利。” 何氏心下一惊,抚着肚子期期艾艾地说:“大夫所言甚是,妾身一定谨记于心。” 青年大夫随意摆摆手,绕过她走向床榻,先是观察了一下左邵晏的脸色和睡相,然后才坐下把脉,最后得出结论:“脉象正常,这位公子并无大碍。” 众从齐齐鄙夷地嗤了一声,就在薛氏要发火前,青年大夫补充了一句:“各位不必忧心,他睡上三天三夜自然会醒的,在下敢用人头担保,他醒来后一切正常。” “那……我儿这是怎么回事?”哪个正常人会无缘无故睡上三天,还雷打不醒的? 青年勾唇一笑,指了指之前的那个纸包,“此物名为三日醉,一旦服用,必会不知不沉地睡上三天,三天后安危无恙地醒来,并不是毒药,对身体也没坏处。” 薛氏眼前发晕,三天啊,三天后会试就过去一天了,也就是说,左邵晏是赶不上这次的会试了。 第109章 薛氏将那包药粉朝月姨娘劈头盖脸地砸过去,“你这个毒妇!竟敢暗害我儿,你安的什么心啊?” 白色的粉末撒在月姨娘的脸上,她深深吸了口气刚想反驳,就发现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好在她身边的婆子眼疾手快地将人捞住,才免月姨娘直接扑倒在地的悲剧,否则这么一摔,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左韫文眼皮一跳,这家里一下子睡死了两个,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好在他更在意左邵晏参加会试的事情,也顾不上月姨娘,拉着青年大夫问:“大夫,可有法子叫醒我儿?” 那青年大夫眉头一挑,不明所以地问:“为何要强行叫醒他?他这样睡上三天绝对没有问题的。” 左韫文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大夫有办法,顿时放下了半颗心,“后日便是会试之期,我儿是举人,这可事关他将来的前程啊。” 青年大夫嗤笑一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把功名利禄看的比生命还重,我可事先说好了,强行叫醒令公子不是不行,只是叫醒之后,令公子的身体也不可能坚持一场考试的。” “这话怎么说?”薛氏听到这话忙撇下月姨娘,过来细心询问。 “这三日醉本是给重伤患者用的,为的是帮助他们度过最痛苦的时期,若是半途叫醒了,非但对身体没好处,反而会加重病情,令公子既无疾病又无重伤,强行叫醒后不会短了寿命,但也要虚弱个十天半个月的。” 见左氏夫妇还在犹豫,青年大夫干脆将法子教给他们,至于要不要叫醒左邵晏,就由他们做父母的来决定好了。 左韫文和薛氏忙将法子记下,让管家付了优厚的诊金,然后送青年大夫出去。 左邵卿听到这些消息后沉默了很久,然后哼笑一声问:“你们猜猜,这左老爷和左夫人是看重儿子的健康多一点呢还是看重左家的前途多一点?” 罗小六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先顾着大爷的身体,会试葳年后还有,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隐一难得和罗小六站在统一的战线,只是他的理由不同,“叫醒了也白搭,左邵晏至少得在床上躺五天才能下地走动,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不管左邵晏醒还是不醒,都赶不上这次的会试了。 左邵卿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这样结果比他之前设想的好了许多,不仅让左邵晏进不了贡院,就连左氏夫妇也被拖下水了。 他能想象,薛氏和左韫文此时一定在天人交战,既想把人叫醒试试运气又不敢下手,毕竟,睡过去的左邵晏绝对比醒着却无法出门的左邵晏好过一点儿。 他幸灾乐祸地想:要是左邵晏三日后醒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会不会怪罪左氏夫妇不把他叫醒,误了时机? 当然,如果他醒了,就更得埋怨左氏夫妇了,毕竟在正常的父母眼中,儿子的身体康健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左氏夫妇动手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左邵晏,在他们心里,儿子的身体还不如左家的门楣重要? “走,也该去看看大哥了。”左邵卿理了理衣服,搓了一把脸,把脸色的喜色强压下去,然后带着罗小六出门。 至于隐一,依然不知道躲到哪个墙角去了。 一进左邵晏的院子,左邵卿就感觉就到一股凝滞紧张的气氛,他加快脚步,小跑着进了屋,边跑边喊:“大哥……大哥怎么了?” “瞎嚷嚷什么?”薛氏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劈头盖脸地骂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左邵卿欣赏了一会儿薛氏难看的脸色,委屈地回答:“母亲勿怪,儿子也是刚听说大哥出事了,若是知道大哥会有此一劫,儿子一定时时刻刻照看着他。” 薛氏咬了咬嘴唇,神色变了变,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语气温和地说:“既然邵卿有这份心,不如这几天就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你大哥吧?” 左邵卿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他瞥了左韫文一眼,恭敬地回道:“是,儿子遵命!”想让他陪着左邵晏一起缺考,好啊,只要左韫文同意! “胡闹!”果然,左韫言语拍案而起,指着薛氏的鼻子骂道:“妇人之见,如今邵晏沉睡不醒,只有靠邵卿去拼一拼,若是我左家两个举子都缺考,外人会怎么看?” 薛氏冷哼一声,讥讽道:“若是邵卿撇下他兄长独自入场,外人才更不知道会说什么叫。” 她朝左邵卿和蔼地笑笑,“再说了,邵卿年纪尚轻,此时科考未免太莽撞了,不如沉下心来再读三年,三年后也才十七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 狗屁!左邵卿心里暗骂一声,成上越发和顺:“母亲说的是,先生也说儿子再读三年更稳些。” 只是那是针对前世的左邵卿的,如今的左邵卿比前世多了六年多的经历,根本不存在着年纪太小的问题。 “够了!”左韫文瞪了薛氏一眼,先对邵卿和颜悦色地说:“为父知道你孝顺,但科举是大事,你乃一届解元,即使中不了头名,考个三甲进士还是有希望的,十四岁的进士,这在大央都是少见的。 你也不必担忧你大哥,安安心心地备考,若能高中才是对你大哥最好的安慰,我左家是否能在京都立足,全看你这次的成绩了。” 左邵卿犹犹豫豫地看着薛氏,等着她表态。 左韫文也看出他“怕”薛氏,虎着脸朝薛氏呵斥道:“无知妇人,你当我们全家能进京是为了什么?真以为只靠着姻亲关系就能在京都站稳脚跟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左淑慧嫁得再好也只能给左家带来人脉和荣耀,要想别人从心里认同左家,左家子弟就必须有所建树。 薛氏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不甘心罢了,凭什么她儿子考不了,要把左家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庶子身上? 这左邵卿都不上还好,万一真考上了,那外人怎么看她怎么看左邵晏?这个家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吗? 左邵卿只是考了个解元就已经鼻孔朝天了,这要是考中进士,以后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吗? 左邵卿朝薛氏行了一礼,真心实意地劝说:“母亲,刚才听丫鬟说大哥也是可以醒来的,为何不叫醒他试试?大哥盼了这么多年,眼看会试在即,要是大哥醒来发现自己错过了考试心理一定很失落。” 没能让左邵晏看着他入考场,他心里也会失落的。 左氏夫妇听完愣了下,是啊,他们都知道左邵晏有多渴望入仕,可以想象他醒来后发现自己错过了会试该有多难过,甚至一蹶不振都是有可能的。 想起这事,薛氏对月姨娘就越发恨了起来,“老爷,月姨娘敢对邵晏下些毒手,如此不顾大局、心思狠毒,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 左韫文脸色有些窘迫,小声辩解了一句:“也不一定是她做下的,这不是还没问清楚么?” “左韫文!”薛氏声嘶力蝎地吼了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用我儿子的命和前程陷害她么?药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这种东西除了她那种三教九流的出身谁还会有?” 左邵卿嘴角一扯,心道:三教九流出身的人可不一定要在这屋子里,说实在的,这事何氏干的真漂亮! 左韫文无法反驳,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家里还有谁会害左邵晏,如今家里的姨娘小妾除了月姨娘都是薛氏的人,说到动机,只有月姨娘有那么一点点。 他叹了口气,妥协地说:“她到底还怀着孩子呢,怎么也要等她生产完再发落。” 薛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呤哼,“知道你念着她肚子里那块肉,你放心,她生这前只要不离开屋子一步就成,我现在也没心情发落她!” 至于生完之后,哼,那也要她有那个命活到那时候!薛氏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第110章 房间里很安静,薛氏和左韫文都陷入左右为难中,还在想该不该将人叫醒。 左邵卿也不发表意见了,乖乖地守在左邵晏床边,眼角余光一直瞄着正给左邵晏掖被子的何氏。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何氏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何氏吓了一跳,赶紧将目光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左邵卿的眼神就像看透一切,联想到他这芫告诉自己的消息,何氏暗暗心惊 。 别人不知道她有动机,左邵卿可是知道的,他会不会……? 左邵卿看出她的紧张,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大嫂不必忧心,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何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又多看了他一眼,这段时间左邵卿给她的感觉大大的不一样了,这样自信爽朗的左邵卿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 她挤出一丝微笑,“这是自然,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两人等的时间不长,薛氏和左韫文一起走过来,夫妻俩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迟疑。 最后还是薛氏咬了咬牙,狠下心点头吩咐:“去煎药吧!何氏,你亲自去看着,不准任何人插手!” 何氏知道她是担心有人从中作梗,恭敬地应下,然后扶着丫鬟芮寺的手走了出去。 主仆俩走出院子,走到无人的地方时,何氏问:“芮兰,要是大爷醒了怎么办?” “小姐,刚才 大夫不是说,大爷醒了也是卧床休养么?” “可是……万一大爷非要进考场呢?” 芮兰左右看了看,凑过去小声说:“奴婢问过了,就算把人抬进去,大爷的精力不济,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何氏松了口气,挺直腰板加快脚步走向厨房。 左邵卿被左韫文赶去看书,毕竟时间有限,他呆在这里没用。 左邵卿哪肯错过看左邵晏绝望伤心的好机会?硬是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赶也赶不走。 左韫文感动于他的兄弟之情,越发看重这个庶子,看向左邵卿的目光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满意。 等一碗药灌下去,众人皆站在床边忐忑不安地等着左邵晏苏醒。 短暂的一炷香时间就像是过了半天,等左邵卿忍不住想撤退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薛氏第一个扑上去,握着左邵晏的手,红着眼眶说:“儿啊,你可醒了!” 左邵晏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然后又无力的闭上。 “这是怎么了?”薛氏紧张地摸了摸左邵晏的脸颊,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娘?”左邵晏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整个人软绵绵的,就跟大病一场似的。 “我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床边站着的人,一家子大半都在这了,而且个个脸色难看,仿佛他是个要死的人。 薛氏抹了一把眼泪,看了工韫文一眼,希望他能出声解释,她实在说不出打击儿子的话来。 左邵晏沉下脸,声音低哑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身体为何这般无力?” 左韫文一直最满意这个儿子,甚至把左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此时见他俊朗的脸庞上带着恐慌,心里更是难过不已。 他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包括他的身体,包括他无法参加会试的事情,然后安慰道:“他也不要气馁,也就是再等三年罢了,机会有的是。” 左邵晏听完他一席话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目无焦距,面无血色,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左邵卿心里乐呵,面色却一片关切,“大哥,你可要挺住啊,不过是会试而已,人没事就好。” 何氏挪到床边,握着左邵晏的手放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了,“爷,您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儿,您可得振作起来。” 就算一辈子都高中不了,也是好的。 左邵晏感受着手下何氏肚皮的动静,体温稍稍回升了些,终于不再手脚冰冷,六感全无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挥挥手,然后慢慢地躺下来,动作迟缓的像个六旬老人。 薛氏从没见过这样一身死气的左邵晏,忙大声说:“邵晏,你别这样,入仕也不是非得走科举这一条路,咱们再想其他途径就是了。” 大央国,也有不少贵族子弟是通过关系入朝为官的,能力好的,也有可能提升进入六部,没能力的,大都给个闲差混着。 不管怎样,没有经过科举直接入仕是被时下人所不耻的,因为大家觉得,只有那些没本事没能力的人才会通过家族的庇荫谋求前途。 左邵晏声音低哑地吼了声:“出去!让我静一静!”然后就闭上眼睛,只是那紧咬的嘴唇透露了他的不甘。 左邵卿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从他苏醒时的疑惑,到察觉众从态度时的恐慌,再到听完消息后的麻木,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刻在左邵卿的脑海里。 他知道此时的左邵晏还不是绝望的,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无法接受他等待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成真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可是三年后他同样还有机会,多少学子一辈子学到老考到老,他还年轻,还有机会,所以他并不绝望。 左邵卿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安抚了他几句就借口回去准备东西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左邵卿躺在软榻上,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想起了很多事情。 左邵晏当年是在考前将自己送走的,也就是说,无论他考没考上都已经决定了用自己巴结江澈,这样的认知才是最让左邵卿痛恨的。 这辈子,很多事情都改变了,虽然左邵晏私下见过江澈,却没有设计将自己送出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三爷,您看起来不太高兴?”罗小六立在一边诧异地问。 跟了左邵卿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他还看不出这位爷和大爷有仇的话,他就白吃十几年的饭了。 这次大爷的事情虽然不是三爷亲自动手的,但也差不离了,为此,他对三爷的敬仰又上了一层楼。 只量,为什么从大爷房里出来后,三爷反而闷闷不乐了呢?不是应该和以往那样幸灾乐祸地笑么? 左邵卿翻了个身,随手取了一本书翻开看,“大哥都这样了,我作为弟弟的怎么高兴的起来?” 罗小六撇撇嘴,不置可否,他眼珠子一转,“三爷,二老爷刚才也来了,跟奴才说过会来找您。” “哦。”左邵卿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直到左韫阳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左韫阳也是听说了左邵晏的事情才上门的,看过大侄子之后顺便捉到左邵卿这里来,美名其曰,给即将下场考试的侄儿带点东西。 “这是地契,对方急着用钱所以卖的很爽快,只是要求一次性付清款项。” 左邵卿接过左韫阳手中的地契,反反复复看了两遍,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多谢二叔了!” 左韫阳摆摆手,“一家人客气什么?何况这些钱都是邵卿你的,二叔不过是帮忙跑了两次腿罢了。” 左邵卿之前就说要在郊外买个庄子以后要吃什么也方便些。 只是京都郊外的庄子都是有主的,而且基本上都是朝中重臣和贵族的私产,很少有人会拿来卖。 左韫阳这次也是托了几个人的关系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庄子要卖,上门看过地方问过价钱后,觉得合适就做主买下了。 “庄子虽然买下了,可是侄儿短期内也没时间去照看,里头的事还得二叔帮忙整顿一下。” “这简单,那主家走的时候除了把管事带走其余下人都留下来了,原本就是附近的佃农,咱们花点银子雇佣就行。” 左韫阳做惯了生意,对这种事情了如指掌,一个小庄子要花费的时间和人手都不多,何况有柳妈过去照看着,也出不了大事。 第111章 左邵卿吩咐隐一时刻关注着左邵晏的院子,自己沉下心来最后将考试时应注意的要点想了一遍。 该带的东西陆铮都给他整理好了,除了换掉一些自己用习惯的东西,基本上日常用品少不了。 书法打算用他重生后就开始练习的柳体正楷,柳楷刚劲峻拔,端庄严谨,既工整又不失气节。 其实他最擅长的应该是梅花小楷,当初给祖母抄佛经时用的便是这种,只是这种小楷太过秀气,干净有余却刚正不足。 都说字如其人,主考官往往会从试卷的字迹以及文章的风格判断考生的品性,太过秀气的梅花小楷容易给考官们留下一个罡气不足的印象。 他记得当初有位呼声很高的学子在试卷上用了他最擅长的狂草,一手笔走龙蛇的字体不比书法大家差多少,可惜这位学子最后却连贡生都没点上,理由是主考官认为此人太过卖弄,不够务实。 而且不是每个主考官都能认识那些奇形百变的字体的。 会试前一夜,左邵卿紧张的心情达到了最高点,快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整个人呈现出坐立不安的焦虑状态。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陆铮的到来,左邵卿一见到陆铮,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人奇迹般的就平静下来了。 陆铮是光明正大走正门进来的,为了左邵卿能在考前好好休息,左韫文将这个院子周围的人全都调离了,生怕哪个不开眼的惊扰了儿子的休息。 陆铮翻墙进来后,一路畅通无阻,他一进门就对上了三双求救的眼睛,好笑地走到左邵卿面前,伸手在他汗湿的额头上摸了一把,问:“紧张?” 左邵卿点点头又摇摇头,将脑袋靠在他胸前,“见到你就不紧张了。” “原来本公还有这种作用。”陆铮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人按在桌边的椅子上,“我还没用膳,陪我吃点。” 罗小六极有眼色地跑去厨房又要了一份热饭菜,反正老爷交代过了,今夜无论三爷要什么都得照着做,家里没有的就上外头买去。 听说为此厨房还耽搁了大爷的晚膳,害得夫人差点要过来找三爷算账。 罗小六志得意满地点了一桌子菜,都是平时很难吃到的,看着笑脸相迎的厨房管事,他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发号施令的感觉。 陆铮一顿饭下来都在给左邵卿夹菜,自己根本没吃几口,左邵卿哪里不知道这人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吃饭而已。 等他吃撑了肚皮,放下碗筷,这才红着脸说:“让陆爷看笑话了。” 按理说,他准备充足不应该紧张才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将这次会试看的太重,导致之前的精神很不对劲。 陆铮挥手让另外两个人退下,这才抱起左邵卿将人放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也无法替左邵卿上考场,只能提供一个有力的怀抱。 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恢复了正常,陆铮这才开口训道:“得失心太重不好。” 左邵卿抓着他的手握的很紧,这次的会试不仅仅是他在左家地位转变的关键,也是他和陆铮关系明朗化的关键。 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名的学子,待两人关系公开后,压在他身上的流言蜚语就能将人压的抬不起头来。 但如果他是金科状元,那境况就不一样了,虽然诋毁的声音同样不会少,但至少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男宠禁脔和两情相悦的情人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陆爷,晚生此次一定要挣个状元回来!”左邵卿睁着一双自信明亮的眼眸盯着陆铮。 陆铮看了他一会儿,低头亲在他的眼皮上,声音低哑地说:“那本公先给未来的左状元一点奖励。”说着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内室的床榻。 左邵卿前一刻还在一本正经的宣誓,后一刻就被带入情色中,一时间又羞又怒:“别胡来,明日可是会试!” 他绝对不想因为今夜纵欲导致明日精神不济地进贡院! 陆铮撂下床帏,将人压在被子上,“不胡来,只是给未来的左状元减减压。” 他伸手解开左邵卿的衣带,将他的衣裳一层一层地剥开来,露出一片莹白的胸膛以及胸前红艳的凸起,低头叼住一粒细心伺候起来。 湿软的舌尖围着胸前的敏感点打转,每一下就犹如羽毛刷过心头,又麻又痒,坚硬的牙齿时不时磨着那块地方,有些刺痛,更多的却是欢愉。 “爷……唔……”左邵卿音调不稳地长长呻吟一声,双手无节奏地在陆铮身上抚摸着。 陆铮此次毫无花哨的直奔主题,直到左邵卿尖叫一声,用力推开他,所耗用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多点而已。 左邵卿翻个身将脸埋在被子里,身体还处于高潮后的痉挛中,整个人呈现出暧昧的粉色。 他实在没想到陆铮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让他舒缓精神,心里的满足感甚至比身体释放后的快感更强烈。 感觉身体的重压消失了,左邵卿竖起耳朵听着陆铮下床,没过一会儿又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便感觉到下身有东西擦过。 他脸色爆红,一脚蹬开陆铮的手,将布巾从他手中夺了过来,随意擦了两下身体就扯过被子裹着自己,只露出一双清澈澄亮的眼睛。 陆铮看着他这副小媳妇的模样刚压下去的欲火就蹭蹭地往上冒,恨不得将人拆之入腹。 这段日子他了解不少男男交欢的事情,只等着有朝一日在左邵卿身上尽情实践。 他的眼神实在太露骨,像一匹饿极的狼,左邵卿吓得把被子拉高,连眼睛都遮住了,如果换成平时,他一定会笑着扑上去,尽情撩拨,可是今晚不同,他可不敢随便招惹陆铮。 听着耳边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左邵卿的心跳又加快起来,比之前紧张时的心跳还快了不少。 被子被掀开,一个温热的躯体钻了进来,左邵卿瞬间被拥入那熟悉硬实的怀抱里。 四肢交缠,左邵卿清晰地感受到杵在他小腹上的硬实,咬咬牙将手伸了过去。 只是还没碰触到目标,他的手就被紧紧握住,陆铮醇厚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想睡了?” 左邵卿忙把手往上移了移,搭在陆铮的腰上,将扬起嘴角的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闷笑着回答:“睡!” 左邵卿原本还担心今夜无眠,没想到靠着陆铮没多久就没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是冰凉一片,根本不知道陆铮什么时候走的。 “隐一……”左邵卿拥着被子坐起身,眼神逐渐清明。 隐一从角落里冒出来,取过屏风上搭着的衣裳丢给左邵卿,表情冷硬地说:“三爷该起了,卯时初了。” 也就是说,左邵卿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起床梳洗,然后准备东西出门到贡院。 “陆爷什么时候走的?”左邵卿不急不慢地穿衣,他发现自己丹田温热,一运功,内力竟然比平时还丰盈了许多。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是陆铮的手笔,大概是担心自己在考场时精力不济吧。 “一个时辰前,北狄的使者已经出发来京,再过半个月就是两国签订和平条约的日子,爷最近都会很忙。” 左邵卿穿衣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这件事来,北狄战败,不得不臣服于大央国,此次春闱后就是两国签约的日子。 他还记得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人人称道的趣事,说是北狄的使者到京都后,见到朝中文官还有些桀骜不驯,在和谈时还敢讨价还价,后来陆公爷骑着战马提着长枪入场,整个使者团都吓尿了。 消息传到左邵卿耳中时虽然是夸大过的,但足以肯定北狄人对陆公爷的畏惧。 最后陆公爷阴沉着脸拍板,北狄每三年上贡五千匹上好的骏马,一万头羊和一万头牛,十万两白银,北狄的王帐往后撤一百里,军队不准跨过北庐江一步。 北狄使者不敢和陆公爷叫板,只能哭着脸答应下来。 这牲畜还好解决,可是十万两白银对北狄这个游牧民族来说就是一笔天大的数字了。 第112章 左邵卿衣服刚穿上,门外就响起了管家激烈的敲门声,“三爷……三爷可起了?老爷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左邵卿眉头一皱,让罗小六去开门,自己慢条斯理地洗漱。 管家一进门见左邵卿还在梳洗,忍不住数落着:“三爷快些吧,虽说会试是在辰时二刻才开始,可是今日贡院门口肯定挤得水泄不通,还得事先搜查,迟了可就挤不进去了。” 左邵卿用干布擦了擦手,这才转身朝管家笑道:“管家说的有理,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 外头天才刚蒙蒙亮,雾气笼罩,虽然到了初春,可是这一大早的还是很冷。 到了前厅,左邵卿就见左韫文正站在门口等他,连薛氏都已经坐在厅里了,可见他不是一般的慢。 趁左韫文还没开口前,左邵卿先主动认错:“让父亲母亲久等了,儿子昨夜有些失眠,故而起晚了些。” 左韫文原本要出口的责怪的话顿时吞进了肚子里,挤出笑容说:“邵卿辛苦了,快进去用些早点,厨房已经备好了一天的吃食,今天第一天就不吃贡院里的东西了。” 贡院里有考试期间所有需要的吃穿用度,而且是免费提供,所以囊中羞涩的学子一般都是空手进去,用贡院里发的东西。 但家里有条件的都喜欢自己准备,如木炭,笔墨纸砚和衣物吃食,自己准备的东西总比里头的东西强些。 左邵卿早餐用了很多,只是吃的是干饭干菜,汤汤水水的能免就免了,以防进考场后如厕的次数太多,打断思路。 用完早餐,左邵卿提议道:“父亲母亲,儿子想去看看大哥。” 左韫文夫妇俩同时摇头,前者理由是左邵晏还没起,就不用去打扰了,其实心里是怕左邵卿误了时辰。 后者则是嘲讽左邵卿心思不正,想特意去左邵晏跟前显摆的。 不得不说,薛氏的眼力还是很好的,左邵卿心思被戳破也不羞赧,顺着左韫文的话题说:“既然大哥没起,那儿子就不打扰了,希望大哥早日康复。” 薛氏恨的牙痒痒的,却不敢在这个当头发难,毕竟左韫文现在可是把他当宝,哼,等到他名落孙山,看他还怎么作! 罗小六和一个小厮将左邵卿一箱子的东西抬了出来,这东西连同箱子都是镇国公府送来的,一看就不是凡品,薛氏还是第一次见,眼睛瞪的快喷出火来。 左韫文好歹在京都长大,对会试了解的比左邵卿多,替他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遗漏的,连护膝护腕之类的东西都有,可见有多齐全了。 “等考完后,邵卿可要亲自上镇国公府道谢一番,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啊。”左韫文面色红润地感慨道。 左邵卿手里摩挲着一枚麒麟镇纸,嘴角慢慢化开了一个会心的玩笑。 上了马车,左邵卿带着两个小厮和左府的管家赶往贡院,左家其实离贡院不太远,只是街上人和马车实在太多,马车只能慢慢挪动,因此到贡院门口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左邵卿从马车上下来,抬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正排着几队长龙,由京都的禁卫军搜身检查,一旁还有监察的考官。 一路走来,通往贡院的好几条街都被封了,只允许考生及家属通过,否则闻风来看热闹的百姓一定更多。 一个身材健硕的将官跑到左邵卿跟前,拱拱手问:“可是左三爷?” “学生正是!”左邵卿狐疑地看着这个面黑憨厚的青年,从他的服饰能辨认出是个品级不低的将官。 那青年小声说:“请随属下来,爷吩咐了带您入考场。” 左邵卿一听是陆铮安排的,又看到他腰上挂着的腰牌,于是挥退了管家和另一个小厮,让罗小六提着东西跟他走。 那青年把左邵卿的箱子抗在肩膀上,领着他朝另一边的通道走去,左邵卿这才发现,比起其他几条长龙,这边排队的考生明显少了很多,而且穿戴也都非同一般,可见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左邵卿想起刚才路过一个考生时,他还羡慕地嘀咕了一句:“有门路就是好。”也明白这条通道恐怕不是一般学子能走的。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没见过?”人群中,不少人盯着左邵卿那张陌生的面孔问。 那青年将左邵卿引到队伍中,摸了摸脑袋地说:“这些文官就是麻烦,说是要一视同仁,除了给开个特殊通道外,该检查的一样不少。” 左邵卿朝他笑笑,为文官辩解道:“朝廷开科举取士本来就该一视同仁,否则对寒门学子岂不是不公平?” 在左邵卿看来,有个这样的特殊通道本身就已经是区别对待的意思了,如果这些名门贵族的子弟进场连搜身都不用,其他考生就该怀疑科举的真实性了。 毕竟每届科举,夹带小抄的学子都不会少。 青年将官有些呆呆地看着左邵卿的笑脸,嘴里小声嘀咕着:“难怪啊难怪!” 左邵卿刚想问他难怪什么,就听见前面传来了吵闹声,他探头看去,就见两个禁卫军拎着一个华服少年走过来。 “放手!你们想干什么,知道小爷是谁吗?”那华服少年大声嚷嚷着,可惜引来的目光却不多。 实在是这一早上这样的声音太多了,那监察的文官走过来沉声说:“曾少爷,按本朝律例,考生夹带进场可是要剥夺举人身份的,就算是曾太傅来了,同样是这个说法。” 左邵卿听到“曾太傅”三个字认真看了那少年一眼,当朝太傅曾炳生是当年力挺先帝的一个文官,先帝上位后一直很看重这个文官,曾家也慢慢地达到了当年左家那个高度。 只是听说曾家后继无人,曾太傅的儿子孙子没一个有用之才。 没想到,堂堂太傅的子孙竟然连夹带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少听到这话的学子纷纷嗤之以鼻,有些甚至摇头感慨:家教不严啊! 那少年自知理亏,恨恨地走了,之后盘查的更严了,不仅食盒里每样东西都细心检查一遍,连考生们带的木炭也被掰开了。 因为之前那个曾少爷就是将纸条塞在木炭中间,要不是露出了一点点白色的纸边,还真难发现。 轮到左邵卿时,那青年将官上前给盘查的禁卫军和监察官都说了句话,左邵卿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看到那几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 监察官虽然依然冷着脸,但是在看过左邵卿的资料后声音柔和了些:“你就是本届最年轻的解元?很好,好好考!” 左邵卿立即回了一个学生礼,“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两名禁卫军开始拆箱检查,还有两个准备上前搜身,按照惯例,被搜身的考生每一层衣服都会被掀开查看,如果是棉衣,边边角角都要被查的清清楚楚。 那青年将官眼见四只手就要碰到左邵卿身上,忙咳嗽了两声,眼神锐利地射过去。 两名禁卫军抖了抖,有些不知道从哪下手了。 左邵卿也不为难他们,主动脱了外衣给他们查,他今天特意没穿棉衣,外头披着厚厚的狐裘,里头是保暖的羊绒长衫,再里头只有一件洁白无瑕的棉布中衣。 禁卫军对他的配合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和那位爷是什么关系,但是能劳动堂堂的四品轻车都尉带路,绝对不是一般人。 左邵卿的东西多数是陆铮提前报备过的,满朝文武即使不喜欢陆铮的官员也不会质疑他的人品,所以打上镇国公府标记的物品只是稍微看了一遍。 等每样东西都记录在案后,那监察官给了他一个牌号,挥挥手示意放行,左邵卿又恭敬地行了礼,这才独自提着一箱子东西走进贡院。 到了这个地方,罗小六就跟不进来了,之后的九天,他将一个人在这里度过。 按着牌号上的数字找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头一桌一椅,一张单人床,铺子薄薄的被褥。 这贡院允许考生自己带吃的喝的,却不允许考生带被子,用的是统一发放的被褥。 隔间很小,里头已经点了炭盆,只是可能时间不长,隔间里依然阴冷阴冷的。 贡院三年才开启一次,平日一点人气都没有,不冷才怪了。 左邵卿将炭盆往后挪了挪,免得到时候写好的试卷一不小心掉进去化成灰烬,那他就该欲哭无泪了。 学子们陆陆续续进场,左邵卿刚摆好笔墨,就见一个老熟人走进对面的隔间,等对方转过身,他朝笑着朝对方拱拱手。 得到对方一个诧异的微笑,左邵卿暗忖:还真是有缘啊,蒋恒洲。 第113章 左府的后院,左邵晏正无力地靠在床头,听着心腹小厮说左邵卿已经出门赴考,心情败坏地砸碎了床边的药碗。 自从那天和江澈见过面后,左邵晏心里对这个庶弟的想法很复杂,原本还想等会试过后再处理这件事,没想到自己竟然遭此厄运。 他不是没努力过,可是两条腿简直不像自己的,根本无法正常走路。 走不了路就算了,即使用抬的他也要进贡院,可惜,当他拿起一本书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太久,超过半个时辰就昏昏欲睡。 他命人将之前的那个青年大夫请了来,详细了解了情况后也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既然他考不成了,自然也不能让左邵卿太好过。 他和薛氏的想法不同,左邵卿即使高中了也是光耀左家门楣的好事,只是左邵卿既然有了前途就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去。 “去将夫人请来。”左邵晏拽着被面,指尖发白,眼神有些狠厉。 “是。”小厮吓得赶紧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薛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关切地问:“儿啊,可是身体不适?” 左邵晏认真看着自己的母亲,发现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曾经风韵犹存的左夫人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四旬老妇。 他暗暗叹了口气,握住薛氏的手说:“母亲不必担忧,儿子身体无碍,只是有些事要和母亲商量。” 左邵晏想的很清楚,左家不能失去镇国公府的助力,可是左邵卿即使入了陆公爷的眼也长久不了,真正能长久的只有正经的姻亲关系。 虽然有些冒险,但左邵晏还是想和江澈合作一次。 他没有将左邵卿的事情说给薛氏听,在他看来,这毕竟是家丑,他又深知自己母亲的性格,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事,不用一天,恐怕左家出了个男宠的事情就传遍全京都了。 这样做除了能让薛氏心头畅快外左家得不到任何好处。 左邵晏是个理智的人,做任何事都会从自己和左家的利益出发,这也是他一直表面对左邵卿很和气的原因。 “娘,去将妹妹接回来吧,总是住在小姨家太麻烦人家了。”左邵晏游说道。 “这……”薛氏有些迟疑,“娘也是怕五公主迫害你妹妹,你姨夫在朝中人缘不错,五公主总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 左邵晏深深看了他母亲一眼,当初她们俩避到程家自己没阻拦,只是打心眼里他并不觉得一个程家就能阻挡五公主的脚步。 “与其这么避下去,不如主动出击。” “这么说?”薛氏激动地握着儿子的手,她就知道,这个家里她大儿子才是最聪明最有计谋的人。 “儿子打算请人去镇国公府探探老夫人的口风,若是她老人家有意结亲,也好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左邵晏其实是打算请江澈上门,趁着老夫人还不知道左邵卿这回事时替妹妹把亲事说下来。 按照老夫人之前对左家的态度以及全京都人的流言,她应该也同大家一样误会了的。 左邵晏根本想不到陆铮会对老夫人实话实说,甚至左邵卿已经将这位婆婆搞定了,如果他知道,绝对不会抱着这一丝侥幸心理。 大央国不是没有女方上门提亲的前例,只是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里女儿低嫁才有的,毕竟被拒绝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那你想请谁上门说项?”薛氏也等的很心焦,外面流言都满天飞了,镇国公府却一直没有给出正面回应,之后也没有再请她女儿上门。 如今她女儿成了五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再这么拖延下去,再好的事也会被搅黄了。 “吏部的江侍郎和儿子有故,江家和镇国公府又是几辈子的交情,即使成不了也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的。” 左邵晏相信,江澈既然敢提出和他合作,互惠互利,那他心里一定是有主意了。 与其让左家痴痴地等着,不如让江澈出击,事情成与不成对他来说都没损失。 如果他妹妹真的无缘嫁入镇国公府,那不如撮合左邵卿和陆公爷,相信陆公爷看在这段感情的面上对左家也不会太差。 左邵晏正打着两全其美的主意,外头忽然闯进了一个婆子,正是薛氏的心腹朱氏,她一进来边焦急地喊道:“夫人,大爷,不好了……” 左邵晏见她没通报就闯进来很不高兴,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问道:“出何事了?” “刚程家管家上门,说是咱们大小姐和他们小姐一齐失踪了。” “什么?”薛氏大惊,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说清楚!” 朱氏在的事情也不多,因此薛氏赶紧撇下大儿子和她赶往前厅。 左淑慧在这种关键时候失踪,薛氏实在担心她是遭遇不测了。 左邵晏也没窝在床上,让小厮抬着他去前厅,等听完程家管家凌乱的言语后,眉间皱的死紧。 “我妹妹什么时辰出的门?”原来,今日一大早,左淑慧就和程家表妹一起出门了,说是要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左淑慧还不知道左邵晏无法参考考试,因此心心念念地想去求佛祖保佑,保佑她大哥一举高中。 两人怕知道的人多了会被五公主的眼线发现,于是只和心腹丫鬟说了便乔装打扮地出门。 程家大小姐也是个跳脱的,一直被小薛氏拘在府里早就厌烦了,一听表姐要去上香,立即打点了家里的奴仆,姐妹俩一起偷偷出了府。 “表少爷,据守门的婆子说,两位小姐是辰时出的门,可怜我家小姐从来没这么大胆过,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众人听出程管家语气中的埋怨和责怪,一时间不好出声。 程管家的态度就代表了程家人的态度,想来现在程家一定恨死他们左家人了。 薛氏眼珠一转,朝左邵晏小声说:“不如趁此机会上镇国公府求助?” 如果真是五公主所为,这镇国公府也脱不了干系了,毕竟是因为陆公爷左家才有此一祸的。 左邵晏想了想,摇头拒绝了,目前还不知道左淑慧是什么情况,万一……只会斩断了左淑慧的最后一点机会。 他让小厮送来笔墨纸砚,快速写了一封信,让他快马加鞭送到江府,“记住,若是江侍郎问起,只说家妹若是有失,江侍郎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江澈只要还想得到左邵卿,就不会在现在撒手不管。 而且江澈是天凤帝的伴读,和五公主一定很熟悉,有他出马,想必能拦下那个疯狂的女人。 贡院里,钟声一响,主考官带着文吏分发试题,并且扬声说了考场纪律,任何违纪之人都将被剥夺举人身份,严重者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 左邵卿还不知道左家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有人在算计自己,他拿了试题粗粗一看,最后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瞥了一眼对面已经开始动笔的蒋恒洲,左邵卿淡然一笑,提袖开始研磨。 早朝刚散,江澈回到府里就收到了左家送来的信件以及左邵晏传达的那句话,他权衡了一下利弊,便吩咐管家先带人去找人,自己骑上马又朝皇宫去了。 同样收到这个消息的还有陆铮和老夫人,陆铮对于左淑慧是生是死根本不在意,因此只让人继续盯着左府,并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倒是左家第一时间向江家求救的行为让他记在心里,准备睁大眼睛看看这些人都想玩什么。 而老夫人的表情则有趣多了,对着钟嬷嬷感慨:“这五公主还是这般任性妄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皇宫里存活下来的。” 钟嬷嬷一边替老夫人捏背,一边回答:“自然是靠先帝的宠爱,只是这先帝不在了,也不知道那位能容忍她多久。” “战袁锋那小子精着呢,一个适龄婚嫁的公主,无论怎么安排都是稳赚不赔的。”之前还想用这么个货色拉拢陆铮,真是异想天开。 第114章 正午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朝着城门口驶去,赶车的车夫是个驼背的老头子,通过城门口的时候顺手给守卫塞了一锭银子,张着嘴巴“啊啊”地比划了两下。 原来是个哑巴,守卫收了银子用枪头撩开车帘子随意看了一眼,只见车上堆放着几箩筐蔬菜,也没细查就放行了。 老头子点头哈腰地致谢,然后挥着马鞭赶着马车出了城门。 就在老头子走后不久,十几个骑着马身穿蓝色侍卫服的男子抵达城门,领头那个居高临下地问:“赖晓三,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出城?” “哟,是昆哥啊,看您这问题问的,每天从我这城门口过的女子多着呢。” 领头的侍卫大概描述了一下两人的长相,抬腿踢了他一脚,“仔细想想,这么漂亮的姑娘你怎么可能会没印象?” 赖晓三笑着躲开,“您这描述的也太笼统了,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小嘴,哪个漂亮点的姑娘不是长这样啊?” 那侍卫头领想想也是,朝地上啐了一口,“这让咱们帮忙找人,又不给提供画像,怎么找啊?” “您这是要找哪家的姑娘啊?该不会是您相好吧?”赖晓三一脸贼笑地问。 “去去,我一个小小的侍卫哪高攀的上?”侍卫领头嘴角一撇,继续问:“赶紧想,辰时以后,乘马车过的,车上都是女子,赶车的是个小厮。” 赖晓三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还真没这样的,刚才马车过去的不少,但要说车上至少有两个大美人的绝对没有。” “真没有?”侍卫头领皱着眉问。 赖晓三嘿嘿一笑,“真的没!您还信不过我这双眼睛么?要是有这样的美人我绝对不会漏了。” 那侍卫勒着缰绳在原地打了个转,自言自语道:“四个城门口都问了,不可能都没有啊……难道没出城?” “分一个人回府将事情汇报给少爷,其余人跟我走。”侍卫头领带着人穿过城门,朝着弘愿寺的方向奔去。 马队很快就追上了之前出城的那辆马车,那头领转头瞥了车夫一眼,见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加上马车灰扑扑的,也就没在意。 左府里,左韫文正焦急地望着门口,一边还唠叨几句:“你说你怎么能把女儿留在别人家自己回来了呢?要是把淑惠带回来不就没事了?” 薛氏白了他一眼,“那是我亲妹妹家,怎么是别人家?而且万一女儿在自己家出事,你岂不是又要怪我把人带回来了?” 左韫文被噎了一下,面色不虞地在厅里走来走去,直晃的人眼晕。 左邵晏有些精神不济,揉着酸痛的脑门说:“父亲,您坐下等吧,急也没用。” 府里的男家丁全派出去了,可是眼看两个时辰就要过去了,却没有一点消息。 厨房的新管事过来问主子们中午吃什么,左韫文烦躁地摆摆手:“随便弄点就成了,这种时候谁还吃得下?” 薛氏黑着脸喊了一声:“慢着,给大爷炖的人参要按时送来,给二爷的药也别忘了!”失踪了一个女儿,家里的两个儿子又都一起病着,薛氏觉得这辈子没有比这更倒霉的时候了。 一家子随便用了几口饭菜就让人撤下了,这时管家带着两个小厮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地说:“老爷夫人,几个香火旺盛的寺庙都去过了,可是还是没找到两位小姐。” 薛氏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住,既然寺庙里没有,看来她女儿是被人掳走无疑了。 “老爷,这可怎么办?”薛氏衣襟掩面,哽咽了起来。 “再等等,看看其他人那有没有消息。”左韫文握着发凉的手说。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左邵晏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昏昏沉沉地过了大半天,只希望江澈那边能有点进展。 江府的侍卫同样先去了附近的寺庙,同样的寻查无果,领头的侍卫心下一合计,分出一半人去五公主郊外的别院外看着,自己带着人回江府复命。 江澈此时正在御书房向战袁锋汇报这段时间对学子们的考察结果,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左家,自然也就提到了左家大公子因病无法参考的事情。 战袁锋最初对左家并不在意,即使当年的左太傅没有站在先帝这边,也不算是他的敌人,就算左家再出一个太傅,对他也没多大的影响。 他在意的只是这个家族被陆铮看重而已。 “你对左家和陆家的事情怎么看?”战袁锋直截了当的问。 江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打算把左邵卿和陆铮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相信,如果战袁锋知道这件事,绝对会持赞同意见。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看到陆铮好上男风,最好是能断了香火,那战袁锋恐怕做梦都能笑醒了。 “微臣觉得,这两家若能联姻,利大于弊。” “哦?说说看。”战袁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江澈。 他在江澈和陆铮一直不怎么对付,只是两人一文一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 而且这二人皆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都算得上心腹,只是陆铮兵权在握,让人不敢全心信任罢了。 “皇上之前想将五公主下嫁给陆公爷,想必也是存着拉拢的心思,只是微臣觉得,陆公爷此人恐怕不是用一段婚姻就能拉拢的住的。” 战袁锋点头,他对此事也没报太大的希望,战芸湘是什么样的品性他再了解不过了,陆铮瞎了眼才看得上。 “而皇上恐怕也不希望看到他和朝中大臣联姻,左家没落了这么多年,如今只有一个参加科举的庶子,即使再给他们二十年,能爬到的位置也有限。 因此微臣觉得,这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并没什么不好的。”要是皇上能直接下旨赐婚,那就更好了! 战袁锋不置可否,“你就不怕左家借着镇国公府这棵大树平步青云,将来会超过江家?” 江澈眉毛一挑,用玩笑地口吻回答:“那皇上您只要不录用左家子弟就好了,这样镇国公府也就没有了助力。” 他还真怕左邵卿高中前三甲,那样想把人收入府中就更难了。 “哈哈……你倒是好算计,只是朕还是想看看能救下陆铮的左家庶子是什么模样。” 江澈眼皮一跳,心下有些不镇定了,难道皇上也猜出了陆铮真正看中的人是左邵卿? 他试探地问:“皇上,左家庶子臣见过,确实俊秀绝伦,而且文采见识都不错,只是年纪尚轻,恐怕难当大用。” “能被你夸上一句俊秀绝伦可不容易,你刚才说左家大公子病了?” 江澈提起精神,将左邵晏悲催的遭遇当做笑话说了一遍,然后叹气道:“左夫人为了回家照顾他,连左家大小姐都弄丢了。” “弄丢了?怎么说?” 江澈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然后硬着头皮将五公主如何为难左大小姐的光荣事迹阐述了一遍,“这左家大小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敢得罪五公主。” 战袁锋不用想都知道战芸湘这番行为是为了什么,他薄唇微微勾起,笑骂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来给左家求情来的。” 江澈做了个揖,嬉皮笑脸地恭维道:“陛下英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和左家有故的是江侍郎呢?怎么陆公爷都不急你倒是急了?” 江澈摸摸鼻子,难道能说自己是为了给陆铮留住这位左家大小姐,好让自己能顺利得到左邵卿么? “微臣与左邵晏有些交情,他托人上门求救,微臣怎能见死不救?” “哦?这就更奇了,左大小姐不是陆公爷传闻中的心上人么?怎么左家放着镇国公府不求求到你头上了?” “大概是……不想陆公爷得知此事吧。”江澈一语道破了左家人的心思。 战袁锋哈哈大笑,对此表示理解,这左府大小姐原本身份就不高,如果再闹出无故失踪这种丑闻来,怕是更入不了老夫人的眼了。 第115章 “皇上,那依您看,五公主那……?”您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 要帮可得趁早了,否则真要发生了什么,五公主这辈子估计是很难嫁出去了。 谁敢娶个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女人啊? 战袁锋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漫不经心地说:“眼看北狄使者就要入京了,五妹若把陆铮得罪太过,万一被他丢到北狄去联姻,朕也不好拒绝啊。” 江澈没想到战袁锋打的是这个主意,竟然是想把五公主嫁到那么远的蛮夷之地,“五公主心性坚定,又心系百姓,相信一定愿意为大央做出贡献的。” 战袁锋满意地瞥了江澈一眼,朝门外喊了一声,对进来的太监吩咐道:“去把五妹找来,就说朕有要事找她,也是时候该让她学点规矩了。” 见江澈还留在原地,战袁锋下了逐客令,“还杵这儿做什么?吏部很闲么?” “微臣告退。”江澈忙行了礼告退,然后一路骑快马回家,正巧在门口遇上回府的侍卫,“郊外别院可派人去了?” 侍卫们赶紧跳下马,行礼后那领头的侍卫才回答:“是的,属下分了一半人守在那里。” 江澈将马丢给门外的小斯,带着人走进江府,边走边吩咐:“五公主的别院一共有三处,城外就只有那一处,以她的性格,一定是把人弄到那去了。” “爷,那我们怎么不直接去那要人?” 江澈脚步一顿,回头斜了那侍卫一眼,“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公主,爷可不想为了救个女人惹上麻烦。” 如果让战芸湘知道是他去救的人,恐怕以后的日子就难得安宁了。 左淑慧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整个人动弹不得,她努力睁开眼睛,只能见到一点点光亮。 “呜呜……”身边响起几声压抑的声音,左淑慧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解开手脚上的束缚,她已经听出那声音是她表妹的,忙用脚踢了踢身边的箩筐。 如果她没猜错,自己此刻应该是在马车上,而且被人装在一个狭小的框框里,只是她只听到表妹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丫鬟却不知道在不在车上。 今日她不过是想去寺庙为兄长祈福,没想到刚出程府没多久马车就被人截住了,赶车的小斯被丢下车,然后马车被飞也似地被拉倒了一条巷子里。 再接下来,她只记得看到一个面色狰狞的男人闯了进来,就在她们一车人尖叫的时候,对方不知道朝她们喷了什么,之后就没了知觉。 完了完了,左淑慧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害怕地想: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去。 她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安排的,除了她谁还会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人劫走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乖乖地呆在程府里,一步也不出门。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左淑慧除了乞求上天保佑她们都没事外什么也做不了。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左淑慧只觉得有人搬动了自己所在的框框,还听到耳边有女子的声音:“轻点轻点,里面装的可是上好的果品蔬菜,贵着呢,可别磕坏了,呵呵……” 被人抬着走了一小会,左淑慧被人放了下来,然后便有人掀开上面的东西,刺目的光亮立即涌了进来。 “两位小姐还好吧,可有伤着?”又是刚才那女子的声音。 嘴上塞着的布团被人抽掉,左淑慧抬起头,朝对方怒目相视,“你是何人?为何将我们绑来此地?” 那女子看着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听了左淑慧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咯咯”的笑起来,“左小姐不要担心,奴婢只是个下人,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正当左淑慧松了口气的时候,就听对方说:“先把她们关进柴房,公主说了先饿上两天再说。” “你们……五公主想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哟,王法?左小姐真会说话,咱们五公主可不懂这些。”说着便将人推入柴房,顺便锁上门。 左淑慧使劲拍着门,大声喊了几句,可惜外头根本没人搭理她。 “表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呜呜……”程家大小姐惊惧地哭出声来。 左淑慧滑坐在地上,一只手还在拍着门,脸色惨白惨白,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她想起之前听过的流言,想起亲眼看到五公主打死人的画面,顿时全身都冰凉冰凉的。 她强作镇定,安慰道:“表妹别怕,家里人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哪知程大小姐不仅不领情,还扑过来朝左淑慧又掐又咬,“都是你害得,你这个害人精!……早知道我们家一定不会收留你们!” 姐妹俩多日培养出来的感情就被这一次绑架破坏的干干净净了。 左淑慧握紧双拳,强忍着不还手,甚至委屈地说:“表妹,是我连累了你,要打要骂随你,可是你也听到刚才那女人的话了,五公主要先饿了我们两天,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程大小姐整个人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一旁,嚎嚎大哭起来。 两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什么时候碰上过这种事,一时间都六神不安。 江澈等得到五公主进宫的消息后才让人通知左府,并且让人带着他们找到五公主的别院,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管了。 落日前,左家让人带了厚礼前来,顺带传达了左家人的感恩之情,说是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江澈瞥了一眼那长长的礼单,似笑非笑地说:“本官要的可不是这些,回去告诉你家大爷,答应本官的事情可别忘了。” 等人走后,江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然后换了身衣裳走出书房,让人备轿。 京都最出名的烟花之地在西城,因为是在天子脚下,每家都是以正经的生意做门面,里头才暗藏着肮脏龌蹉的交易。 江澈在一家“如意馆”前下了轿,门口两个小二模样的少年迎了上来,“江大人好久没来,又是来找笙公子的吧?” 江澈在他们脸上掐了一把,笑着走了进去,“给本官弄个清净一点的房间,一会儿有位贵客要来,你们可得把人伺候好咯。” 那两个少年也没放在心上,将人迎进二楼最角落的一间雅间就退出来了,只是,当两人刚回到大门口时,就见三匹骏马在门口停了下来。 两人呆呆地看着那个宛如天神般的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径自走进如意馆,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我……我没眼花吧?” “我也觉得我眼花了……” 两人呆愣了片刻,然后急匆匆地跑进去,小心翼翼地问:“爷……您……您找哪位?” 陆铮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不悦道:“江澈。” “小……小的给您带路。”两人忙带着陆铮上二楼,顶着陆铮一身气势坚持将人送的江澈那间门外。 等人进门后,两人还舍不得走,赖在门口扮起了小厮,时不时的竖起耳朵想偷听。 须臾,一个穿着红色锦袍,面容娇媚的少年走了过来,见到门口站着两个碍眼的家伙讥讽道:“哟,又是你们俩个,怎么?还想爬江大人的床不成?也不看看你们那张脸。” “嘘……”那二人齐齐竖起食指,然后指了指里头,张着嘴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可惜他们表达的太过隐晦,那妖媚少年并没理解,反而以为这两人对江澈有企图,忙将二人推开,伸手就去推门。 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那扇门依然紧闭着,妖媚少年怒火中烧,提高音量质问道:“谁在里面?” 哪个妖精竟然刚抢他的人? 他委屈地敲门:“江大人,您来了怎么不找我?里头那只狐狸精能比我好么?” 他笙公子可是这如意馆的头牌,江澈哪次来不是点他的?这次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根筷子射穿窗纸从妖媚少年的耳际滑过,带出一条血丝,只听里头想起低沉的男声:“滚!” 第116章 “哈哈哈……狐狸精?”江澈拍着桌子大笑出声,“陆铮啊陆铮,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今天!” 陆铮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约我来何事?” 江澈的笑声越来越低,最后转为讪笑,“何必这么严肃,这如意馆是近些年才开的,想带你来放松放松罢了。” “我与你不熟!” “真绝情,好歹咱们也是从小的情谊。”见陆铮脸色越来越黑,江澈见好就收,给陆铮斟了一杯酒,这才说:“其实今日约你前来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陆铮闻了闻杯子里的酒,随手往身后一倒,将酒杯丢在桌上,“这种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江澈低笑两声,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计较,反而真的自己自饮自斟起来。 风月场所的酒水,加点催情的东西算什么,对江澈来说,这点药量根本起不了作用。 “左家大小姐今日被五公主掳走了。”江澈时刻盯着陆铮,没有错过他在听到这话无动于衷的表情。 果然如此,江澈笑得更加开怀了,“我就知道外面的传言不可信。” 陆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自娱自乐,等他笑够了才问:“还有事?”他从来没说过对左家的那女人有意思,外人爱怎么传与他何干? 江澈摇头笑着说:“从小咱们相看两相厌,至今我才明白,原来这是因为咱们是同类。” 陆铮冷笑一声,“别把你那点花花肠子放我身上。” 江澈意味深长地笑笑,在他看来,陆铮骨子里未必就没有花花心思,只是他的外表太过刚正,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记得小时候,江家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只是靠着先辈的荣耀才能跻身在皇孙贵胄之间,他靠着一张可爱的脸以及能说会道的嘴才在混得开。 可是陆铮却不一样,他哪怕一句话都不说照样是人群中的焦点,就连皇子都对他谦让三分,敢和他明目张胆作对的只有大皇子。 当时大皇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各种撩拨他,试图让他变脸,不管是哭还是笑都好,可惜陆铮由始至终都没让他得逞。 甚至他还知道,陆铮给大皇子下了不少绊子,让大皇子逐渐失宠于先帝。 这件事一直没有被人发觉,要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撞见了,他还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陆小公爷是个光明磊落,浩然正气的人。 哪怕是去年的皇位之争,大家都以为陆公爷只是带兵勤王,鲜少有人知道,从很早开始,他和战袁锋就勾结在一起了,最后大皇子的陨落也有他大半的功劳。 “人生苦短,该行乐时当行乐,这如意馆在京都小有名气,小倌也各具特色,并不比你那心上人差。” “你知道的事情倒不少。”陆铮眸色渐深,看向江澈的眼神多了几份深思。 江澈会查他并不奇怪,要查到他和左邵卿的关系也不难,只是,要说江澈特意请他来是玩的他绝对不信。 江澈拍了拍手,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两个俊秀的少年走了进来,而之前在门外站着的三个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那中年男子朝江澈弯了弯腰,说:“爷,人带来了。” 江澈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将那两个少年叫到面前,详细地打量一遍后满意地点头。 这两个少年是他让人千辛万苦寻来的,不仅年轻俊美,身段柔韧,最重要的是这两人身上完全没有一点风尘之气,反而有着淡淡的书卷气。 “陆兄觉得他们如何?”江澈朝陆铮眨眨眼问。 陆铮连余光都没瞟一下,回答说:“你要玩是你的事,恕不奉陪!” “看一看又何妨?要是满意,我打算用这二人和你做个交易。” 陆铮淡淡地扫了那两少年一眼,眉宇间神色一沉,却没有说话。 江澈有些得意,“这二人是我千辛万苦让人寻来的,绝对还是个雏儿,并不比那个左家庶子差吧?” 陆铮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盯着江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用他们两个和你换一个怎样?” “砰……”陆铮一掌拍碎桌子,强劲的掌风将江澈撞击到墙上。 “你找死!”在场其他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接着就看到两块木片插在江澈的脖颈两旁,只要偏移一寸,就能要了江澈的命。 “咳咳……”江澈靠在墙壁上,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在陆铮面前,竟然毫无反手之力。 “别逼我杀你!”陆铮冷冷地警告一句,他站起身转身就走,就走他靠近房门的时候,原先站在房中的那两个小倌毫无声息的倒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出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的货色给他提鞋都不配!” 等人离开,江澈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他事先也有想过陆铮会发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杀了自己,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左邵卿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这样才好,若是陆铮一点都不看重左邵卿,那就不好玩了。 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江澈也准备离开,走到那两具尸体旁,他皱了皱眉,叹气道:“可惜了……” 龙有逆鳞,蛇有七寸,他真想看看有了弱点的陆公爷是不是还如小时候那般,完美的让人连妒忌都妒忌不起来。 九天的会试一晃而过,这天依旧是个好天气,贡院外的大树也冒出了一点点嫩芽。 钟声“咚咚咚”地响了三下,所有考生放下手中的笔,等待着监考官将卷子收走并封存。 左邵卿结束的比较早,题目都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推敲过的,虽然和前世有一点一点小差异,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发挥,甚至最后一篇策论写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出彩。 贡院的大门由内打开,左邵卿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好东西。 等他收拾好东西走出来,才发现还能提着行李走动的学子少之又少,不少学子直接瘫软在椅子上,等着家人来接。 他瞥了对面的蒋恒洲一眼,发现那人虽然面有菜色,眼中带着血丝,但精气神都不错,脸上甚至还带着喜意,显然是考得不错。 左邵卿勾起唇角朝他走过去,招呼说:“蒋兄,一道走吧?” 蒋恒洲抬头,有些怔忪地看着左邵卿,这些天两人虽然面对面的考试,可是他的注意力全在试题上,从未好好看过这人。 没想到九天的会试过去,这个瘦弱的少年竟然依然精神抖擞,脸色红润。 他可是知道青麓书院的教学课程的,根本没有骑射,加上南方的学子普遍身型清瘦,基本上没几个人能自己走出考场的。 “左兄弟真令人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好。”蒋恒洲拱拱手,真心实意地夸赞。 左邵卿眨眨眼,狡黠地说:“若是蒋兄从小就上山下地干活,也会有这么好的身体的。” 两人并肩走出贡院,谁也没有提一句“考的如何”,显然都以对方的状态和表情中看出了答案。 “邵卿……恒洲兄……等等!”曲长青从身后追上来,只是他脚步虚浮的很,还没走几步,就扶着大门直喘气。 左邵卿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正好罗小六跑了过去,就一股脑儿全扔给他了。 “邵卿,你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曲长青惊讶地问。 蒋恒洲没事他能理解,毕竟蒋恒洲的骑射课也一直是第一名,可是左邵卿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好的体质了? “能有什么事?”左邵卿微微抬起下巴,一脸自得,前端时间的锻炼加上陆铮时常用内力帮他调理身体,能有事才怪。 曲长青张大嘴巴惊讶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117章 左邵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曲长青的称赞,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摇头晃脑地说:“曲兄可得注意身体啊,可别洞房花烛夜时累到在床上,那可就……哈哈……” 曲长青被他拍的膝盖一弯,差点儿就跪倒在地上,脸色也涨的通红,“邵……邵卿,为兄发现,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不仅敢给他做媒,还敢开这种玩笑。 “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左邵卿撇撇嘴,他都是二十一岁的人了,这种玩笑哪有不敢开的? 蒋恒洲看着他们笑闹,只是在一旁淡定地看着,同时心里疑惑,为何左邵卿对他的态度和对待曲长青的态度全然不同呢? 左邵卿虽然也对他也是笑笑的,说话客气有礼,可是在看到他对曲长青的笑容后,就很容易发现,他对自己的笑根本不是发自内心。 原先他以为是他们二人更熟的缘故,可是细细想来,左邵卿对待其他学子也比对自己真诚许多。 蒋恒洲也没深想,毕竟他不会自大地认为每个人都喜欢他,想来是他和左邵卿不投缘吧。 左邵卿突然转过头冲他说:“蒋兄,听闻你家中已经为你订了亲,此次高中后就将迎娶美娇娘过门?可喜可贺啊!” 蒋恒洲笑脸僵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解释:“一定是长青说的吧?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做不得数。” 左邵卿盯着他的表情研究了一会儿,发现他说出这句话时既无奈又不甘,根本不像是要成亲的表情。 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着打趣道:“哦?该不会是蒋兄在京都认识了心仪的姑娘,打算始乱终弃吧?” 他这话说的有些无理,好在他年纪小,语气中又满是揶揄,听着就跟朋友间的玩笑一样。 至少曲长青就没听出他话里的恶意,而蒋恒洲就不得不多想了。 他眼神变了变,脸色不太好看地回答:“没有的事,邵卿可别胡说。” 左邵卿亲密地搭上他的肩膀,“蒋兄可别当真,小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要我说,就算看上了其他姑娘也不打紧,反正八字还没一撇。” 曲长青听他这么说赶紧扯了他一下,冲他眨眼睛,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凑过去小声说:“你傻啊,恒洲兄的未婚妻可是尹老的亲闺女,我们的小师妹,你可别教坏了他,小心尹门的师兄弟们不放过你!” 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左邵卿高兴地差点想大叫几声,他捂住嘴,摇头闷笑:“呀,小弟什么都没说!” “三爷……您出来了?老爷已经在家准备好酒菜等着三爷回去了。”左府的管家站在马车旁,看到左邵卿忙迎了上来。 左邵卿心情正好,对这个平时看不顺眼的管家也和气了几分,“怎敢劳烦管家亲自来接?有小六子来就够了。” 管家原本确实不想来,但左老爷一大早就在门口徘徊了,一整天都念叨着这位,他可以肯定,要是三爷高中,以后在左府的地位肯定不一样了。 为了弥补以前对三爷的不敬,管家这才不得不走这一趟。 而且看着三爷如沐春风的表情,想来考的不错,他就更不得不小心对待了。 “曲兄,蒋兄,那小弟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再约。” 曲长青望了左府的马车一眼,想起当初左邵卿去昌平乡试时乘坐的那辆破旧的马车,心里有些感慨。 他握住左邵卿的胳膊认真说:“邵卿,此次一定会高中的!” “承兄吉言!”左邵卿心里有些感动,除了柳妈,恐怕曲长青是唯一一个由始至终都对他好的人了。 罗小六是自己调教出来的,敬畏大于关心,陆铮是对他有着别样的情感,关爱无可厚非。 就冲着这句话,他决定以后即使和曲长青走向不同的道路,依然将他当朋友。 见他表情太严肃,左邵卿打趣道:“小弟希望来日有机会改口叫曲兄姐夫。” “这……”曲长青的脸果然又红了,刚才认真又执着的表情瞬间被羞涩取代,看的左邵卿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大概是他笑得太开怀了,周围不少脸色阴郁的学子纷纷瞪着他。 左邵卿也察觉到了这点,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贡院门口还有不少学子正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呢,他这样确实太招人恨了。 和曲长青分道扬镳,左邵卿扶着罗小六的手上了马车,一上车就直接倒在厚厚的毯子上。 罗小六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管家也跟了上来,顿时闭上了嘴巴。 “爷,在里头呆了这么多天,累坏了吧?”罗小六谄媚地给左邵卿捏着胳膊,只要一想到直接即将成为官老爷的贴身小厮,他就心花怒放。 “累到还好,就是浑身痒的难受,回去先洗两遍再说。” “热水都给您烧好了,想洗几遍都成。” 左邵卿昏昏欲睡,等马车走到一半时突然开口说:“管家,我想吃鼎食轩的烧鸡,劳驾你去买一只回去吧。” 管家正愁没机会表现自己,自然不会拒绝三爷这么小的要求,于是下了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等马车重新上路,左邵卿才睁开眼睛问:“说吧,什么事?” 罗小六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俯下身小声地将左府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尤其是大小姐被人掳走失踪一天才被找回来的事。 “谁干的?五公主?”见罗小六点头,左邵卿砸吧砸吧嘴,颇为不忿地说:“谁找回来的?”要是能死在外头多干净! 他可不信左家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从五公主手里抢人。 “听说是江大人帮的忙。” “听说?”左邵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被罗小六打听到? 罗小六挺了挺胸,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是隐一听来的。” “江澈……看来他和左邵晏达成了某些协议了。”左邵卿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心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江澈突然和左邵晏走的这么近和自己有关。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上辈子的经历摆在那,让他想不多想都难。 “外头可有关大小姐不好的流言?” “没有,奴才没听说。” 左邵卿眉头一挑,“没有就去创造,未出阁的姑娘被掳走一整天,要说没发生点什么恐怕谁都不信吧?” 罗小六看着自家主子那阴测测的表情,浑身发抖,往后缩了缩,同时心里为大小姐默哀了一会儿,可想而知,这种流言传出去之后,大小姐怕是无人问津了。 只是……“咱们手上没人啊,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咱们没有,这不是还有镇国公府么?相信隐一可以把事情办妥的。” 罗小六瞪大了眼睛,不赞同地反驳:“爷,隐一怎么说也是镇国公府的人,您难道想让陆公爷和老夫人都知道您是个……是个……这对您不好!” 哪家的婆婆会喜欢个心思狠毒又狡诈的媳妇儿啊? 左邵卿皱着眉头,想想也对,似乎陷害自己的亲姐姐确实不是件光彩的事。 虽然他可以肯定陆铮不会因此疏远他,但老夫人可就未必了。 老夫人虽然接受了他,但这里头多半是因为陆铮,本来让她接受一个男媳妇就比较为难了,要是让她知道这个媳妇还不顾纲常,弑父杀母,肯定更喜欢不起来。 “再想想吧,也不急于一时。”左邵卿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马车的车顶,心里迅速想着对策。 消息要传出去很容易,只要上街收买几个乞丐就行,只是如何才能确保不让人查到他就困难了。 想来想去,还是隐一办事最安全,只要他对老夫人保密就行。 左邵卿无声地叹了口气,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第118章 一路回到左府,左邵卿刚跳下车就见左韫文和左韫阳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心里顿时有些震撼。 两辈子以来,这是第一次他回家时有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可是他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到左韫文焦急地问:“邵卿,考的如何?可有把握?” 左邵卿此时的感觉就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虽然他并不期待左韫文的关怀,可是见他只关心他的成绩依然忍不住心寒。 他嘴角微微勾起,笑不达眼底地回答:“还行吧,具体得等到放榜才知道。” “好好!”左韫文高兴的眉开眼笑,老怀安慰地拍着左邵卿的肩膀,言不由衷地说:“尽力就好。” 一旁的左韫阳同时笑开了一张胖脸,“大哥,我就说邵卿能行的,赶紧进去吧,邵卿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可得好好补补。” “对对,走,进去再说。” 左邵卿跟着他们进门,一路上见到的下人无一不恭敬地行礼,待遇之高堪比左府嫡长子。 进了大厅,左邵卿这才发现,左家两房人全都在,二房的人见到他进来都亲热地问好,自己这家人反而冷淡多了。 他对长辈们一一行礼,问候左邵晏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果然见他眸色深沉,表情忿忿。 左邵卿心里暗笑,面上紧张,再三关心了他的身体,将一个善良的弟弟扮演到底。 不仅对左邵晏如此,在面对已经毫无威势的左邵陵时,左邵卿也没有丝毫的怠慢,一口一个二哥叫的比往常还亲热。 他的这番关心和善良,在左韫文看来就是孝顺和兄友弟恭的好模范,在薛氏等人眼里,却是如同针扎似的揪心。 走到左淑慧面前时,左邵卿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大姐的神色,发现短短的一段时间不见,原本盛开的牡丹花就变成一朵娇弱的雏菊了。 左淑慧自小骨子里就带着傲气,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品貌双全,从来不把左邵卿这个庶出的弟弟放在眼里。 就算左邵卿中了解元后,左淑慧对他的态度也没丝毫的改变。 除了在人前维持了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人后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 可是这次分别之后,左淑慧身上的气焰完全消失了,高贵减半,端庄依旧,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抑郁。 看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抱着嫁入镇国公府的想法。 不管是不是,很快他就会将她那仅剩半分高贵和端庄都打压下去。 “大姐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多日不见,大姐好似变化很大啊。”左邵卿故作不解地说。 左淑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连以往特意维持的温和都不见了。 “大姐怎么了?”左邵卿委屈地看向左韫文,像个等待父亲做主的孩子。 左韫文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种被孩子期待的心情了,顿时拉下脸不悦地训道:“淑惠,你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这个态度?你的教养呢?” 左淑慧震惊地看着她的父亲,从小到大她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得到的宠爱比两个亲哥哥还多,没想到今天父亲竟然为了个庶子教训她! 她冷哼一声,“抱歉,女儿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完起身朝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天被救回来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下人们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父亲看她的眼神也不如往日那般慈爱了。 她握紧双拳,坚硬的指甲刺入掌心,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深深的失落和恐惧充斥在心头。 她知道母亲下过死命令,不准家里的下人议论这件事,也不准将这事传出去。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左淑慧现在每天醒来都害怕会听到关于她不好的传言。 那个想害她的五公主她也派人出去打听了,只听说她被当今圣上叫进了皇宫,以学规矩为由将人留在了宫里。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大大松了口气,每天祈祷着五公主一辈子都不要出宫的好。 “这……成何体统?”左韫文气得面色阴沉。 薛氏把被子重重一放,冷声说:“女儿说她身体不适,你还想怎样?是不是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 左邵卿见场面僵了下来,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怯怯地说:“父亲母亲,我饿了……” 左韫文朝薛氏递了个不满地眼神,吩咐:“上菜!” 等酒菜上了桌,左邵卿也没精神再去刺激人了,贡院里的饭菜实在难吃到了一定程度,就连想吃上一口热的都难。 他一边应付左韫文问题,一边将喜欢的菜塞进嘴里,吃的快却丝毫不显粗鲁。 等吃到八分饱就放下筷子,他不仅饿还困的很,吃太饱怕一会儿睡不着。 饶是如此,这一桌子老老小小就属他吃的最多,左邵瑾瞪大眼睛好奇地问:“三哥,会试是不是都不让人吃饭?” 如果是这样,他还是别去考了,一想到要饿九天肚子,他就胃里发疼。 左邵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解释:“当然不是,只是里头的饭菜没家里好吃罢了。” 左邵瑾理解地点头,然后得意地朝他说:“三哥明天去我家吧,我家的厨子做菜更好吃!” 左韫阳拍了儿子一脑袋瓜子,暗暗朝左邵卿使了个眼色,他原本就打算明日和左邵卿说点事情,没想到被儿子误打误撞促成了。 左邵卿还没去过左韫阳在京都的宅子,当下就应了下来,而且他也确实馋二叔家的美食。 左韫阳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不用想都知道家里一定藏了几个好厨子。 只是二房这般炫耀,薛氏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二弟家财万贯,吃的是山珍海味,嫂子家里这些家常便饭怕是入不了你们的眼了。”有钱了不起么?还不是低贱的商人?薛氏撇嘴。 左韫阳并不在意这样的嘲讽,反而笑着解释:“大嫂可别听这小子胡说,我这人重口腹之欲,不像大哥那般高风亮节。” 左韫文假咳两声,做起了和事老,“好了,谁还能没点爱好,只是二弟啊,你也该节制些,看看你那一身肉,有碍观瞻!” 左韫阳频频点头,并不与他争辩,这么多年来,他太了解这个大哥的脾性了,对任何人和事都注重表面。 “大哥,我看邵卿也累了,不如让他先回去歇息吧,来日方长。” 左韫文见左邵卿打了个哈欠,眼底是浓厚的黑眼圈,因此忙让他回去歇着,并且关切地说:“爹让厨房炖着汤,你晚上醒来饿了就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父亲!”左邵卿也不推辞,他知道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他有望金榜题名才有的。 假若他这次没有一举高中,左韫文绝对不会有这般慈爱,这样的待遇也将一去不复返。 回到房里,左邵卿在浴桶里泡了半个时辰,让罗小六替他绞干头发就钻进被窝里。 心里头总压着一件事,左邵卿努力撑开眼皮,朝房梁处喊了声:“隐一?” 罗小六正在收拾浴桶,听到他叫唤忙探出脑袋说:“爷,面瘫不在,中午就不在了。” “你怎么知道?”左邵卿好奇地问,这隐一不在跟前的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躲在哪里,罗小六怎么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说起这事罗小六就怒气冲冲地倒了一肚子的苦水,“您不知道,那面瘫可坏了,您不在的时候尽欺负奴才。” 左邵卿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来问:“他怎么欺负你了?”说实在话,他真想不出隐一欺负人的模样来。 罗小六用干布擦了擦手,走出来掰着手指头数:“奴才刚扫完地,他就往地上扔垃圾,奴才刚整理完书桌,转眼他就将书桌弄乱,还故意往奴才的茶水里放盐巴!”总之四个字:罄竹难书!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恶的,可恶的是,他还总抓不住他的把柄! 第119章 左邵卿不太相信罗小六的说辞,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隐一搞小破坏的样子,尤其是故意往罗小六的茶水里加盐……这也太孩子气了。 “你看见的?”左邵卿不得不怀疑。 罗小六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说:“这个房里只有我和他,不是他干的难道是鬼么?”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罗小六打了个抖索,抱着胳膊搓了搓,害怕地自语道:“难道真的有鬼?” 左邵卿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响动,猜到是隐一回来了,又见罗小六那副被吓得失了魂的模样,终于信了他的话。 他挥手让罗小六退下,这才将隐一叫出来,瞪着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质问:“你欺负我的小厮?” 隐一站在离左邵卿十步远的地方,跳跃的烛火在他脸上投影了一片阴影,只听他答道:“无聊的。” 无聊的?左邵卿顿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他发现一场考试下来,变化最大的不是罗小六也不是左淑慧,而是眼前这个看似刻板的男人。 他干笑两声,跳过这个话题,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陆爷近日可好?” “爷南下了。” 左邵卿不吃惊却有些失落,接着问:“知道是去做什么吗?” 隐一一道视线射过来,仿佛左邵卿问的是废话,他家主子都离京了,他能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的吗? 听着隐一说起了事情的起因,左邵卿才知道,原来鹤城郡靠海的几个小村子在半个月内连遭海寇袭击,海寇烧杀抢掠,除了掳走村子里的青年男女,其余人一概杀了,所过之处更是如同蝗虫过境,连粒粮食都没留下。 第一个村子受害的时候,管辖的知县在知道情况后不仅没上报反而故意隐瞒了下来,没想到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海寇会接连作案,手段更是残忍至极。 等事情传到鹤城知府那时,鹤城知府立即派了人沿着海边寻找海寇的踪迹,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海寇的老窝多在海外孤岛上,上岸抢劫也都是抢了就跑,即使出动整个大央的水师也不见得能找到对方的老巢。 鹤城知府知道事情压不住,不得不上了到奏折,洋洋洒洒的上万字,一半是自我检讨,一半是请求支援。 如今大央的水师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派出去的府兵根本连海寇的影子都抓不到,鹤城知府也担心海寇会继续作案。 一旦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几起,他这个知府也就当到头了。 左邵卿知道,那位知府的乌纱肯定是不保了,至于鹤城的知府大人,恐怕也得背上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过。 “是皇上拍陆公爷去的?”虽然事情很严重,但左邵卿觉得剿匪这种事应该还劳不到陆铮。 “皇上让爷整顿全国的水师。”见左邵卿情绪低落,隐一善心大发地解释道:“爷此次南下,一来是为了摸清海寇的动向,二来是为了了解水师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左邵卿不信,“若是海寇听到风声不敢上岸,陆爷怎么找到他们?” 隐一腰杆挺的笔直的,语气略带不屑地说:“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哪有那么难找?不是他们太厉害,而是南方的府兵太弱而已。” 左邵卿想想也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府衙卫兵和上过战场的将士完全没有可比性。 只是让这些陆地作战的将士们都海上剿匪,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想不到皇上还挺信任陆爷的。”否则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陆铮手中已经有了大央一半的兵权,而且这些兵全是浴血奋战过的老兵,现在战袁锋还敢把水师交到他手上,可见两人的关系并不如外人传言的那般紧张。 隐一不好评价九五之尊,只是暗忖:像他家主子这么好用的人才,只有昏君才不懂得重用。 要说战袁锋忌惮陆铮是有的,但绝不会无端猜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懂。 左邵卿暗暗叹了口气,这陆爷真是大忙人啊,也就只有他受伤的那段时间好好休息过,从那以后,就没见他停下来过。 这以后若是他留在京都任职,陆爷成天不着家,想想都觉得闷得慌。 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打算,左邵卿准备等陆铮回来后再和他好好合计合计。 知道陆铮的动向后,左邵卿又问了些左家人的事情。 从罗小六嘴里知道的事情只是别人传出来的八卦,远远没有隐一听墙角来的真实完整。 而左邵卿也终于了解了左邵晏和江澈来往的经过。 “你是说,我大哥说过,如果我大姐出事,那江大人的愿望也要落空?” “是的。”隐一据实以告,他总觉得那两人正在密谋些不好的事情。 隐一因为没有跟在陆铮身边,所以不知道江澈曾经想用两个小倌和陆铮换人,如果他知道这事,就很容易能猜出这两人的心思了。 左邵卿大致能猜到些,只是心里冷笑地想:左邵晏的动机摆在那,根本不难猜,只是这辈子他别想从自己身上捞到任何好处! 他眼神闪了闪,计上心头,也许他可以让他们之间的合作更牢靠、更有意思些。 “隐一,我想要江侍郎的所有资料!” 隐一顿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回答:“是,明日呈上。” 左邵卿知道镇国公府肯定有关于朝臣的各种资料,江澈作为新帝的心腹,一定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钻进被子里说:“困了,先睡了。” 汀兰苑里,薛氏亲自端了一份饭菜走进女儿的闺房,见她正拿着剪刀和一块帕子较劲,好笑地问:“好好的帕子怎么剪了?” “哼!”左淑慧丢下破碎的帕子,“原本是给父亲绣的帕子,现在想来,他也不会稀罕了。” “你和你爹置什么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你爹最大的愿望就是左家能重新入仕,对那个孽种好点也是正常的。” “娘,那您就任由他在左家作威作福了?以后走出去,别人要说咱们家嫡庶不分,女儿的脸面往哪搁?” “我倒是一直小看了那个孽种,没想到他以往的胆小卑怯都是装出来的,看看他现在的张狂样,哪还有半分的恭敬?” “可不是,再这么下去,这个家里迟早会没有咱们的位置了。” 薛氏动手舀了一碗汤递给左淑慧,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叹气道:“要是你能嫁进镇国公府,还用得着怕他?哪怕他高中状元也拍马赶不上。” 说起这事,左淑慧的肩膀又塌下来了,“娘,老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没指望了。” “你急什么?娘一直关注着呢,虽说她没对咱们家有所表示,但是也没对哪家的姑娘特别上心的。” “那您说,她到底在等什么?”左淑慧的底气已经没有刚到京都时那么足了,尤其在经历过绑架案后,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有了污点。 薛氏皱着眉头说:“这也是为娘困惑的地方,按理说,陆公爷年纪也不小了,大家族的公子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生子了,老夫人不应该不急啊。” 陆铮转眼就要二十了,左邵晏也是这个年纪,他都成亲好几年了,要是何氏肚子争气点,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没有哪家的父母不希望儿子早日成亲的,尤其是镇国公府五代单传,更应该亟不可待才对。 可是从左家入京后了解到的情况,都说老夫人早些年还会亲自物色媳妇儿,这几年却没什么动静了,好像压根不关心陆公爷成不成亲一样。 “娘……女儿在姨夫家听说了一个消息。”左淑慧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嗯?” 左淑慧双脸通红,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说:“女儿也是听姨夫家的表哥胡说的,说……说……陆公爷怕是……” 薛氏听到一半,催问道:“怕是什么?” 第120章 左淑慧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羞红着脸说:“怕是陆公爷在战场上受了暗伤。” “这……?”薛氏脸色红了又白,张着嘴巴良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母女俩齐齐抬头,没察觉到异样也就不在意了。 两个女人根本想不到自家的屋顶上,天天都会有个男人光顾。 隐一一只手捂住嘴,一只脚从一块破碎的瓦片上抬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左邵卿的院子里。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先写封信汇报一下今天听到的内容,就是不知道他家主子看完后会不会想杀了他。 其实这样的消息从年前就有了,只是镇国公府的人没一个在意,反正也没人敢当面议论,要是他们反应过过度,反而被人理解为心虚了。 只是忍不住的,隐一还是在第二天早上左邵卿醒来后汇报了这件事,然后就见这位未来的夫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你说,要是让他们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的话,左淑慧还不会想嫁给你家爷?”左邵卿心里的算盘又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了。 隐一第一时间就反对,这可事关他家主子的尊严,怎么能任由左邵卿拿来算计? “那女人看中的只是我家爷的家世。” “这话你信?”左邵卿撇嘴,陆铮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有权有权,撇开他的家世也一定很多女人上赶着要嫁给他。 隐一可不想和未来夫人讨论他家主子的魅力问题,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陆公爷在左三爷眼里怕是天下连皇帝都比不上。 起床吃过早饭,左邵卿还是一如既往地去请安,他可不想让外人觉得他这个庶子不敬嫡母。 想起今日的行程安排,左邵卿一大早就出门了,坐上管家准备的马车赶到左韫阳的新家。 他二叔的新宅离左府并不远,可是地段却比左府好了很多,同样是三进的院子,里头的装饰摆设却是天差地别。 左邵卿敢确定,薛氏一定没有来过这里,否则昨晚就不仅仅是只嘲讽左韫阳的身材了。 “二叔新家布置的不错啊。”左邵卿一圈观察下来,发现屋子里很多摆设都是现在还很稀罕的海外之物。 “哈哈……这还是托劭卿的福啊,二叔花低价钱从柯管事那买了不少好东西,等你的珍宝阁开张后,二叔怕是就买不到了。” “二叔太见外了,您看上什么东西直接让柯管事送来就好了,还谈何买啊?”左邵卿客气了一句,其实收左韫阳的钱收的心安理得。 别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他二叔产业颇丰的,加上现在漕帮那块的盈利,恐怕远非一般商人可比了。 左韫阳笑着摆摆手,“怎么说也是柯管事辛辛苦苦从海外淘回来的,哪能让他白跑一趟,不过说真的,还是劭卿慧眼识珠,二叔当年竟是看走眼了,柯管事有大才啊!” “真的?”左邵卿装作一副惊喜的模样,“那侄儿可就靠着柯管事发点小财了。” 之前左邵卿打算在京都开珍宝阁,柯有良一直在忙着选址,装修新店,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好了。 左邵卿已经决定了,开张的日子就选在发榜那天,只要放出一点风声,想必会有不少人捧场的。 至于开张之前的日子,柯有良就将珍宝阁淘汰掉的货物弄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杂货铺,东西虽然不贵重,但胜在稀有,生意也不错。 “尽管放手让他去拼,现在咱们要船有船,要人有人,等陆公爷掌管了大央水师后,进出港口都方便许多,只要不是在海上遇上强风暴,船毁人亡,肯定稳赚不赔的。” 左邵卿当然明白这点,而且他还打算趁着海商还没发展起来之前让柯有良抓紧时机多跑几趟。 参观完房子,左韫阳就带着左邵卿去了他那家新来的珍宝阁。 虽然还没开张,里头却已经布置一新,货物也都整整齐齐地摆上架了,乍一走进去,视觉冲击不小。 左邵卿见识有限,前世也只在江府见过一些珍贵玩意儿,如今站在属于自己的店里,看着多宝架上摆放的奇珍异宝,一时间有些晃神。 “东家可满意?”柯有良颇为得意地问道。 左邵卿的视线转过一圈,点头说:“地址选的不错,东大街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附近就是国子监,舍得花银子的世族公子很多。” “将架子上的东子再摆稀疏些,请个木工师傅给每个东西做个托架和盒子,不要舍不得花钱,每样东西架上留一件即可,珍宝阁不必杂货铺,不是东西越多越好。” 柯有良边听边点头,暗暗将这些要点记在心里。 “有时间就物色一个掌柜,以后你还是专门带人跑船,如果嫌海上辛苦,也可尽快培养接班人出来,咱们这个珍宝阁以后的主要货源就从海外来。” 柯管事一开始听到有人要替代自己做管事还有些慌,不过等听完左邵卿的话,略微一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这是要让自己做总管事啊。 他笑眯了一双眼,频频称是,同时心里想着,是否要将家里人都接到京都来。 “东家,小的给您留了几样东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您可要现在看看?” “哦?是什么宝贝?这我可一定要开开眼了。”左邵卿兴致大开,跟着柯有良朝库房走去。 等他看到柯有良替他留下的东西时,惊讶的差点忘记呼吸,两只眼睛都胶在那几个盒子里了。 柯有良指着一个盆景说:“这盆珊瑚是小的用十匹云锦换来的,如果按市价卖出去,能赚十倍不止。” 左邵卿看着那耀眼的红色,觉得等他和陆铮成亲之日摆在喜房里一定很好看,“好,先收着。” 柯有良忙给他介绍其他几样东西,一个镶着宝石的镜子,镜面一般,但镜框着实华丽。 左邵卿觉得这东西用处不大,想了想,决定送给老夫人,潜意识里,他觉得女人应该都喜欢华丽的东西。 还有一匣子的东珠,个个大小相差无几,荧光闪闪,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左邵卿知道这东西最受夫人小姐的喜欢,以后要送人也很好,所以让柯有良也收起来。 还有几个盒子里装满宝石,左邵卿看的眼花缭乱,听着柯有良说:“南海之外的岛屿盛产宝石和玉石,他们那里的手工艺粗糙,做不出太好看的东西来,所以小的就打算多收回来,加工好了再带过去卖。” “好!”左邵卿笑着说:“柯管事果然有头脑!” 他从盒子里选了几样一个色系的宝石,取出来另外装了起来,“先将这些弄出一整套头面来,要妇人样式的。” 柯有良以为他是用来孝敬嫡母的,因此很小心地把东西收好了。 “这些东西先放店里,改日有用我再来取。”左邵卿不敢把这些贵重的东西带回左家,要是被别人看到,又是一场风波。 “是。” “对外就说这铺子是我二叔家的。” “是。” 左邵卿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有人敢闹事,就报出镇国公府的名号。” 柯管事愣了愣,还以为左邵卿是想假借镇国公府的威势,有些担忧地问:“万一镇国公府追究起来……?” 左邵卿摆摆手,“没事,就这么说。”树大好乘凉,左邵卿怎么会放过这么好依靠的机会? 左韫阳在一旁沉默着看了许久,这会儿才出声说:“柯管事,就按劭卿说的做,错不了的。” 柯管事见老东家都这么说,虽然心里还很疑惑,但还是听命地记下来了。 他开始还担心左邵卿找不到强硬的靠山,京都的水这么深,一家珍宝阁要安安稳稳地开下去可不容易,万一碰上个有钱有势有霸道无理的,没靠山真不行。 左邵卿又跟他商定了开张的日子,就连柯管事头疼的牌匾以及开幕仪式都被左邵卿揽下来了。 牌匾他事先就让陆铮写好了,只要拿去雕刻装裱就成,至于开张那天宴请的宾客,他没想太高调,只打算请些有名望的学子就好。 第121章 出了珍宝阁,左邵卿站在人来人往地街道上,看着眼前欣欣向荣的画面,心里越发想念不在身边的陆铮。 “二叔,侄儿还想去看看柳妈。” 左韫阳拉着他上马车,“走吧,也该去看看你的庄子,开春了,庄子也应该准备春耕了。” 左邵卿看了不少农耕方面的书籍,可是论到田里该种什么,该怎么种,他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所以心里想着,以后这庄子上还是得有个知根知底又懂家事的管事。 出了城门,左邵卿就掀开车窗看着道路两边的风景,京都城里住着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士家工商之中恐怕农民的人数最少。 而这京郊之地,则多数是种田种地的佃农,他们给城里人种粮种菜,生活倒是比小地方的贫民好过些。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左韫阳就指着一座山头说:“就在那座山的山脚下,庄子占地三十亩,如果算上周围的山地和田地有近五百亩,出产的粮食够左家两房人吃上两年的。” 左邵卿默算了一下,一个七品知县的年俸是八十两银加六十石米,他这个庄子一年的产出应该能和知县的俸禄差不多,当然,这是不包括知县老爷们的额外收入的。 行至庄子门口,左邵卿跳下马车四处看了看,入眼的皆是刚抽芽的大树和刚冒出来的嫩草,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 庄子的大门紧闭着,门梁很 高,虽然有些旧,但还是能看出这庄子的前任主人是个有钱人。 左韫阳让小厮上前敲门,自己和左邵卿说起了这个庄子前任主人的情况。 一个少年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了脑袋问:“你们找谁?” 敲门的小厮顺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们主子来了,还不赶紧叫大家出来迎接!” “呀……”那少年显然是后来来的,视线在一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谄媚地给左韫阳行了大礼,“老爷来了,上的这就去叫人。” “哈哈……你这小子认错人了,正主在这呢。”左韫阳将左邵卿推出去,自己先一步跨入门槛。 那少年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年轻,也就和他差不多年纪,一时间有些羡慕又有些拘谨,愣愣地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行了,进去再说吧,柳吧可在?” 柳妈如今是这庄子的大管事,虽然她是个女人,管不到田地里的事情,但庄子上用什么人,开多少月钱都是她说了算的。 那少年一听左邵卿提起柳妈的熟稔劲,就知道他必是家主无疑了。 刚进门槛没走几步,左邵卿就见到了迎面跑来的柳妈,露出笑脸问:“柳妈可好?” 柳妈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胳膊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边看边唠叨:“三爷可来了,瘦了些,是不是在家里过的不好?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人了?……” 左邵卿一直咧着嘴笑着,也不嫌她烦,只是等她问完了才解释:“你忘了?前些天是会试工,没有谁考完不掉几斤肉的。” 他这还算好的了,在贡院里能吃能睡,他知道不少学子在里头食不咽衣不能寐,九天考完后人都脱形了。 柳妈这才想起这茬,忙追问了一句:“爷考的如何?” 左邵卿反感左韫文问这个问题,对于柳妈的真心关怀倒是不讨厌,所以伏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十足的把握。” 左邵卿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自然不担心成绩不好,只是他不知道,几天之后京都将掀起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也差点将他拖下水。 听他这么说,柳妈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比当年阮姨娘生了儿子还高兴,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老天保佑,咱们三爷终于出人头地了,阮姨娘泉下有知一定也很骄傲。” 左邵卿想起那个早逝的亲娘,眼神暗了暗,拳头也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邵卿,快过来……”左韫阳站在院子的一侧朝他招手,等人靠近了他才指着一座假山说:“当初来看这个庄子的时候,二叔就是看中了这个,你别年这假山其貌不扬,其实内有乾坤。” 左邵卿绕着那座假山走了一圈,除了石头也就看到了几搓苔藓,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他笑着说:“二叔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左韫阳扬着下巴,双手背后,一副大老爷样,迈出沉稳的八字步,“跟我来!” 左邵卿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钻井假山正文的缝隙里,左邵卿原以为这里只是石块搭起来的空隙,没想到竟然看到左韫阳在石墙上捣鼓了一下,石墙上竟然打开了一道门。 左邵卿惊讶地摸了摸那道门的接口处,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这里有道门。 他想起看过的一些话本,吞了口口水问:“二叔,这里头……该不会关着什么大人物吧?” 左韫阳觜角一扯,打击道:“你可真会想!” 左邵卿尴尬地讪笑两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下了一段阶梯,里头越来越暗,外面的光线已经照不进来了。 左韫阳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通道两旁的火把,这才让左邵卿看清了两边的石壁。 “咦?”左邵卿用指腹摸了摸石壁上的纹路,低声说:“这里应该刻过字画。” 左韫阳手里拿着火把凑近一看,确实有些弯弯曲曲看不懂的纹路,不过他也没多想,这个庄子才建了十几年,能有多大的秘密? “走吧,上次二叔来只是胡乱看了一眼,也没好好研究,这里以后可以弄成地窖或冰窖,或者再凿个石洞放些贵重物品也可。”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走到了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柳妈在两人进假山后就止步了,顺便在外头看着点门。 待左韫阳将周围的火把点上左邵卿才看清了这个地窖的全貌,不大,只有两个小间外加脚下这块空地,应该是前任主人放粮食的地方。 这地下阴凉阴凉的,左邵卿才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他粗粗观察了一遍,除了在其中一间小间里看到了几袋粮食外,什么都没有。 “当初就是看到这里才打算买下这个庄子的,这地窖虽然凿的不够细致,但胜在隐秘,以后也许还能排上用场。” 左邵卿点点头,他对此也很满意,打算把其中一间弄成冰窖,以后夏天能吃上冰镇酸梅汤也不错。 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左邵卿觉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从左韫文手里接过火把朝角落走去,用鞋子扒开地面上一层厚厚的泥灰,露出了一点光亮。 左韫阳走过来蹲下身子,将那东西挖了出来,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咦”了一声。 左邵卿看着散发出荧光的一揽子问:“这是什么?宝石?” 左韫阳将那玩意儿凑近火光仔细看了看,“不像,宝石虽美却不会发出这种光亮,看着倒是更像夜明珠之类的。” “夜明珠?”左邵卿张大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夜明珠对他而言实在太遥远了,这东西恐怕皇宫之中也找不出几个来,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放粮食的地窖里? 左韫阳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摸了摸鼻子,将珠子递给左邵卿,“先收好,加城找人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左邵卿将东西收好,摇头说:“还是别拿出来了,万一是,引起麻烦可不好。” 好吧,左邵卿虽然觉得这珠子八成不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心里还是存着侥幸心理,这要真是夜明珠,那他这个庄子买的就太值了。 叔侄俩出了地窖,合上石门,然后就和柳妈一道将庄子前前后后走了个遍。 左邵卿还见过了庄子里的各个管事,这里头大部分管事都是左韫阳从家里调来的,说是先来培养几个接班人,等有人接管了再让他们回去。 左邵卿承了这个人情,打算过些日子庄子有产出了也送给二叔一份。 管事们一一汇报了手头上的事物,无非是哪块地要种什么,要招几家佃农,又要买多少种子之类的。 左邵卿边听边将这些事记在心里,按照老夫人的意思,以后家里的事情他也得管起来,总不能到时候连种子多少钱一袋都不知道。 第122章 东海之滨,一条凹凸不平的小道上行驶着约莫三百人的马队,整齐的马蹄声不仅惊起了道路两旁的飞鸟,也震得不少大型动物撕开腿跑进更深的树林里。 再往前走了五十里,已经隐隐能听到海浪声,望眼看去,蔚蓝的海水映照着阳光,波光粼粼,让一些没见过大海的汉子看直了眼。 “嚯,好家伙,难怪人人都说大海无垠,可真壮观!”不少人发出赞叹声。 “吁……”陆铮勒住缰绳,身下的黑色骏马打着响鼻在原地刨了两下脚,然后停下不动了。 身后的众人自然也跟着停下来,刚才还在感慨海的壮阔的士兵此时纷纷闭上嘴巴,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画面实在称不上美好。 原本齐整的村庄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是烧的发黑的土墙和破碎的瓦片。 这里就是第一个被海寇光顾的村子,原本两三百人的村子如今连条狗都没有,在大白天里也显得安静的可怕。 即使尸体已经被掩埋了,依然还散发着一股腐朽的臭气。 陆铮带来的兵还好,毕竟在北疆待了那么多年,比这更萧条更惨烈的村镇都有,倒是旁边几个带路的府兵以及鹤城知府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到消息是一回事,亲眼看着眼前的画面是另一回事,鹤城知府擦了一把冷汗,义愤填膺地说道:“陆公爷,您看这……海寇实在是太残忍了!” 陆铮看都没看他一眼,高举右手,立即有二十几个士兵策马钻进了破败的村落里寻找线索。 某余人安静地等在村口,除了马儿时不时发出点声音,几百号人愣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鹤城知府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二十个士兵骑着马回来了,每个人都不是空手而回,有的带了半截刀剑,有的带了几块碎布,甚至有一个带了一截腐烂的胳膊。 鹤城知府和那几个府兵一见到那截胳膊两眼发黑,胃里发酸,纷纷跌下马到一旁呕吐去了。 众人齐齐传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过去,然后听着那二十个人的汇报。 这个村子是最时受害的,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很多证据经历过几次雨水后都消失了,能找到的线索有限。 那个拿着半截刀片的士兵将东西递到陆铮面前,分析道:“爷,这半截刀片不会是村民家里所有的,刀的形状和铸造工艺都和大央不同,也不排除那群海寇是蛮夷荒岛上自己织造的。” 带着一截胳膊的士兵不好意思将这发臭的东西给陆爷看,只好直接说:“属下在这截海寇的胳膊上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印记,这图案属下似乎在哪见过。” 鹤城知府捂着鼻子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海寇的残肢?”毕竟一截胳膊上不可能会写上名字。 那士兵目不斜视,大声回答:“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不少士兵都憋着笑,其实这很好猜,一定是他找到这节残肢时上面带着布料,即使没有也可以通赤周围打斗的痕迹判断。 陆铮让他将图案拓下来,然后大手一挥:“走,下一个!” 受害的五个村庄并不是在一个地区,陆铮带着人花了三天时间才跑遍这五个地方,每一处都让人细心查看过了,争取不落下任何线索。 鹤城知府是文人,骑着马跑三天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两条腿也被磨破了皮,走路的姿势都扭曲了。 还好顾忌着陆公爷,这位知府大人没敢半途撤退,只好咬紧牙关撑下来了。 未完最后一个村子,陆铮带着人直接在附近找了块平了扎营,让以为可以回城的知府大人顿时失望之极。 “陆公爷,咱们是要在这儿等海寇继续出现么?”鹤城知府腆着脸问。 陆铮瞥了他一眼,很怀疑这个知府当年是怎么考上的,“林知府以为,海寇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次么?” 林志豪讪笑两声,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于是挪着两条腿到一旁的大石头坐下。 等吃完一顿饭休息了半个时辰,陆铮召集了几个副将进营帐商议军事。 林志豪也想跟进去却被士兵拦了下来,理由依然是:军事机密,闲人勿进。 林知府在鹤城也是一把手人物,这些天竟然接连碰壁,就连个没有官职的小士兵都敢给他脸色瞧,心里郁闷的要死却不敢发作。 陆公爷的凶名随着他在北疆战场的节节胜利已经传遍整个大央。 大央的子民虽然都崇敬这个战神,但是一想到死在他手里的人命,心里也不是不畏惧的。 营帐内,陆铮可不管林知府心情如何,他将大央的海线图铺开,用笔将五个出事的村子圈了出来,然后说:“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陆铮这次带出来的全是精兵强将,他原本就打算趁着这次南下将水师接收了,正好让这些人给他整顿水师去。 宋汉霖作为陆铮的心腹,第一个出声说:“属下探查到,这几年海寇活跃的地方都集中在鹤城郡和昌平郡沿海一带,咱们是不是呆以认为,海寇的老巢也在这片海城上。” 宋汉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大概地定了位置。 旁边有人附和说:“有道理,海寇上岸会选择不同的地点,但肯定会首选离自己近的地方,只是我们手上没有海城上岛屿分布图,想找到人还是很难。” “从对方每次出动的人数来看这个岛肯定不小,人数也一定很多,还有那些被他们掳走的青年男女,几代人繁衍下来,应该能自给自足了。” “所以他们用的穿的东西都与大央不同,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这入手,在沿海一带布置眼线,一旦发现有穿着有异,行为有异的人,就可以顺藤摸瓜摸到他们老巢,把这群无耻之徒一锅端了!” 这个主意一出,不少人都点头赞同,陆铮端坐着,只评价了一句:“费时旨力!” 呃……众人郁卒,然后又有人 说:“那咱们分兵几路出海,那么大的岛屿总不至于找不到。” “船在哪?人在哪?一路兵马出多少人?”陆铮字字珠玑,把原本热情高涨的副将驳的都低下了头。 众人沉默着想了会儿,然后宋汉霖提着胆子问:“爷,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陆铮看了他一眼,“我们的敌人是行踪不定的海寇,乘船在茫茫大海上找他们简直等同于找死,若是他们上岸来,我们根本不惧,既然如此,那就把人引上岸来好了。” “引上岸?”众人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怎么引?” “海寇既然能每次都准时机和地点,那一定有人长期活动在沿海一带,这些人不是生活在岛上的海寇,别想着他们穿着行为会异样,但是我们却可以通过这些人给海寇传递一些虚假消息。” 陆铮将大致的思路说了一遍,众人都不是笨的,稍加点拨主明白了陆公爷的计策,一个个兴奋的满脸通红。 宋汉霖舔了舔嘴唇,贼贼地笑道:“完事后咱们可以顺便接收他们的船,也能给国库省点银子。” “若是能顺利剿灭,搜刮了他们的库房,可就不仅仅是省银子了,嘿嘿……” 陆铮再次打击道:“别把事情想的太顺利,论单兵能力,你们自然是用过一筹,但是真上了船,你们先保证自己不晕船再说。” 几个旱鸭子摸了摸脑袋,脸色有些不自然。 陆铮这次带出来的精兵都是挑的懂水性的,反而这几个心腹将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水上作战。 他拍板道:“从明日起,你们就开始训练水性,若是连手下的兵都比不过,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众人神情一肃,恭敬地齐声应诺:“遵命!” 第123章 -三月底,沿海一带各地的水师驻地断断续续迎来了他们的新上峰,这些将领一来,便开始了一场雷厉风行的全面整顿。 前些年,大央将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北疆战场,精兵强盗陆续从各地抽调过去,留下的多数是些上了年纪或者没本事的。 由于水师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慢慢的一些生活贫困的平民为了军饷都在里头混了个编制,老弱病残都有,权当挂个名而已。 不少将领看着这种情况头都大了,等情况查明后,心更是拔凉拔凉的,诉苦的书信跟纸片儿一样飞往鹤城。 鹤城漕帮的总部,陆铮和部分下属就住在这里,他的计划要实施离不开漕帮,比起他手下那几百名正规的士兵,漕帮的帮众分布沿海各地,更适合传递消息。 看完那些诉苦的书信,陆铮全部回复了一个字:改! 老弱病残的踢掉,心思不正的踢掉,剩下的能用就用,不能用全全踢走,然后重新征兵,只是这样一来,整个沿海水师都因为这件事沸腾了起来。 陆铮让人传出的消息则说的是:朝廷不满各地水师空占军饷却无所事事,准备精简人员。 平民们自然是不管这些的,海寇年年肆虐,也没见这些水师产过功,杀过人。 当地的文官对此乐于建成,要知道水师的军饷都是从当地税收中拨款发放的,要是能这部分钱省下来,当官的荷包自然也就更鼓了。 有人拍案叫好就有人郁郁寡欢,尤其是那些被踢走的水兵,他们再也拿不到一份不用干活的俸银了。 穷乡不仅出恶民还出恶兵,不少地方的水师都大闹了起来,甚至有人召集了被踢走的士兵想要将尊严的将领赶走。 那些新来的将领也不是吃素的,个个摩拳擦掌想尽显身手。 闹事好啊,他们正愁没机会练兵,想把他们赶走也得关头比他们硬才行。 水师一乱,传言越来越夸张,杨奕带着向个心腹每天都在鹤城郡的沿海乡镇钻来钻去,散播着朝廷准备撤销水师编制的消息。 他也没管听到消息的人是什么反应,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愁的自然是当地渴望得到保护的村民,喜的是那些海寇驻留当地的眼线。 又过了几天,风向一变,各地官府贴出了皇榜,皇上命镇国公整改水师,一个月后镇国公将南下。 那些刚把消息传回去的眼线们吓了一跳,连忙又将新消息传了回去,并且开始打探水师驻地的情况。 此时各地水师都被裁了大半兵员,自然是空荡荡的,那些眼线见此情况,两下一合计,决定在镇国公南下前再干一票大的。 而就在这时,他们又得知,一艘华丽的商船载满货物出海了。 沿海一带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京都,左邵卿每隔三天能收到陆铮一封信,信不长,只是写了几句关心的话。 饶是如此,左邵卿也挺乐呵的,回信的时候总是洋洋洒洒好几页纸,从自己的生活记录到京都的八卦流言,再到朝廷的重大事情都写进去,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写陆铮一定也都知道这些。 会试十天后是放榜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左府管家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出门,准备到放榜处查看结果。 左家其余人都焦急地等候着,薛氏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想左邵卿高中提高左府的档次,一方面又不想他高中,免得这个庶子无法无天。 左韫文自然是求神柏佛等着儿子中榜的,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还罕见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 左邵卿听到动静也起来了,吃过早饭后就留在房里看书,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流逝,报喜的官差还没有来,不少下人都觉得三爷高中无望了。 左邵卿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淡定地埋头看书。 只是苦了罗小六,急的满头大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问一上句:“爷,您觉得能中么?” “边儿呆着去,晃得爷眼花!” “您怎么还看得下去啊?管家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一定是不敢回来了。”罗小六越想越心凉,高涨的情绪也慢慢回落了。 三爷若是当不成官,他也就当不成官老爷的贴身小厮,而且,他的目标是冲着管家的位置去的,这一下子,看来他只能继续当个三等的小厮了。 他哪里知道,放榜处人山人海,想挤进那条街都很困难,管家出门的时间不晚,可是比起在这彻夜守候的家丁学子们就显然不早了。 所以等他到的时候,放榜出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头,乌压压的一片。 不仅城中的大部分学子来,好热闹的京都民众也相继涌来看榜,不少人家甚至是冲着名单上的未婚男子去的,准备招为乘龙快婿。 学子们熙熙攘攘地挤上付出,有些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喜极而泣着有之,遥遥拜祭爹娘者有之,感谢上苍的也有这。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失望,不少学子将榜单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看了几遍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心里承受差些的当场就晕过去了,好些的也是双目含泪,哭天喊地。 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拼命地往前挤,可人实在太多,他也不是年轻力壮,因此总是刚往前一步就被人挤出来两步。 前头也有人大声的宣读榜单,管家听到了“左邵卿”三个字,可惜听不清名次,于是更加卖命地往 前挤。 “哎哟……”推推让让间,管家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他年纪到底大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的,被人群越推越远。 等彻底被人挤出来,行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挪到路边坐下,放眼寻找跟着他出来的小厮。 人太多,等那几个小厮挤出来再找到他,日头已经接近正午了,而此时,报喜的官差正敲锣打鼓地找到左府门前。 按照惯例,名次越靠前的越迟通知,因此,这个时间左家人已经失去耐心了,薛氏甚至想好了该如何整治那个眼高于顶的庶子。 就在左韫文失魂落魄的叹气时,门房小厮冲了进来,一脚被门槛绊倒,依然趴在地上笑得谄媚逢迎,“老爷……报喜的官差来了!” “什么?”左韫文心跳猛地加速,失手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哐当”一声脆响,惊醒了后头休息的薛氏。 就在左韫文愣神间,另一个小厮领着报喜的官差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个面白无须内侍打扮的青年,众人脸上皆是狂喜之色。 “我儿……我儿高贵了?”左韫文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算过时辰了,这个时间来报喜的恐怕都是排名前几的。 “恭喜左老爷,贺喜左老爷,府上三爷才华横溢,被点为会元,快摆香案接旨吧。” “哦,哦……”左韫文呆呆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吼道:“快快,叫夫人摆香案。” 左家自从二十年前被一道圣旨卸职走出京都后,就再也没有荣幸接受圣恩,丫鬟小厮们都没有经验,一时间就有些手忙脚乱的。 薛氏强压住心头的不忿,指挥着大家将香案摆起来,又让人赶紧将几位爷和小姐都叫来,就连成天关在房里的左邵陵也不得不出来一同接旨。 等左家人按辈分跪好,领头的内侍才打开明黄的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起了圣旨,无非是赞赏左邵卿文采多出众,人品多高洁,满腹经论,博古通经,赐其会试头名,并于三日后参加殿试,钦此! 圣旨宣完,左家众人却没有反应,神色各异,还是左邵卿心境最平稳,上前一步接下圣旨,朗声说:“学生接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家人不管心情怎样,立即磕头谢恩,左韫文站起身,双颊呈现出激动的潮红,他缓过神来袖子里的荷包掏出来,这是他事先就准备好的赏钱。 可是他原本并不知道左邵卿中的是会元,觉得准备的赏钱太少了,于是解下腰带上的玉佩塞进去,这才将荷包塞进宣旨的内侍手中。 “劳烦各位大从跑一趟了,一点心意请收下。” 那内侍不可查地掂了掂,满意地塞进怀里,原本宣这种圣旨就是美差,谁也不会追究他们依法受贿。 “左三爷年轻有为,不仅是解元,如今又高中会元,待三日后殿试钦点状元,可就是三元及第了,十四岁的状元郎,还是三元及第,这在本朝可量头一份啊。” 左韫文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着左邵卿三元及第后的情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内侍们不遗余力的奉承起来,夸左邵卿是文曲星下凡,将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左韫文心情大好,愣是又让薛氏取了二十两的赏银出来。 左邵卿眉心心跳了跳,暗道:左韫文出手可真大方,从小到大可都没给过他这么多银子,也不知道过后会不会心痛。 左韫文大概是不会心痛的,只是薛氏拿出那二十两银子时脸色极其难看,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她的双手在颤抖。 等内侍们满意地怀揣着荷包走出左府,左家人才渐渐息了声,下人们面面相觑,挪着脚步远离薛氏以及其他几位少爷小姐。 只有左韫文不受影响,拉着左邵卿的手老怀安慰,“邵卿啊,你果然没有辜负为父所望,哈哈……玉香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左邵卿微微垂下眼皮,也只有这种时候,左韫文还记得他的生母阮氏,他暗暗朝后头大肚子的月姨娘瞥了一眼,低声说:“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好好好!”左韫文连说了三个好字,吩咐了一小厮,“去将二老爷一家叫来,还有程少卿也请来,今晚咱们要好好庆祝庆祝。” “老爷……”薛氏尖锐地叫了一声,面色阴沉,“妹夫公务繁忙,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跑来跑去的?” 薛氏握紧双拳,满心的郁闷无法发泄,请妹妹一家来,为了个庶子庆祝,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么? 左邵卿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见薛氏一脉全都愁眉苦脸,其余人则是漠不关心,唯二对他高中欣喜不已的只有罗小六。 他嘴角微扬,善解人意地说:“父亲,三日后即是殿试,儿子想抓紧时间准备准备,庆祝的事不如等会试结束后再说吧?” 薛氏忙点头附和:“是啊,老爷,要是现在就大摆筵席,万一……岂不是丢左府的脸么?” “闭嘴!”左韫文怒气上涌,显然对薛氏的乌鸦嘴很不满,他压下心头的一口气,慈爱地看向左邵卿,“既然你还要看书,那这事就过几天再说吧。” 第124章 御书房,战袁锋的案桌上正摆着会试前三十名的卷子,而他正将第一名所写的策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好!以商养战,以商养民,真亏他敢写出来。” 候在一旁的曾太傅眼皮一跳,站出来高声说:“皇上,下臣以为此子所言不妥,商人卑贱,又都是奸猾狡诈之徒,怎可将民生战事寄托于商业上?” 首辅大人商显扬捋了捋胡须,笑着反驳:“曾太傅理解错了,此子所写并不是说将大央的生计寄托于商业,而是重点阐述了要发展商业,提高商人的地位,国富则民强嘛。” “哼,人怎可如此庸俗,事事都寄托于黄白之物,将来为官必定是个贪官!” “曾太傅此言差矣,治理国家可不比文人吟诗作对,只要精神食粮即可,没有这些黄白之物,百姓们吃什么?穿什么?战士们的军饷如何来?” 曾太傅还想说什么,就被战袁锋抢先说道:“如今大央正打算扩大水师,造船、征兵皆是大额花费,户部尚书已经不止一次跟朕哭穷了,朕可不管商人地位如何,能让大央尽快富足起来就好。” 战袁锋原本就对左家人比较好奇,现在看了左邵卿的试卷后更是对他满意了几分,越发想见见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年郎。 “大央和北狄的战事刚停,此时正是我大央休养生息的好时机,要想国库迅速充盈起来,就必须依靠那些商人,朕当初取消海禁就是这个意思。” 商首辅拱手称赞:“陛下英明!” 曾太傅虽然不服气,但到底也不敢喝战袁锋对着干,他虽然是正一品的太傅,可是并没有什么实权,分量还不如当朝首辅。 只是…… “陛下,下臣得知,左会元今年才十四岁,即使才德兼备,恐怕也无法立即为朝廷效力。” 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让他霸占着状元之位实在不甘心,何况这个会元还是姓左! 曾太傅当年站对了队伍,因此将左家拉下马自己爬了上去,现在左家的后生又卷土重来,怎么看都顺眼不了。 战袁锋摆摆手,“说这些都还太早,殿试后朕自会根据贡生的表现排名,此事就不劳太傅费心了。”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曾太傅当年是先帝的心腹,在先帝还不是太子时就效力于他,到了战袁锋这一辈,隔阂已经产生,战袁锋也无法全心信任他。 还好曾家后辈都是无能之徒,他也不用担心曾家坐大,只要等曾太傅年老致仕,换个人上去就行了。 见曾太傅沉默了下来,商首府朝礼部尚书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听礼部尚书说:“皇上,微臣觉得这第二名第三名的学子也是可造之材,甚至实用性不比第一名差。” 战袁锋翻开第二名的卷子,粗粗看了一遍,连连点头,“确实不错,一个学子能将农事了解的如此透彻着实不易。” 他掀开卷首看了下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于是问:“蒋恒洲?是何处人?” 礼部尚书顺其自然地接口道:“此子乃是崇阳郡人,是尹先生的关门学生。” “哦?”战袁锋想起那个性格怪异的老头,眉目带笑地说:“不知道那老头教出来的徒弟是否也和他一样的性格。” 礼部尚书是适当地夸赞一句:“皇上恐怕要失望了,此子惊才绝艳,为人亲和,绝对和尹先生不同。” “那三日后朕可得好好见见,看看那老头教出了个什么样的人来。” 就在朝廷上下等着新鲜出炉的三甲进士,就在京都百姓等着看一甲进士及第跨马游街时,城里忽然爆出一条惊人的消息,并以飞快的速度传开来。 不等朝臣反应,一个名落孙山的学子敲响了府尹衙门外的鸣冤鼓,递上了状纸,声称本届科举不公,有人事先得知了试题,令有才学者落榜,无才者反而榜上有名。 府尹大人并不想理会,历届科举都有落榜的学子叫冤,他们个个觉得自己才学出众,本应该高中才对。 文武第一武无第二,学子们觉得自我良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复印大人按照旧历打了他二十大板就把人轰出去了。 哪知道,当天下午,这位固执的学子就拖着屁股上的伤冲到皇城外一头撞在城墙上,血溅当场,还好被及时赶到场的御医救下了一条命。 皇城门口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城里的战袁锋不可能不知道,等他招来主考官详细追问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如此一来,原本就不平静的京都城立即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各种猜测,各种流言风风扬扬地传出来。 一时间就有不少落榜的举子站了出来,集体到皇城外跪求圣上查明真相。 科举三年一次,多少学子一辈子埋头苦读都可能考不上,此时闹出的舞弊案就像是给每个落榜学子一个希望,他们希望这件事是真的,那也许会试就可以重来,那他们就还有机会,也许下一次中榜的就是他们。 而且,他们自诩学富五车,名落孙山一定是因为有人事先得知了考题,如此不公平的考试怎么能服众呢? 这样一来,那些上了榜的学子们个个都有了嫌疑,左邵卿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京都已经闹的风风雨雨,沸沸扬扬了。 “舞弊?”左邵卿皱着眉头沉思,他很肯定上辈子的这时候并没有闹出舞弊案,怎么之前一切还好好的,这时候却出了乱子呢? 说到事先得知考题,他绝对是舞弊的那个,可是这个作弊却是重生后自带的,与旁人无关,别人想查也查不出来。 这么想着,他也就释然了。 “爷,您可得小心了,您十四岁就中了会元,肯定已经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了,说不定啊,就是冲着您来的。”罗小六自诩聪明地分析着。 左邵卿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这又是哪听来的话本?你家爷平时为人谦和,又没有和人起过冲突,学子里头认识的人也才几个,怎么可能会冲着爷来?” 罗小六摸了摸脑袋,含含糊糊地嘀咕:“人心难测,您遭人嫉妒了呗。” 左韫文的兴奋劲还没过就被这个消息浇了一头冷水,拍着桌子恨恨地说:“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胡诌?本届主考官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考前连门都不开,哪来的舞弊?哪来的泄题?” 眼看左邵卿就要三元及第了,此时闹出这件事来,很可能到头来谁都捞不到好处。 金銮殿上跪着一排的朝中重臣,战袁锋黑着脸高坐在龙椅上,沉着声问:“查!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不管是科场舞弊还是有人故意造谣,朕一定严惩不贷!” 这次科举是战袁锋上位后第一次开科取士,其中的重要性自不用说,战袁锋就等着这次网罗一批人才为他所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京都府尹吓出了一头冷汗,他要是知道那个学子敢用自己的脑袋撞城墙,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把人打出去。 这事真追究起来,他这个府尹可是犯了渎职之罪的。 果然,下一刻,战袁锋就将案子交给了刑部,本届主考官以及监考官全都暂时软禁在家中,事情没有定亲之前,此次会试榜单作废,殿试也延后。 礼部尚书匍匐在地上,声音弱弱地说:“皇上,微臣觉得,单凭一个落榜举子的满口胡言不足以为证。” “朕不是让刑部去查了么?”战袁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人:“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礼部尚书大呼冤枉,冷汗直流,听着战袁锋用冰冷的语气说:“皇城外还跪着数百学子,你以为单凭一句话就能让他们退散?” “微臣知罪,陛下息怒!”战袁锋很少生气,不管是皇子还是登基后总是笑笑的,虽然处置了几个罪臣,但是也都采取了最温和的手段。 因此大家都忘了,帝王比较是帝王,决定的事情是不容人置喙的。 就在大家屏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时候,一个内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跪下说:“皇上,那名学子已经醒了。” 第125章 那名磕破脑袋的学子是被两个禁卫军抬着进来的,他的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透出一点殷红的血迹,皮肤因为失血过多白的跟纸片儿一样。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伏在地上,低着头哭诉:“皇上万岁,学生罪该万死!” 战袁锋的好心情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子弄没了,自然对他不会太客气,“你何罪之有?”罪该万死就该找个清静的地方死,故意在他眼皮子地下寻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启禀皇上,学生无法做到明知有人罔顾朝纲,败坏科举风气却不站出来,学生宁死也要将此事昭告天下,还众学子一个公道。” 战袁锋怒气反笑,语气却越发温和地问:“你口中的有人指的是谁?若是有证据不凡拿出来,朕保证给各位举子一个交代。” 黎桐喜极而泣神情激愤地将他的一个同窗供了出来,声称他那个同窗资质平平,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义策问都很拿不出手,可是这次会试竟然中了进士。 不仅如此,在考前半个月时,这个同窗表现的很焦虑,整天埋头苦读,就差悬梁刺股了,可是在考前五天的时候,他突然变得悠哉了起来,连书也不看了,并且很自信地说自己肯定能中榜。 礼部尚书最先反驳道:“也许你这个同窗破罐子破摔,半途而废呢?至于他所说一定能中榜不过是好面子罢了。” “不可能,学生这位同窗将会试看的比性命还重,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那你说说看,他的考题时从哪里弄到的?难道是老夫卖给他的不成?”礼部尚书气的胡子翘了起来。 会试的题目乃是皇上钦定,考前五天才交给礼部,直到考试前能接触到这份试题的只有礼部尚书和会试主考官。 战袁锋不耐烦听这种没影的猜测,直接命人将黎桐和他同窗的试卷找出来。 科举舞弊也未必是考前泄题,也有可能是考完后阅卷官收受贿赂故意为之。 毕竟会试结束后,会呈到御案上的只有前三十名的卷子,想弄一两人上榜尾一点不难。 虽说试卷收上来后都有专人封卷,看不到名字,可是想作弊总是能找到空子的。 大殿上瞬间沉寂了下来,见战袁锋盯着那两份试卷看了半响,眉间阴云缭绕,礼部尚书站出来说:“皇上,单凭一份试卷并不足以说明问题,临场超常发挥也是有的。” 战袁锋让人将两份试卷递给他,然后沉声吩咐:“此时交由刑部主审,御史中丞与大理寺卿从旁协助,朕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 战袁锋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起身走下龙椅,施施然地退朝了。 “这……”礼部尚书没想到事情越来越严重,竟然到了要三司会审的地步。 他忙接过内侍递来的卷子认真看了起来,起初倒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中了进士那名贡生的答卷明显比黎桐好许多。 他正想讽刺那不知轻重的学子几句,眼神突然一凝,不等他细看卷子就被人从他手中抽走了。 刑部尚书将试卷折了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陈大人,这两份试卷乃是本案的重要证物,本官就先收走了。” “哼!”礼部尚书斜了他一眼,双手背后走出大殿。 刑部尚书撇撇嘴,然后让人将还趴在地上的学子抬走,准备派人看管着。 三司会审的消息传出皇城后,首先有动作的就是跪在皇城外的学子们,一个个高呼万岁,将战袁锋歌功颂德了一番,然后带这样一丝希望回去等消息了。 皇城附近的一座庭院里,一个面白如玉的青年一边作画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他为画卷中的美人点上朱唇后才放下笔,结果内侍递来的湿巾擦手。 “三司会审?看来皇兄很重视这次的科举啊……”青年嘴角带着笑意,自言自语了一番,然后吩咐道:“继续按计划行事,这池水搅得越混越好。” “是。” 案子还没开审,又有一人敲响了刑部衙门外的大鼓,而这次来人状告的竟然是本届会试的会元左邵卿。 刑部尚书正一份一份地研究者本届会试的试卷,听到这个消息后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如果连会试之首都是作弊得来的,此次的舞弊案恐怕牵连甚广。 他不敢大意,立即让人先升了堂,堂下站着的也是一名落榜的学子,他不仅递上了状纸,甚至还带来了证物,是一叠字迹工整的稿纸。 刑部尚书一篇篇地看完后,翻出 刚才看过的试卷,认真比对后,立即就让人去左府拿人,“去请左会元来!” 同样的论题,相似的内容,一样的笔迹,这些证据几乎能断定左邵卿有嫌疑了。 皇上只限定了三天的日期,刑部尚书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于是让人将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也一同叫来,准备即刻圣堂。 左府之中,左韫文在听到榜单作废的消息后就坐在那唉声叹气了半天,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心里就跟插了把刀似的,生疼生疼。 不过半天过后他也慢慢想开了,反正他儿子有才有学,就算再考一次也不怕的。 然后,他刚自我安慰完毕后就见几名衙役面容严肃地闯了进来,管家拦都拦不住,左韫文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地说:“左会元可在?容大人有请!” 容大人?“哪个容大人?”左韫文愣愣地问了一句。 那领头的衙役一脸不耐烦,但到底没定案也不敢太过得罪本届会元的家人,“自然是邢部的容大人!” 左韫文双腿发软,扶着一旁的桌子才没滑到地上去,他结结巴巴地问:“容……容大人请小儿去……去作何?” “左会元涉嫌科考舞弊,容大人请他去问话!”那衙役虎目一瞪,“人在哪?还不快请来!” 自从小厮跑去左邵卿的房间找人了,左邵卿却比他先一步得到了消息,面上不见紧张,反而和隐一开起了玩笑,“隐一,你怎么尽给我带坏消息?” 隐一面无表情地回答:“三爷树大招风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到门外的呼喊声,左邵卿起身换了件衣裳,理了理袖口还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隐一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踹了傻愣在一旁的罗小六一脚,等对方追出去自己也身影一闪,消失在房中。 前厅里,左韫文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面,不明白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明明前一天他还兴冲冲享受儿子高中的消息,现在却感觉由云端跌落下来,心情大起大落。 左邵卿顶着阳光走近,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也不胆怯,反而大大方方地挺着胸脯:“几位差大哥找我何事?” 那几个来拿人的衙役显然没想到本届会元不仅如此年轻还长的如此隽秀,一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笑着,精致的五官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而且对方的气质坦然,目光清澈,一点也不像个作奸犯科的模样。 于是衙役们不自觉地表情温和了些,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多有得罪了,还请左会元跟小的们走一趟。” 左邵卿摆摆手,“各位大哥也是奉命办事,既然有人状告左某,左某自当前去问个明白。” 跟着几个高大的衙役走向邢部大堂,一路上得知消息的民众无不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嗤笑一声:“我就说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子,怎么会这么厉害,原来是作弊的!” 也有人看左邵卿不像个偷奸耍滑的,替他辩解道:“那也不一定,左会元是解元出身,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还能一路作弊上来不成?” 大家各执一词,衙门里还没闹起来,街上的人反而先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掐起来了。 “走,去看看容大人怎么说,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左邵卿到的时候,发现大堂之上已经坐着三位主审官,想来正中的那位就是刑部尚书容铭庚,他按规矩行了礼,这才将目光投向堂下站着的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竟然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却交浅言深的贺之澄,左邵卿知道他是本次会试的第三名,第二名是蒋恒洲,第四是曹宗冠,而曲长青也中了榜,只是排在中游偏下。 左邵卿和贺之澄交换了个友善的眼神,然后看向另外三个人,一个头上带伤的青年想来就是本案的始作俑者了,还有一个低着头畏畏缩缩的青年不知道是否是被告的同窗。 最后一个……左邵卿眯了眯眼睛,一路上他已经问清楚了,知道是有人递了状纸把他也告了,而这人手中有证据,至于是什么证据衙役没说。 他仔细看了几遍,翻遍了两辈子的记忆,也没认出这个人来,于是只好静观其变。 “啪!”刑部尚书惊堂木一拍,“好了,本官今日请诸位来,诸位都知道是为了何事,念在你们都是国家栋梁,知事明理,本官也不拐弯抹角……” 他将视线转向那名低着头的青年,“张昊,你对黎桐的状告有何可辩解的?” 那张昊平日就是个胆小的,如今面对着三位朝廷重臣,双腿抖的厉害,说话也不太利索了,只是一直重复着,“学生是冤枉的……” “那你说说看,以你平日的才学是如何做出这篇文章的?”刑部尚书将他那份试卷丢到他面前。 按理说,从一篇文章上很难看出问题,而战袁锋之所以能确定这次会试暗藏猫腻,是因为这篇文章竟然和第三名的文章很相似。 考生千千万万,论点相似也不足为奇,但若是有一整段话一字不差的话,那就绝对有问题了。 左邵卿有些不解,难道这次会试真的泄题了?你对他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我……学生……” 刑部尚书不等他说话,言辞激烈地问:“那你说说看,为何你的文章会和贺之澄的文章相似?” 贺之澄惊讶地抬头,看向左边的张昊,在被衙役带来之前,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陷入这场舞弊案中,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神色无辜至极。 那张昊不知道哪来的胆气,梗着脖子回答:“学生不知……也许是他抄袭学生的。” 左邵卿憋着笑,觉得这样的学子能中榜确实挺让人不平的,难怪他同窗宁死也要站出来了。 “你们二人的考号隔了十万八千里,难道他长了千里眼不成?”更何况,要是抄袭也能抄出格第三名来,那张昊岂不是该得第一? “学生不知……” “本官念在你们都是读书人,不想给你们难堪,若是再不如实交代,就大刑伺候!” 第126章 一听要大刑伺候,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衙门外看热闹的人倒是兴奋了,甚至小声嘀咕着:“这些个文弱书生,要是动大刑,恐怕熬不住几下子就招了。” 坐在右边的御史中丞慢吞吞地提议道:“容大人,要想知道试卷是否是他们自己所作,让他们各自默写一遍就是了,写完再问他们几个问题即可。” 左邵卿抬头看了那位御史中丞一眼,只觉得这个头发胡子都发白的老头挺聪明,自己写出来的试卷很难做到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反倒是作弊的人,一定是将其倒背如流的。 而且只要抓着答卷问几个深刻的问题,是自己的观点还是囫囵吞枣抄袭一问便知。 左手边的大理寺卿冷哼一声,“依本官看,还是派人去查查这几个学生的底,看他们考前都接触过什么人,皇上那可等着呢,哪有时间在这耗着?” 容尚书知道这二人一直不和,打着太极说:“两位都言之有理,这两件事倒是可以同时进行,来人,给他们递上纸笔,再派几个人去查。” 左邵卿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青年,撩起衣摆席地而坐,然后便开始动笔,其余人有样学样,也都一声不吭地坐下来。 等大家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左邵卿拍了拍衣摆站起来,腿有些麻,腰杆却依然是笔直的。 虽然他心里不如表面镇定,但也不惧怕任何人的审查,他的试卷可是实打实自己写的,绝对没有抄袭。 现在他在意的是,那个状告他的人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证据呢? 一番盘问下来,左邵卿和贺之澄都顺利过关,而那个张昊则支支吾吾了半天,将一篇策问解读的七零八落的。 大理寺卿最先发难,“来人,将此子押下去,待其余人证物证搜齐了再审问。” 刑部尚书将目光在左邵卿和贺之澄身上转了一圈,叹了口气说:“左会元,本官对你有所耳闻,你年纪尚轻且文采斐然,即使本次高中不了下次还有机会,何必呢?” 左邵卿目光灼灼,直视着他问:“不知大人此话何解?学生身正不怕影子斜,自问无愧于心。”上辈子的记忆可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绝对算不得作弊。 “你还敢狡辩!证据确凿,你怎么解释这些?”刑部尚书扬了扬手上的稿纸,脸色不如刚才好看了。 左邵卿心下一紧,行礼问道:“可否让学生一观?” 刑部尚书还没发话,大理寺卿先呛声道:“如此重要的证物,怎可轻易示人?万一被你毁了岂不是失了物证?” 左邵卿暗地里腹诽了这老头一句,“学生怎么会做出如此欲盖弥彰的事情来?” 刑部尚书想了想,让衙役将纸张端给左邵卿看,却不允许他碰触,等左邵卿看过后,他才黑着脸问:“你还有何话要说?本宫对过笔迹,确实是你的无疑!” 左邵卿点点头,坦然说:“确实是学生所写,每个学子在考前都会押题,学生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为何,呈到大人手中的只有这几张。” 看完这几张纸后,左邵卿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这场舞弊案要么是特意冲着他来的,要么就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诬陷他。 要说有人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只为了他,左邵卿是不信的,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重的份量,如果是后者,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左邵晏。 他重生后一直很谨慎,写过的东西没用的都烧掉了,只有几篇他认为不错的东西被收在书房,除了左家人,外人怎么可能摸进他的书房翻出这些东西? “学生确实写过几篇关于民生的策论,不仅是这个,还有一些治理河道、灾后防治的策论,学生都放在一起的,不明白为何这位兄台只取了这几张?” 还好当初蒋恒洲的那份答案他写完就及时处理了,否则从他的书房里摸出和蒋恒洲一样的答卷,那就更说不清了。 左邵卿目光犀利地射向那个被告,他已经认定,这个人只是别人找来的刀而已,就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好处才肯这么做。 那人面色一僵,拱手道:“这……学生也只是偶然得到这几篇手稿。” 左邵卿嗤笑一声,“那兄台又是如何一见这几张纸就知道是我的?上面可没有我的名字。” 刑部尚书翻了翻,上头确实没有署名,要不是和左邵卿的卷子对比过,他事先也不知道这是左邵卿写的。 如果左邵卿说的话是真的,那只能说他运气好,押对了题,每届科举中押对题的人也不少,这并不能成为作弊的证据。 他目光一沉,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这几篇手稿你从何处得来的?” 那人呆了一下,然后肯定地回答:“是学生捡到的,学生在放榜那日拜读过左会元的佳作,看到他的笔迹才发现竟然和学生捡来的那几张纸上的一样,这才心生疑惑。” 会试前三名的卷子在放榜当天会贴出来,以示公正,这人会看到也不奇怪。 那书生见刑部尚书神色松动,接着说:“学生以为,左会元也许是怕事情败露,因此将这几篇相关的手稿丢弃,至于其他的为什么没丢,可能是心虚的吧?” 被认定“心虚”的左邵卿无辜地瞥了他一眼,果断发现这个书生和刚才那个张昊不是一个档次的,难怪能被人收买当刀使。 他的这番话说的很不确定,完全是推测分析的口吻,这样反而容易取信于人,如果他信誓旦旦的,倒是惹人怀疑了。 “兄台此言差矣,若是怕事情败露,晚生应该将它烧了才对,又怎会随意丢弃,还被兄台捡到?” “这晚生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下人办事不利,也许是你一时慌张掉了,谁知道呢?” 左邵卿气的牙痒痒的,“兄台可真会开玩笑,我还能揣着它到处跑不成?” 那学子顿时不说话了,只是气定神闲地站着,仿佛认定了左邵卿的一切说辞都是在狡辩。 左邵卿眼珠子一转,朝正中的位置做了个揖,“大人,学生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刑部尚书不太乐观地点个头。 “敢问大人,会试的试题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会试前五日皇上会将试题写下,封好后给礼部尚书,之后交由主考官保管。” 左邵卿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学生在会试前八个月曾与好友交流过,言明会试的策论八成与民生有关,大人不烦请学生的好友来问问。” “既然是好友,那他自然是向着你的,他的说怎么可信?”大理寺卿吊着眼睛问。 “那不知刑部可有懂辨别笔墨自己之人?学生写的这几篇文章中有些十日不短,肯定不止五天。” “一个月之内写下的笔墨差别不大。”刑部尚书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倾斜,左邵卿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理由,说明内心是没鬼的。 “那……”左邵卿绞尽脑汁,还想给自己找出个证据来,就听到背后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后看去,原本公堂外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动朝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道,然后一道挺拔的身姿骤然跃入众人的眼中。 来人英姿勃发,银色的软甲裹身,径直走了进来,他没有戴头盔,让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俊朗的面孔。 “陆公爷?”原本端坐高堂的三位重臣齐齐站了起来,同时朝陆铮走去。 左邵卿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了,他还是第一次看陆铮穿着铠甲的样子,那高大的形象重重地敲在心头上,激起一片浪花。 随着陆铮一步步走近,众人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才注意到,陆公爷那银色的软甲上沾染着点点血迹,衬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格外骇人。 身后跟进来的副将极有眼色的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和高堂持平的位置,然后笔直地立在一旁。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见软甲和剑鞘的摩擦声,“咔哧咔哧……”有规矩地传入大家耳中。 刑部尚书最先反应过来,“陆公爷来此是……?”他扫了一遍堂下站着的学子,难道这里头有什么重要人物? 陆铮走到位置坐下,目不斜视,沉声说了两个字:“继续!” 第127章 围观的群众久久不能平息下来,刑部尚书将惊堂木高高举起,却在最后一刻轻轻放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肃静!” 公堂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也不知道是冲着案子来的还是冲着镇国公来的。 如果换做平时,刑部尚书准要揪几个人出来教训一番,告诫他们刑部公堂的威严不容忽视。 可是现在,一身杀气的陆公爷就坐在一旁,铠甲上的血迹还历历在目,搅乱的人思维都不顺畅了。 “陆公爷,您看……”刑部尚书朝陆铮投去一个征求的眼神。 “公堂之上不可喧哗!”陆公爷冷艳一扫,外头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的视线转移到左邵卿身上,见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恢复了原样,只是身高似乎又涨了些。 他身上穿着那身从镇国公府带走的衣裳,腰上挂着麒麟玉,形容不见紧张,神色镇定,显然不是匆忙间被人抓来的。 陆铮一路赶着回来,原本是想在殿试后给左邵卿一个惊喜,没想到半路上就收到了会试出现舞弊的消息,等他踏入京都时,就有属下来报,左邵卿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他连镇国公府的大门都未入,就急忙忙地赶过来,等看到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公堂上后,才觉得分别的日子是如此漫长。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了一会儿,然后又自然地分开,既没有故意装作陌生人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的很亲密。 刑部尚书咳嗽两声,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左会元,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知道大人觉得什么样的证据才算?”他隐晦地朝大理寺卿那瞟了一眼,觉得这个老家伙要么是太过于死板,要么就是天生和自己犯冲。 刑部尚书也觉得有些难为人了,于是问:“你与好友商讨考题时可有他人在场?” 左邵卿低头回道:“学生只是胡乱猜测,没有把握之事哪敢大肆宣扬?”就算是对曲长青,他也是留了一份心眼的,并没有说太直白。 只是他相信,如果真让曲长青来当堂对峙,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刑部尚书和左右两位大人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问左邵卿:“你那位好友姓甚名甚?本官可宣来一问。” 左邵卿坦然道:“他也是本次会试的贡生,姓曲名长青,就住在城中的仙来客栈,他乃是尹门高徒,为人正直,绝对不会作伪证。” 突然,他头皮一麻,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投在他身上,顿时浑身都僵了。 他悄悄朝视线来源地瞥了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无喜无悲却阴沉的脸,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每次提起曲长青,这人似乎都不太高兴。 刑部尚书也注意到陆公爷不同寻常的表情,有些拿不定他的来意,只能按照正常程序命人去请曲长青请来。 左邵卿心下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弯起,“其实学生还有个人证,只是……不知是否也在避讳范围内?” “哦?说说看,只要不是亲生父母兄弟,至交好友以及贴身奴仆,皆可。” 左邵卿觉得,撇开这些人外,谁会无缘无故和陌生人谈论这么机密的事情? 不过,似乎这位大人忘记了还有一种人的关系更加亲密。 他抬起头,眉眼含笑,朝着陆铮的位置拱了拱手,“不知陆公爷是否愿意为晚生做这个人证?” 众人明显反应不过来,只是听着陆公爷反问:“证明什么?” 左邵卿将自己被告上公堂的缘由诉说了一遍,然后朝陆铮眨了一下眼睛,“晚生月前给您看过一篇策论,您还记得不?” 大部分人将视线集中在陆铮身上,屏息等着他的回答,只有御史中丞神色怪异地瞅了左邵卿一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铮深深滴看了他一眼,张口就问:“你指的是以民生为题的那篇?”他随口背了一段话,左邵卿听着听着嘴角的笑容不可抑制地扩大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给陆铮看过自己写的这几篇策论,只是当时他们讨论过不少这方面的话题。 刑部尚书翻开那几张手稿中的一张,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脸色也逐渐诡异了起来。 “容大人,本公学识有限,不知可有记错的地方?”陆铮冷着脸问。 容铭庚连连摇头,“不不,陆公爷文武双全,所言一字不差。”他再傻,也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了,说不定陆铮闯入公堂就是为了这个左邵卿。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突然冒出一句:“咦,陆公爷看中的那家小姐不就是姓左么?” 左姓并不常见,短期内突然冒出两个姓左的人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有关系。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刑部尚书和另外两位大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比民众更了解左邵卿的家世背景,甚至在座的三位大人和左太傅还有过几面之缘。 刑部尚书硬着头皮问陆铮:“不知陆公爷是何时看过这篇策论的?” “一个月前,在来京的路上,本公与左会元同乘一船,此事可由上百人作证。” 三位大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案子和左邵卿没什么关系了,先不说这左邵卿确实有理有据,光是陆公爷竟然愿意为了一个贡生上堂作证,就足够服众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官员敢当面和陆铮对着干,虽然陆铮入朝的时间不长,可是他手中的刀剑却沾满鲜血。 朝中大臣们都没有忘记,当日这位爷提着滴血的剑带兵围剿叛党的情景。 等曲长青到时,刑部尚书又随意问了他一句,得到的答案果然和左邵卿想的一样,于是当场就宣布左会元无罪释放。 “慢着!”就在刑部尚书准备将目标对准下一个嫌疑人时,陆铮开口了,他指着状告左邵卿的那个青年问:“容大人,可否让本公问他几个问题?” 那青年在陆铮开口未左邵卿作证时就忐忑不安了,身体也尽量往后缩,乞求这位爷看不到他。 可惜事与愿违,陆铮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跟才在他胸口上似的,令人窒息。 “你也是本届的考生?” “是……” “祖籍在哪?家中还有何人?” 那青年诧异地抬头,不明白陆公爷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学生奶昌平人士,家中还有父母兄弟。” 陆铮神色淡淡地点点头,“有兄弟就好,免得他日你父母无人养老送终!” 那青年心里咯噔一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学生……学生不明白陆公爷的意思……” 陆铮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脑袋,“你可知故意诬陷一届会员是何罪名?” “学生……句句属实!还请陆公爷明鉴!”那青年将额头顶底,看都不敢看陆铮一眼。 陆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转身对三位朝廷重臣说:“本公怀疑此人是北狄细作,故意破坏我大央的科举大事,本公要将此人带回去洗洗审查,三位大人没意见吧?” 当然有意见!大理寺卿嗖地站起身,想反驳却在对上陆铮那锐利的鹰眸时冷静了下来。 宽大的袖子被人扯了扯,大理寺卿余光瞥见刑部尚书对他暗暗摇头,于是只好又坐了下来。 说到底只是一个别人利用的书生,是死是说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何必为了他和陆公爷生嫌隙? 大理寺卿想明白了这点也就不阻拦了,而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则是同情地瞥了那个书生一眼。 他们几乎能肯定,这个书生的下场会很惨,陆公爷很少这么明着维护什么人,可是一旦他这么做了,就一定是要维护到底的。 御史中丞看着事不关已立在一旁的左邵卿,眼神变了变,他怎么觉得这二人默契的很呢? “学生冤枉……”那书生高呼一声,刚抬头就见一个魁梧的大汉朝自己走来,然后跟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起来。 他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就被塞进了一团破布,还带着恶心的血腥味,心里止不住地恐惧起来。 “走吧。”陆铮朝左邵卿扬了扬下巴,带着人光明正大地走出刑部的衙门。 左邵卿有些担心贺之澄,虽然和这个中年书生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和一般的书生不同,身上有股同类的味道。 贺之澄朝他暧昧地笑笑,然后便目不斜视地立在公堂上。 左邵卿经过他身边时小声地说了句:“保重!”然后就跟在陆铮身后走出去。 路过之处,人群自动避让,左邵卿顶着四周审视八卦的目光,一直跟在陆铮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自有侍卫将陆铮的骏马前来,陆铮跳上马背,转身朝左邵卿伸出一只手。 左邵卿的脸颊噌的就红了,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的注意力还在他们二人身上,有些羞怒地瞪着那只宽厚的手掌。 陆铮固执地伸着手,左邵卿也没让太久,将自己白皙的小手放入那只手掌中,然后被人紧紧握住。 那一刻,左邵卿觉得自己握住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手,而是一个人的一辈子。 身体被人提起来,左邵卿分开双腿跨坐在马背上,后背贴着陆铮身上冰冷的软甲,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 “坐好!”陆铮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一只手牵着缰绳,双腿轻轻踢了马腹一下,带着左邵卿在路上诧异的目光下朝镇国公府而去。 左邵卿的脑袋一直是晕乎乎的,直到被人从马背上抱下来还有些不清醒,他怎么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陆铮共乘一骑呢? 一路上他都没心思看别人的反应,也不知道众人是不是猜到他和陆铮不同寻常的关系了。 虽然现在不是公开他们关系的最好时机,但左邵卿的心里仍然是喜大过于忧,能和陆铮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是他一直奢望的事情。 回想起来,刚才坐在马背上,前面是由上而下的视野,后面是陆铮坚实的后盾,整个人都史无前例的轻松。 跟着陆铮走进镇国公府,一路上都有下人恭敬地行礼问安,陆铮目不斜视地带着人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哐当”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各种好奇的目光。 “唔……陆爷……”嘴唇被堵住,左邵卿下意识地双手抱着陆铮的肩膀,可是入手的却是坚硬冰冷的铠甲,甚至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 他将手沿着陆铮的胸口往下摸索,想找到这幅盔甲的切入点,将这个碍事的东西扯掉。 陆铮一手握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嘴角带着弧度吻住左邵卿的唇,余光关注着那只小手杂乱无章地在他身上摸索,虽然没有真正触摸到他的身上,却足以令人心猿意马。 第128章 炙热的唇紧紧相贴,哪怕已经快要窒息,两人依然舍不得分开。 耳中的心跳声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左邵卿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烈火在灼烧。 陆铮比他更加难以忍受,冰冷的铠甲已经被他脱下来,两人隔着薄薄的一层中衣相互摩挲着对方的身体。 陆铮一把扯开左邵卿的衣襟,已经暖和的手掌钻进他的腰线,沿着那一节一节的脊椎骨慢慢上移。 左邵卿的双腿已经完全软了,整个人挂在陆铮身上,背上酥麻的感觉随着陆铮的手落在哪里就窜到哪里。 等那只手从后背移到胸前时,就仿佛一堆火上突然被浇上了一桶油,哧哧地冒着火花,更加疯狂地燃烧起来。 “唔……”左邵卿的舌根又痛又麻,被含在陆铮嘴里来回吮吸,他却想要更多。 等两人终于舍得分开,左邵卿的唇舌已经火辣辣的疼,咬破的嘴角被唾液刺激的发麻,他低声唤道:“陆爷……” 他的声音抚上了他的面颊,修长有力的手指从他眉目间划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深陷在这一双璀璨浓墨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从心房里流出来。 两人安静地对视片刻,彼此的气息将对方充斥的满满的,左邵卿似乎怔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然后踮起脚尖,主动吻上陆铮的唇。 这个吻轻而浅,专注而神圣,比起刚才浓烈火辣的吻更加缠绵悱恻。 唇舌交缠,辗转反侧,那种温暖而柔软的触感简直让人从心底发颤,陆铮盯着那张眼里的脸颊,那认真沉迷的表情让人恨不得让他吞入腹中。 陆铮呼吸一紧,抓在左邵卿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两人更加亲密地相贴着。 碍事的衣物已经完全被丢弃,陆铮抱起左邵卿,边吻边朝浴池走去。 他的房间西侧有一个大大的浴池,温热的水流从虎头嘴里流入池中,姑姑的流水散发出一片氤氲之气,弥漫了整个浴室。 “扑通”一声响,两人重重地跌入池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左邵卿闷哼了一声,虽然在水里感觉不到疼,但骤然被热水包围的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陆铮从他身后搂着她,掰过他的脑袋从侧面吻上他的唇,两人的气息粗重而绵长,身体燥热而肿胀,却依然享受于亲吻的美好。 左邵卿闭着眼,身体靠在陆铮的背上,随着他胸口一起一伏,契合的没有一点缝隙。 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这具身体了,从心底升腾起来的火焰,仿佛有了燎原之势,随时能将他吞没。 等陆铮终于退出他的口腔,左邵卿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陆爷……先沐浴如何?”他没有忘记那铠甲上的斑斑血迹,想来陆铮这几天时间都用在赶路上了。 陆铮轻轻滴“嗯”了一声,然后放开搂在他腰间的手,转身趴在水池边。 左邵卿盯着那宽厚的脊背深深吸了几口气,让体内的躁动平复些,免得自己忍不住扑上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那蜜色的肌肤,左邵卿在他背上印上一吻,听着陆铮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笑着说:“陆爷这些日子在外过的可好?” 陆铮从身后拍了下他作乱的手,“好好擦背!” 左邵卿不是第一次伺候他沐浴,也慢慢地知道控制力度,虽然他的力度对陆铮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这次的事情,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陆铮闭着眼睛问。 “晚生来京时日尚短,不可能得罪外人,想来……”他嘴角扯了扯,嗤笑道:“总有些人不愿意看着我好的。” “你是指薛氏?” “ 不,还有我那位好大哥。”左邵卿从来没在陆铮面前透漏过和左家人的仇恨,但是以陆铮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他和左家人有隙。 陆铮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扭过头盯着左邵卿那张被雾气笼罩的脸,“他妈恩这是想置你于死地?” “那到不至于,我总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左邵卿垂下头,掩盖住眼中的嘲讽。 左邵晏和江澈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且与他有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最不想看到自己高中的恐怕就是他了。 “利用你来巴结江澈?”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左邵卿甚至听到了他的手关节在响。 陆铮其实并不知道左邵晏和江澈密探的内容,只是从江澈的态度中揣测,既然她对左邵卿有兴趣,又和左邵晏走的近,筹谋的事情八成和左邵卿有关。 而现在左邵卿所做的一切已经能很好地说明问题了。 只是他不知道左邵晏是疯了还是傻了,这么明显亏本的买卖竟然也做,一边是镇国公府,一边是江府,孰轻孰重难道分不清吗? 读书人果然都是死脑子! 他哪里知道,在左邵晏看来,他和左邵卿的关系也是不牢靠的,既见不得光也不能成为亲家,自然不如联姻关系保险。 “江澈倒是打的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他许诺了什么好处给左邵晏。”陆铮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总归是能让他仕途更稳当的条件。” “哼,那也得他考中了再说。” “只要这次会试能重开,他依然可以上考场,到时候……要中榜到不是太难的事。” 陆铮摆了个最好的眼线在作家,自然也知道左邵晏为什么错过了这次会试。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在左邵卿的算计中。 左邵卿也是刚刚才想通了这点,左邵晏这一手可谓一箭双雕,不仅能让他身败名裂,而且也能让会试彻底失败,到时候他就有机会参与考试了。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从自己的书房里取到那几张纸的呢? 虽然隐一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守在房间里,可是左邵晏怎么会知道自己房里有那样的东西? 还是说,他只是误打误撞得到了那一叠稿纸,正巧爆发了舞弊案,于是他就将计就计? 是了,自己一直没有藏东西的习惯,那一叠稿纸也只是随意地放在一个小木盒子里,随便哪个打扫的粗使丫头都能拿到。 而隐一也不会盯着一个打扫的丫头认真看,就连他自己,丢了几张纸也留意不到。 陆铮伸手卷起左邵卿垂在他肩膀上的头发,肆意把玩,评级了一句:“品行不端,何以为官?”一句话,就等同于左邵晏的仕途终止在举人上了。 左邵卿闷闷地笑了几声,陆铮总能给自己的私心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就如同刚才在公堂上强行带走那个青年一样。 “您当初可是也说过晚生贪财好利,若是为官必是贪官的。”左邵卿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此一时彼一时。”陆铮放松肌肉,让他咬的更轻松些,“你若想贪,就贪家里的银子好了。”方便又快捷,还不比外面贪的少。 左邵卿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整齐的压印,满意地舔了舔,感觉到陆铮的身体瞬间就僵直了。 他低笑着说:“您可真大方!也不怕我把这个家败光了?” 陆铮哼哼了两声,转身张开双臂,让左邵卿给他擦拭前面。 他忙活了一会儿,才停下手中的活计说:“我总觉得这次的舞弊案不简单,总不可能是姓江的搞出来的吧?” “你怀疑他?”陆铮一双手顺势圈住他的腰,让他在水里站的更稳些。 左邵卿故意用布巾搓着他的胸口,轻柔慢捻,每一次力度都恰到好处,摸的人心痒痒。 “他有足够的动机,只不过他是皇上的心腹,这种拖皇上后腿的事情肯定不是他干的,否则事情败露后,皇上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他。” 陆铮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嘀咕:“你倒是挺了解他。” 左邵卿听出他话里的酸味,讪讪一笑,“了解谈不上,只是觉得江侍郎不应该是这种不顾大局的人。” 确实,江澈奸诈是奸诈了些,但绝不会做出违背战袁锋意志的事情来,更不可能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就破坏超纲,毁了一场科举。 如果他真的如此色令智昏,也不会让战袁锋重用至今。 “那你说说看,此事的幕后主使者会是谁?” 左邵卿认真思索了一番,试着分析道:“一来,此人有胆量和皇上对着干,身份一定不一般,二来,此人有本事事先得到考题,在朝中应该有很大的关系网,三来,会这么做的人,一定是能从中得到好处的。” “嗯,那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陆铮循循善诱地引着他的思路。 “如果是左邵晏,他能得到一次会试的机会,但是他显然没有本事事先弄到考题,所以不是他……其他人的话,显然不是为了财,也不可能是为了名,反倒是故意扰乱超纲似的。” 陆铮眸中带着笑意问:“为何不能是为了求财或求名?” 左邵卿肯定地回答:“那个被怀疑作弊的学子一看就知道家境一般,绝对不可能花大笔钱买考题,求财不是这种求法,至于名声,臭名声倒是有。 太过晚生不认识什么朝廷大员,猜不出来。”左邵卿耸了耸肩。 “那就别想了……”陆铮抱着他往上提了提,让他的小腹正好对准自己的火热,沙哑地说:“上面擦了这么久,是不是该换下面了?” 左邵卿握着布巾的手僵了一下,脸色也更红艳起来,磨磨蹭蹭的始终不敢下手。 “爷,咱们正事还没说完呢。” “你确定我们要继续泡下去?”陆铮捏着左邵卿泡的发皱的手指问。 热水泡的人懒洋洋的,左邵卿一时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他注意到这一点时,发现某人的胸口已经被他擦的又硬又红,就跟被人疼爱过一样。 他偷偷笑了一下,然后三下两下给他擦了下半身,故意忽略某个精神的大家伙,先一步从水里跳上岸。 陆铮盯着他挺翘的臀部晃了下心神,喉咙迅速动了动,也跟着赤条条地走出水池。 左邵卿瞅着散落在地上的破衣裳,俊脸又是一红,从这些破的不成样子的碎步就知道刚才两人吻的有多激烈多忘情了。 他随手扯了一件陆铮的衣裳披上身上,衣服下摆长长地拖拽在地面上,露出两条细白的长腿,倒是有些旖旎的味道。 陆铮的眼睛冒着火光,故意不告诉他其实这个房间里也有准备他的衣裳,怡然自得地欣赏了一会儿美人美景,直到肚子空空才不得不叫人送上饭菜,准备先饱口福再饱眼福。 第129章 两人安静地吃完一顿饭,镇国公府的菜肴色香味俱佳,而且每一盘都分量十足,又以荤菜居多,左邵卿敞开肚子吃下两碗米饭才算完。 等他吃完饭,就一边研究陆铮的口味一边给他夹菜,看着他毫不避讳地吃下自己递过去的菜,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看陆铮吃饭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每一道菜他吃起来都很美味似的,而且难得的不挑食,比一般公子哥不知道好养活多少倍。 等吃饱喝足,让下人撤掉,陆铮带着左邵卿去给老夫人请安。 左邵卿有些惴惴不安,按照礼数,他应该在进门第一时间就先去请安,只是当时被陆铮乱了心神,根本想不起来这事儿。 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泡在浴池里了,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挪。 镇国公府很大,陆铮自己住着一个三进大的院子,院子外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池塘。 左邵卿一路走来也没碰上几个下人,和一般富贵人家奴仆成群的情况大相径庭。 直到走进老夫人所在的暖香阁,才渐渐有了人气,守在门外的婆子见到陆铮纷纷行礼,“陆爷安,左三爷安。” 左邵卿没想到自己也有这种待遇,他只来过一次镇国公府,第二次连大门都没入,这些婆子竟然也能认出他来,显然是有人事先交代过的。 刚跨进厢房,就听到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一听就是老夫人独具特色的声音。 “娘,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陆铮在老夫人面前总是多了分随意。 老夫人的笑声戈然而止,左邵卿看着她淡下来的笑脸心里一凸,难不成是怪罪自己失礼? “你回来了?怎么不先休息一晚再过来?” 左邵卿听出她话里的揶揄,想起刚才两人一进府就往房里钻的事情,热气逐渐涌上脸颊,被陆铮握着的手掌心里也冒了电汗。 陆铮倒是不在意,拉着左邵卿坐在老夫人另一侧的椅子上,“一路赶回来是有些累了,先过来看看你再去休息。” 老夫人嘴角扯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她将视线转到左邵卿身上,见他乖巧安分地坐在陆铮旁边,两人的外貌同样出色,只是陆铮阳刚俊朗,左邵卿隽秀绝伦,看着倒是相配极了。 可惜是个男的,老夫人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她朝左邵卿招了招手,脸上恢复了笑容说:“听说劭卿考了会试第一,小小年纪就这么出息,我还打算让人送上贺礼呢。” 说实话,这样的结果也是出乎老夫人意料之外的,虽然知道左邵卿是个书生,还是个学识不错的书生,但以这个年纪就能夺得魁首,那就不是一般书生能做到的了。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他没点特别之处,又怎么能让陆铮死心塌地的呢? 老夫人越看左邵卿越顺眼,加上觉得他这么年纪就被儿子拐带到这条不贵路上,多少有些怜惜之情。 左邵卿走到老夫人跟前,弯了弯腰,奉承了一句:“老夫人几日不见越发容光焕发了。” “这孩子嘴真甜!”老夫人握着他的手,将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塞进他手里,“喏,昨儿有人送来的小东西,拿回去刻个章玩玩。” 玉石入手温润,是一块上好的田黄石,左邵卿也没推却,小心收好后打了个千笑着说:“谢老夫人赏。” 他记得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正好可以用这块田黄石刻枚印章送给她,连左淑慧都能记得老夫人做过的每一首诗词,他也不能太孤陋寡闻。 心里怎么计划着,却看见老夫人板起脸问:“怎么几日不见,连娘都不肯叫了?” 左邵卿立即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娘,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漂泊不定的人突然在这块土地上生了根,比起左府,这里反而更像一个家。 老夫人满意了,让丫鬟给他和陆铮上了一杯参茶,“你们一个忙着剿匪,一个忙着科举,可别把身体忙坏了。” 左邵卿发现,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像什么事都不上心,却又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例如塞给自己的那块天黄石,有倒如手心里的这杯参茶,虽然知道自己是沾了陆铮的光,但依然能让人暖到心里。 想到珍宝阁的库房里还有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左邵卿准备下回带来孝敬她老人家。 心里安定了下来,左邵卿开始观察这屋子里的人,一个管家和一个钟嬷嬷是他见过的,另外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个个都长相不俗,不过她们身子端正,眉目清朗,倒是没有一点女子的娇媚之气,反而一个个英姿飒爽。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女孩,四五岁的年纪,被拾掇的很可爱,两个孩子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玩沙包。 陆铮见他盯着屋子里的丫鬟看,眉头挑了挑,一把将人拉倒身边坐下,“在看什么?” 左邵卿回头朝他眨了下眼睛,指着地上的那个小丫头问:“怎么家里还有这么小的……”他不知道这两个女童的身份,也不知该怎么称呼。 要不是知道陆铮上辈子无子,他都要怀疑这两个可爱的小姑娘是镇国公府的郡主了。 “哦,那是老婆子刚选的两个丫头,准备带在身边养的,等你们成亲后,也该给府里挑个继承人了。”老夫人抢先回答。 左邵卿的双眼瞬间瞪的老大,胸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种事……还能这样解决吗? 自古虽然也有个别男子和男子成亲的先例,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家连继承人都可以用过继的。 他还担心将来要面对婆婆逼媳妇儿给儿子纳妾或者婆婆直接给儿子塞通房的戏码,原来都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吗? 老夫人将那两个丫头片子叫到身边,相互介绍了一番,左邵卿注意到,老夫人在称呼上依然用的是正经的“陆爷”,并没有太过亲昵。 “我看中了你二堂叔家嫡出的三小子,今年两岁,长的虎头虎脑的,可机灵了,你要是有意,我就请他们来谈谈。” 这几十年来,因为镇国公府单脉相传,亲戚也是越来越远,能找出个合适的又有相同血脉的孩童可不容易。 也有几家亲戚看他们血脉单薄,总是想方设法把儿子送进来,即使将来继承不了爵位,也能谋个更好的前程。 万一运气好些,镇国公府唯一的亲生儿子嗝屁了,那他们的儿子可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到时候整个镇国公府就是自己的了。 “此时不急。”陆铮眉头皱了皱,“我和劭卿还年轻,这么早培养继承者变数太多。” 按陆铮的想法,至少等他们三十岁时再考虑这个问题,培养个十几二十年,是成龙还是成虫就看他的造化了。 太早养着,等他们长大了指不定还要经历一场养父与养子间的权力斗争。 皇位之所以竞争的这么厉害,无非就是皇子们一个个大了,心也跟着大了。 老夫人斜了儿子一眼,恹恹地说:“随你。”反正不是亲生孙子,早几年和晚几年区别不大。 左邵卿嘴角扬起一道不可查的弧度,低着头没出声,在他还没有正式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时,这种话题还是不参与的好。 老夫人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赖在老婆子这儿,看着你们就心烦。” 陆铮顺势打了个招呼就把左邵卿带走了,一点也不黏糊,事后左邵卿追问了一句:“你平日面对老夫人时都是这种态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陆铮捏着他的手心问:“这种态度怎么了?” 左邵卿暗忖:进门出门只打了声招呼也没行礼,而且看情况,恐怕连晨昏定省也是没有的,这样真的不会被御史参奏一本“不孝”吗? 他在陆铮面前一向表现的很直接,想什么都在写在脸上,陆铮也看明白了他未出口的疑惑,教训道:“亲生母子,何必太过拘于礼节?” 陆铮也见过不少世家的繁杂俗礼,母子从小不亲,只有晨昏定省才会见一面,亲生娘亲还不如乳娘来的亲近。 陆铮时老夫人亲自喂养的,虽然十一岁就上了战场,但是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这份亲情弥足珍贵。 左邵卿一时理解不了,只当是自己和亲娘的身份特殊,做不到这份随性而为罢了。 风有些凉,还带着一点点潮湿,陆铮带着他逛了一圈花园,然后在湖心亭小憩。 让下人取了件披风来,陆铮亲自给左邵卿披上,亲吻着他的侧脸说:“等这满池的荷花盛开,你可以邀请些好友回来赏花。” 左邵卿想象着那荷花盛开的美景,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到时候可以划船带我去游湖?”左邵卿的关注点显然不同。 “这有何难?想去现在就可以。” 左邵卿连忙摇头,文绉绉地说:“此时寒风凛凛,不是游湖的最佳季节。”炎热的夏季,夜晚在湖水上划水乘凉,那么多么的惬意啊? 也许是未来的生活太美好,左邵卿一时间都忘了时辰,更忘了他现在还是左家的人。 左府里,左韫文在左邵卿别带走时就慌了,独自斟酌一番后去了汀兰苑找了薛氏,打算让她去程府找人帮忙。 哪知道薛氏冷哼一声,“老爷,不是妾身不肯帮忙,只是这科举舞弊可大可小,万一劭卿是真的犯了事,岂不是连累的我们两家都不保了。” 左韫文心里有气,“劭卿怎么可能会作弊?他哪来的试题?” “知人知面不知心,老爷您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薛氏这句话原本只是想说,左邵卿这些日子占着举人身份很是孤傲,在左韫文面前扮乖巧,对别人可没这么客气。 没想到她一语成箴,夫妻俩磨了两个时辰的嘴皮子后,就听说了左邵卿在公堂上的事迹,尤其是左家三爷被陆公爷带走的消息。 左氏夫妇俩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刚开始还欣喜地以为陆公爷此番举动是因为左淑慧,爱屋及乌。 可是等他们冷静下来就知道不对劲了,加上外头开始有些不好的流言,两人听完后气得头顶冒烟。 左韫文气的是,左家好好的男儿竟然被人如此诋毁,不管是真是假,对名声肯定是有碍的。 薛氏则暗恨:果然是狐狸精生的种,居然连男人也勾引,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了? “老爷,您这回怎么说?”薛氏狠狠地咬咬了牙,嘴角扯动着嘲讽道:“您是不是觉得,反正都是联姻,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无所谓?” 左韫文听完这句话脸色更是黑如锅底,难得恶声恶气地骂了一句脏话:“放他娘的狗屁!” 第130章 左韫文和薛氏在家里翘首以盼,可是夜幕降临后左邵卿依然没有回来,薛氏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没有了发泄口,只能继续发牢骚:“老爷,您看您的好儿子都成什么样了,真当自己是镇国公府的人了?真是不知廉耻!” “闭嘴!”左韫文今天一整天心情起起伏伏的,暴躁易怒,连最受宠的月姨娘进来都被数落了一番。 他在内心权衡了无数遍利弊,始终无法判定这件事对左家而言是好处大些还是坏处大些。 坏处是显而易见的,左府一直维持的清流名声恐怕就要断送在左邵卿手里了。 至于好处,只要陆公爷能对左家稍加援手,那左家的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左韫文烦躁的胡子都快掉了,在名声与利益之间徘徊不定,对左邵卿自然也是又爱又恨的。 薛氏嫁给左韫文这么多年,虽然没得到丈夫的喜爱,但也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大声吼过,顿时心酸难忍,冷哼一声撇下左韫文到后院去了。 刚进女儿的闺房,薛氏就被眼前的情景气坏了,一地的碎瓷片,桌椅歪倒在各个角落,整个房间除了那张床还好好地摆在那,什么都被砸了。 “你这是做什么?”薛氏气的胸口发闷,“丫鬟们呢?怎么能任由你胡闹?” 左淑慧正坐在唯一一张完整的床上掐着眼泪,见到薛氏进来,委屈地哭诉:“娘,女儿都听说了……” 薛氏从一片狼藉中找出一条路走到她身边坐下,安抚道:“别听风就是雨的,现在情况不明,说什么都太早了。”仿佛刚才那个听风就是雨的左夫人不是她似的。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传言,即使亲眼看到左邵卿跟着陆铮走的平民,也只是觉得两人的关系比一般人好些,正常人一时都不会往外出想。 但整个京都城,多少世族大家在关注着镇国公的动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夸大其词地宣扬出去。 “那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何况现在三弟一直不着家,肯定是……”左淑慧一想起自己未来的丈夫和个男人搞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 “那个孽种!”一提起左邵卿,薛氏气闷地摔了床上唯一完好的瓷枕,“早知道他是这副德行,当初就应该和他那狐媚娘亲一起除掉!” 左淑慧身子一抖,捏着帕子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娘,咱们家不能留着这么一个坏名声的人,大哥将来还要做官,女儿将来还要嫁人,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毁了咱们一家人!” 薛氏的心里也跟着动了起来,刚才只顾着愤怒没想过对策,被左淑慧这么一提醒,她才恢复了平日的持重。 “是啊,咱们左家向来以清流出名,哪怕是你太爷爷倒下的时候也没失了书香世家的风骨,决不能毁在他一个庶子手中!” “那……”左淑慧双眸闪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陆公爷只是一时贪玩,图个新鲜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腻味了,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任由咱们?” 左淑慧摇摇头,“不,娘亲,谁知道陆公爷什么时候才放手,万一得过个一年两年,咱们就要跟着倒霉一两年,到那时候女儿哪还嫁的出去?就是大哥也一定会被拖累的没了前程。” 一旦涉及到儿女的前程,薛氏整个人都尖刻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下去和他的死鬼娘团聚!” 左淑慧觉得手心里有些冒汗,她努力抑制住反驳的冲动,提醒道:“这里毕竟是京城,他要是死了咱们很难脱清干系。” 薛氏嘴角一勾,“那不是还有五公主么?上回要不是江大人帮忙,你可就……”见女儿的脸色阴暗下来,她赶紧转移话题说:“这事还是让你大哥出马,他见识广,认识的人也多。” “可是大哥向来和三弟走的近,他未必肯帮忙!”左淑慧撇起小嘴忿忿不平地说。 “傻丫头,你才是他的亲妹妹,他不帮你帮谁?” 左淑慧靠在薛氏的肩膀上,“娘,早知道当初咱们就选择曹家了,女儿后悔了。” 薛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别说傻话了,曹家怎么能和镇国公府相比,这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左淑慧垂下视线,她当然知道哪个更好,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她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 因为之前传出来的谣言,她除了嫁进镇国公府已经很难找个好人家了,没有哪个人会要个和陆公爷传过绯闻的女人。 如果陆公爷喜欢男人这件事是真的,那她还拿什么 去拼? 薛氏以为左淑慧还惦记着曹宗冠,劝诫道:“闺女啊,等你成亲之后就会发现,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曹宗冠是对你挺好,可是你能保证这种好能维持多久?”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即使他真心爱你,也免不了有通房小妾,等你年老色衰之后就更是连看你一眼都不耐烦了。 所以作为女人,最要紧的还是嫁个条件好的,等你手里有了权,掌了家,就不用再看那些个狐媚子的脸色了。 在京都,男人养个娈童男宠太平常了,别看那些个高官重臣在外面道貌岸然的,后院里指不定乱着着。 所以,即使陆公爷有些不好的嗜好也没什么,比起成天眠花宿柳只知道安图享乐的世族后辈强多了。“ 左淑慧轻轻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薛氏的话时正确的,富贵人家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至少她就没见过。 可是她并不愿意想她娘亲这样,和丈夫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成天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厮混,看着庶子庶女一个一个的出生。 左淑慧自动将二叔家忽略了,因为在她看来,左家二房实在称不上富贵之家,充其量只是个低级的商贾罢了。 薛氏安抚完女儿就去找大儿子商量对策,只是没想到左邵晏竟然表情淡淡,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娘,这事您就别插手了,得罪了陆公爷对我们都没好处!” 薛氏眉头皱了皱,不赞同地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个孽种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为娘作为当家主母不好好教育他一番,外人只会觉得咱们家教不严。” “这事我自由安排,您就别管了。” “什么安排?”薛氏锲而不舍地问。 左邵晏并不答话,只是拿出一封书信给薛氏看。 那是一封从江府寄来的信,薛氏疑惑地拆开信封,等看完信的内容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这位江大人可靠吗?而且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信中提到,江府会在五日后设宴,到时候会请左家一家人赴宴,并且承诺,他有办法让左大小姐顺利嫁给陆公爷。 左邵晏沉默了一会儿,才对薛氏小声地说明缘由,只道是江侍郎也看上左邵卿了。 薛氏深深吸了口气才消化掉这个消息,讥讽道:“真看不出来啊,那个孽种这么有本事,竟然勾引的一个两个都为他倾倒,呸!和他娘亲一样的狐媚子!” 左邵晏只道阮氏一直是他母亲心里的一根刺,也没多安慰,只是问:“娘亲难道没发现,自从上京后,三地变化很大?” “哼,可不是,变的都让咱们不敢认了,常言道女大十八变,没想到他一个男人也这般祸国殃民,指不定真是狐狸精转世。” 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左邵晏不知道,但他知道如今的左邵卿已经不是昨日那个任人欺凌,唯唯诺诺的左府庶子了。 左邵卿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嘲:“外头怕是不少人在非议我吧?”左邵卿有些担心以后走在街上被人丢臭鸡蛋。 陆铮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将他把披风裹好,“放心吧,明日就没人在意了。” “嗯?为什么?” 陆铮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可知道要如何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左邵卿从陆铮的怀里站起身,转身朝他做了个揖,一脸茫然地说:“还请高人指点!” “流言止于智者人,可世人多愚昧,堵不如疏。” 左邵卿听到这话就知道陆铮是想出什么高招了,有些期待明日京都会传出如何劲爆的消息来。 “那晚上就静候佳音了!” 陆铮揉了他的脑袋一把,搂着人走出亭子,“回房!” 左邵卿有些犹豫,“夜不归宿……不太好吧?”其实他是觉得,在没和陆铮成亲前就留宿镇国公府,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认为他是个随便的人。 虽说男子的约束不像女子那么严苛,但如果他明天从镇国公府的大门走出去,说不定又要将风头抢了。 陆铮脚步停了下来,朝着一暗处吩咐:“隐一,让管家给左府传个话,就说左三爷涉嫌科举舞弊,本公爷将人扣下了。”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再次感叹了一下陆公爷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为何他以前会觉得陆公爷是个刻板正直的男子汉呢? 跟着陆铮走进他的院子,左邵卿立在房门前犹豫着问:“您应该公务繁忙吧?”连戍时都没到,这种时辰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即使什么都没做也够外人揣测的了。 “进来!”陆铮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 室内点燃着数十根蜡烛,将这个宽敞的房间照的亮堂堂的,左邵卿跟着他走向房间的东侧,走进去才发现竟然是个和卧室相连的书房。 书房有着三面落地书柜,乍一进去还以为是到了国子监的书屋。 镇国公府世代出武将,却没想到书房里的藏书比江府的大书房还多。 只是陆铮前几年一直在外征战,这些书籍岂不是蒙尘与此了? 心里这么想,左邵卿也这么问出口,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大吃一惊,“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左邵卿惊疑不定,绕着书架子走了几圈,随意抽了几本书籍翻看,发现除了一书柜的兵书外,其余都是文史通鉴以及他最爱的各地风俗民情,就连农科商贸的都有。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从你入京后。”陆铮实话实说,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打算和左邵卿在一起了,家里自然也就该慢慢准备着他用得着的东西,如衣裳,如笔墨,如书籍…… 镇国公府原本的藏书就不少,只是杂乱无章,丢的到处都是,陆铮想到家里即将多一个正经的书生,这才让人将书籍整理进来,又从各地搜集了一些轻松的话本和游记,他记得左邵卿喜欢看这些。 左邵卿鼻子有些酸,这种被人随时放在心头的感觉异常温馨,从小到大,也只有他死去的亲娘和柳妈会特意为他准备过什么。 “这个书房只是平日小憩用的,镇国公府的前院有专门的办事处,你若是嫌那儿吵闹,可以自己挑一个院落让人整理出来。”反正镇国公府大的很,主子有少的可怜,多的是空落落的院子。 第131章 京都城可以说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尤其是靠近皇城的这几条街,更是有钱都买不到。 左邵卿在买完郊外的庄子以及租下闹市区的一间店面后就彻底成了穷人了,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整个镇国公府的房子任由他挑选,顿时有了一夜暴富之感。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心理落差,看来珍宝阁要尽快开业,只要柯管事的本事能有前世的一半,那用不了几年他的钱库就能充盈起来了。 门被敲响,陆铮应了声:“进来。”然后变看到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跟在管家后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两大摞的纸张。 陆铮离开了这么多天,府里积攒的公务能堆满两大口箱子,能被管家连夜送过来的都是紧急又重要的公文。 管家指挥着小厮将公文放好,这才汇报说:“爷,江府天黑前下了份请帖来,邀请您五日后过府赴宴。” 一听是江澈下的帖子,陆铮朝左邵卿淡淡地瞥了一眼,问道:“什么宴?” “江太爷今年过六十大寿,老奴已经将礼备好了。”说完双手奉上一张红纸礼单。 陆铮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家里的这些人情往来一直是老夫人在管着,而管家又是老夫人跟前最得用的人,送礼这种事做的比他更稳妥。 陆铮看完递给左邵卿,那自然的态度让管家对左邵卿又高看了一分。 一般人家,从一张礼单就能看出很多细节来,如两家的交情深浅,如家里的财力等等。 左邵卿已经慢慢进入了角色,也没有刻意避讳,将礼单仔细琢磨一遍,心里暗忖:看来前世江澈所说,他和陆铮时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名不副实, 否则江家老太爷的大寿,陆铮不可能是这种态度。 听说江老太爷嗜好各种奇珍玉石,当年江家库房里的真金白银都被他拿去换成了玉石古玩,差点让江家入不敷出。 礼单上最贵重的一份贺礼正是一个和田玉摆件,虽然珍贵却算不上稀有,显然不算是精心准备的。 “看出什么来了?”陆铮坐在他身边,从身后搂着他问。 左邵卿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想告诫他还在外人在,可是一抬眼就发现管家正低头盯着地板,两个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退出去了。 他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都是值钱玩意儿,晚生眼里有限看不出什么,不过要我说,这些还不如陆爷特意搜罗来的珍本古籍。” 陆铮低笑一声,将礼单从他手指间抽走丢给管家,“就按这个办,另外再给江侍郎挑两个清秀的书童,我想他会喜欢的。” 想起江澈之前想用两个小倌换左邵卿的事情,陆铮的眼里就闪过一丝冷光,敢惦记他的人,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份能耐。 左邵卿心下一紧,装作好奇地问:“江侍郎也好男风?”难道说上辈子江澈后院里的那些男宠还有陆铮的一份子? 这感觉可真够奇妙的,上一世,自己就如同那些被送进江府后院的男宠一般,这一世,自己却是站在送人的角度上的。 上一世,他和江府后院里的那些人都不熟悉,那时的他虽然懦弱却有着文人的傲骨,根本不和江府的人说话,只将自己锁在仇恨的盒子里。 那样的日子既漫长又绝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六年的。 可惜左邵晏长的太过阳刚,否则一定让他也尝试一下被人当做禁脔的滋味。 陆铮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脖颈出散发出来的清香,沉声说:“斯文败类而已。” 伸手将他的脑袋推下去,左邵卿低垂着眼皮问:“若是以后有人给你送清秀的书童,你也收么?” 陆铮眼皮一跳,以为左邵卿是听说了刚才有送美少年上门的事情,立即摇头反驳:“本公不需要书童!”见左邵卿脸色还是一样的凝重,他又加了一句:“有你足矣!” 左邵卿还不知道,就在他和陆铮前脚进门的时候,后脚就有人以各种名义送上了几名俊美秀丽的少年。 那些人自以为窥探到了陆公爷隐秘的爱好,争先恐后地上门巴结。 可惜那些“礼物”连镇国公府门前的台阶都没踏上一步就被府卫丢出老远去,那些送礼上门的人家也一个个被陆公爷记在了心里,准备来日双倍“报答”,就同江侍郎一样。 左邵卿听完他的话勾起唇角,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不一定是真的,可是由陆铮来说,他就丝毫不会怀疑。 不仅仅是因为他相信陆铮的人品,还有前世的种种,足以证明陆铮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见左邵卿脸色稍霁,陆铮转头吩咐管家:“送过去的人要仔细挑选,告诉他们,三年之内表现良好的,本公保他们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管家听到这话就知道这送过去的人不是随便什么样的都可以了,立即领了命下去准备不提。 左邵卿等门关上才问陆铮:“你是想在江府安插两个钉子?” “你当本公会如此光明正大的送探子进去?” 左邵卿细想了会儿就明白了,陆铮这番动作明着是送人,送眼线,可是真正的眼线必定埋藏的很深。 这两人只是为了扰乱江府视线用的,说不得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家……江大学士是个纯正的文人,算是清流之首。”陆铮语气一顿,挑了挑眉说:“江澈虽然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可是却是个十足十的奸诈之辈,否则也不可能排除异己,成为战袁锋的心腹。” “这种人,要么一棍子打死,要么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否则被他人盯上,就是一只甩不掉的苍蝇,不伤人却烦人的很。” 左邵卿摸了摸下巴,似乎他印象中的坚持就是个重名利、好风雅的花孔雀,爱招蜂引蝶,自以为是,为达目的能不择手段。 对前世的他来说,江澈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官,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举人,可是如今心态不同,所看到的层面也完全不同了。 陆铮看着他在灯光下凝眉思考的模样,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嘴唇抿的有些紧,即使看不清他的眼神,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阴郁气息。 他喜欢这样的左邵卿又不愿意看到他这幅模样,这样的他,神秘而遥远,整个人如同一层透明的薄纸片儿,有些不真实感。 他伸手将人拉到书桌前坐下,硬抢地塞了一支毛笔给他,指了指书桌上堆的老高的公文,“这些都是你的了,有不懂的可以问。” 左邵卿的表情还有些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堆放在书桌上泾渭分明的两摞纸,不太确定地问:“这些都是我的?” 他以为老夫人之前说要让他帮忙管家的事情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人还没进门,这事情就先扔过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眼神有些敬畏,如果镇国公府的主母天天都要处理这么多事物,那老夫人这些年来过的可真不容易啊。 陆铮敲了他一下,“吓坏了?”他指着右手边的那堆说:“这一半才是你的,那一半归我。” 于是乎,在这个宽敞安静的书房里,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奋笔疾书,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成为了暗夜里独特的韵律。 左邵卿没有管家的经验,只能将这一件件事当成国家大事处理,而且从他刚才经手的几分家事来看,也不比国家大事小多少。 打开一份写着一长窜财物的清单,左邵卿手一抖,差点将墨水滴到干净的宣纸上,他瞪着两只有神的大眼睛,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他就算赚上十年也比不得镇国公府的九牛一毛。 陆铮放下一份由各地水师驻地传回来的公文,见左邵卿半响没动过笔,倾身过来亲了他一下,“怎么?有难处?” 左邵卿动机机械地指了指手里的清单,“这些……” 陆铮低头瞥了一眼,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说:“哦,是此次出行的战利品。” “战利品?”左邵卿只知道陆铮此次出门是南下整顿水师的,貌似还只是前去探路的,就这么几天功夫就能捞到几大船的战利品? 陆铮觉得,左邵卿的每个表情都是生动的,让人百看不厌,看他明明好奇的要命却被知道该不该问出口的模样,不自觉地低笑出声。 他云淡风轻地说:“此次南下,围剿了一个海寇老巢,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的岛上搜刮回来的。” “不用上缴国库?” “上缴国库让那些蛀虫以各种名义贪污挪用?爷是这么傻的人么?”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难道这种东西还能光明正大的运回家?被御史参一本,陆公爷的光辉形象就全毁了吧? 陆铮起身走到一扇书柜前,当着左邵卿的面轻轻转了一本书,只看见那相邻的两个大书柜缓缓地分开,露出一面没什么特别的墙壁。 陆铮朝着墙壁的某处有规律地敲了三下,原本平滑的墙壁突然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他从里面取了一本账本走过来。 “将你手中的清单逐笔记录在此,这些都是水师造船招兵的军费。” 左邵卿接过那个厚厚的账本,只觉得沉重万分,同时自我反省了一番,他怎么会认为陆公爷是个爱财之人呢? 再圣明的君主下也免不了出几个贪官污吏,何况天凤帝刚登基不久,还没来得及梳理朝纲,据他所知,接下来这两年内,被抄家灭族的朝臣世家皆不少。 陆铮将这笔钱财留下来是对的,要真入了国库,再想从国库弄出钱来建水师,可就难多了。 就在他为陆铮的英明决断佩服不已时,就听那位爷说:“哭丧着脸作何?你的那份本公已经留出来了,在库房放着,你若是喜欢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啪嗒!”左邵卿手中的账本一时没拿稳掉到地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将账本捡起来,决定将刚才的自我反省取消。 目不斜视地将每样东西逐笔登记入册,誊写了不到一半,他就忍不住问:“都留了什么东西?” 陆铮见他终于不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得意,面色淡然地回答:“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才怪!左邵卿嘴角扬起个大大的弧度,搁下笔扑过去搂着陆铮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他一口,极其肉麻地说:“只要是您送的,晚生都喜欢!” 陆铮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不喜欢也无妨,反正爷正愁没东西送人,想必朝中的贪官们会很喜欢的。” 左邵卿讪讪地笑着,“您何必给他们送礼?都是一群活不长的。” 他这话可不是乱说,记忆中最先被天凤帝开刀的就是几个贪污枉法的老臣,官久自富,能位列金銮殿的老臣就没几个手脚干净的。 第132章 三更已过,左邵卿这才将眼前一大摞的事情处理完,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朝陆铮走去。 从身后挂在陆铮背上,左邵卿贴着他的后背问:“时候不早了,该睡了吧?”说着一双小手从陆铮的领口灵活地钻了进去。 陆铮任由他调戏,将手中最后一份公文审批完才转身将人抱起来,只是不是回内室,而是朝着院子走去。 “去哪?”这暗摸摸的,难道陆公爷还要来个月下约会? “活动活动筋骨,让爷看看你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了。”陆铮的话,瞬间就打破了左邵卿美好的梦境。 “不……不必了吧?”左邵卿伸胳膊蹬腿,想从陆铮怀抱里下来,可惜他这身子板要想和陆公爷抗衡还差得远。 院子的后头有个小型的练武场,是陆铮每天清晨练功的地方,十八般武器摆的满满当当,陆铮将人放下来,将人往练武场中一堆,“去选个称手的兵器,爷让你十招!” 左邵卿踉跄了一下,回头哀怨地斜了他一眼,什么旖旎的气氛都没了,但是能和陆铮过招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他扭了扭手关节,信步走向那一大排兵器,眼中没有一般文人对武器的排斥,但也没有武者的狂热。 武器之于他只是鸡肋,除了上辈子用一把刀解决了数十条人命外,他根本不懂这些。 手指颤动地摸上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和前世那把有点像,眼前仿佛重现了那血红的一幕,当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承受用如此利器收割人命的感觉呢? 滑过那把刀柄,左邵卿将旁边一根长枪抽了出来,然后威风凛凛地立在陆铮对面。 他朝陆铮比划了个手势,笑着说:“陆爷手下留情啊!” 陆铮摇摇头,诚实地评价:“这把枪不适合你。” 左邵卿想说,这里没有一样武器适合他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书生成天带着刀剑出门吧? “我要动手了,小心!”不等陆铮反应,左邵卿运气于掌心上,握着那柄长枪朝陆铮攻过去。 陆铮双手抱胸,只靠着身体的移动闪避左邵卿的攻势。 两人游斗了一会儿,陆铮突然伸手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十招已过,认真点!” 左邵卿敏捷地转身,长长的枪口对准陆铮的胸口刺过去,毫无花哨,只带着一股刚猛的劲力。 陆铮点点头,一只手握住那只枪柄,笔直地站在原地,连带着枪柄另一头的左邵卿也动弹不得。 “力气不错,反应也挺快,可惜招式太差。”他用力一扯,将左邵卿拉到跟前,带着他走向练武场一旁的木桩前。 从身后握住左邵卿的两只手,控制着他摆到正确的位置上,“枪不比刀剑,只有一截手柄,正确的握枪姿势很重要。” 陆铮握着他的手猛的将长枪送出,左邵卿只觉得眼前一花,银色的枪头在夜光下闪烁了一下,带着一股罡风刺入木桩,只听见“啪”的一声,木头桩子四分五裂开来。 回想陆铮出招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气流沿着枪柄汇聚到枪头,这一枪若是刺在人身上,一定相当要命。 陆铮从他手里抽出长枪,随手往武器架上一扔,准确无误地插入卡槽,“走吧,我想有样东西更适合你。” 左邵卿握了握手心,刚才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太好了,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有人一辈子都沉浸于武学,崇拜那无上的力量。 怀着好奇心跟着陆铮走,等两人进了屋,左邵卿才出声问:“更适合我的东西是什么?”难道还有人将武器藏在内室中? “时候不早了,明日再看。” 左邵晏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位爷的大晚上抽个风将人拉倒练武场,就为了让自己崇拜他一下? 沐浴过后,左邵卿披着单衣坐在一旁绞干头发,看着陆铮斜靠在软榻上假寐。 “隐一来了。”陆铮突然开口说。 左邵卿放下手中的布巾,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门被敲响,隐一浑厚的声音传了进来,“爷,事情办妥了。” “进来!”陆铮睁开双眼,朝左邵卿身上丢了一件宽厚的外衣,示意他穿上。 左邵卿原以为陆铮只是让隐一去作家传话,但想起隐一出门的时间,就知道不止这些。 他刚系上外衣的腰带,就见门被推开,隐一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而那个木盒怎么看怎么眼熟。 左邵卿嗖的站起身,指着盒子问:“这是?” 隐一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属下从左邵晏房中取得的。” 左邵卿目光一凝,打开木盒子检查了一番,果然是他放着手稿的那只,除了今天出现在公堂上的那些,都在这里了, 只是看纸张的顺序就知道被人动过了,左邵卿猜测,这个木盒应该是在会试期间左邵晏的手中的。 因为只有那段时间他的房间里最没有防备,隐一不会成天守着一个空屋子,罗小六大多数时间都在贡院外徘徊。 左邵晏应该只是心里有落差,想了解他高中的可能性有多大,因此才让人摸进他书房,只是不知道他在看完这些手稿后是何感想。 他肯定是不甘心的,更不愿意看着一个庶弟爬到他前头,左邵卿想,即使没有出这次的舞弊案,左邵晏肯定也准备了后招。 而舞弊案一出,左邵晏就干脆顺水推舟,挑了几篇和会试试题相同的策论,找了个书生状告他事先得知考题,会元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 “他拿到这东西我不奇怪,我只是比较好奇,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反应过来还找到一个口齿伶俐的书生出头的。” 隐一目不斜视地低着头,听到左邵卿反问恭敬地回答:“带回来的那个书生已经招了,他和左邵晏是在仙来客栈认识的,今晨突然有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找到他,给了他那几张纸,并且告诉他那是本届会元在考前所写。 他脑子一热,想起自己名落孙山的不甘,这才跑去刑部报案。” “他可知道这些是左邵晏给的?” “不知,给他这几张纸的小厮并不是左府的,属下依着他描述的外貌派人查过,证实是户部尚书府中的一个马夫。” “户部尚书?”左邵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左家什么时候和户部尚书扯上关系了? 他原先有想过可能是江澈帮的忙,没想到左邵晏还真有本事,吏部户部的人都结识了。 “您忘了?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呵呵……”隐一当初可是知道左邵卿特意让罗小六将这个消息传给左府少夫人的。 “是她啊……”左邵卿摸了摸下巴,眼中划过一抹深思,“我还以为他没能下考场,应该也入不了尚书府的眼,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挺深情。” “户部尚书自然是对一个举子看不上眼的,何况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只是当时传出左家会和镇国公府联姻的消息,他才老谋深算地想成就这段好事。” “不仅如此……”隐一偷偷瞄了他家主子一眼,见他没阻止两个大男人八卦,于是继续说:“那位大小姐还往左家安插了几个人,有一个已经顺利入了何氏的眼,恐怕来者不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左邵卿想起何氏肚子里的孩子,顿时面色一冷。 何氏是他用来牵绊左邵晏的人,有她在一天,左邵晏就别想娶什么高门贵女! “就在前些天。”隐一模棱两可地回答,没告诉左邵卿陆公爷在左府外也派了人盯梢,只是这盯梢的对象只限于左府的主子,这才没能及时发现左邵晏的阴谋。 左邵卿敲了敲桌子,当着陆铮的面说:“隐一,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左府出了三个什么样的嫡子嫡女。” 隐一将目光投向自家主子,虽说他暂时被分到左邵卿身边,但陆爷才是正经主子。 “按他说的做。”陆铮伸手揽住左邵卿的肩膀,以一种环抱安抚的姿势将人纳入怀中。 他一直知道左邵卿和左家人不和,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私心里,他希望左邵卿能有个温馨的家,有相互关照的父母兄弟,如果左家人识相,他甚至不介意为左邵卿培养出一个可靠强大的娘家。 可惜就目前看来,那家人非但不识相还一个个愚蠢之极,净做些自掘坟墓的事。 “是,您吩咐。”隐一朝左邵卿弯下了腰。 左邵卿靠在陆铮宽厚温暖的怀抱中,觉得那些刻骨的恨意已经无法侵蚀他的心房了,他如今只需要步步为营,看着左家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即可。 “左邵晏想休妻再娶的事情,左劭陵眠花宿柳得了一身病的事情,左淑慧曾经被人掳走一天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传的。” 隐一嘴角扯了扯,可以想象这些消息传遍京都后,左家的声誉一定一落千丈,甚至可能排除在世家贵族的门外。 “属下以为……此举不妥!”左家自从上京后,因为传出左淑慧得了镇国公青睐的事情,一直站在风尖浪口上,各种善意的恶意的传闻非常多。 “您目前还是左家人,这么做对您弊大于利。”隐一真心实意地劝解道。 左邵卿当然知道这些,左府名声毁了对他没一点好处,尤其是在他爆出科举舞弊时,这样只会加大民众对他的猜疑。 除非……左邵卿冷静地开口:“顺便将薛氏也黑一把,也该是她为我娘亲赎罪的时候了!” 想起他早逝的亲生母亲,左邵卿的胸口钝钝的痛,他甚至想,为何老天爷不让他重生回阮氏还在的时候,若是那样,他一定不会让阮氏再遭了薛氏的毒手。 隐一神色一紧,自然是知道左邵卿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后院没几家是干净的,像左家这样发生主母害死姨娘小妾的事情数不胜数。 他只是对这位未来主母有些同情,也难怪他如此痛恨左家嫡系一脉了。 陆铮的眼神晦暗如墨,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左邵卿的脑袋,他不是善于安慰的人,却总能让左邵卿感受到他最诚挚的关怀。 他冲陆铮笑了笑,“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想手刃仇人什么时候都可以!”陆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他们是罪有应得,你不必觉得有愧。” “哈哈哈……”左邵卿疯狂地笑倒在陆铮怀里,笑的陆铮脸都黑了。 “陆爷觉得晚生会因此有愧?”左邵卿掐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语气阴冷地说:“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可是死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痛苦绝望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第133章 翌日清晨,左邵卿强硬拉着陆铮去给老夫人请安,待看到老妇人以及下人们暧昧的眼神时,左邵卿又有些后悔了。 “老婆子还以为今天早上看不到你们两个了呢。”老夫人打趣了一句,说实话,儿子找个意中人也不容易,都快二十的人还是光棍一个,身边连个貌美小厮,娈童男宠都没一个。 一点也不像个手握重兵的大臣。 左邵卿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带着薄红的脖颈,虽然他和陆铮什么都没做,可是两人同处一室,共卧一床是事实,由不得别人不想歪。 陪着老夫人用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左邵卿就连忙告辞了,再住下去,外头不知情的人肯定已经坐实了他是陆公爷男宠的谣言。 陆铮作为朝中重臣,按理回京后应该第一时间去皇宫复命,可是昨天因为左邵卿的事情耽搁了,今天不管怎么说都的去见见战袁锋。 两人在家门口分道扬镳,这一回,隐一领着八个侍卫光明正大地护送左邵卿回左家,并且将以“陆公爷吩咐,保护本届会元安全”的由头留在左家。 左府众人刚伺候主子用完早餐,出门采买的管事小厮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不等薛氏发难就跪下说:“老爷、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薛氏将银筷重重一摔,质问道:“什么不好了?”一大早就听到这么糟心的词,任谁都不痛快。 年纪稍大些的管事磕着头说:“奴才们刚才出门采买,在街上听到了不少流言……都是说咱们左府的。” “这有什么?打从进了京,咱们家什么时候没人非议过了?大惊小怪!” “老爷啊……不是这样,您不知道他们都传了什么,这……这……”管事饶是不惧怕老爷夫人,也不敢将那些诛心的谣言说出口。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左韫文见管事面色犹豫,就知道恐怕又是什么难听的话,他心思一动,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大小姐的事情传出去了?” 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的,京都水这么深,想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难。 那管事点点头又摇摇头,脸色灰败,小心翼翼地晙了薛氏一眼,决定夫人不问他就不开口,那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绝对讨不了好。 可是薛氏怎么可能不问?她的想法显然和左韫文是一样的,挥手屏退左右,“童管事,你说说看,外头到底传了什么?” 童管事将汗湿的掌心在棉衣上擦了擦,低下头小声说:“回夫人,外头……有人说,大爷一心想攀上户部尚书府,为了能娶个贵女回来,想休掉少夫人,少夫人只是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嫡长孙怎么能有个这种身份的母亲……即使身怀六甲也肯定活不过一个月了……” “哐当!”两个茶杯同时落地,左氏夫妇两人的面色难看的让人看着就发憷,“继续!” 童管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还说二爷从前是个……是个市井恶霸,蛮横无理,欺男霸女,后来恶有恶报……在花街惹了一身病回来,现在……现在跟个太监没两样……” 感受到屋里冷气直吹,童管事将身体伏的更低,额头直接顶在冰冷的地砖上,“还有……他们还说……” “还有什么?……”薛氏咬碎了一口银牙,整个人都颤抖着。 “还有人传大小姐……大小姐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当初大小姐爱慕虚荣,设计陷害了自己的未婚夫,让曹家不得不退亲,就是为了……为了能嫁给陆公爷,可惜……可惜五公主嫉恶如仇,让人绑了大小姐,大小姐失踪了一整天,找到时衣裳凌乱,早就……早就……” 薛氏捂着胸口深深写了几口气,可惜胸闷难当,一口上不来,直接往后歪倒在朱氏怀里。 左韫文也没比她好多少,这个外表风雅风流的中年才子更是一口血水喷了出来,整个人都死气沉沉没了光彩。 “老爷……夫人……”童管事忙站起来扶住左韫文,和朱氏对视了一眼,忙把人送回房。 左邵晏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左韫文和薛氏同时愣愣的躺着,目无焦距,形同朽木。 “怎么回事?”他一脚踹在童管事身上,厉眼一扫,“童管事,刚才你和老爷夫人胡说什么,害得他们成这样,你安的什么心?” 童管事顺势又跪了下去,辩解道:“大爷误会了,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老爷夫人啊……是……是老爷夫人听了外头的谣言这才……” “什么谣言?”左邵晏心里一凸,有些不好的预感。 童管事知道事情的轻重,这些谣言迟早要传到左家人的耳中,干脆将刚才的消息重复了一遍,“不止这些……” 盯着左邵晏要吃人的目光,童管事颤颤巍巍地说:“还有人传……夫人心胸狭隘,容不下姨娘小妾,不仅害死了几个未出世的少爷,就连……就连三爷的亲娘也别太弄死了……” “混账!”左邵晏一脚将人踹翻,“管家呢?……去查!一定要查出是谁造的谣!” 到底是谁,竟然是要将左府一网打尽?左邵晏只觉得浑身发凉。 这些消息分开看不算什么,可是全部一起冒出来问题就大了,定是有人在针对左家。 “谁惹大哥生气了?大老远的都听到您的声音了。”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众人转头,只见左邵卿昂首挺胸地走进来。 他面色红润,锦衣华服,乍一进屋连下人们个个都看呆了。 左邵卿微微一笑,这一笑让所有人又愣了愣,“父亲母亲呢,弟弟一回来就给他们请安了,怎么不见人?” 左邵晏也同样被他这幅模样刺激的不轻,这样的左邵卿……气质高贵的让人打心里发寒。 他想起外头的那些传言,再看看眼前春风得意的左邵卿,一口恶气堵在心口,冷着声问:“劭卿,外面的事是你干的吧?”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要精心设计一个刚入京的小家族。 “大哥说的是什么?小弟怎么听不明白?”左邵卿无辜纯良地眨着眼睛。 他往前走了几步,见到并排躺在床上的左氏夫妇,惊叫了一声,“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 他撒开腿跑过去,看清那二人的脸色,心里痛快地笑了一声,面上愤怒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夫呢,一个个都是死人吗?” 左府的下人什么时候见过三爷发脾气啊?哪怕是处置马婆子哪回,动手的也是罗小六。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三爷突然就高大了起来,让人再也无法生出一点轻视心里。 左邵晏冷笑一声,走过来一把抓住左邵卿的胳膊,“你别假惺惺了,父亲母亲就是被外面的谣言刺激成这样的,这些不都是你的杰作?你这个逆子,竟然敢如此不孝!” “大哥病了么?怎么胡言乱语起来了?”左邵卿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嗤笑一声,凑到左邵晏面前小声说:“弟弟昨日被刑部传唤,差点身陷牢狱,这些不也是大哥的杰作么?” “你……”左邵晏不想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被左邵卿发现了,严重厉色一闪而过,他高声道:“来人,将三爷带回房间看好,如此不孝不义之徒,等父亲母亲醒了再发落!” 左邵卿非但没害怕,更是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座,弹了弹衣摆说:“大哥可别无辜冤枉我,到底是谁不孝不义?父亲母亲可是被你做的丑事刺激成这样的!” 管家听到吩咐带了几个强壮的小厮进来,他左右看了看两位爷,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做。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他一定听大爷的,可是此时此刻的左邵卿,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和威势。 左邵晏阴沉着脸,呵斥道:“管家,爷已经使唤不动你了么?” 管家心下一紧,张了张嘴,视线越过他落在床上还不知人事的老爷夫人身上,微微弯下腰:“大爷恕罪,老奴这就让人将三爷带回房看着。” 他一挥手,那几个强壮的小厮立即朝左邵卿走了过去。 左邵卿面上依然带着一丝淡笑,等那几个人近身,一股强劲的罡风扫在那几人身上,一个个如同纸糊的娃娃似的飞了出去。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三爷身前站了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 男子额角带着一道长长恐怖的疤痕,目光似电,打在人身上能让人双腿发软。 “你……你是谁?”管家惊惧地指着隐一问。 “大胆!”隐一扫了地上哀嚎的几个小厮一眼,吹了声口哨,立即有八个孔武有力的大汉窜进来,将那几个小厮卸了手脚押了出去。 众人虽然不明白这些人的来历,但是从他们统一的侍卫服以及整齐的动作不难猜出,这些人一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府卫。 管家想起昨天三爷是在谁家过的夜,顿时吓的冷汗直流,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几步。 左邵晏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比管家更早知道陆铮和左邵卿的事情,心里也有点发憷。 他压下心里的不满,和颜悦色地说:“三弟,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让外人随便伤害左家的人?” 左邵卿好脾气地笑笑,“大哥刚才也看到了,那几个不分尊卑的下人竟然想对弟弟动粗,弟弟虽说只是个庶出的,但好歹也是左府的主子,由不得他们如此放肆!” 左邵晏看着在自己面前依然坐的端正的弟弟,有些恍惚之感,短短的几个月,这个弟弟变化的都要让人不敢认了。 但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好,乡试会试成绩突出,现在又得了镇国公府的青睐,这些都是他狂傲的资本。 只是没想到,他现在不但敢算计整个左家,还目无尊长,“三弟,别忘了你也姓左!” 左邵晏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传出那样的谣言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陆公爷会喜欢个为家族抹黑的人么?” “大哥真真是误会了,弟弟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不过……空穴不来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就不要怕人说。” “你……”饶是左邵晏再沉稳的性格也被气炸了肺,他压低声音告诫道:“别以为你现在有了靠山就万事大吉,你当镇国公能给你当一辈子的后盾么?” 说难听点,左邵卿不过是个伤风败俗的男宠罢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以为自己能占着镇国公的势灭自家的威风? 还如此恬不知耻地带着镇国公府的侍卫在家里耀武扬威? “大哥又误会了,陆公爷……”左邵卿失落地叹了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左邵晏看在眼里,心思一动,他叹了口气温和地说:“三弟,咱们兄弟俩好好谈谈吧?” “好啊。”左邵卿乐意之极,他正想看看左邵晏还能出什么样的花招。 第134章 两人离开左韫文的卧室转入一旁的书房,摒弃左右,面对面的坐下。 左邵卿收敛了刚才的锋芒,一如既往乖巧地坐着,左邵晏这回不会在将他当成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他酝酿了一下思维,表情诚挚地提议:“三弟,你堂堂一届会元,只要殿试表现的好,状元之名指日可待,何必走以色事人的路子?” 左邵卿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大哥消息也太落后了,皇上已经取消了此次会试的榜单。”而前一刻,你这个哥哥还往弟弟身上泼脏水! 左邵晏自动忽略了他眼神中的深意,“即使再上一次贡院,三弟才华横溢也不愁没前途。” 他这话说的即真心又心酸,自从他看过左邵卿写的那一盒子手稿后,就知道这个弟弟的才学确实不在自己之下。 “那……”左邵卿眼珠子一转,脸色闪现出恰当的踌躇,然后叹了口气说:“大哥以为我愿意么?陆公爷高高在上,又岂是小弟能拒绝的了的?” 左邵晏没有怀疑,在他看来,没有一个男人自愿雌伏于另一个男人的身下,何况左邵卿还是个书生,书生多是有傲骨的。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件事是陆公爷强迫的,而左邵卿拒绝不了只能服从,也许他对陆铮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但绝对没有人会为了感情而弃前途不顾。 “大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们这样的关系长远不了,甚至会遭到世人的唾弃,你认为皇上会点一个……做状元么?” 左邵卿知道他故意跳过的两个字是什么,无非是“男宠”或“娈童”二字,他心里冷笑一声,继续装作忧虑地问:“那不知大哥有何好提议?” 左邵晏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继续说:“即使你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待陆公爷成婚后,镇国公夫人恐怕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你。” “是啊……”左邵卿惆怅地拉长音调。 左邵晏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他了解到,他和陆铮在一起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坏处一箩筐,好处一般般,还要眼睁睁地放弃到手的功名。 左邵卿知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接下来他会给自己点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与其自毁长城,不如趁现在大家只是猜测阶段将事情扭转过来,只要大家相信你和陆公爷没什么,你一样能入仕,一样能施展抱负。” “可是陆公爷那……”左邵卿觉得自己已经能窥探到左邵晏的心思了。 左邵晏顿了一下,无奈地说:“以陆公爷的身份,想要做什么我们自然是抗拒不了的,只是……你和他提议,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摆在明面上,这样你们照样可以私下往来。” 见左邵卿眉头紧锁,正在沉思,他又说:“我想陆公爷应该也不想将这事闹的天下人皆知吧?” 他还真想这样!左邵卿心想:以陆铮的性格,还担心天下人怎么看么? 左邵晏真是打的好算盘啊,看似真心实意为左邵卿着想,替他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得罪陆铮,又能保全名声。 他抬头瞥了左邵晏一眼,他必须承认这个大哥是聪明的,如果自己不是重生,如果自己不是真心实意地要和陆铮过日子,恐怕就接受了这样的提议。 找个所谓“知根知底的女人”和陆铮成婚,自己和陆铮发展地下情,神不知鬼不觉,当然,这个所谓知根知底的女人一定得向着左家人才行。 还有谁比左淑慧更合适的呢? 到时候整个镇国公府,明面上有个左淑慧风光无限地接收着一品夫人的荣誉,暗地里还有他这个得陆公爷宠的吹枕头风,何愁左家不兴旺? 左邵卿嘴角微扬,“大哥,您太高看我了,镇国公夫人岂是随随便便由我说了算的?” “只要陆公爷真心向着你,自然会同意的。”左邵晏死死地盯着左邵卿,他这句话未必那么肯定,只是在试探左邵卿在陆铮心里的地位而已。 左邵卿哪能如他所愿,低下头一脸哀伤,“大哥您想多了,哪有真心不真心的?” “只要你愿意,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 左邵卿心里冷笑,面色一副期待地问:“怎么试?” 左邵晏顿了一下,那双沾染了阴郁之气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左邵卿,似乎想透过他和善的面皮看出他的心思。 左邵卿眨了下眼睛,“大哥为何这么看着我?可是不方便说?” “此时大哥也还没想好,总得有个合适的机会才行,到时候还要三弟配合。” 得不到答案左邵卿也不意外,要是左邵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他的计划说出来才是傻的,同时他也确定了,左邵晏一定舍勒某个局等他和陆铮钻。 但是要算计陆铮真有那么容易吗?左邵卿眉梢微微一挑,极快地瞥了左邵晏一眼。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隔壁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下人们慌乱的叫声。 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冲出书房,一进卧室就见左淑慧双眼赤红的站在房间中央,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哟,这是想来个削发为尼不成?左邵卿好心情地想。 “胡闹!”左邵晏冲上去一把夺掉她手中的利器,“你这是要干什么?” 左淑慧双手紧紧抓住左邵晏的胳膊,牙齿咬的咯咯响,“大哥,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外面真的……呜呜,我可怎么办?”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这种事来,即使不是真的名声也尽毁了,她要怎么办? “够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哪个嘴碎的婆子说给你听的?”左邵晏火冒三丈,心里也有些无力感。 “别管是谁说的,我只问一句,外头……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左淑慧眼中含着一点期待,就这么等着左邵晏的答案。 到底是亲妹妹,左邵晏没想打击她,只是侧过脸,吩咐:“这事你别管了,回房歇着,别净添乱!” 左邵卿这时候走上前,笑着给左淑慧打了声招呼,“大姐问的可是外面传的流言?我刚从外面回来,也听了不少,你也别生气,不过就是有人妒忌你故意中伤而已…… 虽说大姐确实被人绑架过,也确实消失了一整天,但是我们都相信大姐的清白还在,外人怎么说就随他们去,也堵不住他们的嘴啊。” 左邵卿这番话状似安慰实则左淑慧脆弱的心灵上狠狠地挖了一刀,眼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眼泪也无声地掉下来。 “呀,大姐别哭啊……你这样不就正合了那人的意了?”左邵卿乐呵呵地想:能看到左淑慧哭的这么伤心也没白费他一番劝慰了。 左淑慧泪眼婆娑地瞪了左邵卿一眼,如果是平时,这一眼一定是别具风情的,可惜现在是毫无美感可言了。 “咳咳……”床上的左韫文捂着喉咙猛然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痰,人终于恢复清醒了。 “邵晏……”他吃力地叫了一声。 “父亲。”左邵晏快步走上前,在床边坐下,“父亲感觉怎么样?” 左韫文颤抖地抬起一只胳膊,将冰凉的手掌放在左邵晏的手上,想用力握住却一时没有力气,“邵晏,派人出去打听打听,谣言还在不在……你弟弟妹妹的事情无力回天,但是关于你的传言还是可以澄清的,千万不要留个污名……左家还要靠你……” 左邵卿挑衅地看了左淑慧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在父亲眼中只有嫡长子才最重要,女儿算什么?一个废了的儿子算什么? 左淑慧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态尽显的左韫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她冲上去将左邵晏拉开,摇着左韫文神色愤愤地质问:“爹,那女儿怎么办?” “咳咳……”左韫文身体还虚的很,哪经受得住这种摇晃,“淑慧,你被绑架是事实,至于清白之名将来你的丈夫自然知道,这种谣言越是辩解越让人揣测。” “那也不能……”没有了名声,有哪个男人会娶她? 左韫文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以目前的局势,左家根本无法阻止那些传言,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管家,去将少夫人请来。”左韫文厌恶地瞥了一眼躺在身边的薛氏,扶着左邵晏的手下了床,慢慢挪到桌边坐下。 “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证实邵晏你并无心要休妻再娶,何氏会是我左家唯一的长媳妇。 左邵晏抿了一下嘴唇,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地答应下来。 左邵卿想,现在即使何氏死了,左邵晏也不敢生出再娶的心了,否则不管何氏是不是左家人害死的,外人都会将她的死安在左家人身上。 到时候左邵晏真是百口莫辩了。 何氏来的很快,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丫鬟,步履急切,神色黯然。 左邵晏快步迎了上去,亲自扶着她进门,还温柔地说:“走慢点,小心摔着。” 若是在以前,何氏一定会因为他这句话而欣喜不已,可是现在,她却知道这样的关怀未必发自内心,这个男人可以当面对你温柔,背地里却捅你一刀。 何氏的心早在给左邵晏下药时就硬起来了,她现在所求的无非就是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至于左家是荣是辱,对她而言并无区别。 “爹,您唤儿媳妇来可是有事吩咐?”何氏一步一步走到左韫文身边,看着这样虚弱的左韫文竟然有些快意。 这个公公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对他冷言恶语,最多只是不在意罢了,只是她知道只要左邵晏能娶个更高门第的女人,他一样能狠心牺牲自己。 “咳咳,儿媳啊,你娘亲身体不好,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要是觉得吃力,可以让朱嬷嬷帮你。”左韫文没有刻意地解释外头的传言是真是假,只是利用这一手让何氏相信,左家是不会害她的。 毕竟整个左家的管家权都在她手中,那她就是左家正经的当家主母,谁也动不了。 何氏嘴角扯了一下,低下头说:“父亲见谅,儿媳大着肚子,恐怕精力不济,万一累坏了身子……儿媳妇怕愧对左家列祖列宗。” 左韫文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可是却也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对何氏发脾气,只能继续好言好语地说:“你也看到了,你娘请连床都起不来了,你是家里的嫡长媳,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何氏摸了摸肚子,言不由衷地回答:“不是还有月姨娘么?媳妇觉得她管家管的挺好的。” 左韫文气得胡子抖了抖,没想到连平日性格温顺的媳妇都敢讽刺他了,岂有此理? “让你接着你就接着,她一个小妾哪能管家?”左韫文咳嗽了两声,放轻音量说:“之前爹也是看你身体不适,怕累着你,可是这个家终归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早点接手也好。” 何氏屈膝行了一礼,也不再拒绝,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做与不做都不是她说了算的,与其如此,不如动手争一争,至少他要为未出世的孩子谋个正经的身份。 第135章 薛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正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她的大儿子扶着身怀六甲的媳妇,她的丈夫正极力地讨好那个她看不上眼的媳妇。 左淑慧是第一个注意到薛氏醒来的人,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 此时看到薛氏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娘,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哭什么哭?”薛氏的眼中充斥着阴狠,声音沙哑的像个老妪。 左淑慧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当初二哥出事后,薛氏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癫狂,但是比起此时此刻还是好上许多。 房间里的下人在薛氏开口的第一时间齐齐低下头,薛氏癫狂起来的暴戾令人心有余悸。 “娘……”左淑慧慢慢放开抓着薛氏的手,用袖子擦掉眼泪,有些无助地看着她。 “不过是一点小风小浪罢了,当年左家被赶出京都咱们都能回来,何况是一点言语中伤?”薛氏下了床,人摇晃了一下才站稳,朱氏赶紧将人扶住,又给她披上披风才扶着她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 左邵卿有些意外与薛氏的坚韧,不过心里却没有半点后悔和同情。 “老爷,现在当务之急都要澄清外面的谣言,劭陵的事情瞒不了就算了,我打算让人将他送到郊外的庄子上休养,邵晏和淑慧的事情则要赶紧处理。” 左韫文一向是性子绵软的人,之前也是没了主见,薛氏这番话正好和他想的差不离,于是也点头同意了 只是该如何扭转外面的谣言,一家子都说不出个道道来。 左邵卿在一旁当了半响木头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打算当个合格的听众,没想到薛氏不知怎么地就看到他了。 顿时,一直装满热茶的杯子朝他这边飞了过来,左邵卿眼睛眯了眯,还没不及动作就见茶杯被隐一伸手接了下来。 隐一可不是这左家的下人,他身上的官职不低,压根不怕这左家的人,当下就把茶杯扔了回去,不偏不倚在砸在薛氏正上方的柱子上。 滚烫的茶水泼了薛氏一头一脸,让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 “娘……夫人……”左家人在呆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给薛氏擦干脸上的水渍,朱氏则极有眼色的取了烫伤膏药来给她敷上。 左邵卿朝隐一暗暗伸了个大拇指,最佳带着一丝报复后的快感。 “放肆!你到底是谁,竟然敢在我左家伤人?”左韫文虽然对薛氏没多大的好感,但好歹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在家里被个外人欺负了自己的妻子,面上也无光。 隐一双手抱胸,挺拔地矗立在左邵卿身后,神色淡然,气定神闲,“一时失手罢了,刚才若不是左夫人也一时失了手,我也不会如此。” 左韫文回过神来,知道薛氏刚才那杯茶是准备丢到谁头上后脸色也不好看了,但依然维护她道:“这是我左府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请出去!” 左邵卿轻笑一声,温温和和地说:“父亲,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护卫,刚才那种情况他要是不出手,岂不是渎职?” “你的护卫?”之前隐一收拾左府家丁时,左韫文浑浑噩噩的,根本不记得,因此也自然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隐一的身份。 “算是吧,陆公爷让他暂时跟在儿子身边保护儿子的生命安全,免得有人不长眼总是想伤害儿子。” 左韫文一听是镇国公府的人,当下也不好发作了,甚至脸上还挤出一丝笑容说:“既然是陆公爷的吩咐,那得好好款待才行……管家,赶紧安排这位……呃,壮士住下。” 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带着三分羞愤,三分压抑,还有四分的复杂,想必是想到了左邵卿和陆铮的关系。 这段时间,左府灾难不断,事事不顺,先是左邵晏中毒不能下场考试,接着女儿有被人绑架,这两天更惨,眼看就要三元及第的儿子被人诬陷科举舞弊,还没等他高兴儿子被无罪释放,就传出了儿子和陆公爷龌磋的关系来。 接下来简直就是左府的灾难日,什么坏事都一起冒出来了,他现在连大门都不敢出,生怕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想起在尤溪镇的那二十年,虽然他过的郁郁不得志,虽然左家无法入朝为官,可是左家在当地还是很有声望,是人人追捧的对象。 哪知道满怀希望的进京后,日子反而越发不如意了,左韫文甚至生出了打道回乡下的心思。 薛氏这时止住了疼痛,冲着左邵卿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个孽种,还有脸站在这里?看你干出的好事,竟然用这么龌龊的手段抢走你姐夫!” “姐夫?”左邵卿一头雾水地问:“哪个是我姐夫?……哦,以前倒是有一个曹大哥,可惜啊,他不是被你们设计退亲了吗?” 他啧啧了两声,愤愤地道:“我到现在见到曹大哥都还觉得羞愧难当呢,一想到咱们家竟然是个趋炎附势的就觉得没脸。” 薛氏面色狰狞,觉得最近发生的所有坏事都是左邵卿带来的,要不是他抢走了陆公爷的注意力,她的女儿说不定早就嫁进镇国公府了。 左邵晏在薛氏肩膀上拍了拍,这种时候和左邵卿闹僵并没好处,如今家里能和陆公爷说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娘,您冷静一下,三弟也是有苦衷的,有话好好说!” “他有什么苦衷?”薛氏冷哼一声,“不过是看陆公爷家世高贵,想攀高枝罢了,和他娘一样的狐媚子!” 左淑慧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竟然被自己的亲弟弟抢走了,这种认识就好比被人当面拍了一巴掌,又疼又丢人。 好在她顾忌着有镇国公府的人在场,没有当场发飙,只是委屈地哭诉:“三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姐自问带你不薄,左家更是生你养你,你怎么对得起左家的列祖列宗?” 左邵卿的眼睛瞪的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前世到底是有多愚蠢,竟然会被这一家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也不想喝这群人逞口舌之快了,“说到生我养我的人,我这正好有一件事要说。”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步伐稳健地走到薛氏跟前,倾身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地问:“薛氏,我娘是怎么死的?” 他这话一出口,四周都炸开了锅,那些人看向薛氏的眼神都带着怀疑。 左家里知道阮氏是死于薛氏之手的人少之又少,大家虽然觉得夫人脾气不好,但也没想到她真敢杀人。 “胡闹!”左韫文第一个发作,指着左邵卿骂道:“你这个逆子,外人胡言乱语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愚蠢?” 左邵卿朝他翻了个白眼,“父亲,看来当年你对我娘的情意都是假的,竟然连她怎么死的都不查清楚,让她死不瞑目,难道她晚上都没来照你吗?” 左韫文身子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阮氏死时的惨状,声音低了两度说:“劭卿啊,你别听风就是雨,那都是外人胡乱编排的,怎么可信?” “不,我信!”左邵卿一直盯着薛氏的眼睛,“薛氏,你说呢?” “简直是无稽之谈,无中生有,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如此和嫡母说话!” 左邵卿从怀里掏了一张纸出来,在薛氏面前抖了抖,“这是我昨夜写的状纸,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此事自由官府定论。” 阮氏是良妾,并不是左府的奴婢,是受律法保护的,薛氏虽然是当家主母,如果她真害死了阮氏按律也要问个故意杀人罪,不死也要被流放。 当然,大户人家后院里的隐私很少有人会闹到官府上,一来,家丑不可外扬,二来,也很少人会将嫡母告上公堂,这等同于弃家声于不顾,是大大的不孝。 哪怕官司赢了,状告嫡母的人也会背上一条大逆不道的罪名。 薛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朝地上啐了一口,“有种你就去告,我一把老骨头了怕什么?倒是你,真背上不孝的罪名,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左邵卿不在意的笑笑,孝与不孝并不是这么界定的,何况,他有说过要自己出面吗? 第136章 左邵卿吹了吹手中的宣纸,递给左韫文:“父亲,你也觉得儿子是在胡闹吗?”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瘫软在椅子上的左韫文,问:“您是不想知道答案还是不敢知道答案?您这二十多年来所受的气还不够吗?” 左韫文有片刻的茫然,一字一句地看着状纸上的内容,无非是说薛氏多大奸大恶,又如何善妒狠毒,害死了阮姨娘,那刚劲有力的字体就如同一根刺刺入他的心房。 阮氏,那是多么温柔婉约的女子啊,左韫文有时候回想起她时还能体会到当年刻骨的爱意。 那种感情是他在薛氏身上无法体会到的,只是……薛氏是他正妻,出身高贵,又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一直是他最满意的儿子,他对她是敬畏居多。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左邵卿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当初阮氏遇害的始末,拿出这张状纸一来是想试探一下薛氏和左韫文的态度,二来嘛,自己刚被左邵晏设计了一回,怎么的也该让薛氏也上次公堂体验一把。 他从左韫文手中将状纸抽出来,递给一旁的罗小六,“小六子,拿着这个去敲京都府尹的鸣冤鼓!” “你敢!”薛氏尖叫一声,扑过来就要抢罗小六手中的状纸。 罗小六常年被她欺压,难得胆气了一回,将状纸麻利地收进怀里就朝外跑去。 左邵晏厉喝一声:“还不赶紧将人拦住!”他转头阴郁地盯着左邵卿:”三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左家名声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要好处,我只是想为我娘讨个公道!”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若是大哥的生母也死的不明不白,不知道您是否还能说出一家人的话来。” “你有何凭据说阮姨娘是母亲害死的?” 左邵卿摊摊手,“我是没有,所以才让官府查啊,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她没做过自然不用怕官府!” 左邵晏眉头已经皱成了个“川”字,薛氏做过些什么虽然他不是全知道,但也知道个大概,阮氏的死刚好就是他知道的。 他目光一冷,“三弟是打定主意要让左家家破人忙了?” “大哥可别胡说,弟弟怎敢如此大逆不道?”左邵卿拍了拍胸口,一副害怕的模样,“冤有头债有主,弟弟岂会因此牵连整个左家。” 真可惜他的冤可不止这一条。 左邵晏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之前的一切打算要落空了,左邵卿根本没有要和解的意思,想让请陆公爷帮忙也自然是妄想了。 左邵卿伸了个懒腰,无视在场众人各异的表情,朝左韫文行了一礼,“父亲母亲,没什么事儿子就先回房了,会试作废,儿子也该继续温书了。” 左韫文一听这话眼中出现了一点神采,抓着左邵卿的手说:“好儿子,左家就看你的了。” 左邵卿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轻,因为左韫文以前总是这么对左邵晏说,当时他是什么心情来着?失落?悲戚? 前世的他多么希望能得到左韫文的肯定,可惜直到他死也没能如愿。 这辈子倒是提前改变了左韫文对他的态度,只是……他不稀罕了。 “这是自然!”左邵卿毫无诚意地回了一句。 左府里闹的这么“欢快”,并不知道那几条流言在有心人的操纵下愈演愈烈,大街小巷,茶馆酒楼的百姓都津津乐道,甚至演绎出了不同的版本来。 尤其是左家和曹家退亲的那一段,大家说的绘声绘色,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鼎食轩的三楼雅间,曹宗冠临窗坐着,看着大街上行人来去匆匆,听着楼下客人的大声喧哗,其中有一半都是在议论他的事情。 其实外人并不知道和左淑慧退亲的人是曹宗冠,只知道那家人姓曹,所以他才能听的这么事不关已。 曹宗冠原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他应该不在意了,就连左淑慧在他心里也慢慢淡去,可是今天被人这么提起,心底最深处的疼痛就冒了出来,还有更多的羞愤。 他年少时就和左家来往密切,以为这辈子两家会成为和乐的亲家,没想到却走到这一步。 他原先执着的要报复左家,可是现在左家名声尽毁,他也没觉得多高兴,心里的伤痕已经结疤,并不会因为看着左家倒霉就恢复原样的。 “吱呀”,门被从外头推开,在这里,能进来不敲门的除了睿庆王没有别人了。 他收拾好心情,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王爷来了,晚生等候多时了。” “不好意思,在宫里耽搁了点时辰。”睿庆王虚扶了他一把,看着干干净净的桌面问:“来了怎么不先用点吃的?” “此时还不到用膳的时辰。”曹宗冠微笑着回了一句,等睿庆王坐下才开口说:“不知道王爷约晚生来有何事?” 睿庆王眉头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不是没感觉到曹宗冠对他越来越疏离的态度,只是……上了他的船还想全身而退,可能吗? 睿庆王让人整了一桌酒菜上来,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不要这么拘束。” 曹宗冠依言坐下了,他抬头瞅了睿庆王一眼,这个王爷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还年轻的很,而且相貌出众,身上更是难得的充满了书卷气。 说起来,睿庆王还是以书画闻名于世的,曹宗冠有幸见到,知道那并不是浪得虚名,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醉心书画的人为什么会有那种心思。 “还没恭喜你这次会试得了第三名,可惜了……”睿庆王叹了口气,亲自动手给曹宗冠倒了一杯酒。 曹宗冠受宠若惊,忙捂着被子说:“不敢,岂有让王爷斟酒的道理?”至于会试的事情,他并不计较。 原本他就打算再过三年参加会试的,这次能中个第三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不是舍弃不得。 “你找的那个人很合适,刑部已经认定他的试卷是作弊的,顺着我们的计划,这次舞弊案的水越来越深了。” 曹宗冠垂下眼睛,心里有一阵的后怕,嘴上却不得不应承道:“是王爷手下的人有本事,才能做的如此天衣无缝。” 他虽说暗地里是睿庆王的幕僚,但其实并不看好睿庆王。 他手中没有兵权,掌控兵权的镇国公时站在新帝那边的,光是这点就很难有胜算。 “皇兄刚登基不久,朝廷上都是些老臣,派系错综复杂,有几个真心向着他的?” 曹宗冠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语,所以也没有了最初的心惊,只是提醒道:“王爷,殿试虽然暂时搁浅了,但是科举是大事,皇上不会一直这么拖延下去的。” 舞弊案能用一次,却不可能用第二次,曹宗冠实在没觉得这次的行为对睿庆王有多大的好处。 但似乎,这位王爷总是热衷于给皇上找麻烦。 睿庆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解释,曹宗冠能用,却不是他用之不疑的人。 曹宗冠以为他只是想让天凤帝招不到有用之才,却不知道他要的只是这段时间的混乱。 “说来这次竟然炸出了一条大鱼,真是意外之喜。”睿庆王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闪烁,想必不会是在想什么好事情。 “您指的是……?” “本王一直以为镇国公是个毫无破绽的人,拉拢不得,除又除不掉,连上次想抓住老夫人都被一个书生破坏了,没想到啊……陆家果真多出情种。” 曹宗冠听懂了关于左邵卿和陆铮的谣言,信的人只是少数,曹宗冠偏偏就是这极少数的人之一。 原本他也不信,但是回想起陆公爷在左家的小住,想起有几次巧合都看到他和左邵卿在一起,就不得不信了。 亏得左家人都以为陆公爷看上的是左淑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您打算怎么做?” 睿庆王没回答他,而是反问:“听说你和左邵卿关系不错?” 曹宗冠顿了一下才说:“以前还好,可是现在……”他自嘲地笑笑,满脸无奈。 曹宗冠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盯着睿庆王探视的目光保持着镇定,他大概猜到了睿庆王这句话的用意。 “和你有仇的人是左家嫡系一脉,左邵卿只是个庶子,想来不会和你生了嫌隙的……” 曹宗冠苦笑一声,“他毕竟也是左家人,又是庶子出身,自然事事都听家里的。” “这可未必!”睿庆王手执着酒杯,放到鼻端下闻了闻,“万事不能只看表面,知人知面不知心,左家这个庶子啊……呵,可不是简单的角色!” 曹宗冠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附和道:“是啊,晚生也没想到劭卿竟然有惊世之才,如此年纪就连中了二元。” 睿庆王轻笑了几声却没有搭话。 就在曹宗冠忐忑不安之际,睿庆王凑到他跟前小声说了一句话,使得曹宗冠差点维持不了面上的平静。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冷静些,“王爷此举过于冒险了,万一陆公爷并不如您想的那般在意左邵卿,您的计划不仅实现不了,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睿庆王坐直身体,眼中尽是算计之色,将他那风度翩翩的外表染上一层邪佞之气。 “可是……”曹宗冠头皮发麻,他实在不想对左邵卿出手。 “嗯?”睿庆王撇了他一眼,“本王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放心,又没让你杀人放火,本王爷没打算伤他性命,只是试探一下镇国公的反应罢了。” 曹宗冠从他的眼神中就明白,这次的事情势在必行了,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既然睿庆王将主意打到了左邵卿身上,就一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的。 虽然万分不乐意,但曹宗冠也别无选择,他不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身后有一整个曹家,对现在的睿庆王来说,碾死曹家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真站在睿庆王这边,将来事情落败,曹家照样只有一个下场,看来,他得提前做准备了。 睿庆王哈哈大笑,拍着曹宗冠的肩膀说:“很好,事成之后本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只要将陆铮牵制住,何愁大事不成?” 曹宗冠没有他这么乐观,甚至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陆公爷若是那么好算计的人,早死在北疆战场了。 一个是经历过鲜血洗礼的雄狮,一个是处心积虑在深宫中顺利长大的黄鼠狼,各有优劣,还真说不好谁胜谁负。 只不过……他们似乎忘了,如今坐在帝位上的那位也不是个吃素的。 第137章 陆铮入宫的时辰虽然不晚,可是比起卯时就上朝的文武百官来说还是不早了,他直接骑马进入皇城,到御书房时战袁锋刚好下朝。 战袁锋一身华丽贵重的龙袍裹身,帝冠上的珠帘随着他的步伐整齐地晃动着,贵气逼人,威严赫赫。 只是他一出口,就将这种严肃的气氛打破的干干净净,“总算把镇国公盼回来了,朕望眼欲穿,连早朝都上不下去了,这不,一听说你回来了,立即撇下那群无病呻吟的文武百官赶来了。” 陆铮斜了他一眼,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根本不接他的话题,开门见山地汇报:“皇上,此次剿匪共斩杀海寇三千七百人,俘虏了五千多人,此外还救回来了一千多个奴隶,” 说到正事,战袁锋表情正经了些,在龙椅上坐下,然后挥手让人给陆铮搬了把椅子,这才施施然地说:“海寇祸害乡里多年,当地的水师和府兵连海寇的影子都没捞到,真真是……” 他摇头叹了口气,“南方富庶,一个个生了精明的脑袋,却是连一群乌合之众都解决不了,临了还要堂堂镇国公出马,这水师的整顿势在必行了。” 先帝在位时,顾首不顾尾,如今平了北狄,却使南方的兵力形同虚设,要是再不整顿,海外诸国一旦联起手来,大央只有挨打的份。 陆铮将一份厚厚的报告呈上去,“这是臣此次南下了解到的水师现状,状况堪忧,无有用之人,无可用之船,这二者缺一不可。” 战袁锋将折子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边看边说:“朕已经调用了全国的船坞,挑了最有经验的老师傅准备建造战船,只是能弄出什么样的船来还不好说。” 陆铮也明白,大央的船多是用于内河漕运的,一到了海上,也只能运货运人,要想当成战船,武器齐备,还差太远。 之前他利用漕帮的海船设计了一回海寇,论兵力,海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蛮夷,论兵器,海寇手中的刀剑也比不上正规军,可是对方的船速以及控船的能力远在军队之上。 要不是对方中了计,以为他们只是一条经商的货船,没有防备之心,恐怕就不会赢的这么轻松了。 “不仅是船,还有配备的武器,臣在海寇的船上缴获了几样东西,都是海上航行很有用的,这些也要尽快配备上。” 战袁锋兴致大起,追问道:“听你的意思还是个稀罕物,带来了吗?给朕也开开眼。” 陆铮命人抬了个箱子进来,起身亲自打开箱子,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然后给战袁锋讲解用法。 千里眼、指南针这种小东西不难仿造,还有一种射程很远的弓弩,与大央军中配备的不一样。 “这份海图也是从海寇的老巢中找到的,臣问过当地一些经验丰富的渔民,他们只知道附近海域的地形是正确的,其他地方还有待考证。” “好!”战袁锋欣喜地将那份海图挂在御书房的正中央,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才点头说:“水上的航线不比陆地,朕听说,茫茫大海中能分清东南西北都很难,更别提是记住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和暗礁了。” 陆铮出过一次海,虽然没有走很远,但已经认识到海上的战争与陆战完全不同,拼的不仅仅是力气和谋略。 两人对着海图商量了一会儿整顿水师的事情,陆铮又趁机提了几个这次剿匪中表现突出的将领,准备用他们搭起大央水师的班底。 其实他有权利任命五品以下的将官,只要不把手伸进禁卫军,战袁锋多半不会反驳他的意思。 果然,战袁锋想也不想就让他呈上一份名册,如果复核无误就这么定下来,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要求,那就是每一处的水师驻地都必须有督察官,而这些人,则必须是他的人。 这个要求很合理,按计划,战袁锋打算筹建十五万人数的水师,这些人将会是大央东部沿海的第一战力,他绝不会让这么强劲的兵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陆铮对于这种过明路的探子似的存在也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过于干涉军务,他乐意有人在一旁督查军纪。 谈完了正事,战袁锋让人送了些酒菜,君臣二人竟然在御书房对饮起来。 “皇上此举若是让御史看到了,恐怕臣明日又该被弹劾了。”陆铮优哉游哉地喝着贡酒,这种酒镇国公府也不少,可惜他前些年一直在前线没机会喝到。 “哈哈……爱卿还会怕弹劾吗?”在战袁锋还没上位前,在陆铮还没回到京都前,弹劾陆铮的奏本一直不少,只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先帝还没傻到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北疆杀敌的大元帅召回来。 “今日难道没有御史弹劾臣扰乱公堂吗?” 战袁锋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爱卿知道就好,说来还真没有镇国公插手刑部办案的道理。” 陆铮理直气壮地回答:“臣听闻此次会试出了舞弊案,此乃国家大事,臣也是担心陛下江山不稳。” 战袁锋不可能不知道陆铮昨日就进了京,没立即进宫的原因是他在第一时间去刑部,之后还带了左邵卿回镇国公府。 如今满京都都传的沸沸扬扬的,各种猜测编排不断,战袁锋也打趣道:“咱们向来不喜欢文人的陆公爷怎么也关心起科举来了?” 陆铮没上钩,而是说:“皇上刚登基不足一年,此次科举的重要性谁都知道,敢在这种时候和你作对的人,绝不会是一般角色。” 战袁锋脸上的笑容浅了些,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总有那么些人见不得朕安稳!” “什么时候动手?” 战袁锋也不避讳,“朝中的大臣不成气候,朕登基后能拉拢的都拉拢了,几个硬茬留着慢慢收拾,只是……”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总得将幕后之人挖出来,上次老夫人遇袭可查到主使者了?” 陆铮给两人倒了一杯酒,一边品尝着酒香一边回答:“有点眉目,只是缺少证据,怕有些人不服。” 战袁锋笑不达眼底地提议,“哦?不如让朕猜猜那人是谁?” 他用手指沾了酒液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字,陆铮看完后只是微微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战袁锋眉头微微皱了几次,“倒是朕之前小看他了。” “之前太高看他也没用,比起已故的大皇子,这位还是嫩了些。” 战袁锋嘴角扯出一点笑容问:“说起这事,爱卿到底将朕另外两个好皇弟弄到哪去了?可还活着?怎么说也是皇室血亲,怎么能任由一个臣子欺凌?” 陆铮平静地撇了他一眼,“皇上记错了吧?臣手中怎么可能会有皇室血亲?不过是两个叛党而已。” 当初他向战袁锋讨好那两个皇子,一来是为了解心头恨,二来也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战袁锋刚登基,朝廷有些动荡是正常的,这其中不少臣子是已故大皇子一党的人,这些人中总会有些死忠人物,留着那两个同党正好可以诈一诈隐藏在暗处的朝臣。 之前老夫人遇袭时,他就以为是有余党按耐不住动手所致,越查到后面反而越不像这么一回事,这才让他慢慢挖出了另一条大鱼。 战袁锋不在乎那两个敢和自己作对的弟弟是生是死,看着桌面上逐渐消散的“四”字,他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不说这些了,爱卿此次又是大功一件,可想要什么赏赐?”战袁锋苦着脸说“爱卿已经官拜正一品镇国公,功名利禄样样都齐了,朕实在不知该如何赏赐了。” 算起来,陆铮累积起来的功劳都足以封异姓王了,当日陆铮凯旋归来,打败了北狄,为大央守住了北疆,此为一大功,后来,他又助战袁锋平叛,让他顺利登上了皇位,此又是一大功。 如今沿海的海口盗贼等着陆铮去清剿,水师等着陆铮去筹建,这些到不是非陆铮不可,只是战袁锋相信,没有人会比陆铮做的更好。 若是启用其他将领,恐怕耗费十年也达不到陆铮五年所达到的效果,所以,战袁锋在明知陆铮的势力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却还是选择了用他。 这其中少不了战袁锋对陆铮信任的因素。 陆铮沉默了一会儿,玩弄着手中的夜光酒杯,“臣倒是真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哦?何事?”战袁锋来了兴致,挺直腰背等着听一向无欲无求的陆铮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能让陆铮求到自己面前来的当然不会是小事,战袁锋一点不害怕陆铮提要求,相反,他就怕陆铮没要求。 无欲则刚,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有弱点,这样的人绝对比无所求的好掌握的多。 陆铮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单膝跪在战袁锋面前,高声说:“臣,恳请陛下赐婚!” “……”战袁锋愣在了当场,虚都没做出反应,只是在脑中一遍一遍地回放着这句话。 赐婚是什么?那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玩意,朝中大臣们接到赐婚的旨意要么满心欢喜,要么满心惆怅,像陆铮这样主动来求赐婚的……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而且正常情况下,镇国公想娶妻还需要赐婚吗?他要什么样的人弄不到? 难道他想开了,想求娶公主?……这个念头一起,战袁锋就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他是傻了还是傻了,皇室之中唯一还没嫁的公主就只有战芸湘了。 他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干,惊讶且惊奇地问:“爱卿想娶谁?”竟然要劳师动众地求赐婚! 陆铮毫不停顿地回答:“左邵卿!” “哦,左邵卿啊,这点小事你何必如此严肃正经地跪在地上?来人啊……”手刚抬起来,战袁锋就发现不对劲了,难得失态一回,揪着他问:“你说谁?” “左家三子,名劭卿,此次会试会元,年方十四,昌平郡人……”陆铮一板一眼地道出了左邵卿的详细资料。 战袁锋嘴角抽搐着,抖着声问:“你确定?是左邵卿不是左淑慧?” 陆铮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慎重地点头:“臣还不至于痴呆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战袁锋的脸色变了又变,忽喜忽忧,迟迟没有发表意见。 陆铮要娶个男人为妻,这个观念一起,战袁锋的第一反应是荒唐!荒唐至极!虽然自古就有断袖分桃一说,虽然朝廷重臣中好男风的也不少,虽然民间也有相互看上眼的结为契兄弟的风俗,可是…… 可是那能一样吗?撇开陆家五代单传不说,堂堂镇国公府竟然要娶个男妻,战袁锋相信,这消息一传出去,必然掀起一股风浪。 只不过,在惊讶过后,战袁锋的睿智慢慢恢复,陆铮要娶男妻,那就意味着他不会有名正言顺的嫡子,那就意味着镇国公的爵位后继无人,即使将来他有庶子,也可以有理由削一削他的爵位。 这等同于解决了几任皇帝对镇国公手握重兵却不敢大意降职的问题,不费一兵一卒,不费时间精力,镇国公世袭罔替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战袁锋看着依然跪的笔直,神色坚定的陆铮,心里头第一次对他有了同情之感。 第138章 “你是认真的?”战袁锋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不知道陆铮和左邵卿有暧昧。 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断了陆家的香火,这种事情真的可行? 他以为陆铮就算喜欢一个男人,也只是和江澈那样将人养在后院,再不济,两人同朝为官,私下往来,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看陆铮毫不犹豫地点头,战袁锋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苦笑说:“为何如此?娶一个男子……你陆家的香火怎么办?陆家的爵位怎么办?天下人的眼光怎么办?” 陆铮一字一句地回答:“香火传承虽重要,但对于陆家而言,不过是将肩膀上的责任转移到下一代而已,未必是好事,臣有打算将来过继一个儿子,陆家的爵位他有本事就担着,没本事就算了,至于天下人的眼光……那与臣何干?” “哈哈……还是你看得开啊,果然不愧是从小让大家头疼的人物!”战袁锋将人扶起来,叹了口气说:“话虽如此,可是朕真要下了这道旨意,天下人的唾沫都能将朕淹死!” “你镇国公不怕天下人唾弃,朕可是最在乎这张脸面的。”给战功赫赫的镇国公赐婚是好事,可是给他赐婚赐个男妻,可就不那么光彩了。 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忌惮陆公爷呢,要用这种方式断了镇国公的香火。 “这事皇上不必忧虑,臣自然会让天下人看到臣的诚意。” “你想做什么?”战袁锋警惕地问,他可没忘记,当年才八岁的陆铮,就敢当着先帝的面掌掴战芸湘,那可是连大皇子都不敢做的事。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那位皇妹才一颗心都扑在陆铮身上,起初是找茬,慢慢地就演变成了爱慕。 他们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欢喜冤家,谁知道长大后,冤家没做成,都快成仇家了。 “皇上担心什么?人是臣要娶的,有骂名也是臣担着。”又不是你要娶男后,陆铮对他的紧张嗤之以鼻! “真是狗咬吕洞宾!”战袁锋笑骂了一句,很欢快地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朕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在赐婚前,朕得先见一见让陆公爷失去理智的人。” 陆铮斜了他一眼,“要不是皇上废除了会试榜单,您这会儿就可以在金銮殿上看到他了。” “哈哈……原来爱情提起会试是在为心上人打抱不平啊,”战袁锋自己“心上人”三个字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干咳两声说:“今日早朝,刑部尚书呈上了案子的进展,称目前已查获了十几名嫌疑人,其中有八人榜上有名,这些人皆是在埋头苦读时被窗外抱着石子的纸团砸中,打开看了才知道是一篇策论,并且上书此乃本届会试考题,有些人信了,有些人只当是恶作剧,结果自然不用说了。” 陆铮眉头挑了一下:“也就是说,无法从学子接触的人当中查到幕后之人了?” 战袁锋点了下头,然后邪笑着说:“对方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关系,却忘了,做一件事总会有动机的,不求财不求名,还能求的是什么?只是朕不知到底是谁将试题泄露给他的。” 陆铮摸了摸下巴,想了一遍礼部几个官员的生平档案,“到也不一定就是有人故意泄题,也许是对方有高手,偷了考题也说不定。” “确实如此,只是不将此人找出来,学子们的情绪都平不了。” 陆铮心道:恐怕心里不舒坦的人是你吧?“其实学子们在乎的不过是个名次而已,既然策论被泄露,那就再考一场得了。” 他可不想让 这件事一直拖下去,科举一日不结束,他的婚期就得拖一日,“对方的目的显然就是不想让科举如期举行,既然如此,再查下去只会耽搁时间。” 战袁锋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爱卿说的有理,为了个宵小之辈耽误了科举大事不值得。” 午后的阳光很暖,四月份的京都开始回暖,御花园中早已是一片百花齐放的美景,就连嫩绿的青草也别有一番看头。 离御花园不远的禹明宫,五公主真凶悍地鞭打一个宫女,那宫女只着了一件单衣,被绑在一棵树上,白色的单衣沾染了条条血迹,看着有些骇人。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就连两个年纪大的嬷嬷也吓的直发抖。 直把人打额只剩一口气,五公主才丢开鞭子,朝着那两个嬷嬷嗤笑一声:“别以为你们是皇兄的人就敢对本宫颐指气使,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宫人们将脑袋压的更低,生怕下一个受难的就是自己。 自从五公主那日被皇上召回宫,之后就一直不许她出宫,甚至派了几个老嬷嬷过来,说是要教导五公主规矩。 五公主不是没反抗过,可惜她被软禁在这所宫殿中,殿外守着几十个卫武的禁卫军,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每天只能拿下人发泄不满的情绪。 就在众人寒蝉若噤的时候,一道清越的男声传了进来,“五妹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开罪你了?” 战芸湘收起眉眼间的阴狠,换上一副可爱天真的笑脸迎了出去,“四皇兄,你怎么会来看湘儿?” 睿庆王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语气宠溺地说:“听说你被皇兄关起来学规矩,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学的怎么了。” 战芸湘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四皇兄,你可得救救我,二皇兄这是铁了心要折磨死我了。” 睿庆王哀叹了一口气,关切地叮嘱道:“五妹,皇兄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君,你可不能在和他任性了。” 不等战芸湘发脾气,他瞥了一眼满院子的奴才,将人拉进内殿中才说:“皇兄也是为了你好,眼看你就要嫁人了,再这么乱来可不行。” “嫁人?”五公主提高音量,一脸惊诧地问:“皇兄要给我招驸马?谁啊?”难道是陆铮? 她脸上喜色刚升上来,就被睿庆王的下一句话打碎的一滴不剩了,“你不知道?……皇兄有意和北狄联姻,以保两国和平共处。” 战芸湘呆愣一一下,然后尖叫了起来,“北狄?他竟然要将我嫁去那么远的蛮夷之地?不行,本宫要去找皇兄理论……” “嘘……”睿庆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说:“别吼,这宫殿外还不知道有多少皇兄的耳目呢,你这么一吼不是更让他厌弃你了吗?” 见战芸湘双眼冒着愤怒的光,睿庆王嘴角微微勾起,放下手说:“五妹,这皇家的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之前的几位姐姐有哪个嫁的如意了?哎……这就是命啊!” 战芸湘呆呆地看着他,脚步虚浮地往后退,直到跌倒在一把软椅上,才惊醒过来,“不,本宫才不去北疆那蛮夷之地!才不要嫁给粗鄙的蛮夷!” “五妹,如今二皇兄才是一国之君,你不愿意也拒绝不了的,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要将你留在宫里学规矩?” “不行!”战芸湘跳了起来,在房间内绕了两圈,如困兽似的挣扎着,“本宫要去镇国公府求姑母,求她向皇兄提亲,只要陆铮娶我,皇兄绝不会违了他的意思。” 睿庆王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战芸湘也不是蠢人,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一突,忙追问:“怎么了?” 睿庆王犹犹豫豫地开口:“五妹最近在宫中就没听到什么传闻?” 战芸湘摇头,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睿庆王怜悯地看着她,叹气道:“如今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了,陆铮喜欢的是个男人,他并无意娶任何一个女人。” “不可能!”战芸湘想也不想地反驳。 “你可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见战芸湘疑惑且怀疑地看着他,睿庆王冷着脸说:“是左家的一个庶子,也是左淑慧的弟弟,他还是本届会试的会元,当初之所以传出陆铮喜欢左淑慧就是为了庇护他,否则你以为,他会任由你伤害他的心上人不报复吗?” 战芸湘的脸色白了又青,眉眼间的狠厉怎么藏都藏不住,“不,本宫不信!就算他有这癖好也无妨,不过是个男宠,本宫不介意!”在这污秽的皇宫之中,她还有什么事情没见过的? “五妹,你真是太天真了,他竟然敢昭告天下,就表示他对那个人是认真的,你什么时候见他做过不着调的事情了?” “可是……那是个男人!”再如何喜欢对方那也是个男人,还能娶回家不成?就算陆铮想,老夫人也定然不同意的。 睿庆王点到为止,也不再说服她,只是挑拨道:“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了,反正你就快要远嫁北狄了,陆铮娶谁不都一样?” 战芸湘紧咬着嘴唇,目光沉似水,最后化为一抹坚定。 她走到睿庆王身边,握着他的胳膊哀求道:“四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只要能帮妹妹这一次,妹妹什么事都答应你。” 睿庆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我是你哥哥,哪里不帮的道理?”他的唇边挂着最温柔宠溺的微笑,仿佛自己真是他手心里的宝。 战芸湘双眸亮了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进死亡的陷阱里。 “今夜是江老太爷的六十大寿,陆铮一定会去的,据我所知,左家也在受邀之列,只要……”他附在战芸湘的耳边小声提点了几句,最后叮嘱她:“只要控制了左邵卿,你尽可以要求陆铮娶你,不管将来如何,先嫁进镇国公府你就可以不用去北狄了。” “对!”战芸湘斗志昂扬地说:“陆铮一定是被那个妖精迷惑了,等成亲后,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睿庆王眼光闪烁了一下,语气真诚地夸赞道:“五妹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挡你的魅力的。” 战芸湘的脸红了一下,却对自己的容貌充满信心,不过,她也有些担忧地问:“可是……要怎么出宫呢?外头的侍卫根本不让我踏出禹明宫一步。” “放心,四哥竟然要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一个时辰后,你换一身宫女的服侍,四哥会安排人来带你出宫的。” 战芸湘点点头,又迅速写了一封信让睿庆王派人送到她郊外的庄子上,宫里的人带不出去,她可用的人都在郊外的庄子上。 她就不信,凭借这些人还拿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睿庆王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忍不住鄙夷: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在内宫长大的,满肚子的草包,这样的人怎么配为一国公主? 不过,这样的人正好借来用用,以战芸湘的性格,听到陆铮有喜欢的人了,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他倒要看看,陆铮是有多在乎那个人。 第139章 夕阳西下,左府经过一天的闹腾终于沉静下来了,去官府状告薛氏的罗小六并没有带来官差,而是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进门了。 “爷……那狗屁的府尹根本不受理这种案子!”罗小六气呼呼地站在左邵卿跟前说。 左邵卿事先就猜到了,现在并不是状告薛氏的最好时机,外头流言太盛,京都府尹现在恐怕不想受理左府有关的案子,稍有不慎,会让自己陷入舆论的讨伐声中。 而且他也没真想让薛氏吃牢饭去,他要让她在家里看着左家如何一步一步地被他毁灭,让她看着自己的儿女如何一点一点地步入深渊。 “挨打了?”左邵卿瞅着他怪异地站姿问。 罗小六可怜兮兮地点了个头,然后目光殷切地看着左邵卿。 左邵卿也不负他所望,关切地说:“辛苦你了,想要什么奖赏可以提。” “真的?”罗小六立即放开捂着屁股的手,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什么都可以吗?” 左邵卿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觉得呢?” 罗小六讪讪一笑,挨到左邵卿身边蹭着他说:“爷,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怎么能要赏赐呢?不过……若是以后爷出去独自立府了,可以让奴才管家么?” “你想的可真远!”左邵卿不客气滴打击他一道:“你今年才几岁,就想着掌管一座府邸了?”将来他若是进了镇国公府,就罗小六这样的出身,怕是连个管事都捞不上。 眼尖罗小六灵动的双眸蒙上一层失落,左邵卿又鼓励道:“虽说不能让你管家,但只要你表现的好,爷可以让你管一个院子。” “院子有何好管的?”罗小六从小跟着左邵卿,院子里最多的时候也才三个人,他能管谁?又有谁能给他管的? 左邵卿瞥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了。 刚想让人传膳,左府的管家就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低着头说:“三爷,今日江大人府中设宴,也请了左府,老爷的意思是让您赶紧换了衣裳去前厅。” 左邵卿倒是不记得这回事了,眉头皱了皱,压根不想去凑热闹,江家,他这辈子一步也不想再走进去了。 “去和老爷说,我身体不适就不去了,江府门第高,不会在意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子的。” 管家将头垂的更低了些,“这恐怕不妥……江府送请帖来时特意吩咐了让几位少爷都得去,而且老爷的意思是,借着这个机会认识江侍郎,对三爷将来的仕途有利无弊。” 左邵卿眼角一瞥,有利无弊才怪了,不过,他也想去看看,江澈和左邵晏会出什么样的招数。 “那就让老爷稍候片刻,我很快就过去。” 等管家走了,左邵卿才冲罗小六说:“你身上有伤就不用跟去了,我带隐一去足矣。” 等到了前厅,左邵卿发现果然一家子都在了,而且个个盛装打扮,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庶子的穿着就实在太素太低调了,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左府虐待庶子。 薛氏刚才已经知道罗小六无功而返的消息,正得意着,见左邵卿这样忍不住嘲讽道:“我说劭卿啊,你不顾及着左府的脸面也得顾忌着镇国公府的脸面啊,这么去让别人怎么看?” 左邵卿冲她拱了拱手,算是行过了礼,“不劳母亲费心了,外表乃虚浮之物,不必太过讲究。” 左邵晏将人打量了一遍,觉得如今的左邵卿,气质更甚于容貌,已经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修饰了。 他沉了沉眼说:“劭卿的礼物可备好了?若是没有,大哥这先帮你顶上。” 左邵卿正大双眸疑惑地问:“咦?大家不是一起的吗?为何我还要准备?”让给他江府送礼?门都没有! 左韫文握拳咳嗽了一声,“好了好了,不过是小事,劭卿还未成家,不必单独备礼了。” 左邵卿朝左韫文笑笑:“多谢父亲体谅,儿子是在囊中羞涩,送礼也怕丢了左家的脸。” 左韫文想到儿子一个月才一两的月银,顿时老脸通红起来,一两银子对一般人家来说也不少了,可是对一个有可能成为状元的儿子来说,就显然太少了。 学子之间也是需要时常交流约会的,随便喝壶小酒,听个小曲儿都不止一两银子,万一遇上这种时候,左邵卿连个赏钱都拿不出来,丢的一样是左家的脸。 左韫文这么想着,立即下定决心回来后就给左邵卿涨月银。 他哪里知道,如今的左邵卿在京郊有一个庄子,闹市区还有一家珍宝阁,正准备过两日就开张,到时候,每天的进账就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哪里看得上那一两的月银?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左韫文皱着眉头问管家:“淑慧呢?怎么还没好?”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老爷夫人,大小姐说身体不适,不能出门了。” 众人明知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好出声,今日关于左淑慧的流言传的那么凶,她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个。 其实不止是她,薛氏和左韫文同样不想出门丢人现眼,可是这次的宴席太重要也太难得,不去非但洗刷不了名声,反而可能因此得罪了贵人。 左邵晏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朝着左淑慧的院子去,没过多久,他就带着盛装打扮的左淑慧来了。 左淑慧确实天生丽质,即使这段时间连遭打击也无损她的秀丽,反而使她多了几分孱弱的女人味。 左韫文复杂地看着这个闺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女儿从小就贴心,样样都出挑,本以为会有大造化,却不想成了今天这副局面。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一家人貌合神离地上了马车,朝着江府坐在的永和巷而去。 到了江府门外,左韫文下了马车理了理压皱的衣摆,领着一家子递上帖子。 那守门的家丁像是得到了特别的嘱咐,看到左家人来非但没有轻视反而亲自领着人走进江府,言语恭敬地说:“我家少爷吩咐过了,左老爷是贵客,让小的们小心伺候着。” 好话说都爱听,何况是江府这样的人家,左韫文瞬间将腰板挺直了起来,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府邸也没有最初的畏惧了。 左邵卿暗暗观察了一下左邵晏的表情,想从中研究出什么来,可惜左邵晏向来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沉稳模样,让他无从下手,只好暗自提高警觉。 江府他虽然住了那么多年,可是却一点都不了解,他前世在江府的活动范围有限的很,别说是前院,就是后院也不是哪里都去的了的。 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着这座府邸,左邵卿不得不感叹,不愧是曾经和镇国公府一个级别的家族,江府当年也是太祖皇帝赐下的,几经修改,美轮美奂。 与镇国公府的大气不同,江府更注重雅致和奢华,一桌一椅都是细心雕琢出来的,更别提那些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辉映得当,看得人目不暇接。 左邵卿注意到,左家人在看到这幅景象时都齐齐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他暗笑两声,觉得自己今夜的计划一定能顺利进行。 左邵晏和江澈想算计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不定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到了花厅,男女分开,自由丫鬟领着薛氏和左淑慧进后堂,左邵卿顶着左淑慧那婀娜的背影阴笑了两声。 “来了?”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左邵卿一转头,鼻子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然后才看到陆铮伟岸的身姿。 “陆爷来的可真早。”既然他和陆铮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左邵卿也没必要掩饰两人熟稔的态度。 左韫文和左邵晏惊了一下,听传闻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一回事,两人先给陆铮行了礼,才端详起这个让左家觊觎很久的男人来。 陆铮的外形是无可挑剔的,不仅外貌俊朗,身材匀称,光是他身上的气势就足以令人膜拜臣服。 陆铮瞥了他二人一眼,视线落在左邵晏身上时明显冷了两度,然后朝左邵卿点头道:“本公爷刚到,一起进去吧。” 可想而知,陆铮和左邵卿走到一起的画面能引来多少人的猜测,那些个原本只信了五分的人如今已是信了八分,原本根本不信的人也动摇了心思。 江澈就在门口迎客,见到相携着走进的二人,眼神暗了一下,随即挂着大大的笑容抱拳说:“能得陆公爷赏脸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陆铮双手背后,视线转了一圈道:“江府若是也能称之为寒舍,那这京都恐怕没有一座宅子敢自称豪宅了。” 镇国公府几代人忙于镇守边疆,战争一起,几年也回不了家一次,自然就对那偌大的府邸疏于精修了。 左邵卿夫唱妇随地附和道:“晚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轮美奂的府邸,怕是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这话听着就不吉利,天下间敢和皇宫比美的宅子能使好下场吗? 江澈哪能上钩,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左三公子没入过皇城,不知这皇宫如何也不奇怪,哪是江府这小门小户能比的?” 左邵卿听的牙酸,只觉得江澈虚伪至极,偏偏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也不好表现的太刻薄,于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搭腔了。 江老太爷和江老爷得知陆铮的到来,也赶忙迎了出来,然后自然是相互恭维寒暄一番,来江府赴宴的多是达官贵人,个个是说场面话的高手。 等各自都入席后,左邵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们父子三人依然被安排在较角落的位置,和陆铮的待遇天壤之别,但这正好是左家该有的待遇,反而使他们不那么起眼了。 酒过三巡,场面也热闹了起来,不知道谁突然提高音量吼了一句:“听闻江府的牡丹园别具一格,品种繁多,此时正是牡丹花开的大好时节,不知可否让大家观赏一番?” 这个话题一起,众人纷纷附和,每年江府的女主人都会举办一次牡丹会,邀请闺阁小姐千金们赏花,这些夫人小姐们回家后总是不遗余力地夸赞,让一群大老爷们也对这娘们的花有了兴趣。 江老太爷面色红润,实在看不出已经年逾六旬,他点了个头,自有下人们先一步将牡丹园收拾妥当。 左邵卿对赏江府的话兴致不大,看着众人趋之若鹜的场面冷冷地想:等将来他在镇国公府也开辟出一片牡丹园来,一定要把江府的比下去! 不过他可不想请人去参观,白糟蹋了一片清静之地,到时候他可以和陆铮来个花前月下什么的,想想都美。 “劭卿,想什么呢?走了……”左韫文一声低喝将左邵卿的神智拉了回来。 第140章 前头男人们和乐并没有传到后堂,女眷们在一起总免不了七嘴八舌地聊八卦,开始有人不认识左家两位夫人小姐,一张嘴就把今天风头最盛的八卦扯出来了。 “想当年那左家也是个清贵人家,怎么左太傅没了这些年,就堕落成这样了?”那位长嘴巴的夫人说完还扁着嘴叹了口两口气。 薛氏和左淑慧齐齐低下头,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烂她的嘴,可惜她们的存在感太弱,又有人接口说:“这都被贬到乡下地方二十年了,再好的门风也被黄土埋了,还能指望乡野地方能养出个金凤凰不成?” 有人拼命地给那两位夫人打眼色,可惜那二人说起的正起劲,一时也没发现这么隐晦的提示。 直到江夫人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添油加醋的,再看看左家母女憋足气的模样,不得不咳嗽两声,“两位夫人先喝杯茶吧。” 她转头笑着冲薛氏母女说:“左夫人,左小姐,大家没恶意的,只是听了外头的谣言随口胡诌了两句。” 她的态度极其亲和,语气也温柔,只是那双带笑的眸子依然掩藏不住对薛氏母女的轻蔑。 最初她下帖子的时候,根本没有下给左家,是他的好儿子亲自写好帖子让她派人给左家送去,并且交代了要好好招呼的。 她以为儿子是看上了左府的大小姐,起初也没在意,那会儿全京都都以为左大小姐入了陆公爷的眼,她儿子又是个有正妻的,这事准成不了。 没想到短短几天风向全变了,还全是左家不好的传言,现在她再看这左大小姐,就连给她儿子做妾都不配了。 以江府的地位,即使纳妾也要讲究门第的,何况是这个没了清白的小户之女。 左淑慧一直低着头没吭声,借着璀璨的灯光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面以及露出来的一截莹白的脖颈。 薛氏的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握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碍事的,外人要如何中伤我左家也不碍事,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难得还有人惦记着。” 这会儿大家才会过意来,看向薛氏母女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兴味,尤其是落在左淑慧身上的视线,仿佛像剥了她的衣服亲自检验一番。 左淑慧顶着这种让人作呕的目光僵直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住,故意碰倒了一个酒杯,在裙子上洒了几滴酒,接着清理的由头躲出去了。 “来人,还不快带左小姐去换身衣裳?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怎么伺候的?”江夫人假模假式地训完人,又朝薛氏道了个歉,将表面功夫做了个十足十。 江家老夫人去的早,江夫人当家做主了十几年,手段自然了得,就连江澈的正妻也被这位夫人拿捏的规规矩矩的。 左淑慧跟在一个小丫头身后,慢慢地走在江府弯弯绕绕的回廊中,满目的红纸灯笼泛着点点光亮,竟然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她越走越慢,每一处都看的极其认真,越看越觉得江府富丽堂皇,雅致不俗。 等绕过了回廊,她跟着小丫头走进了江府的后园子,只一眼,脚步就迈不开了。 远远的,她只看到水池对面绽放着各色艳丽的牡丹花,即使灯光很暗,依然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这里是……”左淑慧转头想问带路的丫鬟,却发现那丫鬟不知何时走丢了,偌大的园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倒没觉得害怕,反而往前又走了几步,距离越近看的越清晰,她的眼里除了那连成片的牡丹花海已经容不下其他了。 女人多是爱花的,何况是有着富贵之名的牡丹花,如果只是单盆摆在这,左淑慧最多多看几眼,可是像这样连成片儿的种在园子里,就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左淑慧一路走来,所见的奢靡和富贵,已经能很好地了解江府的财力和物力了,这样的人家,只在她做梦中出现过。 她咬了咬唇,越发坚定自己嫁入镇国公府的心,只要有了权势和财富,这样的日子也会属于她的。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臆想出来的美好梦境中时,园子外传来了嘈杂的谈话声,她回过神来,四下看看,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去。 想起出门前大哥耳提面命的交代,左淑慧眼神闪了闪,拎起裙摆快步走向牡丹花丛。 江老太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就让江澈带着客宾去后院赏花,自己躲到房中拆礼单去了, 江老太爷没什么能力,一辈子也没什么作为,花钱倒是一等一的,否则也不能将江府修建成如今这副模样。 左邵卿原本走在最后,可是没走几步就发现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而且人群也渐渐分出一条道来。 等人散开了,他才看到陆铮正站在前头朝他招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左邵卿摸了摸鼻子,有些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但还是小跑着朝陆铮走去。 两人倒是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了,只是并排地走在最前头,左邵卿眼角余光瞥见江澈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冷冷地哼了一下。 左韫文这会子也不计较这个儿子攀上个男人丢人现眼了,仗着自己是左邵卿的父亲,也跟了上去,规规矩矩地跟在陆铮屁股后头。 待一行人步入牡丹园,就见万花丛中,一道曼妙的身影正翩翩起舞,此时月光皎洁,星光闪烁,映照着那一院子各色的牡丹花,当真是美不胜收。 而那道婀娜的身姿正犹如花之精灵一般,轻盈地跳跃于花丛之中,飘起的衣摆宛如一朵绚烂的花朵儿,同样美的令人震撼。 左邵卿嘴角一抽,已经认出了那个大晚上撑着没事做在这“破园子”里跳舞的女人是谁。 左韫文在呆了片刻后同样认出了女儿那张姣好的脸,张嘴吐出一个“淑……”字就急忙把嘴巴闭上了。 眼前这一幕对于其他男人而言可能是可惊可叹的美景美人,可是对左韫文这个父亲而言,就不那么光彩了。 大央对女儿家的要求虽然还没到闭门不出的地步,但像左淑慧这样沐浴在数十道男人淫秽的目光下的,绝对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愿意的。 江澈没有见过左淑慧,但是看左韫文刚才的表现就知道里头那个女人是谁了,他嘴角止不住嘲讽的扯了一下,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竟然想出这样一个招数吸引陆铮的注意力。 只是……他暗暗朝陆铮看去,只见这个男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正前方,反而盯着旁边一池空荡荡的池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惜了,看来陆铮对女人真的提不起兴趣来,此刻的左淑慧,可是连他看了都有些心动的。 左邵卿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正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于是惊疑地叫出了声:“呀,大姐?你怎么在这?” 少年独特清亮的声音回荡在花园中,惊醒了无数沉迷的男人,同样地惊醒了正在花丛中“追花逐月”的某个姑娘。 “啊……”左淑慧一回头,乍一见到一群男人,顿时惊的叫出声来,然后身子一蹲,躲到了花丛中。 只是牡丹花不比大树,哪里遮得住她这么大号的一个人,于是在众人眼前,就是一副美人与娇花相互辉映的画面。 不少男人都吞了吞口水,左邵卿忍不住摸了摸胳膊,有些不忍直视了,他是没想到左淑慧竟然敢兵行险招,这简直等同于霍出性命一搏了。 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单身与否不好说,但绝对都是京都数的过来的权贵,只要她运气不是太差,要抓住个把男人的心易如反掌。 左淑慧很快就看清了前面的形势,也看到了陆铮所在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她竟然看到左邵卿就站在陆铮身边。 这样的站位代表着什么大家都懂,她心里震惊了一下,却当机立断地朝左邵卿的方向跑去。 “三弟……”左淑慧脸色慌乱,提着裙子飞奔过来,在月光与花色的衬托下,非但不狼狈,反而有一股非凡脱俗的气质。 左邵卿从袖子里滑下一根事先备好的肉骨头,用力朝着左淑慧膝盖的位置弹去。 他的动作很隐蔽,大家又都痴痴地盯着左淑慧的脸,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时刻关注着他的陆铮,自然不会揭发他。 众人只见那位仙女一般的姑娘飞快地跑过来,越近看越是勾人,身材凹凸有致,肌肤如玉,五官细致,就连眉目间的那点焦虑也紧紧抓着众人的心。 可惜快跑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仙女一声惊呼,身子一歪,竟然“扑通”一声掉进了一旁的水池中。 “快……快救人……”众人朝池水边围了上来,很快就将左邵卿挤到了一边。 四月的天气虽然不算冷,但也只是和寒冬腊月相比来说而已,大家夜里都还披着后披风,那水池里的水一定也是冷的刺骨的。 于是乎,原来很多想跳下水救人的大臣们纷纷止住了脚步,美人虽好,但也比不得自己的生命健康啊。 几乎是在左淑慧落水的那一瞬间,左邵卿注意到江澈神色焦急地撞上陆铮的肩膀,而陆铮竟然被撞的踉跄了一下,差点也跟着落下了水。 左邵卿不明所以,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握住了陆铮的胳膊,将人拉到身边,然后趁着人不注意,一脚踹向江澈的腿弯。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道,如果是正常人挨了这一脚,绝对的残废了,但江澈也练过武,筋骨不差,这一脚只是让他身体往前倾了九十度。 于是乎,江澈盯着数十双褒贬不一的目光跌下了水池。 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江澈为了救落水的姑娘着急的,至于为何他是摔下去的而不是跳下去的,抱歉,大家只顾着惋惜美人不属于自己了,压根没去想这个问题。 第141章 左淑慧原本正在水池里扑腾中呼喊救命,她一个闺阁小姐自然是不会游水的,江府的水池不是非常深,但池底是适合种各种荷花的淤泥,一脚踩下去能没掉半截腿。 于是,当左淑慧感觉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就伸出双手紧紧将人抱住,到最后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挂在那人身上。 江澈正懊恼不已,他原先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下好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和左淑慧这番姿势,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他恨恨地抓下左淑慧的胳膊,有种将人溺死在水里的冲动,但他不敢这么做,岸上还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呢,要是他连个女人都救不上来,绝对是京都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左邵卿见两人在水里纠缠在一起了,还吓得大叫起来:“左大人,您怎么可以如此?我大姐可是未出阁的清白人家,您这……这……” 耳边响起低沉的笑声,左邵卿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的眼,他用胳膊肘捅了靠在他身上的陆铮一下,问:“怎么回事?陆爷没事吧?”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左邵卿的侧脸上,让他有些不自在,但他还不敢将陆铮推开,深怕他身体不适。 “江澈那小子竟然在爷的酒里下药,爷只是顺着他的计划想看看他会如何做而已。”刚才即使没有左邵卿拉一把,他也不至于被个书生推下水池。 “他怎么敢?”左邵卿压低声音恨恨地问,盯着水池里那二人眼神更是暗了几分。 “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应该是涂在了酒杯上,这种药药性不强,和喝醉了没两样,只是身体会比平时更无力些。” 陆铮猜测,江澈原本应该只是想灌醉他,但知道他酒量好,这才用了点药,至于将人灌醉后想做什么,呵……看看他刚才的动作就知道了。 他趴在左邵卿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清晰的味道,打趣道:“这下子,你和江澈可成了亲戚了。” 左邵卿舔了一下唇,眼睛发亮地感慨道:“是啊,有这样的亲戚真让人兴奋!” 他对江府内的形势还是比较了解的,江澈的正妻出身高贵,对一般的通房小妾采取的是不屑一顾的姿态,对江澈后院的男宠更是从来不管。 一般的通房小妾和丫鬟没两样,男宠更是生不出儿子的小玩意,但是她有也有自己在意的东西,对于有能力威胁到她的女人,她下手才不手软。 这也就是为什么江澈的后院,男宠小妾都有,却没有上得了台面的贵妾。 等江澈半扯半拖地将贴在身上的女人弄上岸,周围多了很多起哄的声音,有人见美人入了江澈的怀里,心里不舒坦地刺激道:“江大人,你这平白无故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可得负责啊。” 左淑慧的双脚踩在硬实的地面上人也清醒了不少,只是人依旧软绵绵地抓着江澈,这会儿知道救了自己的人是江侍郎,更是抓着不放手了。 陆铮虽好,但是却对女人不感兴趣,镇国公府虽好,但是却不那么好进。 江澈虽然只是个侍郎,但光看这座府邸就知道江府底蕴深厚,而且江澈此人仪表堂堂,比陆铮多了几分文人的文雅温柔,嫁给他并不难受。 只是左淑慧忘了,江澈是有正妻的,她想嫁进江府只能做妾。 左邵卿见左淑慧一脸惊恐,将脑袋死死地埋在江澈的胸口,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了,忍不住皱着眉囔囔道:“江大人,您是有妇之夫,怎可如此妄为?难道要我大姐给你做妾不成?” 眼见左淑慧身体抖了一下,左邵卿继续刺激她:“晚生知道您也是救人心切,可是这……这也太荒唐了!” 江澈眼锋如刀地瞅着咄咄逼人的左邵卿,一口恶气憋在胸口,同时心里又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觉得,这样的左邵卿当真是比皓月明亮,比牡丹花娇艳,让人更加难忘。 陆铮注意到他那火热的目光,冷哼一声,“江澈,你抱够了没有?还不赶紧安排人给左小姐换衣裳?” 江澈面色冷然地将左淑慧推到一边,自有丫鬟扶着身体绵软的左淑慧走了,他朝众人抱拳说:“招待不周,小可也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同大家赏花。” 经过这么一闹,大家对赏花也没什么兴致了,但还是聚集在江府的花园里随便聊点什么。 陆铮刚坐下,就有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急匆匆地找到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众人只见陆公爷眉头皱了一下,就起身告辞了。 他临走前交代隐一务必寸步不离地跟着左邵卿,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他担心左邵卿咋江府被人算计。 陆铮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心思也活络起来了。 有人想起了关于左淑慧的流言,看向左家一家子的目光就有些探究了,“这该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陷阱吧?” 有人回过味来,点头附和道:“难说啊,用一个没了清白之身的女儿攀上江府,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可怜的江大人,岂不是好心没好报?” …… 左韫文被他们说的面红耳赤,但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亲口说自己女儿是清白的吧? 在尤溪镇甚或了二十年,左韫文骨子里的锋芒早被那一成不变的生活磨去了,略微自卑的他根本不敢和这些朝臣呛声。 他这样的态度自然就助长了他人的气焰,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像是左家包藏祸心,心术不正,就连左邵卿也被人非议了几句。 有陆铮在时,众人自然是不敢说左邵卿坏话,但是心底的蔑视是止不住的,这会儿说的尽兴起来了也就没了顾忌。 “没想到左太傅一世英名,现在左家会沦落成这样!” “这都卖儿卖女了,真给咱们文人丢脸!” …… 左邵卿对这样的议论充耳不闻,早在他决定和陆铮在一起时就料想过今日的情况,但是这又如何呢?除了过过嘴瘾,这些人什么也做不了。 倒是有个喝高的文官一时说漏了嘴,将话题引到了陆铮身上,“没想到陆公爷堂堂正正的男儿竟然也如此……”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众人只觉得眼前晃过一个人影,还没等他们看清凶手的模样就听到左邵卿冷声说:“众位大人喝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拎不清了吗?” 这些人议论左家他还可以当乐趣听,议论他左邵卿也可以当个事不关己的旁听者,但是敢诋毁陆铮,那就绝对不行! 那文官重重地摔倒地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他以为是左邵卿动的手,指着他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连个贡生都不是,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左邵卿无辜地眨眨眼,“这位大人何出此言,晚生一直坐在这儿没动一下,又怎么有能力将大人您踹飞呢?” 那文官在自家小厮的搀扶下,狼狈地站起身,抖着手指着左邵卿:“奸佞之徒,真是污了读书人的名声!”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进众人耳中,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出手打人的是一个身形高达的男人,穿着侍卫服,衣领上还有镇国公府特有的标志。 “大胆!这简直无法无天了!镇国公身份再高也不能随随便便殴打朝廷命官!本官明日 一定要上奏皇上,弹劾陆公爷治下不严,宠溺小人……” “啪!”又是一巴掌,隐一甩了甩手腕,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秦大人若不是有个好女儿嫁得好,又怎么能升上中书舍人的位置? 你为官三载,纳了八门小妾,养了十几个娈童,昨夜还捧了楚风楼头牌的场,要不要本官详尽地说说秦大人昨夜是如何风流得意的?” 隐一身上可是有着四品轻车都尉的官职,比在场大部分官员的等级都高,教训个把人轻而易举。 那文官被酒精糊弄的脑袋里也不全是浆糊,被甩了两巴掌也清醒了不少,此时听到隐一随口说出这些隐秘的时候来,顿时脸色臊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左邵卿心里叹了口气,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有龌蹉的资本,在座的有几个是干净人?吃喝嫖赌实在不算什么。 当然,他并没有肃清朝野的豪情壮志,人都是有缺点的,朝臣也是人,要想朝廷上下清明一片是不可能的。 权利使人堕落,将一个耿直的老实人推上高位,也难保他不会被权利迷惑了心智。 第142章 晚上酒喝了不少,左邵卿做了一会儿就觉得憋得慌,便找了个小厮带路,牡丹园处于江府的后方,离茅房有些距离。 前头的小厮提着灯笼领路,微微弓着腰,在看到这位爷的跟班连朝廷大臣都敢随便踹随便打后,态度变得极其恭敬。 想他只不过是江府的一个奴才,万一得罪了这位爷,人家碾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似的,而且看刚才的情况,江左两家就快要成为亲家了。 因为茅房有些远,他怕左三爷憋不住,特意选了便捷的小路走,又走了一会儿,小路两旁的花圃中传来了一点响动。 小厮以为又是那对野鸳鸯半夜幽会,也没在意,却听到那个高大的男子一声低喝:“谁在那里?出来!” 隐一立即将左邵卿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花圃的一处,左邵卿也不敢大意,偷偷摸上了自己的腰带。 那是陆铮之前提到过的最适合他的武器,左邵卿刚拿到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又薄又软,却锋利无比。 后来经过陆铮一番演示后才知道是一把软剑,陆铮心细,让人特制了各色的腰封,正好可以将软剑藏于腰封中。 小厮见这二位爷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还暗笑了一声,冲着花圃里说:“谁在里头,还不赶紧出来给两位爷赔罪!” 花圃中又发出了几声沙沙的响动声,然后真的就有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钻了出来。 只是……当左邵卿看清那二人的脸时,顿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原因无他,藏在这里的竟然是两个男人,而且看两人衣裳凌乱的模样,显然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小厮虽然疑心自己怎么没见过这两个下人,但被两个男人搞在一起的事情刺激了一下,一下子也没深想。 江府里有个好男风的少爷,自然对这种事的接受度也高一些,小厮只是教训了那二人几句:“还不赶紧给两位爷道歉?冲撞了贵客你们担得起吗?” 那两人低着头走过来,腰背下弯,看着想要跪下去的样子,可就在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那两人突然跳了起来,从袖子里抖出一把利剑,直直地朝着左邵卿所在的位置刺过去。 左邵卿站在隐一身后,第一次攻击顺利地被隐一化解了,但那两把剑也将他和隐一隔开了。 左邵卿见那两人的身手和眼神就知道不是善茬,忙抽出软剑迎敌。 “大内侍卫?”隐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是陆铮的心腹,自然知道四皇子有异动的事情,但是也不敢肯定这两人就是四皇子派来的。 隐一的功夫明显高出那刺客一大截,很快就占了上风,左邵卿虽然不如他,但也能自保,正和其中一个刺客打的难舍难分。 然而,就在隐一即将要取胜的时候,两边的花圃中同时闪过了几道寒光,眨眼功夫,十几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就钻了出来。 隐一不敢大意,一掌重重地拍在那刺客的胸口上,夺了他手中的剑,朝左邵卿靠拢。 两人背靠着背,神色凝重的和十几个黑衣人对峙着。 江府的小厮被这一连窜的变故惊呆了,良久才提气大声吼了一句:“来人啊……” 一把软剑划过他的脖子,一瞬间就止住了他的大叫,那小厮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左邵卿眉头皱了一下,“不知道各位是冲着谁来的?死前是不是应该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一个黑衣人沉声回答,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立即有一半的黑衣人将左邵卿和隐一围了起来。 另一半的黑衣人明显不是听命于他,而是等另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下了命令后才动。 “三爷,属下拦着他们,您往来路跑,江家不敢让您在江府出事的。”隐一说完立即提剑先攻了上去。 利剑在他手中挽出一串串带着虚影的剑花,成功阻拦了四分之一的敌人,可是他一个人无法顾忌到四面八方,很快就有三个黑衣人朝着左邵卿的面门出招。 左邵卿本来就没打算先跑,握着还没用熟的软剑艰难地抵挡着对方的攻击。 软件太灵活,一不小心就分不清敌我,连自己都划伤了,就在左邵卿的软件缠上一把利刃时,另一把剑锋直逼他的脖颈刺过来。 “抓活的!”一句低沉的命令愣是让那道剑锋转移了方向,左邵卿躲避的也够及时,只被削下了一截头发。 “隐一,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且暂时没打算要我的性命,你去找人!……” 左邵卿趁乱一把将隐一推出包围圈,吼了一声:“快走!”自己勉强撑了几招,只是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添了几道伤口。 隐一紧握着手中的剑,咬了咬牙施展轻功眨眼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左邵卿体力不支,而且双拳难敌四手,干脆也不反抗了,丢下利剑束手就擒。 领头的一个黑衣人瞅着隐一消失的方向阴晴不定,但这么大的动作已经惊动了江府,他没时间追赶,只能吩咐人将左邵卿带走! 左邵卿只来得及听到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就被一个掌刀砍在后颈上,顿时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陆铮一路带着侍卫跟着那个内侍赶到皇宫,途中也接到了镇国公府的几个密探带来的消息。 站在宫门前,陆铮见宫门紧闭,城墙上的禁卫军神色紧张地戒备着,于是朝身边一个侍卫下令:“你回府传本公命令,从此刻起,镇国公府全员戒备,无论是谁敢上门骚扰,杀无赦!” “是。” 见那侍卫转身要走,陆铮补充了一句:“回府后带一队人去江府将左三爷接到镇国公府。” 那侍卫又恭敬地答应下来,便急匆匆地跑了。 见镇国公到来,禁卫军首领赶紧让人开宫门,等陆铮进来后忙迎了上去。 “什么情况?” “启禀陆公爷,一个时辰前,皇上突然召集所有禁卫军,关闭宫门,严加戒备,属下们也不知发生了何时,但是在一刻钟前,内务府送来了很多兵器。” 陆铮脚步一顿,扫了一眼搁在墙角下的箱子,就知道今夜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比起这些在京都安逸惯了的禁卫军和龙椅上那位没上过战场的皇帝,陆铮显然更懂得如何指挥军队。 “传令下去,让人准备食物,先供应守卫的将士,都打起精神,今夜平静不了。” 禁卫军虽然不属于镇国公府的管辖范围,但是禁卫军中却没人反驳陆铮的话,反而因为看到他,原先忐忑的心都定下来了。 “加派巡逻人数和次数,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是。” 陆铮转过头来,扫视了一圈,高声说:“怕死的都先撤下来,别事到临头吓得连刀都拿不稳,害人害己!” 禁卫军都是贵族子弟,大多没见过血,但该有的傲气一点不少,被陆铮这么一嘲讽,顿时一个个憋红了脸。 “誓死守护皇城!”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接着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响应起来,声势浩大。 陆铮看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禁卫军,稍微满意了一点,然后跟着内侍朝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中,战袁锋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在一旁的软塌上盘膝而坐,面前摆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陆铮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御书房,见战袁锋一点不着急忍不住揶揄道:“皇上倒是好雅兴!” 战袁锋摸了摸下巴,挥手弄乱了那盘棋,起身笑着说:“还是爱卿有办法,朕刚才还在想该如何提高禁卫军的士气。”那势如破竹的口号声连战袁锋都听到了。 书房内还站着几位大臣,当朝首辅,六部尚书一个不少,只是其中几个一脸茫然,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禁卫军总共才一万,京都九卫确有三万人,这皇宫怕是很难守住!”陆铮实话实说,却让一旁听着的几位大臣齐齐冒出了冷汗。 能混到二品以上的都不是蠢货,短短的两句话足够他们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而且他们刚才也看到了皇城内的变化,几番猜测再结合事情,不难猜出事情的真相来。 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皇宫就戒备起来,所以一定不会是外敌入侵,只可能是内部有人造反。 而先帝所剩的皇子中除了四皇子睿庆王已成年,其余都还是小屁孩,除了睿庆王他们也想不出其他人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直表现的清心欲醉心书画的四皇子竟然也有如此野心,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京都九卫笼络在手中了。 兵部尚书双腿一软,跪伏在地上:“皇上恕罪,微臣失察,竟然不知那徐泽刚何时生出了叛逆之心。” 商首辅上前一步,郎朗出口:“徐统领乃徐太妃亲侄儿,当年深受先帝器重,不成想竟然走上这条叛逆之路,臣以为,如今陛下安危最重,理应调遣京畿营前来护驾。”说话还不忘深深地看一眼陆铮。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京畿营中的一万兵马加上镇国公驻守京郊的一万兵马,就足够对抗京都九卫的人马了。 陆铮手握重兵,但留在京都附近的只有这一万兵马,一来是将大批兵马留在这里也是浪费,二来也是为了不引起群臣忌惮。 战袁锋没有立即作出决定,因为他还无法保证京畿营的人没有被睿庆王收买,万一引狼入室,反而腹背受敌。 就在他权衡得失之际,禁卫军首领带来了急报,“启禀皇上,叛军将皇宫包围了。” “来了多少人?” “目测不在一万之下。” 战袁锋瞥了几个大臣一眼,果断地从暗格中取出兵符,慎重地递给陆铮,“爱卿,朕将京畿营的指挥权交给你了,若有不服的,就地格杀勿论!” “臣遵旨!” 第143章 陆铮并没有走出宫门出宫,二十走战袁锋寝宫的密道,皇宫地下的密道还是他七岁那年无意间发现的,后来还带着战袁锋在四通八达的地道里摸索了好几天,差点急的老夫人把皇宫给掀了。 这条密道直通城外,陆铮出密道时,皇宫外的战争已经打响了,虽然他知道战袁锋有自己的暗卫,还有数百名精心培养的大内侍卫贴身保护,但依然有些担心。 战袁锋是他很多年前就认准的皇位继承者,若是换成四皇子睿庆王,他不知道能不能低下自己的头颅听他的命令。 “爷,您看……皇宫方向着火了。” 陆铮不用人提醒也看到了正北方向的火光,他将自己的木牌丢给一个下属,吩咐道:“带着这个去找宋副将,命他带领所有人进城勤王!” 那下属知道陆铮要去接管京畿营,比起麻烦的京畿营,自己人的军队当然更容易调动些。 “是。” “刚才走出来的地道可记清了?” 若是在平时,那下属肯定回答忘记了,但这种紧要关头,他明白陆铮的意思,于是点了下头。 “嗯,让宋汉霖挑选一千精兵,你带着那一千人从地道进去。” “这……爷,这会不会让皇上……?” “时间紧迫,顾不得那么多了,时候本公自会和皇上解释。” “是。” 等他们走远,陆铮自己带着剩余的侍卫去京畿营,因为没有马,众人只能施展轻功,速度倒是不比骑马慢多少,只是精力消耗太大。 京畿营和陆铮的护国军所在的位置一东一西,占据了京郊的一座山谷。 还没等陆铮等人靠近,负责守门的士兵就发出了警报声,“来者何人?” 陆铮摆了一下手,自有一个侍卫站出来喊道:“快开门,睿庆王造反,皇上命令京畿营入城救驾!” 那守门的只是个小士兵,乍一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整个人都呆了,还是陆铮的侍卫催促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不过人虽然缓过神来了,却还是不开门,反而怀疑地盯着门前这伙人。 “还不快去通知你们将军,耽误了救驾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陆铮眉头皱了一下,嫌他动作慢,提起一跃,跳上了营地的围墙。 闯一座营地当然不简单,哪怕他武功盖世,但当他一脚踩在营地高高的墙头上时,那些对准他的弓箭都没敢射出来。 “镇国公?”有人惊呼一声,然后一个小头目赶紧催着下属去通报。 陆铮亮出兵符,运起内力,高喊一声:“兵符在此,莫将军何在?”浑厚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比那跑腿的小兵速度快多了。 不过片刻,一身戎装的莫将军带领一队人马赶了过来,“末将莫成忠,拜见镇国公!” “睿庆王谋反,此时正发动京都九卫包围了皇宫,京都四方城门也在他的控制中,二等速速随本公进城救驾!” 莫成忠有片刻的迟疑,“镇国公此言可有证据?” 陆铮不怒反笑,冷冷地说:“兵符在此,你还想要什么样的证据?莫将军难道也是叛逆一党?” 莫成忠面色一变,额头顶地回答:“末将不敢!” 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权衡好了利弊,陆公爷既然是亲自来的,还带着兵符,那肯定是事态紧急了,而且还有护国军的一万人在,睿庆王恐怕胜不了。 其实睿庆王之前曾派人游说过他,许以镇国公的高位,但他不是会被权利冲昏头脑的人,知道造反之事一旦失败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因此没有答应。 虽然没答应,但他其实更想做个旁观者,等皇宫恶战结束了,不管谁胜谁负只要他效忠龙椅上的那位就好。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陆公爷亲自来接管京畿营,此时他有些后悔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了。 “传皇上口谕,由本公接管京畿营的指挥权,先将莫将军收押!” “陆公爷,你凭什么收押末将?”莫成忠惊得瞪大了双眼,然而陆铮并没有时间和他打嘴仗,亮出兵符,直接让下属点了他的穴道,丢在一旁了事。 “还有谁想抗旨的么?” 莫成忠的心腹全都蠢蠢欲动,可是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陆公爷啊,那个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他们做梦都想成为陆公爷手下的兵。 陆铮适时候加一把火说:“救驾有功者论功行赏,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于是,那仅有的几个动摇的心腹也歉意地看了莫成忠一眼。 “时间紧迫,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全军集合!” “是!”这一声答话声音洪亮,惊起了无数飞鸟,可想而知大家的心情有多高涨。 左邵卿是被马车颠醒的,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绑,整个人弯成了虾状。 他先闭目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后才睁开眼睛,他挪动了一下双腿,发现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竟然没有被搜走。 看来这些人以为他是个书生,对他防备心不强。 刚把匕首艰难的摸出来,马车就停下来了,左邵卿赶紧将匕首收进宽大的袖子中。 他以为自己会被拉出去,没想到人没看到却先听到了外头传来的争吵声。 “不行!这是五公主要的人,怎么能让你们带走?” “此事王爷自会跟五公主说,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你……啊……” 左邵卿听到了几声压抑的惨叫,从刚才那两句话中大概能猜到,这是两方势力的人马,只是不知怎么的互相残杀起来了。 没等他想明白,车门被打开,两个黑衣人拖着他下马车,然后提着他飞快地钻进了巷子里。 左邵卿一下车就看到了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越发觉得这伙人心狠手辣,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等到人来救。 而就在他被这些人提走不久,隐一带着镇国公府的隐卫赶到了现场,看到空荡荡的马车以及地上的尸体,恨恨地一脚踹在马车上。 “头,这些人应该是五公主身边的侍卫,有几个我见过。” 先帝有多宠爱这个女儿,从送给她的人就可以看出来,大内侍卫向来只分给皇子,公主中只有五公主有这个荣幸。 “人刚死,应该还没走远。”隐一摸了一下尸体上的温度,下令道:“去城门,贼人一定是想用左三爷要挟陆爷。” 城门下,宋汉霖正率领一万护国军与京都九卫的人对峙着。 睿庆王不傻,知道皇宫中的一万禁卫军不足为虑,只要解决了城外的两万兵马,什么时候都能拿下皇宫。 因此他将大半的兵力都放在这,皇宫外只让人围着宫墙放火,让里面的人出不来。 睿庆王高高地站在墙头上,扫视一圈后问:“陆铮呢?” 宋汉霖嗤笑一声,提高音量喊道:“哟,这不是咱们大央最出名的四皇子么?没想到您那双拿笔的手还挺黑,竟然敢某朝篡位!” 睿庆王哈哈一笑,平日温和的面孔上多了些疯狂,“宋将军,你也是大央有名的将领了,却一直被陆铮这个毛头小子压制着,你难道就不想有出头的一日么?” “呸,想策反老子啊?也不看看我老宋是什么人!是你三言两语能说动的吗?” 宋汉霖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把五尺长的大刀,指向墙头,恨声骂道:“你们这些个糊涂蛋,都被纸醉金迷烧坏脑子了么?跟着一个屁都不是的皇子造反有什么前途?你们不顾自个的性命,也该想想家里的亲人。” 京都九卫中不全是贵族子弟,好些个小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从上头的指挥,被宋汉霖这么一吼,手上握着的刀剑就有些不稳了。 “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徐泽刚昔日看着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没想到会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带着你们几万人送死,就这样的人,你们还听他的做什么?” 睿庆王气得不轻,“住口!只要本王登基,京都九卫中人人有赏,到时候加官进爵,可不比当个小兵强!” “嗤,王爷说的可真动听,可也是您谋反成了再说啊,就算今夜被你们赢了又怎样?当咱们十万护国军是吃素的么?” 宋汉霖此话一出,底下一万士兵齐齐高喊:“护国军威武!” 这些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远非京都九卫能比的,那雄壮的气势让很多人动摇了起来。 “既然是必死的路,你们还踏上去找死么?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谁敢?”一声怒吼传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正是京都九卫的统领徐泽刚。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宋汉霖哈哈大笑道:“睿庆王,您不是想见我家主子么么,他这不是来了?” 第144章 睿庆王站在墙头上,看着从远到近的人马,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京畿营的一万兵马。 “想不到将四方城门守的这么严密,陆铮竟然还能钻出去,难道他属耗子的不成?” “王爷,依属下看,这城内必然有出城的密道,否则陆公爷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城。” “是了,本王曾听闻宫内有密道,只是想不到皇兄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也告诉他了。” 徐泽刚低下头,忍不住腹诽道:这命都快没有了,还死守着密道做什么? 宋汉霖看到陆铮到来忙笑着迎上去,说了一下目光的情况,张嘴就问:“爷,攻城不?属下很想看看这京都的城墙到底坚固到何种程度,嘿嘿……” 陆铮斜了他一眼,“京都的城墙宽三米,高二十米,你当是那么好攻的?”就算最后攻下来了,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陆铮可不准备把大好的兵力消耗在这里。 宋汉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承认是自己太久没打架了,手痒。 “那怎么办?皇上可还被困在宫里头呢。” 陆铮观察了一会儿城门上的情况,下了道指令:“下马,扎营!” 此时已过了子时,天上一点星光月光都没有,整个城门内外只有火把稍微照亮一点地方,这样的亮度根本不适宜攻城。 墙头上的人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打,反而扎了营,这是打算长期抗战的意思。 “哼,本王还当这镇国公有多大的本事,看来也是须有其名。” 徐泽刚没有他那么乐观,他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外头的两万人马,两万人的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神色也不见焦急,反而军容整齐,条理有序的。 他担忧地说:“王爷,您说镇国公会不会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睿庆王心思一动,眉头也跟着拢了起来,“本王好歹是皇子,他陆铮算什么东西?” 徐泽刚张了张嘴,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要是陆铮等皇宫那位驾崩了再出手,可能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复仇了,到时候谁会说镇国公也是谋反? 天刚微亮,陆铮这边的士兵已经饱餐了一顿,一个个精神十足地练起了早操。 京畿营的人不熟悉这些,但看着护国军神勇的拳脚功夫,也忍不住跟着练了起来。 城内的人紧张了一夜,此时正是最困的时候,看到城下在操练,才勉强提起精神观看起来。 只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向往,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造反这条路九死一生,不是每个人都敢干的,昨夜也有人想偷偷去开城门,可是还没成功就被徐统领的心腹抓住了,当场斩杀于人前,以儆效尤。 “爷,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宋汉霖一副急脾气,等了一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等里头乱起来再说。” “徐泽刚本事不错,恐怕乱不起来。” 陆铮抱着双臂看着大汗淋漓的士兵,“等禁卫军解决了皇宫外的那些人,咱们再来个里应外合。” 宋汉霖想起最先走的那一千精兵,大概猜到这些人已经入了城,有他们在,要出其不意地扰乱阵局实在太容易了。 等了大半天,宋汉霖终于看到城内升起了那熟悉的信号弹,嘴角一撇,赶紧给陆铮通风报信去了。 同时接到了线报的还有睿庆王和徐泽刚,睿庆王一听皇宫外的京都九卫死伤过半,大怒,“就禁卫军那两下子竟然能突破皇宫的封锁?” “禀王爷,属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一个个神勇无比,他们不正面突击,而是时不时搞突袭,论单人力量,根本没人比得过。” 皇宫那么大,一万人围着皇宫其实是很薄弱的兵力,就这样被各个击破了。 就在此时,城外响起了号角声,徐泽刚握着双手说:“对方开始攻城了。” 睿庆王咬了咬牙,朝心腹使了个眼色,然后大无畏地踏上了城墙。 两万兵马整整齐齐地站在城外,手中利刃高举,势如破竹,看的人眼晕。 睿庆王闭了闭眼,迈出一步,朝下面喊道:“陆铮,你和怎的要和本王作对?” 陆铮手中的长枪遥遥地对准他的脑门,一字一句地说:“乱成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睿庆王恨恨地看着他,“你可别后悔!”然后大手一挥,“带上来!” 四个黑衣人押着左邵卿走上城墙,将他推到睿庆王身边,左邵卿刚来得及看清这位王爷的面目就被一把刀横在了脖子上。 他眉头挑了一下,然后将视线转向城下,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方那个英武不凡的男人。 左邵卿朝他挤出一道难看的笑容,转而瞪了睿庆王一眼,他觉得自己现在特丢人,屈辱的感觉比前世被圈禁更胜。 这种拖累陆铮的感觉,比让他死还难受! 睿庆王一把捏着他的下巴,对上那双清澈中带着懊恼的眼眸,稍微愣了一下,有些明白陆铮为什么会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了。 “陆铮,你可看清楚了,是要他的命还是要攻城,选择权在你手中!” 全军哗然,护国军中有些人见过左邵卿,大概猜到这个少年对于陆公爷来说是不同的,但是在这种国难当头之际,个人感情明显是微不足道的。 何况还是个男人,不少人都为睿庆王竟然找个男人来威胁陆公爷而嗤笑出声。 陆铮死死地盯着墙头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衣服还是昨夜那一套,却已经又脏又破,原本黑顺的长发也凌乱地披在肩头,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他握紧手中的长枪,手背上冒出青筋,低沉冰冷的声音传遍内外,“你以为凭着他一个人能让本公助纣为虐?” “能不能,试一试就知道了。”睿庆王加重手下的力度,锋利的刀刃在左邵卿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疼的左邵卿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悄悄动了一下藏在袖子中的双手,脑子迅速开动起来,该怎样既能将人拿下又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呢? 左邵卿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他和陆铮的好日子都还没开始,当然不会大方到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而且今天这事他要是不做什么只等着陆铮救的话,以后更是脱不了祸国殃民的罪名。 睿庆王并不知道左邵卿会武的事情,那几个将他抓来的黑衣人也没提这事,否则他绝不会和左邵卿靠的这么近。 “那弓箭来!”陆铮丢下手中的长枪,接过下属递来的弓箭,熟练地弯弓搭箭,眯着眼校准方位。 众人以为他这是要将上面的人质射杀,顿时心生不忍,一个个也羞的无地自容,纷纷呐喊:“无耻之徒,有种就光明正大地打一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简直玷污了皇室的脸面!” 睿庆王一把扯过左邵卿将人挡在自己面前,心里也不是不震惊的,他以为左邵卿对于陆铮而言是不同的,没想到对方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下死手。 “不知左公子现在是何感想?”睿庆王在陆铮搭上弓箭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算了。 左邵卿看着对准自己的箭头意外的平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他看不清陆铮的眼神和表情,但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就是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这样的自信也不知道哪来的,他眯了眯眼,勾起唇角说:“陆爷大义,不忍晚生成为大央罪人,晚生该感谢他才对。” “啧,口才不错,就是不知道等会利箭穿过你胸口是你能不能这么镇定!” “是啊,晚生也在想这个问题……”左邵卿一口咬在睿庆王的手背上,同时挣脱开虚绑着的双手,趁着对方疼痛之际握着他的胳膊来了个过肩摔。 而陆铮在他动的那一刻也突然将箭头调整方向,“嗖”的放开弓弦,利箭朝着徐泽刚所在的位置破空而去。 左邵卿的动作太突然,突然到一般人都没反应过来,而唯一反应过来的徐统领则在看到急速飞来的飞箭后选择了自保。 左邵卿所站的位置已经是墙头最靠边的地方,睿庆王被他过肩一摔,整个人都置身在城墙外,只是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抓着左邵卿,两人一眨眼的功夫就齐齐掉下了墙头。 两边的人马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竟然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一时间又是佩服又是怜惜。 而陆铮在射出那一箭后就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虚踩一下准确无误地接到了左邵卿的身体。 左邵卿掉下来的时候被睿庆王扯住了脚腕,吓得连惨叫都忘记喊了,等他被陆铮捞在怀里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幕有多惊险。 二十米高的城墙,如果陆铮没接住人,哪怕下面有个垫背的,恐怕也得摔的五脏移位。 徐泽刚用刀面挡住箭头,却依然被箭头所带的劲力推地向后滑了几步,直到抵在冰冷坚硬的墙上才停下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换扣一环,总共才几个呼吸的功夫,等他吐出一口鲜血,墙头上早已经没有了睿庆王的身影。 事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人们只来得及发出几声高高低低的惊叹声,然后就见镇国公搂着人质跨坐在马背上,而一同掉下来的睿庆王则被他丢给了身边的侍卫:“捆起来,带回皇宫交由皇上处置!” 紧闭的城门后方响起了嘈杂的喧闹声,“徐统领,禁卫军杀过来了!” “咳咳……”徐泽刚看着被擒获的睿庆王,自知大势已去,有几个睿庆王的心腹下属还想放手一搏,却被一群想戴罪立功的士兵挨个收拾了。 城门从内打开,城内京都九卫的士兵整齐地跪在地上,一个个面如死灰,兵器丢的满地都是。 宋汉霖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就这么完了?” 第145章 陆铮勒紧胳膊,将左邵卿紧紧地锁在怀里,心跳还有些不稳,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就要失去左邵卿了。 左邵卿有些无力地靠在陆铮胸口上,昨夜奋战了许久,身上受了不少伤,又一整夜没合眼,现在根本没什么精神。 “还好吧?”陆铮伸手拂开他落在脸颊上的长发,看着他那张苍白的小脸皱起了眉头。 左邵卿摇摇头,正好在陆铮的胸口蹭了蹭,沙哑地说了两个字:“无碍。” 如果换成平时,左邵卿这会儿肯定已经抱紧陆铮倾诉委屈了,一分疼也要表现出三分疼来,可是经历过被人当做人质的事情后,他反而不喜欢让陆铮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了,即使是假装的脆弱也不愿意。 “爷,这些人怎么处置?”宋汉霖刚才趁乱收拾了几个想逃跑的兵,总算是活动了下筋骨。 “将睿庆王和徐统领押进宫,其余人就地看管,等着圣旨裁决。” 陆铮交代完,丢下一地求饶的士兵,带着左邵卿回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大门反常的紧闭着,朱红色的大门上还有几道兵器留下的痕迹,想来昨天夜里睿庆王也没放过这里。 陆铮一脚迈进镇国公府,顾不上跪在地上请安的下人们,吩咐道:“去将府里的几位大夫都叫来!” 下人们这时也看到陆公爷的怀里还抱着一位,而且也不是陌生人,而是之前在府里住过一夜的左家三爷。 虽然府里没有流出什么传言,但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都知道这个少年对陆公爷来说非同一般。 陆铮一路抱着人进自己的院子,先去了浴房,心无杂念地帮左邵卿清理干净身体才抱着人出来。 三位年纪颇大的大夫已经等候在厅里了,他们在路上已经听说了是给谁看诊,于是等陆铮将人放在椅子上,自发地上前诊脉。 其实左邵卿也没什么大伤,就是流血过多外加劳累所致的体虚,三个大夫得出了一样的答案,开了药方留下药膏就退下了。 只是其中一位穿着宽袍的大夫在出门前还转过身来交代了一句:“陆爷,看这位少爷的身体恐怕得修养几天,这几天两位最好是分房睡,不可太过劳心劳力。” 左邵卿原本苍白的脸颊升起了一抹红晕,见陆铮竟然很慎重地点头,颇为不满地踹了他一下。 “怎么?”陆铮低头看他,伸手在他发黑的眼眶下抚摸了几下,“累了吧,我让下人端了吃的来,吃点东西再休息。” 左邵卿确实饿的厉害,本来昨夜在江府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连午膳时间都过了,再不吃东西恐怕等不及失血过多就先饿晕了。 先喝了一碗汤垫底,左邵卿也没大鱼大肉,就喝了两碗清淡鱼片粥,顿时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陆铮陪着他吃了点,看他放下碗筷也不吃了,而是将人抱回房间。 左邵卿被这么一路伺候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不是不能走,只是喜欢这种被陆铮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陆铮坐在床边,剥开左邵卿的衣裳,亲力亲为地给他上药,整个过程中都目不斜视,手下也规规矩矩,包扎好后更是立即给左邵卿拉上被子。 要不是他呼吸比平时急促了不少,左邵卿都要以为自己的身体没有吸引力了。 “陆爷不用进宫吗?”左邵卿裹着上等的蚕丝被,盯着也开始解衣带的陆铮问。 “不去了,接下来不过是问罪判刑和论功行赏的事情,皇上知道本公想要的是什么。” 左邵卿想想也是,陆铮的官爵已经高的不能再高了,确实没什么可赏的。 不过,他好奇地是:“陆爷想要什么?” 陆铮脱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左邵卿,嘴角带着一点细微的弧度,高深莫测地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左邵卿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陆铮刚才那个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他有些不习惯的地步。 “你也累了,先睡吧。”陆铮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然后就光着上半身走向浴房。 左邵卿脑袋挨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被子里钻进来一具冰冷的身体,冷的他直往床里面躲。 不过到底是没躲过去,身体被人紧紧抱着,不过他实在是又困又累,连眼睛都睁不开,好在没过多久那具身体上就热了,左邵卿立即回抱着他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黑了,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这一动,胳膊上的伤口立即疼了起来。 “唔……”左邵卿挨个摸了下身上的伤口,严重的地方都被陆铮包扎起来了,只是依然止不住疼。 陆铮听到声音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瓷碗,走到床边坐下说:“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左邵卿也不用他喂,接过药碗咕噜几口喝完,豪迈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巴,仿佛是想驱散心里的某些东西。 陆铮用指腹摩挲着他那有些湿润的嘴唇,眼眸中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深情,“怕么?” 左邵卿知道他这间短的两个字问的是什么,他将脑袋靠在陆铮的肩膀上,同样简短地回了一个字:“怕!” 被黑衣人制服的时候他怕,怕这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命又要如此终结了,被人带上城墙的时候他怕,怕自己再也无法平等地站在陆铮身边,掉下墙头的时候他怕,怕死在陆铮面前。 背后多了一只手掌轻轻地拍着,耳边是陆铮难得轻柔的安慰声:“别怕,这次是本公大意了,以后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左邵卿睡了一觉已经缓和过来了,此时还有心开玩笑说:“天要下雨,皇子要造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等下一位皇子长到能造反的年纪,还得好些年呢。” “放心吧,战袁锋要是连几个小鬼都看不好,我看直接禅位算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陆铮能说说,左邵卿也不去附和,而是靠着他问起了府里的事情,进门时,他已经发现了府里受损的不轻。 “睿庆王派兵围了几个大臣的府邸,镇国公府正是其中之一,恰巧府里的侍卫又冲动了些,就打起来了,不用担心,只是毁坏了几处建筑而已。” 左邵卿听他说的轻松,可是却知道,那些围着镇国公府的士兵恐怕是尸骨无存了。 他眼珠子动了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那江府如何,可有被围?” 陆铮脸上出现了一些笑意,“自然,江府昨夜正好宴请宾客,朝廷半数的大臣都在里头,围着那一座府邸等同于围住了半个京都,不过睿庆王也不是嗜杀之人,里头的人都安然无恙。” 左邵卿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失望地叹了口气,左家一家子都在里头,要是误伤了一两个该多好啊。 “不过……虽然人没伤着,但是据说里头东西丢了不少,就不知道是谁趁乱下的手了。” 左邵卿后悔自己被贼人掳走了,否则可以趁乱放几把火,能烧掉江府几座院子他也是开心的。 想起这事,他突然叫了一声:“啊,我的软剑还掉在江府里。” 陆铮顿时冷下了脸,“早知道你连用把剑都能把自己割伤,本公决计不会送你那玩意。” 给左邵卿上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左邵卿身上的伤有一般是被自己的武器伤到的,让他看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邵卿也有些赧然,毕竟这种乌龙事情确实挺丢人的,他小声辩解道:“这不是还不熟练么?” “还有隐一,作为一名侍卫竟然丢下主子自己先跑了,简直不像话!” “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他们的目标又是我,当然要让隐一去般救兵了。”左邵卿知道隐一的秉性,根本不是会临阵逃脱的人。 陆铮轻轻哼了两声,还是不满意,早知道他应该让那八个侍卫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左邵卿,至少打不过的时候还能跑得掉。 “听隐一说,刺客中有两方人马,一方是五公主的人,另一方则不知道是谁,不管如何,本公一定会让五公主付出代价!” 左邵卿立即将自己醒来后听到的话告诉给他,之前他不知道睿庆王野心这么大,如今想来,另一方刺客定是睿庆王派来的无疑了。 第146章 睿庆王谋反一点预兆都没有,选的时间又是夜里,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要不是第二天整个京都的城门都紧闭着,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京都的小百姓们只觉得一觉醒来京都的气氛就完全变了,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时不时走过一队队士兵,偶尔还这些士兵还会冲进某户人家揪出个把人来。 大家观望了半天,发现对自己没啥影响,于是继续该干嘛干嘛,只是茶楼酒馆中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于是乎,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虽然他们闹不明白好好的那位睿庆王为什么要谋反,但想起去年太子登基前发生的混乱,只能摇头感叹一句:这做皇帝的儿子就是不一样,一个个都不甘于人下啊。 传着传着,左邵卿被睿庆王当做人质威胁陆公爷的事情也传开了。 “诶,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抓个男的威胁陆公爷?那是陆公爷的谁啊?”京都最热闹的茶楼上,少不了这样的交谈声。 “嘘……你忘了,前几天不是还在传,那个哈……” 左邵卿是谁,大概半数京都人都听过这个名字,但真正见过的却寥寥无几,之前大家只道陆公爷爱上个男人的事情荒唐无比,现在两件事结合起来想,几乎等同于确认事实了。 否则人家睿庆王放着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不抓,放着满朝文武 百官不抓,偏偏就抓了个无官无名的少年,还是个男的!为了啥啊? “你是说陆公爷真的好男风?这怎么可能?镇国公府五代单传,老夫人还不指望他传宗接代啊?” “嘁,这你就不懂了吧?京都有个楚风楼知道不?上那儿风流的达官贵人还少么?但有哪个家里没有三妻四妾,没有儿子的?” “楚风楼?就是那个里头全是兔儿爷的?” 见对方点头,那人感慨道:“真没想到啊,陆公爷竟然还有此嗜好。” 就在此时,隔壁桌的一个青年倾身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陆公爷十一岁上战场,周围全是男人,等他长大了懂人事的时候周边还是男人,久而久之,这观念自然就变了。” “也是啊……”那二人听到这番话突然就理解了,并且心里对陆公爷还升起一股同情之情。 哪个正常男人不好美女啊?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那软绵绵白花花的嫩肉抱起来多舒服啊,这陆公爷绝对是这些年见多了男人以至于审美观发生了变化。 “哎,陆公爷也算是舍身为民了,只是不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抱女人。” 那青年干脆端着自己的茶杯挪了过来,挨着两人继续唠嗑,“我有个亲戚在镇国公府当差,听说啊,陆公爷自从凯旋归来,房里从来没有女人侍过寝。” “当真?” “这么大的事情我敢胡诌吗?”那青年翻了个白眼,自发地取了筷子朝着桌上的点心下手,边吃边说:“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你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镇国公府的事情谁敢随便打听,活腻味了啊?”其中一个茶客自嘲道。 另一个则贼兮兮地压低声音问:“没有女人,那男人呢?”问完还前后左右观察了一遍,确定周边没人听墙角才放心。 那青年刚解决完一盘煎饼果子,正朝下一盘小笼包下筷子,嘴里鼓囊囊地说:“你当陆公爷是那些下三滥的昏官么?听说陆公爷房里连小厮都不用的,全亲力亲为。” 这年头,富贵人家哪个不是奴仆随从成群的?还当真没听说过哪家少年房里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的。 不过此时大家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这么看来,陆公爷对这位左三公子是真心喜爱的了。” 那青年满口反驳:“我看未必,你们一定没听说昨天城门那发生的事。” 那两个茶客也顾不上满桌子空荡荡的盘子,催促着问:“咱们消息不灵通,只听说了个大概,你给我们说说。” 那青年嘿嘿一笑,提起空茶壶朝店里的茶博士喊道:“赶紧给大爷上壶碧螺春来!” 那两茶客有些肉痛地看着他好吃好喝,但抵不过心里的好奇,也就任由他去了。 等那青年美滋滋地喝完一杯好茶,才压低声音说:“你们是没看到啊,当时睿庆王用刀子抵着左家那位公子的脖子,问陆公爷:你是要美人还是要江山?……你们猜,陆公爷怎么回答的?” “陆公爷不愧是吾辈楷模,大央的守护神,当然不能为了儿女私情置国事不顾,他高举长枪,陈词激昂地说:美人又如何?尔等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今本公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替天行道!” “啊……然后呢?” “然后陆公爷大喝一声:取弓箭来!”那青年放下茶杯,双手摆了个弯弓搭箭的姿势,顿时让那两个茶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陆公爷箭射了吗?”那两个茶客紧张地问。 “射了啊,当然射了!”那青年见这二人一脸惋惜与同情,哈哈一笑,拍着桌子说:“可是啊……就在箭射出去的时候,城墙上的左三爷突然动了,他突发神力,仰天一笑,双手拽着睿庆王丢下城墙,身后的叛贼想上前将他捉拿住,谁知左三爷纵身一跃,就从城墙上跳下来了……” “啊……”那二人惊呼出声,“那左三爷死了吗?” “当然没死,左三爷犹如天神附体,从二十米高的城墙上跳下来,不仅没死,而且毫发未伤,反倒是先前被丢下来的睿庆王摔了个半死不活。” 听到这里,那两人茶客发现不对劲了,“左三爷不就一书生?怎么可能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毫发无伤?” “嗨,所以说他天神附体啊,依我看啊,一定是陆公爷的深明大义和左三爷不畏生死的精神感动了上苍,连老天爷都不忍心拆散他们。” “等等,那支箭呢?” “箭?……”那青年呆了一下,然后猛的拍着桌子,“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话说左三爷为了不拖累陆公爷跳下城墙后,那支箭也射上了墙头,就在此时,突然……狂风大起,于是乎,那支箭就被风吹偏了,好巧不巧地竟然就射中了叛军的首领,那首领被射中心房,一命呜呼了。” “果然……是有如神助啊!”那两茶客傻乎乎地应和道。 “这是自然!否则怎么能是战神呢?”那青年喝完最后一杯茶,利索地起身,朝二人抱拳:“好了,小生还有急事,两位兄台请自便吧!”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等那两茶客回过味来,桌面上已经一点残渣都不剩了,又坐了一会儿,发现整个茶楼里的客人都在说这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情节都有。 临窗的一张桌子,一个外貌俊朗的青年从早上一直坐到晚上,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听着他们编排出各种各样的故事,眉头时而微微蹙起,时而慢慢平缓。 直到茶楼即将打烊时,一队禁卫军冲了进来,将青年堵在了茶楼二楼。 “曹公子,随我们走一趟吧!”小队的队长不太客气地说。 曹宗冠放下茶杯,从荷包里掏了银子留在桌面上,起身跟着这群神色不善的禁卫军下了楼,自始至终,脚步沉稳,眼中不见一丝紧张。 白天抓了什么人,陆铮手上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名单,当他看到曹宗冠赫然在列时,还颇为意外。 他和曹宗冠谈不上什么交情,当初只是在左家也见过几面,觉得是个正直开朗的书生,端正有方,温润如玉。 昌平曹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在京都也不显山露水,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投靠睿庆王。 不等他动手查,左邵卿就给出了意外的答案,“他大概是想借助睿庆王的力量对付左家,只是没想到睿庆王的野心这么大。” 陆铮想起曹宗冠被左家算计的事情,眉头挑了一下,“胆量不错,可惜冲动了些。” 左邵卿一直对曹宗冠的印象很好,这件事说来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当然不希望他因此被判罪,“陆爷能将他保出来吗?他来京的时日尚短,根本做不了什么。” 陆铮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薄薄的手心,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快,“你好似……很关心他?” 左邵卿被捏的发痒,躲了一下,却被陆铮牢牢地握住,他别开眼回答:“怎么说也是我姐夫,而且这事本来就是左家有错在先,就当是替左家积点阴德吧。” “你不提本公倒是忘了,你还有个姐姐嫁入了曹府。”虽然他不觉得左邵卿会对这样一个姐姐刮目相看,但到底是姻亲,陆铮又正是要给左邵卿造势的时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左邵卿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打算帮忙了,暗暗松了口气,“对了,今天我怎么听到了不少奇怪的传言?” “嗯?”陆铮钻进被窝,避开左邵卿的伤口,将人搂进怀里。 “别乱摸……”左邵卿拍开他从衣摆下钻进去的手掌,有些愤愤不平地想:这个男人的定力简直堪比定海神针,饶是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他也本事收发自如,反倒是自己每次被撩拨地焚心蚀骨的。 陆铮在他腰上刮了刮,看着怀中之人颤抖的身体,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他的控制力并没有左邵卿想象的好,这几天光是冷水澡就洗了好几次,看来得尽快让战袁锋下旨赐婚才行。 左邵卿避不开他的骚扰,只好由他去了,只是喘着气问:“我也是无意间听到有下人在说昨天城门上的事情,怎么一个个传的神乎其神的?”听完他都怀疑自己曾经的经历是一场梦了。 陆铮眉间带上一点笑意,“传的不好么?”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好是很好,但是也太夸大其词了,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不怕死而且大仁大义的英雄了呢? 见陆铮表情有异,左邵卿突然了然地问:“是你让人传的?” 陆铮反应平平地说:“本宫只是让百姓们知道应该知道的事情而已。” “比如陆公爷毫不为美色所惑?对着心爱之人也能狠下心肠一箭射杀?”左邵卿凑到陆铮嘴角亲了亲,眼底是浓郁化不开的柔情。 他知道陆铮的用意,百姓们的思维是狭隘的,尤其对于陆铮这样的大英雄,要求更是苛刻的,若是让他们知道陆铮甘愿为了个男人不顾朝廷安危,那他左邵卿肯定要遗臭万年,成为彻头彻尾的蓝颜祸水了! 历朝历代中为了女人而不顾江山的皇帝,有哪个有好名声的?其实他们未必不是因为爱太深,只是他们所在的位置由不得他们只顾儿女私情。 相反的,当大家知道陆铮并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弃社稷不顾的时候,他们也就放心了,看待问题也就宽容了,甚至会觉得成为陆公爷的心上人也没什么好的,看吧,该牺牲的时候不还得牺牲? 左邵卿的表情逐渐怪异起来,想明白了这些,他觉得自己八成已经成为民众怜悯的对象了,指不定现在全京的人都在可怜他呢。 不过应该不止这些,从他听到的内容来判断,他左邵卿不惧生死,大忠大义的名声是传出去了。 “陆爷真不愧是驰骋沙场的将军,运筹帷幄啊!”左邵卿感慨了一句。 第147章 陆铮用手掌包着左邵卿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想到他从城墙上跌落下来的那一幕至今还有些心悸,“这次是本公思虑不周,连累你了。” 左邵卿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疼惜,顿时觉得受这点伤值了,“陆爷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京都多少人想被您连累都没资格呢。” 其实他更想说,夫妻本是一体,谈不上连累不连累的,但是他和陆铮两个大男人,用“夫妻”二字实在不妥。 陆铮测过身体,双臂撑在左邵卿的身旁,两人眼对眼,鼻对鼻,一分不错地对视着。 左邵卿心跳如鼓,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一股窒息的感觉由胸腔传来,根本不需要陆铮任何动作他就感觉到身子慢慢热了起来。 和自己所爱的人夜夜相对,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没有点想法,左邵卿虽然年纪尚轻,但绝对是实打实的男人了。 只是陆铮异常坚守婚前礼仪,两人即使情到浓时也不曾跨越最后一道防线,左邵卿开始以为陆铮是嫌弃他太小,渐渐的,也能体会出这是陆铮对自己的尊重。 “陆爷……”左邵卿喉咙发痒,出口的声音带着与平时不一样的沙哑。 “嗯……”陆铮从鼻腔里应了他一声,身体隔空亲吻到他的鼻尖,然后是嘴角,脸颊,慢慢地才挪到那两片红艳艳的嘴唇。 暖暖的温度从彼此的唇上传开,左邵卿呻吟一声,忍不住伸出双手勾住陆铮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压了下来。 陆铮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想亲他抱他的念头如蔓草丛生,缠的他呼吸都紧了起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坚守着不将人吃个干净,只是觉得如此神圣的第一次应该发生在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就如同任何一对夫妻那样,从结发到合卺酒再到水乳交融的敦伦之礼。 这是他的卿卿,这是他的妻,值得他用最好最尊重的方式去对待,但……洞房花烛夜前收点利息还是不过分的。 两人引颈交缠,火热的唇舌恨不得化为一体永远不分开,无色的唾液沿着微张的嘴角流了下来。 两人的身体都滚烫了起来,即使肌肤没有相贴依然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那股躁动的气息。 左邵卿将手掌顺着陆铮的领口滑了进去,在他胸口来回摩挲,指腹更是有意无意地擦过某个令男人发痒的地方。 前世那些年,他虽然不曾学到任何伺候男人的经验,但好歹亲身经历过,知道男人身上哪些地方最敏感,知道男人想要的是什么。 陆铮被他摸的更加情动,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仿佛真想将人一口吞下去。 “唔……疼……”左邵卿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吸的麻木了,舌根一阵阵地抽痛,却又舍不得这种甜蜜的疼痛。 陆铮的借着左邵卿换气的时候,反反复复地亲吻着他的耳根和脖子,尤其是脖子上那道刚结痂的伤痕,更是被他的唇舌流连忘返。 等两人知道再亲下去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陆铮才将人放开,左邵卿身上还有伤,他再禽兽也不会选择这个时机下手。 “您这是要练臂力吗?”左邵卿算算时间,从两人对视开始,怎么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而陆铮竟然连姿势都没变过一个。 陆铮翻身躺下,一只胳膊伸了过去,让左邵卿枕上,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爷的臂力如何,你以后会见识到的。” 左邵卿很快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刚平复下来的冲动又有些把持不住的趋势。 时间还早,左邵卿躺了两天也不觉得困了,于是提议和陆铮下几盘棋,他对当初在西禅寺中的那盘棋记忆犹新。 陆铮当然不会不同意,让人取来棋盘,又在床上搁置了一张小桌子,将棋盘摆了上去。 还好床够大,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地坐着也不嫌拥挤,陆铮将被子裹到左邵卿身上,自己披着一件单衣盘膝而坐。 左邵卿将棋盒子在桌子上放好,又对陆铮说:“猜子先行如何?” 陆铮自发地将黑子拢到面前,将白子推给左邵卿,“本公让你三子,白子先!” 左邵卿愣了愣,看着他满面春风的脸上带着十足的傲气,咬了咬牙,“啪”的一声落下一子,“那晚生可就不客气了!” 陆铮好似整暇地看着他气呼呼的脸颊,伸手过去捏了一把,才将黑子落在棋盘上,“棋局如战场,就你现在这心境,容易急躁激进,不好!” 左邵卿想想也是,和陆铮下棋半点不能分心,于是收敛起情绪,认真对待起来。 两人越下越慢,看的出来左邵卿下的很吃力,每一步都是想了又想,轻易不下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人端了夜宵的糕点进来,在左邵卿托着下巴沉思的时候,陆铮就兴致勃勃地捻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 这种时候的左邵卿格外乖巧,嘴边一张一合,将糕点含进嘴里,舌尖时不时擦过陆铮的手指头,感觉异常良好。 陆铮投喂的起兴,没伺候人的经验只顾着往左邵卿嘴里塞,等左邵卿想出对策将白子下好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嘴里被塞了好几块糕点,噎都噎不下去。 “咳咳……”左邵卿努力地咀嚼着,怨念地瞅着陆铮,伸手指了指床边放着的茶水。 等他好不容易吞下了满嘴的食物,将一整碟糕点都挪到自己面前,不动不吃,催促着陆铮专心下棋。 陆铮观察了一眼棋局,随手将一枚黑子落下,然后胳膊伸长又拿 一块糕点递到左邵卿嘴边,“这是娘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说是加了百合,清热养颜。” 左邵卿无声地反抗了会儿,发现陆铮的定力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于是只好投降,伸手想将糕点接下,腹诽:什么时候陆公爷也有如此温柔贤惠的性格了?真让人习惯不了。 哪知道陆铮却不松手,非得亲手将东西喂进他嘴里才罢休,让左邵卿好一通不适应。 陆铮看着左邵卿,发现他唇上还带着亲热后的红肿,唇瓣如花瓣般艳丽,记忆中还存着那两片唇的味道,一时间不由得口干舌燥。 左邵卿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连下棋的心思都中断了,等他发现陆铮眼中闪烁的欲火时,突然就笑了。 这一笑就如同春光乍泄,满室都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陆铮眉梢挑了挑,显然也知道对方在高兴什么,在一番计较后,他选择了遵从身体的冲动,身子倾过棋盘,一把搂过左邵卿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 左邵卿被他突如其来的粗鲁动作吓了一跳,刚下了一半的棋局也乱了,棋子落的满床都是,黑白相间煞是好看。 亲着亲着,陆铮就嫌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太碍事了,一掌直接拍飞到地上,发出老大一声响,要不是外头的侍卫都知道未经传唤不得入陆公爷的卧室,这会儿准提着刀剑冲进来了。 两人在床上滚了几道,好在陆铮还记得左邵卿身上有伤,只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连被子都给他盖的严严实实的。 两人似乎都分外中意这种唇舌相交的感觉,哪怕心里烧着一把火,也不急着裸裎相见。 难舍难分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通传声:“爷,老夫人来了。” 左邵卿猛的将人推开,也顾不上牵动身上的伤口,裹着被子往床上一倒,一边还不忘将陆铮踹下了床。 他这反应迅速的让一心沉浸在享受中的陆公爷都没反应过来,等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时才黑着脸看着床上裹成蛹状的少年,好笑又好气。 他朝外吼了一声:“进来!”然后站起身将外衣穿好,神色正经地迎了上去。 “娘,这么晚了这么还不睡?”陆公爷语气不善地问。 老夫人心思何其剔透,一听儿子这音调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她可没觉得打扰儿子的好事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将人推开继续往里走,“还早着呢,一整天没见着邵卿了,想他了来看看。” 左邵卿只露出一个脑袋躺在床上尴尬地笑着,不是他不想起床,而是他的身体还处于亢奋状态,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老夫人面前。 “娘……”左邵卿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然后求救地看着一旁的陆铮。 “哟,你们这闹的是哪一出啊?”老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小桌子以及床单上散落的棋子,当然,也没忽略左邵卿那凌乱的头发以及不正常的面色。 她老人家偷偷斜了儿子一眼,想不到平时冷冷淡淡的儿子在床事上还挺放得开。 “我们刚才正在下棋!”左邵卿怕她想歪,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老夫人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下棋好啊,只是……我说邵卿啊,这一床的棋子躺着不磕人吗?” 左邵卿的脸蛋瞬间像煮熟的虾子,红透了,“没……不是,不小心将棋盘弄掉了。” “我明白。”老夫人乐呵呵地走上前,很没有眼色地说:“下次也和老婆子下几盘,铮儿常年不在家,好久没人陪我下棋了。” 左邵卿忙点头,发现身体状态恢复正常了,才缓缓坐起来,红着脸问:“娘特意过来可是有事?”他才不信老夫人半夜三更过来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说是查房还更准确些,左邵卿可没忽略老夫人眼中的探究和好奇。 老夫人挥挥手,钟嬷嬷立即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老夫人将打开的盒子递给左邵卿,“这是这座院子的结构图,你闲着无事就好好拾掇拾掇,总不能一直这么冷冷清清的,住的跟清修的和尚似的。” 左邵卿有些意动,知道老夫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将这个院子交给他管,他瞅了陆铮一眼,见他点头才将东西接下来,笑着说:“娘放心吧,我会打理好的。” 陆铮双手抱胸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这两人的谈话,只是眼含温柔的看着。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如果老夫人实在接受不了左邵卿这个男媳妇儿,他即使能和左邵卿白头到老也会留下遗憾。 没有比一家子其乐融融更幸福的事情了。 “那行,你们继续忙着吧,老婆子年纪大了,熬不得夜。”老夫人说完眨了眨眼睛,转身的时候还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其中的意味怎么想都觉得暧昧。 左邵卿也从她这简单的一句中听出了揶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让无意间瞥见这副美景的陆铮眼神又暗了下来。 第148章 等老夫人一走,左邵卿的笑容立即换了一种味道,斜视着陆铮问:“陆爷还要下棋吗?” 陆铮知道他这是恼羞成怒的征兆,弯腰将地上的小桌子捡起来丢到一旁,又坐到床上将刚才被散落的棋子捡了起来放好,连棋局都恢复了刚才下到一半的那个,一个子都不差,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左邵卿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片刻间陆铮就恢复了自己印象中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抢过装着白子的棋盒,一改之前的温和,将一枚棋子狠狠落在棋盘上,“这盘棋输的人今夜睡书房!” 陆铮嘴角抽动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自己今夜这盘棋是赢不得了,非但得输还得输的不丢面子。 他叹了口气,开始专注于棋盘上。 左邵卿之前的棋路是防守为主,这次却是杀气腾腾,哪儿有黑子就往哪儿钻,将一盘棋杀的七零八落,当然,即使这样他也赢不了。 陆铮给他放了几处缺口,引着他步步逼近,最后以一子之差输了这盘棋。 “一段时间没下,邵卿棋力见长啊。”陆铮真心实意地夸赞一句,比起第一次和左邵卿下棋,这一盘显然更有功力些。 左邵卿却很有自知之明地回道:“晚生可不敢当,全靠陆公爷手下留情!不过……”他用脚将棋盘往外推了推,指着房门说:“到底是晚生赢了,陆爷请移驾吧!” 陆铮看着他那生动的眉眼,将棋子收好后一把将人抱住问:“还在生气?” “晚生不敢!”左邵卿脑袋一歪,给他留了个秀气的侧脸。 陆铮知道他是害羞的,这会儿估计想自个呆着,“让本公睡书房没问题,只是……卿卿是否也该给点补偿?” “什么补偿?”左邵卿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问。 陆铮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一提这事,左邵卿又想到了刚才老夫人突击检查时的尴尬,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嘴唇,但那时候一定是又红有肿的。 一想到自己在长辈面前失了态,左邵卿抬头狠狠瞪了陆铮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羞恼,一字一句地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陆铮主动凑过去索了个吻,临走前挑眉问下一句:“卿卿,你可别忘了刚才主动勾引本公的人是谁?” 不等左邵卿发飙,陆铮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房内,而左邵卿正一遍一遍地回放着之前的亲热,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重复了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朝廷上风云涌动,连着三天下来,文武百官上朝时都提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即使这样,每日金銮殿上被剥夺乌纱帽,甚至满门抄斩的官员也不少。 向来以仁和著称的天凤帝在短短的三天里雷厉风行,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一点也不手软,心狠手辣的程度也让朝臣们与百姓们刮目相看。 不过这些事都和镇国公府没干系,陆铮知道战袁锋正利用这次绝佳的机会排除异己,干脆连朝也不上了,专心致志在府中陪着左邵卿养伤。 而镇国公府的大门这几天也紧闭不开,无论谁求上门都被无情地拒绝,一时间,天凤帝的狠辣与镇国公的冷酷被传遍了整个大央。 直到五天后,这场因睿庆王谋反而造成的整顿风波才平静下来,紧接着天凤帝又对此次立功的文武官员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封赏。 有些耳目灵通的官员注意到,此次被大力提拔的皆是天凤帝的心腹,其中江澈江侍郎更是取代了之前的吏部尚书成为大央史上最年轻的二品尚书。 直到封赏结束后,众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作为本次最大的功臣——陆公爷却什么封赏都没有。 多心的臣子难免在心里嘀咕:看来皇上对陆公爷的忌惮已经放在明处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镇国公府下手。 虽然有这样的认知,但众大臣也不敢小觑陆公爷,毕竟陆公爷手握重兵,真拼起来鹿死谁手也不一定。 御书房中,袅袅青烟从香炉中飘散出来,而战袁锋却没心情品味这最新上贡的龙涎香。 “知道朕为什么提拔你入主吏部么?”战袁锋语气淡淡地问。 下首跪着的江澈稍微挪动了一下发麻的膝盖,腰杆挺直,面容严肃地回答:“臣知道。” 战袁锋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自小作为自己伴读的青年,江澈从小性格开朗,嘴巴也甜,办事能力也不错,所以他一直有心培养,让他接管吏部也是很早以前做下的决定。 只是……他话题一转,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听闻你即将与左家联姻了?” 江澈顿了顿,“皇上严重了,只是纳妾而已。”他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件事会被皇上特意提起。 而且这件事一直被他当成耻辱,原本打算推给陆铮的女人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入了自己的怀抱,江澈可一点纳妾的欣喜都没有。 那天夜里的场面太混乱,他只顾着陆铮却没看到是谁推他下水的,不过事后他仔细思量一番,能一脚将他踢下水的人绝对功力不俗。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没往左邵卿身上想的原因,只当是被暗中保护陆铮的隐卫下了黑手。 “嗯……”战袁锋轻轻敲着龙案,案首放着最新的官员名单,陆铮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个。 他虽然不像外人想的那般忌惮陆铮,但也不希望镇国公府一家独大,重用江澈一方面是因为江家声望还在,一方面则是知道江澈对陆铮并不如表面那般恭顺。 只是现在,他原本想要相互制衡的两家,同时和左府攀上了亲,那江澈的位置他就得重新定位了。 江澈能一直伴君左右并且平步青云,脑子绝对不笨,他看出战袁锋的动摇,出声解释道:“都怪微臣一时冲动,见左家大小姐落了水就乱了心神。” “哈哈,朕也听闻这位大小姐天资国色,就这么给你做了妾,可真是委屈她了。” 江澈忙说:“皇上所言极是,虽然微臣与左家大小姐的身体有过碰触,但事急从权,也是可以理解的。” 战袁锋笑骂了一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碰了人家的黄花闺女,人家不找你负责才怪。” 江澈暗暗撇了撇嘴,他还真不觉得占到便宜了,原本冲着左邵卿去的,最后竟然弄来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得不偿失啊。 他到不怀疑左淑慧的清白,毕竟那天左淑慧被人绑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也一清二楚,只是心有不甘啊。 “皇上明鉴,如今左家因为这件事成天上门闹事,微臣也是不得已才同意结了这门亲。” “左家世代书香,最看重女子清誉,加上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情绪激动些也是正常的。”战袁锋眸光闪了闪,他可是知道这些天左邵卿一直留在镇国公府养伤,而左家人竟没有一个人敢上镇国公府要人的,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这种关系还是胆小怕事。 一边是受宠的嫡女,一边是备受冷落的庶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左家堂堂的嫡女委身做妾,你也不要太苛刻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是,臣明白。”江澈原本就没打算拒绝,虽然不喜欢左淑慧,但他的后院也不在乎多一个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问起:“皇上,有一件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嗯?” “外头因为您对陆公爷不闻不问的事情传出了些不好的流言……” 战袁锋并不意外,摆摆手制止他的话题,“定是又说朕心胸狭隘,容不得陆铮功高震主,这些话朕都听腻了。” “那……” “好了,此事朕自有打算!”说起陆铮的事,战袁锋就一阵烦躁,始终想不出他一个大好男人怎么就想娶个男妻?娶就娶吧,偏偏还想要圣旨赐婚,这事怎么想怎么荒唐。 等江澈退下,御书房的隔间里走出一个英武高大的青年,一套乌青色的短衫长裤,干练又平凡。 如果陆铮在这,绝对能认出此人正是当初在京畿营看到的莫成忠的心腹之一。 那青年跪在下首,声音低沉地汇报:“皇上,莫成忠今日辰时三刻在京畿营中暴毙而亡。” 战袁锋面无表情地将莫成忠的名字从名单上叉掉,“莫成忠虽然无功但也无过,朕不好给他定罪,这次你做的很好,以后京畿营就交由你掌管,莫要让朕失望!” 那青年磕了三个响头:“谢主隆恩!” 战袁锋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插入京畿营中的棋子,心思难辨,又想从他口中听到的陆铮当天的表现,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朝武将稀缺,如陆铮那般的人才更是少之又少。” 那青年惭愧地低着头,很想说像陆公爷那样的将领恐怕整个大央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战袁锋又如何不知?他揉着发胀的额头想:也是时候该解决陆公爷的赏赐问题了。 于是乎,当大臣正准备进入美好的夜生活时,一道圣旨从皇宫中传了出来,上书着:因科举舞弊案被延迟的殿试明日正式举行,本届会试的举子皆可参加,名次将以殿试最后成绩为准。 也就是说,那些个在会试中名落孙山的考生们也能参加殿试,这不仅仅是给了他们再一次上榜的机会,还让所有学子都有机会面见圣颜,当夜,京都再一次沸腾了起来,到处是学子们歌功颂德的声音。 左邵卿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忍不住问陆铮:“皇上此举是何用意?”之前的舞弊案并没有查出结果来,只是处置了几个确定作弊的学子而已。 左邵卿认识的贺之澄没有被定罪,左邵卿不确定他有没有作弊,但刑部没找到他作弊的证据,想来这个人不是有真才实学就是相当有本事。 “这不是更好?本公早就觉得科举太费事,若是早让这些书生坐在战袁锋面前考,看哪个敢作弊?”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做了个揖笑着说:“陆爷高见,晚生以为,下届科举可以推举您为主考官!”那绝对也没人敢作弊! “嗯,若是卿卿本次落榜的话,本公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陆铮一脸严肃地说:“本公定给你再弄个会元当当!” 左邵卿哭笑不得,却也感动的无以复加,上前在他唇上啃了一口,“你别乌鸦嘴,我还指望着身披状元袍风光一回呢。” 陆铮按住他要撤离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舌勾着舌相互缠绕了一会儿才放开,“那本公可不许你骑马游街,便宜都让那些女人占了!” 第149章 如此盛大的殿试自然是不能继续在金銮殿上进行的,光是那上千号考生金銮殿就容纳不下,天凤帝干脆大手一挥,选了金銮殿外的广场作为考场。 翌日,天公作美,卯时刚过太阳便露了脸,左邵卿原以为会失眠,却没想到在陆铮的怀里一觉到了天亮,最后还是被陆铮好一阵骚扰才清醒过来。 左邵卿休养了这些天,身上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各种滋补的药膳天天往他房里送,气色反而比在左家时更好了些。 他看天色还早,就让隐一去将罗小六这个他唯一的书童弄来,好歹是花了钱的,总不能白养着不干活。 罗小六是被隐一从被窝里挖出来,然后揪着衣领子一路连拖带拽地弄到镇国公府的,身上只穿着就寝时的里衣,袜子半路还掉了一只,整个人被清晨的凉风吹的瑟瑟发抖,整张脸都发紫了。 一见到左邵卿,罗小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三爷啊……您活着就好!”要知道这些天在左府里没三爷撑腰,他都快被薛氏当出气筒了。 左邵卿刚用完早餐,这会子正倚在后院的美人榻上看着陆铮晨练,橙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和谐和宁静。 可惜这样的美好硬生生被罗小六的鬼哭狼嚎给破坏了。 左邵卿眉头狠狠一皱,起身提着他去书房,等关上门才不客气地训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罗小六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地说:“难道爷您喜欢隐一那样的奴才么?整就一根木头,有什么好的?” 左邵卿打量了他一身的狼狈样,也知道他在隐一手上没少吃苦头,不过依然没有同情心地教训:“这话可别在外头说,隐一可不是什么奴才!” 罗小六撇撇嘴并没有反驳,但心里依然将隐一当做镇国公府里的一个小侍卫,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就算不是奴才也不比他高贵多少。 于是,在很久以后,当罗小六终于知道隐一的官品时,深深地佩服了一下自己,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做的最大胆的事了。 左邵卿细细地问了他左府里的事情,在得知左邵晏竟然也有参加殿试的资格时,冷着脸半响没吭声。 他倒是忘了,此次殿试别开生面,所有能参与会试的举人都有资格,而左邵晏也是实打实的举人。 罗小六作为第一个知道自家主子心思的奴才,很狗腿地奉承:“爷,您不必担心,大爷就算去了也就那样,他连您的皮毛都比不上,到时候还不是被您远远地甩在后头?” 左邵卿知道,这道圣旨下的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准备,也不可能拦着左邵晏不让他进宫,一旦进了宫,他更不可能对左邵晏做手脚了。 但要他看着左邵晏金榜题名他实在不甘心,哪怕这样的概率也不是十全十。 摸了摸下巴,左邵卿脸色阴沉地想了会儿,然后朝罗小六招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地吩咐了几句。 “爷……您……您太狠了!”罗小六瞪大了双眼,一脸惊骇地盯着左邵卿,他开始怀疑,阮姨娘不是夫人害死的而是大爷害死的,否则三爷怎么能对大爷这么狠呢? “真……真要这么做?”罗小六紧张地扭着双手。 “你不是想当管家么?这事如果干的漂亮,爷就让你当镇国公府的管家?” 罗小六眼神骤然变亮,“真的?”镇国公府啊,那得多威风啊? “嗯。”左邵卿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心道:一个小院子的管家也算是管家了。 “好!”有了伸手就能碰触到理想的途径,罗小六斗志昂扬,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他出了书房,第一件事就是将隐藏在暗处的隐一找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隐一都对自己的藏身功夫很不满意。 左邵卿并没有教他怎么做,也没有限制他找谁帮忙,罗小六却知道,要想办成这件事,光靠他一个人简直是妄想。 而他能找到的最可靠最有力的帮手,非隐一莫属。 隐一眼神闪烁地听着罗小六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最后还给他安排了任务,忍不住好笑地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罗小六本想说,等自己成为管家后一定不会忘了他,但心念一转,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能说。 他干咳两声,在隐一的肩膀上拍了几下,“隐一啊,不是我说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却依然是个小小的侍卫,你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隐一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一头雾水地问:“那你有何高招?” 罗小六微微抬起下巴,“咱们都是下人,知道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挑起眉梢斜了隐一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隐一心头有异样滑过。 “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思,事事以主子为先,主子说往东就绝对不能往西,我家三爷现在也算是你主子了吧?” 隐一眯着眼睛点头。 “那就是了,这事既然是主子交代下来的,那你帮忙不正好向主子表明忠心么?一旦得了主子的青睐,以后还怕少了你的好处?” “说来说去都是虚的,换点实际的好处来!”隐一眼神深邃地注视着罗小六那张清秀有加的面庞,“不如……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罗小六想也不想地点头:“说吧,什么条件?” 隐一却摆摆手,“等事成之后再提不迟!” 罗小六多了个心眼,重申道:“行,但必须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否则免谈!” “这是自然!”隐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表情比平时柔和了不少,看向罗小六的目光也露骨的可以,可惜某个沉浸在欣喜中的人没发现。 “那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爷交代了必须在大爷进宫前将人拦下!” 坐在书房中的左邵卿,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设计左邵晏有什么不对,毕竟有左邵晏陷害他的事在先,他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他让罗小六买通几个混混,半路冲撞一下左邵晏的马车,要是能将人撞个昏迷最好,要是不能,就尽量将人拖住,只要让他误了殿试的时辰就好。 至于事后会怎样,不过是一场看似平常的小争端,即使告上官府,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左邵卿拒绝了和陆铮一起进宫的提议,他觉得这是自己要面对的战场,并不需要堂堂的镇国公给他压阵。 换上一套月白色绣着青竹的学子裳,左邵卿坐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朝皇宫方向驶去。 镇国公府离皇宫很近,左邵卿面色平静地端坐在马车内,沿途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此次的殿试,有说好的,也有觉得荒唐的。 但无论是哪种,都知道这次的殿试将会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这一次不是封闭做题,而是当着九五之尊和文武百官的面,有皇上当场出题,当场应对。 左邵卿不知道这么多学子皇帝怎么忙的过来,人越多,时间越紧,意味着被埋没的可能性越大,是金字总会发光,但发光也是需要时间的。 “三爷,宫门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左邵卿听着外头车夫的声音,稳了稳心神,撩起帘子跳下车。 皇宫外戒备森严,比之会试当日严谨了不知道多少倍,禁卫军刚经历了一场不太痛快的战争,正处于自我反省中,此时一个个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思,站姿笔直,面容严肃,锐利的目光打在一个个学子身上,让人不自觉地紧张了几分。 左邵卿让车夫回去,自己走到人群中,自有禁卫军上前查看铭牌,在看到左邵卿的名字时轻轻“咦”了一声,然后好奇地打量着他。 左邵卿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清淡却不高傲的笑容,他年纪小,皮肤嫩,五官精致,这样笑起来反而多了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那禁卫军拿不准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左家三爷,一点也不敢放肆地领着人去排队,事后更是频频往左邵卿身上张望。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孽缘这种东西,左邵卿觉得自己和蒋恒洲绝对属于这种,在他快要将这个人忘得干净的时候,竟然又遇上了。 他眼角抽了抽,维持着笑脸打招呼:“蒋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第150章 京都的街道很宽,并排行驶四辆马车不成问题,可是因为今天前往皇宫的车辆太多,导致再宽的马路也拥挤起来了。 左邵晏出门的时间不晚,但就是因为不晚才和大部分学子入宫的时间重合了,导致刚出门没几步就堵上了。 朱成贵无法,只好绕道,专挑人少的地方钻,虽然路程是远了,但算了算时间,绝对不比别人晚到。 “不好!”朱成贵见对面急速冲过来一辆马车,赶紧勒住缰绳,想将马车避让到一边,同时朝车里喊道:“爷,坐好!” 这条巷子勉强只能挤下两辆马车,而对方明显是故意冲上来的,怎么可能让他避开? 两声凄厉的马嘶声回荡在巷子里,两辆马车摇晃了几下都稳稳地停住了,不等朱成贵发飙,对面马车上跳下了四五个青年,一下车就一脚踹在左府的马腿上。 “哪儿来的畜牲!竟然敢拦爷的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个就是! “大胆!”朱成贵跟着左邵晏这么多年,身上已经很有了些管事的威风,“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无故冲撞我家大爷?” “呸,你家大爷算个什么东西?冲撞了我们家的少爷你们赔得起吗?” 朱成贵这才发现,对方的马车外观豪华,四个小厮围绕着一个少爷打扮的青年,正齐齐怒视着他。 朱成贵心里一凸,有些拿不准对方的身份,这京都不比尤溪镇,虽然走出来一位可能都是朝廷高官的家眷,即使不是家眷也很有可能是高官的亲戚。 无论是哪一种,左府都未必惹得起。 “什么事?”左邵晏钻出马车,眉宇间阴霾丛生。 朱成贵小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因为是入宫殿试,左大爷也没多带小厮家丁,没想到轻装上阵的后果就是遇到一群蛮不讲理的人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左邵晏审视着这场事故的肇事者,见对方目光闪烁,身上全无气质,根本不可能出身大家,但也确实不排除是某个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 毕竟对方连小厮身上的衣裳都是绫罗绸缎,那位少爷模样的青年更是穿金戴银,虽然恶俗无比,但足以看出家底深厚。 殿试要紧,左邵晏不想惹事,于是缓和了表情说:“不好意思冲撞了各位,但晚生急着入宫赶考,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左邵晏以为,自己亮明举人身份能让对方忌惮一下,没想到其中一个小厮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骂道:“他娘的,哪来的穷酸书生?也不看看我家爷是谁,撞了人就想这么走么?” “那你们想怎样?”朱成贵头冒青烟地问。 “当然是赶紧过来跪下给我家爷赔罪!” 这话一出,连左邵晏的脸都黑了,“放肆!天子脚下竟然有你们如此蛮不讲理的人,你们是哪家的?报上名来!” 左邵晏从小就是个冷眉冷眼的性格,作为左府的嫡长子,身上颇有威严,这架势一摆还真把对面的肇事者唬了一跳。 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真金白银,五个混混还是忍不住壮了胆子,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喊道:“说了怕你不信,我家少爷可是江府的少爷,瞎了你们的狗眼!” “江府?” “是啊,江尚书知道吧?那可是执掌全国官员的大官,得罪了我们尚书大人,你考中状元也没用!” 左邵晏眉头松了一下,“没想到是自己人,说来左家和江家也是亲戚,能否给我个面子,让我们先过?” 那几个混混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 他们被许诺了一大笔银钱,那人还说只是江府少夫人看不惯未来小妾的娘家,想给个下马威而已。 这种事太常见了,这几个混混还真没少干这样的事,于是听完左邵晏的话后反而更加镇定了。 不就是个小妾的娘家么?再大的冤屈也只能忍气吞声着,谁让你要当妾呢? “嘁,别胡乱攀亲戚,我家少夫人说了,那个不要脸的骚蹄子要是敢进门,我家少夫人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于是乎,左邵卿很阴险的给未出阁的左淑慧和江府少夫人结下了梁子。 左邵晏这时也弄明白这些人的来意了,江澈的正妻是高门贵女,看不起左家很正常,今日这般刁难,恐怕也是不想左家有人出人头地。 毕竟一个无权无势的娘家怎么都比有权有势好欺压! 既然如此,拿这些人显然不会让路了,他朝朱成贵递了个眼神,然后主仆二人突然合力拍在马屁股上,等马儿受惊冲出去之际,立即转身朝后跑去。 巷子本来就窄,马儿受惊后横冲直撞,一眨眼的功夫就撞飞了对面的一个小厮,另外几个见大势不好,全都齐齐躲到马车底下去了。 正在看热闹的罗小六吓了一跳,抓着隐一的袖子问:“现在怎么办?这个时辰还是能赶到皇宫的。” “放心吧,我可是准备了后招的。”隐一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提着他施展轻功朝左邵晏追去。 罗小六不是第一次被他提着飞,但一直不喜欢这种被人当成阿猫阿狗提在手上的感觉,于是双手双脚缠到隐一身上,紧紧抱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 隐一心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嘴上回答:“以防万一么,既然答应了帮你,自然该尽全力。” 罗小六心花怒放,兴奋的在他胸口蹭了蹭,夸赞道:“隐一啊,没想到你还挺有慧根的,放心,事成之后我小六子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隐一被蹭的心跳加速,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不过还是努力控制心神“嗯”了一声。 出了巷子口,罗小六见朱成贵去拦下一辆马车,和那车夫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对方就让他们主仆上车了。 去殿试的学子都是有几分骄傲的,人家求到面前了,又是顺路的事情,一般不会有人拒绝,而且往好的方面想,万一对方高中了,还结了一段善缘。 罗小六抓紧隐一的胸口问:“下一步怎么办?这回他可不是两个人了。” “走,带你看好戏去!”隐一怀抱着他,几个起落就越过了路上的马车,在一家酒楼停了下来。 罗小六被他放进事先预定好的包厢,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隐一进来,而且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罗小六好奇的心痒痒,但是又不愿意问他到底安排了什么,于是假装镇定地喝着茶水。 别说,这间酒楼一看就是高规格的,平日他只有跟着三爷才有机会来,像这样坐着悠哉喝茶的机会基本没有。 隐一将他带到窗边,这里正对着主大街,街上马车轿子行人熙熙攘攘的,但罗小六还是很快就看到了左邵晏坐的那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就在马车即将到他眼皮底下的时候,突然从楼下冲出去了一个妇人,妇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穿梭在车水马龙中,很快就摸到了左邵晏所在的位置。 街上太吵,罗小六只隐约听到那个妇人巴着车辕喊:“爷,大爷……您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们母子啊?……左大爷,您出来见见我们可怜的母子吧……” “噗嗤!”罗小六震惊地看着隐一,指着那个哭闹的女人问:“这……是你安排的后招?” 隐一趁他不备,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带了一下,凑到他耳根处吐气说:“怎么样?是不是很高明?” 罗小六眼皮抽动了一下,腹诽:这隐一果然是个心黑手黑的混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在爷面前当面揭穿他,否则自己什么时候穿了小鞋都不知道。 “呵呵……”罗小六无语地笑了两声,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楼下。 不少行人都停下脚步,听了几句就有人嗤笑起来:“定是哪个风流书生又始乱终弃了,这种事京都每年都得上演几回。” “可不是,这些个学子啊,自命风流,见有好前程就抛弃糟糠,真是……罪过啊!” 那辆马车被迫停了下来,车上几人呆愣地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而车主则震惊又愤怒地看着左邵晏,咬牙切齿地说:“这位兄台,如此……这般……你还是下车为好!” 原本他见左邵晏相貌堂堂,才思敏捷,还有心结交,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左邵晏头冒黑烟,脸色堪比浓墨,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认识她!” 那妇人听闻哭的更撕心裂肺了,“大爷啊,您不认妾身没关系,可……可童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他还这么小,您怎么狠得下心?” 车主见左邵晏年近二十,那个小孩子三四岁的模样,更加不怀疑了,气哼哼地说:“这就是兄台的不是了,再如何稚子也是无辜的,请吧!” 左邵晏知道辩驳不过,也没有厚脸皮硬赖着不下车,这一环扣一环的阻扰,看来对方是存心不让他进宫了! “爷……怎么办?”朱成贵也急了,眼看时辰就快到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赶不上了。 “你带她们进酒楼,把人看好了,等我回来再说!”左邵晏黑着脸徒步朝皇宫走去。 他相信以朱成贵的本事,不至于连个妇人小孩都看不住,只是,心里隐隐地察觉到,这一路恐怕都平静不了了。 但那不管怎样,这条路他还是要走下去。 楼上的罗小六见他要走,赶紧扯了隐一一下。 隐一朝他安抚地笑笑,吹了声口哨,罗小六眼前似乎晃过几道黑影,眨眼一看,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到。 第151章 皇城外的鼓声一响,厚重的大红朱门缓缓打开,学子们一个个目光火热,盯着远处绵延巍峨的宫墙,斗志昂扬。 这里,是他们寒窗苦读十余载的梦想之地,是他们鲤鱼跃龙门的起点,更是他们畏惧与羡慕交加的威严之地。 学子们秉着呼吸,规规矩矩地排队进入宫门,没有搜身,没有排查,可是每个学子都没有生出一点懈怠之心,恨不得连走路那点声音都屏蔽了。 一路走到金銮殿外的广场,大多数的学子们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也有个别胆子大的抬头瞄了一眼,顿时被迎面扑来的庄严肃穆压低了头。 偌大的广场安静的可怕,直直站了半个时辰,众人才听到一声尖细悠扬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跪……叩首……” 这种时候,身体总比大脑反应的快半步,即使没有事先教导过规矩,众人依然整齐地磕头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低着头只听到轻微的走路声,然后一道威严浑厚的男声传入耳中:“平身……” “谢皇上……”大概是太过紧张,有几个学子竟然双腿发软,半响都没站起身,还好身边的人厚道,拉了一把,才避免了一场笑话。 明黄色的仪仗摆在通往金銮殿的阶梯之上,除非仰头,否则众人根本看不见皇帝的面貌,当然,即使能看到,估计也没几个人敢直视天子。 战袁锋居高临下地扫视全场,低声问身边的内侍:“哪个是左邵卿?” 那内侍正是当初到左府报喜的那个,眯着眼睛寻找了半响在,终于指着一处不显眼的位置说:“陛下,在那呢……白色棉布裳的那个就是了。” 距离有点远,战袁锋看的不真切,但依照身型大概也能看出是个姿兰玉树的少年,他敲了敲扶手,“好,你给朕盯着他,别让他淹没在人堆里了。” 那内侍笑着点头,略微弓着腰传唱道:“考生入座……” 广场上整齐地排列了上千张案几,每张案几后头都摆放了软垫,没有固定的座位,考生自觉地按找位置坐下,然后等着皇上出题。 “朕话不多说,众位皆是大央未来的国之栋梁,看看你们的后方,朕期望三年之后,你们也能坐在这里替朕甄选良才!” 众人朝头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考场外围坐了一圈的文武百官,各色官服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看得众学子心头发热。 一想到三年后,他们也能和这些大臣平起平坐,心头怎么能不热? “此次科举,因小人作祟导致会试成绩不公允,朕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人才,因此将众位召集与此,重新出题,科举成绩就以这次为准,听明白了吗?” 众学子神色各异地回答:“遵旨!” “那好,朕也不为难大家,今日众位就以“天道”为题,谈谈何为天道?天道何为?开始吧。“ 战袁锋话音刚落,大多数学子都意识到他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了,没办法,前几天刚发生的事情,大家想忘都难。 不少学子自信心膨胀,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篇歌功颂德的华丽文章,将天子夸的光芒万丈,将那些犯上作乱的小人批判的一无是处。 左邵卿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何为天道?什么是天,什么是道?这个问题谁又知道呢? 他左邵卿上辈子碌碌无为,临死前做了一件天打雷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就是这样,老天爷还给了他重生的机会,难道这也是天道? 若是如此,那天也太多情,道也太仁慈了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何单单就对自己仁慈了呢?左邵卿自认为没有被老天爷看重的资本。 左邵卿久久没有动笔,他知道自己应该写什么,可是心里却始终无法认同,一时之间,竟然茫然了。 直到视野中出现一双明黄色绣金龙的靴子,左邵卿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地眸子,冕冠上垂下的珠帘遮住了战袁锋半张脸,但左邵卿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审视。 天子天子,乃上天之子,战袁锋无非是想让大家说,他乃上天所选,乃众道所归,任何与之反抗的皆是逆天而行,顺者昌逆者亡! 左邵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心气,当着战袁锋的面提起笔,沾了墨在宣纸上下笔写:“天道,在于人心,心之所在,道之所在……” 耳中听到上头传来低沉的笑声,左邵卿瞥见那双明黄色的靴子从眼前晃过,慢慢远去,笔下却没停下来。 考试时间是两个时辰,期间还有宫女太监端着点心茶水上来,一个个无声地摆在考生的案几上,让不少考生对天凤帝的好感又上升不少。 时辰一到,钟声响起,考生自觉地放下笔,然后目不斜视地跪坐在原地,看着宫女太监井井有条地将试卷收走。 而左邵卿也明白了,为什么战袁锋之前说,希望他们三年后也能坐在后方替他甄选人才,原来,这次殿试的初审官就是坐在后头的文官们,不分品级,不分官位。 左邵卿对这样的评审方式有些担忧,毕竟考官太多,价值观审美观都会诧异很大,文章再好得不到考官的喜欢也是徒然。 广场上一时之间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众学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不知道自己的答卷被分到哪位大臣的手中,不知道自己的字体和文章是否入得了那位大臣的眼,紧张的手心冒汗。 评审官一多,批阅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上千份的卷子竟然在日落前审完了,而每位大臣又从分到手的答卷中选了一份递给天凤帝。 天凤帝表现地很信任他们,拿起一份份看起来,这个过程几乎让每个考生的心跳提到嗓子眼上。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不错不错!” 很快的,大家就发现了,刚才被天凤帝称赞不错的卷子单独放在了一边,大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皇上的下一个动作。 “顺天道者,德也,德者,人之所助,乃顺民心也,顺民心者,虽小必大,虽弱必强;逆天道者,贼也,贼者,怨之所攻,乃逆民心也,逆民心者,虽成必败,虽兴必亡!故天道者,万事之师,众妙之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虽有似无,神秘莫测,古今成败之门!……” 不算太出彩的文章,可是比起那些明着将天凤帝夸上天的文字要好很多,众人看着天凤帝的动作就知道写出这段文字的学子要高中了。 等天凤帝终于看完最后一份挑选出来的答卷,众人的忍不住屏住呼吸,等着他宣布结果。 一旁的中书舍人将拟好的圣旨递给皇上过目,战袁锋点点头,提笔写下了几个名字,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内侍:“宣读吧。” “是!”一旁等候的内侍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然后上前两步,缓缓展开,提起尖细高调的音量诵读:“左邵卿,蒋恒洲,贺之澄上前听旨!” 左邵卿愣了一下,然后忙起身走出来,在正中央撩起衣摆跪下,“学生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氏劭卿,才德兼备,雅尚素风,长迎善气,弓冶克勤于庭训,钦点为天凤二年恩科殿试榜首状元及第,特此昭示天下,举国同庆!……” 左邵卿咬了咬唇,一股痛意传来,这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真的高中了,这个他上辈子到死都遗憾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激动地叩谢道:“学生接旨,谢主荣恩!” 战袁锋卖面无表情地点头,同时心里遗憾地想:如果左邵卿不是陆铮看中的人,倒是可以重点培养,年纪轻又不失血性和真性情,是个绝佳的人才。 可惜啊,既然是陆铮想要得到的人,那以后就是贴着镇国公府标签的人了,该怎么安排他还是个难题啊。 撇开这些让人烦躁的问题,战袁锋看着底下站着的另外两人,脸上恢复笑容说:“历届探花郎都是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朕也不能破了这个例,蒋恒洲出列……” 蒋恒洲这个名字战袁锋之前就听说过,知道是尹学士的关门弟子,本届状元最热门的人选,恐怕探花郎这个位置并不是他想要的。 战袁锋眯了眯眼,盯着蒋恒洲平静的面容审视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失望失落甚至嫉恨的表情这才暗暗点头,看来也是个不错苗子。 探花郎定下来后,榜眼花落谁家已经没有疑问了,“贺之澄,朕知道你,在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研读过你的文章,很不错,望你能倾尽毕生所学为国为民,造福一方百姓。” 左邵卿朝贺之澄透去一道恭喜的眼神,就见这个年逾四旬的书生红了眼眶,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贺之澄显然没想到皇上能记得自己,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是太过圆滑少了些书生该有的脾性,因此每届科举都不被主考官看好,没想到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认可他了。 “学生……学生遵旨谢恩!”贺之澄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少学子眼红地看着这一幕,左邵卿三元及第没人会再怀疑他的本事,蒋恒洲声名在外,只得个探花郎众人已经觉得亏了,偏偏这个名不经传的贺之澄竟然因为貌不惊人反而得了个榜眼,真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 不管心里怎么想,众人面上依然对他投去恭喜赞赏的眼神。 第152章 “皇上,学生有疑问,不知当不当讲?”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学子突然高声问道。 战袁锋循声看去,眼神闪了一下,笑眯眯地问:“哦?有什么疑问不妨说来听听。” 随着众人的目光汇聚到那少年身上,那少年挺了挺胸,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众人瞩目的现象,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地问:“皇上,学生以为,朝廷开科取士不仅要文采出众,还需才德兼备,对否?” 左邵卿只觉得那少年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身边的贺之澄轻笑着说了个名字,他才想起来,这个少年可不就是当日会试考场外因为夹带被拉走的少年么? 他还记得这个少年姓曾,是当今太傅之孙,不过从他那天的行为来看,显然不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他原以为这个少年会被剥夺了科举资格,现在看来,太傅家的亲孙子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若是当年左家没有败落,他是否也会因为有家族的庇护而长成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只见战袁锋点了个头,态度温和地问:“你想说什么?” “皇上,学生前日听闻,左邵卿和镇国公府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这种以色事人,罔顾人伦的学子怎能算得上才德兼备?怎能成为一届科举的状元?” 文武百官默默地低下头,暗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曾太傅家的家教果然了得! 现在谁都知道左邵卿是陆公爷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竟然还敢傻乎乎地招惹他,真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的胆子是哪里来的! 与沉默的文武百官不同,学子中倒是有不少附和的,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皇宫,估计都要闹起来了。 战袁锋漫不经心地问:“哪来的以色事人一说?”至于罔顾人伦,那也得看他罔顾人伦的对象是谁。 曾小少爷红了脸,本想说左邵卿长相不够端正,太过妖魅,可是眼角余光瞄上那张脸时,又说不出这种违心的话。 “这……堂堂男子却委身于男人之下,不是以色事人是什么?” 战袁锋往曾太傅的位置瞥了一眼,见他又急又气,也不好太过为难他的孙子,干脆将皮球踢给了左邵卿,眯着眼问:“左邵卿,你可有何话想说的?”他期待着左邵卿说出反驳的话来,最好否认自己的和陆铮的私情,那才好玩了。 左邵卿平静的走出来,拱拱手说:“皇上,学生并不觉得个人感情问题与德行有关,学生行得端坐得正,不惧任何人的污蔑诋毁之言。” 战袁锋点点头,有些意外他的坦诚,“说来睿庆王得以伏诛,还有左邵卿的功劳,倒是有勇有谋之辈。” “只是形势所逼,学生不敢居功。”左邵卿也听说过,之前论功行赏的时候,天凤帝故意忽略了陆铮,至于他这个小人物就更没有人提起了,也不知道这位年轻帝王的帝王心里是怎么想的。 战袁锋扫视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有了计较,出声说:“朕之前一直没有给镇国公封赏,你们都以为朕铁石心肠,忌惮着镇国公,今日大家都在,不妨亲耳听听镇国公所求吧……来人,宣镇国公进宫!” 多好的机会啊,只要陆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赐婚的请求,他再勉为其难的答应,天下人总不会以为是他故意羞辱镇国公了吧?真是一举两得! 没等内侍去宣旨,就有侍卫前来汇报,镇国公入宫觐见,已在宫外等候。 战袁锋哈哈大笑,心情飞扬地说:“宣!” 立即有内侍高升传达:“宣……镇国公入宫觐见!” 只过了片刻功夫,众人远远地瞧见一人一马驰聘而来,那咯噔咯噔的马蹄声在肃静的皇宫内显得有些张扬。 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历任镇国公都有骑马入宫的权利,只是亲眼见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有些涟漪的。 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就是手握重兵的权利,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学子中不乏好男风的,此时对左邵卿是又羡慕又嫉妒,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是否自己也有被陆公爷看上的可能呢? 左邵卿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多了很多情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心跳也逐渐加快起来。 陆铮今日穿着深紫色的朝服,在全场可是独一份的,那伟岸的身姿,凌厉的气势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陆铮在人群后方下马,自有人给他让道,看着他稳步走上前,单膝跪下,声如洪钟地请安:“皇上万岁!” “平身吧,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朕正要让人宣爱卿进宫你就来呢。” “那正巧,臣是来兑现当日的诺言的。”陆铮不卑不亢地站起身。 战袁锋笑脸僵了一下,继而规劝道:“陆爱卿,你应该先听听这些学子的话!” “臣洗耳恭听!” “咳咳……”战袁锋有些无语,指着之前站出来的曾小少爷说:“那谁……将你刚才的话向镇国公复述一遍。” “这……这……”曾小少爷结结巴巴地看着陆铮的后背,心里有些慌,他虽然作威作福惯了,可是对一身凛冽气息的陆公爷也是畏惧的,万一陆公爷生气拔剑宰了自己怎么办? “我来替他说吧。”左邵卿清亮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在他开口的时候,陆铮就转过身来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陆公爷,这位兄台刚才说晚生乃是以色事人之辈,不配状元及第,您觉得呢?” 陆铮没有回答他,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皇上,臣是来求圣旨赐婚的!”不是来听这种无聊的话的。 全场哗然,除了左邵卿和战袁锋,所有人都以为陆铮这话等于间接澄清了和左邵卿的关系,顿时看向左邵卿的目光就不同了,鄙夷的、轻视的、讥笑的…… 哦,不,还有一道担忧的视线,那是一只对左邵卿诚心相待的曲长青。 蒋恒洲自从左邵卿出线后就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幕,此时心里也有些波动。 他对镇国公的崇拜源于自己的兄长,当年,他的兄长只是镇国公身边的一个侍卫,每回收到他的家信都能从他的字里行间看到陆铮的事迹。 渐渐的,他对镇国公越来越好奇,也很想见见这个比他兄长年轻却杀伐果断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谈不上印象好,因为那时候他不知道陆铮的身份,只以为是漕帮的老大,还感叹这样的男人混迹于草莽可惜了。 上京后,他打探到镇国公府名下资助了一家童安堂,收留了从北疆救回来的孤儿,心里对镇国公的敬畏更上了一层楼。 然后他想方设法见到陆公爷,传达了自己想去童安堂看一看的愿望,他提到了自己早逝的兄长,对方果然同意了。 没过多久,坊间流传陆公爷好男风的谣言,蒋恒洲觉得一定是有人恶意中伤,也没当一回事,直到这个谣言被不断证实,他心里的怒气也越积越深。 就好像一张白纸上沾了污点,让人忍不住想擦掉,大概就是那时候起,他对左邵卿有了疙瘩,加上会试被左邵卿压了一头,这个疙瘩也就越长越大,只是两人焦急很少,根本没什么机会见面。 原本想在殿试扳回一局,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他手下。 他表面镇定,,实则心里波涛汹涌,败在其他人手里他可以正常心对待,可是这个人是左邵卿啊,是让镇国公走上歪路的人,是毁了镇国公名声的人。 蒋恒洲刚迈出一步,想将左邵卿打入万劫不复,就听到陆铮铿锵有力地说:“臣要娶左邵卿为妻,请皇上赐婚!” 数千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愕然的表情不比战袁锋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好多少。 战袁锋看着这样的场面终于舒坦些了,他一本正经地反驳:“陆爱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左邵卿可是本届科举的状元郎,怎能嫁给你为妻?” “这并无冲突!” “怎么不冲突?为人妻者就该相夫教子,管理家务,怎么能入朝为官?”说完这话,战袁锋发现了自己的口误,一个男妻,相夫可以有,哪来的教子? “镇国公府不缺管家下人,不需要夫人亲自管家。”陆铮解释道。 战袁锋听着牙酸,这还没成亲呢,就一口一个夫人的叫了。 “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夫妻同朝为官的先例。” “臣娶的是男妻,自然是不同的。” “呵,你还知道你要娶的是男妻啊?” 陆铮斜了高高在上的战袁锋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皇上,臣眼睛不瞎!”当然分得出是男是女。 战袁锋无奈了,怎么会有男人这么死心眼? 他转向左邵卿,气势全开,沉声问道:“左邵卿,若朕说,在状元与镇国公夫人中你只能选一个,你是选风风光光的当状元还是被人唾弃的镇国公夫人?” 左邵卿勇敢地抬起头,想也不想地回答:“回皇上,学生愿意……与镇国公结为夫妻!” 虽然他贪恋名利,虽然他很想入朝为官,虽然他很想做出一番事业,但如果没有了陆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知道陆铮不会将他拘在后院,那即使做不成官,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例如出海,例如经商。 他走到陆铮身上笔直地站着,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陆铮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放心,有他在,状元要,镇国公夫人也要。 第153章 战袁锋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跪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竟然毫无违和之感,出奇的般配,他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众爱卿以为如何?” 武官们本来就对陆铮敬畏有加,思想也没那么迂腐,当然是第一个出声支持。 文官中则表态不一,有沉默的,有抗拒的,就是没有支持的,但抗拒归抗拒,他们也只是表现在脸上,没人出来反驳。 战袁锋要的也不是他们的支持,只要没人反驳就好,“哈哈……既然无人反对,当事人又两情相悦,朕也不能棒打鸳鸯,来人,传旨……” “皇上……”不少臣子惊叫了一声,难道真要圣旨赐婚?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啊。 “怎么?”战袁锋一面无辜地看着大家,指着商显扬问:“商首辅,你有何异议?” 商显扬站在文官之首,不管后背上盯着多少道期待的视线,站出来朗朗说道:“启禀皇上,臣觉得以镇国公不世之功劳,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此事毕竟史无前例,臣忧心民间人人效仿,乱了纲常。” 战袁锋随意地挥挥手,“不必担忧,朕之后会下旨,除非圣旨赐婚,否则民间不可私自娶男妻。” 商显扬已经在心中将利弊权衡了一遍,也知道皇上对这次的赐婚势在必行,于是点头称赞:“皇上英明!” 战袁锋也懒得听其他人的理由,直接堵住了那些文官的嘴:“刚才商首辅说,以镇国公的功劳求这样一道圣旨不过分,朕倒是觉得委屈了他,不如镇国公的婚礼就由礼部全权负责,按照王爷的等级大办,花费从朕的私库支取,不可有任何纰漏!” 礼部尚书哭着一张脸站出来接旨。 “好了,殿试其余名次之后由礼部公布,众位学子也劳累了,回去歇着吧,别忘了明日午时的琼林宴。”战袁锋选择性忽略了之前让左邵卿二选一的问题,留下一脸震惊和疑惑的学子摆驾回宫了。 “走吧。”陆铮拉着左邵卿淡定地穿过人群,无视那数千道怪异的眼神。 礼部尚书忙将人拦下来,“陆公爷,择日下官请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日再给您过目如何?” “不用那么麻烦,日子本公已经选好了,五月初五,本公会差人协助礼部,该怎么办你们拟个章程出来。” 众人擦了一把冷汗,感情您这是有备而来啊,连日子都选好了,恐怕这想法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了。 江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从始至终都没发表意见,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战袁锋的心思,一旦他站出来反驳,就等于失了皇上的信任,而且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现如今,陆铮和左邵卿的婚事板上钉钉,即将成为镇国公夫人的左邵卿就是他能肖想的了,只是,得不到的终归是最好的,江澈看向左邵卿的目光依然不减炙热。 左邵卿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目光,皱眉冷瞥了他一眼,心想:看来,这江澈是太闲了,倒是可以利用左淑慧让他的后院乱一乱。 陆铮将左邵卿抱上马背,自己翻身坐在他身后,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人扬长而去,等两人一马消失在视线中,才有御史反应过来:“镇国公此举不妥,只有他有宫中骑马的特权,怎么可以带上其他人,这个新科状元也太不知礼了。” 商显扬捋了捋胡子,拍着他说:“给你一句忠告,别在镇国公兴头上泼他冷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镇国公这是给他夫人造势呢。” 曾太傅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背后,冷哼一声:“娶个男妻已经够荒唐了,还如此明目张胆,真是伤风败俗!” 商显扬和御史中丞回头,两人心里同时想:有本事刚才怎么不站出来反驳?背后议论不算君子作为。 不过想想刚才想出风头最后缩着脖子退下来的曾小少爷,两位大臣又同时笑了笑,这曾家,怕是好景不长了。 左邵卿今天可谓双喜临门,直到出了皇宫嘴角还噙着幸福的笑容,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打在两人身上,那画面美好的让守卫们移不开眼。 陆铮一只手霸道地揽着左邵卿的腰,贴着他的耳根问:“很开心?” 左邵卿缩了缩脖子,感受到那温热的鼻息如羽毛拂过心头,又麻又痒,同时也因为被点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他干咳一声,收起嘴角的笑容往后斜了一眼,“陆爷别多心,晚生只是因为高中状元才开心的。”绝对不是因为圣旨赐婚! “本公有说什么吗?”陆铮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故意朝他耳蜗里吐了一口气,暧昧地问:“那卿卿是怪罪爷没有事先知会你,就将我们的事情公之于众?” “我们的事情不是已经众所周知了吗?”左邵卿确实没想到陆铮会在今天这种日子进宫请求赐婚,这等同于在文官百官以及全天下的学子面前承认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这种事他感动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呢? 当初他心仪陆铮并且决定争取这段感情时,绝想不到两人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成亲,还是如此有体面的圣旨赐婚。 有了这道圣旨,他以男子身份嫁给陆铮将不再是伤风败俗的事情,谁也不敢说皇上都赞同的婚事是乱伦背德的。 而这一切,都是陆铮为他争取来的,他可以眼睛不眨地将自己的赫赫战功就此抹去,就为了那一张纸,这让左邵卿怎么不动容呢? 左邵卿软软地靠在陆铮的怀里,回顾这两人认识的这半年时光,从最初意外的相救到他有心的利用,再到两人互生好感,一路过来就跟做梦似的。 如果当初他不是顺手将陆铮救了而是任由他自生自灭,那是不是他这一生就错过这个男人了? 也许他还是如同上一世的轨迹那般,随便找个女人成亲,冷心冷清地过着,直到有人闯进他的心里,成为他一辈子的羁绊,只是那个人却不一定是自己了。 一想到他和陆铮只是陌生人,想到陆铮的心里牵挂的是另外一个人,左邵卿就心痛难忍,他的陆铮,他的陆爷这么好,怎么舍得让给别人? 左邵卿抬起头,缓缓地将双唇印在陆铮的下巴上,闭上发酸的眼睛,遮住了眼底浓浓的庆幸。 陆铮低下头,在他嘴角轻轻回吻,然后将嘴唇移到他的眼角,将一滴泛着苦味的眼泪吞入腹中。 他不知道左邵卿为什么哭,可是他看得出左邵卿是高兴的,心里某根弦被拨动着,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在心头弥散开来。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但也不是一个没有,但所有人都如同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背上相拥的两个男人。 京都的百姓没有几个不认识陆公爷的,而风头正劲的左邵卿却不一定谁都认识,只是从两人亲密的姿势也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但这并不是他们呆愣的原因,他们惊讶的是两人此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温馨,令人迷醉,令人向往,好入神仙眷侣般,而且两人男人如此亲密的举动竟然一点也不让人厌恶。 后头跟着的侍卫小心地戒备着四周,丝毫没因为前面两位主子旖旎的气氛而松懈下来,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没想到陆公爷竟然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真该让军营里的那些老粗们看看。 这么想着,他们对未来的夫人更是敬佩有加,能让陆公爷如此对待,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左邵卿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陆铮的温柔的眼神,嘴角慢慢化开一道绚烂的笑容。 陆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无论是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还是那张染上红晕的脸颊,都让他恨不得珍藏起来。 第154章 “好些了?”陆铮略带担忧地问。 “啊?……”左邵卿不明所以。 陆铮勾起唇角揶揄道:“没想到卿卿这么想嫁给本公爷,都喜极而泣了。 左邵卿不自觉地伸手抹了抹眼角,果然还残留着一点湿意,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同时也意识到两人还在路上,而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傻愣愣盯着他们看的百姓,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不过事实证明左三爷重生一回,不仅心性坚定了,连脸皮也厚了,只尴尬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对了,日子是谁选的?五月初五会不会太赶了些?” “赶吗?本公还嫌太长了,本公恨不得今夜就拜堂成亲!”然后直接洞房! 左邵卿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暧昧,只是硬着头皮当不知道,“皇上下旨让礼部承办婚礼,以朝廷那套繁杂的程序,恐怕时间不够啊。” “放心,本公可由不得他们拖拖拉拉。”谁要是敢耽误了他的好事,就给他洗好脖子等着! 左邵卿对这种夫夫俩一起讨论婚礼的感觉很新奇,自古婚姻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知道女子待嫁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反正他此刻就如同飘在云端,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好不容易到了镇国公府,陆铮先一步跳下马背,左邵卿不等他动作就自己跳了下来,然后跟在他身后去老夫人的暖香阁。 请完了安,陆铮和老夫人说起了赐婚的事情,包括婚期和由礼部承办的事。 左邵卿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告退的,可是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愣是当了一晚上的旁听者,就连老夫人频频看过来的目光都被他忽略了。 “既然婚期已定,那劭卿也不适合再住在府中了。” “为什么?”陆铮第一个不同意,而左邵卿也疑惑地看着老夫人,难道老夫人不高兴自己住在这里? “两个傻小子!”老夫人笑骂了一句,知道这二人都是没经验的愣头青,于是解释道:“虽说你们两个男人成亲和女子不同,但该收的礼节还是得遵守,不知道夫妻双方成亲前是不许见面的么?” 左邵卿摸了摸鼻子,他确定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和陆铮反正都已经破坏阴阳调和了,遵守那些东西做什么? 陆铮显然和他一个想法:“您说的是女子,劭卿是男子,无妨!” 老夫人举起手中的扇子就往陆铮头上敲,“那你的意思是,成亲当日也无需迎亲了?直接拜堂?” 陆铮心里尴尬,面上一派平静地回答:“自然是要的,那我明日送劭卿回去。” 左邵卿自从受伤后就一直住在镇国公府,一来是为了养伤,二来也是实在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 听到要回去,左邵卿心里是百般不情愿,但念头一转,觉得也未必一定要回左府,还有个更好的去处。 翌日,赐婚的圣旨与殿试的榜单同时被黏贴出来,全京都的百姓都被陆公爷要娶男妻的事情震晕了脑子,贴着皇榜的地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竟然不必殿试放榜那会人少。 “怎么说的?皇榜上真的写着给镇国公赐了个男妻?”一个在外头挤不进去的中年男子拽住了刚钻出来的青年。 那青年摇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啊……怎么会这样呢?哎……” “之前有人传镇国公在殿试上请皇上赐婚我还不信,哪有人会娶个男妻啊?你说这到底图个什么?” 这是所有人都不解的事情,你喜欢男人就喜欢吧,偷偷养在外头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娶回家呢? 娶男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镇国公将来即使有了孩子也成不了嫡子,意味着镇国公府今后的传承将,名不正言不顺,这绝对是一个男人一辈子的污点,是自毁长城的蠢事,无论怎么想都没好处。 “这能有什么可图的?当然是情到深处非他不可了,镇国公如此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才不屑于用女人做挡箭牌! 再说了,他要娶的可是状元郎,听说这位左状元不仅文采斐然,而且丰神俊秀,品行高洁,可谓才貌双绝。” “这倒是,能被镇国公看上的人怎么差的了……” 就在左邵卿搬出镇国公府后,柯有良第二次出海也回来了,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带了两条船,十条满载货物的船只从鹤城的港口上岸,挑挑拣拣后分批运送到京都。 左邵晏一页一页地翻着装订成册的清单,嘴角越扬越高,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柯有良越发的黑瘦了,一双猥琐的眼睛精光闪闪,身上穿着从海外弄回来的印花布裳,留着八字胡,有些不伦不类的。 “东家,这些都还是其次的,您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柯有良挺着胸脯提醒道。 左邵卿有些好奇,于是当真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完那一长串的数字叠加后,瞪着双眼问:“黄金……七千两?” 柯有良嘿嘿一笑,摸了一下鼻子,“回城的路上遇上了风暴,正巧被迫停在一处海岛上,那个岛屿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岛上只有几百个土著居民,他们居然不懂得金子的价值,随意的丢在一边。” “那个岛屿盛产金矿?”左邵卿曾经也听说过,有些海商就因为找到海外金矿迅速富了起来,开始没人发现,等再过一年半载,朝廷就该下批文限制海商进出口的货物了。 “是,因为奴才用食物和他们交换了金子,当地人都很热情,甚至带奴才去看了出产金子的地方,之后奴才自作主张用布匹粮食换了大量的金子。” 柯有良一想起这事就觉得自己欺负了当地的土著,七千两黄金足够那岛上的住民安逸奢侈地过一辈子了,却被他用两艘船的东西换了回来。 “好!”左邵卿倒不觉得心亏,黄金对于一个孤岛上的住民来说根本没什么价值,能换吃的穿的比丢在一边强多了。 “那海岛你还能找到吗?” “这是自然。”主仆俩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依然打着那个金矿的主意。 “你之前带去的人都可靠么?消息万一泄露出去,恐怕不止金子捞不到,还会害了那个岛上的居民。” “东家放心,交易金子是奴才带着几个心腹干的,其他人只知道奴才用货物换了岛上大量的水果和种子,不知道是冲着金子去的。” “嗯,先歇几天,这次爷给你安排人手,再交易一次就收手。”左邵卿准备和镇国公府一起做这次买卖,他要趁朝廷反应过来前先捞一笔。 有镇国公府护航,想必船舶司没人敢检查上岸的东西。 左韫阳来的时候左邵卿已经将账本的最后一页撕了下来,饶是如此,左韫阳看着清单上那些成箱的宝石、皮毛和药材,即使经商了几十年也忍不住心动。 他感慨道:“海商确实是暴利啊,只要不在海上遇险,来回一趟比平常一年赚的还多。” “这是自然,但危险也确实大得多,而且这只是刚开始,出海的商人还少,等海上商贸逐渐发展起来,这些东西就不那么稀罕了。” 左韫阳点点头,物以稀为贵,如今从海外随便淘回来一块石头都是稀罕物,“劭卿,这些东西先不急着卖,大婚近在眼前,正好挑些东西出来添妆。” 他正愁着不知道置办些什么嫁妆,正巧这些货就到了,这下载,怕是整个京都的百姓都要大开眼界了。 左邵卿干咳了一声,耳根有些发红,不过却还是坦然地和左韫阳商量起了改选用哪些东西。 两人就这样挑挑拣拣地花费了三天时间,再让柯管事带人将选好的东西从仓库取出来装箱又费了两天时间,等最后的嫁妆单子出来后,左邵卿忍不住挑眉笑了。 左韫阳看着那厚厚的单子也忍不住抖了手,这也就左邵卿这如同孤家寡人的才能将全部家当陪嫁过去,换成其他人家,再富庶也不可能将整个家都倒贴给女婿。 “快送去镇国公府吧,那边三天前就送来了新房的规划图,家具二叔也让人打好了,正好一并送过去。” 原本家具也算在女方的嫁妆内,可是按例左邵卿的嫁妆只能是一百二十四抬,那些家具无论如何是凑不下的,干脆先搬入新房。 第155章 左邵卿搬出镇国公府后没有回左家,而是住进他二叔家,为此,左韫文还上门好一通责备。 左邵卿只说了一句话:“父亲,听说大哥身体不适,大姐出嫁也是在五月份,家里怕是忙不过来吧?儿子就不去添乱了。” 左邵晏那日最终还是没能进宫,左邵卿没特意去询问经过,只是听罗小六说,他在宫门外整整站了一天,不吃不喝,目光无神,最后更是晕在了皇宫门外。 被抬回家后,左邵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独自关在房间内谁都不见。 如果说第一次误了会试左邵晏只是失望的话,那这次就彻底让他绝望了,不是因为他没机会科举,而是这种屡屡失败的打击,彻底毁了他的自信。 左韫文也不好过,他从朱成贵口中得知是江府少夫人从中作梗,又是霸道拦路又是阴险陷害的,只是朱成贵也不知道左邵晏后来遭遇了什么,就连被他扣下来的母子也半途被人劫走了,压根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气的左韫文第一次对左淑慧发了火,责怪她不该行事不知检点,否则哪会招惹这种祸事? 左淑慧自知理亏,在左邵晏的房外忏悔了半天,可惜左邵晏无动于衷,房门依然是紧闭的,她只好一遍遍地发誓,一定会给大哥报仇雪恨。 她是给二品尚书做妾,而且是能上族谱的贵妾,即使现在低正妻一个头,无法与之抗衡,但将来未必就不能越过她去。 薛氏在得知左邵晏没赶上殿试就晕了一回,等左邵晏被人抬着回来后更是哭肿了双眼,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神采。 哭过,骂过,恨过,薛氏照样得打起精神为女儿准备嫁妆,她担心女儿嫁过去被人欺负,就想方设法地将好东西塞进她的嫁妆里,又尽心尽力地给她找了几家老实可靠的陪房,自然没心情没精力没钱财给左邵卿操办婚事了。 何况,左邵卿即使嫁的是镇国公也改变不了他是男人的事实,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这让薛氏颜面尽失,她每每想起这事就恨不得将这个孽种从左府的族谱里驱逐出去。 左韫文其实处于一种悲喜交加的心情,她的嫡子嫡女一个科举不顺,一个给人做妾,都是丢脸面的事,唯一一个庶子却频频大放异彩,不仅中了状元,还被圣旨赐了婚。 只是一提起这赐婚,左韫文就高兴不起来,好好的儿子不是娶妻而是出嫁,而且这个儿子还是刚高中状元的,连门楣都还没照亮就成了别人家的了,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黑着脸将儿子和弟弟都训了一顿,最后留下两千两银票,只说是给左邵卿成亲用的,实在说不出要给左邵卿办嫁妆的话来。 等他走后,左邵卿讥讽地看着那两千两,这就是他的父亲啊,但凡他能有一点真心为他着想,左邵卿都不会让左家陷入绝境。 可惜,左韫文的一次次作为只让他越来越失望,他将那两千两推给左韫阳,“二叔,这些就当是侄儿这些日子的花费了。” 左韫阳很随意地收了起来,反正他知道左邵卿看不上这点钱,就连给他左邵卿的添妆也不止这么点,真不知道他那个好大哥是怎么拿得出手的。 而且放着镇国公夫人的婚事不管,却把精力都放在即将出嫁做妾的女儿身上,这不是本末倒置是什么? “劭卿,你也别伤心,以后尽管把二叔这当自己家。”左韫阳是一路看着左邵卿成长起来的,更是因为他的关系事业更上一层楼,心里对这个侄儿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左邵卿不在意地笑笑,他端着茶杯慢慢地吹着,突然问:“二叔,你想不想成为左氏族长?” “哐当……”左韫阳手上的茶杯落地,他却毫无所觉般怔愣着。 “侄儿觉得,左氏放在父亲手里实在难以发展,不如让二叔管着,也免得一些不着调的人总是做些丢人现眼的事。” “这……可是,二叔是庶子出身……”正常人家,在有嫡子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庶子执掌宗族? 左家如今的族长正是左韫文,即使他死了,继承人只会是左邵晏,绝对不会有人往二房这边想。 “谁说庶子不能当家?”要不是因为他要出嫁,左邵卿绝对不会把将左氏握在心里的机会让出去。 “宗族长老不会同意的。”左韫阳双目闪亮地说道。 其实成为左氏族长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左氏宗族如今已经四分五裂,多数旁支都独自出去了,只是在尤溪镇还有些产业。 以左韫阳如今的家底自然是看不上那点家产的,只是宗族族长是一种身份象征,他若是能成为族长,那宗族里还有谁会觉得他只是个低贱的商人? “劭卿,二叔不仅是庶子还是商人,恐怕……” “商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宗族里都是些吃老本的,谁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自然愿意支持谁,何况……”左邵卿替左韫阳重新倒了一杯茶,“何况商人不也有不一般的么?” 左韫阳眼前一亮,“你是说……皇商?” 左邵卿点头,“侄儿了解到一些消息,用不了多久,朝廷将会垄断海外某些商品,到时候,势必要有人来替朝廷做这笔生意。” 这也是看到柯有良运回来的黄金时才想起的事,等朝廷发现海外竟然能低成本弄回来黄金白银后,就知道应该把这项权利收拢,否则大量黄金充斥市场,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是金矿银矿,包括铁矿和盐,都在禁止贸易的清单上。 左韫阳只当他是从镇国公那得来的消息,一点也不怀疑,整个人容光焕发,拽着左邵卿的手说:“劭卿,若是真能成为皇商,二叔这辈子就圆满了。” “哈哈……二叔可别这么说,您难道不想看着大堂姐风风光光地出嫁,看着邵瑾金榜题名,儿孙满堂吗?” 左韫阳只觉得眼前是一条金光大道,而为他铺就这条金光大道的自然是左邵卿,他激动地看着左邵卿,哽咽道:“劭卿,以后二叔一家子就全听你的了。” “二叔是长辈可别这么说。”左邵卿满意地点头,他不是圣人,不可能无条件地帮助左韫阳,不过却也没真想从左韫阳这捞到多少好处,只是希望自己能多一个可依靠的娘家。 就在左邵卿算计着怎么将左家大房从族长的位置拉下来的时候,陆铮也再次进了宫。 “你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回又想给你的男妻求什么来了?”战袁锋挑着眉打趣道。 这么些天了,他还是无法消化陆铮要娶个男人的事情,看着他那一副新郎官春风得意的模样就觉得碍眼。 “皇上误会了,臣是来给您送东西的。”陆铮拍拍手,七个盖着白布的东西被抬了进来。 一瞬间,原本熏着香炉的御书房弥散出一股恶臭,战袁锋以袖掩鼻,皱着眉头问:“什么东西?” “您看看就知道了。”陆铮往旁边退了一步,等着看好戏。 战袁锋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那白布下是什么,只是都发出这种邻人作呕的味道了,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去看。 他招手让内侍去查看,自己装作认真地欣赏着手中的古董镇纸。 那内侍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瞅了一眼,差点没忍住当场吐了出去,但圣命难违,他只有一具具尸体检查过去。 “禀皇上,这些……是五公主身边的大内侍卫。” 战袁锋挥挥手让人将这恶臭之源赶紧抬出去,等宫女们将御书房擦了一遍地,又洒了一次香露后才出声:“确定没看错?” 那内侍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回皇上,虽然……虽然尸体有些腐烂,但奴才确实认出是先帝赐给五公主的侍卫。” “行了,你退下吧。”战袁锋赶走左右,等御书房的门紧闭上才问:“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陆铮走到一旁坐下,弹了弹衣摆,面不改色地回答:“臣听闻皇上想将五公主嫁给北狄大皇子,以结秦晋之好?” 战袁锋也不隐瞒,点头道:“朕是有这个打算!” “北狄使者已经入了京,我看此事就由臣来撮合吧。” 战袁锋狐疑地盯着他,陆铮会这么好心?不过让陆铮这个北狄仇人去说亲,对方恐怕会吓得肝胆俱裂吧? “爱卿,大央正是休养生息之际,不宜大动干戈。”战袁锋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陆铮斜了他一眼,对战袁锋此事乱七八糟的想法嗤之以鼻,“皇上多虑了,臣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说完起身告退,婚礼近在眼前,他可不想让曾经的敌人参加他的婚礼,还是趁早谈完趁早让他们滚蛋的好。 战袁锋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以为陆铮即使不要战芸湘的性命也会将人发配三千里,怎么反而还促成她的好事了? 临出门前,陆铮回头,善心大发地解释道:“臣觉得,北狄三皇子比大皇子更加优秀,配五公主正好!” 随着他的身影走远,战袁锋才低笑出声,北狄三皇子,那可是个恶名远播的主,不仅性情暴戾,而且好色成性,据说到他手上的女人从来没活过一个月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第156章 五月初五到的很快,几乎全京都的百姓都涌上了大街,想见识镇国公与新科状元的婚礼会试何等模样。 早有人打听到新科状元并没有住在左府,而是在离左府不远的另一栋宅子里。 开始大家还在疑惑,没听说这位状元郎分家了啊,怎么好好的府邸不住,住进了别人家里? 没多久就有人爆料,左状元住的地方也是左家人的,只是不是大房而是二房。 这就更奇了怪了,左邵卿不是大房的吗? 不过这样的疑惑没保持多久,因为之前街头巷尾流传的左家大房的斑斑劣迹还言犹在耳,而且有消息称,左家大房也正在筹备嫁妆呢,可惜啊,却不是为左状元准备的,而是为左大小姐准备的。 众人这才想起,左家大小姐不日就要嫁给江府为妾了,可不也得准备嫁妆么? 关于这一想象,有人说左邵卿太不孝,无论家里人如何卑劣,好歹他也是大房之子啊,怎么能从别人家出嫁呢? 也有人说,这都被逼着住进二叔家了,必定是自己家人做的太过分,否则谁会放着自己家不住?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辰时正,左家二房的门前点燃了数千响的鞭炮。 大红的纸屑满天飞扬,浓浓的硝烟将整条街道都笼罩其中,阻碍了人们的视线。 眼睛看不清人,而且却清晰地听到那越来越近的礼乐声,可不正是迎亲的乐曲么?只是……那整齐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等烟雾慢慢散开,人们才见到了那长长的队伍,顿时双眼都直了。 打头的是一匹全身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看就不是凡品,马背上英气勃发的新郎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配着陆公爷那章棱角分明的俊脸说不出的喜感。 而在他身后,则是两排身高一致,身着铠甲的士兵,有人细细一数,竟有五百人之多,只是这些士兵手中拿的不是杀人的兵器,而是唢呐锣鼓等乐器。 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违和感,尤其是整个迎亲队伍都弥漫着一股凌厉肃杀的味道,要不是他们正吹打着喜乐,众人都要以为这是要上战场的节奏了。 行至左府前,陆公爷高举右手,队伍立即停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喜娘立马上前去敲门,高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接新娘……接新郎来啦……” 那喜娘嘴角抽了一下,新郎接新郎,这话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时下大户人家成亲都有“过三关斩六将”一说,新郎要想将人接走,必须闯过娘家人准备的文武考验,一来展示新郎文武双全,二来也体现出新郎官真心求娶的诚意。 陆铮跳下马,身边不带任何助阵之人,单枪匹马走进大门。 左韫阳正急得上火,这么重要的日子大房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这要是传出去,不仅大房的脸面无光,就是左邵卿也免不了被人非议。 “老爷……顶不住了,新郎进后院了……” “顶什么顶?意思一下就行了!”就他们家那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丁,怎么可能拦得住陆公爷?何况这闯关本来就是个形式。 “快去看看大老爷来了没?”左韫阳在大堂里走来走去,又急又气,按礼新娘离家前都要拜别父母,新郎也要叩拜岳父岳母,这左韫文夫妻不来,咋整? “老爷,刚看过了,还没来……”管家擦了一把汗水,心里也忍不住非议了左大老爷几句,再怎么不喜,看在陆公爷的面子上,也该来露个脸啊。 “去!绑也要给我把人绑来!”左韫阳咬牙切齿地吩咐。 “啊?”管家惊讶地张大嘴巴。 “快去!有任何事老爷我担着!” “诶……”管家一听这话,急忙领着几个强壮的家丁冲出家门,不过他前脚刚踏出大门,就见左大老爷正拽着一个人往这边跑来。 陆铮一只手搞定了所谓的“武关”,按照隐一提前汇报的地形一路朝左邵卿所在的院子走去。 只是刚进院子,人就被一个小不点拦了下来。 “那个……那个……”左邵瑾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公爷,嫂子?姐夫?好像都不对啊。 陆铮伸出一根手指头抵着左邵瑾的额头,将人往后推了一步,“行了,小鬼,一边玩儿去!” 左邵瑾仰着看着比自己高一倍的陆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五短的身材,坚定地说:“文比!” “行,那你出题吧。”陆铮退后一步,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站着,目光却遥遥地定在十步外紧闭的房门上。 他原以为求圣旨赐婚,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完美了,却忽略了左府的情况。 左邵卿说过,不想在左家大房出嫁,也不想在婚礼上看到大房的人,宁可住在左韫阳家,宁可没有父母兄弟送嫁,刚才一路走进来,他果真一个大房的人都没看见。 左邵卿不喜欢是一回事,他们来不来是另一回事,那些人竟然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要了,任由左邵卿在这二房孤零零地出嫁。 他陆铮的妻子竟然也敢如此无视,真不知道那些人是眼界太高还是脑子太蠢! 左邵瑾才十岁,学识有限,出了几个对子都被陆铮轻易对出来了,实在想不出题目只好将胳膊放了下来。 陆铮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塞给他,然后绕过他走向左邵卿的房间。 门一推开,里面的情形让他愣了一下,原以为左邵卿定是一个人坐在里头,却意外地看到了另外三个人。 罗小六规规矩矩地立在左邵卿身边,一件陆铮进来立即谄媚地迎了上来,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而房中除了他,还有两个老熟人,曲长青和蒋恒洲。 陆铮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晃而过,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一身红袍的左邵卿,两人的喜服是同一种款式,是陆铮从内务府送来的样本中选出来的。 只是同样的衣服穿在陆铮身上显得器宇轩昂,穿在左邵卿身上却显得腰细腿长,多了几分柔美,再衬着他那张如玉般隽秀的小脸,不经令人想到了那句诗:“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左邵卿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目光澄亮,“你来啦?” “嗯,我来了。”陆铮一步一步走过去,伸手将他头顶上的金冠扶正,又理了理他并不凌乱的衣领,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走吧,爷带你回家!” 左邵卿嘴角高高的扬起,眼中有水光闪过,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曲长青和蒋恒洲同时愣在一旁,他们本是应邀请前来,为左邵卿送嫁的,以曲长青和左邵卿的关系自然是义不容辞,而蒋恒洲却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只是想见证一场可笑的婚礼,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原来,陆公爷也是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的,可惜这样的温柔独属于左邵卿,蒋恒洲不明白心里的失落从何而来。 就在陆铮要将人带走的时候,曲长青突然拦在了两人面前。 陆铮目光一凝,“怎么?还要闯关?” 曲长青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是……陆公爷,民间女子出嫁都是由兄长背出门的,新娘脚不得沾地,所以……所以还是学生背劭卿出去吧?” “你?”陆铮斜眼将他打量一遍,冷哼一声,然后将左邵卿拦腰抱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笑话!他的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背?想都别想! 左邵卿被吓了一跳,他挣扎着要下来,“陆爷……快放我下来!”这样的姿势……出去不被人笑死才怪! “别乱动!”陆铮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问:“你是想本公抱你出去,还是要你的曲兄背你出去?” 左邵卿被噎了一下,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对啊,于是老老实实地圈住他的脖子让他抱着。 他敢肯定,自己要是敢选后者,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陆铮满意地笑笑,轻松地抱着自己的新娘走了出去。 第157章 曲长青和蒋恒洲对视一眼,均露出一个苦笑,然后忙追了上去。 陆铮将人抱到前厅,不管左韫文夫妇在不在,礼节上他们都要先拜别长辈才能出门。 只是没想到,他们到前厅的时候竟然看到左韫文和薛氏完好地坐在主位上,除此之外,左韫阳夫妇以及几家住在京都的旁支都在。 这几家人还是在得知左邵卿高中状元后找上门的,当年左府被赶出京都时,他们不想被连累而自愿脱离了左家,如今却能觍着脸找上门来攀亲带骨,也亏得他们脸皮厚。 左邵卿眼神迅速闪过一丝冷然,而陆铮则是完全地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厅里的人见陆公爷竟然这样将人抱出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笑又不是,不笑又不是,而左韫文更是尴尬至极,扭着身体坐不安稳。 按理,他是左邵卿的父亲,那就是陆铮的岳父,左邵卿和陆铮应该给他跪地磕头,可是以陆铮的身份,他还真不敢让对方跪。 陆铮将左邵卿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脚不准沾到地方,这是规矩!” 这……不下地这还怎么磕头?原本左韫文和薛氏也只打算接受左邵卿的礼,可是看陆公爷这意思,貌似都没打算让左邵卿跪拜。 左邵卿在看到左韫文夫妇的时候就暗暗扯了个嘲讽的笑容,对陆铮的动作也不反抗,就这么坐着说:“我还以为父亲母亲太忙赶不过来呢?让二老来回奔波是儿子不孝!” 薛氏本想讽刺他几句,可是碍于陆铮再次没敢开口,反而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说:“劭卿也知道,你大哥二哥都卧病在床,家里一团乱,母亲这阵子实在力不从心,耽搁了你的婚事实在对不住。” 左邵卿撇撇嘴,不愿意奉承她,只是说:“我有二叔帮忙就好了。” 众人的眼睛时雪亮的,自然知道左邵卿的婚事是左韫阳一手操办起来的,而他正经的父母却什么都没做,于是看向左氏夫妇的眼神就相当诡异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走吧,别误了时辰!”陆铮不等左韫文开口,径直抱起左邵卿,转身就要出门。 “这……”一旁的喜娘从未见过如此简洁的出门仪式,她甚至连吉利话都没说一句。 左韫文脸色的屈辱一闪而过,但更多的是羞愤,至于羞的是什么,愤的又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薛氏却在两人走远后冷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就这样出门,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左韫阳眯着眼睛笑着回道:“劭卿可是镇国公夫人呢,谁敢笑话他?反倒是……呵呵……” 薛氏何曾被左韫阳这么顶撞过,一时间脸色沉了下来,不过左韫阳现在压根没时间搭理她,而是冲下人吼道:“别都愣着啊,赶紧把嫁妆抬出来跟上!陆公爷定的路线可是绕城一圈,可别跟丢咯!” 薛氏本想走,可是听到“嫁妆”二字又撇了撇嘴,继续淡定地坐着,她倒要看看这位“富裕”的二叔能给那个孽种办什么金贵的嫁妆。 按她向来,左韫阳一个商人银钱再多在京都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何况又不是他亲生女儿出嫁,哪里会真心办?无非是凑点东西装箱而已。 可是当那一箱箱满满当当的嫁妆从后堂抬出来时,她就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不仅是她,所有外人都惊讶地看着那成箱成箱的嫁妆。 按照王爷的品级,王妃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四抬,除非是非常富足的人家,否则还真凑不出这么多东西来。 即使有,也多是虚的,箱子底下随便塞点东西,面上做的好看而已,可左邵卿的这些嫁妆却明显不同。 不用问为什么他们这么肯定,因为最先抬出来的竟然是两大箱的黄金制品,一整套的金碗金筷,还有若干金雕摆件,那一匹小狗大小的金马差点晃瞎了众人的眼。 都能将金子单独打成摆件了,那后天的箱子里还有可能只做表面功夫吗? 等那一箱箱东西被打开,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眼花了,无数他们见都有见过的宝贝成箱的装着,就连平时很难买到的珍珠竟然也装了一箱子,而缎面被子这样的大物件只是随意塞了一个箱子就没了。 更别提嫁妆中占大份额的家具,竟然一个也没有,这一百二十四抬的嫁妆,可全是真金白银,奇珍异宝堆出来的。 一匣子各色的宝石从薛氏眼前晃过,刺激的她双拳握紧,连指甲刺破手心都未发觉,满脑子里都是懊悔与愤恨。 她懊恼:要是今日嫁给镇国公的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啊?那这些无价之宝就是她女儿的了。 一百二十四抬嫁妆每一抬拿出来都足以和一个小富之家相比了,而这些……这些竟然都是左邵卿的陪嫁!她愤恨地直咬牙! 而其余外人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左邵卿哪来的这些东西?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平日连吃穿都是靠家里补贴,哪来的银子置办这么体面的嫁妆? 再者说了,就算摊上整个左家,也未必能凑出这么厚重的嫁妆来。 薛氏忙不迭地出声讥讽:“真够气派啊!恐怕是镇国公府拿来给他充脸面的吧?” 众人一听,了然地“哦”了一声,这也很有可能啊,否则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就算有个富商二叔,也肯定置办不下来这些嫁妆的。 左韫阳嘿嘿一笑,也不解释,让人赶紧抬着这些东西跟上。 为了抬这些嫁妆,他特意从漕帮借了苦力来,两百多号年轻力壮的汉子抬着嫁妆出门,与前头迎亲的队伍相接,犹如一条长龙,从头看不到尾,从尾见不着头,真正是所谓的十里红妆。 从左府到镇国公府的主街道都被护国军清理过了,每隔两步都站着一个维持秩序的士兵,将看热闹的人群拦在路边。 百姓们伸长了脖子朝着迎亲的方向张望,等到那一队壮观的长龙出现在视线中,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因为是两个男子成亲,左邵卿并没有坐花轿,而是被陆铮抱着骑在那匹枣红大马上,一路顶着众人火辣辣的视线,哪怕是轻视的,鄙夷的,他依然笑靥如花。 等后头那一百二十四抬嫁妆依次从人眼前晃过时,众人也就顾不上讨论两个男人成亲是好是坏,一双眼恨不得粘在那些奇珍异宝上。 “这……这嫁妆未免太过隆重了吧?”那成箱成箱的黄金白银,珍珠宝石,就算是太子大婚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不止他们好奇,就连镇国公府的人都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深藏不露,无声无息地就弄出这么多令人眼红的嫁妆来。 老夫人在拿到嫁妆单子时也以为自己儿子拿钱给媳妇充门面了,可是这一项项的东西看下来就知道不是,毕竟镇国公府的库房里有多少银子多少东西她最清楚不过了。 那等人高的珊瑚树,可是连镇国公府都没有的东西,就算想买,也不是一时半刻能买到的,更别提那成箱等样大小的珍珠,绝对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些东西哪怕倾尽左家所有都是准备不出来的,看来她这个儿媳妇还真有点本事啊。 自古嫁女儿就有拼嫁妆的习俗,这不仅事关脸面问题,还是能从嫁妆中看出女方的家境,在家里的地位等等。 从这厚厚的嫁妆中,镇国公府从上到下对这位新夫人的心态都有了微妙的转变,虽然以前他们也没有看不起这位男夫人,但也谈不上敬畏。 现在不同了,这位新夫人十四岁就高中状元,说明他有经世之才,又能轻易地拿出这么丰厚的嫁妆,说明他治家有方,这么一看,配他们陆公爷也差不了了。 左邵卿要是知道自己的嫁妆能带来这么大的转变,估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大大地奖励柯管事一番,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柯有良替他转回来的。 沿着京都的主大街绕了个圈,迎亲队伍赶在午时前回到了镇国公府,与偏冷清的左府不同,此时镇国公府已是高朋满座,锣鼓喧天,整条朱雀街都摆上了流水席。 喜娘在门前念念有词,原本应该由她扶着新娘子进门,却因为新娘是男的而无从下手。 陆铮将人从马背上抱下来,一脚跨过门口的火盆,风风火火地走进大堂。 “陆爷……陆爷,这不合规矩……”喜娘跟在陆铮屁股后面小跑着,她当喜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新郎直接抱着新娘去拜堂的。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陆铮担心她又弄出什么兄弟送嫁之类的习俗来,直把人抱到礼堂前才放下。 左邵卿这次没有挣扎,只是一路红着脸任由他抱着走来走去,他想,反正之前出门已经抱过一回了,也不差这一回,虽然这里的客人明显多了无数倍。 第158章 左邵卿双脚刚落地就被喜娘大大的笑脸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了一条大红色手牵。 这是……?左邵卿有些无语,这要是再盖上盖头,他就和新娘子没两样了。 正想拒绝,就见手牵的另一头被陆铮拽在手里,而对方正专注深情地看着他。 心里微微一颤,左邵卿觉得四肢百脉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冲破胸口,整个人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左邵卿心里有异样的感觉流淌而过,此时两人并肩而立,手里牵着同一条象征着永久的红线,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是他和陆铮的婚礼,是两人一辈子牵绊的开始。 “咳咳……”充当司仪的老管家见两位新人含情脉脉地对视,忍不住干咳两声提醒他们,虽说两人即将是夫妻,但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场合吧。 大庭广众下秀恩爱也太刺激孤家寡人了。 左邵卿回头,身子笔挺地站在大唐中央,不是没发现周围各种揣测以及带着恶意的目光,只是此时的他,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些。 老夫人端庄高贵地坐在主位上,眼角有泪光闪现,这让之前还有些忐忑的左邵卿稍稍松了口气。 不少来客起初都以为老夫人肯定是不同意这桩亲事的,毕竟没有哪个父母能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个男人为妻。 即使这是圣旨赐婚,老夫人也不可能真心要这个男媳妇,不少人都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就等着看镇国公府上演一幕婆媳大战。 哪知道,他们一来,就见老夫人穿着暗红色的新衣,喜气洋洋地坐在主位上。 从她眉眼间透出来的喜悦是真真实实的,绝对不是众人起初认为的那般勉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陆公爷求娶左状元是经过老夫人同意的?这得有多大的胸径和多宽的心态才能同意啊? “吉时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随着管家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大约而同地注视着站在正中央的那对新人。 没见过左邵卿的客人都有些意外,原本他们以为会见到一个长相魅惑,身姿妖娆的少年,毕竟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小倌娈童之辈。 左邵卿的面相确实有些过分精致了,但他重生之后一直有锻炼,身体并不如一般的少年那么薄弱,反而透着一股平常书生没有的英气。 这就是本届科举的状元郎?十四岁就三元及第的少年绝对是前途无量的,而这样的少年竟然甘愿自毁名声,嫁给一个男人为妻? 如果只是一个平平无名的男人,他们可以说他是贪图镇国公府的权势,如果是一个贫家小子,他们可以说他是贪图镇国公府的财富,可是从今天送来的嫁妆来看,左邵卿绝对算不上贫穷。 “二拜高堂……”众人的视线随着新人转动,心里也逐渐将这场亲事往好处想,也许,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老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对新人,再也控制不住掉下了眼泪,她记得上一次软弱还是在陆公爷去世的时候,那种天仿佛要塌下来的感觉让她很彷徨,而此时,她确实半喜半忧的心情。 她的儿子戎马半生,比京都的富家公子哥辛苦百倍,稳重百倍,她最大的希愿望无非就是他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能有个如意的妻子照顾他,两人琴瑟和鸣。 左邵卿她也考察了一段时日,这个少年有着同龄人罕见的睿智和心计,他的一些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这也正是她放心将镇国公府交给他的原因。 陆铮不需要一个一味善良的妻子,镇国公府不需要一个软弱可欺的主母,她也不需要一个只会逢迎附和的儿媳妇。 “夫妻……夫夫对拜……”老管家擦了一把冷汗,差点又是一句“送入洞房”脱口而出,最后硬生生地卡在了“礼成”二字上。 “圣旨到……”左邵卿和陆铮刚起身就见几个侍卫护着一个内侍走了进来。 那内侍正是天凤帝最信任的大内总管,他笑眯着双眼,朝陆铮和左邵卿行礼,“恭喜陆公爷和左状元,圣上得知二位今日大婚,特赐下贺礼。” 他话音刚落,身后有侍卫抬着几大箱子东西进来,不等陆铮等人跪下接旨,那内侍笑着说:“圣上说了,今日镇国公大登科,就不必下跪接旨了。” 陆铮可不客气,站着听完圣旨,无非是战袁锋有多看重他这个下臣,恭喜他今日成婚,又特赐了多少金银珠宝,反正从头到尾无非就是一个意思:他战袁锋今日很高兴! 听到赏赐的东西里有一座西郊的温泉庄子,陆铮这才展开眉头,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主荣恩!” 皇家的温泉庄子绝对差不了,他正好要给左邵卿修建一个这样的庄子,等寒冬腊月就带左邵卿就住上一段时间,免得他受寒冬之苦。 等内侍一走,人群围了上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笑着一张脸给陆公爷道喜:“恭喜恭喜……” 陆铮一只手直接牵着左邵卿,一只手朝众人示意:“今日本公大喜之日,还要多谢各位捧场,请入座!” 看着平日冷眼流言的陆公爷突然变得如此多礼,众人一阵不习惯,免不了多看了左邵卿一眼,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好本事,竟然能得陆公爷如此厚爱。 左邵卿表现的很镇定,面带微笑,既不多话也不自恃清高,让想看笑话的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礼成后本事新郎官要敬酒,只是今天的新郎官有两位,所以大家在看到携手而来的夫夫时也不觉得奇怪了。 两人身后跟着两个倒酒的壮汉,也不知道陆铮时有意还是无意,那两个壮汉皆是罕见的彪悍,往酒桌旁一站,想敬酒打诨的客人顿时都歇了心思。 左邵卿喝下一杯酒,砸吧砸吧嘴,这淡而无味的水喝着太没劲了,他给陆铮使了个眼色,趁人不注意从他手中换了酒杯,一口喝完才发现陆铮被子里的确实是酒。 陆铮夺过酒杯,一手揽着他的腰低语道:“少喝点,想喝等回房我们慢慢喝。” 左邵卿扭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只一杯酒下肚,他已经有些醉了,真真是应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捅了陆铮一肘子,压低声音打趣道:“那陆爷可得悠着点了,若是喝醉了,晚生可不伺候!” 陆铮心头一片火热,低笑两声,“今夜本就该本公‘伺候’你!”他的语调犹如羽毛拂过心头,顿时让左邵卿吞了口口水。 对于今夜要发生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是他期待已久的,喜欢一个人,就免不了会想身心完全融合,尤其他还是个刚成长的少年,身体青涩而敏感,平日面对陆铮的撩拨都情动不已,何况是这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日子? 一圈下来,左邵卿灌了上百杯水,即使只是小小的酒杯,还是喝到肚子发胀,更令他惊叹的是,陆铮喝了这么多酒竟然清醒非常,除了两个我这手上有些潮湿外,一点也看不出他喝了这么多酒。 他忍不住往陆铮的腹部瞥了一眼,揣测那些酒都被他装到了哪里? “怎么?等不及了?”陆铮一口酒气喷洒在左邵卿的耳根处,语带暧昧,笑声低沉。 “什……什么?”左邵卿撇开脑袋不确定地问。 “你用如此火热的目光盯着本公的那处,不是等不及了是什么?”陆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左邵卿俊脸一红,连忙出声解释道:“别乱想,我才不是盯着你那里……那里看,看的是肚子而已。” “好吧,本公信你。”陆铮可有可无地说道,然后带着人转回主桌。 第159章 大红的喜绸遍布整个新房,才短短的半个多月没来,左邵卿都差点不认识这个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了。 原本简单空旷的屋子里多了很多细致的家具,绣着山水的双面绣屏风,描绘着锦绣山河的名人书画,点缀着梅花图案的青花瓷……风格一下子便风雅了起来。 身后响起“哐当”一声关门声,左邵卿还来不及回头就被拥用一个温暖熟悉的拥抱中。 “布置的如何?可喜欢?”陆铮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将下巴抵在左邵卿的肩膀上问。 左邵卿用侧脸蹭了他一下,“我无所谓的,只要陆爷喜欢就好。”他看着眼前的每一处摆设都透着江南的雅韵,不难猜出陆铮的心思。 “这里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自然要住着赏心悦目才行。” “那陆爷可喜欢?”左邵卿很怀疑,看似粗犷的陆铮怎么会喜欢这种风格? “自然。”陆铮一把将人抱起,朝着那特意加大的床榻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稳,“有你在,本公看着你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将人压在大红色的被单上,陆铮撑着双臂看的目不转睛,仿佛印证了他的那句“赏心悦目”。 “……陆爷喝我了,还是让下人先送上酿酒汤的好。”他竟然能从陆铮的口中听到这种调情的话,是该说陆铮深藏不露吗? 陆铮卷起左邵卿的一缕长发绕在手中把玩,大红色的鸳鸯被眏衬着左邵卿那白皙细腻的脸颊,平白多了几分妖娆的美感。 左邵卿往后挪了挪,想避开陆铮那露骨的视线,哑着声问:“怎么……怎么没有喜娘进来?” “人被本公赶走了,你还想她进来观礼不成?” “不是……不是还有合卺酒什么的吗?”他记得左邵晏成亲的时候,他也曾去闹过洞房,当时又是生饺子又是苹果的,绝不是今天这幅模样。 陆铮捏着他的鼻子,打趣道:“那都是给女人准备的,难道你也想走一遍?” 想到礼部最初拿给他看的婚宴流程,其中确实有很多繁琐的礼节,包括掀盖头等等,只是他觉得这样的流程太多余,他更不希望让别人把左邵卿当个女人对待。 左邵卿拍开他的手,打了个喷嚏,嘀咕了一句:“时间还早,难道要白日宣淫么?” 陆铮眉头挑了挑,一只手顺着左邵卿的腰线往上摸,隔着薄薄的面料摩挲着左邵卿的胸口。 手指头轻轻在某处按压,眼见左邵卿面色绯红,陆铮亲吻着他的嘴角说:“成亲怎么能少了合卺酒 ?” 他伸手朝不远处的桌子一挥手,五指一抓,眨眼功夫便将桌上的一壶酒弄到了手里。 左邵卿真想拍手叫好,可惜时机不对,他期期艾艾地问:“没有酒杯怎么喝?” “你说呢?”陆铮将酒壶对准嘴巴,大大的灌了一口烈酒,然后对准邵卿的嘴唇吻也下去,辛辣的洒液被渡到左邵卿的口中。 左邵卿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他的口腔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然后朝着四肢百脉蔓延开来。 酒壶不知何时落了地,大红色的床帏散落下来,遮住了床上那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陆铮用修长的手指拨开左邵卿身前的衣带,当初选定这套礼服时,就是因为这套衣服最简单,不似一般礼服那般里三层外三层。 他做梦都想亲手剥掉左邵卿身上的喜服,让他毫无遮拦地躺在自己身下。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陆铮握着左邵卿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蛊惑地引诱道:“给为夫宽衣!” 左邵卿觉得有些胸闷,入眼的大红色床帏和床单被套仿佛一团火将他包围。 他颤抖着双手伸向陆铮的腰带,鼻尖微微渗出细汗,紧张的半响也没能解开。 “怎么了?卿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确实不是左邵卿第一次和陆铮裸裎相对,却是第一次明确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心里如打鼓似的紧张。 “礼服太复杂了。”左邵卿梗着脖子扯了个谎言。 陆铮压下腰,紧贴在他身上催促道:“快点……爷的耐力有限……” 左邵卿眼皮抖了一下,视线下滑,身体已经早一步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陆铮的耐力如何他深有体会,可是他不确定一个被憋久的男人的爆发起来会是何等威武,就他如今这具青涩的身体…… “爷,能约法三章么?”左邵卿试探地问。 “嗯?”陆铮带着酒气的气息洒在左邵卿的鼻尖,那灼热的温度让左邵卿的体温也升了起来。 他咬咬牙,略显生硬地说:“一次!” “一次?”陆铮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低沉地笑了两声:“一次什么?” 左邵卿扭头,甩了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陆铮将他的脸摆正,目光真挚,语带轻佻:“这可不是本公说了算的,如此美味,一次怎够?” 左邵卿转动着眼珠子不敢看他,半天挤出一句:“来日方长……” “你说的对,动手吧……”陆铮模棱两可地点头。 左邵卿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将陆铮的腰带抽掉,红着脸脱下他的外衣,露出里面轻薄的大红里衣。 陆铮的动作与他同步,只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挑逗,手指有意无意摩擦过左邵卿胸前的敏感点,将他的每一个反应都牢牢记在心里。 窗前的红烛跳跃着灵动的火光,透过薄薄的红纱帘映照进来,打在两人情动的脸上,暧昧横生。 陆铮吻上那双令人迷醉的眼眸,“邵卿,尔心悦否?” 左邵卿感觉到眼皮上温热的触感,心狠狠地抖了一下,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油然而生,“咽……吾心悦矣!” 陆铮抱着人翻了个身,让左邵卿趴在自己身上,拍了他一记,低声吩咐道:“证明给本公看!” 左邵卿愣了一下,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红到了脖子根,趴在他身上半响没动弹一下,“这……这……” 陆铮将双手枕到脑后,曲起一条腿顶了顶左邵卿的腿根,嘴角带着平时绝不可能出现的不正经的笑。 左邵卿把心一横,慢慢地支起身体,跨坐在陆铮腰上,感觉到臀下顶着的巨物又硬实粗壮了几分,让他有些恐惧。 但恐惧只是一瞬间,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勾起唇角朝陆铮挤了挤眼睛,然后在陆铮的目视下将手指移到里衣的衣带上。 他的手指白嫩而修长,与红色相互呼应,如羊脂白玉般牵动着陆铮的视线。 薄薄的衣裳缓缓滑落肩头,最后堪堪挂在腰腹上,露出半身迷人的身体。 左邵卿的骨架子小,即使为了大婚养出来了几斤肉也不见他胖多少,但上手后的手感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咯手。 “爷……”左邵卿府下身,嘴唇轻轻地碰触在陆铮的喉结上,他声音不大,低沉婉转,但这一声轻唤却像擂鼓一样,猛地击在陆铮心上。 陆铮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呼吸有些不稳,犹豫了一下后将双手放在左邵卿的腰上,挺动了一下腰身,示意他快点。 左邵卿嘿嘿一笑,并不为之所动,反而用手背摸上陆铮的脸颊,吐着兰气说:“陆爷可得忍着点,咱们时间还很多呢……” 陆铮眸色暗沉了下来,“确实,时间还很多,所以卿卿之前的提议怕是很难实现了。” 左邵卿顿了一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过此时两人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亲吻着陆铮的嘴唇,灵活地撬开他的牙关,勾起他的舌头,交换着灼热。 陆铮虽然不主动却很配合,彼此间的吻默契而和谐,直到左邵卿感觉到了痛意才下意识地咬了一陆铮一口,示意他放开。 嘴唇上氤氲着湿气,就那么随着呼吸轻轻开合,左邵卿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裳快速的起伏着,还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唇角残留的湿意。 陆铮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禁锢在左邵卿腰上的双手也加大了力度,哑着声说:“继续……” 第160章 左邵卿的每一个亲吻都犹如蜻蜓点水般,挠的人心痒却又得不到纾解,再好的抑制力都被击垮了。 陆铮一只手扣住他的腰身,一只手从宽松的裤腰里钻了进去,在左邵卿身上最多肉的地方流连,时而揉捏时而摩挲,好几次都在入口那儿停了下来。 他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瓶脂膏,这东西还是成亲前内务府特意送来的,一共十瓶,每一瓶都是不同的味道,据说是因为不知道陆公爷和左壮元喜欢什么味道特意每种做了一份。 这大概是所有内务府送来的礼品中最满意的一份了,陆铮一只手撬开瓶口,顿时一股木槿花的香味弥散开来。 左邵卿的舌尖刚在陆铮的肚脐眼上打了个转,就感觉到身后一股凉意,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钻进了身体,随之一起的是骨节分明的手指。 “唔……”从未被开放过的身体骤然闯入异物,左邵卿难耐地拔高了身体,想摆脱体内的异样。 陆铮被他不经意的动作吸紧了手指,那紧致的感觉让人心神荡漾,他的额头渗出了细汗,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左邵卿呼吸一滞,咬着唇忍耐着这种并不算舒服的开拓,嘴角若有似无地溢出几声呻吟。 陆铮丢开瓷瓶,一手扯掉左邵卿身上挂着的衣裳和绸裤,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带着厚茧的手掌重重地碾压在那柔嫩的肌肤上,随后分开左邵卿的双腿,让他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左邵卿若有所觉,一只手捂住眼睛,低低的说了声:“别看!” 陆铮俯下头亲吻着他的肚皮,炙热的舌尖沿着那道好看的人鱼线往下游移。 “嗯哼……”左邵卿摆动着腰身,努力地想寻找一处舒服的出口,却听陆铮低沉地笑了起来,随后一阵撕裂的痛感传入大脑,“啊啊……疼……” 陆铮亲吻着他的嘴角,却并没有就此停下动作,反而腰身一挺,彻底进入他的体内,然后则是一番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左邵卿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猛烈吓了一跳,看陆铮之前的耐心,他原以为两人的第一次应该是温柔惬意的,没想到陆铮却完全反其道而行之。 “慢……点……”左邵卿好不容易适应了体内被填满的感觉,就被陆铮一个拦腰抱着坐了起来,体内某处被狠狠地擦过,熟悉而又陌生的快感袭遍全身。 摇曳的烛光倒影出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暧昧的呻吟随之充斥在新房中…… 窗前的烛火发出“噗嗤”一声轻响,跳跃的火光顿时暗了些,左邵卿睡的有些不安稳,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温暖的怀抱消失了,伸出胳膊在床上摸了摸,果然没有了那个人的存在。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全身的酸痛让他连翻个身都觉得吃力,更别提身后某处还火辣辣的疼着。 印象中他被陆铮抱着,压着,随着他的节奏起伏摇摆,一次又一次地被送上高潮,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直到最后他连嗓子都沙哑了,身体更是如浮萍般任由他掌控,直到自己失去意识。 “陆铮……”他转头轻声呼唤,却发现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而且喉咙干渴的厉害。 他咳嗽了两声,这才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即使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但一想到这里是他和陆铮共同的房间就一点不都不害怕,也没那种午夜梦回时的孤寂感。 光裸的肌肤和绸缎被面摩擦,左邵卿一只手撑着腰艰难地翻了个身,脸颊在缎面上蹭了蹭,柔滑的触感令人眷恋。 房间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左邵卿歪着脑袋听着那道熟悉的足音,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害怕,但半夜醒来少了那个人的怀抱还是有些不舒服。 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左邵卿勉强维持的一丝清明也再次迷糊起来。 感觉眼前的烛光更亮了些,接着那人撩起床帏坐在窗边,一只手伸出被窝里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给他裹了一件袍子。 “恩……”左邵卿不舒服的叮咛了一声,甩了甩胳膊,想制止他的动作。 “来,先喝点水。”耳边有人轻柔地呼唤,接着嘴唇触碰到湿润柔软的东西,温热的甘泉缓缓注入他的口中,他连忙吞咽,这才让干渴的喉咙舒适了点。 “呼……”解了渴,左邵卿整个人都精神了,挤开眼皮瞪视着怀抱着自己的男人,问:“什么时辰了?” 他可没忘记新婚第一天是要早起请安的,可就他如今这状态,怕是根本下不了床。 虽然早就想到憋太久的男人火力很猛,可他还是低估了陆铮的战斗力,他都记不清两人之前到底折腾了多久。 “才过子时,你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先吃点再睡。”陆铮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碗里散发出浓稠的香味。 左邵卿饿是饿了,可是却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软绵绵地靠在陆铮怀里,直到勺子碰到他的嘴唇,他才张开嘴巴。 “我问过大夫了,你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流食,我让人在鸡汤里加了点药材,你喝着正好。” 温热的鸡汤滑入食道,顿时让人全身都舒服起来了,他撑着手从陆铮怀里坐起来,尽量忽视下身的痛楚,横了他一眼,声音干涩地说:“明日记得唤我起床。” 陆铮替他掖好被子围在腰上,手指摸上他因过度疲惫而显得憔悴的脸颊,爱怜地说:“放心睡吧。” 他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整个晚上不顾左邵卿的求饶硬是拉着他折腾,最后还让他昏了过去,等到他终于按捺下浴火将人抱到浴室清洗时,才发现左邵卿身上全是自己留下的青紫印记,身后红肿不堪,还冒着一点血丝还好内务府准备的脂膏药效不错,这才让他不至于受更大的苦。 饶是如此,左邵卿这幅惨状还是让他不知所措了,半夜将府中的大夫叫了过来,让人检查后才亲自去交代厨房炖汤煎药。 左邵卿虽然全身疲惫,但发现身上并没有黏糊的不舒服感,就知道身体时清理过了的,这种认知让他心里暖和了些。 他深切地感受到,他如今是陆铮的妻,而非随传随到的男宠了。 没有经历过就永远不会明白,那种被用过之后还得自己清理身体的羞辱感。 “怎么了?很疼?”陆铮见他眉头紧锁,一只手注入内力在他腰上细心地揉着。 左邵卿被伺候的舒坦了,心里那点恼怒也渐渐消了,身体的酸痛随着陆铮的按摩也有了缓解,眼皮子顿时就沉重了下来。 等陆铮替他按摩腰身和两条腿,又给他身后上了药,这才将睡熟的左邵卿塞进被窝里,自己脱了外衣钻进去,牢牢地将人抱着。 他亲吻着左邵卿的侧脸,面上露出餍足的神态,慵慵懒懒地躺在床上,侧着身盯着左邵卿的侧脸,一夜无眠。 翌日,陆铮并没有如约叫左邵卿起床,而是让人通报了老夫人,将请安地时辰挪到了午后,老夫人早就得到了陆铮房中半夜请大夫的消息,哪里有不明白的,挥挥手就同意了。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等着看新夫人的陆家旁亲们就足足在厅里干坐了半天时间。 “这男妻就是不懂规矩,哪有新婚第一天就睡到这个时辰的?”有个年轻的妇人小声地抱怨了一句,然后揉着坐麻的腿脚。 “闭嘴吧,镇国公夫人哪是你能议论的?”身旁另一位夫人低声教训了她一句。 他们到底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能坐在在合力已经是老夫人额外开恩了,而且也小道消息称,老夫人有意在旁亲里挑个孩子过继给陆公爷,因此,今日等候在这里的妇人小孩格外的多。 虽然不是每个母亲都舍得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儿子将来能继承镇国公府的一切,再大的不舍也能让他们做出真确的决定。 当初听说镇国公要娶男妻,他们也感叹过陆家的香火怕是要断了,还有意等过段时间说服老夫人给陆公爷纳妾,虽说生下来的是庶子庶女,但有总比没有好。 当时各家各户有女儿的都暗暗准备着,若是能入得了老夫人的眼,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绝对的母凭子贵。 没想到后来听到的消息竟然是要过继,这就意味着陆公爷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他们倒是没觉得这是陆公爷夫夫感情好,只是认为陆公爷也许对女人不行。 过继就过继吧,反正只要选的是自家的儿子,将来的一切终归是属于自己孩子的。 一厅子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等的快不耐烦了,才有个管事嬷嬷进来通报,请他们移步餐厅就餐。 “这位嬷嬷,国公爷和夫人起了么?”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哪家的媳妇能懒散成这样? “让各位老爷夫人们久候了,老夫人说了,少夫人身体不太好,昨天又劳累了一天,要多休息才行,这不,少夫人身体刚好些就急着给长辈们请安了。 众人嘴角抽了抽,感情这话的意思是说,少夫人这个时辰起来还是分外尊重他们的了。 虽然心底有些不耻,但人家正经婆婆都不干涉,他们这些所谓的亲戚自然不好说什么。 等移步到了餐厅,众人就见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前面站着两个青年,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秀俊雅,不正是他们惦记着的陆公爷夫夫么? “来了?快入座吧。”老夫人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让人上茶。 左邵卿一觉醒来就知道误了早请的时辰了,将陆铮好一通抱怨,撑着腰就想下床,天知道这事情传出去大家会不会以为他这个男媳妇不懂礼数。 后来还是钟嬷嬷过来说,老夫人让他们午时过去用餐,意识就是让左邵卿心安理得地睡到午时再起吧。 此时他站在老夫人面前,低着头红着脸,还真有些新婚娘子的羞涩和窘迫,臊得慌。 老夫人火眼金睛,当然不会看不出他不自在,摆摆手说:“行了行了,知道你们累坏了,不就是偶尔睡迟了些么?老婆子还不耐烦一大清早起来接待你们。” 左邵晏闻言心里更羞愧了,规规矩矩地说:“礼不可废,是我们失礼了。” 钟嬷嬷拿了一个蒲团摆在两人脚边,笑着说:“老夫人昨夜没睡好,今日也起晚了,还好爷和夫人没来,否则啊,老夫人可没懒觉睡了。” 左邵卿冲她感慨地瞥了一眼,随后和陆铮一起跪在蒲团上,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杯,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娘喝茶!” 第161章 老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儿媳,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也没为难人直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给两人各递了一个红封。 “起来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老婆子年纪大了没什么奢望的,只要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就好。”老夫人未出阁前见多了后宅的尔虞我诈,嫁给陆公爷后反而清静下来,没有通房小妾、庶子庶女的苦恼,夫妻俩也聚少离多,唯一的儿子又早早的上了战场,再大的心思也被这清静的二十年磨平了。 因此她也没有和一般婆婆那样故意给新入门的媳妇立规矩,请过安后让钟嬷嬷带着左邵卿认识认识陆家的亲戚,在一旁隐晦的指出:“今天难得来了这么多孩子,家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左邵卿见一个个急着将自家孩子推出来,哪里还看不明白?他暗暗瞥了陆铮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这样场面让左邵卿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说明了老夫人目前没有要给陆铮纳妾的打算。 “夫人,这是我家的嫡三子,才两岁就已经能认识不少字了,乖巧聪明的很。”一个明艳的妇人将一个小不点推到左邵卿面前,催促道:“欢儿,快叫人……” 那小男孩仰着头,有着一张金童似的脸,露出一口不齐整的牙齿笑着说:“婶婶好。” 左邵卿嘴角一抽,顿时风中凌乱了…… 如果说嫁进镇国公府最让他不满意的是什么,那绝对是这称呼,打从昨日开始,见到他的下人无不规规矩矩地称呼一声:“夫人。” 之前没时间没精力纠正这个称呼,此时再听这些小不点一口一个“婶婶”,一口一个“嫂子”之类的叫着,头皮都发麻了。 他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罗小六手中接过一个荷包塞给那个小鬼,皮笑肉不笑地说:“真乖,这是叔叔的见面礼。” 那小鬼毕竟才两岁,之前被母亲教着无数遍才记住那三个字,此时听到左邵卿不同的称呼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拽着衣服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左邵卿也没多想,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就朝着下一个位置走去。 一圈下来,他也没记住谁是谁,光记住了哪个小鬼几岁能读书,几岁能写字了。 他的双腿已经软的快撑不住了,身上就跟扎了几百根针似的难受,还好陆铮一直搂着他的腰,才勉强让他走完了这一圈。 回到他和陆铮所在的卿璐苑,左邵卿扑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弹一下了。 陆铮脱掉外袍,换上居家的棉布裳,坐在床边拍了左邵卿的肉臀一记,“躺好,再睡会。” 左邵卿“哎哟”叫了一声,回头目光莹莹地看着陆铮,然后往床里拱了拱,让出了半张床,发出无声的邀请。 陆铮眯起了眼睛,提着被子盖住左邵卿身上,低沉地笑着:“如果你还想好好休息,就别这么看着本公。” 左邵卿眷恋着陆铮那硬实温暖的怀抱,但想想自己此刻的身体,决定还是性命要紧,于是谄媚地笑道:“您公务繁忙,晚生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在被窝里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衣服丢出床外,被子一扯,翻了个身睡了。 陆铮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逗笑了,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让人将公文送进来,坐在窗前的炕上审阅。 各地的水师已经整顿一新,该裁掉的兵员也裁了,该招的也招的,剩下的就是建造战船和新兵训练的事情,这两样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 所以陆铮也不急,从上次抓回来的海寇中千挑万选了几个有用之人,准备先培养出一批懂海战的将领,至于那些新兵蛋子,还是先练好基本功再说。 左邵卿在床上休息了一天一夜,每隔几个时辰就被陆铮按着爬了裤子上药,到第二天的时候竟然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陆铮当时一边上药一边感慨:“真是天赋异禀啊。” 左邵卿将脑袋埋在枕头里,也不去管他说这句话时不规矩的动作,等上完药提上裤子就跳下床,叫了下人来伺候。 第一天误了请安的时辰还能说是因为陆公爷站力太猛,害他起不了床,这第二天再无了时辰就说不过去了。 等两人梳洗完走到暖香阁时,老夫人正准备用早膳,看到他们两人还新奇地问:“今日怎么起这么早?”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扫视着左邵卿的下半身。 左邵卿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笑着上前说:“也不算早了,陆爷平日里比这起的还早,这两天都懒散了。” 下人们很有眼色地添了碗筷,老夫人让他俩坐下才不怀好意地说:“这不是特殊时期么,练武耽误个一天两天的也不碍事,毕竟春宵苦短。” 陆铮从北疆凯旋回来后,老夫人知道儿子身边一直没人伺候,第一时间就送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婢子和清秀的小厮过去,哪知道儿子不领情,一个都没碰。 当时老夫人都要以为儿子身体有隐疾了,愁的不得了,又不好当面问,只是私下让大夫开了些补身子的药膳。 可是还是没发现儿子对哪个下过手,直到后来左邵卿出现,她才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 陪着老夫人用完膳,管家立即捧着一叠账单送了过来,“老夫人,这些是宾客送来的贺礼,已经整理过了,您看什么时候清点入库?” 老夫人打了哈欠摆摆手:“以后这种事交给少夫人就好,年轻人精力充沛,看的也仔细些。” 左邵卿张了张嘴,有心拒绝却被陆铮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手,只好默默的不吭声,心想:难道老夫人真像将这一大家子丢给他?那他岂不是和官场无缘了? 不过等他拿着清单开始清点那一屋子的贺礼时,一下子就将那点小烦恼抛之脑后了,眉眼弯弯地数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们。 时下女子出嫁,都有三日回门的习俗,左邵卿作为男子出嫁,回不回门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何况他当初出嫁时就没从本家出门。 因此整个镇国公府也没人给这位新夫人准备回门礼,哪知道第三天用完早膳后,左邵卿就提出了想回家看看。 老夫人惊讶地抬头:“回门?”这闹的是哪一出?不过惊讶归惊讶,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吩咐管家将回门礼备好。 自从知道左邵卿出嫁时左家人的表现后,老夫人对那一家子就没一点好感,出于私心巴不得左邵卿和左家断了关系,但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左邵卿其实也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回去看看他“惦记”着的父母兄弟,看看即将出嫁的左淑慧过的如何。 那天被陆铮抱出门,他还没来得及欣赏薛氏看到他那些嫁妆时的表情,正好趁此机会回去享受一下“万众瞩目”的感觉。 “多带点人出门,如今你的身份不一般了,出去就代表着镇国公府的脸面,可别让人看低了。”老夫人虎着脸提醒道。 左邵卿知道她担心自己被欺负,哪有不应下的道理,何况他今日本来就是冲着仗势欺人去的。 回房换了衣裳,左邵卿带着罗小六精神饱满地出了门,刚出大门就见到几辆装好东西的马车以及两排精神抖擞的府卫,更耀眼的是车队前面那高大的一人一马。 “你也去?”左邵卿又惊又喜,跑到陆铮跟前笑得有些傻。 陆铮将他捞上马背,“哪有丈夫不陪着妻子回门的道理?” 左邵卿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也不顾周围那些暧昧的目光,抱着人说:“那您等会儿可得镇定些,别坏了我的好事。” 陆铮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高兴地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左邵卿在他胸口拍了拍,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您总得给我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吧?” 陆铮扭头擦过左邵卿的嘴角,将人搂紧,纵容地看着他,“知道了。” 这两人共骑一骑的画面已经成为了京都独特的风景线了,所过之处无不是各种唏嘘声。 行至一半,左邵卿出声问:“跟您商量个事如何?” “嗯?” “咱能将称呼改一改么?成天听着他们叫我夫人,怪不习惯的。” “夫人怎么了?你可不就是本公的夫人么?”陆铮微微低下头,在左邵卿耳边饱含深意地呼唤道:“夫人……” 左邵卿搓了搓胳膊,勉强将一身鸡皮疙瘩压了下去,“咳咳……您我一男人,被人如此称呼总是太娘们了些,他们叫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 陆铮哼哼了两声没发表意见,不过等左邵卿回家时却发现,所有人见到他都很自觉地改了口。 从此,镇国公府中便多了一位三爷。 左府的门房大老远的就看到这么一队声势浩大的人慢慢靠近,等他看清楚最前面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人时,惊得=的连滚带爬地冲进府里报信。 “老爷……夫人……三爷回门了……” 左韫文虽然没忘记自己嫁出去了一个儿子,却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还高出回门一说来了,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惶恐。 不过不管什么心情,在得知陆公爷也一起来访时,他都不得不整装出门迎接了。 所以当左邵卿和陆铮在左府门口跳下马时,就见左家除了左淑慧外的其余主子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口迎接。 薛氏看着镇国公府如此张扬的阵势,咬碎了一口银牙,这若是她女儿的回门该多好? 等这一家子按礼节行完了礼,陆铮才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左老爷没忘记今日是邵卿的回门礼吧?” 左韫文擦了一把冷汗,底气不足地回答:“自然……自然没忘,快请进!” 陆铮一手牵着左邵卿,堂而皇之地走在所有人前头,一进门就蹙起眉头说:“本公记得邵卿并不是从这府中出的门,那这满府的红绸是怎么回事?” “这……过几日便是老朽闺女出嫁之日,所以……” “哦?”陆铮停下脚步,拖长尾音眯着眼说:“原来如此,没想到在左老爷的心目中,女儿更金贵些。” 不等左韫文辩解,他冷哼一声:“或者说,这左府真如外人所说,只会欺负一个弱小的庶子不成?” “不敢不敢!”左韫文连忙解释道:“陆公爷误会了,之前小儿死活要从他二叔家出嫁,老朽也很是无奈,这些其实都是为邵卿准备的,只是想到女儿还用得上就没拆。” “啪啪……”左邵卿拍着手掌欣喜地说:“父亲不说儿子都要忘了,大姐是后日出门的吧?……哎呀,儿子怎么恍惚记得她是嫁过去做妾的呢?” 左韫文朝他使了个眼色,可惜左邵卿压根没想搭理他,继续说:“儿子恍惚记得为妾者是不能用大红色的吧?”他转头,一脸认真地问:“陆爷,我说的可对?” 陆铮在他手心挠了一下,眼中带着笑意点头:“确实如此,想来左家世代书香,不至于连这点礼节都不懂吧?” 薛氏听着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嘲讽,不敢反驳陆铮,只能将矛头对准左邵卿,“邵卿这话就不对了,你一个男人都能出嫁了,你大姐用点大红色也不算出格。” 左邵卿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儿子可是由皇上赐的婚,难道大姐也有皇上的圣旨特批?啧啧,倒是儿子消息落后了。” 左韫文一把扯住还想说话的薛氏,恭敬地说:“是老朽一时疏忽了,等会让就让人重新布置。” 陆铮可有可无地点头:“毕竟是本公夫人的娘家,该注意的也得注意,否则明日被御史参奏一本,本公脸上也不好看。” “是是……”左韫文低眉顺眼地回道。 第162章 陆铮带着人直接坐上主位,左邵卿大大方方地依着他坐下,占据了主位上仅剩的一个位置。 左家人齐齐瞪直了眼,虽说左邵卿如今贵为镇国公夫人,可是皇上并没有下旨册封,镇国公夫人的位置本事一品诰命,却不知是碍于左邵卿男子的身份还是皇上故意遗忘,直到今天也没旨意下来。 这事已经成为街头巷尾八卦的谈资了,薛氏更是抓着这件事狠狠地嘲笑了左邵卿一番,连带着之前后悔没给儿子送嫁的左韫文也歇了心思。 “父亲母亲快请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拘谨的。”左邵卿笑出八颗牙齿无比真诚地说。 左韫文被自己庶出的儿子压了一头,心里的别扭可想而知,而一直视左邵卿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薛氏,更是直截了当地讽刺:“邵卿,百善孝为先,这是要让我与你爹给你磕头不成?” “这怎么敢?要磕头也是给陆爷磕,儿子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左邵卿的视线扫过全场,见左邵晏没有了往日的傲气,蔫嗒嗒的站在左韫文身后,暗笑了一下,关切地问:“大哥,之前小弟忙着备嫁,还没来得及问,殿试那日怎么没见到大哥?” 左邵晏猛地抬头,苍白的俊脸多了几份阴沉,语气冰冷地回答:“不牢三弟费心。” “我听说是有人故意半途拦截,可有此事?”左邵卿不顾左邵晏越来越黑的脸色,径自愤愤说道:“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赶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种事!” 左邵晏眼神闪动了一下,最终归于平静,依然还是那句话:“不牢三弟费心。” 如果是半年前,他一定会以为左邵卿时真心在为他抱不平,可是现在,两人的兄弟之情恐怕所剩无几了。 薛氏却没他可能的明白,虽然她一直和左邵卿不对付,但自问除了出嫁一事并没有亏待过他,而且有陆公爷在场,想左邵卿怎么也得做出孝顺的模样来。 她心里一动,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邵卿啊,我们左家只是清贵之家,无权无势,这才被人任意欺凌。” 左邵卿眉梢挑了一下,露出兴味的表情来,追问道:“母亲知道是谁故意为难大哥?我们左家虽然势弱,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铮斜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着左邵卿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腹诽:这一幕贼喊抓贼的戏码演的不错。 薛氏立即上了钩,红着眼眶说:“可不是,哎……说起来这还是个无妄之灾,打从你大姐在江府出了意外不得不嫁给江尚书后,就被江尚书的正妻盯上了,真是亏得她还是名门之后,没想到竟然如此心胸狭隘!” 左邵卿咳嗽了一声,掩饰着笑意说:“原来如此,想来江少夫人是担心大姐嫁过去后威胁到她的地位吧,毕竟大姐才色双全,她会有些担忧也属正常。” 薛氏瞬间被治愈了,点头称是,然后期待地看着陆铮,算起来陆铮也是左家的女婿,若是他能出手,何愁女儿嫁过去后地位不稳? 左邵卿将她的期待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冷笑,面色一派温和,“可惜这事没证据,否则咱们也能上门讨个说法……” 见薛氏眉头蹙了起来,他话音一转,接着说:“不过……虽然大哥的事情已成定论改不了了,但大姐的事咱们还可以斟酌斟酌。” “邵卿的意思是……?”这下子连左韫文都心有所动了。 左邵卿朝陆铮看了一眼,见他老僧坐定一言不发,完全当个局外人,于是胆子更加肥了,“以大姐的身份嫁过去做妾也太委屈了,不知父亲母亲有没有给大姐争取过?” 左韫文一头雾水,江澈已经有正妻了,他女儿除了做妾还能做什么? 薛氏却是眼前一亮,抿了抿嘴唇等着左邵卿揭示下文。 “以前左家无权无势,所以大家矮人家一个头,可是现在儿子毕竟已经是镇国公夫人了,以镇国公府的地位大姐嫁与人作妾不太好看吧?” 左邵卿毫不脸红地将自己捧的高高的。 左韫文呼吸一紧,有些明白左邵卿的意思了,就连左邵晏也一改之前的平静,若有所思地看向陆铮。 他之前错估了陆铮对左邵卿的感情,做了件蠢事,如今他们已然成亲,这姻亲关系是坐实了的,只要陆铮肯出面,左家何愁兴旺不起来? “陆爷觉得呢?”左邵卿巴着陆铮的手,暗暗传递了个眼神。 陆铮不看也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很给面子地点了个头。 左邵晏并不盲目相信左邵卿的好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左邵卿这是为了壮大娘家,以提高他在镇国公府的地位。 没有哪个嫁出去的女儿不希望娘家发达的,娘家的权势轻重常常左右着他们在婆家的受宠程度。 左邵卿将他们的态度转变看在眼里,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姐花容月貌又才华横溢,做正妻都是足够的,既然江……江尚书已有正妻,那咱们不求其他,就为大姐争取个平妻吧。” “平妻?”众人齐齐一愣,然后是莫大的欢喜,薛氏更是难得的好脸色,“邵卿觉得此举可行?” “母亲这是信不过儿子还是信不过镇国公府?”左邵卿眨了下眼睛,有些生气地说:“陆爷就坐在这儿,不如你们问问他?” 左邵卿此时的表现像足了一个突然得势,急着表现自己的小人,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里鄙视,却也赢得了众人的信任。 毕竟左邵卿曾经是收尽压迫的庶子,一朝得势鸡犬升天才是正常的。 左家众人见陆铮自始至终都没有反驳,哪还有怀疑的,薛氏立即让人备下重礼,准备请自己的亲妹妹上江府说项。 左淑慧在后院得知左邵卿回门的消息时还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这个庶出的弟弟挡了她的道,她也不一定会沦落到做妾的地步。 不过能嫁入江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那美轮美奂的府邸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她的心神,虽然做妾让她不太满意,但也不是没有拼一拼的机会。 等左邵卿要为她争取平妻的消息传到后院,她整个人都懵了:“他……他说要镇国公府出面,为我争取做平妻?” 传消息的丫鬟欣喜地点头,并夸赞道:“小姐,这是大喜事啊,虽然平妻比不得正妻,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左淑慧笑颜逐开,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能成为平妻,那她一定能将那个女人拉下马,替大哥报仇。 她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裳,让丫鬟重新梳了头化了妆,“快拾掇好看些,本小姐要亲自去谢谢陆公爷。” 那丫鬟手下一顿,提醒道:“可是小姐,您是未出阁的姑娘,出去见外男怕是不妥吧?” “说什么你?”左淑慧娇嗔一句:“他已经和我三弟成婚,那就算不上外男了,自家亲戚见一面怕什么?” 那丫鬟想想也是,哪有姑爷和小姨子见一面都得避讳的道理? 因此,当左邵卿看到一脸娇媚,聘聘婷婷走来的左淑慧时,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 但他也知道,要想江澈的后院乱起来,就必须丢一个重磅炸弹进去,左淑慧底气越足,拼的才会越猛,下手也会更狠,最终伤人伤己的程度才会更深。 左淑慧第一次如此正面地接近陆铮,被他那一身淡漠梳理的贵气弄慌了心神,红着脸行了个礼:“陆公爷金安!” 陆铮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摆摆手让人退下。 可惜左淑慧从小过于自负,冰没有看出陆铮的不喜,反而如一般人家那样拉起了家常,“三弟自小脾性温和,心性善良,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当之处,还请陆公爷多多担待。” 这话如果是从正常的娘家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一番客套的溢美之词,但从左淑慧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了。 左邵卿冷眼一瞥,装作没听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大姐谬赞了,镇国公府规矩严,上头还有老夫人,若是小弟真做错了事,自然有人管着。” 左淑慧深知此时不宜得罪左邵卿,笑靥如花地夸赞:“三弟向来行事谨慎,想来是不会出错的,以后有空咱们可以多走动走动。” 左邵卿心道:我一个男妻,没事跟你们这些后宅女人走动干嘛?再说了,你这还没出嫁就以主母身份说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一点也不怀疑,左淑慧嫁过去后会将镇国公府这层关系利用个彻底。 为了给她添点底气,左邵卿甚至心口不一地说:“大姐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可以让人来找我。” 左淑慧暗暗观察着陆铮的脸色,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不反对,一时间对左邵卿的妒忌又冒了出来。 左邵卿不耐烦看这一家子假惺惺的脸色,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于是扯了个借口告辞了。 这估计是有史以来最简单的回门礼了,连顿饭都没吃上,还得赔上两大车的礼,左邵卿一出左府看到忙碌着卸货的家丁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被陆铮抱上马,他回头盯着左府崭新的牌匾,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怎么?后悔了?”陆铮掰过他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亲。 “有那么点。”左邵卿舔了下嘴角回答。 说完想起他还没给陆铮解释,忙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一一道明,主要点出个人对江澈的不待见,想给他添点堵,绝对没有利用镇国公府壮大娘家的意思。 “你找到他对你有意思?”陆铮挑了一下眉头,有些意外地问。 左邵卿当然不能承认,义正言辞地说:“哪有这回事?我见他上次算计你,想报复回去而已。” 陆铮不置可否,但也没解救在这个问题上,反正他有他的报复方式,左邵卿想怎么报复他都不反对,于是带着人策马赶回镇国公府。 而左府的后院中,薛氏和左淑慧关起门来说着悄悄话,“为娘突然后悔了,要是知道那个孽种能嫁给陆公爷,你的事反而不急了。” 左淑慧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想啊,陆公爷娶了个男妻,将来肯定是要纳妾的,这个妾与一般的妾可不同,只要能生下儿子,就算没有正妻的名分也与正妻无二了。” “您……您是说……让女儿和三弟共侍一夫?”左淑慧结结巴巴地反问,脸色有些不好看。 “笨丫头,这有什么?”薛氏点着她的额头教训:“古往今来姐妹共侍一夫的还少么?何况是个生不了蛋的公鸡。” 见左淑慧急着反驳,她挥挥手抢白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反正如今也改不了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嫁给江家吧。” 第163章 刚回到镇国公府,左邵卿就见大堂里站着一个内侍打扮的青年,一见到陆铮立即卑躬屈膝地迎了上来,“陆公爷,皇上招您进宫呢。” 陆铮平日里就没有按时上朝的习惯,如今正值新婚,更是不会主动进宫了。 知道战袁锋一定是有事相商,所以陆铮让他们稍候片刻,自己回房换衣服。 左邵卿跟在他后头进屋,给陆铮找了一套暗紫色的常服,款式与朝服接近,却比朝服简单舒适。 这不是他第一次伺候陆铮更衣,却与以前有着不同的心情,他大概能理解那些女人为什么不喜欢有丫鬟近丈夫的身了。 陆铮站着让他折腾,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整理好服装,忍不住感叹:“你这伺候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左邵卿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能让本状元亲自伺候的,也就陆公爷您一个了,知足吧。”陆铮笑笑,握着他的手将人拉到面前,低头吻上他的双唇,辗转吮吸,好一会儿才将人放开。 左邵卿呼吸有些紧,擦掉嘴角透明的液体不自在地问:“让皇上知道您不立即进宫反而在这厮混,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摘了本状元的头衔了。” “金口玉言,这种事哪能朝令夕改的?”陆铮不舍地将人放开,自从洞房花烛将人弄伤后,他顾忌着左邵卿的身体一直没敢再次下手,此时轻轻的一个吻就成功地勾起了他的欲念。 左邵卿看出他眼底暗藏的情欲,忙将人推开,“快去吧,内侍还在外头候着呢。”换个衣服换半天,想不让人想歪都难。 等陆铮离开。左邵卿先去老夫人那坐了会,吃完午饭后便将卿璐苑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 说起来他在这住的时日也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接见下人,心情有些雀跃。 左邵卿知道,陆铮以前身边从来不用年轻的丫鬟,院子里只有几个干粗活的小厮以及侍卫隐卫若干。 如今陆铮成了亲,院子里自然不能再这么简单了,于是老夫人亲自挑选了一批下人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年纪最大的一个管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的,最小的一个是派给他做书童的。 显然的,在老夫人眼里,像罗小六这样的奴才实在不是一个好书童的人选。 左邵卿打量着院子里站着的二十几个下人,最打眼的莫过于站在前排的四大丫鬟,个个年轻貌美,堪称绝色,而其中一个还是他见过的。 左邵卿走上前,轻佻地勾起那个丫鬟的下巴,挑着眉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红鸢。”那个丫鬟很自然地仰起头,不卑不亢地回答,顺带着还朝左邵卿眨了两下眼睛。 “名字不错,只是……我记得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的吧?”此时站在左邵卿面前的丫鬟,正是他第一次来镇国公府时接受的那个考验。 红鸢嘴角绽放了一个单纯的笑容,一派真诚地说:“三爷息怒,奴婢当时也是逼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吧?” 左邵卿饶是对她没兴趣,也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暗道:老夫人安排这样的绝色给他当丫鬟,就不怕他给陆公爷戴上一顶绿帽子么? 这到底是放心他呢还是想继续考验他呢? 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他世族家里,就一定是婆婆为难媳妇的戏码,可是他们家和一般人家不同,陆公爷显然不是爱女色的,因此再漂亮的丫鬟也没用。 当然,他不会小看了这几个扶柳之姿的丫鬟,从红鸢当初的表现就能猜到她们个个身怀武功,保不准还是个高手。 “行了,爷不是小气的人,往日恩怨就此揭过,不过嘛……既然进了爷的院子就得听爷的吩咐。” 红鸢大喜,“那是自然。” 左邵卿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勾起一道邪邪的弧度,“那往日后院子里的茅房恭桶就全归你了,相信鸢儿姑娘一定能做好的!” 红鸢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笑容也僵在了脸色,可怜兮兮地唤道:“三爷……” 可惜左邵卿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就这么定了!”然后吹着口哨坐在椅子上,心情舒畅地说了一通体面话。 “各位既然是老夫人选出来的,就一定有过人之处,卿璐苑就这么大,大家把事情分一分,个人该做什么报到罗小六那,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 罗小六突然被点了名,屁颠颠地站出来:“爷……您这是……”难道这是要升他的官了?罗小六大喜。 左邵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端庄持重点,多大点事至于高兴成至于吗? “你们可有异议?”左邵卿象征性问了一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齐齐将目光扫向罗小六,说实在的,让一个外来人口突然当了老大,谁都不服,只是大家都知道,罗小六是唯一一个跟着三爷进门的,算是三爷的心腹,被三爷重用也是正常的。 “不敢!”众人齐声回答,语调中不带一丝敷衍。 虽然只是管一个院子,与他管家的梦想还差距甚远,但毕竟有二十几号人呢,想想都威风。 他开始筹划着该怎么管理这些人,心里想的美美的,一定要拿出管家的威势来让他们乖乖听话。 可惜事与愿违,等他真正开工后就发现,院子里的工作分的好好的,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份,而是个个态度诚恳,做事认真,连一点小毛病都没被他抓到。 他一个大好的管家,完全无用武之地。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的罗小六有些飘飘然,看向那四个大丫鬟的目光格外炽热,心想着,以他如今的地位,是不是也能娶一个这样的妻子呢? 说来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以前在左家身不由己,也没看得上眼的,如今在镇国公府,随便捞一个都是养眼的,想来要找个应该不难吧? 就在他盯着那四个丫鬟流口水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一冷,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是他却觉得吹过的风冷的出奇。 躲在暗处的隐一冷眼看着罗小六那副急色猥琐的蠢样,思忖着是不是该向他讨回之前欠下的债了? 罗小六还不知道大难临头,拿出纸笔记下每个人的工作,他庆幸这些年跟在左邵卿身边学会了写字认字,否则一个不识字的管家肯定是干不下去的。 左邵卿认完院子里的下人就当了甩手掌柜,钻进书房看了一会书,写了两页大字,刚想睡个午觉就听到门房来报:左府来人了。 他疑惑,这才刚从左家回来没半天怎么就有人找上门了?不过听完门房的形容后就知道来者是左二老爷。 “二叔今儿怎么有空来?”左邵卿一脚踏进前厅,脸上就挂上了笑容,和左韫阳热切地打招呼。 说来他和这个二叔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子呢。 左韫阳依然还是那副弥勒佛似的笑脸,“邵卿气色不错,想来日子过的不错啊。” 左邵卿笑笑并不回话,有过比较才会知道,他如今的日子虽然不能随心所欲,但比起在左府,绝对好过百倍。 “二叔来不会只是为了看侄儿过的好不好的吧?” “当然主要是来看看你,顺便请你帮个忙。”左韫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左邵卿倒是不在意,婚嫁之事左韫阳帮了他很多,人情欠着总是要还的。 “二叔直说就是了,只要能帮的侄儿绝得不二话。” 有了这句话,左韫阳吊着的心情稍微放宽了些,“是这样的,之前二叔曾提过想和曲家成就好事,如今科举也过了,曲长青高中二甲进士,二叔有些担心曲家看不上我这商人之女。” 左邵卿被他一提才记起这件事来,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事他帮的上忙,“那二叔想让侄儿做什么?” 左韫阳摸了下鼻子,讪笑着说:“是这样的,二叔想请邵卿找个官身的夫人做媒。” 左邵卿暗暗点头,确实应该如此,否则以曲长青如今的身份,恐怕曲家还真看不上他二叔家。 只是……他叹了口气说:“二叔恐怕有所不知,曲家门风清正,若是知道侄儿以男身嫁出门,恐怕会对左家有微词。” 其实只要是书香门第,基本都不待见他这种另类的婚事,即使有圣旨赐婚,也难逃人们的悠悠之口。 不仅是他,如果左淑慧真是以妾礼出嫁,对左家未出阁的姑娘都会有影响。 左韫阳也跟着叹了口气,“如果曲家真如此短视,二叔也就不勉强了。” 左邵卿和他想的不同,曲长青是他认定的朋友,如果两家能结亲,那他和曲长青的关系也就更稳固了,这对他将来的仕途之路也有好处。 他敲着桌子沉思了会,然后起身说:“二叔跟我去见见老夫人吧,侄儿可不认识什么官家夫人,这媒人的人选还是问问老夫人的好。” 左韫阳搓了搓手,有些退缩,他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商户的儿女亲事能劳动老夫人的大驾。 左邵卿强拉着人去了暖香阁,让人通报后才带着人进去,一进门就乖巧地挨到老夫人身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哀求道:“老夫人见识广,认识的人也多,给出个主意呗。” 事实证明,上了年纪的夫人都喜欢做媒,老夫人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机会给儿子挑媳妇,因此格外上心,“这曲家是哪家?都没听说过,不如老婆子给你们选个更好的如何?” 左邵卿叔侄俩顿时冷汗直流,他们这边还担心高攀不上曲家,没想到老夫人却嫌曲家不够好。 担心老夫人错点鸳鸯谱,左邵卿狠狠地将曲长青夸了一通,“老夫人您是不知道,曲兄为人正直随和,脾气好,才学好,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大堂姐能与他结为连理再好不过了。”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老夫人用怀疑且担忧地眼神看着左邵卿。 左邵卿被看的一愣一愣的,心道:我这夸了两句怎么还让老夫人担心上了? 老夫人干咳了两声,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那个姓曲的再好也不可能比她儿子好,左邵卿肯定看不上。 她端正态度,开始给左邵卿出谋划策,“听你刚才的介绍,老婆子也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像这样的人家,不重财,不重利,但是重名声。 首先啊,你得让他们知道,和左家结亲就是间接和镇国公做亲戚,还有这亲家二老爷也不是一般的商人,他们要是敢不答应,你就让人去传,说这曲家心高气傲,见儿子高中了就想攀龙附凤云云,再适当地说说你大堂姐的有点,不娶是他们曲家的损失。” 左邵卿叔侄俩被老夫人的理直气壮惊呆了。 第164章 老夫人最后敲定了一个媒人人选,是她一个表亲,乃是翰林院首之妻,正适合曲家这样人家的审美观。 可是她有些为难地说:“这曲家是在昌平郡?倒是远了些。” 左韫阳连忙回答:“曲家老家却是是在昌平,只是巧的很,曲家老夫人近日来了京都,怕是会待上一段时间。” 每届科举过后中榜的学子都有两个月的假期,两个月后才会安排职位上任,一来是为了让学子们衣锦还乡探亲,二来也是让吏部仔细斟酌挑选,尽可能做到知人善任。 曲长青中了二甲进士,原本也是要返乡的,只是在殿试上爆出了圣旨赐婚这一遭,他有些放心不下左邵卿,这才没有回去,只是让人将喜讯快马加鞭传回老家。 曲家大小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该祭祖的祭祖,该还愿的还愿,然后曲家二老一合计,不如趁此机会上京看看也好好。 这也就是左韫阳突然召集起来的原因,因为他敢肯定,这曲家二老上京最重要的一件事绝对是要为曲长青娶个好姑娘。 若是再不下手,等这两人看中了别家的官家小姐,可就没他左二老爷什么事了。 “这就好!”老夫人中气十足低保证:“既然人在京都那就好办了,明日本夫人就让人上门提亲,你们就安心等着吧。” 左韫阳得到这句话立即眉开眼笑,真心真意地道了谢然后辞别了老夫人和左邵卿回家告诉妻子这个喜讯去了。 左邵卿陪着老夫人坐了会,听她说起这府内的家事人事,谁家办喜事该送什么礼,谁家的礼能收谁家的礼收不得,就连家里哪个大丫鬟年纪到了该放出去都列了出来。 左邵卿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等说到了男女之事便有些不自在,他一个大男人参与这样的话题真的没问题吗? 他张了张嘴吧,苦着脸问:“娘,您拨到我院子里的那四个丫鬟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配人了?” 老夫人嘴角微扬,好心情地问:“怎么?是不是以为老婆子故意问往铮儿房里塞女人不高兴了?” “不是……”左邵卿可怜巴巴地回视,“我是怕我把持不住。”毕竟那一个个可都是真绝色啊! 老夫人笑脸一僵,瞪了他一眼,“没点出息!万一把持不住,老婆子可绝不手软!” 左邵卿无比怨念地想:您真的不是故意安排这些人来诱惑我的?说不定您心里巴不得我出轨呢? 话说两头,陆铮进宫后被内侍领到了御花园,战袁锋已经在湖心的亭子里摆好了棋局。 陆铮盘膝坐在他对面,却不动手,反而皱眉问道:“皇上这是闲得慌?” “哈哈……朕知道你新婚燕尔不耐烦进宫,不过今日招你进宫却是和你家那位有关。” 听到和左邵卿有关,陆铮的表情稍微平和了点,“何事?” “不急不急……先陪朕下完这盘棋再说!”战袁锋笑眯着眼,一副吃定陆铮为了左邵卿不得不配合的模样。 陆铮倒没多大的逆反心理,一盘棋而已,等他将战袁锋杀得无论可走时,战袁锋才丢下棋子让人送上差点。 他从内侍手中接过几本奏折递给陆铮,“看看吧,朕实在不知该让左壮元进哪个衙门。” 陆铮一目十行的看完,都是对本届科举中中举之人的安排,有留京的,也有外放的,榜眼外放做了个正六品的通判,探花郎进了翰林院做一名编修,而标志着左邵卿的位置却还是空空的。 “皇上是不敢重用他还是不知该如何用他?”陆铮放下奏折开门见山地问。 战袁锋摇头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你可知这半个月来有多少臣子上奏,不可将你家的状元郎安排进六部?” “为何?”陆铮的脸色沉了几分。 战袁锋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表情雀跃地说:“这还不简单,谁愿意自己下头管着以为镇国公夫人啊,打不得骂不得,还亲近不得,哈哈……” 陆铮的脸色更黑了,不过想想也是,谁要是真敢欺负左邵卿,他第一个就不答应,他知道左邵卿对入仕的执着,若是因为这样阻碍了他的官道,恐怕他也不会开心的。 “那皇上是何想法?” “朕不妨实话实话,镇国公府已经有了一个朝廷重臣,再来一个朕可招架不住,朕想让他进御史台。” 陆铮想想左邵卿的脾性,肯定地摇头:“他不适合!”左邵卿身上并没有御史清流该有的愚直和大胆,而且御史台,说白了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只有那些自认清高,不怕得罪人的书生才乐意去。 战袁锋似乎早就知道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是解释道:“你知道,御史乃是名声最好的,将来名垂千古也不无可能。” 战袁锋想的很好,让左邵卿进御史台,以他的身份定是不怕得罪人的,这不一额附和了御史的要求么? 陆铮斜了他一眼,真当他在外征战不懂朝中的弯弯道道吗? 御史台确实有个好名声,但却不是谁都能做的好的,而且历朝历代从未有过首辅出自御史台。 在朝为官,不仅要有能力,也要有人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官职还是算了吧。 陆铮淡然地说:“皇上为何不考虑翰林院?那地方尽是一群清贵之流,也与六部无关。” 战袁锋略显尴尬,摸了下鼻子,难道他要告诉陆铮,能被他安排进翰林院的都是他准备重用之人么? “此事请容臣回去斟酌斟酌再议。”陆铮一下子也不好给左邵卿确定未来,在这方面,他十足尊重左邵卿的意愿。 战袁锋没想到向来说一不二的陆公爷竟然也会有需要和人商讨问题的时候,心里微微震惊了一下,随即笑着打趣道:“朕却不知镇国公竟然是个妻管严!哈哈哈……” 陆铮完全不把他的揶揄当一回事,起身告辞,却被战袁锋告知工部新研制出了一种弩箭,让他有空去看看。 “配置在战船上的?” 战袁锋点头,目光发亮地说:“和你之前带回来的相似,只是工部在箭的大小和长短上做了修正,绝对不比那些差!” “哦?”陆铮意外与工部的速度,辞别战袁锋立即前往工部。 等他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满天繁星的夜晚了,一进门就见左邵卿在等自己用膳。 “怎么不先吃?”陆铮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回家有人等饭的感觉,洗了手换了衣服后在左邵卿身旁坐下。 左邵卿替倒了一杯温好的酒,问:“皇上留膳了?” 陆铮摇头:“去了一趟工部,以后过了时辰就不必等了。”他往日常常要去军营,来回时间不定了,因此镇国公府也没有非要等他用膳的习惯。 “没事,下午吃多了茶点也不饿。”刚说完肚子就不给面子地咕咕叫了起来,羞的左邵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铮大笑着摸上他的肚子,拍了拍,“看来还是肚子实诚啊!”说完替左邵卿盛了一碗汤,看着他喝下才动筷子。 两人吃了一顿过时的晚膳,然后在院子里散步,陆铮便将今日面圣的缘由说了,重点问了左邵卿的想法。 月光如水,陆铮的心在看到身旁依偎着的少年时也柔和了下来,“本公知道,嫁入镇国公府并不如表面风光,这个府邸既是荣耀也是阻碍,与你不利。” 这些问题左邵卿早就想过了,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能嫁给陆铮又能入仕已经算是两全其美了。 他慎重想了想,征求陆铮的意见:“御史台我没兴趣,翰林院做不了实事,六部之中,户部掌管一国钱粮,我必然是沾不得的,兵部已经是你的天下,我去了也无用,吏部有江澈在,我避之不及,刑部与各方牵扯太大,于镇国公府名声不利,礼部……算了,工部如何?” 陆铮搂着他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你分析的有理,只是这工部……是个十足十的清水衙门,不仅人脉局限,而且也清闲不了。” 左邵卿靠着他,握着他的十指把玩,“我明白,不过刚才听你说起工部的事情,我才临时有了这想法,与其被皇上当成一枚棋子投入战局,不如找个能帮你的地方做点事情。” “你倒是看的透彻。”陆铮眉头一挑,知道左邵卿是看清了战袁锋的心思,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他的左邵卿何其聪慧,小小年纪不仅三元及第,在看人待物上也很成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 想起那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陆铮勒紧胳膊,将下巴靠在怀里人的头顶上,眼神也逐渐坚定了下来。 “好!那就去工部!” 左邵卿咬着陆铮的手指头笑道:“陆公爷如此信誓旦旦,是敢肯定皇上会同意么?”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陆铮肯定以及坚定地说。 左邵卿自顾笑了一会儿,然后拉着陆铮问:“那你可知曲兄被分去了哪儿?” 陆铮眼神一闪,“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想和你的曲兄结伴为官?” 左邵卿憋着笑,点头回答:“若是能与曲兄同一去处当然是最好的!”不等陆铮发飙,他继续说:“下午娘已经答应替曲兄和我大堂姐牵桥搭线,怕是不久之后我就该改口叫姐夫了。” 陆铮蹙起的眉头舒缓了下来,语气淡淡地说:“那真可惜了,你这未来姐夫颇得皇上看重,被指了昌平郡同知一职。” 左邵卿惊讶地“啊”了一声,他原以为曲长青外放应该会被指派个小地方,也许就是个小县令,没想到竟然是昌平郡同知,从六品的官职确实不错了。 “那我可得让二叔紧着点,如此青年才俊怕是很多家都惦记上了。” 陆铮可不管曲长青哪家惦记上,只要不被他家这个惦记上就行。 左邵卿不知他心中所想,将今天院子里下人的安排说给陆铮听,在说到让罗小六管理卿璐苑的时候,还很不厚道地笑了:“小六子那呆子,还真以为给他派了个好差事!” “这些事你做主就好,若是有碍眼的直接踢出去!”陆铮显然抓住了左邵卿话中的重点。 左邵卿白了他一眼,“这可不行,虽然我不怕传出个善妒的名声,但这几个看着也是好的,无缘无故地排挤人难以服众!” 陆铮可有可无,只回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夜渐深,卿璐苑的主卧中旖旎一片,还未撤下的大红床帏被晚风吹的轻轻浮动,床上两具赤裸的身躯交缠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持续了许久。 而在离主卧不远的厢房中,罗小六无力地趴在床上,露在被子外的肩头布满欢爱的痕迹,只见他眼角挂着泪水,正小声地咒骂着什么。 门被推开,罗小六惊的跳起来,却引得腰部以下剧痛难忍。 “哎哟……你……你别过来……”罗小六一手扶着腰,一手怒指着进门的男人。 隐一端着水盆步步靠近,无视罗小六那要吃人的目光,拧了帕子就上凑上去。 “隐一你个混蛋!……啊……痛死了……你快滚出去!” 隐一动作一点不温柔地替罗小六清理身上的污迹,等罗小六都叫哑了才淡淡地说:“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你……”罗小六面红耳赤,瞪着他头冒青烟,“要不是你……要不是拐我进来,你当我爱来你的破屋子么?” 隐一丢开手中的帕子,将罗小六塞进被窝里,人也跟着钻了进去,然后一掌扇灭烛火,抱着人说:“行了,来都来了,睡吧……难道你还不累?那再来一次?” “滚!”罗小六用上全力也没将人推开,生怕他真的再动手动脚,忙将被子裹紧,带着哭腔控诉:“我明日一定要告诉三爷,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他不过是欠了这男人一个条件而已,这混蛋居然敢说出身相许这么……这么无耻的条件,不答应就强来,真是兽类啊! 要不是他打不过这混蛋绝对一掌拍死他,免得他祸害了自己这个大好青年。 罗小六决定明天一定要去状告他的恶行,让三爷认清他的真面目,外加还自己一个公道。 他也不要隐一偿命,要么躺下让自己上一次,以牙还牙,要么就用金子银子偿还。 妓馆里的小倌陪人过一夜还有夜资,凭什么他就要被这混蛋白白上了? 越想越委屈,罗小六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165章 天色微亮,鸡鸣三遍后,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闷响,紧接着一道道甜腻的呻吟,雕花拔步床发出“吱呀吱呀”有规律的声响,好半响过后又归于平静。 “该起了!”深厚带着一点沙哑的男声在床帏内响起,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雄性的麝香味。 左邵卿鄱了个身,将被子拉过脑袋盖住,闷闷地说:“没力气……你自己起吧。” 一只宽厚的手掌摸上他的腰,用力揉了揉,舒服地让左邵卿眼睛闭的更紧了,他哼哼了两声更加不想起床了。 “今日是你第一天上朝,误了时辰不好。”陆铮掀开一点被子,亲吻着他圆润的肩头,留下了两个淡紫色的印记。 左邵卿猛地睁大眼睛,瞌睡虫一下子就被驱散了,他从被窝里跳出来,动作太猛,疼的他“啊”的一声惨叫。 “都怪你,一大早发什么情啊?”左邵卿扶着腰光着身跳下床,捡起地上的白色衣物套上,速度飞快地冲进隔间。 等他从里头出来,陆铮已经换好了朝服,坐在摆满早点的餐桌前,而两个艳丽的丫鬟一个端着水一个拧好帕子正等着他。 “快梳洗完用膳。”一句话让左邵卿回过神来,嘴角微微勾起,这样的画面不知怎么的,让他觉得了陆铮才是那个伺候着丈夫早起的夫人。 心里暗笑几声,左邵卿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然后动作迅速地换上朝服,走到陆铮钻了两圈,问:“这身官服如何?” 前些日子圣旨下了,他被封为工部从五品的郎中,这个起点在本届进士中是最高的,却不是最让人羡慕的。 聪明人自然能从中看出皇上对新科状元的不重视,但想到这位背后还站着镇国公,即使没官职也没人敢轻视。 左邵卿的官服是代表着五吕以上的徘色,六品往下则是绿色,他牌不尴不尬的中间,内务府最先送来的就是一身绿色的官服,绿油油的实在不好看。 被他嫌弃了几天,陆铮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硬是让内务府换了一套徘色的,皇上知道了也没反对,只是下了道圣旨给左邵卿加了个五品诰命的身份。 “嗯。”陆铮简短地回个鼻音,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我久未返。 左邵卿嘿嘿一笑,在他身旁坐下。 陆铮将已经凉下来的粥递给左邵卿,叮嘱道:“多吃点,早朝可长可短,别饿着了。” 左邵卿知道他这是不放心自己第一天上朝,也乐意让他陪着,用最快的速度用完早膳,然后带着憧憬雀跃地心情去上朝。 说实在的,六部郎中在京都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实在不算大官,左邵卿排在队伍的末尾,听着不太清晰的朝议,全身的不适感都冒出来了。 腰椎骨跟扎着针似的隐隐作痛,两条腿因为站久了也渐渐发麻,偏偏在如此肃穆庄重的地方,连开小差都是罪过的。 等好不容易结束了早朝,左邵卿终于松了口气,挪动了一下位置,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底板窜上来。 “哟,这不是咱们大央鼎鼎有史的镇国公夫人么?”江澈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打量着左邵卿,稚嫩的面容在这朝上可是独一份的,徘色的朝服穿在他身上格外耀眼。 不知怎地,江澈就想起了他成亲那日一身大红喜服的模样,明艳的笑容,张扬的风度,与陆铮对视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左邵卿拱拱手道:“姐夫!” 就在半个月前,左淑慧终于成功出嫁,以平妻之礼嫁入了江府,左邵卿作为娘家兄弟也有去观礼,四十八抬的嫁妆不算隆重,但他却知道绝对是掏空了大半个左家凑出来的。 一想到将来薛氏等人要喝西北风的处境,左邵卿越发觉得自己为左淑慧争取平妻是做了件大好事。 江澈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笑得更加随和起来,“你姐姐分外惦记你,有空不妨去看看他。” 左邵卿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随口应道:“有空一定登门造访!”他也想看看江府后院能闹成什么样。 不过他得来的消息,似乎这半个月来左淑慧一直很安分,每日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而江澈的正妻也表现的很大度,倒是传成了一段姐妹和睦相处的佳话。 眼见陆铮带着一个白胡子老臣走过来,江澈朝左邵卿微微点头便先一步离开了,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便完全收了起来。 他根本无意让左淑慧做平妻,这不仅是他的耻辱,也使得他和岳家的关系紧张了起来,而这一切,都是镇国公府促成的。 陆铮走到左邵卿面前,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问:“和江尚书谈了什么?大老远就看到他身上散发的怨气了。” 左邵卿“嘿嘿”一笑,很正经地回答:“只是关心了一下大姐和姐夫而已,毕竟是亲戚嘛。” 陆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然后将身边的老臣介绍给左邵卿,“这是李尚书,以后就是你上峰。” 左邵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李大人安好!久仰大人在治河上功绩显著,造福了多方百姓,往后还要大人多多提携。” 李尚书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眼神浑浊,走两步喘一下,看着并不像个精明能干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左郎中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能来工部是工部的福气。”李尚书笑呵呵地称赞道,露出几颗仅剩的白牙。 左邵卿知道他这是给陆铮面子,但心里依然对这个老头喜欢不起来。 他之前就了解过工部的现状,知道这个李尚书年轻时确实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否则天凤帝上位后半可能不拿他开刀。 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而如今工部真正的顶粱柱是个叫粱齐的年轻人,外界对此人知道的不多,左邵卿还是从陆铮口中得知,近些年兵部改良的兵器多是出自这人之手。 据他所知,工部尚书的接班人呼声最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是李尚书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分管全国土木建设,而粱齐分管则是这械器具。 左邵卿辞别陆铮,跟着李尚书去了工部的府衙,偌大的官署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与之前路过的户部吏部大相径庭。 李尚书亲自给他介绍了工部的官员,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左邵卿 的疏离,而其余人有样学样,表面上对他热情无比,实在笑不达眼底,左邵卿甚至看到有人眼底没掩藏好的轻视。 他明白,作为一个嫁入镇国公府的男妻,确实很难让人亲近起来,能保持面上热情就不错了。 六部的编制大体相同,一个尚书,两上侍郎,五个郎中,下面还有偌干员外郎和主事,以及排不上品极的官员。 左邵卿并没有见到那个被陆铮挂在嘴边的粱侍郎,倒是见到了李尚书内定的接班人柯城。 柯城是个相貌端正的中年,很容易赢得人的好感,只是左邵卿实在无法对轻视自己的人产生好感。 李尚书介绍完一圈人,疲惫地坐下,接过柯城递给他的茶杯,润了喉才质问道:“粱齐呢?又没出来?” “启禀大人,粱侍郎已经五天没露面了,听说是在研制千里眼。”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也不让他先出来认认人?” “这……”柯城支支吾吾地解释:“前段时候,粱侍郎改进了一款弓弩,被皇上重赏了,如今正忙于研制千里眼,说是皇上急着要的。” 李尚书“哐”的一声将茶杯重重放下,转而对左邵卿笑道:“左郎中见笑了,这粱齐总是这样,一忙起来就忘乎所以。” 左邵卿忙道:“不敢!粱侍郎如此兢兢业业,下臣该多多学习才是。”没想到这清水衙门内的斗争也不少啊,左邵卿猜想,这位柯令郎平时肯定没少给粱侍郎穿小鞋。 第166章 李尚书坐了一会儿就眯着眼睛睡着了,柯城让下人小心地将人扶进内室休息,自己开始认真处理公文。 左邵卿第一天来,李尚书也没分派公务,柯城随意丢了把钥匙给他,让他先去看看历年工部处理过的档案,美名其曰,先了解工部的日常事项。 左邵卿心知他这是不乐意让自己分权,也没我说什么,接了钥匙独自去看文献,等看到那一屋子满满的书柜时,他觉得这样的安排也不错。 整日徜徉在纸堆里,左邵卿的日子过的还得惬意,工部的官员起初还担心这位是个爱折腾的主,冷眼旁观几天后发现,这是乖巧善良的少年啊。 左邵卿占了个面貌上的优势,见人三分笑,很容易就激发起男人的好感,尤其是家里有儿子的,总是忍不住拿家里的皮猴子和左邵卿对比。 这一对比,想不夸左邵卿两句都不行,哪家十四岁的孩子就能连中三元的?哪家的孩子能在十四岁当上五品官的? 这么一想,大家对左邵卿的戒备心就越来越弱了,甚至还有人回家拿左邵卿树立典型教育自己的儿子。 不过这样的典型显然是不成功的,因为只要儿子反驳一句:“父亲是想将来也把儿子当成女儿嫁出去么?”各位大人就哑口无言了。 但这并不妨碍左邵卿和大家关系的缓和化,除了个别格外注重传统道德的卫道士,其余大小官员渐渐开始和左邵卿活络起来。 这日,左邵卿看了一整天的档案,揉着酸涩的眼睛从纸堆里抬头,见酉时快过半了,便开始整理东西归位,然后锁上房门准备回家。 刚走出衙门,迎面就见一个身影急匆丛地跑来,左邵卿因为对方邋遢的形象愣了一下,没及时躲避开就迎面撞在了一起。 此时不少官员也正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惊呼一声,然后冲过来将左邵卿扶了起来。 这位可不是一般皮糙肉厚的主,金贵着呢,万一撞坏了陆公爷怪罪下来整个工部都好不了。 左邵卿还没娇弱到被人撞一下就散架的地步,自己站了起来的拍拍衣裳上的尘土,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语气善地问:“哪里来的奶娃娃?” 正扶关左邵卿的两位官员停下动作朝对方行了一礼,“粱侍郎,这位是工部新上任的郎中,本届科举的状元朗。” 那人以为这样介绍应该明了了,哪知道粱齐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还落伍,皱着眉头打量左邵卿,“这一居的科举人都死光了?竟然被一个奶娃娃夺了魁。” 左邵卿眉心一跳,想法从“原来这位就是粱齐粱侍郎啊”跳到“原来粱侍郎就是这样的货色。” 他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致礼:“粱侍郎谬赞了,下官已经十四岁了。” 粱齐挠了挠糟糟的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拉着其中一个官员说:“大家都散衙了没?” 那官员显然不是第一次和粱齐打交道,挤着眼睛回答:“李尚书和柯侍郎已经走了,其余的也走了部分。” 正说着又有几个官员走了出来,看到粱齐乖乖地行礼问安,然后就见这位粱侍郎牛气哄哄地说:“别多礼了,既然大家都在,那今晚本官请大家乐呵乐呵去……娘的,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全身都臭了。” 左邵卿退后一步,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难怪他就说刚才怎么一股怪味,感情这位大人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不过其他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尤其一听粱齐要请客,一个个笑着附和:“那多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让粱侍郎破费!” “别叽时咕噜的,哪回你们不是玩的尽兴了?” 其余人纷纷解释:“那是粱侍郎俸禄最高啊。”不宰白不宰。 粱齐挥挥手,也不进衙门了,带着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了几步发现左邵卿还站在原地,倒退回来拉着人问:“你怎么不走?” 左邵卿注意到大家的眼神立即变了,小心翼翼地盯着粱齐握着他的手,甚至有几个欲言又止。 左邵卿心想,难得见到这个人,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于是抽出手说:“下官自己会走。” 粱齐搓了搓手,刚才那滑不溜秋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老相好,不过对方是个白嫩嫩的姑娘,他嘿嘿一笑,淫邪地问:“小子知人事了没?” 左邵卿嘴角一抽,“粱大人何此一问?” 粱齐揽着他的肩将人带了两步,“咱们要去的地方你要不是个男人去了也没意思,所以本官当然要问清楚,总不能大家乐呵的时候你干坐在一边吧?” 左邵卿再傻也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了,眼看那几个同僚一直朝粱齐挤眼睛,很豪气地点了个头。 有人顿时感觉不好了,过来拉开粱齐,隐晦地提醒:“粱侍郎,左郎中年纪还小呢,咱们还是改天再了聚吧?” “嘿,你没听他说他已经知人事了么?小什么啊?说不定房里都藏着几个娇妻美妾了!” 那官员脸色怪异了起来,心道:别的少年十四岁的时候有没有娇 妻美妾他不知道,但这位肯定是不会有的。 见粱齐没听明白,他正准备再提醒他两句,就被左邵卿插口道:“各位大人多虑了,难得见到粱大人,小可也想去凑凑热闹。” 众人推拒不过,只好带上这个令人头疼的同僚。 等站在京都就有名的春风得意楼门外时,左邵卿望着那奢华的装潢,听着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两辈子第一次上青楼的左三爷突然就心生退意了。 这要是让陆公爷知道他上青楼,不知道会不会写下休书休了他! 粱齐误以为他是震惊于这春风得意楼的富丽堂皇,洋洋得意地自夸道:“怎样?不错吧?这楼可是本官亲手设计的,绝对算得上京都最有特色的青楼楚馆。” 左邵卿呵呵一笑,心道你一个三品的官员居然给青楼设计图纸,这真是值得炫耀吗? “这春风得意楼可了不得,生意遍布整个大央,里头的姑娘燕瘦环肥,各具风味,放心,本官看你是第一次来,一定给你挑个鲜嫩嫩的雏儿!” 周围听到这话的官员无不眼角抽搐,甚至有人想着是不是该让人去镇国公府报个信,否则等陆公爷捉奸在床,他们这些个“帮凶”不场堪忧啊。 没等他们行动,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出来,扭着小蛮腰靠近粱齐,“哟,粱大人,您都多久没来了?是不是有了新的相好了?” 粱齐顺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嘿嘿地贼笑:“开什么玩笑?放眼整个京都,有哪个姑娘比得上咱们的花娘的?” 那花娘娇嗔一句:“就你嘴甜,那还站在门口干嘛?快进去歇歇,奴家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您赶紧洗一洗这一身的怪味吧。” 粱齐没脸没皮地凑上付出索了个吻,“敢嫌本官臭,一会儿让你哭着求饶。” 左邵卿心里对这个粱侍郎越发的看不上了,心想着如果陆铮一会儿找过来,就把罪名推到粱齐头上,谁让他带着如此纯良的自己上青楼呢? 大央并不禁止官员嫖妓,一脚踏进门,左邵卿就看到几个认识的朝官,一个个放浪形骸,与平日的严肃正经大相径庭,心里为这些官员的妻妾们不值。 也有人一不小心看到了人群中的左邵卿,摇晃着晕乎的脑袋想:肯定是眼花了,镇国公夫人怎么敢来这种地方?也不怕陆公爷劈了他? 左邵卿一路好奇地左看右看,直到坐进宽敞舒适的雅间,还有些不确定地想:自己真的上青楼了! 粱齐这些人没少来,大部分有老相好,因此也不用挑人了,直接让花娘将人唤来,只是到了左邵卿这边的时候,花娘惊叫了一声:“哟,粱大人,您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来了?可别祸害了人家正经的好孩子!” 那花娘不知道是不认识左邵卿还是没把人认出来,大部分的人即使看到他也会自我麻痹,没人觉得堂堂的镇国公夫人会上青楼。 左邵卿羞涩的笑笑,坐在一旁不说话,他敢进来已经是胆大包天了,要是真敢要女人,明天这春风得意楼恐怕就得歇业了。 第167章 梁齐一只手搂着一个妩媚的女子,一只手端起酒杯纵情地喝酒,看着只默默吃菜的左邵卿嘀咕:“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上青楼吃饭的嫖客!” 左邵卿不理他,尝了几样菜都觉得不错,便直接让人上了米饭,准备在这用完膳再回去。 一起来的官员有些已经搂着貌美娇娘独自开房去了,剩下的也喝的迷迷糊糊的,和怀里的姑娘当众调起情来。 时下文人狎妓风流而不下流,甚至被引为时尚,对着这样你情我愿的场面,左邵卿也没觉得多不堪。 左邵卿两辈子都没近过女色,因此也不知道男女之间你侬我侬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不过看着这些人的作为,并没有血气上涌的感觉,反而对着陆铮的时候,情欲能被轻易点燃。 梁齐将怀里的女子推开些,挪到左邵卿身旁,状似不经意地说:“看来左大人之前说的话是假的吧?” “哪句?”左邵卿放下碗筷问。 梁齐朝他的下半身瞄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男人嘛,能坐怀不乱的只有两种人。” 左邵卿知道他想说什么,斜了他一眼,给自己斟了一本酒,自饮自酌起来。 梁齐也不介意,一只手“啪”的搭在左邵卿肩膀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一种,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有一种……就是宫里面的那些,嘿嘿……” 左邵卿将他的爪子丢下去,气定神闲地回答:“不,还有一种。” “嗯?”梁齐酒精上了脑,反而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左邵卿侧过头,仔细地打量着他,发现梳洗整理过后的梁齐意外的白净,原先满下巴的胡渣被刮的干干净净,蓬乱的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加上身上换了一套丝质长袍,地地道道的风流书生一个。 他往梁齐面前靠了靠,就在两人鼻子即将碰上鼻子的时候,梁齐突然反应过来用力将人一推,结果没把左邵卿推开自己反而跌坐到地上。 左邵卿看着他那副受惊后的衰样,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梁大人……哈哈……不用下官明说了吧?” 梁齐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半响才从地上爬起来,坐会凳子上捏着左邵卿的下巴将人左右看了看,啧啧有声:“可惜……可惜啊,如此好的相貌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禽兽。” 左邵卿眉头一挑,自动将最后两个字代入陆铮身上,顿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邪笑说:“梁大人,难得一聚,不如陪下官喝几杯如何?” 梁齐一听要喝酒,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招手让人送了一壶上好的佳酿,“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左邵卿闻言轻笑了一声,手执酒壶替两人各倒了一杯酒,开始还一人一杯的喝着,到后来,他便直接假意碰一下酒杯,全身心投入到灌醉梁齐的大业中。 别说,这梁齐的酒量竟然出奇的好,三壶酒都空了之后,他才摇摇晃晃地倒下。 左邵卿丢下空酒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梁齐之前选的姑娘,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这……”那姑娘面露不忍,看了几眼醉死在桌上的梁侍郎,“万一明日侍郎大人醒来……” “放心, 你尽可说是本官交代的,让他有本事来找我。” 有这句话,那姑娘就淡定了,起身走出门外,没过多久就带着另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大人,您看她行吗?”那姑娘小心地避到一边,让身后的女子暴露出来。 左邵卿原先只看到一片粉色的衣角,还当是个年轻姑娘,这会儿才知道找来的是个徐娘半老却无一丝风韵的老女人,一张脸抹着厚重的脂粉,仔细分辨还能看出一点年轻时的艳色。 “噗……”左邵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尴尬地捂着嘴巴干咳,“行行行……把人带下去吧,好好伺候着。” 那女人事先得了吩咐,张开涂的血红的嘴巴笑着行了个礼,然后将醉倒在一旁的梁齐扶到准备好的房间中。 左邵卿一想到这位梁大人明日醒来后看到枕边人的“花容月貌”,那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敢说他家陆铮是禽兽,他倒要看看谁才是禽兽。 见一个个同僚都忙开了,左邵卿坐着也没意思了便打算离开,刚一起身,酒气上涌,脑子瞬间晕乎了一下。 为了灌倒梁齐他也没少喝,不过他清楚自己的底线,这样的程度并不妨碍他走路回家。 挥开想上前搀扶他的女子,左邵卿面色如常地打开门走出去。 此时正是春风得意楼生意最好的时候,耳边充斥着淫词秽语,鼻腔里闻到的都是浓浓的脂粉与香油味,混杂着酒味格外刺鼻。 左邵卿眉间皱了皱,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喜欢醉生梦死在这种地方。 脚步平稳地走下楼梯,刚走到一半就被迎面跌跌撞撞走上来的胖子拦住了路。 那胖子努力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吐着酒气说:“嘿,新来的货色?小模样儿真不错,今晚就跟着爷吧……”说着伸出一双咸猪手就想抱住左邵卿。 左邵卿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冷地说:“你认错了!”感情这男人将这当成楚风楼了吧? “认错?……开玩笑,爷一双火眼金睛怎么可能会认错?来来来,跟爷上搂……伺候好了爷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左邵卿嘴角勾出一个冷笑,猛地抬起脚用力一踹,将圆的跟球似的男人踹下了楼梯。 “啊……”楼梯不高,而且是木质,摔不死却也能将人摔个头破血流。 左邵卿拍了拍衣摆,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临了还将那胖子踢到一边,“别挡着爷的道!” 就在这时,旁边冲出来四个喝高的大汉,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爷,您没摔坏吧?” 那胖子被这一摔,疼的彻底清醒了,推开护卫的手,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左邵卿吆喝道:“站住!好大的胆子,你知道爷是谁吗?” 不等他吩咐,那四个大汉分出两个立即上前将左邵卿拦了下来。 左邵卿怒气反笑,轻蔑地斜了他一眼,“那你又知道爷是谁吗?”这古往今来的纨绔,为何总喜欢将这样的问题挂在嘴边?仿佛全天下都应该认识他似的。 “爷管你是谁!……哎哟,疼死老子了!……快给我将人拿下,天子脚下竟然敢故意伤人,爷要抓他见官!”那胖子也不算太傻,没说出要将人绑回家的话来。 左邵卿灵活地避开那两个大汉的追捕,玩够了才一人给了一拳头,将人揍趴下。 被陆铮抓着训练了这么久,他要是连两个小喽啰都对付不了,也太给陆铮丢人了。 还没等左邵卿将剩下的两个解决,花娘领着一帮壮汉赶了回来,“哟,怎么了怎么了?谁冲撞了咱们的贵客了?” 那胖子见人来了,气焰顿时嚣张了起来,“花娘,你来了正好,赶紧将这小子拿下,他竟然敢将爷踹下楼梯,看看爷头上的 伤,咝……简直无法无天了。” 花娘此时也认出对面的少年是梁侍郎带来的人,那肯定也是个官了,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敢将人放走爷拆了你这破楼!” 花娘面色一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继而笑着说:“别啊, 一场误会而已,不如让这位小爷给您赔个不是?” 她转向左邵卿,朝他递了个眼神,小声 告诉他:“这位是曾老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别硬气。” 左邵卿一下子没明白这是个什么人物,等周围看热闹的人喧哗起来才明白,曾老夫人,不就是曾太傅那一家的么? 好么,果然一家子的败类! 那胖子一听这话更不急了,扶着护卫走上来说:“赔礼道歉就算了,除非他赔我过一夜,否则这事不算完!” 左邵卿听完这话彻底笑了,他走到那胖子跟前,目光灼灼地问:“你确定么?” 那胖子吞了口口水,眼睛黏在左邵卿脸上挪不开了,傻愣愣地点头。 左邵卿笑容尽放,那笑容让周围一堆的大老爷们都晃了神,直到一声惨叫传来,才将怔愣中的人们惊醒, “啊啊……”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大堂中见到左邵卿出脚的男人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想象着那一脚要是踹在自己身上会疼成什么样。 不过没人愿意尝试,因为之前还嚣张的胖子已经倒在地上满地打滚了,从他身体蜷缩的程度不难判断出他的受伤程度。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少年一看就是个书生,得罪了曾太傅家恐怕前途无亮了……” 花娘也没想到这个少年的脾性竟然这么粗暴,说动手就动手,看曾家那外孙的模样怕是彻底没用了,于是让人将左邵卿围了起来。 万一这罪魁祸首跑了,她这楼还不被曾家夷为平地么? 左邵卿见这架势不急不慢地搬了把椅子坐下,“有要通风报信的么?……有就快去,爷还等着回家睡觉呢。” 说实话,如果今天他还没喝酒一定不会当中伤人反正要收拾一个杂碎机会多的是,不过伤了就伤了,就凭他刚才的话,他就不信曾家人还敢为难自己。 看着满地打滚的圆球,左邵卿难免心生感慨:如果上辈子的自己,只怕吃了亏只能往肚子里吞,这辈子有个好依靠,连脾气都暴躁了。 哎……难怪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都喜欢仗势欺人,不得不说,这种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就在左邵卿美美地想着心事的时候,二楼一间雅间的门被打开,一个俊朗的青年下楼,挤开人群走到左邵卿面前:“邵卿,你怎么在这?” 左邵卿定眼一看,眉头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起身拱拱手说:“原来蒋兄也喜欢这种地方啊。” “自然不是,今日刚上任,被几位同僚拉来的。” 左邵卿不甚在意地笑笑:“彼此彼此!” 蒋恒洲极力地掩饰着什么,环顾一周,看着这热闹的场面问:“这是怎么回事?” 左邵卿摆摆手,叹了口气说:“教训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而已。” 蒋恒洲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心里不满,左邵卿难道忘了他已经嫁入镇国公府,是堂堂的镇国公夫人了吗?竟然还敢出入这种地方。 他目光一闪,担忧地问:“邵卿,你来这里陆公爷知道吗?” 左邵卿辨别不出他是真善意还是假善意,模棱两可地回答:“知道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知道这辈子蒋恒洲不可能和陆铮有关,他还是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打心里排斥的。 他想,这大概是开始时对蒋恒洲的戒备心太强的缘故。 第168章 左邵卿和蒋恒洲寒暄了几句,还没等来曾家的人就先把陆铮等来了。 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几十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护卫,令围着看热闹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官府来抓人的。 楼上有客人匆匆忙忙办完事衣裳不整地跑出来围观,还没闹明白事情的始末就见大央的战神黑着一张脸站在大堂中央。 人一多自然就有人认出左邵卿来,再听完事情的经过,看向左邵卿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似怜悯似佩服,总之一个个都认为,镇国公夫人的位置恐怕要易主了。 左邵卿倒是没多大的危机感,蹭到陆铮身边,半靠着他说:“爷,晚生喝醉了……” 陆铮侧头,目光似箭,很认真地问:“花酒好喝么?” 左邵卿使劲摇头,“没有府里的桂花酿好喝。” 不等陆铮兴师问罪,他立即将黑锅丢给了梁齐,“今日梁侍郎心情好,说是请大家用膳,您知道我一个新人,自然是抵抗不了的,哪知道他竟然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哎……” “哦?”陆铮扫视了一圈人群,没发现梁齐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好些个躲在人群里的熟人。 这些人之前慌慌张张冲出来看热闹,个个形容不整,面带潮红,被陆铮一个冷眼甩过去,都缩着脑袋无地自容起来。 但很快的,他们又想:您家夫人都敢在青楼厮混了,我们这些纯正的大老爷们来这儿不是天经地义地么? 似乎知道陆铮在找谁,左邵卿摸了下鼻子,继续歪曲事实:“刚才被梁侍郎灌了不少酒,他自己也喝多了,这会让应该睡熟了的。” 陆铮摆了摆手,原先如树桩般笔直立在他身后的护卫立即冲了上楼,分散开来一间间门踹了进去。 左邵卿吞了下口水,想着等会被人看到梁侍郎和那位“美人”办事的场景,顿时心里笑开了。 环在腰间的胳膊勒紧了些,左邵卿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的冷气,继续为自己正名道:“我只是在这里吃了个便饭,和几位大人喝些酒,绝对没做其他事情。” 一旁的花娘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听到左邵卿的话立即跟着点头,“确实如此,这位……大人一开始就没要姑娘陪着。” 陆铮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一个,依然冷静地站着,直到蒋恒洲走到他面前和他打了声招呼。 “本公倒是不知,这朝廷各衙门都喜欢来这种地方接待新人。”陆铮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些打着各种旗号来找乐子的官员绷紧了神经。 有几个机灵的意识到事态不妙,偷偷地从后门溜走了。 别问他们为什么不走大门,杵在门口的那两个提着长刀的镇国公府护卫绝对不可能让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去。 逃出去的官员们暗暗松了口气,直道晦气,而他们还不知道,今夜一过,一道圣旨毫无预兆地颁发下来,明令禁止本朝官员眠花宿柳,一经发现,不但要罚没一年俸禄还要被降职处理。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的青楼楚馆的生意一下子就冷清了,开始还有人不当一回事,或者偷偷摸摸地来,直到被人从芙蓉帐中揪出来,光溜溜地提着上刑部时才后悔不跌。 有过几个这样的例子后,官员们一时间都收敛了,再好色的也只敢把人弄回家里玩玩而不敢结伴上青楼了。 等到众人意识到这件事的源头时,不由得对左邵卿怨念恒生,这简直是男人中的害群之马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各个屋子里睡着的,醒着的,站着的,躺着的,不管穿没穿衣服,不管是不是正在办事全被一溜儿提了出来。 心肠好点的护卫还知道给人丢件衣服,但从最终的结果来看,镇国公府中心肠好的人实在不多。 “住手住手!……这是干什么?……” “怎么回事?……谁准你们胡乱抓人的?” 一个官员双手抱胸,羞愤愈加地问:“陆公爷,不知道下官犯了何事,您要如此羞辱下官?” 立即有官员附和:“陆公爷,您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您要造反不成?” 陆铮依然沉默着,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倒是左邵卿悄悄在陆铮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将这二人的模样记了下来。 等全部房间都搜了一遍,一个护卫头领走到陆铮面前汇报:“启禀公爷,没有看到梁大人。” 左邵卿正捂着脸自我反思,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表情诡异地在人群中巡视。 以刚才梁齐的状态来看,不可能这么快就酒醒了啊,何况看当时那个伺候他的女人双眼冒光的样子,也不太可能不做点什么啊。 可是一圈下来,他只看到了那个扶着梁齐进房的半老徐娘,根本没有梁齐的身影。 陆铮似乎并不意外,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冲着刚才叫嚣的官员呵斥道:“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朝廷重臣的仪态?成日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却无法以身作则,还有脸质问本公。” “食色性也,人伦敦常乃是人之本性,何关礼义廉耻?” “嗤!”陆铮没耐心和一群文官耍嘴皮子,何况还是衣裳不整的,多看一眼都嫌弃。 就在此时,京都府尹带着一大群人也赶来了,同来的还有曾家的人。 被左邵卿踹断命根子的曾家外孙还躺在地上哀嚎,四个护卫被左邵卿揍趴下了两个,另外两个一个跑回去通风报信,一个叫大夫去了,至于其余人是半分想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原本气势汹汹想来抓人的衙役一看到大堂里的情形都傻眼了,谁来告诉他们,好端端的陆公爷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府尹大人被曾家人从床上叫起来本来就不满了,这会儿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猜到曾家要倒霉了,于是一改刚才的关公脸,笑眯眯地凑到陆铮跟前。 “不知陆公爷有何事需要下官效劳的?” 陆铮冷哼一声,“恐怕需要你效劳的并不是本公!” 那边曾家带来的大夫已经摇头确诊了,“即使华佗在世,这位公子的命根子也接不好了。” 那胖子一听这话,惨叫一声,立即晕了过去,也不知道疼痛的还是被这噩耗刺激的。 曾家来的是一个颇体面的管事,得知这个结论脸色刷的就白了,但是再看看始作俑者,那个正依偎在陆公爷怀里的少年,觉得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左邵卿此时已经收起了全身的爪子,楚楚可怜地往陆铮怀里钻了,像极了一直受了惊吓无害的猫。 “爷……刚才那胖子说要我陪他过夜……” “咝……”刚知道事情真相的观众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不知道左邵卿的身份,大家还能当个笑话听听,此时却只剩下对曾家外孙报十二万分的同情了。 陆铮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兀自冲曾家那群人吩咐:“去请曾太傅前来,就说本公想和他谈谈!” 那管事哪敢耽搁,丢下还昏迷不醒的少爷转身就跑了。 陆铮带着左邵卿坐下,指着冷的发抖的一群大老爷们说:“将人送回房间去,今夜是本公打扰了,所有人的账都算镇国公府的。” 话音一落,训练有素的护卫立即将刚才从房间里提出来的人又送了回去,整个过程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将众人闹的一头雾水。 只有左邵卿知道,这些可怜的人是被自己连累了,成了陆铮发泄怒火的对象。 他伸手握住陆铮的手,贴在他身上,态度端正地承认错误,“别生气了,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了。” “哼。”陆铮回握他的手,握的死紧,说实在的,他其实并没有太生气,只是骤然听说左邵卿上青楼的消息有些乱了分寸罢了。 虽然知道左邵卿不敢招惹其他女人,但这样的坏境,美女环绕,纸醉金迷,万一着了谁得道,他想救都未必来得及。 还好今天遇上的是曾家这个蠢货,否则……陆铮眼神渐暗,朝左邵卿甩了个凌厉的眼刀。 左邵卿赶紧叉开话题,疑惑地问:“为何没有看到梁大人,我明明看着他进房的?” “你也太小瞧他了,楼下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左邵卿心里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之前从陆铮口中听到关于这个梁侍郎的点点滴滴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此时听陆铮这话,就知道两人不太陌生。 “您认识他?” “同朝为官,为何会不认识?”陆铮莫名其妙地问。 左邵卿顿了一下,换了一种问法:“您和他私交如何?” 他上辈子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就连在京都的这段时日也没听谁提起过工部有个不得了的人物,因此才会格外诧异。 “谈不上私交,只是有些共同话题罢了。” 左邵卿眉头轻轻一挑,暗忖这二人何时勾搭上的,他竟然毫无知觉? 这可不行,虽然他不能绑着陆铮,但总不能连他身边出现了关系密切的人物都不知道。 他将自己今日在工部的遭遇说了一遍,“李尚书似乎并不太喜欢梁侍郎,而柯侍郎也心怀不轨,要不要我帮帮他?” 陆铮用力揉了他脑袋一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不需要你担心。” 左邵卿撇撇嘴,“看来在您眼里,我远远及不上他。” 陆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实诚地回答:“就军械兵器而言,你确实不及他。” 左邵卿明知道这是事实,可是从陆铮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别样的味道,酸的脑门子发疼。 此时他早将上青楼的那点罪恶感消化干净了,掰着陆铮的手指恨恨地想:总有一天,他会超过梁齐,在这之前,就让他快活一段时间好了。 已经跑回家的梁侍郎打了个喷嚏,揉了揉疼痛的额头,大喊道:“来人,给老爷煮碗醒酒汤来!” 今天真是醉糊涂了,竟然着了小人的道,想起睁开眼时对面那张涂满白粉的脸,他打了个激灵,觉得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不想近女色了。 还好他警觉性高,听到外头吵闹的声音醒了过来,否则真被一个年纪能做自己娘亲的女人给上了,面子里子全没了不说,以后还能不能硬的起来都难说。 他是被床上的女人吓跑的,所以没弄清楚楼下发生了什么事,等第二天出门听到传言时,还好笑地问人家:“哪个傻缺傻乎乎的带镇国公夫人上青楼啊?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那人叹息道:“听说是个姓梁的朝廷命官,哎,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不……” 梁齐顿时傻眼了,这满朝上下虽说不止他一个姓梁的,但是恰巧同一天同一时辰,又进同一家青楼的,恐怕不会有别人了吧? 第169章 曾太傅年轻时也是青楼楚馆的常客,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找一个貌美又知情达理的伶人作陪,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可这样的日子随着年纪渐长慢慢就少了,如今他曾孙都有了,自然不会再自命风流,成日往青楼跑。 因此,当他得知自己的外孙被陆公爷扣押在春风得意楼时,一张老脸气的通红。 他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平日没少给他惹麻烦,可惜老妻疼爱的紧,宠着护着,惯出了不学无术的性子。 他不是不知道曾家后继无人,可一个个都长成这样,他能有什么法子呢? 一想起商显扬在提起他家子孙时得意的嘴脸,曾太傅就满肚子苦水。 “老太爷,您还是去瞧瞧吧……孙少爷被伤了命根子,大夫说这辈子怕是……怕是……” “什么?”曾太傅拍案而起,怒斥道:“到底怎么回事?陆公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重伤他?” 报信的管家苦着脸回答:“不是陆公爷伤的,是……是他夫人,孙少爷似乎……似乎得罪了他。” 曾太傅胡子眉毛抖了抖,沉着声问:“是那个不要脸的男妻?”见管家点头,他冷哼一声,“走,老夫倒要看看,他一个靠男人宠爱的东西能把我曾家的子孙怎么着!” 那管事弓着腰走在他后头,心里忍不住腹诽:不管他身份如何,到底后头站着陆公爷,何况这次还是被一个男人调戏了,怕是陆公爷也咽不下这口气。 曾太傅到的时候,楼里的客人散了大半,姑娘们躲在房间里开着窗子偷偷看着陆公爷的英姿。 在陆公爷未成婚之前,她们也曾幻想过,若是陆公爷哪天能同其他官员那样来这儿春风一度,那倒贴也值了。 可惜后来这位爷娶了个男妻,众人都知道他不近女色,这才死了心。 “陆公爷,逆子大不敬,还请高抬贵手!”曾太傅瞥了一眼还昏迷着的外孙,忍着怒气说。 陆铮坐在太师椅上,边上摆着上好的茶水,而在他身后,左邵卿正殷勤地捶着肩,时不时捏上两下。 陆铮将茶杯重重一放,冷声道:“素闻曾家教子不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曾太傅老脸一红,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被人这样当众批评,还是个比自己小两辈的,何其难堪? “无论逆子如何得罪了尊夫人,他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还请陆公爷既往不咎。”曾太傅锐利的眼神落在左邵卿身上,羞怒交加。 左邵卿从他的语调中就知道这个老头不是个好东西,自从他被任命为工部郎中后,众人只会声称他“左郎中、左大人”,可这老匹夫却硬要来一句“尊夫人”,如何不可恨? 他一改之前的,站出来朝曾太傅行了个礼,正色说:“太傅大人,下官乃堂堂朝廷命官,竟然被无知小儿当众羞辱,对方更是捏出了过分无耻的条件,这让下官如何应对?下官也是出于自保才失手伤了令孙,如果您真要追究下官的责任下官也无话可说!” 左邵卿一番话,将罪责全都推到了曾家外孙身上,自己不过是个被欺负被羞辱不得不还手的小人物而已。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他反击的力度稍微大了点罢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下官也是慌乱才会一时失手,若是知道这位公子是太傅您的外孙,下官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至于……至于令孙提出的无理要求,恕下官宁死难从!” 曾太傅想起这所谓的无理要求,牙根疼了起来,就冲这一条,他的外孙就死有余辜。 而且从陆公爷的态度看,恐怕事情不会这么轻易摆平,这个亏除了自己吞下去别无他法。 “是本官管教不严,让夫人受惊了。”曾太傅第一次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他与陆铮同为一品官,一个是文界泰斗,一个是武官之首,但是他比陆铮辈分高,曾太傅以前并不觉得自己低陆铮一等,如今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外孙,竟然要低声下气的给一个卑贱的男妻赔罪。 亏能吞得下,这口气却着实难下咽。 左邵卿对这一家子都没好感,此时见曾太傅气焰散了些,嘴角微扬,而一旁的陆铮则冷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曾太傅胸口剧烈起伏,板着老脸说:“改日本官一定带逆子登门谢罪!” “登门就不必了,本公觉得令孙怕是没这机会了。”陆铮扬扬手,身后一个侍卫立即将一本册子递给京都府尹。 京都府尹品级不如二人高,曾太傅来后行了个礼就退到一边当布景板去了,正打算找个机会溜走,没想到就接到了这么个东西。 薄薄的册子上列着一条条罪状,什么偷鸡摸狗的,什么欺男霸女的,还有纵容手下打伤人的,只一条都没什么,可是七七八八的加起来竟然也够这位曾家外孙将牢底坐穿了。 “这……”京都府尹为难地看着曾太傅,等着他表态。 “怎么?这上面的罪状还不足以带人归案么?”陆铮平淡地问道。 “不……不是,这……只是犯人如今昏迷,下官想是否应该等人醒了再缉拿。” “府尹大人仁善宽厚,下官实在佩服!”左邵卿朝他做了个揖,然后端起茶壶走到昏迷的胖子跟前,举起茶壶倒了下去。 茶壶中的水只是温热,左邵卿一边倒水一边将内劲凝于指尖,悄悄点在胖子的胸口上。 众人皆被左邵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曾太傅更是跳出来呵斥道:“左邵卿,别欺人太甚,老夫还没死呢!” 左邵卿丢下空茶壶,转身朝他眨了眨眼睛,“曾太傅何出此言?下官只是想将犯人叫醒而已,难道说……曾太傅想徇私枉法,不让令孙被带走?” 众目睽睽之下,曾太傅如此爱惜羽毛的人怎么可能自毁名声,深沉吸了口气说:“当然不是,但你何故如此对待一个伤者?” 眼见自己的外孙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曾太傅于心不忍,撇开眼不再看他。 京都府尹见人醒来,再也没理由推迟,只好命人押着这位曾家外孙回衙门。 “不……你们要干什么?……外祖父救我……快放开本少爷!……”一直到声音消失在夜幕中,曾太傅才缓缓回头,看着大门外发了会呆,然后冲左邵卿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左邵卿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被哼的莫名其妙,这样的祸害早点解决也省得拖累家族,不是挺好的事情么? 等曾家和衙门的人都离开了,大堂里迅速冷清下来,那些留下来看热闹的观众担心殃及池鱼,也急匆匆的离开了。 陆铮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左邵卿朝蒋恒洲抱了抱拳,“蒋兄,今日打扰你的雅兴了,改日小弟做东给蒋兄赔罪。” 蒋恒洲将目光从陆铮的背影上收回来,不太自然地笑道:“有必了,时候不早了,为兄也该告辞了。” 左邵卿也只是客气一下,听完这话小跑着追上陆铮,挨着他小声说着好话,试图打消陆铮的怒气。 “啊哈,那曾家都不是好东西,看曾太傅的样子该不会恨上咱们了吧?” “不过以爷的本事肯定不用怕他,说起来我们左家和曾家还有仇呢,您这也算是给左家报仇了。” 见陆铮无动于衷地上了马,左邵卿扭着手指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如往常那般将他拉上去。 可惜这一次陆铮并没有带他的打算,独自策马走人了。左邵卿叹了口气,抢了一个护卫的马,不太熟练地骑着追上去。 等和陆铮齐头并进了,他靠近陆铮恹恹地说:“这点小事不值得您生气吧?气坏了身子怎么好?” “陆公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哎呀,今夜月色真好……”左邵卿偷偷伸出手握住陆铮的手,见他没反对,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等到了镇国公府门外,左邵卿刚下马就被人拦腰扛了起来,脑袋朝下,血液立即冲上大脑,脸一下就红了。 “陆爷……陆铮……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人啊? 陆铮不为所动,扛着他一路走过前厅,朝着自己的卿璐苑走去,镇国公府的下人们还以为陆公爷是急不可耐了,纷纷低下头憋着笑。 一脚踹开房门,陆铮将左邵卿扛到浴室,一手丢进了浴池里,沉声吩咐:“洗干净了再出来!” 左邵卿呛了一口水,捶着胸口咳嗽起来,然后抹掉脸上的水珠瞪着陆铮离开的背影。 他抬起胳膊闻了闻,果然一股呛鼻的脂粉味,混杂着酒味着实难闻,难怪陆铮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左邵卿深刻觉得,重生以来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大概就是这个了。 脱掉湿漉漉的衣物,左邵卿沉入水中,原本不明显的酒意被热水一泡,脑袋也有三分晕眩了。 在浴池里磨磨蹭蹭了一炷香的时间,左邵卿还是不敢出去,直泡到身上的细皮嫩肉都发红了才从水里出来。 左邵卿在浴室里转了两圈,然后咬咬牙从屏风上取下一件薄纱穿上,用一根细带子随意系上,然后揉了一把脸,微笑着走了出去。 摇曳的烛火下,陆铮正捧着书披着单衣靠在床头,那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真切,更猜不透他是否在生气。 左邵卿倒了杯茶缓缓走过去,将杯子递到陆铮的嘴边,讨好地说:“爷,渴了吧?喝杯茶。” 陆铮就着他的手喝完一杯茶,从头到尾,视线都盯在书页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左邵卿用内力将杯子丢回桌上,扯了扯身上的薄纱,在床边晃荡了几圈,咬咬牙抽掉他手中的书,笑着说:“爷,您热不热?小的给您宽衣!” 陆铮抬头,目光迅速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眼中有亮光闪过,快的让左邵卿差点没捕捉到。 他伸手一把拽住左邵卿的腰将人带到床上,目光深邃地低语道:“看来上了一趟青楼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见在里头没少欣赏吧?” 左邵卿没成想色诱非但不成功还适得其反,趴在陆铮胸口磨蹭,“您别冤枉我,我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的。” 陆铮手指滑过他的面颊,沉声说:“想让本公水气,光是这样是不够的。” 左邵卿一听有门,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要怎样?” 陆铮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眼睛透过薄纱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左邵卿的身体。 左邵卿俊脸爆红,天人交战一番,觉得主动点也没什么,变换姿势也没什么,叫的大声点也没什么,又不是……又不是第一次! 第170章 梁齐自从知道自己干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以后,就提心吊胆地在家里躲了两天,生怕一出门就被镇国公府的眼线逮着给咔擦了。 等平平安安地过了两天,他在家里窝的全身不舒坦,想了想,觉得风头应该过去了,于是让下人备轿,换上官服准备去衙门。 不怪李尚书不喜欢他,梁齐此人完全没有脚踏实地做事的概念,有时候兴致来了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月研究武器,有时候一整个月都泡在温柔乡里,连衙门点卯也不去,性子懒散至极。 但虽然如此,他依然稳稳地坐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虽然不受上峰待见,但李尚书也管不到他,只因他是镇国公钦点的人选。 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外人只是好奇,一个年年评定都是差的官员是怎么坐稳那个位置的。 一进工部衙门,梁齐拉住一个小同僚小声地问:“大人在不在?” 那同僚恰巧是那天一起出去的同僚之一,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也只有您不在的。” “咳咳……”梁齐挺了挺胸,“本官这是刚从军器厂回来,本官很忙的。” 那同僚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然后抱着一摞公文转身离开,在外头,他们和梁侍郎走的再近都没关系,可是在街门里,万一被柯侍郎看到,那绝对有苦头吃。 “诶,别走啊……”梁齐急忙拉住他,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咳,见着左郎中了没?” 一提起左邵卿,那位同僚的脸色红了又白,显然那天夜里他也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经历。 梁齐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位传说中的镇国公夫人大概也纯属混日子的,于是自发的将左邵卿归入他那一派中。 他哪里知道,在他躲在家里避祸的两天,左邵卿也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更准确地说,是在床上躺了两天。 当梁齐出现在他视线中时,左邵卿森然一笑,揉了揉酸痛的腰,起身换了一张无懈可击的纯良笑脸,作揖道:“梁大人,又见面了。” 梁齐围着他走了两圈,啧啧有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早知道你是陆公爷的内人,本官就不带你上青楼了。”害他提心吊胆过了两天。 左邵卿很大方地摆摆手:“无碍无碍,男人嘛,上个青楼算个什么事?”也就是操劳过度多躺两天而已。 “咦?陆公爷没发飙?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梁齐目光闪烁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走进来之前,他心里还有一点小愧疚,就怕因为这件事毁了一段好姻缘,虽然他实在不知道左邵卿看上陆公爷哪里了。 找个实力强悍,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为夫,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么? 左邵卿表情未变,笑得风轻云淡,“陆爷最明事理,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发飙?”最多也就脸黑一点,心黑一点,下手狠一点而已。 梁齐在家里躲了两天,因此错过了朝廷新颁布的政令,哥俩好地搂着左邵卿的肩膀说:“那就好,下回本官再带你去另外一家,绝对符合你的口味。” 他就说那晚左邵卿怎么坐怀不乱,原来是进错门了。 左邵卿心道:要真那样,他俩怕是都要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这两天他向隐一打听了不少关于梁齐的事情,知道这人行事一向大大咧咧,毫无章法,但能被陆铮看中绝对不如表面这么简单。 左邵卿怕激起他的警惕心,既不好表现的太过热情也不好太过疏离,因此拍开他的手淡淡一笑:“下官先谢过梁大人的好意了,不过这种事以后还是算了。”多来两次,就不止是朝廷命官恨他入骨了。 梁齐讪讪地摸了下手臂,暗忖:忘了这位不能当成一般男人对待了。 他凑到左邵卿面前,压低声音问:“能说说你是怎么把陆公爷拿下的么?我还以为那个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谁了。” 左邵卿羞涩地回答:“也没什么,大概是我与陆与有缘有分吧。”否则怎么解释上辈子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这辈子就相遇了呢? 梁齐看着他微微发红有脸颊,白中透一点红,肌肤如玉,眉眼生动,心道:看来强悍如镇国公也免不了好色的毛病啊,只是一般男人好女色,这位爷好男色罢了。 面对着如此美色,梁齐难免多看了几眼,等回过神来才尴尬地扯开话题,“你进工部也有一段时日了,李尚书可有说让你接管哪一块?” 左邵卿心思一动,眉头微微皱起,“说来这些日子下官也没机会见到李尚书,柯侍郎只安排下官在这看资料。” “看多少了?”梁齐越过他,扫视这间他自从进工部就鲜少踏足的房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大概能明白柯城的用意,也知道对一般新来的官员向来如此,但这间屋子里能接触到的公文多不是机密。 “看了大半了,只是……”左邵卿微微一顿,苦恼地说:“可是下官看了这么多,鲜有军器方面的,多是一般的土建工程。” 梁齐倏然回头,兴奋地问:“你也对军器感兴趣?” 兴趣谈不上,只是准备人这入手而已!左邵卿微笑着点头:“是啊,只是下官对这方面知之甚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哈哈……十四岁就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若是没有天赋那谁有天赋?”梁齐腹诽:连镇国公如此人物考取有搞定的人定然是天赋异禀的。 “既然你有兴趣,本官手下正好缺个人,你与其跟着柯城不如跟着本官,好歹本官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左邵卿闻言就知道工部这两位侍郎不对付了,不过这对他而言有利无害,有矛盾才有缺口,比起看他不顺眼的柯城,梁齐确实更可靠些。 左邵卿沉思片刻,慎重地朝梁齐行了礼,“那以后就有劳梁侍郎指点了。” “没事没事!哈哈……本官这就找李尚书说去。”梁齐说完风一阵地跑了,那敏捷矫健的身影让左邵卿又想起了那晚,暗道难怪他喝醉了还能如此机警,从镇国公府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也不知道梁齐是怎么说明李尚书的,一炷香时间,左邵卿就见到乐颠颠归来的侍郎大人,然后带着他光明正大地离开工部衙门,直奔他所谓的秘密基地。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梁齐恨铁不成钢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在李尚书眼中,咱们早就是一丘之貉了?要不是你上任第一天本官不在,你早就分给本官了。” 左邵卿惊讶地问:“此话何解?”他什么时候和梁齐绑在一起了?总不能是因为两人都和陆铮挂靠点关系吧?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李尚书此人,表面上老眼昏花,什么事都不管,可是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文官,在对待左邵卿嫁人这事上,绝对打心眼里不赞同。 而梁齐恰巧也是不得的,加之有个柯城在从中作梗,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柯城原本只是担心左邵卿靠山太硬,放在自己手下不好管,于是将这根硬茬丢给梁齐,却不知自己这一时的小心眼,成为自己官途前的最大阻碍。 左邵卿一旦想做一件事情,就绝对是万分用心的去做,也不介意给梁齐打下手,聪明机敏不说,还任劳任怨,连梁齐这古怪的脾气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他原先还担心这位镇国夫人是个心高气傲的,结果见他非但没有作为男妻的自觉,也没有一般世族子弟的骄奢,于是渐渐地也就放开胆子使唤他,还越用越上手。 左邵卿每回总是笑眯眯地接下所有任务,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转眼就在心里给梁齐记上一笔,顺便算算什么时候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左邵卿心思不正,动机不纯,但每当看到自己参与研制出来的军器被送往兵部时,想着这东西可能会对陆铮有用,就成就感十足。 第171章 真正跟着梁齐学习一段时间后,左邵卿才知道这位懒散的侍郎大人一旦认真起来是多么疯狂,他已经十天没有见到太阳了。 工部的这个军器厂隐藏在京郊的一座大山里,左邵卿第一天进来的时候还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不仅他如此,除了梁齐外的工部其他官员也是这个待遇。 好在进入里面之后,自由程度稍微大了些,除了几处有重兵把守的机密库房,其余地方都任由他参观,可惜他根本没这个时间。 梁齐不知道是不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班人,因此教的尽心尽力,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左邵卿任劳任怨的缘故。 什么口渴时送上一杯水,天气热时送上一条湿毛巾之类的事情,他做起来妥妥帖帖,比他之前的小厮还贴心。 更重要的是,这个贴心的下属还是个聪敏机智的好帮手,任何图纸到他手上,只要稍加点拨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研究透彻,比之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他从旁相助,梁齐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因此心情格外舒畅,连带着对左邵卿的态度也日发和善。 其余下属原本对左邵卿的到来很不友善,尤其是另一位跟了梁齐多年的郎中,暗暗怂恿众人排斥他,可惜左邵卿经历了两辈子,心性早就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年的鲁莽冲动,手段更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纯良,轻巧地解决了这个阻碍。 那位郎中直到被赶出军器厂还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故意在左邵卿的茶水中加了点泻药而已,可谁知道当夜左邵卿竟然高烧不断,嘴唇发紫,太医诊断过后发现竟然中毒了。 而他当时偷偷摸摸下药的时候又恰巧被人看到了,又从他的住所搜出了毒药来源,人证物证俱在,哪怕他说破嘴也没用。 对于左邵卿来说,这只是他前路中的一个小障碍而已,设计将人弄走之后,他又生龙活虎地开始了不断学习的过程。 害得梁齐时不时拿审视的目光瞟着他,仿佛他随时会倒下一般。 相处久了,梁齐就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一股奇特的韧性,或者说是执着,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少年为何会有这样的执着。 好几次他半夜苏醒都能看到他在挑灯也读,而看的那些正是自己放权给他看的机密资料,仿佛无底洞般不断吸收着新知识。 难道这就是陆公爷看上他的原因?梁齐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左邵卿当成好苗子培养。 一个月后,山体后的校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座山林都微微晃动了一下,山林中的鸟兽飞禽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左邵卿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小山坳,不敢相信这东西就是他们这段时间夜以继日研制出来的东西。 “哈哈……终于成功了……”梁齐癫狂的大笑出声,凌乱的头发和满脸的胡渣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但是众人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轻视,反而对他生出了敬仰之心。 左邵卿心里也有些动容,没有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恐怕永远看不到梁齐这么敬业的一面。 他抹了一把脸,眼底一层浓重的黑眼圈,可是他的眼神却异常晶亮,连双手沾满黑炭都忘了,将一张脸抹成了一张黑猫脸。 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亲手将木炭加入那团火药中,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在自己视线中爆炸开来,并且炸毁了一座三米高的小山坳,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满足。 “好!”校场的入口,几位重臣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出声赞好的是兵部尚书。 而左邵卿的视线却全落在站在首位的男人身上,仔细算起来,他们竟然有半个月时间不见了,即使是半个月前的见面也是匆匆忙忙的。 左邵卿并没有朝陆铮走过去,而是退到梁齐身后,表现的如同一个正常的下属那般恭谨。 梁齐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越发觉得这个少年古怪之极,根本不像个正常人的表现,难道这种时候看到久别的丈夫不是应该先冲过去表述一番思念之情吗? 他就不怕陆铮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被其他男人勾走了? 陆铮对这次验收的火药也很满意,虽然从几百年前就有火药出现,可是用在军事上一直难以取得进展,之前北疆战事上若是能有大量的火药,恐怕早就将北狄赶出边界了。 此时的火药只是以硝石、硫黄、木炭简单混合而成,成功的概率小,时有自己人被火药误伤的事情,因此很少人敢用。 他稳步走到梁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好!” 就在左邵卿的目光盯着他那只手上时,陆铮将他从梁齐身后拉到自己跟前,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来了。 左邵卿此时的形象真的谈不上好,一身黑色的棉布裳裹在身上显得瘦弱了很多,黑白相间的脸颊也比之前瘦了许多,衬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格外显目,如果忽略他眼底的青紫色,陆铮还会有心情多欣赏片刻。 他用袖子粗鲁地给左邵卿擦掉脸上的灰,依然看不到原色,于是心情更加不好了。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梁侍郎了,一个月后,本公要看到这东西出现在战船上!” “啊……”梁齐张大嘴哀嚎了一声,他想说,他也好久没好好休息了,他也好想回去高床暖枕,美人在怀。 可惜这话在陆铮堪称冰冷的表情下硬生生吞了回去,只能看着那夫夫二人手牵手地离开。 左邵卿直到做上马车还觉得不自在,上车第一件事就是那帕子沾着茶水将脸和手擦干净。 他入工部时只是初夏,如今夏天已经过去了,他在京都的第一个夏天还没来得及感受炙热的温度就已经跳过去了。 都说山中无日月,古人诚不欺我也! 一个夏天没怎么晒到太阳,左邵卿擦干净的脸色白的接近透明,兴奋过后疲惫感来袭,整个人都呈现出病态的模样。 陆铮将人捞到怀里,伸手握住他的手,顿时一股暖流通过相握的手掌流窜入左邵卿的身体,令他四肢百脉都浸淫在温润的气息中。 左邵卿大惊,“我没事的,平白无故的怎么给我输内力?”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陆铮用内力给他调理身体,但平时都只是按摩或者润脉,像这次直接将内力输给他的还是第一次。 “闭嘴!”陆铮低喝一声,脸色阴沉的可怕。 左邵卿知道他心意已定,于是不再反驳,闭上眼睛,将内劲引到进自己的丹田,等陆铮将手撤离后又打坐了片刻才睁开眼睛。 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靠在陆铮怀里,蹭了蹭他的胸口说:“陆爷,你刚才凶我了!”难道是欲求不满了? 陆铮将胳膊收紧,感受着怀里的身体变回正常的温度,脸上也多了点血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左邵卿不知道,他刚才的那副样子实在吓人,虽然他不禁止左邵卿没日没夜的忙碌,但绝不允许他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梁齐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那疯子曾经三天三夜没合眼就为了改良一架投石车,而左邵卿在他带领下,免不了也得废寝忘食。 左邵卿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但他和陆铮都不是吃不了一点苦的人,相比他的这点劳碌,陆铮在战场上吃的苦绝对比他多。 他回抱着陆铮的腰,脸颊在陆铮胸口的某处慢慢磨蹭,直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才赔笑道:“爷,我想了……” “唔……”下巴被抬起,炙热的双唇封住他的嘴,火热的舌头迫不及待地挤开他的牙关闯了进去,继而是一番粗暴的扫荡。 左邵卿用双手勾住陆铮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地贴上去,闭着双眼享受这久违的亲热。 直到被人一把推开,左邵卿还沉浸在激烈的亲吻中,他委屈地看向陆铮。 “到那边坐好!别随随便便勾引本公!”陆铮气急败坏地用衣服下摆遮住胯下的火热,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了心里那破笼而出的猛兽。 左邵卿眉头一挑,也不顾他的指令,径自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闻着陆铮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就陷入了沉睡,睡梦中,嘴角还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陆铮时不时用手指滑过他的脸颊,尤其在眼底下的青紫摸了又摸,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172章 左邵卿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刚张开眼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处何处。 闭上眼睛养了会神,左邵卿才缓缓从床上做起来,薄薄的毛毯从肩头滑落,屋子里还残留着丝丝凉气。 他往床脚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冰桶,里头的冰已经全部融化了,为卧室添加了几丝凉意。 他伸了个懒腰,全身的肌肉和骨骼以及发出畅快的声响,“真舒服……” 下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温热的肌肤被刺激出了几粒鸡皮疙瘩,他低头瞅了一眼身上的衣物,发现全身清清爽爽,显然在自己睡着的过程中有人帮他清理过了。 这种事情陆铮向来不假于人手,即使他不在,也从来不允许左邵卿将身体暴露在其他男人或者女人面前。 真是令人愉快的占有欲!左邵卿朝门外喊道:“来人!” 很快一个明亮的声音传了进来,罗小六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弯着腰问:“三爷,您可醒了,可把大家吓坏了,连老夫人今晨都特意过来看你了,要不是……” “好了好了!”左邵卿伸手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开门见山地问:“陆爷呢?”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陆爷才刚离开一会儿,您知道的,陆爷的行踪小的无权过问。”罗小六低着脑袋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彻底被自己的理想打败了,本想成为一个威风的管家,可惜众人不买账,虽然大家都听他的,但他聪明的领悟到大家并不是真心服他。 “行了,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隐一又不在这。”左邵卿拍了他后脑勺一记,“还不赶紧去给爷准备吃的,饿死了。” 罗小六的脸色瞬间爆红,眼神闪烁地盯着左邵卿,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跟那……那谁有什么关系?” 左邵卿嘴角一勾,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你自己还不清楚么?啧啧……隐一也太粗暴了,现在天气热穿的薄,让他好歹注意一点啊……” 罗小六顺着左邵卿的目光,发现他竟然盯着自己的脖子,立即反应过来拿手掌捂上,这次是连脖子都红了,然后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左邵卿笑看着他头顶冒烟地溜走,感叹道:“男大不中留啊……” “你在说你吗?”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大半光亮,却无名的让人生出一股安定的感觉来。 左邵卿眨眨眼,觉得自己这加快的心跳来的莫名其妙,又不是第一次见陆铮,又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感情,怎么还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呢? 身影慢慢靠近,直到视线被那玄色的衣裳充满,他听见陆铮说:“还没睡醒?怎么迷迷糊糊的?” 感觉到粗糙的手掌在额头上摸了摸,左邵卿闭上眼睛靠了上去,额头抵在陆铮的肩膀上,咕哝一声:“呃,睡太多了……” 那只手掌移到他的脑袋上揉了两把,然后揽着他的肩膀说:“以后别这么拼命,想做什么慢慢来。” 左邵卿嘴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没变化,他的起点是比别人高,可是受身份限制,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却更难,不做出点业绩,众人只会当他是依靠着镇国公往上爬的奸佞之人。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清淡的午餐,左邵卿换了身衣服拉着陆铮一起去看老夫人,陪着她老人家说了一会话,直到老夫人歇午觉了才离开。 路过花园时,左邵卿这才注意到那一池的荷花开的正艳,虽然已经过了最繁盛的时节,但一池红绿相应依然美不胜收。 陆铮带着他走进湖心亭,有徐徐微风拂过,带着一点点燥热,一点点泥土的芬芳,依稀还能辨别出夏末的味道。 下人们有序地送上瓜果茶点,西瓜是用井水浸泡过的,梨是冰镇过的,就连茶水也换成了败火的菊花茶。 左邵卿已经一段时间没有享受过这么悠闲自在的日子了,背靠着陆铮,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叹。 “难怪大家都不愿意进工部,这日子真不是一般公子哥能忍受的。” 陆铮没插嘴,因为他知道左邵卿并不会因为这点辛苦就放弃,虽然只要他想,他完全能帮他换个更轻松更有前途的官位。 左邵卿唠唠叨叨的说起了在军器厂里发生的事情,说梁齐有多自大,多爱使唤人,说同僚之间的勾心斗角,至于那个往他茶水里下药后来却反被他设计一番的同僚他并没有提起。 陆铮安静的听着,看着他时而欢笑,时而皱眉,时而眼角微微挑起个嘲讽的弧度,一切都是那么生动,忍不住俯下身封住他喋喋不休的红唇。 左邵卿话说了一半就被迫咽了回去,然后热切地回应着陆铮的吻,即使是这样的唇齿相依,也让人格外流连。 有路过的丫鬟婆子远远的瞥见这一幕,纷纷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离开。 对于陆公爷娶个男妻回来,要说没人失望是不可能的,虽然镇国公府的府规极其严厉,但也不是没有心思大的想上位的丫鬟。 只是这几个月来,她们都认清了事实,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将目光放在别处。 没有人再怀疑陆公爷对左郎中的感情只是昙花一现,毕竟就算左郎中不在府里的那段日子,陆公爷也没找过其他人。 左邵卿无暇关注府里的丫鬟是不是真心服他,他转过身,跨坐在陆铮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激烈地回吻。 急促的喘息回荡在耳边,陆铮的手顺着他宽松的衣领滑了进去,在那凹陷的锁骨上来回摩挲。 左邵卿的下身已经坚硬如铁,硬邦邦地顶在陆铮的小腹上,陆铮舔吻着他的喉咙,同样用自己的硬物磨蹭着左邵卿的臀肉。 感觉到陆铮炙热的手从裤腰上钻了进去,左邵卿按住他不断往下的手气息不稳地说:“唔……回……回房……” 陆铮眼神深邃明亮,急切的吻不断落在左邵卿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最后深深一个吸吮,在左邵卿脖子根上留下一个颜色鲜亮的印记。 镇国公府的凉亭没有花哨的纱窗,因此陆铮也不敢大白天在这里胡来,他拖住左邵卿的臀部将人抱起来,然后运起轻功,几个飞落钻进了两人的卧房。 随着房门发出一声“哐当”的巨响,两人再也不受控制地撕扯着彼此的衣物,等两人双双倒在床上时,身上已经不着片缕,火热细腻的肌肤相互摩擦,擦出一阵阵战栗的快感。 “哈……爷……别……”下身的火热被湿润温暖的东西包围着,左邵卿再也没有精力思考其他,只能随着那一进一出的感觉上下飘摇。 直到欲望攀上顶峰,他的双手牢牢地拽着陆铮的发丝,发出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呜咽,灭顶的快乐从脚趾头一直窜到头顶,身体绷的笔直。 陆铮吐出嘴里的白浊,再次封住左邵卿的嘴唇,不算好闻的味道同时进入左邵卿的口腔,让他羞的无地自容。 他分开双腿环在陆铮的腰上,发出无声的邀请,而陆铮也毫不停歇地朝着已经开拓好的圣地进发。 “放松点……”长时间没有得到开发的地方紧致的不像话,两人都被折腾出了一身汗水,陆铮浅浅地啄着他的眉眼,慢慢将自己全部埋入左邵卿体内。 “呼……行……行了……快点……”左邵卿用后跟勾住陆铮的腰往下压,眼神迷离地享受着从尾椎处窜上了的极致快乐。 上头的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带着魔力从四面八方钻进左邵卿的心房,让他更加情动起来。 “如你所愿……”一阵阵猛烈的撞击将左邵卿带上云端,嘴里不压抑地溢出一声声呻吟。 两人肢体交缠,汗水也交织在一起,粘腻的肌肤在一次次摩擦中泛红,那炙热的高温烫着彼此的心灵。 等一波平静后,左邵卿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了,躺在陆铮身上,听着他比平时快三分的心跳,无比的满足。 如此销魂蚀骨的感觉是陆铮带给他,而他,也控制着陆铮的身体情欲,他独属于陆铮,而陆铮也独属于他,心里陡然闪过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等两人的激情平复下来,陆铮抱着绵软的夫人去浴室清洗,温热的水将二人包裹,缓缓滋生出的是无法压制的情欲。 氤氲的水雾中,两具紧贴的身体在水中沉浮,溅起水花四溢,暧昧的声响久久不能平息。 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才慢慢恢复力气的左邵卿,正凝神听着罗小六汇报左家近日发生的事情。 不得不说,自从他进入官场后,对这一家子的关注度就明显下降了,至少在他还没有打开官场的局面时不想让左家跌的太惨。 “你是说……左淑慧怀孕了?”左邵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算起来左淑慧嫁过去确实两三个月了,有孕也正常,只是这个消息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罗小六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说:“您听小的说完……大小姐确实曾经有过身孕……” “什么叫曾经?”左邵卿着急地打断他。 罗小六原本想翻个白眼给主子看,不过最近在镇国公府耳目濡染,知道对主子不能这么不恭敬,于是点头说:“是的,等到孩子流掉才知道的,大小姐指不定后悔成什么样呢。” “说具体点,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流掉?”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罗小六还是有些得意忘形,眉飞色舞地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原来左淑慧在刚嫁过去的时候过的日子不错,江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她很宠爱,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宠爱,完全和正妻一个级别。 可是江澈这人原本就是更好男风些,时间久了免不了就往男宠的院子多去了几回,左淑慧直到一个月后才知道对自己很好的丈夫竟然还圈养着男宠,还不止一个两个。 这对于心高气傲又过了一段安平日子的左淑慧来说简直就是个耻辱,加上有那正妻安排的人明理按理的挑拨离间,于是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左淑慧就给江澈当时最喜欢的一个男宠设了个套。 在江府,男宠是不允许出院子的,但是那个院子却很大,也有个风景独特的花园,花园里也有个荷花池,江澈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在这和众人把酒言欢。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左淑慧当天故意进了那个平时女眷都不会去的园子,又在园子里“巧遇”了那个男宠,之后就是戏剧又狗血的戏码了。 两人三言不合就吵了起来,互掐了几句,左淑慧便按照计划故意跳进了荷花池,而她的心腹丫鬟则尖叫了起来,去叫人。 而事后的发展并没有顺着左淑慧的计划走,因为等她被人从荷花池里捞出来的时候,发现下身全是血,有经验的婆子都知道这是流产的征兆了。 江府一时间彻底乱了起来,而左淑慧也被这个变故吓懵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如果知道,她绝对不会闹出这么一个笑话。 好在因为她孩子没了,那个疑似推她下水的男宠也被责罚并且赶出府里了,如果没有孩子那一遭,这个结果对左淑慧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而事情的最大得益者,江澈的正妻则一脸悲痛的安慰左淑慧,大度的给左淑慧安排了各种补药,至于她暗地里还有没有做什么,罗小六就不知道了。 “这就是小户出生和大家闺秀的区别。”左邵卿一边喝着茶一边评论道:“左淑慧有点小聪明,但眼界有限,又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哪里是从小浸淫在后院倾轧中的姚氏对手?” “可惜了,若是大小姐能生个下一儿半女,在江家的地位也能稳固些。” 左邵卿心里的小人叉着腰仰天大笑三声,“江澈已经有了嫡子嫡女,左淑慧就算能生下个儿子也只算锦上添花。” 罗小六幽幽地接了一句:“那也比您生不出来的好啊!” “找死!”左邵卿一脚踢在他身上,“看来在镇国公这么久,你还是没学乖,还是说被隐一惯的?无法无天了都!” 罗小六后退一步,陪笑道:“奴才说错了,三爷您和陆爷情比金坚,生不生地位都稳固的很!” 左邵卿被气笑了,“快滚!”去准备一些药材,明日你亲自上门替我好好慰问慰问大姐,顺便转告她,让她在府里好好休养,别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吭声,怎么说也是镇国公府的亲戚! “啊?您为什么要帮大小姐?奴才以为……”以为左邵卿恨不得左家人死绝了才对。 “哼!”左邵卿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如果这么简单就让左淑慧彻底输了,那岂不是白费了他的一番安排了? 好歹给她争取了一个平妻的位置,总不能才蹦两下就沉寂了,虽然左淑慧很难给江府带来致命性的打击,但时不时恶心恶心他们还是可以的。 第173章 夜里,左邵卿将这件事当笑话说给陆铮听,却不想从陆铮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你说这事是江澈设计的?”左邵卿呆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紧接着问:“为什么?” “你知道当初江澈是怎么说服姚家让左淑慧当平妻的吗?” “不是因为你出面的原因?”左邵卿再傻也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了。 陆铮在他红肿的唇上亲了亲,“我为何要为了一个你讨厌的人出面?” “不是你?……那江澈……”江澈会好端端答应左淑慧当平妻?光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江家和姚家关系密切,两家正是互惠互利的时候,江澈根本不可能为了个不喜欢的女人得罪姚家。 左邵卿一直以为是陆铮出面,才让江家松了口,还时常觉得不值。 “江澈和姚家有协议,让左淑慧以平妻之礼进门,却不能留下子嗣,也就是说,这辈子左淑慧都不可能有越过姚氏的可能。” 左邵卿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响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江澈的狠心程度。 “所以他在得知左淑慧怀孕后就故意设计了这一出?可是他怎么知道左淑慧会自己跳进湖里?” “江澈确实不知道左淑慧会采用什么手段,但你别忘了,那是在江府,即使左淑慧不是用这一招,他也有办法让人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弄没了。” “那可是他的骨肉!”左邵卿觉得自己上辈子对江澈的认知还远远不够,他一直以为江澈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已。 “在家族利益面前,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算什么?”陆铮满不在乎地说:“何况还是他不喜欢的女人生的。” 左邵卿有些 ,“我以为他最多只是不喜欢左淑慧而已,起码能维持表面上的宠爱。” “怪只能怪那个女人嫁进去的方式不对。”陆铮搂着左邵卿的腰将人捞到身上,闻着他身体上淡淡的皂角味,“别当着本公的面想别的男人!” 左邵卿推开他的脑袋,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几分笑意说:“这样说来,左淑慧的前途一片黯淡啊。”只是……他不会这么便宜了江澈的。 “对了,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左邵卿不怀疑镇国公府的能力,但是陆铮连江澈和岳家的私下约定都知道,肯定没少下功夫。 “你以为本公会任由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肆无忌惮的活在眼皮子底下吗?” “咳咳……这……”左邵卿脸颊有些热,不知道是因为陆铮这话中浓浓的占有欲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重视。 “好了,别人家的事你就别关心了。”陆铮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左邵卿也很想在这时候做点什么,奈何身体不允许,于是脱离陆铮的怀抱滚到一旁说:“啊,好困,睡了。” 陆铮重新将人抱回来,拍着他的后背:“睡吧。” 第二天,左邵卿上完早朝并没有去工部点卯,而是抽空回了一趟左府,听说左家搬迁了,他还没去过新家呢。 跟着罗小六徒步走到左府的新房,左邵卿面色发白地盯着那扇大红朱门,以及门口蹲着的两个石狮。 难怪他说这附近的景致有些眼熟,这可不正是他上辈子回来灭门的地方么?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圈,左家人还是住进了这栋宅子里。 左府原先住的地方只是左邵晏临时找的,位置不好,房子也不大,正好如今一子一女都嫁的风光,自然也就该换个地方住了。 罗小六上前敲门,左邵卿盯着那高悬的门匾还有些恍惚,记得那天夜里,他就是从这里一路杀进去的,那满地的鲜血,凄厉的惨叫,一张张恐惧的脸从记忆深处冒出来,让他全身发冷。 重生之后,左邵卿对鬼神之事多了几分敬畏之心,但也没觉得后悔和愧疚,只是看着这熟悉的大门时,心情跌入谷底。 “小六子,回吧……”左邵卿也没有进去看笑话的心思了,转身离开。 罗小六不知道自家主子好端端的走到门口又不进去,但看主子脸色不好也不敢问。 朱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小厮探出脑袋来,认出左邵卿的背影立即朝内喊了一声:“快去通知老爷夫人,三爷回来了。” 见左邵卿脚步不停,那小厮急忙冲上去将人拦住,跪地磕头:“三爷,是奴才不对,开门动作太慢,还请恕罪!” 左邵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的烦躁,在小厮不断的磕头声中平静了下来。 他想:这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是吗?左家要住哪里有什么关系?总归……这里他们也住不久的…… “起来吧。”左邵卿淡漠地说,同时转身朝大门走去。 左府的管家听到消息已经飞速赶来了,看到左邵卿谄媚地恭维:“三爷您回来啦,老爷夫人天天念叨着您呢,听说三爷立了大功,老爷还想设宴给您庆祝呢,正巧府里添了两位小主子……” 左邵卿停下脚步,扭头问他:“你说什么?”难道何氏和月姨娘都生了? 算算日子,好像还真是如此。 “是啊,少夫人前日生的,是个小少爷,月姨娘也是那天晚上生的。” “这可真有缘啊!”左邵卿略带讥讽地说了一句,儿子和孙子竟然同一天出生,左韫文可真有本事。 管家听出他话中的不喜,呵呵两声不敢接话,但这不妨碍他将左邵卿当成正经主子伺候着。 左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位以前不受待见的少爷才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不仅笼络了镇国公的欢心,还当上了五品郎中,虽然关于嫁人这件事大家还有些微词,但也没人再敢小瞧他。 走进熟悉的大厅,左邵卿就见左韫文已经坐在里面了,见到他淡淡地点个头,教训道:“虽然你是嫁出去的,但总归是我儿子,要常回来走走。” “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儿子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抽不出时间来。”他这绝对是大实话,他忙的脸镇国公府都有段时间没回了,哪还顾得到左家? “嗯,听闻你在工部做的不错,连皇上都嘉奖了,你还年轻,不可骄傲自满。” “是。”左邵卿敷衍地应了一声。 左韫文难得逮着一回,而且这次没有陆铮在,所以多说了几句,提点上官场上的为人处世,要如何拉近与李尚书的关系,还如何处好同僚间的关系。 虽然他没做过官,但是以前好歹是太傅之孙,耳濡目染了一些,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左邵卿也不阻止他,边喝茶边听他唠叨,这可真是个新奇的体验,等左韫文告一段落,才笑着恭喜:“刚听管家说父亲给我添了个弟弟,儿子来的匆忙,也没带贺礼,还望父亲见谅。” 左韫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大概也知道儿子和孙子一样大不太好看。 他扯开话题,面露喜意说:“你大哥也添了个儿子,让人抱来给你看看吧。” 左邵卿轻笑了起来,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还真不容易,要不是看何氏还有几分顺眼,他是不会让左邵晏留下后代的。 不过这样也好,母为子强,他倒要看看何氏为了儿子还会不会软弱下去,而月姨娘,恐怕也规矩不了多久了。 后院就是这样,永远少不了勾心斗角,薛氏刚刚失去了一个外孙,却多了一个亲孙子,也不知道心情如何。 没过多久,就有婆子抱着一个奶娃娃进来,说是特地给三爷瞧瞧的。 左邵卿端详了一会儿,眉头紧皱了起来,他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是这样的,皮肤发皱,五官不清晰,一点也不好看。 那婆子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三爷,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等养个把月就好看了。” 左邵卿不置可否,突然想到了被他安排在郊外庄子上的柳妈,似乎柳妈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随手从腰上解下一个玉佩,塞给侄子做见面礼,左韫文看着他的动作,也满意地笑了。 “抱回去吧,别着凉了,等孩子满月了,你把陆公爷也请来坐坐。” 左邵卿看着被抱下去的奶娃,知道左韫文是想利用陆铮给左府的嫡孙造势,他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如他所愿。 左韫文并没有让人将左府的四少爷抱出来,大概是觉得一个庶子而已,没必要隆重介绍。 左邵卿也不管这些,做了一会儿,然后提起了左淑慧的事情。 左韫文的面色闪过 一丝愤怒,“这都是江府闹出来的丑事,好好的一个孩子,哎……” 左邵卿无良地想:要是他将这件事是江澈故意为之的告诉左韫文,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吐血。 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暴露陆铮对江澈的监视,也不愿意让左淑慧清醒过来,就让她以为还有机会也好。 “我昨日让人送了些药材过去,希望大姐早日康复,她还年轻,孩子总是会有的。”但是能不能生下来,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左邵卿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让左淑慧顺利生下一个孩子,那江家和姚家的关系是不是就此破裂了呢? “哎,也只能如此了。”左韫文闭上嘴,显然不想和儿子讨论这个尴尬的话题。 “对了,怎么没见到大哥?”左邵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哦,你大哥最近新结识了几个学子,是国子监的学生,为父打算过段时日让他进国子监,也该为下届科举做准备了。”提起左邵晏,左韫文惋惜地说道:“你大哥才学是有的,可惜运道不济,让他多接触同龄人也好,也免得……” 左邵卿眉头动了动,猜测着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左邵晏还没从科举的阴影中走出来?那真是太好了! “父亲放心吧,都说福祸相依,说不定下一次大哥的好运就来了!”左邵卿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冷漠,除非自己不在世了,否则左邵晏这辈子别想高中。 左韫文听了这话显然很高兴,让管家通知厨房多做几道菜,打算和左邵卿吃一顿久违的团圆饭,可惜左邵卿不领情,推脱衙门里还有公务,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薛氏,这多少让他有些遗憾。 而薛氏其实并不是故意不出现,而是身体不适,卧病不起了。 这都要归咎于左淑慧小产的事情,这位关心女儿的母亲去江府照顾了女儿几天回来就病倒了,原本媳妇生个孙子是喜事,可是还没等她笑出来那边月姨娘也生了,还是个儿子,于是她的病时好时坏,一直没能痊愈。 原本她是打算让人在阅姨娘生产时做手脚,最好能一尸两命,实在不行,去大留小也好,可惜那段时间她精力不济,错过了最好时机。 左邵卿从左府出来并没有真的去衙门,而是拐去了左韫阳家,如今两家住的就远了,他边走边逛,等到二叔府上时刚好是午膳时间。 和二叔一家子吃了顿温馨的午膳,饭后,左韫阳喜悦地说:“本来还想让人去镇国公府送喜帖了,既然你来了,就带回去吧。” 说着让一旁的管家将喜帖取来。 左邵卿觉得今天的日子不错,喜事一件接一件的,“是大堂姐的婚事定了?” 左韫阳眉宇间竟是笑意,“是啊,日子定在两个月后初八,曲家的意思是回尤溪镇办宴,我同意了,过几天就起程。” 知道左邵卿肯定没时间回去,左韫阳也没提出让他一定要到场的话。 左邵卿闲暇时听罗小六提起过,曲家最初并不满意这段婚事,但是碍于媒人的身份没有立即拒绝。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戏剧性了,某日曲长青和朋友去郊外野游,正巧在半路上碰见了去上香的左小姐,虽然只是意外地瞅了一眼,但是却奇迹般地合了他的眼缘。 之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家中父母的,曲夫人在相看过左小姐后觉得各方面都不错,加上镇国公府从中帮忙,事情渐渐就成了。 “那可要恭喜二叔了,曲兄人品善良正直,一定会善待大堂姐的。” “希望如此。”左韫阳开怀大笑,能以商女身份嫁给朝廷命官,他再满意不过了。 “那侄儿可得回去给大堂姐备份厚礼了。”当初他出嫁的时候,左韫阳没少花钱,虽然他嘴上说那是属于左邵卿的红利,但他心里还是感恩的。 “哈哈,那二叔就替你大堂姐收下了。”左韫阳也没推辞,他是知道左邵卿现在的财力的,而且还有个镇国公府在,不用为侄子的荷包担忧。 第174章 左邵卿回府后第一件事先去自己的库房转了一圈,镇国公府的库房不止一个,老夫人和陆公爷都有自己的私库,当然,如今陆铮的那个已经属于他了。 左邵卿上一次踏进库房还是成亲后的第二天,当时忙着登记造册,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的库房。 一进门,成箱成箱的金银玉石整齐的摆放着,眼花缭乱,金光闪闪,左邵卿舔了舔嘴唇,目光直勾勾的不动了。 “三爷想要什么?”跟在他身旁的婆子恭敬地问。 虽然陆铮说过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他的了,可是左邵卿不得不多嘴问一句:“可有陆爷喜爱的?” 那婆子微微弓着腰回答:“老奴不知。” “算了,你先出去吧,我随便挑几样。”左邵卿接过她手中的册子,随意看起来。 “是,三爷挑好了给老奴登记即可,陆爷交代过,您可以任意支取府里的东西。” 左邵卿嘴角弯了弯,挥手让她退下,然后将库房走了好几圈,可是走完后他才发现,这里头根本没什么适合女子用的东西。 珠宝首饰没有,只有几个精致的玉冠,绫罗绸缎没有,只有几匹看不出材质的布料,剩下的以金锭银锭居多,然后是字画古籍、古董玉石,还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玩意儿。 按着曲长青的喜好挑了几幅字画,左邵卿又转了一圈,选中了一盆花开富贵的玉石摆件和一个貔貅挂件,然后摇头走了出去。 让婆子将东西登记好,左邵卿又去了老夫人的暖香阁。 “哟,什么风把咱们的大忙人给吹来了?”老夫人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看闲书,两个俏丽的丫鬟一个给她扇风,一个给她捶腿,屋子的另一旁,钟嬷嬷正在教两个小丫头写大字。 左邵卿夺过那个丫鬟手中的扇子,亲自给老夫人打扇,“看您这话说的,我明明今天早上就来过。”只是当时老夫人还在睡,他也就没打扰而已。 “哼,哪家的夫人能像你这样,比爷们还忙,成日不着家。” 左邵卿小声嘀咕道:“那是因为没有哪家的夫人是男的啊。” 老夫人斜了他一眼,丢下手中的书本,“说说看,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管家的事情接过去,老婆子管这个家都二十几年了,也该歇歇了。” 左邵卿半蹲下,捶着她的腿奉承道:“娘还这么年轻,管家也管的好,再管个二十年绝对没问题。” “一边去!”老夫人挥开他的手,扬着下巴说:“老婆子才没那么傻,给你们白当管家,我决定了,过几日就收拾东西出门,趁着还能走能跑,四处去看看。” “啊……”左邵卿惊叫一声,眨了眨眼,“陆爷同意了?” “老婆子想做什么还要他同意?”老夫人一巴掌拍在左邵卿的脑袋上,教训道:“知道什么是孝道么?那就是父母说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 “这不是关心您的安危么?万一路上遇到危险,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您让我和陆爷怎么办?”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别人家的老太太到这个年纪都有孙儿带,我又什么都没有,不出去走走散散心怎么成?” 左邵卿将脑袋靠在老夫人肚子上,不知道怎么接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和老夫人接触,老夫人明显愣了一下,继而眼神柔和了下来,抚摸着他的长发说:“好了,其实是老婆子自己懒,不想再帮你们管家了。” 左邵卿鼻子发酸,红着眼眶说:“没有您在,这个家该多冷清啊?” “这个家……何时不冷清呢?”老夫人抬眼眺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她和丈夫也算相亲相爱,可是两人聚少离多,唯一的儿子也不在身边,那些年,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主子,可想而知有多冷清了。 如今儿子成了亲,却娶了个男妻,哪怕左邵卿再好,到底不是女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眼前消磨时间。 “对了,你这个时间过来可是有事的?”老夫人缓过神来问。 左邵卿抬起头,差点忘了正事,他谄媚地笑道:“其实吧,我是来问您讨要点东西的。” 老夫人好气又好笑,“你要什么没有?没有就出去买,镇国公府还短了你的银两不成?” 左邵卿摸了下鼻子,“我大堂姐即将出嫁了,就是想问您讨要几件首饰,这玩意我可不会选。” “哟,就是之前说亲的那个?”老夫人坐直身体,兴致浓浓地问:“日子定在哪天?” 左邵卿回答完,又说了是在老家办喜酒,因此才赶着找些东西添妆。 “那还不简单?”老夫人朝种嬷嬷吩咐了两句,很快,钟嬷嬷就抱着一个檀木匣子走进来了。 老夫人打开匣子,选了一套纯金打造的和一套蓝宝石打造的头面,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一起递给左邵卿。 “呐,两套头面是给你随礼的,这个镯子就当是老婆子送的贺礼。” “这可使不得,哪有您给我大堂姐送贺礼的道理?”左邵卿收下那两套首饰,镯子则 塞回去给了老夫人。 “又不是给你的!”老夫人嗔怪一句,让人将东西包好,又叹了一声气:“原本这些东西将来都是传给媳妇孙女的,可惜啊……趁现在能送出去几件也好。”她瞥了左邵卿一眼,失望的摇摇头。 左邵卿讪讪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谁让他是个男人呢? 刚想告退,陆铮就顶着一头汗水回来了,一进门先灌了两杯茶才问:“在聊什么?” 老夫人让钟嬷嬷将东西拿走,笑着揶揄道:“你媳妇问我讨要首饰头面来了,你也不管管他,哪有问长辈要东西的?” 左邵卿将扇子丢给陆铮,在一旁拧了一方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娘说她的宝贝很多,可惜没有继承人。” 陆铮半低着头让左邵卿给他擦了脸,然后坐到老夫人身边,“反正都是送,送谁不是送?” 老夫人哼了他一声,“这话先不说,倒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过继个孩子?” “这事要有机缘,强求不来。”陆铮面无表情地回答。 左邵卿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果然听老夫人嗤笑一声:“你当是女人生孩子么?还要靠机缘?改日让那几家领人来看看,挑个合意的就行。” “看不上。” “那你想怎么着?” “不急,以后再说。” “你……”老夫人气得头顶冒烟,黑着脸不说话。 左邵卿忙坐过去安慰道:“您消消气,陆爷的意思是过继是大事,得好好考虑才行,您也不想过继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污了镇国公府的名声吧?” “他敢?老婆子打断他的腿!”老夫人气势汹汹地吼道。 “是是是,所以啊,这考察很重要,时间太短看不清,不仅是小的,大的一家子也得看清楚,否则咱们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被他亲手父母一句话就拐走了,岂不是全部心血都白费了?” 老夫人眉头挑了挑,“反正这是你们的事,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你们要是不早日过继一个孩子,老婆子就不回来了。” 左邵卿苦笑着看向陆铮,只听他问:“去哪?” 老夫人兴致勃勃地回答:“年轻时,我和你父亲约好了将来有机会要共游天下,可惜他没能等到这一天,那这个愿望只要我一个人去实现了。” 陆铮皱了皱眉,就在左邵卿以为他会反对的时候,他竟然点头同意了,“好,行程我来安排。” 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儿子这么好说话,难得对他和颜悦色地说:“那就辛苦你了。” 等离开暖香阁,左邵卿着急地拉着陆铮问:“您真让老夫人出远门啊?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陆铮一把搂住他的腰,趁着没人注意在他侧脸亲了亲,“放心,本公又没答应她明天就让她走,等改日南下时带着她一起上路就是了。” 左邵卿心想:这出门公干和出门游山玩水能是一样的速度么?不过他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只是老夫人怕是不会乐意的。 第175章 两人进了书房,红鸢立即端上了茶水,低眉顺眼的放下后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左邵卿之前小心眼的将人贬去洗茅房,还以为这个艳丽的丫鬟会找老夫人理论,结果她一声不吭毫无怨言地洗了足足一个月的茅房。 左邵卿见此,也不好太过为难一个姑娘,便又将她调到了身边伺候。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不管是她,还是其他三个年轻貌美的丫头都规矩的很,一点也没有像其他大户人家后院里那般,牟足了劲往主子床上爬。 当然,这与陆铮的品性端正息息相关。 “陆爷,咱们家的丫鬟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点?也该配人了吧?”隔着屏风,左邵卿高声问道。 自从他嫁进来后,书房就被隔成了两块,中间摆着左邵卿陪嫁的大屏风,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办公,偶尔还会隔着屏风讨论几句。 屏风另一边有翻阅纸张的沙沙声,陆铮过了良久才回答:“这种事与我无关!” 左邵卿将处理好的公文放好,起身绕过屏风走到陆铮身后,趴在他肩头说:“这府里的管事侍卫你更熟悉,给红鸢他们挑几个呗。” 陆铮写下最后一笔,将刚写好的奏折递给左邵卿,“有那时间管别人的私事不如办好你的分内之事。” 左邵卿一手接过奏折,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皱起眉头,“要将火药制成无须引线的?可能吗?” “你们那日研制出来的火药只能事先埋好,隔着大老远点燃导火线,可若是在海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条件。” 左邵卿想想也是,火药一但进水就失效,何况大海深不可测,也没处可埋。 “那是否可以将引线接短些,点燃后再投掷出去?”左邵卿搬了椅子过来坐在陆铮身边,扯过一张白纸就在上头绘制起来。 寥寥数笔后白纸上就出现了一台类似投石机的东西,而左邵卿正皱着眉头思索该将火药放置在哪个位置上。 他们之前只是将大量的火药简单地包好,然后埋入地下,再留下一条长长的导火线,威力看似很大,但其实并不便于携带,也不适合远距离使用。 若是这玩意的射程比弓弩还短,那就完全失去作用了,没有哪个敌人会傻乎乎的靠近站着不动等你点燃那长长的导火线。 “攻城用,火药威力足够大就好,守城用,还得算算安全距离,可别敌人没赶跑将自己的城墙炸毁了,至于安置在战船上的,最重要的是射程。” 两人细细研究了半天,最终确定了初稿,是否能行还得将东西做出来实验过才知道。 陆铮将人拉到大腿上坐下,满含趣味地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关于丫鬟的婚配问题了。” 左邵卿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可没有当媒婆的兴趣,不过一想到能将院子里那四个漂亮的丫鬟嫁出去,他就不得不提起精神来。 “偌大的镇国公府,总不至于找不到四个合适的未婚男子,家里没有,外头想娶镇国公府侍女的人家多的是。” “何必如此麻烦?”陆铮朝外喊道:“来人……” 很快书房门被敲响,罗小六屁颠颠地跑进来,一眼瞥见两人暧昧的姿势,赶紧止住脚步低下头问:“两位爷有何吩咐?” 面对着陆铮时,罗小六总是控制不住的紧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肆。 “去找管家传个话,将府中所有未婚男子召集到卿璐苑。” 左邵卿立即补充一句:“小厮不要,要管事的,无品级的侍卫不要,要有官职在身的,太矮太丑的也不要,让管事挑好了送来。” 罗小六浑身一抖,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难道陆公爷要开始纳男宠了?而他家三爷就是那个大度的主母? 他有心劝慰三爷几句,可是碍于陆公爷在场也不好说什么,暗暗给左邵卿递了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急切地跑出去找管家。 传达完这个奇怪的命令后,罗小六突然想到:刚才三爷提出的要求似乎自己也符合,自己也算是风华正茂,未婚的小管事。 那他要不要去呢?万一三爷将自己选中送给陆公爷当男宠怎么办? 大小姐出嫁时带了四个陪嫁丫鬟,据说江大人已经收用两个了,自己不也是陪嫁小厮么?那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命运? 据说嫁出去的姑娘都喜欢抬举身边的丫鬟,以三爷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肯定将自己视为最佳人选了。 罗小六跑回房间将几套新衣服都翻了出来,比比划划选中了一套青色带暗纹的,换好后对着镜子前后左右都看了看,心道:自己真是越来越俊了! 以前在左府,下人每一季才一套新衣裳,而且是最普通的粗布,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哪像如今这样,吃好穿好,整个人都显得风采照人啊。 等他神采奕奕地走出房门,发现院子里已经汇集了二十几个人,个个年轻俊朗,正凑着一起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罗小六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镇国公府中除了一些隐秘人物几乎都认识,他挨个打了声招呼,不少人拉着他问怎么回事。 罗小六高深莫测地笑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不过还没得意多久,等他在人群中看到隐一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状似凑巧地绕到隐一身旁,小声问:“你怎么也来了?” 隐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淡淡地说:“你今晨似乎不是穿这套衣裳吧?”难道罗小六对那几个丫鬟有意思? 这倒是很有可能,毕竟罗小六以前是喜欢女人的,红鸢几个又是难得的美人,以前就经常发现罗小六对着这四个美人流口水。 他眯起眼睛,偷偷在他腰身拧了一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勾引谁?” 罗小六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有些后悔刚才的行为了,万一三爷真选中了他,让他给陆爷侍寝,那他是去还是不去呢? 貌似……他并不是很想去的样子。 “别胡说,我只是……只是想,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当然得穿的隆重点。”罗小六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倒是你,你一个小侍卫怎么也能来?” 他记得刚才三爷说侍卫要有品级的才行,难道……“你也是官?几品?” “怎么?知道为夫的能耐了?”隐一低下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今夜让为夫满意了再告诉你。” 罗小六摸了下耳朵,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陆铮和左邵卿携手出来了,他灵机一动,跑到左邵卿身边,当起个称职的小厮,“三爷,人都到齐了。” 左邵卿同样打量了他一眼,眉头挑了挑,不知道罗小六一个有主的人瞎掺合什么,不过见他安安分分地站在自己身后,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岔了。 等众人行礼问安,陆铮让红鸢四个丫头站出来,命令道:“你们去一人挑一个,挑好了让管家安排尽快办喜事。” “啊……”有人欢喜有人愁,四个大丫鬟面露苦色,楚楚可怜地看向左邵卿,显然知道陆爷这一出是怎么来的。 “咳咳……陆爷也是关心你们,不想耽误了你们的大好年华。”左邵卿扬起纯善的笑容,温和地说:“你们尽管挑,若是不满意,爷再给你们找过。” 一番话说的大仁大义,让四个丫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场的侍卫管事们纷纷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地盯着红鸢几人。 陆公爷未成亲前,他们都没敢肖想过着四个丫鬟,因为知道老夫人是特意为陆爷留着的,等爷娶了男妻,老夫人还是将这四个精心培育的丫鬟送了过来,他们还以为是为了给陆家留下子嗣的,不过慢慢的,他们也看出来陆爷和三爷之间是插不进任何人的。 一想到这么美的事可能落到自己身上,众人皆翘首以盼,恨不得在身上点把火,让自己更明亮些。 第176章 左邵卿的目光从一个溜儿的青年才俊脸上晃过,心里暗叹:果然不愧是镇国公府啊,随便一个拎出来也不比官老爷的气质差多少,再想想这其中有些人的官品比自己还高,左邵卿也就释然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这些都是镇国公府内有头有脸的管事。 “你们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人生大事,我和陆爷都想让你们自己做主,若是看中哪个,询问他们的意见,只要双方同意就行。” 这场面堪比皇帝选秀了,怎么也比盲婚哑嫁好,万一给他们指了个错的人,还不得怨恨他们一辈子? 四个大丫鬟面若桃花,频频朝左邵卿使眼色,显然被这样的场面羞红了脸。 “别都干站着啊,只要事成了,从聘金到嫁妆都由府里出。”要是能一次性全解决了,那才叫完美。 陆铮显然就是这种想法,端坐在一旁用命令的语气说:“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还没决断就由本公亲自许配。” 眼看男人们个个蠢蠢欲动,左邵卿视线从隐一身上扫过,阴测测地说:“若是家里有订了亲的就自动站出来,别到最后闹出笑话来。” 这该死的隐一,该不会想脚踏两条船吧?有了罗小六还想娶妻不成? 好在他话音刚落,隐一就第一个站出来,左邵卿甚至还注意到四个丫鬟略显失落的表情,而待选的男子们则松了口气。 隐一曾经是镇国公府隐卫之首,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多,但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是陆公爷的心腹,如今连三爷也对他重用有加。 尽管隐一的面貌上有缺陷,但也难掩他身上凌厉的气势,这样的男人在识货的人眼中无疑是很好的。 之后又有两三个男子站了出来,只是从他们的表情中,左邵卿看出了他们的一点点遗憾。 这也能理解,家里给他们定亲时肯定不可能先让他们见一面,他们恐怕连未婚妻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而此时,红鸢几个大美人却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怎能不心动? 陆铮往左邵卿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咬着他的耳朵说:“看来你真是太闲了,竟然管起这种闲事了。” 左邵卿闭着嘴巴慢慢咀嚼,囫囵地说:“老夫人连家事都不管了,我总得给自己培养几个能用的顶梁柱吧?” 他一个朝廷命官,总不能白日上衙门公干,散衙回来还要处理这府里府外的琐事,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这也是他急于将四大丫鬟嫁出去的原因之一,丫鬟们虽然能干,但局限也多,成亲后,不仅进进出出方便,连带着还给他找了个帮手,两全其美。 陆铮从来不管府里的家事,一来是因为有人管,二来是因为镇国公府人事简单,最容易出事的后院平平静静,作为当家主母,最重要的反而是管好镇国公府名下的产业。 吞下糕点,左邵卿喝了口茶润利润喉,笑着开口说:“开始吧,姑娘们都大胆些,你们陆爷说到做到,万一错点了鸳鸯谱,你们想后悔就难了。” 陆铮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就是一道压力,红鸢四人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性,因此也不敢耽搁下去。 红鸢第一个站出来,但她并没有走向人群,而是走到一旁的隐一身前,鼓起勇气问:“隐护卫,能问您个问题么?” 隐一对着罗小六时还能给笑脸,在外人面前从来是不苟言笑,比陆铮更冰山的角色。 只见他轻轻点了个下头,眼神始终没落在这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身上。 “据奴婢所知,隐护卫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不知您的亲事是谁订下的?订的是哪家的姑娘?” 众人屏息等待着隐一的答案,毕竟在场好奇的不止红鸢一人,只听对方施舍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红鸢也不是个没眼色的,更不是真的就看上了隐一,她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罢了,既然得不到答案就利落地转身朝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卫走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多时四个丫鬟都选定了人,左邵卿对这些人不熟悉,罗小六就在他耳边一个一个地介绍着。 等他介绍到那个被红鸢选中的男人时,语气微微有些古怪,“这个护卫奴才也不太熟悉,平时很少说话,很沉闷的一个人,而且看大家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个品级高的,怎么救看上他了呢?” 左邵卿扭过头看陆铮,比起罗小六,陆铮肯定知道的更多。 “此人名叫罗忠诚,人如其名,罗家世代忠于镇国公府,到他这一代只留下他一个独子,所以当年本公出征没有带上他,也不知怎么就长成了这副沉默的性子。” “那怎么还是个小护卫?” 陆铮想也不想地回答:“想立功自然该上战场,在这繁华安逸的京都,挤破脑袋也很难升官发财。” 也是!左邵卿看那人五官端正,眼神坦荡清澈,是个难得的正直之人,而且被红鸢选中后脸色微红,眼神透着一股压抑的爱慕,显然对红鸢也有好感,这些就足够了。 左邵卿开始担心这四个丫鬟心高气傲,看不上府里的下人,现在看来这四个丫鬟不止单有美貌,头脑也够清醒。 这样最好,一个连形势都看不清的丫鬟他也不敢用。 “好了,既然大家双方都无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左邵卿朝罗小六吩咐道:“小六子,去将管家请来。” 罗小六应声而去,不过刚走出卿璐苑就见管家笔直地立在外边,显然等了好一会儿了。 对方见到罗小六还善意地笑笑:“可是三爷有请?” 罗小六对这位的崇拜之心仅次于陆公爷和左三爷,并且这辈子将以他为自己的终极目标,因此恭敬地行了礼,奉承道:“您真神了,确实是三爷请您过去。” 等见到人,左邵卿让管家将这事上报给老夫人,顺便选个好日子,将四个人的婚事一起办了。 听到能一起出嫁,红鸢四人都喜不自胜,那面若桃花的颜色,看呆了一院子的男人。 “是,老奴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老管家不满皱纹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笑意。 镇国公府自从陆爷成亲后就没办过喜事,虽然只是下人的,但能四个一起办也足够热闹了。 而且看三爷的意思,明显是想抬举这四个人,他又怎么会给三爷拖后腿呢? 等管家一一应下,隐一突然站出来跪下说:“三爷,属下也有个不情之请。” “嗯?”这一声是陆铮发出来的,而左邵卿则疑惑地站着。 按理说,隐一有什么请求也该找陆铮的才对,难道说…… “启禀主子,三爷,属下将娶罗小六,还请三爷恩准!”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早对这二人有过怀疑的丫鬟也震惊于隐一的直率。 虽然有陆公爷娶男妻在前,他们已经能摆好心态接受娶男妻的事实,但毕竟大央不是男风成性,不存在着有一就有二的道理。 罗小六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惊叫一声:“你……你胡扯什么?谁……谁要嫁给你?” 比左邵卿少活了一世的罗小六,一时无法适应将这种感情公布于众的感觉,瞪着隐一都快哭出来了。 “隐一,你别忘了,皇上最新颁布的律法中,明确规定五圣旨赐婚的男男婚事不作数,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无法成为正规夫……夫。” “属下明白,但属下与罗小六并不需要这些,属下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事情。”至少下次再有今天这种事,他和罗小六就不必出场了。 左邵卿从不怀疑隐一的真心,略过罗小六的意见直接回答:“好,你们二人皆无父母兄弟,那也不必讲究排场了,选个日子将酒宴办了即是。” “不是……三爷……” “多谢三爷成全!”罗小六和隐一同时出声,只是罗小六明显底气不足,拒绝的声音在隐一的眼神中化成了口水,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罗小六怨念地想:别人都有聘礼嫁妆,为何到他这就只剩下一场简单的喜宴了?这不公平! 第177章 傍晚时分,左邵卿接到了来自李尚书的传召,来传令的是个小青年,打从进入镇国公府后就一直小心翼翼。 外头常有传言,镇国公府内机关重重,敢擅闯者往往不用那些厉害的护卫动手,连内院的边都摸不着。 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小青年每一步都走的很谨慎,跟在带路的小厮后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等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镇国公夫人,也就是他们工部的左郎中,小亲呆了一下才将来意说明白。 他暗忖:难怪眼前这个少年能被镇国公看上! 左邵卿一身白色的休闲长袍,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背后是开的正艳的木槿花圃,淡淡的余晖散落在他身上,渲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好的令人挪不开眼。 “这个时辰,李大人还在衙门?”左邵卿看着西边的落日,不明白那个向来精力不济的老尚书怎么还会呆在衙门里。 难道工部出了什么大事? “是的,小的出门前大人还在的。” 左邵卿挥手让人送上茗茶瓜果,请那青年坐下,“那你先在这坐会儿,待本官换了官服一起前往衙门。” 那青年连道不敢,死活不敢坐在那把精致的梨花木椅上,对于递到他面前的茶杯倒是小心地接过了。 左邵卿换完衣服又去书房和陆铮报备一声,却不想陆铮听完直接起身走向他:“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吧?”左邵卿微微有些别扭,这让别人看到陆铮送他去衙门,还以为他多娇气呢。 “行了,快走吧,你也想去看看李老头找你什么事吧?” 等两人一起出现在那青年面前,那青年双手捧着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他忙行了礼,给陆公爷问了安。 让人准备好马车,左邵卿不顾陆铮威胁的眼神将人拉上了马车,抱着他的腰解释:“从这儿到工部衙门要经过热闹的街市,您也不想一路都被人围观吧?” 陆铮出门向来骑马,他最初回京的那段时日,每每出门,街道上的人群都会驻足围观,现在时间长了倒还好,至少不会从城门口追到府门口。 将左邵卿拉近怀里,陆铮低头咬着他的鼻尖,“他们看他们的,还你怕他们看不成?” 左邵卿推开他的脸,摸了摸鼻子,擦掉上面的口水,斜了他一眼,“树大招风,这京都想取咱们性命的大有人在,何必招摇过市,当个明靶子?” 说起这事,左邵卿发现,自从认识陆铮后,他前前后后也经历了三次暗杀,如果不是他这辈子有点功力,说不定早投胎去了。 “敌人不会因为你坐马车就放过你,你当马车上的族徽是摆设么?”撩起左邵卿的一缕头发,陆铮低声说:“是钉子就该尽快拔除,否则日子长了总免不了有刺脚的时候。” 左邵卿不是不知道陆铮在暗地里有不为人知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深究过,据他所知,镇国公府内有一个地牢,却不知道里头关押的是谁。 “其实要我说啊,敌人是永远除不尽的,偌大的朝廷,有人连忠心都是假的,何况是同僚之间的虚与委蛇?今日的好友明日的敌人,只要我们挡在别人前进的路上,就少不了仇家。” “就如同你的曹大哥?”陆铮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他可算不上是我的敌人。”从最初设计让他和左淑慧退亲,左邵卿就没将他当成敌人看待,反倒是对他后来的遭遇有些同情。 “哼,你应该庆幸当初睿庆王不信任他,否则当时你就不是被掳走而是被人骗走了。” 左邵卿一直将这件当做人生的污点,别扭地将脸埋进陆铮的胸口,:“说起这事,后来皇上到底把他怎样了?怎么我这段时间一直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也许是秘密处决了吧,谁知道呢?”陆铮语气淡淡地回答。 左邵卿才不相信他不知道,当初他在陆铮面前为曹宗冠求情,就是知道以曹宗冠的罪名,还构不成死罪。 “你很关心他?”陆铮锁紧胳膊问。 “关心谈不上,只是不想他死。”那是上辈子少有的几个对他好的人之一,左邵卿不想欠着人情。 “那本公可以告诉你,他还活着,你可以不用惦记他了。” 左邵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陆铮腿上,抓着陆铮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抚过,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 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至心头,陆铮将手指推入左邵卿口中,缠绕着按香软的小舌,感受着口腔中的温软湿热。 左邵卿眉梢微挑,微微张开双唇,主动舔舐着他的指尖,粉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陆铮抽出手指,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吻了上去。 吮吸,交缠,气息与气息的融合,柔软与柔软的碰触,让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正当陆铮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搭上左邵卿的腰带时,马车外响起了隐一刻板的声音,“爷,到了。” “唔……”左邵卿听到声音忙止住陆铮想作乱的手,目光莹莹地盯着陆铮欲求不满的表情。 当然,他此时也没比陆铮好多少,下身微微胀痛,全身的热度将皮肤烧出了艳丽的粉色。 他舔了舔红肿的双唇,压低声音说:“你别下车了。”一个人嘴唇红肿就算了,让人看到他和陆铮都是这副模样,保不准以为他们在马车里做了什么。 实际上他们也只是浅浅的交换了一个吻而已。 陆铮用袖子擦掉他嘴角的液体,轻轻在他唇上啄了啄,“要不打道回府?” 左邵卿急忙将人推开,自己坐直身体整理凌乱的衣裳,深深吸了几口气将欲念压下,这才说:“都到这了,若是现在回去怎么给李尚书交代?” 陆铮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盯着左邵卿依然红艳的脸颊,“本公想做什么还用得着给他交代?” “是是是,您是镇国公,小的不才,只是区区一郎中,自然该听上峰的吩咐。” 用手揉了揉脸颊,左邵卿将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下了马车。 “咳咳……昨夜忙于公事没睡好,不成想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呵呵……” “呵呵……”众人扭头,当做没看到左郎中那一副水波荡漾的笑脸。 左邵卿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没有多少说服力,尴尬地笑笑,率先走进工部衙门,“走吧,李大人该等急了。” 那小青年跟在他屁股后头,低眉顺眼地走着,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在马车里磨蹭了半天不出来。 等见到了李尚书,左邵卿已经恢复了往日清俊秀气的模样,拱手行礼后,问:“不知大人召下官前来有何要事?” 他假装没看到立在李尚书身后的柯城,一副收听训的乖巧模样。 “左郎中啊……”李尚书粗哑的声音传入左邵卿耳中,“你入工部也有一段时日了,感觉如何?” 左邵卿微微抬头,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个好开端还是坏开端。 不管如何,左邵卿回答道:“回大人,下官初入官场,学识有限,这段时日在工部学到了很多东西,以下官看来,工部乃是朝廷上下最实干的衙门,一点一滴都是靠各位大人携手创造出来的,全是利国利民之举,而这些都是在李尚书的淳淳教诲下完成的,下官有幸追随大人,是下官的福分。” “哈哈……左郎中真会说话。”李尚书露着一排不完整的牙齿笑道:“你的成绩本官都看在眼里,本官也没想到你如此年纪竟然就比那些浸淫工部十数年的老臣做的还好。” “大人过奖了,下官不敢当。”左邵卿心里止不住腹诽:这老头将他夸上天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特意叫他来奖赏他的吧? “好了,你也别谦虚,你呈给皇上的奏折老夫也看了,不浮夸,不抢功,很好!” “谢大人赞赏!”左邵卿又做了个揖,却想:赶紧进入正题吧,他还想赶回去用膳呢。 第178章 “坐吧。”李尚书指着一旁的椅子说。 左邵卿也不客气,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腰背挺的笔直,面带微笑地看向老尚书,等着他进入正题。 “本官看了你上报的奏折,写的不错,不愧是状元出身,只是……你将所有功劳都划给了凉侍郎,是不是过于谦虚了?” 左邵卿眨眨眼,一头雾水地问:“您指的是关于火药研制的那份奏折?”难道是怪他越过上级不尊重他? 说起了这事本应该是梁齐的,只是那人一出军器厂就不知所踪,将这事丢给了他而已。 “正如你刚才所说,工部的成就是大家共同创造的,梁侍郎是你上峰,你尊重他无可厚非,但也不能抹杀了别人的功劳。” “是下官思虑不周,下决定会改进。”左邵卿真挚地道了谢,心里却想:这老头该不会是想抢功吧? “这也不是大事,你不必心存顾虑,本官向来一视同仁,所以提点你一二罢了。” 一视同仁,所以要将属于梁齐的功劳平均分给什么都没做的人?比如柯城?又比如一些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 左邵卿倒不是故意恶意揣测李尚书,而是柯城就站在他背后,让人难免有些不好的想法。 柯城大概也察觉到这几句话的方向不对,干咳两声,插口道:“左郎中,李尚书的意思很明确,此次参与了火药研发的工部官员都是有功的,而你在奏折中独独点了梁侍郎的功劳是不是有些偏颇了?当然,这不是说你不对,只是你这么做是否是因为顾虑着梁侍郎?” 柯城只差没说明是梁齐占着身份故意霸占功劳了。 好吧,闹了半天,原来是挑拨离间来的。 左邵卿微微一笑,“柯侍郎言重了,下官为何要顾虑着梁侍郎?” 以他的身份,该顾虑的也该是别人才对。 “那就好,梁侍郎虽然性子懒散,但在军械方面确实有着别人难以匹及的才能,左郎中也是天赋极佳之人,进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多谢柯侍郎赞赏,下官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柯城摆出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模样,鼓励道:“左郎中就是太谦虚了,你的天赋大家看在眼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师了,到时候工部可要指望你了。” 左邵卿眨眨眼,再眨眨眼,这是要他和梁齐窝里斗的意思么? 可惜啊,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别人窝里斗。 从工部离开,左邵卿满脑子里都是怎么将柯城拉下马的计谋,说实话,他实在不想看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走出门外,镇国公府的马车果然还等在外头,陆铮靠在马车内朝他招手。 “陆爷,您知道李尚书何时致仕么?”马车缓缓行驶,左邵卿问出了心里所想。 “你有兴趣?” 左邵卿摇头,“我资历摆在那里,尚书还太遥远。” “李尚书年事已高,战袁锋只是看重他的名望,换人是迟早的事,应该就是今年了。” 左邵卿若有所思地点头。 深夜,天凤帝的寝宫内依然亮如白昼,战袁锋仅穿着一件单衣跪坐在案几后,手下御笔不停,而在他右手边已经堆满了已经批阅过的奏折。 “陛下……该休息了。”大内总管每日都得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战袁锋批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自有宫女上前替他揉捏发胀的脖颈。 他挥了挥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漏刻,果然又已过了三更,他朝静候在一旁的大内总管问:“人带来了么?” 大内总管还想劝说两句,但又觉得这是无用之举,只好让人去催促。 过了片刻,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带着一个青年走进天凤帝的寝宫,行过礼后目不斜视地退下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青年双膝跪下,标准的行了个宫廷礼。 “抬起头来!”威严中带着一点戏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青年不得不抬起头,直视着这大央的天子。 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圣上,天凤帝的外貌比他想象的更出色,尤其那双带笑的眼睛,让人有股沉沦进去的冲动。 曹宗冠甚至注意到天凤帝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黄色寝衣,头发也没有束冠,而是随意的用一根发带扎在脑后,这副模样简直就跟要见一个熟悉的老朋友似的随便。 察觉到自己看的太过专注,曹宗冠微微垂下眼眸,等着天凤帝的裁决。 “曹宗冠,昌平郡人,曹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本届科举三甲的最有利竞争者,曾经和左家有亲,却因为迷奸左家庶出小姐而退亲……” 曹宗冠听到此忍不住插口道:“陛下明鉴,草民并未做出任何有悖道德人伦的事情!” “哦,不管你做没做,反正大家认定你做了你就是做了,这有何可辩解的?”战袁锋眨了眨眼睛,眼角带着一丝笑意戏虐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曹宗冠低下头,声音平稳地回答:“草民不该因为一时气愤,妄图借助睿……四皇子的力量打击报复左家,使得自己沦为叛逆一党。” “错!”战袁锋毫无形象地翘着腿,歪倒在软榻上,“你错在当初在发现左家的动机时没有反击,如了他们的愿却让自己陷入悔恨的痛苦中,所以你才想着报复。” “可是……” “可是当时大家都看到你和左家庶女睡在一起是吧?你怕流言蜚语的攻讦,你怕外人视你为心术不正又无担当的男人?所以你不得不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娶回家供着。”战袁锋接口道出了他的心声。 曹宗冠有片刻的迷茫,难道他做错了吗?他确实不想娶那个左淑琪,可是不过一个妾而已。 “你可知道若是陆铮遇上你这种情况会如何做?” 曹宗冠想也不想地回答:“陆公爷怎么会遇上这种情况?”谁敢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假设呢?” 曹宗冠依然肯定地回答:“以陆公爷的身份……”睡了一个庶女而已,还有人敢让他负责不成? “哈哈……你看,人善被人欺!如果换成陆铮,根本不会被这样的小计俩左右了心智。”说到底,还是曹宗冠的心里承受能力太弱了。 “朕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可要?” 曹宗冠低着头,没什么精神地回答:“就像您说的,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仇恨,草民想通了,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费心费力。” “你可知言不由衷也算欺君之罪?”战袁锋看起来心情不错,调侃道:“放心,朕从来不开玩笑。” 曹宗冠低头不语,即使这是初次见面,他也看得出来天凤帝并不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 当然,正直这种东西也不是一个帝王需要的。 战袁锋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青年虽然面相憔悴,眼神却依然清正的很,一点也没有畏惧死亡的绝望气息。 “看来你这段时日过的还不错。”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曹宗冠顺从地谢恩,如果忽略那阴暗的牢笼,他确实过的不错,有足够的时间想自己的过往,想自己的将来。 “这倒是不必,如果不是陆铮提了一句,朕也不会关注一个平平无名的叛逆。” 见曹宗冠露出疑惑的眼神,战袁锋甚至好心地解释道:“左郎中倒是心性纯善,竟然为了一个可能要害他的人求情……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那位好兄弟已经嫁给陆铮为妻了。” 曹宗冠这段日子被关在牢里,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第一次在天凤帝面前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很好地取悦了一向心黑的皇帝。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战袁锋自言自语道:“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何惧流言蜚语?” 曹宗冠确实觉得不可思议,即使他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也没想到陆公爷能做到这一步,而左邵卿……竟然能无怨无悔地走上这条艰辛的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也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179章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草民?”曹宗冠微微抬起头,下巴上的触感让他有些不适,却不能反抗。 战袁锋的手指沿着他的下颚一路往上,滑过他的脸颊、鼻子再到眼睛,眼底带着浓浓的兴味,“想让朕赦免你的罪么?” 曹宗冠直直地望进天凤帝的眼睛里,平静的眼神带着一股嘲弄,好像在嘲笑天凤帝的愚蠢。 “哈哈……就冲你这个眼神,朕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皇上不妨直言,您是九五之尊,任何吩咐草民都不敢不从!” 战袁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青年,“朕虽然是皇帝,但有时候也想做些荒唐的事情,却又不想让荒唐的名声传出去,所以,朕还是比较喜欢暗地里的交易。” 不去看曹宗冠疑惑且鄙视的眼神,战袁锋转身坐回龙椅,径自说出自己的要求:“朕想找个固定的床伴,又不屑于随便找个只有一副好皮囊的,朕觉得你很合适,三年……三年之后,你可以继续参加科举,你意下如何?” 曹宗冠呆愣了片刻,想装作没听明白都不行,因为这句话实在太直白了,他全身血气上涌,整张脸都红了,冷冷地讥讽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还能缺床伴?” “可是朕想找个……男人。”战袁锋完全卸下了白日的威严,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 战袁锋不是好色之徒,对于后宫的女人也向来是一碗水端平,从未传出他特别宠爱哪位妃子的,整个后宫难得的清平,对于他来说,那些女人只是牵制朝臣的一个手段罢了。 曹宗冠嗤笑一声:“恕草民不识抬举,草民姿色平平,实在担不起陛下的男宠!” 曹宗冠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竟然有男人打他的主意,他自认为身材高大,相貌俊朗,并不是左邵卿那一类的灵秀艳丽。 “朕没有找男宠的打算,说是床边更合适……” “有何区别?”曹宗冠怒极反笑,不顾尊卑打断他的话。 “朕不会限制你的自有,也不会干涉你的事情,只有一点,这三年你不得离开京都,你不用担心此事会对你名誉有损,三年后,这段关系也会结束。” “若是草民不答应呢?”曹宗冠冷眼看向他,等着他说出威胁的话。 “放心,朕既然答应了陆铮就不会以你性命相要挟,但是嘛,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呵呵……”战袁锋无耻地笑出声,恩威并施,是他从小就会用的手段。 今夜的这一番谈话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事后每每想起这事都觉得挺新奇的,他竟然会有找个男人试试的念头。 说来曹宗冠的外貌并不如何出色,更没有一点吸引男人的柔美之气,也过了最佳的年龄,可是战袁锋却意外地看他顺眼,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曹宗冠已经将嘴唇咬破了,怒视着战袁锋不说话,低垂的双手紧紧握着,恨不得在那张俊美的狐狸脸上揍上一拳。 他很想说自己宁死不屈,很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以死明志,却又可笑地……一点也不想死,“皇上的癖好真是让草民大开眼界!” 战袁锋毫不脸红地回答:“朕从来不以貌取人!” 曹宗冠自发地站起身,跪太久的两条腿有些发麻,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每走一步脸色就难看一分,等走到离战袁锋一步远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脸色由黑到白,再由白到红。 等他将手指搭上衣带,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直到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附在他手上,他才自嘲一声:“皇上当真有次爱好?” “试了才知道……”战袁锋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转了圈压倒在床上,仔细地在他颈上闻了闻:“朕不讨厌这样的味道……”很干净很清爽的气息,比起那些涂脂抹粉,香味浓的让人打喷嚏的女人还好些。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蜜色的肌肤没有女子的细滑,却也不难接受,他慢慢将嘴唇移到曹宗冠的嘴角,刚要印下一吻就被曹宗冠扭过躲过,最后那个吻只堪堪落在脸上。 “很讨厌?很恶心?”战袁锋自问自答道:“但是朕觉得还不错……” 曹宗冠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不想让情绪从双眸中泄露出来。 虽然谈不上恶心,但这样躺着任人为所欲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这个行为还是建立在不平等关系上的。 “呵呵……朕的龙床还从未招待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草民深感荣幸!”曹宗冠言不由衷地自嘲道。 金黄色的床帏缓缓落下,寝宫中的宫女太监早已退下,只剩下跳跃的烛火与激情同伴。 翌日,战袁锋准时醒来,胳膊上的重量让他微微皱了皱眉,片刻之后才想起来昨夜他做了什么。 扭头看着青年微皱眉头睡的正沉,战袁锋发现,这还是第一次醒来身边有人躺着,感觉说不上好坏,但并没有让他厌恶。 轻轻地抽出胳膊,战袁锋披上单衣下床,内侍总管领着人悄无声息地候在床前,一个个全低着头不敢往床上看一眼。 洗漱穿戴好后,战袁锋挥手让宫女太监退下,只留了内侍总管,并吩咐道:“不要吵他,你亲自去太医院弄点药回来,等他醒了将人伺候好了,如果他要走也别拦着,将寝宫的密道告诉他。” “这……”内侍总管惊讶地张大嘴巴,却在战袁锋瞥了一个犀利的眼神后闭上了嘴。 “管好众人的嘴,若是让消息传出去一分一毫,朕绝不宽容!” “是。”作为天凤帝的贴身心腹,他知道天凤帝此举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镇国公府中,左邵卿和陆铮一起用完早膳后再次一起入宫上朝,明眼人都发现,只要是左郎中有上朝的日子,陆公爷必定也在,说是夫唱夫随也不为过。 左邵卿站在队伍最后,看不到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的天凤帝,却听得到站在前头的首辅大人关切地说:“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听闻您每夜批阅奏折到深夜,实乃朝民之福,大央之幸。” 战袁锋和颜悦色地回了一句:“爱卿过誉了,这不过是朕应当做的,历代帝王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至于真实原因,绝对不能让这些古板的老臣知道。 想起昨夜的荒唐,战袁锋心头还有些火热,刚开始两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折腾的满身大汗也没进入正题。 不过这种事稍加一摸索就明白了,只是他对男人也是第一次,难免掌控不好力度,最后还是将人伤了,也不知道小顺子将药取来了没有。 “皇上……皇上……” “什么事?”战袁锋回过神来,面色正常地看向出声的曾太傅,“爱卿有本要奏?” “回皇上,臣确实有事要上……臣要弹劾镇国公滥用私权,滥杀无辜!” “什么?”战袁锋朝陆铮的位置瞥去一眼,眉头挑了挑,“弹劾本朝官员乃是御史台的事情,曾太傅此举……” “还请皇上明鉴,大家碍于镇国公的威势敢怒不敢言,因此微臣才不得不站出来做这个恶人。” “哦?那你说说看,陆爱卿何罪之有?” “启禀皇上,日前工部有一名官员无辜失踪,后来有人在湖里发现了他的尸首,经仵作验尸判定为酒后失足落水。” “嗯,此事朕也有所耳闻,但这与陆公爷何干?” 陆铮老神自在地站着,根本没将曾太傅的弹劾当一回事,反倒是左邵卿气呼呼地瞪着曾太傅的后背,暗地里将这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就不明白了,这老头怎么就喜欢和陆铮作对呢? “皇上有所不知,据臣了解到,这个官员正是月前毒害左郎中的那位,臣怀疑有人因此加以报复,不仅将此人残忍杀害,还让刑部判假案。” 众人朝陆铮投去一道揣测的目光,然后事不关己地低下头,无论人是不是陆公爷杀的,只要没留下证据,谁也不好说什么。 就算有证据,陆公爷还能亲自动手不成?就算是他动的手,皇上还真会因为一个小官而罢黜陆公爷不成?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欺骗黎民百姓的说辞。 何况是那个官员毒害左郎中在先,陆公爷报复在后。 第180章 左邵卿仔细想想,果然自从他回来后就没见过那个针对他的工部员外郎,不过对他而言,那个人只是个有点心机又不识时务的小人物罢了,他根本没必要分心关注他。 “曾爱卿,你可有证据?怀疑的话就不必说了,朕不可能因为你一句怀疑就将本朝的一品大员关进大牢。”战袁锋带着一丝火气说。 “皇上,臣也知道,镇国公定然不可能亲自动手,即使查到最后抓到的也只是替死鬼,但臣无法看着镇国公势力渐大,一手遮天,置律法于不顾。” “爱卿的话,是暗指朕是个无能昏君么?” 曾太傅匍匐在地,“皇上恕罪,老臣只是实话实说,不忍先帝留下的大好江山最终毁于贼人之手。” 众大臣齐齐屏住呼吸,不明白曾太傅今日是不是鬼上身了,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这可就指明道姓的说陆公爷有起兵造反之嫌了。 虽然众人都明白曾太傅和镇国公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像今天这样豁出去的指控还是第一次。 战袁锋探究地眼神落在两人身上,回想起这段时日情报处得来的消息,眉头皱了皱。 武官中最先有人站出来发难,冲冲地反驳:“曾太傅,饭能够乱吃,话不能乱说,陆公爷十一岁上战场,为大央赶走了强敌,何曾有过一丝的怨言?而你这个成日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老匹夫却处处为难陆公爷,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左邵卿差点就想拍掌叫好,他听着熟悉的声音,探出脑袋看向那个站出来的五官,半响才认出是陆铮的副将宋汉霖。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满朝大多数的武官都陆陆续续地站出来为陆铮正名,反而将曾太傅嘲讽的体无完肤。 曾太傅自来就是个好面子的,被一群粗鲁的武官你一言我一语刺激的够呛。 好在曾太傅这些年的太傅也不是白做的,门下学生无数,自然就有几个死忠的,纷纷站出来力挺曾太傅,一时间偌大的金銮殿上只听见闹哄哄的吵闹声。 “看看,看看……”曾太傅抖索着身子指着站出来的武官,“皇上,您看看,老臣不过弹劾镇国公,他们却群而攻之,这样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陆国公一手遮天吗?” 宋汉霖傻眼了,所有武官脸上都现出既无辜又气愤的表情,齐齐瞪着曾太傅,不敢随意开口了。 “那站出来的这些文官岂不是都是曾太傅您的心腹?那微臣是否可以怀疑太傅您有结党营私之嫌?”一道清越响亮的声音从后头传进众人耳中,众人回头,就见一身绯色官府的少年神色坦然地站在那。 “你小小一个郎中,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左邵卿嗤笑一声,“曾太傅您贵为当朝一品,竟然说出这种无知的话来,早朝议政本来就是群臣的权利,下官就算只是个小官,也是有这个权利的,还是说……太傅您有权利规定谁不能发言么?” 左邵卿上前几步,跪在大殿中央,大声说道:“启禀皇上,臣也有本要奏。” “准。” “臣要弹劾曾太傅势力渐大,一手遮天,置律法于不顾!”左邵卿将曾太傅的原话照搬,顿时让众人面色古怪了起来。 有人以为左邵卿只是生气曾太傅弹劾镇国公,所以才跳出来维护自己的夫君,并不觉得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左邵卿直起腰板,一言一语清楚地说道:“曾太傅共有三子七孙,外孙若干,其中不少于三人手中犯有命案,不少于无人曾经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至于霸占田产,夺人家业之事更是数不胜数,可曾家后代犯如此多的大案,却依然完好无损,这不是曾太傅一手遮天是什么?不是曾太傅置律法于不顾是什么? 至于证据,皇上可以派刑部或顺天府尹去查,即使是京都的百姓也知道不少,绝对不是微臣瞎编乱造,以公报私胡乱污蔑。” 左邵卿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曾太傅,嘴角带着嘲讽的笑,直接将曾太傅气的捂着胸口喘气。 他叹了口气,失望地看向曾太傅,“太傅大人,下官知道您记恨着下官失手伤了令孙的事情,可是您有什么仇恨冲着下官来就好,为何要迁怒陆公爷?下官质疑您的品德是否能做好太傅一职。 太傅乃帝王之师,若是您其身不正,又如何能辅佐教授帝王?” 武官们不厚道地笑了,虽然只是咧着嘴无声的笑,但那一张张嘲讽鄙夷的面孔让曾太傅一时胸闷,窒息了过去。 “太傅……太傅大人……” 战袁锋努力压下唇角的弧度,瞥了一眼咄咄逼人的左邵卿,挥手道:“来人,将曾爱卿扶去太医阁,身体未愈之前就暂时在太医阁休养。至于两位爱卿的奏本就交由刑部审查,明日朕要看到结果。” 刑部尚书苦着一张脸走出来领旨,心里对曾太傅颇为怨怼,你说你自己家都闹的不清不楚的,怎么还敢弹劾别人呢?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退朝吧。”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群臣行礼退朝,一个个经过左邵卿身边时都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心道:以前陆公爷从来不回应百官的弹劾,现在多了一个能说会道的状元妻,更是不用自己开口了。 等出了皇宫,左邵卿抱着陆铮厚脸皮地问:“爷,刚才下官的表现如何?是不是不比那些名嘴讼师差?” 陆铮一手禁锢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握着他的腰将人抱紧,猛烈的吻随即落下,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好是在马车里,否则明日早朝时肯定要多一道弹劾镇国公的奏折了。 “呼呼……”等陆铮将人放开,左邵卿急促地喘息着,面带潮红,讲话都不利索了,“那个……叫什么的员外郎是不是真是你下的手?” “自然不是。”陆铮靠在一旁让左邵卿趴在胸口上,“刚才那老匹夫不是说了是醉酒失足落水么,与本公何干?” 左邵卿眉头一挑,心里有了答案,也就不再围着这个话题了。 “我倒是没想到那老头竟然这么恨我们,这是要跟我们撕破脸了,他这话一出,会不会让皇上疑心?” 陆铮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秀发,眼神锐利,“疑不疑心只在于皇上的心态,不是别人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至于他为何这么恨我们……呵……” 左邵卿直起身,双手圈上陆铮的脖颈,好奇地问:“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前些日子南方水师传来消息,有个将领与人起了冲突,失手将人打死了,而那个人,正好是那老匹夫最宠爱的孙子。” “啊……姓曾的好端端跑南方去干吗?” “天子脚下束缚太多,哪有山高皇帝远来的自在?”陆铮嘴角嘲讽地勾了勾。 “所以他将这事也记在我们身上了?” 陆铮对他说出“我们”二字格外心动,低头亲了亲左邵卿的眉眼,解释道:“因为……本公保下了那个将领。” 陆铮简单地将事情说给左邵卿听,原来那位曾太傅最宠爱的孙子打着出门游学的名义一直在南方逗留,南方风气奢靡,又没有什么束缚,那位公子哥自然舍不得回来了。 成日狎妓遛狗,日子过的好不快活,可惜又一次在街上让护卫围殴一个男子时遇上了那名将领,那将领也是个心气直爽的,见人快被打死了看不过眼就帮了一下,结果自然就和那公子哥结仇了。 不过那几个护卫哪是一个将领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打趴下了,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几天之后,曾家那位少爷竟然带着衙役趁着将领不在家掳走了他的妻儿,为了泄愤,不仅凌辱了那位夫人还将他儿子打了半死。 因为人是知府衙门的人带走的,因此家里留守的人不敢反抗,只好去水师驻地通知了那将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左邵卿听完直摇头,“这曾太傅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一门不清楚的子孙,不过那位知府大人怕是乌纱也难保了。” “这一家子不能留了。”陆铮低沉地说了一句,脸色阴沉的可怕。 左邵卿伸手揉开他额头的皱痕,问:“你想怎么做?” 陆铮握着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下,“不是本公想怎么做,而是刑部明日会给皇上看到什么……有些事情总要摆在明面上才作数的。” 左邵卿心中一动,知道陆铮已经安排好了,于是也就放宽了心。 第181章 曾家被挖出来的事情远比众人知晓的多,左邵卿甚至不清楚这里面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经过人工修饰的,但不管怎样,当天凤帝看完刑部给出的资料后,狠狠地将奏折砸在了老太傅的头上。 这是战袁锋第一次对这位老太傅动粗,他知道满朝大臣没有几个家里是干净的,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恃强凌弱,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再如何也是有个限度的,战袁锋绝不希望看到自己手中的国家被一群蛀虫侵蚀。 老太傅看完那些证词后整个人都呆了,虽然他是一家之主,可家里子孙亲戚那么多,他还真无法掌握他们每个人都干了什么。 因此他倒没怀疑这些证据的真实性,只是满心的悔恨和愤怒无法言说。 最后的圣旨中,天凤帝不仅剥夺了曾太傅的官身,还让刑部对照着证词将所有犯罪之人一一缉拿归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而曾太傅则因为自身没犯大错被赦免了死罪,只是家产被全数充公,至此,这个被先帝提携上来的曾家就彻底垮了,甚至比当年的左家还要凄惨,基本上落得了个家破人亡。 紧接着,就在群臣私下讨论太傅之位花落谁家时,战袁锋下了道圣旨,封江大学士江胤天为当朝太傅,也就是江澈的父亲。 虽然太傅只是个虚职并无实权,但光是帝王之师的名头就足够名流清贵们挤破头了,而江胤天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格,很多大臣暗暗思索,皇上此举怕是要重用江家了。 朝廷中也有不少父子同时为官的例子,但如江家这般,一个贵为太傅,一个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尚书的绝无仅有,一时间,江家风光无限,连带着左淑慧回娘家时底气都足了。 “娘,我知道您说的意思,大哥这样成日埋头苦读确实不行,没有谁比女儿更指望大哥出人头地,可是……您也知道,女儿刚出嫁不久,上头还有个正妻,实在说不上话。” 薛氏有些生气,一张大病初愈的脸尽显憔悴,“没试过怎么知道?江澈是吏部尚书,掌管全国的官员任命与擢升,江家老爷又是太傅,帮衬一下自家人有什么不行的?” 左淑慧因为之前小产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好不容易征求婆婆同意让她回娘家散散心,却不想一进门就被母亲拉着说这事。 她倒是真心想帮,可是这段时日他连江澈的面都见不到,她要是应承下来,万一事情没成更糟糕。 薛氏烦躁地挥挥手:“好了好了,帮不了就算了,娘也不是成心为难你。”对于这个女儿,薛氏想来寄予厚望,没想到到头来家里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仅如此,一想到她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就又伤心又愤怒。 “你身体养的如何?可有按为娘给的方子调养?如今最大的事情就是赶紧养好身子再怀一个,只有生下儿子,你在江家的地位才能牢靠下来。” “女儿知道,可是……”她想说近来江澈都不进她的房,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对长辈说,于是咽下了后半句抱怨的话。 “可是什么?” 左淑慧挤出个笑容,“没什么,不说这些了,女儿给小外甥带了礼物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女儿还没见过呢。” 虽然她在江家说不上话,但是支配一些钱财的权利还是有的,因此这次回娘家就带了些贵重的礼物回来。 提起孙儿,薛氏脸上终于有了点人气,看到那些礼物后,就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她拉着左淑慧起身,“走吧,眼看就要满月了,长的是越来越像你大哥,等过了满月娘就抱过去好好教养,就何氏那小门小户出生,哪懂得教育孩子?” 左淑慧也不是看得上她大嫂,因此也没说话,只是她们不知道,如今的何氏满眼里只有儿子,哪里能让薛氏将孩子抱走? 左家的长孙取名为左玉珩,确实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左淑慧抱在怀里的时候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流掉,那明年也该是这个模样了。 想着想着,心里酸气就慢慢冒了出来,本来就不标准的抱姿更是将孩子勒的直哭。 何氏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尤其是看到左淑慧十指上那鲜艳而锋利的指甲,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孩子。 听着孩子越来越大的哭声,左淑慧的耐心也没了,将孩子递给一旁站着的奶妈,和何氏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拉着薛氏离开了。 左淑慧拉着薛氏进房,将丫鬟婆子都打发后才小声地说:“娘,有件事女儿说了你可别生气。”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女儿听说镇国公府有意在旁系挑选继承人,您不如将大哥的孩子过继给三弟,只要给三弟说说这其中的好处,他绝对会同意的。” “这怎么行?”薛氏眉头紧蹙,冷下脸教训道:“玉珩可是左家的嫡长孙!” “女儿知道,眼下咱们左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您不舍得是必然的,可是您的眼光要放长远些,虽然过继给三弟后肯定要改姓,可是他终归是您的孙儿,将来要是能继承镇国公府,那您还愁什么?” 要不是她嫁的是江家,绝对不可能让出孩子给别人,否则这样的事情连她都心动了。 “让我想想……”薛氏拧着眉头沉思半天,一方面舍不得这个孙子,一方面又确实对这样的好处心动。 左淑慧看出她的心动,在一旁劝诫道:“娘,您想想,左邵卿一个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既然要过继,他当然更愿意过继个和自己亲的……” “可是镇国公府肯定会要个身上流着陆家血脉的后代才是。” “那有什么?镇国公府的旁支都是远亲,血脉再近也近不到哪去,何况,听说那位爷对三弟可是宠爱的紧,相信只要三弟坚持,不愁成不了,就算老夫人不同意,大不了就说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左家陆家各选一个,这个总是可以的,至于将来……还远着呢。” “你父亲那……肯定不会同意的。”以左韫文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左家的孩子被冠上其他姓。 “您好好跟父亲说,孩子总会有的,但这个机会却是难得的很,女儿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您可别宣扬出去。” “那不如把那个贱人的儿子送走?”薛氏眼睛明亮地说道。 左淑慧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个贱人是哪个,急忙扯住薛氏的胳膊,“镇国公府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庶子?况且辈分也不对,而且,您就不怕那孩子长大了偏向他生母?” “那孽种不就是个庶出的?”薛氏嘴角一撇,眼神晦暗地说:“只要没有生母就好了!” 母女俩嘀嘀咕咕了小半天,直到左淑慧离开的时候薛氏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两位男主子压根就没打算从身边的亲戚家里过继孩子。 左邵卿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要一个和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孩子,那岂不是等同于帮别人养儿子?指不定还养出个白眼狼来。 不过此时左邵卿并不知道这些,也没精力去管,因为陆铮即将南下了,而这一次,老夫人也将一起出门,偌大的镇国公府,到时候只会剩下他一个主子,光是想想就糟心。 “三爷,这是府中这个月的账册已经所有库房的钥匙,老夫人说都给您暂时保管了。” 左邵卿招手让罗小六将东西收好,不太有精神地回答:“麻烦管家转告老夫人,我会想她的,让她老人家务必早点回来。”否则他不敢保证,这个府里会被他管成什么样。 管家老怀安慰,“这话您可当面和老夫人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左邵卿叹气,然后突然抓住管家的胳膊,目光殷切地问:“管家,你不会走的吧?” “自然,老奴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的。”老管家慈爱地看着左邵卿,很想伸手摸上他的头,却又忌惮着尊卑没敢动手。 左邵卿这时才稍微松了口气,他一个官员,再如何清闲也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管家,老夫人怕是也知道这一点,才将管家留下的。 当然,也不排除她老人家怕他将这个家败光的原因。 等陆铮一回府,左邵卿跟在他屁股后头跟进跟出,连净房都没放过,只要陆铮一转身,绝对能和他碰个面对面。 “要去多久?”左邵卿问了第十遍这个问题,满眼都是浓浓的不舍,却又因为一直没得到答案而不安。 陆铮干脆将人拦腰抱起,一起下了浴池,泡在温热的水中去亲吻左邵卿的额头,“又不是长期出征,不会太久的。” 左邵卿任由他给自己剥掉身上的试衣服,蹭到他怀里疑惑地问:“不会太久是多久?”他自己就是男人,因此对于男人的劣根性特别清楚,这要是分别久了,难保其人身体不出轨。 没有什么感情是不需要经营而天长地久的,左邵卿绝对不怀疑陆铮对他的感情,但若是一别数年,再深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冲淡。 好吧,他知道自己杞人忧天了,又不是去打仗,一别数年什么的肯定不可能。 “明日再告诉你。”陆铮将人推到池壁上,浓烈的吻毫无规律地落在左邵卿的身体上,让对方暂时忘却了这个问题。 第182章 第二天,左邵卿连上朝时神色都是恹的,缀在队伍后头偷偷的打哈欠,时不时还揉个腰。 好在他的位置不显眼,否则光是这些动作就足够一批文官弹劾他的了。 直到早朝要散的时候,左邵卿突然在一道圣旨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愣了地看着陆铮和梁齐几人站出来领旨。 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了两步,左邵卿也随着站了出来,等听完圣旨内容后,控制不住地咧开嘴笑了。 好你个陆铮,竟然给他来这么一出,故意不告诉他他也是此次南下的随行官员,故意看着他一个人在那恋恋不舍。 陆铮此次南下最大的任务是检阅水师的训练成果,以及测试最新打造出来的战船和武器。 这样的公差自然少不了梁齐这个负责军械器具的工部侍郎,左邵卿作为他的徒弟,也是有资格去的,只是他以为天凤帝不会让镇国公府全家出京。 按照惯例,手中握有兵权的将领出征时必须有家属留在京都,镇国公府也一直如此,因此,当年老公爷和陆铮都出征时,老夫人就必须孤零零的留守在京都。 没想到天凤帝竟然如此大方,左邵卿在谢恩的时候便多了几分真意。 左邵卿一出宫就自己回府了,压根没有等陆铮的意思,哼!竟然敢耍弄他,害他白白忧愁了好几天,实在是可恶至极! 等他一股脑儿冲进自己的卿璐苑,大声喊道:“小六子……死哪儿去了?” “来了来了……三爷,您怎么了?”罗小六跑着过来,见到左邵卿一头汗水,双颊发红地情形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快,收拾东西!”他记得出行的时间是定在午后,离现在也就一个时辰不到了。 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肚,左邵卿见罗小六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催促道:“怎么还不去?” 罗小六嘿嘿一笑,朝左邵卿身后指了指。 左邵卿转过身,一眼就看到房间中放着的几个大大的藤箱,还有几个包袱,其中几个还很眼熟,显然是他帮陆铮收拾好的行李,至于多出来的那几个,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混蛋!”左邵卿咬牙切齿地嘀咕一声,双眸中却尽是笑意。 “谁是混蛋?”一声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左邵卿眉毛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坐到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欺骗本大爷的那个!” 罗小六已经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陆铮从身后搂住左邵卿,随意地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本公何时骗过你?” “那这事怎么说?你之前可没告诉我可以一起南下!”害他这几日食不能咽睡不能寐的。 陆铮将人抱起来,等自己坐下后将他放在腿上,“不觉得很惊喜吗?” 是有那么一点点,但左邵卿可不会承认,他沉下眉头说:“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这么突然,好多事情都没安排好。” 说到这,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掰着手指数到:“府中的账册和钥匙还得找个可靠的人移交出去……” “你是指之前管家送来的那些?”陆铮打断他说:“那都是要存起来的,钥匙也是用不到的私库,你收好就行了。” “家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过些日子就是左家的满月酒,我的礼物还没准备。” “这些管家都知道,他会办妥的。” “衙门里也没事先和同僚打声招呼,太失礼了。” “圣旨一下,他们自然都知道了。” 左邵卿心道:这些明面上的事情还好说,这毫无准备的离京,若是让左家翻出大浪来,岂不是无法及时应对? 他思索着要不要讲罗小六留下,可是身边少了个习惯差遣的人又各种不习惯,而小六子一走,隐一自然也无法留下了。 “还有什么事?”陆铮见他一脸沉思,便知道他有放不下的事情。 “没有,就是想着等会得派个人去左府报个信,免得他们有事找不到我。” 陆铮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不过也猜到他是不放心左家,心里有些怜惜他那薄弱的亲情,紧紧抱着他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自从左邵卿出嫁那日后,陆铮对左家大房的定义就不再是姻亲,只要不是左邵卿开口,就绝对不会给左家一点好处。 左邵卿不知道他安排了什么,也没问,他对陆铮有着盲目的信任,只要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就就一定是让人放心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左邵卿便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裳,然后后老妇人那用午膳。 到了暖香阁,左邵卿才真正感觉到即将远行的气氛,不同于卿璐苑的安排,暖香阁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忙碌着。 老夫人出门,带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只有几个小箱子,衣裳鞋袜、被褥被单、各种吃的用的,连恭桶都被带上了。 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该装车的东西也都装好了,一家三口相携着走出大门。 左邵卿左家刚迈出门槛就被门外一溜儿长长的车队吓到了,想当初左家举家搬迁入京时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陆铮的眉头皱了一下,“东西太多了,到了港口要改坐船,这么多东西上上下下就得半天。” 管家擦了一把热汗,“爷,老夫人第一次出远门,这些都是用得上的东西,实在精简不得了。” 由于不知道老夫人的玩性有多大,眼看就要入秋了,光是这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就装了两个马车,被子薄的厚的,不薄不厚的都各带了两床,何况还有丫鬟婆子、侍卫小厮们的行李,怎么看都少不了。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暗道还好他和陆铮都是男人,否则真不敢想象这出一趟门得多麻烦。 陆铮扶了扶额,从侍卫手中接过他的专用坐骑,转头问左邵卿:“你是骑马还是坐车?” 不等左邵卿回答,回头老夫人已经喊道:“邵卿快来,陪老婆子聊聊天,这一路上没个人唠叨岂不是得闷死!” 左邵卿朝陆铮递了个眼色,然后大义凛然地上了老夫人的马车。 有对比才知道,老夫人的马车比他坐过的任何一辆马车都豪华舒适,宽敞亮堂,四壁挂着轻薄的纱帘,既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底下铺着厚厚的毯子,人躺上去还可以打几个滚。 马车里除了这婆媳俩,只留了一个钟嬷嬷伺候,因为一点也不拥挤,不仅如此,还有各式的瓜果茶点,这样的旅途才让人舒服啊。 镇国公府这么大的阵势出京,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百姓们知道陆公爷是南下检阅水师,一个个都夹道欢送,只希望镇国公能保大央永久平安。 左府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薛氏冷笑道:“老爷,看看您那个好儿子,出远门竟然也不告知娘家人一声,这是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吧?” 想到自己刚决定要将长孙过继给左邵卿,正准备等满月宴时找左邵卿私下淡淡,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只能将满心的不舍发泄在嘴皮子上。 “行了,邵卿是做大事的人,顾不上这些细节也是正常的。”左老爷阴沉着脸解释,心里却不舒服的很。 他知道,这个庶出的儿子眼里越来越看轻左家了,否则以左邵卿以前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忘记。 但这又怨得了谁呢? 谁又知道小时候乖巧又卑怯的孩子突然一飞冲天,变得连他都快不认识了呢? 这短短的一年来,左邵卿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知道那张脸绝对是自己儿子的,左韫文都要怀疑这个不是自己儿子了。 他也想明白了,左邵卿要么从小就在装乖,要么就是阮姨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导致了他这一系列的变化。 这二者中,左韫文偏向于后者,因为他绝对不承认自己的眼光会错看一个人。 第183章 一行人到了港口上了船,渐渐的有一小部分人出现了晕船的现象,就连老夫人也没幸免。 好在这次出行将府里的几位大夫都带上了,折腾了几天后终于恢复了正常,让一直挂心老夫人身体的陆铮和左邵卿暗暗松了口气。 宽敞的甲板上,一顶大伞下摆着一把摇摇椅,老夫人眼睛上盖了一条帕子,正闭着眼睛倾听着急速后退的水流声。 她的左边是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冰镇的瓜果,还有一壶温温的汤水,右手边则站着两个大丫鬟随时恭候差遣。 “老夫人,还是进去歇息会儿吧?现在日头太晒了。”钟嬷嬷拿了一件披风出来,苦心劝诫道。 “一进里头又该晕船了,还是这甲板上舒服啊,这风吹着也不热。” 钟嬷嬷给她披上披风,转身将茶几上冰镇的瓜果收了起来,让丫鬟换上暖胃的食物,这才作罢。 “去吧铮儿叫来,就说我有话说。”老夫人取下眼睛上的帕子,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是。”那丫鬟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之后,就见陆铮带着左邵卿走了出来。 “明日是不是就该到沧州了?”老夫人转头问陆铮,原本从京都到沧州只要五日的行程,却因为老夫人不适应,慢了一天。 “嗯,到时候让船靠岸,您也下去走走。” 老夫人眼神亮了一下,“好,你们也将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改走陆路吧,有你们在,我玩的不尽兴。” 左邵卿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们竟然要被赶下船了,不过单调的水路他也厌烦了,改走陆路什么的他一点也没意见。 “娘,您不跟我们去鹤城了?”鹤城是陆铮此行的第一站,原本他们打算一家子在鹤城买个院子,住上一段时间的。 “这你们就别管了,到了那儿我会让人联系你们的。”老夫人嫌弃地摆摆手,显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行程。 “好。”陆铮干脆地点头,有老夫人跟着,他们的行程确实太慢了。 等两人回到船舱,左邵卿不确定地问:“这样安全吗?”就这两大船的东西,简直就是明白地告诉贼匪:快来偷快来抢吧,我很有钱! 陆铮在他变幻表情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安慰:“放心吧,如此大的两条官船,即使是水匪也不敢轻易拦道的,何况掌舵的都是漕帮的人,安全无虞。” 左邵卿点头,然后脱了外赏钻进被窝里,持续刚才睡到一半的午觉。 陆铮也跟着钻了进去,紧紧贴在左邵卿的背后,被他赶苍蝇似地推开,“热死了,别靠这么近。” 陆铮在他后颈处蹭了蹭,痒的左邵卿直缩脖子,“别闹……哈哈……” 两人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悠闲的相处了,在床上打打闹闹了一阵,直到两人磨来蹭去不小心起了火,这才静下心来。 陆铮同意改走陆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船舱都是薄薄的一层木板隔出来的,隔壁走路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因此自从上船后,两人就一直恪守规矩,不敢闹出动静来。 即使两人脸皮都不薄,也不好意思让这种事情被大家听了去。 “明日上岸后先在沧州停留一晚……”陆铮用舌尖舔弄着左邵卿的耳根说。 左邵卿顺利地接受到了某种信号,心里一阵荡漾,软软地回了一个“好”字。 晚膳过后,陆铮将这个决定告知大家,众人都以他为首,自然不会反对,只有梁齐懒懒地站着问:“能弄一辆舒适一点的马车来么?本官身子弱,可经受不住一路骑马颠簸。” 左邵卿的目光在他高大的身材上扫荡了一遍,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此行只有他和梁齐两个文官,其他都是武将,看来接下来的路程,他得和这个不靠谱的上峰同坐一辆车了。 “左郎中用如此热情的眼神看着本官,可是和本官一样的想法?”梁齐冲左邵卿眨眨眼,笑得不怀好意。 自从他发现全京都的青楼楚馆都禁止对官员开放,而这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位后,他每每见到左邵卿总要噎他几句才甘心。 他的人生啊,没有了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过?……不过在京都不准嫖妓,没说其他地方也不行吧? 打定主意明日上岸就偷食的梁侍郎露出一个猥亵的笑容来。 左邵卿看着他一系列的表情 变化,用脚趾头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梁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在想,这一路该安排几个人保护‘身子弱’的您呢?” “呵呵……呵呵,有陆公爷和众将领在,哪还有什么危险?” “这可说不定,大家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候,例如,上茅房,又例如,您和美人约会的时候,这万一好事做到一半,就被歹人给……那可不太好!” 一众粗鲁的武官哈哈大笑起来,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觉得有趣极了,一个光溜溜的男人正趴在女人身上活动,突然一柄锋锐的长剑朝他刺去,男人一个翻滚,捂着命根子逃命什么的,实在太喜感了。 梁齐不自然地夹紧了双腿,干咳两声,朝陆铮求救:“陆公爷,堂堂镇国公夫人如此不雅真的没关系吗?” 陆铮淡定地喝着茶,“本公还未曾感谢你带他上青楼见识了一番,否则他又如何知道这些?” “哈,哈……”左邵卿和梁齐同时讪笑出声,然后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武将们憋着笑,他们和梁齐并不陌生,双方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反倒是左邵卿,就连和陆铮关系较近的宋汉霖也不敢和他乱开玩笑,反而被众人隐隐孤立了。 左邵卿对此表示很无奈,顶着镇国公夫人的头衔,大家都不敢把他当男人了,连碰个手都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至于么? 翌日清晨,一行人上了沧州,停留一天后便和老夫人分道扬镳,如果忽略老夫人那心花怒放的表情,左邵卿一定会说上几句依依惜别的话。 从驿站取了马,左邵卿骑了小半天就放弃了,昨夜折腾的太过,实在不适宜骑马这种运动,他乖乖地钻进马车,一边让罗小六给他捶腿,一边和梁齐大眼瞪小眼。 “嗤,身子弱就别逞能,一个文官还学武将长途骑马,这不是自找罪受么?”梁齐吃着茶点凉飕飕地说道。 左邵卿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这叫情趣,你一个单身汉怎么会懂?” 梁齐一口食物噎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恢复正常,灌下一杯水才说:“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情趣?何况是陆公爷那副冷冰冰的性子,半天咯不出一个屁来。” “只有无心之人才会将感情寄托于花言巧语上,说了你也不懂。”左邵卿摇头大笑,拿了一个梨大口啃起来。 梁齐擦了擦手,挪到左邵卿身边挤开罗小六,上下打量着左邵卿:“看来左郎中所谓的情趣是在床上练出来的吧,看看这双腿抖的,啧啧……陆公爷的耐力一定很好!” 左邵卿白皙的脸色浮现出一抹红,很快又淡然地回道:“自然是比梁大人好的!” 他的表情太过正经,语气也很平淡,如果不是那双黑亮的目眸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春意,恐怕梁齐都要以为他们在说的不是同一个话题。 他直勾勾地盯着左邵卿,轻佻地问:“没比过你怎么知道?” 左邵卿唇角勾了起来,斜眼看他,“就您这娇弱的身子骨,怎么能和陆爷相提并论?” 罗小六在一边听的心惊胆颤,暗道:三爷您如此明目张胆地和别的男人调情真的没关系吗? 梁齐透过薄薄的窗帘看向外头陆铮伟岸的身姿,默默地退到原位上坐好,和战神比身子骨什么的,他又不是傻子! 漫长的旅途因为有了梁齐这个性格乖张的同伴,左邵卿也不觉得无聊了,两人时不时相互抨击几句,又相互奉承几句,但更多的时间还是花在他们此行的目的上。 关于火药如何安置在战船上,又如何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两人各取所长,画下了一本本草稿图,写下了一册册可行方案。 第184章 这天行至午后,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瞬间阴云密布,黑沉沉地挂在半空中。 左邵卿在马车里也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推开车门看了看天色,“这是要下雨了,是不是找个地方避一避?” 陆铮点点头,“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有处破庙,加快速度!” 赶车的车夫得令,扬起马鞭重重地甩在马屁股上,呼喝一声:“驾!” 这个季节的雨说下就下,而且往往一下就是倾盆大雨,没等众人抵达破庙,豆大的雨点就洒落下来。 左邵卿忙让罗小六取出斗笠分给骑马的武将,虽然遮挡不了多少雨水,但聊胜于无。 他们带的行李不多,并没有将沉重的蓑衣带上,偶尔中途遇到下雨天,也只能委屈陆铮等人冒雨前进了。 陆铮见斗笠戴好,回头嘱咐左邵卿:“雨太大,赶紧把门关好!” 左邵卿朝他笑了笑,听话地退回马车里。 梁齐裹着一条毯子靠在墙壁上听雨,偶尔冒出一两句应景的诗句,手里捧着热茶,端的是惬意的很,看得左邵卿直翻白眼。 半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左邵卿知道是地方到了,还没下车就听到陆铮在外头说:“等里头清理干净了再下来。” 这些个武将侍卫们个个都是野外生存的好手,很快就将破庙整理了出来,等左邵卿进去时,里面不止生了火堆,连临时的灶台都垒好了。 此时还不到饭点,大家倒是没急着做饭,而是烧了热水让淋湿的男人们梳洗换衣。 左邵卿伺候陆铮也伺候惯了,利索地从包袱里取了干布巾给陆铮擦脸,然后用布巾包着陆铮湿漉漉的长发,等换完干爽的衣物后再细心地给他擦头发。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伸手,另一个就自然地给他套上袖子,一个转身,另一个就自觉地给他系上腰带,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这一系列动作让单身上路的男人们目瞪口呆,要知道上一回和陆公爷一起出门,他还是个事事亲为的大好青年,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大老爷了? 说不羡慕是假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出门在外也不可能带丫鬟婆子,向来习惯了自己动手,有时候即使受伤了也没有个体贴人在身边嘘寒问暖,伺候医药。 看到这一幕,大家也终于明白了娶个男妻的好处。 左邵卿围着陆铮忙活着,罗小六则大大方方地伺候隐一,认识隐一的人都知道他和罗小六已经算是正经的夫夫了,仅剩最闲的梁齐,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陆爷,这雨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了,即使停了出发,天黑前也到不了下个驿站,您看要不要在这将就一夜?”宋汉霖问。 这条路他们不是第一次走,如果只有他们骑快马什么都好说,可是多了一辆马车,外加两个细皮嫩肉的文官,就不得不考虑速度问题了。 陆铮透过破败的门墙瞥了一眼外头的雨幕,发出了个单音节:“嗯?” 不用他吩咐,几个侍卫默契地换上湿衣服闯入雨中,拾柴的拾柴,打猎的打猎,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左邵卿让罗小六煮了一锅姜汤,准备等那几个侍卫回来喝了去寒。 罗小六虽然没下过厨,但煮姜汤还是会的,撩起袖子兴致勃勃地冲到锅前。 等他不小心打翻了一整锅的姜汤后,隐一不得不上前接手,无奈且宠溺地揉着罗小六的脑袋。 罗小六脸红红地低着头,默默地退回左邵卿身边寻求安慰,却被梁齐好一通嘲笑。 “当小厮当到你这份上还真是失败啊!”三人在狭窄的马车里共处了几天,梁齐对罗小六也有了几分了解,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看轻他。 罗小六一本正经地反驳:“本奴才是三爷的书童兼管事!”才不是烧火做饭的丫头! 以前在左家时,自有厨房做好饭菜,他们只要派人去取就好,即使要打牙祭,也有柳妈这个厨房高手在,用不上他。 随着左邵卿进了镇国公府后,就更轮不到他下厨了。 下雨天天黑的快,等姜汤煮好,外头已经没有一丝光亮了,丝丝凉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 左邵卿前有火堆,后有陆铮这个人体火炉,靠着他一点都不觉得冷,而坐在他旁边的梁齐则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幸灾乐祸地笑问道:“梁大人感冒了?不如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梁齐搓了搓鼻子,斜了他一眼,“本官好的很,不劳费心!” 左邵卿刚想开口揶揄他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时断时续的某种怪异的叫声。 听着有点像幼童的叫喊,可这附近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左邵卿自我安慰道:八成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吧。 没过多久,那几个侍卫便走了进来,左邵卿一一看去,除了两大捆木柴,还有一只半大的山羊,两只野兔,都是处理干净的,只有最后一个侍卫手中倒提着一个活物,正“啊啊”的叫喊着,四肢挥舞着要下来。 等他又往前走几步,火光照耀在那东西身上,左邵卿定晴一看,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 陆铮也皱着眉头盯着那东西看,沉声道:“哪弄来的?” 那侍卫有些尴尬,将那东西放下地上,没等他解释,那东西回头抓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然后迅速地窜到角落里,瞪着眼睛警惕地盯着众人。 左邵卿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刚才他还有所怀疑,那此时暴露在火光下的东西确确实实是个人类小孩无疑。 只见他身上挂着几片大大的树叶,黑乎乎的胳膊大腿露在外面,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痕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如杂草般盖在头上,只露出一双墨色的眼睛,如野兽般凶狠。 “之前属下在抓兔子时,这小东西突然窜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长期生活在树林里的,属下看着不忍就把他带回来了。” “看他的样子只有两三岁,怎么可能独自生活在林子里?会不会是林子里还有人家?”左邵卿不解地问。 “回三爷,属下已经寻找过了,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家,而且……”那侍卫炖了一下,解释道:“您看他的姿势,不管是走路还是坐着都是四肢着地,显然不是很人类生活在一起的。” 左邵卿刚才就觉得这孩子处处透着诡异,跑的速度也太快了些,而且从他出现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 “属下曾听说过,有些被遗弃的婴儿会被山里的狼收养,他们自小和狼群生活在一起,生活习性也都与野狼无异。”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他话音刚落,破庙后方就传来了一阵阵狼嚎声。 而躲在角落里的小东西听到这声音伸长脖子也应和了一声,如果左邵卿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对不相信这声狼嚎是从一个人类小孩嘴里发出来的。 “爷……”那侍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众人带来了麻烦,有些不安地跪在陆铮面前。 陆铮瞥了他一眼,起身朝着角落走去,他每走一步,那小东西就后退一步,直到抵在墙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时不时伸出带着长指甲的手挥舞着。 陆铮低下头盯着那小东西,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对视着,随着两人的对视,那小东西仿佛慢慢镇定了下来,也不再撂爪子了,只是已然警惕地盯着陆铮,乌黑的双眼中带着意思疑惑。 “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跟着我们还是跟着那群野兽?” 左邵卿扶额,暗忖:陆爷没发烧吧?那小东西能听得懂才怪! 左邵卿拿了一块肉干走过去,蹲下身子将肉干递到那小东西面前,“要么?跟着我们有肉吃!” 左邵卿看着那小东西眼睛亮了一下,视线从陆铮身上转移到他手中,小鼻子一吸一吸耸动着,倒是有些可爱。 “陆爷,您是想带他走?”左邵卿侧头问陆铮。 “既然遇上了,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他也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185章 左邵卿将肉干往前推了推,露出一个自诩温和纯良的笑容,“拿去吧,好吃的。” 陆铮双手抱胸站在他背后,见那小东西一点都不给面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小东西似乎有些怕陆铮,听到声音原本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左邵卿干脆拉着陆铮后退几步,远远地看着他,那小东西完全继承了狼群的耐心,明明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还是等了好一会儿,见没危险才迅速叼着肉干躲到角落。 见他吃的狼吞虎咽,左邵卿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怜的小孩,即使是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小时候也是衣食无缺的。 这辈子,他和陆铮注定不可能有血脉相承的孩子,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憾事。 “嗷……”外头的狼嚎声越来越近,左邵卿注意到,那小东西在听到狼嚎声都会停下吞咽的动作,呜呜地回应着。 等吃完一半肉干,那小东西舔了舔嘴唇就 不再继续吃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清澈纯净,仅有最单纯的野性。 左邵卿看的入迷,直到宋汉霖走到陆铮身旁问:“爷,那些畜生堵在门外,要处理掉吗?” 在场的几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不会怕那几只野狼,就连胆小怕事的罗小六也不见惊慌之色。 “不必。”陆铮摇摇头,不管那狼群为什么会收养一个人类小孩,就算是做了件好事。 小东西似乎闻到了同伴的味儿,趁大家不注意,撒开腿就往外跑,众人见陆铮不拦,于是也没出手。 左邵卿顿了一下,转身跟了出去,外面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夜幕低垂,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黑暗中,那一双双发绿的眼睛格外明显,左邵卿乍一看还有些心惊,直到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光亮,看到那一头头被淋湿毛发的野狼。 见他出来,狼群齐齐压低前肢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左邵卿没有继续上前,视线跟着那小东西,看着他跑到其中一头狼面前,双手抓着剩余的半块肉干递到那头狼嘴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即使他没开口,左邵卿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心道:看不出来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呢! 那头狼用鼻子闻了闻,并没有吃下,而是将肉干拱到小东西面前,扭头朝同伴低沉地呜咽一声,然后左邵卿便看到狼群收起了进攻的姿势。 这大概是狼群的首领吧,左邵卿好奇地盯着那头被雨水打湿皮毛却依然威风凛凛的头狼,试图看出点它与野兽的不同之处来。 经历过重生后,他对鬼神多了几分敬畏之心,也不确定这世上是否真有精怪存在,不管有没有,眼前这只能收养人类小孩的头狼都值得他另眼相看。 眼见小东西爬上了头狼的背,短小的胳膊抱住狼的脖子,三步一回头地消失在树林中。 “喜欢?”陆铮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远远地盯着漆黑的森林。 左邵卿转头,目光茫然地看向他。 “若是喜欢,本公让人去抓回来好了。” 左邵卿轻笑出声:“又不是阿猫阿狗,说抓就抓的,何况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喜欢和我们一起。” “有奶便是娘,你给他吃,给他穿,用不了多久自然就会喜欢你。”陆铮肯定地说道。 “是啊……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一个没有开化的狼孩。”左邵卿垂下眼帘,小声说:“可是那样就没意思了。” 罗小六不明白自家主人在九界什么,抓了抓脑袋,“难道就让他继续和野兽为伍?那岂不是活的不像个人样?” “活的像不像人样有什么关系,开心就好!”左邵卿转身进了破庙。 罗小六不明白那样的生活有什么可开心的,不过看刚才那小东西的模样也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也许什么都不懂也是幸福的。 夜渐深,除了守夜的侍卫其余人都靠在角落里休息。 陆铮蓦地睁开眼睛,抽出被左邵卿压住的胳膊,悄无声息地起身。 “爷,您有何吩咐?”守夜的侍卫见他走出来,忙迎上来问。 陆铮挥挥手,快步流星地走向树林,留下一句轻微的话语:“不用跟了,本公去去就回。” 眨眼间,他的身影便被黑暗吞没,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然后继续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一道黑影飞快地穿梭在树林中,不消片刻便抵达了狼群所在的范围。 那道黑影形如鬼魅,行动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最警惕的狼群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个人类的靠近。 狼是昼伏夜出的动物,此时大半都出去捕猎去了,剩余的留守在洞穴内外,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人类小孩的啊啊声。 翌日清晨,左邵卿是闻着香味醒来的,锅里的香菇肉片粥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简单地梳洗过后,左邵卿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陆铮的身影,忙问:“陆爷呢?” “在外头练武呢,您还怕他丢下您一个人跑了不成?”罗小六偷笑道。 左邵卿敲了他一记,没有告诉他,昨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陆铮似乎有离开过,知识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做梦。 说曹操曹操就到,陆铮穿着一身练功服走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水,跟在他后头进来的武将们也个个如此。 “雨停了?”左邵卿拧了帕子递给陆铮问。 “嗯,后半夜就停了,看样子会是个大晴天。”陆铮随意擦了脸,换上干净的衣裳,换下的衣裳左邵卿先收着,等到了下个驿站自由人抢着洗。 “南方雨水多,这个时节时常半天晴半天雨,到下个小镇还是准备些蓑衣为好。” “嗯,好。”陆铮点点头,也不多话,盘膝坐下开始用早膳。 一人一碗粥,两块肉饼,简单至极的早餐,完全与身份不符,却没有一个人嫌弃。 这一路下来,大家对左邵卿这个看似较弱的夫人也有了改观,发现他既没有文人的清高孤高,也没有富贵子弟的挑剔讲究,这让大家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怕跟着一个会拖后腿的书生,而事实证明,陆公爷的眼光确实不差。 几个原本就男女不忌的武将暗暗沉思,是否他们也去找一个男妻比较好呢?除了不能生孩子,男妻还真是优点多多。 吃完后,众人将东西收拾好就上路了,马匹淋了雨都有些不精神,还好一大早喂了充足的草料,慢慢遛遛也能恢复精神。 梁齐昨夜大概没休息好,一上马车就倒下昏昏欲睡了,左邵卿没打扰他,挑了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没走出多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左邵卿没坐稳,因着惯性差点撞到墙上。 刚有些睡意的梁齐也被晃醒了,扯着嗓子喊:“怎么驾车的?撞坏了咱们的镇国公夫人,小心你们的脑袋!”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打开车门看向外面,刚想开口询问就见马路中央趴着小小的一团东西,离他们的马车也不过两三步的距离,难怪紧急停车了。 “啊啊……”那小东西抬起头,目光落在打头的陆铮身上,然后不知怎么地,竟然直接跑了过来,两条腿一蹬,就跳上了马车。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三岁小孩能做到的事情,但这小东西显然平时没少爬树,那动作叫一个流畅利索。 “这……?”左邵卿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小孩,朝陆铮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陆铮策马靠近,一只手提起那小东西丢给站在身旁的侍卫,命令道:“带去洗干净再送来!” 那小东西被人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叫唤了一阵,锋利地指甲抓花了那侍卫的脸,却依然没能脱离那侍卫的怀抱。 左邵卿看着一大一小朝路边的河流走去,考虑到那小东西没穿的,让罗小六找了条毯子出来剪了。 第186章 左邵卿总觉得这个孩子来的莫名其妙,昨夜看他的样子明显不愿意跟他们走的,怎么会今日一大早出现在他们前行的路上? 而且照那只头狼对他的维护,显然是当成自己的崽子来养的。 他朝道路两边的丛林看了看,果然在一处看到了一点灰色的影子,他下车走到陆铮身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陆铮伸出手抚平他衣领上的褶皱,昨夜露宿野外,一行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左邵卿想着今日就能抵达下个驿站,因此也没特意换衣服。 左邵卿站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你打算拿那小东西怎么办?” 陆铮疑惑地看向他,“你不喜欢?”难道他会错意了?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就能留下?”左邵卿越发觉得这个小东西的出现和陆铮脱不了干系。 “自然!一个孩子而已!”否则他费那么大的力弄来做什么? 左邵卿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将收养这个孩子的利弊分析了一遍,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找个照顾他的奶娘,镇国公府也短不了他的吃穿。 说难也难,最要紧的是要怎么让那小东西恢复成这样人类的模样,否则他不认为有谁能照顾的了他。 撇开这些,他还不知道这小东西的身世,也不知道他是被人遗弃还是与父母走散,甚至不知道他的背后是否有着一个麻烦的家族。 陆铮弹了弹他微皱的额头,问:“在想什么?” 左邵卿于是将自己刚才想的问题说了一遍,却得到陆铮一个鄙视的眼神。 “看那孩子的行为就知道与狼群生活在一起不止一天两天了,既然我们捡到了,自然就是我们的,还有人敢与镇国公府抢人不成?” 按照时间推算,也不存在这和父母走散的可能性,毕竟安时候小东西还是不会走路的。 左邵卿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心安理得了,等他看到被洗干净抱回来的小孩时,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被清洗一通,小东西明显安静多了,被侍卫抱着也不挣扎,只是在看到左邵卿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大概还记得这个给他肉吃得男人。 左邵卿上前,好奇地打量着他,原本黑乎乎的肌肤被洗出了米白色,全身上下遍布着细小的伤口和伤疤,显然是长期被树枝蔓藤划伤造成的。 乱糟糟的头发被剃成了光头,连根毛都没剩下,大概是被人在头上动刀子吓到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安静吧? 再仔细看看他的五官,左邵卿有些不淡定了,原本只觉得这孩子的眼睛生的好,又大又黑又亮,头发被剃了之后,五官就凸显出来了,竟然出奇的漂亮。 左邵卿嘴角微微翘起,取了一块毛毯抱住光溜溜的小东西,免得着凉。 那小东西好奇地看了看包裹在身上的东西,很暖和,很柔软,他忍不住蹭了蹭,像是窝在母狼肚皮下的感觉。 想到一直给自己温暖和食物的母狼,小东西不安稳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带着哭腔的呻吟声,眼睛也四处张望,像是寻找什么。 一群大男人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左邵卿见他胳膊乱舞,长长的指甲好几次差点划伤自己的脸,赶紧点了他的睡穴,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将小东西抱到陆铮面前,左邵卿挑眉笑道:“怎样?是不是很漂亮?之前我见过家里的侄子,可比这丑多了!” 他也不想想,他那小侄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去,而两三岁的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如果是大户人家娇养着的公子哥,此时定然是粉雕玉琢的。 陆铮见他爱不释手,抿了下嘴唇,声音平平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漂亮何用?”说完盯着他怀里的小东西眼神冷了下来。 “如果孩子长大,我自然不会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但此时雌雄莫辩的,夸一夸有很忙打紧?”左邵卿担心小东西醒来会饿,抱着他上了马车,顺便叫上了厨艺最佳的隐一。 马车里有个煮茶的小炉子,难度太大的做不了,但是煮点粥还是没问题的。 他刚进马车,罗小六和梁齐就围了上来,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怀里的小东西。 “他好小啊,要不是他会跑会跳,我还以为是个没周岁的奶娃呢。”罗小六伸出手戳了戳小东西的脸颊。 说实话,手感一点也不好,小东西全身上下没二两肉,脸蛋不是小孩子该有的肥嘟嘟的,而是典型的瓜子脸,下巴尖尖的,“别说,我觉得他下巴这一段和三爷还挺像!” 梁齐凑过来,看看小的再看看大的,坏笑到:“哟,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儿子把?” “梁大人,您真无知!”罗小六彻底和梁齐杠上了,“您在十二岁时就能生儿子了吗?” 梁齐很想捏上罗小六那张包子脸,却碍于此人乃是有夫之夫没敢下手,“本大人天赋异禀不行么?史上十二岁生孩子的男女也不少,孤陋寡闻!” 罗小六冷哼一声,转头去帮隐一忙活,很快就将迷糊熬好了。 左邵卿摸了摸小东西的脖子,也不知道他多久没吃东西了,担心他饿坏了,于是解了他的穴,准备先喂他喝点粥。 那小东西睁开眼,先是茫然,然后警惕地看着四周,陌生的坏境陌生的人让他躁动不安,在左邵卿怀里拳打脚踢。 左邵卿见状,将毯子紧紧地裹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然后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轻声说:“知道你听不懂,但应该能闻到米香味吧?来,张嘴!” 那小东西愣愣地看着他,食物的热气萦绕在鼻尖,立即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左邵卿猜想他应该很长时间没吃过热食了,面对着散发热气的粥也没有贸然张嘴。 “啊啊……”小东西抬起头朝左邵卿叫了起来。 “他想表达什么?”左邵卿一头雾水地问马车里的其他人。 “也许是在说:我不喝汤,我要吃肉!”罗小六捏着喉咙,学着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三爷,您想想啊,这小东西的食谱里大概只有肉,肯定吃不惯其他东西。” “那倒未必!”梁齐靠在一边,展开一把纸扇风度翩翩地摇了起来,“人又不是只食肉的野兽,他生活在树林里,肯定吃过野果野菜,本官猜测,他一定是不饿。” “啊啊……”小东西突然挥出脑袋,一口咬住勺子,用舌头舔勺子里的食物,等舔完后继续看着左邵卿。 左邵卿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期待,于是继续舀了一勺子,不过这一次,他先吹凉了再递到小东西嘴里,果然就被他一口含进去了。 左邵卿得意地看向他们,一副“还是我行”的模样。 隐一灭了炉子就下了马车,他刚下去另一道身影就钻了进来,然后将罗小六和梁齐丢了出去,车外适时地响起了一声惨叫。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声,左邵卿猜测罗小六已经被隐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陆爷,那是下官的马车!”梁齐在外面可怜地喊道。 “你骑马!”陆铮冷冷地回道。 “可是……可是你的小红马不肯让下官骑!”梁齐在外头叉着腰无奈地看着冲他喷响鼻的汗血宝马,腹诽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脾气一样大! “宋副将,你载他一程!”陆铮说完甩袖将车门关上。 他将视线落在左邵卿身上,看着他笨拙地给小东西喂食,忍不住提醒他:“这种事让别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左邵卿侧头看了看他,笑着将怀里的小东西塞给他,“抱紧,一手抱着他一手喂食确实有些困难。” 小东西骤然离开了熟悉的怀抱,一时不安了起来,等他吸着鼻子闻出陆铮的气味时,很快就老实下来,比在左邵卿怀里时更乖巧。 左邵卿看着稀罕,“这么小就懂得分辨人的气味,还能辨别强弱,长大了肯定不得了。” 陆铮浑身僵硬,努力控制着将小东西丢开的冲动,“他自小与野兽为伍,很多习惯都是从野兽身上学来的,分辨气味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 左邵卿喂完一碗粥,摸了摸小东西的肚子就把碗放下了,“还是先别吃太多的好,先让胃适应一阵。” 陆铮看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小东西身上,握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将人拉到怀里,低沉地说道:“从本公进来,你还未曾正眼瞧过一眼!” 左邵卿小心地避免压到小东西身上,双臂撑在陆铮胸口上,闷闷地笑道:“您这是和小孩儿吃醋么?” “哼!”陆铮用浓浓的鼻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左邵卿在他嘴角亲了一口,“这可是咱们的儿子,哪有老子和儿子吃醋的?” 陆铮眉头皱了皱眉,低头探究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不敢想象将来这个小东西叫他“爹”的样子。 左邵卿见他如此纠结,大笑这将小东西抱出来,一上一下地抛着玩,“您不想要也无妨,他就跟着我姓了!” 陆铮一点也不介意这小东西跟谁姓,他看着被左邵卿逗笑的小东西,不客气地将一大一小搂紧怀里。 好玩的东西突然中止,小东西不满地“啊啊”叫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敌视地瞪着陆铮,丝毫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陆铮完全无视他,围着左邵卿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左邵卿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他硬实的胸口上,然后将小东西扶站在自己腿上,看着他不太自然地站姿,心里叹了口气,“叫什么名字好呢?” 第187章 “左小狼,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你的双手走路!” “啊……” “左小狼,吃饭要用筷子,把你的爪子拿开!” “啊啊……” “左小狼,来,张嘴叫一声爹爹听听,否则今晚的晚膳改吃素!” “啊啊啊……” 左邵卿不知道带孩子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带一个不会正常说话不会正常走路不会正常吃饭的小孩,简直要将他的耐性磨光了。 左小狼是左邵卿给小东西取得小名,反正他吃狼奶长大的,这个小名最适合他了,至于大名,他取了小狼的谐音字叫潇澜。 到了最近的驿站,左邵卿就让人请了个大夫来给左小狼诊脉,得出的结果比他预想的要糟的多。 “这孩子应该是从满月后就没照顾好,身体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太多,不过体质还不错,好好调养几年还是能养回来的,至于他一直说不了话,老夫检查了他的嗓子,您知道小孩子全身上下都比较脆弱,尤其是未满周岁的时候……” “说重点!”左邵卿不客气地打断他,这已经是他请来的第三个大夫了,说出来的话却与之前两个大同小异。 “总之,这孩子的嗓子暂时还说不了话,得先吃一段时间的药再看看。” “你是说他以后可能一直都说不了话?”左邵卿眉头微皱,将一直乱动的小东西抱紧。 “不不,他的嗓子没坏透,只是从小吃的东西太……又没学过说话,所以会比较困难些。” 左邵卿叹了口气,吩咐罗小六跟着去抓药,自己把小东西抱起来与视线持平,“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啊,要不给你改名叫左平安得了。” 一只手提着左小狼的后领子将他从左邵卿手中拎起来,随手丢给一旁站着的隐一,得到了左小狼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好了,这种小东西的大夫能力有限,等到了鹤城让人去把府里的几个大夫找来,就算治不好也没什么,有耳朵能听,有手能写,有脚能走,也足够了。” 左邵卿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低落地说:“只能先这样了。” 他让隐一将小东西放到地上,让他学走路,比起说话,这才是最紧要的,他总不能带个用四肢跑的小孩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宠物呢! 有条件的时候,左邵卿几乎不给左小狼吃硬邦邦的食物,即使他要吃肉也多是熬成肉粥或者肉羹给他吃,以减轻他内脏的负担。 “啊啊……”左小狼挥舞着胳膊不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鱼肉粥,他没吃过鱼,第一感觉是这东西又一股难闻的腥味,因此不肯下口。 左邵卿为了让他学会用餐具,更是不可能给他吃成块的食物,像粥粥水水这种没办法用手抓的最好。 “把这吃了,否则今晚你就等着饿肚子吧!”左邵卿硬起心肠说,但手下还是不自觉地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左小狼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类,对于喂到他嘴边的食物他向来无法拒绝,只有咽下去和吐出来的区别。 因此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被左邵卿厉眼一瞪,歪着脑袋迷茫地看着他,不过,舔了舔唇,他发现味道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吃。 左邵卿知道用说是说不通的,于是趁着他嘴边张开的时候将调羹伸进去,喂进了一大口,命令道:“不要用舔,用嚼!” 陆铮从头到尾都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菜,他的菜单里从来不缺荤腥,餐桌上有一道蜜汁猪蹄是当地的名菜,他吃着也不错,那香味飘着飘着就入了左小狼的鼻子里。 左小狼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总觉得嘴巴里吃得味道和鼻子里闻的味道不一样,于是那碗清淡的鱼片粥吃着也就不那么美味了。 他时不时左右张望,想找出那个香香的味道,最终在陆铮夹起一块猪蹄时猛地窜了出去。 左邵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砰!”的一声轻响,转头就见小东西四肢着地趴在地上,额头上还有可疑的一片红,目光警惕且火热地盯着陆铮以及……他手中的筷子! 陆铮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只是之后每次下筷都对准那盘猪蹄,直到盘子里一块肉都没有了才罢手。 左邵卿见左小狼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对着陆铮流口水的模样,就知道香喷喷的肉食对这个小家伙的魅力有多大了。 他平日对着陆铮总是一副防备姿态,眼里满满的警惕,而且到了陆铮手上的时候从来不敢动一下,老实的很。 左邵卿当时还以为是陆铮常年征战沙场,身上煞气太重,而左小狼又是神经最敏感地,所以会怕他也正常。 直到他知道了左小狼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出发的半路上,才明白这小东西大概是被陆铮吓住了。 说到那天夜里,陆铮单枪匹马直闯狼窟,只有几只老狼和幼崽在洞穴里,其余的都夜出猎食了,而那小东西抱着那半块肉干呼呼大睡。 期间有小狼崽闻到香味凑过去,就会被他警惕地推开,嘴里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陆铮没有特意隐藏行迹,因此一到洞口就被两只看守的狼发现了,他也没滥杀,弄晕了几只朝他攻击的狼后就把小东西拎了出来。 陆铮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观念,他自己就是在棍棒教育下长大的,因此在小东西攻击他时他也毫不手软地教训了他一顿。 那些被左邵卿以为是穿过灌木丛划伤的新伤口其实就是在当时留下的,等他趴在地上气喘吁吁无力反抗时,陆铮才提着他穿梭在树林里。 于是小东西亲眼目睹了陆铮猎杀了几头野兽的全过程,那些大他好几倍的东西他平时看到都是绕道走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这个男人收拾了。 然后他又看着这个人拖着那几只野兽回到了狼穴,将尸体丢进洞口,留下一句:“这些就当是他们照顾你的报酬了!”就提着他离开了。 当然,左小狼是听不懂那句话的,只是陆铮这一系列的动作很好地震撼住了他,等他被放在地上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就更是对陆铮生出了畏惧之心。 陆铮也不怕这小东西放在马路上会被野兽叼走,因为他从离开狼穴时就发现那只母狼一直跟着他们,但并未靠近。 野兽其实也是很有灵性的,如果遇上一个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也不会硬拼而是夹着尾巴逃走,因此陆铮将那个外来的小东西带走,它们也只能默默地看着。 左邵卿将左小狼抱回椅子上,戳了戳他红红的额头,教训道:“你胆子不小啊,人家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与鸟儿也无异了。” 陆铮用完膳放下筷子,走到左邵卿这边从他手里接手了不好好吃饭的左小狼,“我来吧。” 左邵卿注意到小东西颤抖了一下,然后和猫儿一样乖顺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朝左邵卿看一眼。 左邵卿光顾着伺候这个小祖宗自己还没吃饭,于是也不管这两人了,让下人重新上了热饭菜吃了起来。 陆铮将温温的鱼片粥端起来,直接将碗递到左小狼嘴边,“张嘴,喝!” “啊!”小东西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满桌子的菜。 “自己喝还是要我灌?”陆铮目光深沉的看着他,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懂自己的语言。 不过左小狼虽然听不懂,但是却能感受到陆铮身上散发的冷气,于是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倒进嘴里的粥。 鱼肉鲜美,他吃着吃着也觉得没那么糟糕,等被灌下一大碗粥才不客气地打了饱嗝。 每到一处驿站,陆铮都能收到加急寄给他的信件,喂完小东西后就将他丢给左邵卿自己忙去了。 等他拆开信件看完第一封信的内容时,脸色唰的沉了下来,用力将信纸拍在桌上。 “来人!”陆铮朝外喊了一声。 隐一推门进来,见到桌上已经成纸屑的信纸,低着头问:“爷有何吩咐?” “派人去查查鹤城知府最近的动向,以及他和曾家的关系。” 隐一听到曾家,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于是不敢耽搁亲自带人快马加鞭去查。 曾家的倒台虽然不是镇国公府直接下的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与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因此原先曾太傅一派的官员多对镇国公府抱有敌意。 如果鹤城知府与曾太傅关系非同一般,那确实很有可能成为镇国公府潜在的敌人。 陆铮看信中提到这个林志豪暗中给水师使绊子,与鹤城水师头领关系不和的消息,又想到上次见到此人还是一副必恭不敬的态度,因此才怀疑他与曾太傅有关。 不管如何,他打算将水师总部建在鹤城,就必须掌握这个林志豪的资料,他可不想水师们在海上杀敌的时候,还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拆开下一封信,陆铮该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嘀咕了一句:“真是胡闹!”就把信放下了 。 不过当他拆开第三封信的时候才知道,老妇人暗中脱离队伍,只带着几个人偷偷离开也不是最胡闹了,最胡闹的是,战袁锋竟然开始养男宠了! 信上没有提这个男宠是谁,但传消息之人显然是小心再小心,竟然用上了军队里的暗语,这就说明这件事不仅是秘密还是被战袁锋严格封锁的。 陆铮烧了信,也没太当回事,以他对战袁锋的了解,多半是好奇心上来了想试试而已,不过看他对那个人保护的那么好,显然又不是对待一般男宠该有的态度。 他对战袁锋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毫不在意,战袁锋今年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了,皇子公主都不缺,他出京的时候,后宫之中怀孕的妃嫔就有三个,根本不存在着子嗣问题,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与江山社稷无关就好。 不过这事还是别让朝中那些文官知道的好,否则听他们一个个之乎者也的讲大道理也够烦的。 战袁锋可不比自己,朝臣之所以对他娶男妻不敢多说什么,一来是他手中有兵权,二来是战袁锋下了圣旨,他们想说也不敢明着说。 但战袁锋就不一样了,若他哪天突然脑子发热要立男后,怕是半数的老臣都得撞死在金銮殿上。 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陆铮丢下这些事情回到房间,听到屏风后传来的水声,陆铮关上门边朝内走边脱衣服。 等他绕过屏风正准备来一场久违的鸳鸯浴时,就看到浴桶里除了他心心念念的夫人外还有个碍事的小东西。 一大一小听到声音转头看他,对着两张被热水熏红的脸,陆铮理直气壮地说:“洗完了就快出来,本公也要沐浴!” 第188章 陆铮从浴桶中跨出来,披上中衣,扣上两枚盘扣偶,便敞着胸口走了出来。 外间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并没有看到左邵卿的身影,他眉头皱了一下,撩起帘子走进内室。 “啊……”见进来的人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左小狼失望的叫了一声,然后继续翘首以待。 他坐在床上,双腿微微分开,双手撑在双腿前,标准的野兽坐姿。 “下来!”陆铮目眸中跳跃着怒火,是谁将这小东西放在他床上的?难道说他今夜还要和这个小东西一起睡不成? “啊?”左小狼发出了一个带着明显疑问的音节,歪着脑袋看着陆铮。 陆铮不得不承认,这副模样的小东西确实有几分可爱,清澈黝黑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丝毫没有感应到自己的怒火。 他走过去,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让他与自己平视,“本公带你回来可不是让你霸占本公的床的!” 左小狼四肢乖顺的垂着,并没有做无用的挣扎,视线微微偏移,并不与陆铮对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陆铮刚想将小东西丢到地上,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立即伸手将左小狼抱在怀里,等左邵卿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父子亲和的温馨画面。 “去哪了?”陆铮不悦地问道。 “咦,你洗完了?”左邵卿端着一碗羊奶走进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陆爷就是嘴硬心软,明明也你喜欢左小狼的。” 陆铮强忍着没反驳,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想让他和我们一起睡?” “是啊。”左邵卿理所当然地说:“前几天他跟着小六子过夜,听说半夜总是做噩梦,还会突然攻击人,把小六子吓得够呛。” “哼,那睡咱们床上就不做噩梦了?”陆铮将左小狼放到床上,知道这个麻烦暂时是丢不掉了。 “他这是刚来没安全感,至少有你在他不会攻击人。”左邵卿让小东西坐好,喂他喝完一碗温热的羊奶,捏了捏他瘦瘦的脸颊,“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长点肉。” 陆铮没搭理他,小东西只会啊啊叫唤,然后滚到柔软的被窝里了,还舒服的呻吟出声。 左邵卿将东西收拾好,一粒一粒地解开外裳的扣子,挑眉斜着陆铮,漫不经心地说:“陆爷若是不愿意与我们父子同睡一塌,大可换间房!” 陆铮的脸色黑了下来,将左邵卿车过来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惹得左邵卿倒吸了一口气。 正在床上打滚的左小狼见自己最喜欢的人被咬住脖子,在他的认知中,这可是要命的动作,于是不管不顾地从床上蹦起来跃到陆铮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咬了下去,想让他松口, 如果说左小狼全身上下哪个部位发育的最好,绝对要属他那一口白牙了,每一颗都被磨成尖尖的利齿,一口咬在动物的脖子上绝对能刺穿它们的皮毛。 陆铮在他下口的时候就运起了内功覆盖在胳膊上 ,让左小狼一口下去跟咬在骨头上一样硬。 “松口!”陆铮低喝一声 ,差点没忍住将他甩出去。 左小狼双目发红,带着野兽才有的凶狠,嘴巴在陆铮的威严瞪视下慢慢松开,然后呜咽一声跳到左邵卿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舔了舔上面的牙印。 左邵卿心里一软,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是闹着玩的,别怕别怕!” 这还了得?陆铮眼睛也跟着红了,将左小狼从左邵卿的怀里提起来,“再让本公看到你占他便宜,本公就把你丢回狼窟!” 左邵卿憋着笑,在一大一小的脸上都亲了一口,“别闹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把。” 陆铮点了左小狼睡穴,将他丢进床榻里边,然后抱着左邵卿将人压倒在床上,手下不客气地撕扯起来。 布料的撕裂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左邵卿压着他的手求饶:“别撕……这可是我最后一套寝衣了!” 其实他觉得左小狼不应该姓左,应该姓陆,瞧瞧这父子俩同样的毛病,粗鲁又野蛮,还喜欢撕人衣服。 左小狼最初不习惯穿衣服,给他套上衣服不到半天总会被他撕成碎布,有时候左邵卿抱着他,他就双手拽着他的衣服,别看他人小力气却不小,毁了他好几套衣服。 后来被陆铮撞见过一次,被狠狠教训一番后才改了这个习惯。 陆铮丢掉手里握着的半截袖子,听到他的话改摸向他的扣子,等完全解开后急不可耐地亲吻着他的锁骨和胸口,手下片刻未停地退下他的裤子。 “喂……慢点……”感觉到身后一股凉意,左邵卿扭动着腰想避开。 就陆铮这做法,明日他怕是得下不了床,可不能随他胡来。 带着丝丝凉意的膏药被送入后庭,左邵卿只觉得陆铮的手指前所未有的强势,在他体内进进出出,每一下都对准敏感度,让他的身体瞬间燃烧了起来。 他抱着陆铮的脖子急切的索吻,嘴里发出腻人的喘息,“慢点……要热死了……” 陆铮抽出手指,双手托起他的腰,掰开他的双腿就往里头闯。 “啊……”左邵卿惨叫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滚,还来不及控诉就被陆铮带入了窒息的快感中。 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后,左邵卿趴在陆铮胸口急促地喘息,理智也重新被找回,敲打着陆铮的胸口恨声说:“明日还要赶路,你就不能温柔点?” 陆铮如吃饱餍足的大猫,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左邵卿的后背,“你不是也叫的挺欢的?不舒服么?” 左邵卿脸色通红,咬住他胸口上的凸起磨了磨牙,直到那东西充血发硬才放开,“我那是痛的!” “是么?”陆铮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本公怎么觉得是享受的叫声?不如再来一次验证一下?” “你……别……”左邵卿的双腿被抬高,架在陆铮的肩膀上,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攻占了阵地,只留下微弱的反抗。 翌日,陆铮神清气爽的起床,左小狼这一夜被点了睡穴也睡的格外安稳,唯有左邵卿一大早就揉着酸痛的腰,嘴里地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罗小六将它们的饭菜送了进来,见左邵卿别扭的走路姿势,坏笑道:“三爷昨夜睡的可好?” “当然……好的很!”左邵卿警告地看着他。 “真的?奴才还以为您昨夜一定被左小狼折磨的睡不着,而且看您面色苍白,不像是睡的好的样子啊。” 左邵卿挑了一下眉头,“本少爷乐意被他这么,哪像你一点折磨就叫苦连天的。” 左小狼一夜好眠,现在精神头十足,罗小六刚给他穿好衣服,他就跳到了地上,四肢并用地跳上座椅,双眼法律地盯着桌子上的食物。 左邵卿见到他那改不好的姿势,凶恶地教训道:“左小狼,再让我看到你狗爬式的走路姿势,老子就打断你的手!” 左小狼如今能听得懂别人叫他的名字了,疑惑地回头,举着一个包子冲左邵卿啊啊叫,好像在说:快来吃饭! 陆铮洗漱完也坐到左边,盯着左小狼狼吞虎咽看了一会,然后默默地用膳,等用完膳后,他擦着手吩咐罗小六:“去找个绳子把他的手绑在身后,不学会用两条腿走路就别解开!” 罗小六看了左邵卿一眼,见他只是心疼地皱着眉头却没反对,于是乐颠颠地执行命令去了。 说真的,这小东西没少给他捣乱,尤其是和他一起睡的时候,差点没要了他的命,现在能看他受苦受难,罗小六开心的很。 左小狼直到被绑住双手才知道自己的厄运,在陆铮严厉的目光下又不敢反抗,只敢冲左邵卿哀求似的叫唤。 左邵卿摆摆手:“带他出去走一圈。”眼不见为净,总得狠下心肠才能让他早日学会正常人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锻炼效果也是显著的,等他们出发时,左小狼已经勉强能用双脚站直身体了,只是走路很不稳当,没走两步就摔一跤。 刚开始摔倒的时候他还会眼泪汪汪地看向左邵卿,等看到他既没有过来抱着自己也没有说话后,也就收起眼泪乖乖地学走路。 毕竟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左小狼的心思既单纯又敏感,还学不会其他孩子向父母撒娇的方式。 接下来的行程,众人就在看左小狼的训练中一天一天度过了。 起初大家对于这个孩子只是抱着好奇心和同情心,即使他被左三爷收养了,也没当他是半个主子。 慢慢的,众人都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一般同龄孩子不会有的刚毅,即使摔得再疼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让人不得不动容。 等到了鹤城,左小狼已经能走的稳稳当当了,虽然不会用筷子,但是能用勺子自己吃饭,能说几个简单的词语,也能叫“爹”了。 左邵卿第一次听到他叫爹的时候欢喜地又亲又抱,当晚不可避免地又让陆铮狠狠地欺负了一回,但这也没能阻止他那灿烂的笑容。 陆铮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惊动鹤城知府,直到他们进城后,鹤城知府才得到消息,等他带着人想迎接时,陆铮一行人已经住进了漕帮的总舵。 漕帮在当地的势力极大,连知府都不得不礼让三分,尤其在得知他背后的人是镇国公后,官府的人就更不敢动他了。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等陆铮在漕帮坐定,听完杨奕的一系列汇报后,才得知这段时间漕帮的日子并不好过。 “老大,林志豪那王八羔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最近总让人找我们的麻烦,还扣下了我们两条船的货,说我们违反律法,走私货。” 他娘的,他们走私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年赚的钱也没短了那混蛋的孝敬,怎么突然就和他们过不去了呢? “仔细说说,是林志豪一人的行为还是整个鹤城官府的态度都是如此?” “应该是林志豪的主意,我向官府里的熟人打听过,大家都说不过是听命行事,而且好几次他们都事先暗暗给他们传了消息,否则也不可能只被扣了两船货。” “嗯,我知道了,先给我们安排个安静点的院子。” 杨奕拍了下脑门,“看我气的,您住的院子早就让人布置好了,至于其他人属下给安排在了另外一个院子里,隔的不远。” 陆铮点点头,对住的地方一点也不挑剔。 杨奕给众人带路,一路频频回头,好奇地盯着陆铮身旁。 刚才只顾着发牢骚都没注意到这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他见过,也知道是他老大的夫人,小的那个……怎么瞅着有点怪异呢? 尤其在他盯着那小鬼多看两眼后,对方竟然朝他龇牙咧嘴,一副凶狠样,顿时让他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不是他被这小屁孩吓到,而是他家老大怎么会有个这么……这么奇怪的儿子,听到他喊左邵卿爹爹,他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左邵卿见他好奇,笑着介绍:“杨管事,这是我儿左潇澜。” 杨奕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以为这是左邵卿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毕竟那孩子五官长的漂亮,更像左邵卿一些。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敢让陆公爷戴绿帽?杨奕举得自己的呼吸都不畅了。 左邵卿也没解释,由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风中凌乱了好一阵。 第189章 杨奕给安排的院子很大,而且装修的极具江南风格,每一处都透着精心雕琢的雅致。 一进院子,入目的就是假山池水,亭台楼阁,一路走过,绿柳成荫,花木成行,很是赏心悦目。 “咱们也不知道老大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就按照当地的喜好来弄了,您要是哪儿不满意属下立即让人来改。” “不用,这样很好。”这一路下来,他也发现左邵卿似乎偏好这样精致的园子,镇国公府的卿璐苑也是按照他的喜好修建的。 对此陆铮并没有意见,他个人对住的地方如何完全不在意,想当初在北疆时,即使是山洞也是住过的。 左邵卿手里牵着左小狼,也笑着附和到:“观这园子的规模,怕是一些管家也弄不出来,杨大哥有心了。” 左邵卿一个称呼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对于这个财大气粗的帮派,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相处。 杨奕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您二位满意就好,左总管回老家了,这帮里的账务积压了不少,您二位看,是不是找个人先过目一下?” “明日再让人送过来!”陆铮说完,示意他离开,然后拉着左邵卿进了厢房。 房间里的格局和他们镇国公府住的很像,皆是书房、卧室与浴房相连,浴房中虽然没有修建大大的浴池,却已经准备好了两大桶的热水,中间隔着一道细纱屏风。 可能是陆铮特意交代过,整个园子里的下人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人,房间里更是一个丫鬟都没有,这让左邵卿稍微满意了些。 说实话,他还真怕这些人有和上次一样,积极地给陆铮塞俊男美女。 左邵卿先帮左小狼脱了衣服,用盆子装了水给他洗了一遍,然后将小东西过上一层毛毯塞进被窝里。 “乖乖躺下,这一路上天天做马车也该累了。” 左小狼眨了眨眼睛,然后在左邵卿的目视下慢慢闭上眼睛,一听到左邵卿走路的声音就睁开,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左邵卿的背影,直到另一道凌厉地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才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护食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左小狼将陆铮吃醋的行为理解为狼群对食物的占有欲。 左邵卿脱了衣服沉入温暖的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陆爷,明日又何安排?” 他们从京都到鹤城,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左邵卿还真怕耽误了陆铮的正事。 “你明日就留在这里,看看账务,算算漕帮能挪出多少银钱出来,本公有用!” 左邵卿睁开双眼,双手搭在浴桶边缘,隔着一层薄纱看向陆铮:“那你呢?” “明日鹤城知府也该上门了。”陆铮模凌两可地回了一句。 “若他真是故意与我们为敌,你打算怎么做?” 陆铮从水桶里掬了一捧水倒在脸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额角滑落下来,没入水桶中,“曾派官员暂时不能动,不过鹤城是本公选的水师总部,自然由不得小人胡作非为。” 左邵卿脑子动了动,明白现在确实不适宜和曾派的官员大动干戈,否则被有心人传出去,只会当他们在排除异己。 这样的流言虽然不致命,但却能引起朝中各大臣的注意,说不定还会促使他们团结一致对抗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能在延续到如今,绝不仅仅是靠战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镇国公府一直能保持立场,很少干涉朝政,并不会威胁到文官们的地位。 但是曾家的覆灭让文官们小心谨慎起来,生怕镇国公的下个矛头对准自己。 当外有强敌时,朝廷需要陆铮这把利刃守卫疆土,自然会对他抱有敬畏宽容之心,但如今天下太平,这样的心里就可能随着镇国公府的锋芒毕露而变成恐惧和担忧。 朝中毕竟还是文官居多,这些人的脑子可不是武将那般单纯,最能将小事化大,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个个都是高手。 “那就给他挪个地方吧,否则留他在这只会碍事。”左邵卿知道水师对镇国公府的重要性,绝对不允许有人暗中搞破坏。 陆铮那边发出低沉的笑声:“这是自然,如此人才不在京都为官实在是可惜了。” 左邵卿听他难得用这种语气说话,回应道:“是啊,只是太便宜他了。” “无妨,入了京都,害怕他能掀起大浪来不成?”京都就像是一汪深潭,一个知府调回京,就如同投入一颗小石子。 比起让他在鹤城一手遮天,不如让他高高兴兴地回去当他的京官。 左邵卿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体套上衣服,绕过屏风站在陆铮面前,从陆铮手中接过布巾,替他擦背。 “您都安排好了?” 陆铮舒服地闭上眼,趴在浴桶边缘将结实的背部露出来,“自然。” “不会被上头那位察觉吧?”左邵卿可不觉得战袁锋能任由陆铮插手各地的官员调动。 “眼前摆着一条高升的路,林知府自然会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与本公可没任何干系。” 左邵卿低笑着在他背上亲吻着,才开个头就被陆铮扯进了浴桶里,刚换上的衣裳全湿了不说,还洒了一地的水。 “唔……小狼还在隔壁……” “是你先招惹我的……”陆铮封住他的嘴,狠狠地舔舐着他的口腔,将最进积压的郁闷都发泄出来。 “疼……疼,我看你才是属狼的!……啊……” “那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何为狼性大发!” “咝……”胸口被人狠狠的咬住,左邵卿倒吸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胸口蔓延到四肢,全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看……你明明很喜欢这样……” “闭嘴!”左邵卿低吼一声,抱着陆铮的脖子凑上自己的双唇。 一大桶热水被扑腾的只剩下小半桶,水温应该有陆铮是不是加热才不至于完全冷下来,只是狭窄的空间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两个大男人的折腾,左邵卿双腿抬高,整个背部都僵硬了。 左小狼在床上左等右等没等到自己的爹爹,又隐隐听到爹爹压抑的哭声,急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冲过去帮忙。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种事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总觉得在梦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好像并不是坏事。 等左邵卿被陆铮抱回来,身上只披了一件过大的外衣,双颊通红,死死地埋在陆铮的胸膛里。 “这里房间这么多,是不是该让小东西自己睡了?”陆铮瞟着床上凸起的一小团问。 “过几天的,等他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就让他单独睡,夜里安排个守夜的小厮就够了。”左邵卿也没打算一味地宠着左小狼,只是担心他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夜里睡不好罢了。 陆铮得到答案,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总归看到了希望,于是也不在意了。 一家三口休息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说是晚宴已经准备妥当了。 左邵卿本来就累,又被陆铮折腾了一番,此时根本不想动,于是摆摆手,裹着被子继续睡觉。 陆铮作为漕帮的帮主,既然来了自然该去露个脸,于是从被窝里抓出想赖在左邵卿怀里的左小狼,穿好衣服去赴宴了。 左小狼被陆铮单手提着,一摇一摆地出了房间,嘴里嘟囔着最新学会的语言,“下来……下来……自己走!” 关上房门,隔绝了里头的视线后,陆铮将他丢在地上,双手背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左小狼小跑着跟上,无奈人小腿短,又刚学会走路不久,最后干脆四肢并用,恢复了狼性,这才跟上了陆铮的步伐。 陆铮低下头,皱了皱眉,然后又将他提起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再粗鲁对待,而是单手抱着,让左小狼很少震惊了一下。 不过震惊只是一刹那的事,左小狼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虽然不敢像对待左邵卿那样糊陆铮一脸口水,但好歹没露出戒备警惕等神色了。 这厢漕帮中热热闹闹气氛沸腾,鹤城的知府衙门中却一派宁静,官员们多数已经散衙回府了,只有知府大人还坐在后堂,正与自己的几个心腹商议。 “大人,咱们是不是先将漕帮的那两条船放了?” 林志豪一脸纠结,肥胖的脸颊一抖一抖的,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才说:“不放,就算陆公爷问起来,本官也是按章办事,他能拿本官怎样?” “这……”一旁的师爷急的满头大汗,“大人,咱们和漕帮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事太突然了,怕是陆爷很容易就能想到您故意和他作对。” “陆公爷害得恩师一家家破人亡,本官……本官咽不下这口气!”林志豪咬了咬牙说。 师爷心道:曾家落败可不止是陆公爷的手笔,就那样的子孙,迟早得完蛋,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再林知府面前说。 另一边的通判也规劝道:“大人,您看咱们也不能和陆公爷撕破脸,听闻陆公爷会在鹤城待上一段时间,双方总要见面的,您这样……委实不妥啊!” “那你们说怎么办?船扣都扣了,梁子怕是已经结下了!”林志豪也心知自己是冲动了,当时恩师被抄家的消息传来,他也是被气糊涂了。 那通判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说:“大人,以下官看,与其在鹤城等陆公爷报复,不如趁早做准备离开此地为好。” 林志豪能混到知府这个位置绝对不是草包,他眼前一亮,问:“京都那边的消息传来了没?只要确定京都府尹的位置空出来了,本官就拼一把。” 之前因为曾家的事情,京都府尹也被判了个渎职的罪名,虽然保住了乌纱帽,但降职是必定的了。 京都府尹的品级比知府高上一等,虽然京都关系错综复杂,也不如鹤城自在,但只要表现的好,绝对比鹤城机会多。 通判大人眯了眯眼,笑着说:“大人,咱们也不能光坐着等消息,从京都到这最快也得十日,等消息到了恐怕就迟了。” 林志豪嗖的站起来,“你说的对,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怕是茶都凉了……好在本官和江太傅还有些交情,派人去江家探探口风也好。” “那陆公爷那……?” “陆公爷今日刚到,定是要休息的,不便打扰,明日叫上鹤城大小官员随本官去给陆公爷接风洗尘!” 通判大人和师爷齐齐松了口气。 当夜,陆铮便收到了隐卫的消息,特意叮嘱道:“之后的事情持观望态度便可,不要插手!” “是。”一道黑影消失在房中,让睁大双眼的左小狼惊奇地“啊啊”大叫起来。 陆铮低喝了一声:“闭嘴!”然后甩了他一枚严厉的眼神,“睡觉!” 第190章 金黄色的床帏有规律地浮动着,压抑地呻吟从床帏内传出来,在空旷的卧室内久久不散。 香炉内燃着令人迷醉的情迷香,这种熏香是皇宫内独有的,既能增加情趣又不损伤身体。 “够了!放手!……”一声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道更加浑厚的声音:“好些日子不见了,可有想朕?” “呵,皇上真会开玩笑!”曹宗冠略带嘲讽地回答,嘴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心理根本恨不得永远不见。 战袁锋从他身上下来却并不放开他,将人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肩窝处深深地吸着。 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迷恋上了这种味道,轻微的情迷香混合着男子的体味,竟然能让人欲罢不能。 他原以为自己尝试过后就会对男人的身体失去兴趣,倒是没想到一段时间下来,兴趣非但没减少反而更加浓厚了。 好在当初和曹宗冠约定的时间是三年不是三天,否则时间到了舍不得放人还得想方设法地将人留下。 手掌沿着他并不滑嫩的肌肤细细摩挲,手下是硬邦邦的触感,完全没有女人的柔软和细腻,也比不上少年的手感,可战袁锋就是爱不释手。 “听说你入了国子监?” 曹宗冠早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可听到这话还是分外不虞,“您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呢?还是说……皇上觉得草民不配进国子监?” “你想太多了,朕只是随口一问,何况以你的学识根本不需要进那种地方。”战袁锋安抚地抚摸着曹宗冠的后背,却被曹宗冠一掌拍开。 他厌恶被当成女人对待,不管是雌伏于这个俺男人身下还是这种明显安抚似的动作。 “草民也听说了一个消息……”曹宗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坐起身一件一件地穿上衣裳,冷冷地说:“听说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有踏入后宫了,外头传言可不怎么好听。” “哦?”战袁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他那匀称的后背被布料遮掩,眼中带着一点失望,“那你是不是很高兴?” 曹宗冠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解地问:“草民为何要高兴?” 战袁锋的手指爬上他的后背,沿着脊椎骨一步一步往上摸索,“因为朕只宠幸于你啊,后宫之中多少女子渴望得到朕的独宠。” 曹宗冠脸色沉了下来,一股难言的羞辱浮上心头,嗤笑一声自嘲道:“草民可担不起!”他倒是希望战袁锋赶紧找到新宠,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让他摆脱这种不堪的境地就好。 战袁锋勾起他的腰,将人拉下身来,“那你还听说了什么?可有听说朕为何一个月没有临幸后妃?” 曹宗冠挖苦道:“我猜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是你似乎很想说的样子。”战袁锋其实也知道宫内外的流言四起,也知道自己近来的行为有些过了,按照他以前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可是每当内侍问他今夜是否要招宫妃侍寝时,战袁锋总是提不起兴趣,反而对曹宗冠这具硬邦邦的身体迷恋非常。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战袁锋松开环在曹宗冠腰上的胳膊,让人进来伺候梳洗。 曹宗冠趁机下了床,套上靴子,捡起地上散落的外衣披上,从第一次面对宫人时的羞愧到现在的泰然,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主要也是因为,战袁锋寝宫中的宫女太监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说的也不会说,没有让他看到异样的目光,否则他绝对无法在这种时刻保持平静。 “皇上早点歇息把,草民告退!”曹宗冠迫不及待地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宫殿。 最开始的几次,他每次都是昏睡到天明,后来慢慢适应了,就绝不会在这张别人向往的龙床上过夜。 战袁锋也知道他的习惯,并没有勉强,只是让两个内侍送他出宫。 “既然进了国子监,那就先适应一段时间,里头多数是朝廷未来的栋梁,多结交些对你也好。” 曹宗冠身体僵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么?欣喜的心情油然而生,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似乎看出他心情的变化,战袁锋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脸色不自觉地带上怒容,“不准离开京都,记住随传随到!” 曹宗冠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他并不觉得这个人还会找他,于是行了礼告退了,即使双腿发软,他还是走的很轻快。 等他一离开,战袁锋砸碎了一个茶盏,对着低头静立的下人警告:“朕寝宫内的事若是有人胆敢传出去,不管是谁传的,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奴婢遵旨!” 战袁锋接下来一段时间果真没有再找过曹宗冠,不是他不想,而是考虑到自己确实大意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他宫里的奴才再听话也难保没有人窥探到其中的秘密。 若是在毫无准备时将曹宗冠暴露与人前,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对于曹宗冠的名声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假如答应了让他三年后参加科举,战袁锋自然该保护他的名声,这点信用他还是有的。 只是,次日夜里,当他踏入曾经熟悉的宫殿后,看着柔若无骨的美人俏目羞媚地表达着思念之情,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以及柔媚的声音都让他不喜,曾经觉得不错的女人现在怎么看怎么假。 远在鹤城的陆铮并不知道战袁锋此时的纠结心理,也没有打探那个男宠是谁的心思,他被请到了鹤城最有名的酒楼,整个鹤城的官员都到场为他接风。 陆铮没有带上左邵卿,除他之外,随行的文官武官都去了,鹤城的官员也听说过陆公爷娶了男妻的事情,但对方长的是圆是扁就不知道了。 一开始有人见梁侍郎风度翩翩,一身气度出众,又和陆公爷走在一起,还当他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镇国公夫人,直到听到介绍后才知道原来是工部侍郎。 “陆公爷,下官敬您一杯,昨日未曾及时远迎是下官的过错,下官自罚三杯!”林志豪脸色丝毫不露一点异色,挂着满满奉承谄媚的笑。 陆铮一言不发地喝了酒,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一旁的梁齐见气氛有些冷,随口说道:“本官一进城就听说林知府最近在整顿鹤城商贸,想必你也忙的很,那些虚礼就免了。” “礼不可废,都是下官疏忽了。”林志豪起身朝陆铮恭敬地弯了腰,以表达自己的歉意。 梁齐挑了挑眉,夸赞道:“林知府如此兢兢业业,真是百姓之福啊。” 林志豪面露红光,任谁被人称赞都会高兴,他谦虚地回道:“不敢不敢,下官也只是尽我所能,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梁齐发挥出十二分的嘴皮子功夫,很快便和林志豪称兄道弟起来。 林志豪起初并不太看得上这个据说性子懒散的工部侍郎,朝廷上对于这个人的评价褒贬不一,林志豪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同僚间的口口相传。 不过梁齐一旦认真起来,不仅口才了得,气质也格外出众,想扭转一个人的好感一点不难。 在这点上,他和左邵卿都有各自的优势,左邵卿长相隽秀讨喜,哪怕他只是微微一笑坐在一旁不说话,也很容易赢得人们的好感。 “早就听闻梁侍郎深谙军器一道,可惜下官在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否则能和梁侍郎探讨学习也是美事。” “术业有专攻,不过今夜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公事,林知府可别三句公事不离嘴,太没意思了!” “哈哈……是是,来,喝酒!” 梁齐眼珠子转了转,一只手搭上林志豪的肩膀,状似不经意地说:“这光是喝酒多没意思啊,鹤城可有什么出名的‘景点’?” 林志豪也是文官,自然深知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瞥了陆铮一眼,他考虑着是该上青楼呢还是该去小倌馆呢? 梁齐自从京都禁止官员嫖妓后就一直过着和尚一般的生活,虽然他府中也有几个侍妾,但家花哪有野花香?光是那份情趣就比不上了。 看出他的犹豫,梁齐很干脆地说:“别看陆爷了,他就是个妻管严,咱们自个找乐子就好。” 林志豪干笑两声,心里对梁齐又有了新的看法,不管他为人处事如何,能用这种语气谈论陆公爷,显然不是关系非比寻常,就是背景深厚。 一场接风宴过后,该回家的回家,该找乐子的找乐子,陆铮也没限制随行官员的行动,尤其是那些武将,只要不在军营,陆铮从来不管他们是否眠花宿柳。 回到漕帮,得知被扣押的两艘船已经放行了,陆铮面无表情地点头,看之前林志豪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打算和自己撕破脸。 左邵卿正带着小东西在花园玩耍,倒也不是纯粹的玩,而是有目的地锻炼他的反应能力。 他发现左小狼虽然在与人相处上反应比较迟钝,但学东西很快,能在森林中存活下来,显然是有些本事。 “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左邵卿没有看到呱噪的梁齐,有些奇怪地问。 陆铮实话实说,引得左邵卿好笑地问:“你为何没去?” “你想我去?”陆铮一只手拉开左小狼抱在左邵卿大腿上的胳膊,一只手环上左邵卿的腰,笑得格外有深意。 左邵卿点了下脑袋,接着说:“前提是能捎带上本大人!”夫夫俩一起逛青楼什么的一定很有意思。 陆铮眉头皱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竟然说:“想去就去吧。” “咦?”左邵卿掏掏耳朵,很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问题了。 “还不快去换衣裳,难道你打算穿成这样出门?”陆铮扯了扯他身上纯白的布衣,因为要和左小狼玩闹,左邵卿给自己准备了不少这样轻便的衣裳。 左邵卿立即丢下这一大一小冲进房里,翻出了一套绣着金色纹路的锦袍,将自己打扮的俊美绝伦,富贵逼人。 陆铮一见到如此两眼的左邵卿,立即就后悔了,就他夫人这副风流雅致的模样,上了青楼岂不是便宜了那些登徒子? “本公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改日再去如何?” 左邵卿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陆爷觉得这话可信?”就陆铮那体质,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会觉得累? 陆铮灵机一动将左小狼推出来,“他也该睡了。” “有小六子在!”左邵卿刚想喊罗小六出来接收拖油瓶,就被左小狼紧紧地抱住了一条腿。 “嗯?”他低头,对上左小狼那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忽然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嘴角一抽,尽可能温柔地解释:“那地方你不能去,你还小呢。” 左小狼抱着他的腿不放开,一副“不带上我你也别想去”的势头,看得陆铮满意不少,觉得这小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 “要不……带上他一起?”左邵卿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陆铮。 这回轮到陆铮嘴角抽搐了,“你确定?”有见过带着儿子上青楼的吗?何况儿子才三岁不到。 “反正他什么都不懂。”左邵卿努力地说服自己,反正大家只是去看看,凑凑热闹而已,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陆铮眉头动了动,最终吐出两个字:“随你!” 第191章 西城红楼馆的老鸨今夜迎来了一行奇怪的客人,打头的那个英俊伟岸,一双鹰眸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少年俊美异常,哪怕老鸨这辈子见过的美男不少,也不可否认这个少年一出场,就立即将客人的目光夺走了。 不少客人的视线汇聚在少年身上,却碍于他身旁那个看似凶悍的青年而不敢有所动作。 不过这些并不是让老鸨惊讶的,她目光诧异地盯着少年怀中的那个小人儿,再三确定那钟只是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而已。 大概是哪家的少爷带着自己的弟弟来完乐的吧,老鸨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怪异,但也不会为此就不让人进门。 她扬起笑脸,娇笑道:“几位客人看着眼生的很啊,第一次来?”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左小狼灵敏的嗅觉立即做出了反应,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将小脸埋进左邵卿的胸口,将屁股对准那个徐娘半老的老鸨。 左邵卿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一间雅间。”低沉的声音从为首那个英俊的青年口中说出来,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 老鸨觉得手脚有些拘谨,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是眼前这个青年却让人丝毫不敢造次。 “诶诶,好的,几位楼上请……可有熟悉的姑娘?咱们红楼馆的茉香可是今年的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她陪几位爷可好?” “花魁?”左邵卿饶有兴趣地问:“那一定是为倾国倾城的美人了,陆爷要不要见一见?” 陆铮回了他一个浓重的鼻音没有表示,不过这不妨碍左邵卿直接回答那老鸨:“既然你说的这么好,那就叫来吧,让她给我们弹弹小曲儿也不错。” 老鸨见他们衣着光鲜,光是那少年腰间的挂坠就价值连城,自然不会因为他略微高傲的语气而生气。 一家三口坐进雅间,随行的侍卫巍然不动地守在门外,对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报以审视警惕的目光。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青年搂着美人走过,嗤笑道:“这定然又是哪个乡下的土地主进城来了,这鹤城连知府大人都没这么大的阵势,摆什么谱啊?” 他怀里的美人咯咯的娇声笑着,“林公子您是光华内敛,谦虚严谨之人,自然不屑于用此阵势充场面。” 雅间内,左邵卿父子俩好奇地左右观望,陆铮则一动不动地坐在他们身旁,一口一口地喝着小酒。 这酒是他们自带的,左邵卿上了一次青楼后就明白,凡是这种地方,吃的喝的都干净不到哪去。 “这种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外头的淫靡嘈杂透过薄薄的门墙传进来,让一向不喜欢吵闹的陆公爷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地方自然没什么好看的,重要的是看人,没听那老鸨说有花魁可看么?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花魁呢。”实际上,左邵卿两辈子都没见过什么花魁,对文人墨客吹捧的花魁心生好奇。 “庸脂俗粉,看完了早点回去!” 门在此时被推开,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纱窗上,清脆淡然的声音传了进来,“既然公子看不起茉香,又何必坐在此处呢?” 哟呵,没人脾气不小呢,左邵卿干咳两声,摆起大爷的款质问道:“红楼馆不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么?” 一只芊芊玉手撩起纱窗,跳跃的烛光映照在对方身上,乍一眼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浅绿色的百褶裙拂过地面,随着她的步子一起一伏,淡然的气质与青楼楚馆格格不入,确实有点特别。 但也仅此而已,左邵卿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不说那国色天香的五公主,就是左淑慧也不必眼前这个所谓的花魁暗色多少。 那花魁见到在座的三人眼前闪过一道异色,随即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微微侧着身子,低着头说:“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公子又何必为难小女子呢?” 陆铮向来不喜欢文绉绉的书生,对文绉绉的女人自然更不稀罕了,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 左邵卿很少和妙龄女郎接触,除了府中的侍女,只有左淑慧比较熟悉,可偏偏这位大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让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装腔作势的女人。 他心里失望,面上自然就带出了几分,兴致不高地吩咐:“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会弹琴?” “自然。” “那便抚琴一曲吧,总不能让我们二人白来一回。”左邵卿勾起唇角说。 茉香还没碰到过这么不解风情的客人,尤其那个相貌俊朗的青年竟然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难道自己还入不了对方的眼么? “呵呵……琴……”左小狼在一旁起哄道,双手有力地拍着桌上的瓷碗瓷盘,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甚至在看到碗碟摔碎时还会兴奋地大叫两声。 左邵卿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的手从一堆碎瓷片里抽出来,翻来覆去看了看,确定没有割伤才笑骂道:“真没见过粗糙的小手,丑死了!” 小东西的双手因为长时间当脚用,在森林里窜来窜去,手上早就结满了老茧,摸上去又粗又硬,像粘了一层树皮,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儿该有的细嫩,就连陆铮常年握枪的手也比他好多了。 但左邵卿并没有打算娇养他,也许之所以喜欢这个孩子就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同龄孩子不会有的野性和韧性,让他感觉看到了陆铮。 他不止一次对陆铮说,这个孩子不应该姓左应该姓陆,瞧瞧他们有多少共同点就知道了。 “小东西,你知道琴为何物么?”左邵卿拍着他的小脸打趣道。 “啊啊……”左小狼一旦有表达不出来的句子时,总喜欢用这种单音节来回答。 茉香站在原地,一双眉眼略带好奇地看着这二人的互动,猜不透他们的关系。 左邵卿用帕子给左小狼擦干净手,给他塞了一个水果,抬头就见那花魁还站在原地,不满地催促道:“下去准备吧!” 茉香回过神来,朝外拍了拍手掌,自有丫鬟送来琴和香炉。 左邵卿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但对音律最为生疏,一来是以前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练琴,二来他也不具备这个条件,左邵晏倒是弹得一手好琴。 低吟辗转的靡靡琴音响起,如泣如诉,仿佛要挖起人心底暗藏的悲伤。 如果换了另外的书生来听,恐怕还会哀哀戚戚地念上一首诗词,可惜在场的三个听众显然没这份欣赏能力。 陆铮一听到这软绵绵的琴声就觉得浑身没劲,连喝酒的兴致都被搅合没了。 左邵卿只是单纯觉得这花魁的琴艺也不过如此,算不算精通,难登大雅之堂。 左小狼对音律更是 一窍不通,一开始还能好奇地盯着那个发出怪声音的东西,后来干脆自己玩自己的。 陆铮今夜喝了不少酒,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脚抬高架在左邵卿的腿上,撑着脑袋盯着他的侧脸。 左邵卿被看的不自在,双手落在他的小腿上不轻不重的揉捏,“要不……回去?”这里可真没意思啊,不知道下回能不能换个小倌馆看看。 陆铮捻起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戳着他鼓起的脸颊说:“你舍得走?” 有什么舍不得的?左邵卿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瞥了一眼精力充沛的左小狼,“小东西该睡了,哈不容易扭转过来的习惯不能半途而废了。” 茉香在见到两人暧昧的互动时,十指就僵硬了,手下的琴音频频出错,好在三个听众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也就无所谓了。 被人忽视的彻底,茉香从未有过的羞愤,原本她就觉得这两个男人的态度冷待,原来竟是这种关系。 “两位公子是故意来羞辱茉香的么?”手下的琴弦被拨乱,茉香淡然的表情破裂。 左邵卿无辜地看向被他们忽略的人,随意地摆摆手:“呀,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 “你……”茉香恼羞成怒,朝年长的青年抛去一个委屈的眼神,在她看来,这二人当然是以那青年为主,说不定那少年只是被圈养的男宠而已。 陆铮用帕子擦掉手上的糕点碎屑,起身将玩的不亦乐乎的左小狼提了起来,另一只手环上左邵卿的腰,“走吧。” 路过茉香身边时,左小狼抬头盯着她头上亮闪闪的首饰,啊的一声从陆铮怀里挣脱出来,猛地窜到茉香身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她头上的步摇和珠华,吓得美人惊叫连连。 左小狼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抓着到手的玩具从她身上跳下来,然后抱着左邵卿的大腿躲到他背后。 “这……这……”满头秀发被抓成了鸡窝,茉香颤抖地指着罪魁祸首,或者说是罪魁祸首前站着的少年,“你这是何意?” 左邵卿挑了一下眉,叹了口气说:“小儿顽劣,还望姑娘海涵,这些珠钗就当我二人买下的了。”说完递了一张银票过去。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显然是听到惊叫声赶来的老鸨,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人,老鸨一推开门就看到狼狈不堪的茉香,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左邵卿顺势将银票递给她,笑了笑并不解释,“我们该走了。” 他将左小狼背到背上,用力捏了下他的臀肉作为惩罚,然后带着人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不少人看到茉香头发凌乱,衣裳也不整齐的样子都自动脑补出了一幕纨绔子弟想霸王硬上弓的画面来,毕竟茉香是清倌,卖艺不卖身,这二人想动强也是有可能的。 有一个书生站出来愤慨地说道:“竟然有如此无礼的客人,刚才真不应该让他们轻松离去!” 他平日相见茉香姑娘一面都见不着,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面,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茉香姑娘实在太幻灭了。 老鸨捏了捏刚塞进袖子里的银票,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无事无事,一点误会而已,茉香快回房休息吧,今夜就不接客了。” 茉香一脸羞愤,推开挡在面前的丫鬟,捂着脸跑了。 而出了红楼馆的一家三口则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左邵卿嫌弃地看着被小东西抓在手里的珠钗步摇,“你怎么会喜欢这个?这可是女人的玩意儿,难不成你长大了还想当个好色之徒?” 左小狼举着那步摇“啊啊”了两声,然后从头上拔下最大的 一颗珍珠塞到左邵卿手里,“爹爹,给!” 左邵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见他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揉着他的头发,“小狼真乖!” 得到夸赞的左小狼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丢开爬到左邵卿怀里做好。 陆铮嘴角抽了一下,越发觉得这小东西碍眼了。 第192章 夜里刚下过一场雨,清晨的气温便降了些,微微有些凉意,左邵卿披上披风,跟着陆铮出门,同行的还有梁齐以及各个将领,而左小狼则被他留在了漕帮,托杨奕照看着。 鹤城的港口很大,至少左邵卿之前见过的都无法与之相比,港口上停泊着大量的商船,远望去,人潮涌动,风帆林立,十分壮观。 左邵卿双手搭着篷子远远望去,视野中出现的海平面却更让他惊叹,广袤无垠,渤海波光,以往见过再宽的河流在大海面前都不值一提。 有商人的吆喝声传来,穿着短衫或者赤裸着上半身的粗壮汉子扛着足以压弯人脊背的货物一步一步地将货物卸下船,远远的仿佛能看到他们布满风霜的面颊和充满干劲的双眸。 “走吧。”陆铮骑着马带着人往北向去,这里并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眼前出现了另一个海港,只是与之前的热闹不同,这里安静无比,几艘大船静悄悄地停在海边,偶尔有海鸟飞起,连那欢快的展翅声都能传入耳中。 远远的看到几处岗哨,还有士兵巡逻的身影。 在原地站了会,就见一队士兵有远到近地跑来,穿的却不是坚硬的铠甲,而是贴身轻薄的藤甲。 来人齐齐单膝下跪行礼,陆铮颔首,让他们前头带路,朝着停船的港口走去。 走的越近,左邵卿视野中的那几艘船看起来越来越大,等他站到登船处时,只觉得自己哪怕将脑袋仰成九十度也看不到那主桅杆的尽头。 眼前的这艘船长约三十丈,船身有如高楼,上立着五根桅,高低不一,灰麻色的风帆高高的卷着,等着扬帆而起的那一刻。 左邵卿所见过的船只多是内河漕运的漕舫船,六七丈的长度,他们之前从京都出发乘坐的官船比较大,足有十丈,但显然的,比起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还是逊色了许多。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带着几个青壮年等候在船边,从他们的衣裳打扮可以看出并不是水师的士兵,见到陆铮等人,老者快步走上来,弓着腰激动地说:“陆公爷,老朽不负所托,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大央的战船,老朽死而无憾。” “嗯,辛苦了。”陆铮的视线紧紧盯着那艘船移不开眼,他率先登上船,脚尖轻点,跃上了最高的甲板,远远地眺望着大海。 左邵卿跟了上去,站在他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闭上眼睛说:“人站在这里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陆铮握住他的手,指着宽广的海面,“本公会让这无垠的大海不再成为大央的威胁,会让这片海域成为守卫大央的天然屏障,阻挡一切妄图进犯的敌人。” 左邵卿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一点一点变亮,转头看着陆铮那刚毅的侧脸,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就是他的男人,他的夫君,同时也是大央的守护神。 他做不到陆铮这样的大公无畏,但他会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即使无法匹肩,也会永远站在他身后,成为他最可靠的助力。 两人从高处下来,在白发老者的带领下参观了这艘船,“按您的要求,船头船尾都安装上了这种最大型的弓弩,此弓弩必须要有两个战士同时出力才能运作。” 陆铮的手摸上那冰凉的弩箭,如婴儿手臂粗的箭身泛着乌黑的光芒,尖锐的箭头绝对能破开任何一艘船的防御。 “很好。”陆铮惜字如金,却最好的表达了他的心情。 “可惜这种弓弩既占地方,耗材也多,若是能在两侧也安装上,绝对能让任何一艘船靠近不得。” 陆铮摇摇头,“若论威力,此弓弩比不上火药,论灵活度也比不上连发的弓弩,不过各有各的好处,缺之不可。” 左邵卿也被这乌黑的大家伙震住了,他能想象,如果这玩意射中的是人体,恐怕得留下一个大窟窿。 转头见梁齐抱着这大家伙又是摸又是叹气,他好笑地打趣道:“若不是地点不对,下官都要以为梁大人怀抱着的是春风得意楼的头牌了。” “你不懂……”梁齐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抚摸着手下冰冷的弩箭,“这可是本官花费了三个月不见天日的辛劳才弄出来,可比女人珍贵多了。” 说起这个,梁齐的嘴巴就闲不住,他拉住左邵卿介绍,“你别看这玩意儿笨重,其实也灵活的很。” 他伸手在弓弩底座下动了动,然后那弓弩便在咔哧咔哧的响声中变换了方向。 “本官考虑过了,海战不比陆战,这么大的一艘船绝对无法任意迅速地转变方向,因此只能在底座下动手脚了。” 左邵卿深表赞同,别说是这么大的一艘船,就是一般的小船要调转方向也得费一番力气。 “梁大人在机括上的造诣老朽深感佩服!”那白发老者想到这艘船上的武器装备,对眼前这个看似不着调的青年有了些许敬意。 “许老别这么说,单凭您这一手造船的技术,工部就没人能比得上。” “哈哈……老朽一个卑微的匠人,可不能和各位大人比。”自古以来,朝廷重文章道德,轻工艺方技,匠人的地位并不比商人高多少。 陆铮制止了两人的话题,领着人继续了解这艘船。 进入船舱,第一层是议事厅和将领们的起居室,第二层才是普通士兵的住所,而船的底层则是仓库和水手们的驻地。 船的两侧都装有护板,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桨叶,而在甲板上的两侧,装的是带有空洞的金属板,作为远距离战斗时的盾牌,而每个空洞下则是一具具射程远的小型连发弓弩。 “准备些火油,必要时火箭才更有大用。” 木质的战船,哪怕再坚固也经不起火烧,一旁的将领立即答应了一声。 左邵卿伸手敲了敲那厚厚的护板,然后摸了摸发疼的手背。 “这船看着大,但船上装的东西却不轻,吃水太深,一条船上恐怕无法承载太多的将士。” “嗯。”陆铮并不担心这个,目前他们的对手只是附近的海寇,人数肯定不会太多,何况在海上作战,靠的也不是人多。 从将领们好奇惊叹的眼神中,陆铮知道这样的一艘船已经超出众人的预计了,可是陆铮却觉得不够,攻击力太弱了。 不过这一切还得在试过才知道,陆铮打定主意等另外几艘船造好后就带着人出海,无论是这战船还是新训练的水师都必须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他娘的,上次要是有这种船,咱们打海寇时肯定轻而易举就将他们全部消灭了!”宋汉霖拍着船身哈哈大笑道。 “得瑟吧?你一个旱鸭子进了大海无异于鱼上岸,都是找死!”梁齐一边看着手里的战船构造图,一边打打击道。 “嗤,你一个软弱无能的文官又怎么懂得本将军的厉害?你当咱们几个月的训练都是白费的不成?” 梁齐收起手里的图纸,转头笑眯眯地盯着宋汉霖,然后突然发力,趁其不备将人踹下了船,只听见“扑通”一声响,船上就少了一个人。 他收回脚,挺着胸脯从一众目瞪口呆的观众面前走过。 “不曾想梁大人也有如此霸气侧漏的时候!”左邵卿笑着摇头,他早猜到梁齐也不是简单的文官,从刚才他的动作就看得出来,众人恐怕内力还不浅。 那一脚看似简单,可是要将一个常年练武,身体已经形成惯性自卫的武将体下水,有的可不仅仅是力气。 “哗……”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水里钻了出来,宋汉霖呸了两口水,冲船上吼道:“梁齐,你个王八羔子,无耻书生!老子跟你没玩!” “哼,怕你不成!”梁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不是四周的人太多,更无耻的事他都做的出来。 等宋汉霖从水里爬出来,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形容非但不狼狈,还让那一身匀称的肌肉暴露于人前。 他一上前就追着梁齐报仇,两人轻功尽展,从船头跑到船尾,再从船尾跑到船头,倒是让一众围观者解了闷。 左邵卿站在陆铮身旁,用肩膀顶了他一下,低声问到:“这梁侍郎到底什么来头?” 普通的文官即使会两下子也仅限于一般的骑射拳脚,像梁齐这样能和武将拼个不相上下的文官可不多。 陆铮侧头看他,伸手理了理他肩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本官没告诉过你吗?梁齐的父亲是父亲的近卫,原本他应该会是本公的近卫,只是他志不在此。” 左邵卿虽然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但也没想到是这样,而且他记得梁齐并没有住在镇国公府。 “那他父亲……?” “死了……死于北疆。”陆铮平静的声音传入左邵卿的耳中,却莫名的带了几分感慨。 那些年,死于战场的人实在太多,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呃,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去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见惯生死的陆铮并没有悲伤春秋的时间。 就在梁齐一脚即将踢在一架弓弩上的时候,一块木片擦着他的脚踝飞过,划破了外层的裤脚,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 “啊……”梁齐抱着脚跳起来,仔细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他无辜且茫然地看向出手的陆铮,“爷,您下手也太狠了,稍稍再偏一点,下官这只脚就废了。” 陆铮冷冷地看着他,“若是弄坏了这船上的仪器,本公就废了你两条腿!” 梁齐觉得被割开的脚腕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谄媚地应道:“是是,下官以后绝不在船上动手!” 宋汉霖见自家主子出手了,也不好继续追着梁齐,他毫无顾忌地当众脱下外衣拧干水,再套回身上,冲着梁齐冷哼了一声。 梁齐抬起下巴回了他一个嚣张的笑容,然后哼着小曲儿找那白发老者商议事情去了。 虽然他在造船上的才能比不上那老头,但好歹浸淫在军械上多年,一点点小意见还是提得出来的。 左邵卿在一旁充当听众,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直到感觉光线变暗,他才恍然觉得时间的流逝。 海上的落日很美,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圆盘大小的太阳缀在海平线上,一点一点地滑落,落日的余晖洒在海水中,映衬出一片闪着橘红色的水光。 左邵卿找到陆铮的位置,冲他扬起了笑容,得到了陆铮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转回头,深知自己刚才那个笑容一定很傻,但那又怎样呢? 直到夕阳完全落下,一行人才从船上下来,骑马路过之前繁华的港口时,忍不住下马逛了逛。 第193章 天黑后的港口虽然没有白天那么繁忙,但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毕竟船只出海回来到岸的世间是不固定的。 一路走过去,左邵卿看到很多表情不一的面孔,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点,汗湿的布衣粘在身上,脸上带着一天劳作后的疲惫,为了多挣一点钱不舍得离去。 他亲眼看到一个青年忍痛拨开肩膀上湿漉漉的布料,露出血肉模糊的背部,从那人略微白皙的皮肤上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刚做脚夫不久。 左邵卿上辈子虽然过的不如意,但也没受过这种苦,此时见到这些为了生存为疲于奔波的人? “嘿,又有两条船靠岸了,过来三十个人……快快,是大生商号!” “咦?”左邵卿听到大生商号,跟着人群往海边走,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自家的生意。 想想柯有良上次出海已经是他成亲时的事情了,几个月过去也该回来了。 他抓住陆铮的手,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然后就见陆铮转头吩咐了宋汉霖道:“你带几个人去前头接应,让他们把船上卸下的货直接拉到漕帮。” 宋汉霖听的一头雾水,左邵卿只好解释说:“那大生商号是我名下的产业,船上的管事并不知道我到这里了,你去将他们的管事找来。” 宋汉霖恍然大悟,心想,难怪这位出嫁时能弄出十里红妆来,果真是身家颇丰啊。 大生商号现在的名气虽然还没达到人人皆知的地步,但在京都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因为里头卖的很多东西他们都曾经在左状元的嫁妆里见过。 这也算是另类的宣传了,这是左邵卿当时没有想到的。 左邵卿和陆铮找了一家干净的茶馆坐了下来,这港口附近因为人流量大,开满了各种类型的商铺,尤其是茶楼酒楼,多是为了出海归来的商人苦力准备的。 在海上漂泊了数月的人,吃食肯定有限,一回到岸上,八成都会先吃一顿好的。 左邵卿找的这家茶楼位置极佳,正对着港口上那两艘大生商号的商船,他还能看到一箱箱的货物从船上卸下来。 港口外停了一排排的马车,等着将这些贵重稀罕的货物拉进城里。 柯有良矮小的身子被人群埋没,大声吼着:“慢点慢点,里头可是上等的香料,洒了一点卖了你们都赔不起!……慢着慢着,那条船上的东西你们别碰,粗手粗脚的,碰坏了怎么办?……” 宋汉霖循着声音找到他时,柯有良正指挥着可以信任的人去搬第二艘船上的东西,厚重的铁皮箱上盖着油布,挡住了好奇者的目光。 “柯管事?”宋汉霖试探地叫了一声。 柯有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转头打量着叫自己的人,见他衣着普通,但气质不凡,于是扬起笑脸问:“这位壮士找我何事?若是想买货要等明日,现在实在抽不出空来。” 柯有良已经走了几次船,碰到过不少专门等在港口进货的商人,因此也没在意。 宋汉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想就我这气度,难道很像个奸商? “柯管事,我家夫人在前面茶楼等候,让你过去一趟。”柯有良只是一个商人,宋汉霖也没太客气。 “夫人?”柯有良还从未见过哪家夫人能光明正大跑到这种混杂的港口来的。 “是的,我家夫人姓左,据说是你的东家。”宋汉霖满意地看到这个中年男人变了脸色,开口道:“主子让你将这些货运到漕帮,先跟我过去吧,别让主子久等了。” “是是,我这就去!”他拉过身边的一个助手,吩咐了几句,然后跟着宋汉霖往外走。 等见到左邵卿,柯有良一张黑乎乎的脸上尽是谄媚之色,他没有忽略左邵卿身边坐着的伟岸的男人,从两人亲密的姿态自然能猜出他的身份。 他行了礼问了安,笑问道:“东家怎么会在这儿?真是让小人受宠若惊啊。” 左邵卿见他嘴唇干裂,整个人更瘦了,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先喝杯茶吧,刚巧路过这的时候听到是你回来了,就停下来看看。” 柯有良双手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喝着,在海上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他有多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叶了? “东家放心,这次出海虽然遇到了海盗,但您给的人个个都很厉害,没有太大的伤亡。”那些人是当时左邵卿问陆铮要来的,因为这次是冲着金矿去的,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好,将人和货带到漕帮,先让大家好好休息,爷自有重赏!” “好嘞。”柯有良笑眯了眼,一身的疲惫尽消,恢复了原本精明猥亵的模样。 左邵卿从茶楼出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港口上,让人清楚的看到了那副忙碌的场景。 一对脚夫背着大大的袋子从面前走过,有的身强体壮,有得瘦骨嶙峋,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左邵卿认出这些人搬运的货物并不是自家商船的,想来是有另外的商船靠岸了。 一个清瘦的身影跌倒在地上,重重的袋子“砰”的砸到地面上,里头传来了轻微的碎裂声。 “作死啊,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冲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袋子解开,见里头一块上好的木香裂成了两块,肉痛地踹了那青年一脚,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左邵卿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青年,从他身上的衣物认出是之前见到肩膀受伤的那个,此时他正蜷缩在地上任由那管事拳打脚踢。 左邵卿自认不是心肠软的人,但此时也生出一点为妙的同情心来。 “哎……”一声叹息传入耳中,左邵卿转头看去,就见身边站着一个老头,在这路边摆了一个面摊。 “大叔为何叹气?” 那老人家见左邵卿容貌清俊,气质出众,解释道:“哎,那孩子曾经也是少爷出身,可惜啊……” “可惜什么?” “他家原本也是大富之家,父兄做的生意极大,可惜一次出海后就一直没回来,这都快一年了,怕是回不来了。” “那他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大富之家,即使家里没有了长辈,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做苦力的地步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那老人家摇头叹息,并不多言。 周围的行人脚夫很多,左邵卿耳力好,很快就听到了答案,原来这青年以前是个五谷不分,贪图享乐的富家子弟,父兄出事后,家里的产业被族叔霸占,他与生母被赶了出来,自此不得不自力更生。 可惜他没什么本事,加上族叔暗中使坏,根本找不到体面的活计,只能在这港口搬重物混口饭吃。 这件事在鹤城似乎不是秘密,大家对这个青年的态度也是嘲讽躲过同情,显然这个曾经的富家子弟并不得人心。 左邵卿的视线落在从地上爬起来的青年身上,当看到他的脸上,脸色倏然一变,“他……” 陆铮显然也注意到了左邵卿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皱了一下,很快便松开,搂着左邵卿的肩膀说:“走吧。” 也许,他该让人去查查左小狼的身世了。 左邵卿魂不守舍地回到漕帮,一进门就被一个小肉团抱住了大腿,一声声清脆中带着委屈的“爹爹……”传入耳中,让人心中发软。 他抱起小东西,盯着他的五官看了良久,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谁看到刚才那青年,都能看出他和小东西相似的五官,如果说这两人没点关系,左邵卿是不信的。 那青年的落魄应该是今年的事情,可是左小狼应该是出生不久就被遗弃的,这么想来,里头的弯弯绕绕就多了。 “我会让人查清楚的。”陆铮在一旁说道。 “嗯,无论如何,小东西现在是我们的儿子,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虽然他能遇上左小狼还是因为他的悲惨遭遇,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也不可饶恕。 父子俩分开了一整天,左小狼更加粘着左邵卿了,就连他沐浴也一定要守在一旁,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恐慌。 左邵卿知道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他很没安全感,也许他不记得自己被遗弃的事情,但这些日子以来应该能明白自己是和别的孩子不同的。 左邵卿刚踏出浴桶,还没穿上衣服就被小东西抱住了脖子,他的弹跳力真是又高又准,手上的力气也大,想要拽他下来都不可能。 “先下来,让爹爹穿上衣服可好?”左邵卿无奈地问。 “爹爹,抱……不走!” “爹爹不走,就穿个衣服……”见左小狼睁着一双水亮水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左邵卿只好单手抱着他单手去扯衣裳。 一只宽厚的手从他背后握住他的腰,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然后将挂在他怀里的小东西扯下来丢在地上。 “你动作轻点!”到底是个小孩,成天被丢来丢去的也不怕摔着。 “死不了!”陆铮咬牙切齿地说,一进门就见左邵卿光着身子站在屏风外,心神刚一激荡就见一个碍眼的小人儿挂在他胸口,还无耻地埋在他胸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后不许让他和你同浴!”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在他即将发怒之前笑着应道:“好。” “也不许不穿衣服抱他!” “是他自己跳上来的。”左邵卿撇清责任说。 陆铮瞪了乖乖坐在地上的左小狼一眼,那低垂的脑袋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他一天没见到我,激动些也正常,小孩子不都这样么?”左邵卿系好衣袋,将左小狼抱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好了,爹爹带你去洗洗睡了。” “别管你父亲,他就是个醋桶……”左邵卿凑到小东西耳边压低声音说。 “嗯?”陆铮一枚厉眼过来,意味不明地盯着左邵卿。 “我是说,你父亲其实也很关心你的,就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咱们别理他。” 左小狼的理解能力有限,听不懂太深奥的话,但却能领会到左邵卿要表达的意思,他从左邵卿肩膀上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对上那人的冷眼,吓得将脑袋缩了回去。 左小狼已经将陆铮的残暴深深地刻在了幼小的心灵里,并不会因为左邵卿的几句话就改变印象,不过……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就是了。 陆铮躺在床上,听着隔间传来的水声,以及左邵卿温柔的说话声,嘴角微微抿了一下,眼神柔和了下来。 多个孩子虽然有些碍眼,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感觉更像一个家,让人心头发暖的感觉。 第194章 两船的货物被连夜统计了出来,左邵卿用完早膳后便捧着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左小狼知道爹爹今日不会丢下他出门,乖乖地做在一旁的地毯上,玩着昨日杨奕孝敬上来的各种玩具。 陆铮今日上水师营去了,梁齐则去找了昨日那个白发老者,继续探讨战船的事情,只有左邵卿留在了漕帮,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柯有良这次出海的收获了。 上次他们准备不足还换回来了七千两,这次有备而去,想必更加可观。 两船货,一船依然是从海外换回来的正常物资,宝石、珍珠、香料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种子,这些当初左邵卿要求的,以用来掩人耳目。 而另外一船,左邵卿沿着册子往下看,发现记账之人明显心气浮躁,连字都写乱了,他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五箱矿石,一时间也不知道能提炼出多少黄金来。 柯有良睡了个美美的懒觉,他和漕帮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有三爷的关系在,他们每回到鹤城都是住在漕帮,连出海的船都是漕帮借的,只需要回来时给他们留下一些货物作为酬劳。 用杨奕的话说,反正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啊? 不过柯有良并不这么想,他并不愿意依靠漕帮太多,大生商号刚起步,如果事事都和漕帮混在一起,将来就说不清是谁的了。 他收拾一番,用了下人端来的早膳,精神奕奕地去找左邵卿,准备说服他买几条属于自己的船。 来到书房,见左邵卿提笔写什么,柯有良规规矩矩地站立在门外,没有上前打扰。 还是左小狼最先发现了这个人,丢下手里的玩具三步两步冲到门外,冲着陌生的男人龇牙咧嘴。 “咦?哪来的小鬼?”柯有良已经过了三十,家里也有一房妻子,可惜一直没能留下子嗣,虽然有些遗憾,但他并没有因此纳妾休妻。 好在他家上无长辈,也没人耳提面命这些事。 “你是谁?”左小狼仰着脑袋语气生硬的问道,他说话还不太利索,咬字也不太清晰,让柯有良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大概是听到外头的声音,书房里左邵卿喊道:“是柯管事来了?进来吧。” 左小狼不等柯有良反应,听到左邵卿的声音手脚并用地冲进书房,几下子就跳上了左邵卿的膝盖,趴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 左邵卿对他时不时用四肢走路的行为已经没办法生气了,似乎只要他速度一快,这种动作就自发地冒出来了。 左邵卿打算等他再长大些教他轻功,等有了更快的方法,看他还惦不惦记这那两条胳膊。 柯有良脑袋懵懵地走进书房,见那一大一小之间亲密的互动,忍不住问道:“东家,这小家伙是……?” “我儿子!”左邵卿将左小狼放在书桌上,把一枚碧玺塞给他玩。 柯有良猜测大概是三爷从哪收养的继子,反正他和陆公爷不可能有亲子,收养一个也正常。 只是……这个孩子怎么感觉怪怪的呢?口齿不清就算了,刚才跑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太野蛮了!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该关心的,他似模似样地给左小狼行了个礼,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少东家安!奴才是柯有良。” 左小狼拿屁股对着他,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柯有良也不尴尬,给左邵卿说起了这次出海的事情。 “奴才按您的吩咐,先去了火罗国,换了些东西,还有上次奴才在那预定了些种子,也一起带回来了,回程途中才拐去了纳木岛,不过奴才上次留在那的东西还不少,当地住民并不太愿意跟我们交换。” “他们是发现金子是好东西了吧?”左邵卿明白,只要不是傻子,当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冲着某种东西去时,那肯定能猜到那东西非同一般。 “是的,不过岛上的住民还是挺淳朴的,见识有限,奴才特意准备了些他们没见过又用得上的东西,而且这次是我们自己动手挖,这个买卖他们一点不亏。” “你打算将那些金矿怎么处置?咱们手上可没有提炼金子的作坊。” 柯有良自信地笑笑:“您放心,民间有不少私人作坊,奴才只要买下一家即可,虽然耗时长,但胜在安全。” 左邵卿对柯有良满意地点头,再次庆幸当初二叔将这个人送到自己面前。 “对了,你弄回来的那些种子都是什么?能在这边种的?”比起那些珍贵的宝石玉器,左邵卿对那些不知名的种子更感兴趣。 “这就是奴才要跟您说的第二件事,那些奴才从火罗国搜罗回来的好东西,有各种香料,也有一些咱们大央没有的粮食作物,奴才也不确定咱们这能不能种,都给弄了些回来。奴才想在昌平买一块地,专门种这些东西,如果能种成功,以后也不必万里迢迢去海外小国高价换取这些东西了。” 左邵卿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对农业并不了解,“为何要在昌平买,我在京都郊外就有庄子,如果不够,镇国公府的庄子也不少。” “这您有所不知,火罗国在大央之南,气候比昌平郡还热,那些作物必定是不耐寒的,所以奴才才选了一年四季气候湿热的昌平,这样成功率更高些。” 左邵卿干咳两声,摸了摸鼻子,“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就算不成功也无妨,就当置办田产了。” 柯有良见他这么好说话,干脆连最后一个要求一起提了,他搓了搓手:“此外……奴才想买两条自己的船,不知东家意下如何?” “嗯?为何?漕帮的船不好?” “不不,但那毕竟是漕帮的,咱们大生商号将来必定越做越大,要用到的船也越来越多,总不態一直借用别人的。” 漕帮如今皆在陆铮的管辖之下,左邵卿可以算是半个主人了,要调用几艘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左邵卿想了想,并没有拒绝。 一来,漕帮毕竟是个闲散的帮派,里头的人也不是镇国公府的奴才,将来会如何很难说,二来柯有良说的也对,大生商号将来越做越大,也该有自己的船队。 “这样一来,刚到手的金子又没了。”左邵卿肉痛地说。 柯有良讪讪一笑,安慰道:“只要给奴才一年半载,一定会将这些钱赚回来的。” 左邵卿不怀疑他的本事,敲着桌子说:“船的事情爷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弄到淘汰下来的战船。” 柯有良双眼发直,狠狠地点头,“那您可得好好问问,海上出行太危险,若是能有战船……”那还怕什么海盗啊! “你也不用高兴太早,即使有也未必能让海裔配置武器,不过……总有办法的。”左邵卿阴阴地笑了起来,谁让他家夫君是管这个的,此时不用裙带关系何时用? 说完正事,左邵卿怀抱着左小狼,皱着眉头问:“你可知道鹤城有一家王姓的富商?” 柯有良脑子里将鹤城的几大户过滤了一遍,“您指的是城南的王家?” 左邵卿想起昨夜确实听到有人说起城南王家,他点点头,“说说那家人的情况。” 柯有良虽然不知道三爷为何对一介商家感兴趣,但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知道的情况细细说给他听。 “这王家本是鹤城首富,同时也是鹤城百年望族,恐怕连知府大人都得让王家三分,不过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掌权的是王老太爷,可惜王家大老爷和两位少爷在海上失踪后,这位老太爷经受不住打击也去了。 如今接管家业的是二老爷,此人虽然有些本事,到底经验有限,而且为人不太讨喜,如今王家正在逐渐没落中。” “堂堂一个首富之家,怎么会大老爷和少爷同时出海?”左邵卿原先还以为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只当这家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海奔波。 “您有所不知,王家对于继承人考验太苛刻,也没有嫡长子继承家业一说,全凭本事竞争,王老太爷年纪大了,因此立下了一年之约,谁能在这一年中赚取更多的钱财谁就能继承家业,而海禁解了之后,王家大老爷自然就看到了这商机,可惜这一去就没能回来,大家都知道是凶多吉少了。” “那王家的三少爷呢?你可知晓?” “这……奴才并不了解。”柯有良知道的都是王家在商场上崭露头角的人物,还真没听说过这位三少爷。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左邵卿握着左小狼粗糙的手,陷入沉思之中。 第195章 王家的事情并不难查,当天陆铮还没回来的时候,杨奕就已经将王家的详细资料送上来了,杨奕毕竟在鹤城混了这么久,对本地富商的了解显然比对柯有良深的多。 “三爷,外头有个小厮说有事求见。”杨奕将东西放下后顺便汇报了一声,三爷这个称呼还是他从镇国公府学来的,总觉得比较左大人亲切。 期初跟着别人叫什么夫人,麻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左邵卿也想不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谁会找他,但他没拒绝,“请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个漕帮的下人带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大人,人带到了。” “嗯,你先下去吧。”左邵卿又将罗小罗唤了进来,让他将一脸不高兴的左小狼带出去玩,这才看向那个中年男子,“不知这位先生找我何事?” 那中年男子恭敬地弯腰回道:“左大人,奴才是贺通判家的管家,我家大人让奴才给您送请帖来的。” “贺通判?”左邵卿迅速在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信息,如果他没记错,鹤城的通判的林知府的心腹才对啊。 “我家大人在仙鹤楼定了雅间,想请大人过去一叙。”那中年管家态度诚恳地邀请道。 虽然闹不明白这个贺通判意欲何为,左邵卿还是接下了帖子,“行,请回复贺通判,本官会准时赴约。” 那管家一走,左小狼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了,后头跟着满头大汗的罗小六。 “爷……呼,小少爷精力实在太旺盛了,奴才的老命啊……” “让你平时跟着隐一习武你又不乐意,连个小孩都比不上。”左邵卿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为左小狼暗暗自豪,他的儿子当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爹爹!”左小狼伸出双手,他很珍惜每个和爹爹在一起的日子,尤其是在那个可怕的男人不在的时候。 左邵卿看过那张请帖上写的时间是今晚酉时正,离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他抱起左小狼,亲了亲他养出点肉的脸蛋,“走,爹爹带你去逛街去。” 自从来到鹤城,前两日他忙着整理账务,后来又抛下小东西去看了船,都还没好好带左小狼玩过。 左小狼不太能理解逛街的含义,但只要能和爹爹在一起,做什么他都愿意。 左邵卿带上他和罗小六出门,后头自有几个漕帮子弟远远跟着,他也不在意,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鹤城极大,虽然建筑规模没有京都大气,但胜在精致,一路走来,商铺小摊比比皆是,足以看出这里的富庶。 尤其海商日渐发展起来后,鹤城作为大央最重要的海港更是迅速壮大起来。 前世左邵卿最后那几年,也不断听说过鹤城的富饶,但巨额的财富带给官府的确实贪污和腐败,记得最后一年,鹤城官府上上下下因此被抄家被流放的不知凡几。 左邵卿不记得当时任上的鹤城知府是哪位,但不管是谁,要想抵御金前的诱惑都是很难的。 也许对于一个高官来说,一万两算不上什么,十万两也可以不动心,但数十万上百万摆在面前,甚至是一些用金前买不到的稀世珍宝呢?要维持本心何其难也? “爹爹……”左小狼见爹爹一路都不说话,扯了下他的头发,试图换回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左邵卿眨了眨眼睛,笑着问:“可有看到喜欢的东西?告诉爹爹给你买。” 左小狼抱着他的脖子,冲周围看过来的行人呲了呲牙,恶狠狠的模样很是吓坏了一些人。 左邵卿这才注意到,只要他们父子走过的地方,行人无不投来好奇的注目礼,可能是因为他们是生面孔,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父子衣着光鲜。 他今日穿了一套红色的丝质长袍,上头绣着繁复的图案,腰上挂着金鱼袋配着双鱼玉佩,举手投足间带着富贵人家的气度,不难辨别出他身份不一般。 而左小狼也被打扮的跟仙童似的,撇开他那颗刚冒出点头发渣的脑袋,脸蛋养了这些日子丰润了不少,也白皙了不少,当他乖巧偎依在左邵卿怀里时还是很惹人爱的。 “爹爹,很多坏人看着你。”左小狼五感极其敏锐,当有人略带恶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他总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如果不是爹爹出门前千叮万嘱过,不能在外面随便伤人,他一定要把那些人的脸抓花! “乖儿子,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只要不跟你抢肉吃就好。”左邵卿无法和左小狼说太深奥的道理,因为他听不懂。 但只要一提到跟肉有感的,左小狼绝对能放在心上。 果然,一听这话,左小狼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不给他们肉吃!” 左邵卿轻笑,亲了亲他的脸蛋,反正今天陆铮不在身边,这种亲密的行为可以肆无忌惮的做。 路过一个卖小孩玩具的摊子,左邵卿蹲下身子把左小狼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挑选,哪知道小东西把摊子看了个遍,朝左邵卿摇摇头,“爹爹,这些东西太脆弱了,不好玩!” 左邵卿嘴角一抽,想起书房里被左小狼拆成碎片的玩具,腹诽:养个破坏力这么强的儿子真的好吗? 那摊主见是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衣裳华丽,就知道一定是不缺钱的,拿起一个拨浪鼓递到他面前,“小少爷,这个可是用牛皮和上好的木材做的,可好玩了。” 摊主将拨浪鼓摇了摇,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鼓乐,不是他自夸,这整条街上也就他家的拨浪鼓做的最好了。 左小狼的视线果然黏在那拨浪鼓上,昨天杨奕给他找来的玩具都是三四岁孩童玩的,像这种骗小婴儿的玩意还真没有。 左小狼长的小,那摊主以为是个刚满周岁的孩童,这才拿出了这个。 左小狼伸手接过摊主递来的拨浪鼓,然后仰着脑袋看向左邵卿,心里还有些忐忑。 在他看来,爹爹给他肉吃,给他衣服穿,还陪他玩,已经很好很好了,他知道买这个东西要花钱,哪怕他不懂钱的概念也知道那是个好东西。 左邵卿付了十个铜板,在摊主的谢声中牵起左小狼的手,继续往前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啪的一声,左小狼举着破裂的拨浪鼓委屈地说:“爹爹……破了!” 原来小家伙想看看这玩意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于是拿手指戳着鼓面,他的指甲长的快,之前剪短的又冒出一截来了,这才戳了几下,就把牛皮戳破了。 左邵卿扶额叹气,“破就破了吧,爹爹给你找更好玩的。”也许,他应该假公济私一回,让工部管辖下的木工给他儿子特制几个玩具。 左小狼惴惴不安地看着不再发出美妙声音的玩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还是左邵卿替他扔了,他扁着小嘴说:“爹爹,以后我赚钱了自己买。” “哈哈……放心吧,爹爹钱多,不差这几个铜板。”左邵卿捏着儿子的脸蛋,笑得格外阳光。 刚得瑟完的左邵卿就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那男人撞完人后诚惶诚恐地下跪道歉:“这位爷对不起,小的赶时间,抱歉抱歉。” 左邵卿眉头皱了一下,无法理解这人的行为,不太在意地摆摆手:“无事,你走吧。” 那男人听完忙迅速跑开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左邵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来,罗小六还打趣道:“三爷,您看您多有威慑力,竟然把人吓成这样!” “啊啊……”左小狼用力扯了下左邵卿的裤腿。 “怎么了?”左邵卿低头询问,就见左小狼指着他腰间焦急地说:“袋……袋袋……”他刚才可是看见爹爹从那袋袋里掏出东西来买玩具的,可是现在,没了。 左邵卿往腰上一模,果然钱袋丢了,他咬咬牙,一定是被刚才那个男人摸走了,他戳着罗小六的额头训道:“你这小厮怎么当的?” 罗小六缩了缩脑袋,“谁知道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在京都时,可没人敢把手伸到左邵卿身上。 左小狼突然动了动鼻子,撇开左邵卿的手,往一个方向迅速跑去。 “小狼?”左邵卿被他的动作一惊,赶紧追了上去。 街上人太多,他总不能施展轻功踩着人的脑袋过,只有一路挤开人群追上去。 可是左小狼人小,穿梭在人群中简直如入了水的鱼,等左邵卿追了两条街,还是没追上。 拐过一个弯,左邵卿突然听到一个巷子里传来一声惨叫,他追进巷子,就见他家儿子正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双手紧紧掐着那人的脖子。 而刚才那声惨叫,显然是那男子发出来的,左邵卿眼尖的看到他的后背上两道深深的划痕。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左小狼扭过头,“啊……爹爹,这里……” 左邵卿已经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刚才撞到他的那个,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点了他的穴才把左小狼拉下来。 把人翻过来,左邵卿也没仔细看他的脸,在他胸口摸了摸,掏出了几个钱袋子。 其中一个正是他的,那可是用上好的布料缝制的荷包,上头绣着一只雄鹰,和陆铮用的是同一种,他平时都不舍得乱扔,这人竟然敢偷! 他查看了一下里头的东西,还好都在,他将另外几个荷包都解开看了看,无非就是些银子铜板,其中一个荷包里竟然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笑眯眯地将这些钱倒出来塞进自己荷包,然后将空荷包报塞回那小偷的怀里,还慎重地拍了拍,“今日小爷心情好,就饶你一条命,自求多福吧!” 抱起左小狼,左邵卿先夸奖了一通,“儿子,干得好!”然后又训道:“下回可别这么鲁莽,这次万幸是个没武力的小偷,万一是个会功夫的,你这两下子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左小狼呜呜了两声,没说话。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左邵卿好奇地问。 “味道……他身上有味道。” 左邵卿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真是狗鼻子啊……不对,是狼鼻子!” 等找到罗小六,见他后面跟着几个漕帮的人,应该就是之前跟他出门的那几个,他翻了个白眼,这些人还不如他儿子呢。 为首的青年讪讪地笑了笑,“咱们兄弟远远跟着,没看到那人出手,三爷受惊了。” 左邵卿一脸诚意地说:“无碍,反正已经抓到了,你们将人送官府吧。” “是是!” 左邵卿也没了逛街的兴致,直接抱着左小狼提前去了约好的仙鹤楼,一进门就让小二送上一盆水,给左小狼洗手。 看着小东西指甲缝里的血迹,左邵卿考虑了会儿,还是决定不给他剪指甲了,好歹是小东西保命的武器,留着也好。 第196章 见时间还没到,左邵卿干脆自己点了几样小菜,自己先吃起来,反正待会那种场合,想来也是吃不饱的。 给左小狼夹了一筷子青菜,“别关顾着吃肉,菜也多吃点!”左小狼刚领回来的时候,左邵卿担心他肠胃不好,天天只让他喝肉粥喝汤,害得这小东西后来更馋肉了,已经到了无肉不欢的地步。 左小狼虽然嫌弃那绿绿的青菜,但只要是左邵卿给的他一般不会拒绝,囫囵吞下去再拿着鸡腿啃了一大口。 左邵卿没想过一下子就能改正左小狼身上的毛病,事情总要循序渐进的来,所以对于他毫无礼仪可言的用餐姿势完全无视了,只是时不时给他夹点菜乘碗汤。 等左小狼吃到八分饱,左邵卿便让人撤掉饭菜,这小东西一吃起东西来,就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肚皮有多大,总要吃到撑不住为止。 “啊……吃……”左小狼看着被端走的肉盘子,眼馋地舔了舔嘴唇。 左邵卿让罗小六伺候他洗手漱口,然后抱着他走出包厢,与贺通判约好的时间也到了,也该去赴约了。 他们刚走出包厢,就有小二迎上来说:“是左大人吧?贺大人已经到了,请随小的来。” 左邵卿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位置,想来贺通判约在仙鹤楼肯定是和这有点关系的。 跟着小二上了三楼,左邵卿一眼就见到了等候在门外的男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宽松的便装,留着羊角须,目光精明,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 听闻贺通判是林志豪一手带出来的,曾经是林家的幕僚,后来中了进士,就顺理成章地跟着林志豪了。 可以说,林志豪有今天,这个男人功不可没。 在左邵卿打量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暗暗评价他,不可否认,左邵卿的长相是很招眼的,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清秀俊美,气质超卓。 贺通判眼前一亮,脸上挂满笑容迎了上去,“这位想必就是左大人了吧?久仰久仰!” “让贺大人久候了!”左邵卿将左小狼递给罗小六照顾,朝贺通判拱了拱手。 他的官品比通判高上一级,到是不用太客气。 “哪里哪里,时间刚刚好,是下官急着想见一见左大人的风采,所以心急了。”贺通判将人领进雅间,立即有人捧着刚出炉的饭菜鱼贯进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左邵卿随意一扫,发现菜色相当丰富,山珍海味都齐了,看来这个通判大人囊肿丰满啊。 “刚才小儿肚子饿,我们便先用了些,贺大人不会介意吧?”既然能在他们吃饭的门外候着,想必这个贺通判也知道刚才他们在做什么了。 “自然,小孩子饿不得的,那左大人随意。”贺通判也没太客气,站起身给左邵卿倒了一杯酒,随意扯了个话题聊起来。 左邵卿不明白他的来意,见他一直不进入正题,也不急,反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说来这个贺通判还真是个妙人,语言诙谐,人也不卑不亢,一通对话下来也看得出文采出众,阅历丰富,不愧是林志豪的智囊人物。 左邵卿初入官场,还处于学习阶段,因此身边也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心腹干将,不过这事急不来,要找一个有智慧有谋略又忠心的幕僚,肯定是不容易的。 酒过三巡,贺通判状似不经意地问:“不知左大人对鹤城怎么看?” 左邵卿期初以为这个官员是想通过自己攀上陆铮,毕竟一个通判想搭上镇国公太难了,自从嫁给陆铮,他见识过太多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 “鹤城很好,从这几日来看,鹤城百姓丰衣足食,民富则国安,这些都是林知府的功劳啊。” “林大人确实心怀抱负,一心为民,不过鹤城能有今日,也全赖皇上真知灼见,解了海禁,而陆公爷又剿了一个海寇窝,让海商出海安全了不少。”贺通判一番话,不仅抬高了自己的上峰,连带着奉承了天凤帝和镇国公。 左邵卿心里对此人印象不错,“林知府能有贺通判如此助手,也是幸事。” “大人过奖了,下官也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贺通判谦虚一句,突然提到:“下官与林知府共事多年,多少是有些默契的,可惜林知府即将调任,以后恐怕很难遇上这么默契的上峰了。” 左邵卿有些惊讶,难道这个男人是想找自己走关系,帮他调往京都? 这似乎说不通啊,林知府如果调入京都,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心腹弄过去,即使要走关系,也不可能找自己啊。 他表现出适当的惊讶,“原来林知府要高升了?本官倒是第一次听闻,在此先恭喜了。” “此事还未确定,左大人可否先保密?万一……下官可无颜面对林大人了。” “这是自然。”左邵卿顺势答应了下来,他心里好奇的要命,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怕实话告诉大人,鹤城是在下的家乡,能在此为官,为家乡做点事是在下的毕生所愿。” “贺大人高义!” 贺通判似乎只想想找个诉说的对象,感慨到:“按理在下应该跟着林大人一同入京的,可是实在放不下这个地方的百姓,哎……” 左邵卿心思一转,面带笑容地劝导:“既然如此,贺大人留下又何妨?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话虽如此,但左大人可能不知道,在下曾是林大人的幕僚,有林大人相助才有今日,实在做不成忘本的事情来。” 左邵卿隐隐有些猜测,但还不能肯定,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贺大人何必纠结这个?里的男人虽然对你有栽培知遇之恩,但他肯定不是要你报答他的。” 贺通判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林大人心胸开阔,自然不需要下官报答,下官只是不舍得离开林大人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左邵卿已经能确定这个贺通判是想和林知府分道扬镳了,只是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清楚了,不过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他,显然是想投靠他的。 他脑子迅速分析了一遍,从他的动机来看,八成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脱离李志豪,而他话里话外都想留在鹤城为官,可能还有让自己帮他稳固官位的意思。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找上自己呢?说实话,他不相信这个人会受制于林志豪。 奇怪啊奇怪。 贺通判低头抿一口酒,眼底带着深思,他也是考虑了很久才下这个决定的,林志豪并不算个明主,尤其这次扣押漕帮的船让他看清了这个人太意气用事了。 但他不会背叛林志豪,但不妨碍自己和他慢慢脱离关系,过往的一切就当是他报答林志豪的知遇之恩好了,他并不想一辈子和林志豪绑在一条船上。 所以,他首先要找个能和林志豪分庭抗礼的人靠拢,再找个借口说服林志豪让自己留在鹤城,慢慢断了往来。 京都事多,相信用不了多久林志豪就会有新的心腹,等他发现用不上自己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断了往来,这样才不会激起林志豪的愤怒和报复。 至于找上左邵卿,当然多半是因为此人和陆公爷匪夷所思的关系,有陆公爷在背后,他信心会更足些。 而且左邵卿还如此年轻,再聪明阅历也有限,要说服他也比较容易些,说白了,他始终不认为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本事。 贺通判打的好算盘,既想摆脱旧主又想得到新主的信任,而且他的眼光和林志豪不同,比起复杂的京都,他觉得在鹤城更容易做出政绩。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掩藏的特别深的,左邵卿在明白他的意思后就很少开口了,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人。 “今日请左大人前来其实只是对大人多有好奇,也是想多结实一个朋友,希望大人不觉得下官唐突。” “自然不会,本官初至鹤城,能结实贺通判也是幸事。” 左邵卿在评估,评估这个人对自己有没有用,又怎么用,他不介意对方利用自己,只要对方在他的掌握中,相互利用是必然的。 只是这样的人必定不可能成为他的幕僚,双方最多只能是合作关系了。 第197章 “这是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还望左大人不嫌弃。”贺通判将一个木盒推到左邵卿手边。 既然是给小孩儿的见面礼,左邵卿也不好推拒,只是想着,若是将来两人不在同一条道上,再加倍还回去就是了。 “那我就替小儿多谢了。”左邵卿将盒子交给罗小六,然后起身告辞。 这一次的约见其实并不算很成功,双方只是相互试探了几句,左邵卿准备回去再让人查查这个贺通判,林志豪此人是一定要打压的,如果能砍掉他的左膀右臂也好。 左邵卿带着左小狼做出仙鹤楼,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门外,隐一目不斜视地站在马车外。 “三爷。”隐一往旁边让了一步,等左邵卿抱着左小狼上了马车,他才拉着罗小六坐到车夫的位置上。 左邵卿把左小狼放在陆铮的腿上,挨着他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见陆铮换了一套整洁的衣裳,头发带带着湿意,显然是已经沐浴过了。 “嗯,就去水师营看了看。”陆铮皱着眉头看着小东西在他腿上爬来爬去,忍不住伸手将他固定在怀里。 “如何?” “兵是招来了,但是训练的效果并不好。” “哦?是兵源素质太差还是将领不够尽心?” 陆铮叹了口气,将左邵卿的手紧紧握着,“当初分派下来的将领多是跟着本公南征北战的,能力没话说,但他们都不曾接触过海战,经验有限。” 在军营,将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无法让士兵信服的将领根本无法带出好兵。 左邵卿多少也了解些,让一个陆战将军瞬间精通水战也不太可能,“那您打算怎么办?” “等船弄好了,全都拉到海上实战,经验总是打出来的。” 左邵卿低笑,不得不说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只是希望他们运气不要太差,遇上强大的敌人。 陆铮伸手拦住他的肩膀,将人重重带进怀里,亲吻着他的耳根,“笑什么?” “没有!”左邵卿收起笑容,严肃认真地说:“陆公爷高见,小生佩服!” 陆铮咬着他的耳垂磨了磨牙,岔开话题问:“今日谁约你见面?” “鹤城通判。”左邵卿将贺通判送的木盒挪到面前,当着陆铮的面打开。 只见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一个金灿灿的金锁和一枚色泽莹润的玉佩,皆是孩童佩戴的款式,果然是送给左小狼的。 左邵卿将金锁放在掌心掂了掂,“实心的,分量还挺足!” 陆铮则拿起那枚玉佩繁复看了看,“是暖玉,不错。”说完直接将玉佩戴在左小狼的脖子里。 左小狼不喜欢束缚,好不容易习惯了穿整套的衣服,但脖子上勒着一根绳子就觉得不舒服了。 他刚想动手扯下来就被陆铮喝止了,“不许拿下来,戴着!”镇国公府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但他们出门时刻不知道会捡个儿子回来,因此也没准备这些。 暖玉对人身体有好处,尤其左小狼身体不算好,戴这个证合适。 左小狼抿着嘴唇不敢反抗,但一双大眼睛却求救般地看着左邵卿。 左邵卿揉了揉他扎手的短发,“笨儿子,这可是好东西,哪天要是你走丢了就用这个换肉吃,记住了吗?” 换肉左小狼还是听得懂的,于是高兴的点点头,摸了摸润滑的玉佩,宝贝似地塞进衣服里。 陆铮对左邵卿的教育方式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那你可得多给他身上多挂点东西,否则他能用一块玉佩换一块肉。”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想象着左小狼又一枚价值千两的玉佩换一块二十文钱的肉的场景,顿时后悔刚才的话了。 左小狼放好玉佩后,见盒子里的金锁亮晶晶的,便伸手转了起来,相较于光华内敛的玉佩显然金锁更吸引人些。 左邵卿将木盒随手丢到一边,红色的绒布飘起来一角,露出一截白色的纸张。 “咦?”左邵卿将木盒捡回来,掀开绒布,就见下头整齐的码着一叠银票,每张面值一千两,全是大通钱庄的。 “看不出来这姓贺的出手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上万两。”左邵卿啧啧两声,想着是否顺应收下这银票。 “鹤城富庶,不仅是海商聚集地,同样是盐商最多的地方,这点钱不算什么。”自古有盐商的地方就难以维持清廉,要说这贺通判是个清官,陆铮一点都不信。 “这倒是,不过听他的意思是想继续留在鹤城为官,而且想投靠咱们。”左邵卿将今夜两人的谈话细无巨细地说过陆铮听,最后撇撇嘴说:“这贺岷有些聪明过了头了,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那就试探试探他,若是他连林志豪都出卖了,这样的人就留不得,若是他还有点忠义之心,帮他一把也无妨。” “我也有这个想法,聪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会轻易背主的,今日若他能背叛林志豪,他日就能背叛我们。” 左邵卿见小东西拿着金锁就往嘴里塞,忙从他手中抢过那个金锁,无奈地训道:“就你那牙齿的硬度,这玩意儿可经不起你咬。” 左小狼被抢了玩具也不生气,爬到左邵卿腿上,慢慢地趴下去闭上眼睛。 左邵卿看见他这副小狼崽似的睡姿,好笑又好气地弹了弹他光洁的额头,然后压低声音说:“王家的事查清楚了。” 想起那份因为出门还没看的资料,左邵卿看向左小狼的眼神带着几分坚毅。 陆铮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放心吧,小东西既然到了我们家,就容不得任何人伤害他。” 左邵卿点点头,往左小狼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回到漕帮,左邵卿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陆铮,“之前你让我统计漕帮能动用的银钱,都在这了,加上今日得的这一万两,一共是十万。” “嗯。”陆铮将门外的隐一叫了进来,将匣子交给他。 左邵卿直到隐一出去后才好奇地问:“你用这些钱做什么?” 陆铮将他抱进浴桶,脱光他的衣物将人塞进浴桶中,“边洗边说。” 左邵卿脸热了一下,然后想到两人成亲已久,实在没必要害羞,于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浴桶中,露出半截白皙的颈部。 陆铮替他将长发挽起,手指在他后颈轻轻摩挲,“建立水师是为了防范海外的敌人,既然如此,就不能对大海一无所知,无论是附近的海域海水海外诸国,都需要加强了解。” “确实如此,海商手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残缺的海图,明日我就让柯有良去找来,以后大生商号出海,也顺便让他们将海图绘制清晰些,至于海外诸国,今日我在街上看到了几个海外人士,他们的长相与大央差异很大,要想顺利安插人进去恐怕很难。” 左邵卿第一次见到那些人时还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海外人士肤色偏黑,五官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来。 “我们又不是要出兵攻占那些弹丸之地,只要以商人的身份入驻,关注大动向即可。” 左邵卿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些问题陆铮不可能注意不到,“你手往哪儿摸?” 后腰处一阵酥麻,左邵卿身子抖了一下,朝水里缩了缩,转过身来瞪着作怪的陆铮。 “哦,我在帮你擦背,你不知道吗?”陆铮一本正经地回答。 “擦背?光用手擦?”左邵卿刚才注意力都放在两人的对话上,也不知道被陆铮占了多少便宜去。 “用手擦更干净!”陆铮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些遗憾差一点就要摸到那两瓣肉团了。 左邵卿盯着他的双眼,看不出那人眼中有丝毫的猥亵和淫秽,咬着牙齿说:“那可要多谢陆爷了。” 想当初刚认识这男人的时候,他成天就被当小厮使唤着,如今能让陆公爷动手给他擦背也不错。 他将布巾丢到陆铮手里,往浴桶上一趴,“既然要擦背,那就继续把。” 打了个哈欠,左邵卿被热水熏的有些困顿的脑袋迷糊地想到:早应该享受陆公爷的服侍的。 陆铮挑了挑眉,见他毫无防备地露出光洁的后背,反而有些不敢下手了。 等他动作生硬地帮他擦完后背,陆铮发现自己全身燥热,恨不得脱了衣服也沉入水中。 “水凉了,出来把。”陆铮哑着声说。 左邵卿睁开双眼,动了动后背,发现没什么不适,想必是没有被陆铮擦掉一层皮。 陆铮眼看着那精致的蝴蝶骨在自己面前动来动去,深深吸了口气,抬脚跨入浴桶,抱着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啊……”左邵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感受到身后之人连衣服都没脱,笑骂道:“你不是洗过了么?” “嗯……”陆铮的舌尖舔上他的后背,吸出一枚枚青紫印记,手下不老实地托起左邵卿的肉臀揉捏。 这段时间因为多了个左小狼,两人亲密的时间变少也变短了,今日难得左小狼已经睡着了,陆铮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左邵卿已经感受到那根棍子抵在自己身后,在缝隙来回磨蹭,隔着一层布料说不出的痒。 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隔靴搔痒吧,总觉得挠的不是地方,体内一阵空虚。 陆铮的问沿着他的脊椎骨一路往下,然后突然抬高左邵卿的腰,掰开他的臀瓣,用舌尖描绘着那处。 “不……不要这样……”左邵卿半个身子露在浴桶外面,他看不到陆铮的动作却完全能想象的出那副画面,让人血脉喷张。 灵活湿润的舌头有一点一点粗糙,拂过敏感处时总能让人战栗,仿佛全身的热度都汇聚到了后方,体内的空虚感更强了。 “舒服吗?……嗯?……”陆铮恶劣地用舌尖顶了进去,听到左邵卿一声高亢的尖叫声,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情动。 “别……快进来……”左邵卿通身粉红,也不知道是被热水泡出来的还是被体热刺激出来的,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缘,留下一道痕迹。 陆铮低笑出声,轻佻地问到:“本公衣服还没脱……怎么办?” “你……自己脱……”左邵卿晃动了一下腰身,无声地催促着他快点。 美景在眼前乱晃,陆铮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他站起身,解开裤头,迫不及待地挤入那道紧致的缩在。 “唔……”左邵卿闷哼一声,巨大的快感从尾椎处攀沿上来,体内的空虚被填满,舒服地令人惊叹。 陆铮稍微顿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狂风暴雨,水花四溅,激情四射。 第198章 滚烫的水流注入茶壶中,随即一股茶香逸散出来,很快就充斥了整间茶室。 这里是京都难得一家安静的茶楼,不少学子没事都喜欢来这坐上半天,叫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一碟美味的红豆糕,捧着书安静地看着。 被珠帘隔开的雅座里,两个青年面对面坐着。 “没想到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茶!”袅袅热气生腾而起,让人看不清对面男人的神色。 “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何必说的如此疏离?” “呵呵……是么?”略带嘲讽的语气让左邵晏不虞地皱起了眉头。 他抿了一口热茶,继而放下茶杯认真打量着对面的青年,算起来,他与曹宗冠也有半年未见了。 “这些日子你去哪了?你也没有惨叫殿试?”左邵晏是今日在国子监偶然碰上曹宗冠,这才想起当初的榜单中没有曹宗冠的名字。 曹宗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那是一种礼节性疏离的笑,“左兄不也没参加么?” 当时他正陷入牢狱之灾,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了,哪有机会参加什么殿试? 只是他也没想到左邵晏竟然也没去成,而且连着两次都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耽误了时辰,看来他的运道也不如何。 左邵晏被戳到痛处,脸色有些阴沉,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那咱们正好同是同窗。” 曹宗冠不置可否,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他无法表达在国子监乍看到左邵晏时的心情,恨吗?似乎已经淡到忽略不计了,心情平静的连他自己都诧异,仿佛那一段曾经让他痛入骨髓的恨已经烟消云散。 他自嘲地想: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当时为何就鬼迷了心窍,为了一个女人的背叛搭上自己的前程……落得个身不由己的下场。 “听闻左大小姐嫁给了江尚书为妾,还未曾恭喜左兄,贺礼稍后补上。”这是他出狱后听到的第二个大消息,但并不让他意外。 这也只能证明他当年的年少无知和有眼无珠罢了。 左邵晏眉头挑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用力,指尖泛白,语气生硬地回了两个字:“多谢!”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没事,哪怕左淑慧嫁得那个人是当朝尚书,江家是大央的百年世家,也改变不了她只是妾的事实。 甚至因为这段亲事,让他失去了最宝贵的殿试机会,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原谅左淑慧。 曹宗冠显然知道左邵晏更在乎什么,带着玩笑的口吻说:“有一个礼部尚书的妹夫,左兄为何还会呆在国子监?难道江尚书不肯为自己的舅兄安排个一官半职?” “砰!”左邵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你以为我会利用这层关系谋取官途?”曹宗冠只差没明着说左家将左淑慧嫁给江澈为妾是为了左邵晏的前程了。 “难道不是?”曹宗冠嘴角微扬,带着虚假的歉意说:“那看来是在下误会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朝中谁还在乎是这个,有实力就好。” 左邵卿胸口憋着一团气,但到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话可说的好友了,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虽然他从曹宗冠身上没感觉到敌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曾经熟悉的青年似乎已经变得陌生无比,短短的半年恍如隔世。 曹宗冠如果知道他心里所想,定然要冷笑三声,他确实是变了,变得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为了报仇不惜踏上贼船,为了前程不惜出卖身体,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曹宗冠早就死了。 一步错步步错,除了勇往直前他别无选择。 庆幸这些日子战袁锋都没有传他入宫,不过想来战袁锋也不会再找他了,听闻他纳了个新宠,还是某个官员从海外弄回来的美姬。 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印记,他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种的苦果再如何也得咽下去。 “说来还是邵卿最勇敢,我自愧不如。”曹宗冠说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是啊,谁又能想到三弟竟然有此境遇呢?” 提起左邵卿,左邵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能压下内心的烦躁,似乎就是从左邵卿认识陆公爷开始,他们的人生就彻底颠覆了。 那个人有如神助,从解元到会元再到三元及第,哪怕是传出他为人禁脔的流言也能安然度过,甚至让堂堂镇国公为了他跪求圣旨赐婚。 本以为是净身出户,结果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十里红妆,那财富让多少人眼红?本以为他为人妻后定然无法入仕,结果圣旨一下,竟然是工部郎中。 而自己呢,厄运连连,诸事不顺,如今还是小小的举人。 从茶楼离开,曹宗冠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眼神远远地飘向那巍峨的皇宫,神色未明。 战袁锋慵懒地靠在龙椅上,看着场下美艳妖娆的舞姬扭动着细腰,白皙的脚腕上系着黄金铃铛,随着舞姬的舞步叮当作响。 这些海外来的舞姬确实与大央不同,不仅五官更为深邃,身段更为婀娜,穿着更为大胆,就连那勾引人的笑容都更为自然。 为首的舞姬正是外头传言的天凤帝的新宠,但实际上由于语言不通,他压根儿没和这位美艳的舞姬说过一句话,至于宠幸什么的,对于来路不明的女人,他向来敬而远之。 让人故意放出这样的流言不过是为了解释他这段时间为何不进后宫,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流言能维持多久。 那舞姬最后一个旋转半跪在战袁锋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壶酒,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 战袁锋勾起她的下巴,视线掠过她那高耸的胸脯以及纤细的腰身,换做以前,这样的女人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可是,他的审美观到底什么时候变了呢? “小顺子……” “奴才在。” “你说她美吗?” “这……应该是美的吧。” 战袁锋的手指慢慢在舞姬的脸上滑动,她的肌肤没有大央女子的白皙,带着健康的蜜色,这样的肤色在后宫中是很罕见的。 “可是朕为何不动心呢?” “这……陛下阅女无数,后宫美人汇聚,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是啊,朕也这么觉得,一定是朕美人看多了,所以不稀罕了。” “陛下坐拥天下美人,一个小小的舞姬如何能入得了您的眼呢?” “是啊,全天下的美人都是朕的,全天下的百姓也都是朕的,所以朕找个男人伺候有何不可?反正都是朕的。”战袁锋小声嘀咕了几句,不顾小顺子纠结的脸色,吩咐道:“今夜招曹公子进宫,朕都憋了好些天了。” 难道他家主子对女人已经不行了?小顺子暗暗心惊,忙问道:“这……您不是决定回归正途了么?” “朕有说过么?”战袁锋将那舞姬推开,擦了擦手说:“朕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说好三年就是三年,三年后再回归正途不迟。” 您真的不是给自己的荒唐找借口么?小顺子心想:三年后怕是离正途越来越远了。 是夜,当曹宗冠接到传召时,还颇为意外地问了一句:“皇上……不忙?”那位刚收的新宠魅力也太弱了。 等他进了皇宫,刚出密道就被人拦腰扛了起来,昏暗的寝宫内燃着他熟悉的熏香,身体被重重地摔到床上,随后一具温热的躯体压了上来,一言不发地撕扯他衣裳。 这一夜,天凤帝前所未有的粗暴和持久,直到翌日早朝散了,曹宗冠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最后不得不让人抬他出宫。 皇宫里的是是非非左邵卿并不知道,他正对着一堆木碎片发愁,这已经是他炸毁的第三艘小船了,可惜却已然找不出火药的最佳使用方法。 这就像一个宝库摆在面前,而你却找不到钥匙,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眼。 “三爷,陆爷已经出海三天了,不会出什么事吧?”罗小六忧虑地问。 左邵卿翻了个白眼,“你担心隐一就直说,爷不会取笑你的。” “哪……哪有?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我听这附近的渔民说,海上遇风暴是非常危险的时候,搞不好就船毁人亡了,在茫茫大海上,再好的功夫再好的水性都没用。” 左邵卿心里颤抖了一下,“你别乌鸦嘴,他们只是沿着海岸试行,又没深入大海。” 三天前,最大的一艘战船修改完毕,陆铮便迫不及待地带人开着船出海去了,左邵卿原本也想去,奈何左小狼既怕水又晕船,他总不好扔下儿子自己走。 “爹爹,给!”左小狼从远处跑过来,将双手里的海螺塞给左邵卿。 左邵卿将他的战利品装好,准备拿回去给他当玩具,他揉着左小狼的脑袋问:“今天的训练练完了?” 左小狼面露苦色,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在船上站了一个时辰的马步!” 左邵卿为了改善他怕水的毛病,特意让人在海边栓了一条船,然后将左小狼赶到船上,让他在上头扎马步,以便尽早习惯船上的生活。 游水他暂时是不指望左小狼学会了,他发现这小东西的很多毛病都随了狼群,只能发现一样改正一样,不急着改正的就暂时随他去了,比如他总习惯了用指甲将看不顺眼的人抓伤。 而被他看不顺眼的几乎都不是好人,虽然这看不顺眼的人当众包括了罗小六。 左邵卿没少拿这事打趣他:“看吧,你在野兽的眼里都不是好人,可见其心不正。” “他绝对是报复我晚上没给他把尿,将尿床的帐算我头上了。” 才两三岁的孩童,尿床是很正常的,只不过第一次被陆铮发现之后,就不再让左小狼上他们的床了,而小东西自己也害羞的很,从那之后就乖乖地睡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 “走吧,回去了。”左邵卿将左小狼抱起来掂了掂,发现这小东西又重了些,“看你今天练的这么辛苦,晚上奖励你一只烧鸡。” 别看左小狼年纪小,身量小,食量可一点不小,一只烧鸡下去还能再加一碗米饭。 “好吃!”左小狼显然记得曾经吃过的烧鸡的味道,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谗样。 左邵卿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骂道:“看来你不是跟着狼群长大的,而是跟着黄鼠狼长大的吧?” 第199章 鹤城的军用港口上,每天都有士兵在高高的塔楼上眺望着远处的海面,以期待能看见多日出海的那艘船。 离陆铮带领士兵出海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众人从最初的安心等待到如今的焦虑,就连左小狼也会偶尔问上一句:“父亲呢?” 这一日,天空飘起了小雨,入秋的雨带着丝丝凉意,雨水打落了树上枯黄的树叶,落入泥土中。 “三爷,今日下雨,海边怕是不平静,还是别去了吧?”罗小六挡在左邵卿跟前说,这几天,他家主子总是要到海扁看上一眼才安心。 左邵卿揉了揉酸痛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昨夜他一夜未眠,清早起床眼皮又跟着跳,如果是平时就算了,可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猜测是否陆铮出了事。 “小六子,去把杨奕叫来。”左邵卿觉得,再这么毫无消息的等下去实在太折磨人了。 罗小六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叫人。 左邵卿站在屋檐下,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心情越发烦躁。 等看到雨幕中走近的两人,左邵卿才转身进了屋。 杨奕跟了进来,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三爷,您有何吩咐?” “杨二哥,麻烦你打发人去海边各处问问,看看近日有没有出海回来的渔民见过陆爷他们的船,出发前陆爷说过只去个三五日,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来。” “行,属下这就去,顺便让人去各大商行问问。”杨奕见他精神不足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安慰道:“您也不用太担心,这个季节不会遇上强劲的台风,八成是走远了。” 左邵卿点点头,皱着的眉头却没因此松开半分,等杨奕离开后,他让罗小六留下照顾左小狼,自己带着人出了府。 一辆马车擦着左邵卿身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污泥弄脏了他的衣摆和靴子,左邵卿暗咒了一声,心情更加阴郁了。 “三爷,要回府么?” “不回,就随便走走。”左邵卿说是随便走走,可是脚下却不自觉地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今日的左邵卿就跟衰神附体似的,走到一半雨势太大,一行人不得不找个地方暂避。 “这么大雨海上是不是很危险?”左邵卿目无焦距地盯着白茫茫的雨幕,自言自语道。 他身旁一个漕帮的青年说:“海上下雨天确实比较危险,但只要不刮大风还好,这个几界的雨水不会太强的。” “你出过海?”左邵卿好奇地转头,见那青年是往常跟着杨奕的一个下属。 “当然,”那青年微微扬起下巴,两条粗黑的眉毛也跟着挑了起来,“在漕帮之中,没有出过海的人是会被人笑话的。” 左邵卿不解:“漕帮不是以内河漕运为主么?怎么还跑海上的生意?” 那青年左右看了看,见都是自己人,压低声音说:“您是自己人,咱也不瞒着,虽然以前有海禁,但架不住海贸利钱高,偷偷跑几回还是有的,知识不敢像如今这般,将海外的东西弄过来,否则赚的更多。”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随即点头表示理解。 一个脏兮兮看不出相貌的小乞儿跑了过来,将一封信塞给左邵卿,“这位爷,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说完不等左邵卿反应就窜到一旁的巷子里去了,一道黑影追了上去,很快就拎着那小乞儿来到左邵卿跟前。 左邵卿没理会他,而是先打开那封信,信纸一展开,左邵卿整个人都呆怔了。 薄薄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镇国公遇险,速救!” 他双目一凝,拽着那小乞儿的衣领将人拉到面前,吼道:“谁给你的信?” 那小乞儿没想到这个长相俊美的少年竟然这么凶,畏畏缩缩地回答:“不……不知道啊!” “谁交给你的信怎么会不知道?快说!”左邵卿掐住他的脖子,神色阴冷。 “咳咳……那人,带着有帽檐的斗笠,身上披着蓑衣,只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给了我一贯钱……我真没看见他的长相啊……” “在哪?”左邵卿将他推开,四处巡视一番,因为下雨街上的人并不多,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不少,他急切地问:“是哪个?” 那小乞儿也四处看了看,摇摇头:“我记得那人的斗笠外披着黑纱……不见了……” 左邵卿朝身后跟着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人冲进雨中,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你可记得那人有何特征?”左邵卿捏紧手中的信纸,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全身冰冷。 小乞儿正揉着脖子顺气,听到问题立即回答:“只知道是个男人,个头很高,他穿着蓑衣看不出身材,但听声音应该挺年轻的。” “你将见到他后的事情再说一遍,他是怎么交代的?” 那小乞儿才十岁上下,一张脸脏如黑炭,湿漉漉的破衣服贴在身上,瑟瑟发抖。 他指着不远处的拐角说:“我本来在那边躲雨,他走过来给了我这封信还有一吊钱,让我交给街头走过来穿湖蓝色锦袍的那个少男,我走出来一看就看到你了。” 左邵卿顶着雨走到他所说的那个拐角,发现里头是条狭窄的路,左右两边各是一户人家,再往前则是一道高墙。 一个护卫从翻过那道高墙飞快地跑了过来,“三爷,左右两边的人家都看过了,没有可疑人物,那道墙后面是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人太多找不到。” 左邵卿握紧双手,深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既然那人不想露出真面目,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到,只要他换一套装束,他们根本找不到。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封信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对方又是怎么知道陆铮有危险呢? 还是说,在这鹤城之中有人要害陆铮,而报信之人正是敌方之人? “回府!”左邵卿带着满心疑虑和不安回到漕帮,立即招来了漕帮的各大管事,将那封被雨水沾湿的信传递下去。 他仔细看过了,这封信所用的信纸是最普通的宣纸,满大街都是,但墨香浓郁,带着一点点竹香,应该是墨宝斋出品的竹烟墨,能用得起此墨的定不是寻常人家。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能与陆铮为敌的,就必然不会是一般人,信纸上的那几个字,字迹歪曲,下笔无力,写信之人要么是不常写字要么就是故意用左手写下的。 他仔细地排除了各种可能性,他在鹤城名声不显,不可能有人故意绕着大弯子耍他玩,如果事情是假的,给他这封信能 有什么用处? 扰乱他的心神?让他担心受怕?还是借着他的手想打成某种目的? 他将自己要做的事情思索了一遍,再推演出各种后果,发现根本没什么空子给人钻的,只要陆铮还在一天,他自信这个世上没人能伤到他。 那假设这事是真的,那对方又是如何知道?又为什么要通知他呢? 陆铮如果在海上遇险,那么对手不是海盗就是别国的水师。 前者势单力薄,也不是说遇上就遇上的,就算遇上了,此人又是如何得知并且还来得及通知他的呢? 如果是后者,左邵卿摇摇头,陆铮出海是临时决定的,十天的时间根本不足够让知情者跑个来回。 想不通就不想,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左邵卿也必须出海看看。 漕帮中并不是每个管事都识字,但他们来之前就听说了这件事,因此直接问道:“三爷,消息可靠么?” 左邵卿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也无法判定是不是真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必须出海一趟!” 众人议论纷纷,倒不是质疑左邵卿的决定,而是问出了一个个棘手的问题。 “三爷,大海茫茫,我们并不知道陆爷去了哪个方向,从何寻起?” “若是要从不同方向追寻,我们不仅人手不足船也不够。” “若是遇上了老大,我们该如何传递消息?海上不比陆地,一般的信号弹根本无用。” ……左邵卿一掌拍在桌上,“够了!”他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这些问题根本无需考虑……拿笔墨来!” 左邵卿飞快地卸下一封信,取出那块黑色的木牌盖上镇国公府的印记,然后将信交给杨奕:“带去知府衙门,无论如何要让官府出具一份公告,以知府衙门的名义征用各大商行的商船。” 杨奕将信纸折好贴身放着,有些担忧地问:“若是林志豪王八羔子不肯配合怎么办?” 左邵卿眼角微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杀意顿现。 杨奕严肃地拱拱手,“属下明白了!” 等他离开,左邵卿连下了几道命令,“将漕帮所有能找到的人都召集起来,准备好十天的水和食物,我再写封信,派个人送去水师营,让留守的水师全都加强警戒。” “您是担心有人故意调离鹤城的战斗力,打算趁虚而入?” 左邵卿摇摇头,只要不是海外强国来袭,一般的海寇人数太少,根本不可能攻进鹤城,所以到目前为止,被海寇袭击的只是沿海的小村子。 如果是强国来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左邵卿只是担心有人趁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破坏刚建好的水师营地。 左邵卿从书房找了一份海图出来铺在桌子上,他以鹤城港为起点划了一个半圆,“陆爷出海前说是沿海岸线往南试行,如果发生意外,也不会偏离太远,北方可以忽略,等船准备好了,我们分三路,正南,正东以及东南,无论是否遇上陆爷的船,五天后立即反回,也许……只是我们白担心一场!” “三爷,那我们不足的人员找谁补上?或者咱们直接找上巡抚大人,让他出兵营救?” 左邵卿苦笑一声,“单凭一张来历不明的信纸根本不可能调动兵权,强行征用商船民力还能说的过去,强行调兵,本官可没那么大的权利,让人花高价将各商行的水手雇来,能招多少招多少。” 各商行的水手虽然比不上正规的水师,但这些人有出海经验,也许在寻人上比正规军队更强。 “三爷,要带武器么?”一个管事凑到他耳边问。 左邵卿心头一跳,镇定地问:“帮里都有什么武器?” 那管事嘿嘿一笑,“咱们漕帮常年在船上活动,准备的多是弓箭斧头之类的,都是些小玩意儿。” 左邵卿跟着他去仓库看了他所说的小玩意儿,眼角抽了抽,整个仓库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一捆一捆的刀剑弓弩,斧头、凿子、铁锤应有尽有。 左邵卿甚至能想象出这些人钻进水里拿着铁锤凿子凿破敌船的情景。 “都带上,能装多少装多少!” 他由衷的希望,这些准备都用不上才好。 第200章 陆铮带了三百名水师出海,一共五艘船,一大四小,是鹤城水师营中所有能出海的战船了。 他们一路南下,却没有在任何一个港口停留靠岸,按陆铮的意思,要让这些大半没有出过海的士兵先熟悉船上的生活。 第一次坐船的人难免会晕船,即使开始不晕,在经历过长达数天的行程后,入眼的除了水还是水,不晕也晕了。 只过了五天,船上已经有三成的人出现了头晕眼花,心律不齐的毛病,有三成的人上吐下泻,闻着海水的腥味就想吐,还有三成适应力强的以及一些有过出海经验的。 “陆爷,船上的蔬菜快吃完了,您看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补给一下?呕……”梁齐白着一张脸,捂着嘴巴,压下了胃里发酸的恶心感。 原本他们准备了半个月的食物,荤素搭配,可是这几天大半士兵都胃口不佳,顿顿碗里装的都是蔬菜粥,以至于平时不受士兵喜欢的素材消耗的极快。 陆铮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不是因为晕船,而是因为第一次出海试行看到的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水师,不用打自己就先趴下了。 上次能顺利清剿了一个海寇窝,还多亏了他选的是精兵良将,一个个身体素质过硬,否则到底是清剿海寇还是被海寇清剿都难说。 “吩咐下去,从下一顿开始熬制肉汤,吃不下也得吃!”陆铮面无表情地吩咐,这些人真当是出海游玩不成?还敢挑三拣四。 梁齐面部紧绷,好声好气地哀求道:“我的爷,您就发发慈悲吧,一想那腌肉的味道,我就……呕……” 这天气不算冷,肉也放不长久,因此船上带来的都是腌肉,任谁天天闻着一种味道也会腻了。 陆铮靠在栏杆上,徐徐海风吹动他的头发,刚下过雨的海面笼罩着浓重的雾气,让人看不清百米之外的景物。 “不想吃肉,你可以吃鱼。”陆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别说了……”梁齐自动退散,自从吃过一次海鱼后,他就再也不碰那腥味厚重的鱼类了,偏偏有个混蛋一道用膳时就端着一大碗鱼汤坐在他旁边,哧溜哧溜地喝着,还时不时哈出一口带着腥味的口气,让人倒足了胃口。 刚想到某人,梁齐抬眼就见那人从高高的瞭望台上飞跃下来,大声喊道:“爷,前面发现了点东西。” 陆铮跟着宋汉霖往船头走去,果然就见海面上漂浮着几具疑似尸体的东西。 “靠前,捞一个上来看看。”陆铮冷静地下命令。 “是。” 等船慢慢往前开,两个士兵用渔网打捞上来了一个漂浮物,果真是尸体,宋汉霖上去查看一番,汇报道:“应该是刚死不久,身体没有严重浮肿的迹象,而且肚子里也没有太多海水,他脖子上有一道刀口,应该是死后才被丢进水里的。” 梁齐将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来,皱着眉头说:“目前能看到的大概有十具尸体,难道是哪艘船遇难了?”他翻了翻那尸体的衣物,继续说:“看着想护卫一类的穿着。” “有点眼熟。”宋汉霖端详着那熟悉的蓝色布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铜板的绣图,惊叫道:“属下记起来了,这是王家商行的标志,之前在港口,属下见过他们船上的人都是穿着这种颜色的衣裳。” “陆爷,您过来看看……”梁齐朝陆铮招手,指着十几米外的海面说:“那个人像是还活着。” 陆铮也看到了那个抱着浮木的人,但对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足尖轻点,直接从船上跃入水面,踏着两具浮尸靠近那块浮木,顺利将人2提了回来。 将那不知死活的人丢在地板上,陆铮搭住他的动脉确定人还活着,转头吩咐道:“将每具尸体都捞上来看看,看看有没有没死透的。” 一船的人都忙活了起来,打捞的打捞,救人的救人,没救的再丢进海里,他们可不想载着一船尸体回去。 等那人悠悠转醒,入目的蓝天让他愣了好久,直到梁齐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没死就说话!” 那人回过神来,慢慢爬起来跪在地上,朝梁齐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壮士相救……” “行了行了,说说看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那人谢过之后瘫坐在地上,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硬是哽咽出声:“我们的船遇上了海盗……死的死,跳海的跳海,没死的恐怕也是被海盗抓回去做奴隶了,还好遇上了你们……” “在哪?”一道威严低沉的男声传入他耳中,那人呆呆地望向说话之人,回了个:“什么?” 陆铮蹙起眉头,不悦地重复道:“在哪遇上的海盗?” 那人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艘船异常的大,船上的人个个身穿护甲,手拿武器,显然不是一般的商船。 “你们是……?” 宋汉霖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废话那么多干嘛,我们爷问你话呢!” “是在隗英岛附近,我们被他们追赶了三天,没想到还是没逃掉。”那人看着漂浮在海面上曾经熟悉的同伴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眼眶更加红了。 一名副将将海图拿了出来,找出了隗英岛的位置,“爷,要追么?” 陆铮环顾一周,见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一扫之前的低迷,人也精神了不少。 看来这些人之所以晕船还有个很大的原因是太无聊了。 陆铮没有立即下决定,而是问道:“海盗一共几条船,大概多少人?” 那人一听这些人可能去救人,忙不迭地将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一共四条船,一两百号人吧,不过……他们船上有个人很厉害。” “是么?”宋汉霖不屑地怀疑。 “是真的!如果我没猜错,那人应该是赫赫有名的冥王,是海上最大一股海盗的头子,我看到了他们的旗号。” “哟,口气不小啊,还敢叫什么冥王,也不怕风大闪了他的脑袋!” 陆铮想了想说:“据我所知,海上最大的一股海盗并不止一两百人,更不可能才四条船。” “是不止,但我们这次只出海两条船,也许他们觉得用不着太多人出马。”那人锁着脑袋一脸痛恨地说道。 宋汉霖一脸兴奋地提议:“爷,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要试试这条船的威力才是。” 梁齐难得和他意见一致:“确实如此,试过之后下官才好进行调试。”他还没亲眼见识过海战呢。 其余人纷纷请战,脸上带着期待。 陆铮挥了挥手,宋汉霖咧着嘴大吼道:“快,调转方向,朝东北方全速前进。” 陆铮将船上所有将领召集起来,迅速说明了形势并分派了任务,他要求大家尽量动用船上的武器,减少人员伤亡,并且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 一个副将砸吧砸吧嘴,“爷,咱们打仗可从来没后退过,不过是几个小喽喽,连正规军都不是,怕他个毛!” 陆铮赏赐了他一枚冷眼,“海战是我们不熟悉的,无论是配合还是战略都太生疏了,没有强大的实力就不要盲目自信,一个个都提高警惕,别打了一辈子仗,最后输在大海上。” “是!”陆公爷的话没人敢不听,也不会有人不听。 船行了半个时辰,远远地就能见到海面上飘荡着浓烟,看来出事的地点果然离他们很近。 “就在前面了,这个时间怕是……大家都不在了 。”获救的那人情绪低落地说。 “你们是王家的船队?”陆铮神色淡淡地问。 “是啊,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那人也不是没眼色的,知道眼前这个俊朗的青年才是首领。 陆铮眉头挑了一下,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记得那份关于王家的资料上写着,王家大老爷以及大少爷都是在海上失踪,八成是死于海盗之手,同行的三条船无一人生还。 王家的商队实力不弱,敢正面对抗的强盗恐怕也只是这一家,但王家到底多倒霉,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这种事呢? 第201章 一路向北,船队所过之处零零散散地飘着尸体,偶尔会有一两个幸运儿吊着一口气被救上来。 “快看,是在前面!”站在最高处的宋汉霖飞跃下来,将千里眼送给陆铮,“爷,从这里便能看到隗英岛了。” 陆铮接过千里眼,四处看过之后才皱眉说道:“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梁齐没上过战场,并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他相信陆公爷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海上只有那两艘被烧毁的船,四周太安静了。” “从事发到现在,那群海盗应该早跑了。” 越是靠近,海面上漂浮的物体越多,不仅是死者的尸体,还有各种船上洒落的货物和碎木片。 “派一艘船过去看看,先远离海岛。”陆铮冷静地下了命令,随后眯起眼睛眺望着前方那个不大不小的岛屿。 按梁齐的想法,最好他们在这里遇上那些海盗,消灭干净后靠岸歇息一天,他迫切的想重回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大船两侧各行驶着两艘略小的战船,紧紧地将大船护在中央,听到陆铮的命令,右侧前方的船只加速前进,很快就接近了商船的遗骸处。 船上的将领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将,留着长长的络腮胡,是老公爷手下的得力干将,陆铮袭爵后,就一直跟着陆铮。 “马将军,快看,还有不少活口。”远远地,士兵们能看到一个个身着统一服侍的人或趴或躺在半截入水的破船上,之所以知道他们还活着,是因为听到响动,那些人都微微动了下身子。 眼见那些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马增山催促着将船靠近,朝那处喊道:“都别急......我们马上过去!” 那破破烂烂的几块木板可经不起这些人来回走动,马增山只好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准备了绳索在这些人拉上来。 此时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为何两艘被海盗洗劫过后的船上竟然还留有这么多活口。 等将绳索放下去,马增山大声喊道:“快,一个个过来抓着绳索,我们将你们拉上来!” 几个士兵配合默契的拉扯绳索,很快就有三个人被拉上了船,正当他们要继续放下绳索时,马增山突然双目一凝,“慢着!不对劲!” “啊......”三声整齐的惨叫伴随着利刃割破肉体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马增山一回头就见刚才救上来的三人手握利刃,瞬间杀害了三个士兵。 他双目赤红,大吼一声,“你们是谁?”然后抽出兵刃冲了上去。 他一边与人缠斗,一边步步紧逼一边急促地下着命令:“船后退!......小心守着船,别让他们上来!” 还好只拉上来了三个人,被众士兵围攻后很快就倒下了,而此时,那些原本等待救援的人纷纷跳下了海,朝着船只游过来。 片刻后,一只强壮的手攀住了船的边缘,脑袋刚冒出来就被两个士兵齐齐斩首,血淋淋的脑袋落入海中,渲染出一块血红。 但也有个别落网之鱼,顺利爬了上来,从腰间抽出薄薄的利刃朝士兵砍去。 马增山身手不凡,但除他之外,这艘船上的士兵都是新兵,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好在对方人数不多,在损失了十几名士兵后顺利解决了这批了不知来路的敌人。 就在马增山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士兵指着后方惊叫了起来:“船......好多船......” “快撤!”马增山看着前方突然冒出来的船队,心跳加速,忙吩咐掌舵之人加速后退。 他细细一数,竟然有十二条船之多,大小不一,但都挂着黑布帆,速度极快,远远的还能听到船上之人嚣张的笑声。 陆铮早就注意到了前方的异动,一边让人做好抗敌的准备,一边眺望着那黑压压由远到近的船只。 “这是......”什么情况?梁齐张大嘴巴震惊不已。 “爷,我们中计了!”宋汉霖呸了一口口水,无比肯定地说。 陆铮点点头,很明显这些人是有备而来,或者是故意引他们来的,甚至之前王家商队被追赶了三天说不定也是按照对方的路线走的。 这是一场完全针对他们的诱敌之计。 上次他们利用商船引出海盗,围而攻之,这次却被对方以同样的方式围堵在了海上,不得不说此一时彼一时。 这厢宋汉霖已经扯住一个王家商队的人吼道:“你们该不会也是海盗假扮的吧?” “不......不是,咳咳......这位将军......” “放开他!”陆铮厉喝一声,“准备迎战!” 宋汉霖也是一时激动,他当然知道这几个不会是海盗假扮的,毕竟那海面上的浮尸不可能是假的。 马增山已经退了回来,上了主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汇报一遍,然后吼着嗓子:“爷,您带着人先撤,属下垫后!” “他娘的,还没打就跑,这哪是咱们护国军的风格?”宋汉霖第一个不答应。 “放屁!你也看看对方的人数,而且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你能保证胜过对方吗?” “这......”宋汉霖焦急的看向陆铮,等着他发话。 陆铮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吵,“既然是有备而来,就自然不会轻易而让我们逃脱,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传令下去,其余四条船后退,主船迎上去!” 马增山咬咬牙,留下一句:“拼了!”然后跳上自己的船,将陆铮的命令传递下去。 鹤城港口,左邵卿站在一艘船上,看着忙碌着的水手和脚夫,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从征船到准备物资再到将东西搬上船,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他甚至整夜没合眼,眼底的担忧一览无遗。 小腿被人抱住,左邵卿弯下腰将左小狼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的面颊,自言自语道:“小狼崽,你父亲会没事的吧?......他一定是贪玩走远了,等找到他我们非揍他一顿不可!” 原本他是万分不愿意带上这个小东西的,可是左小狼仿佛心有所感,一离开他就呜呜的叫个不停,也许潜意识里,他是记得自己被人遗弃的吧? 想着万一出事一家三口能在一起也好,左邵卿就将他带来了。 叹了口气,左邵卿朝一旁的杨奕吩咐道:“人招齐了了吗?” “属下去问问。”杨奕快步离开。 左邵卿将视线转到蔚蓝无垠的大海上,昨日杨奕带着他的信去找林志豪要船要人,起初并不顺利,林志豪也许记恨着陆铮根本不打算帮忙,找了许多借口推诿,甚至差点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将杨奕抓起来。 杨奕记得他的交代,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尽管拿刀威胁胁迫一个朝廷命官是死罪,但他顾不了那么多。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林志豪今日的所作所为他左邵卿都铭记于心,改日再算! “让我去吧,我也会......真的,你相信我......不是,别看我瘦,但我力气不小......” 独特的声音传入左邵卿耳中,他循声望去,正好听到杨奕一把推开一个青年,“王三少,不是我看不起你,我们不是出海玩的,就您这样的,还是赶紧回吧。” “不,我真的行的,杨兄就收下我吧,我什么苦都能吃。” 杨奕看着这个曾经拽的二五八万的大少爷,如今竟然为了赚几两银子低声下气地求人,心情有些微妙。 “不是......”他还想再劝就听到后方左邵卿说:“杨二哥,让他上来!” 左邵卿认出了那个青年,他将左小狼的脑袋压进怀里,转身进了船舱,留下一句:“人够了就开船吧!” 至于那个谁,正好趁着这一路看看他是不如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 如果他真的是一无是处,那就当他从未见过他,若是他还有救,看在左小狼的面子上,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不过无论如何,左小狼他是不会还给他的。 第202章 王三少名为王振海,前二十年过的逍遥恣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差把天捅破个洞,更从未曾因为钱的事发愁过。 可惜他的好运在二十岁那年全用光了,先是父亲兄长出海后一去不返,接着宠爱的祖父也黯然去世,祖母偏疼小儿子,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族叔谋夺家产。 原本这些都不能让王振海产生危机,他不学无术惯了,从未想过继承家里的产业,只要有钱花,谁当家不是当家呢? 可惜他那位亲叔叔却没那么大方,根本不愿意养他这个废人,脑子一动设计了一个陷阱,灌醉这个侄儿将他扔到一个小妾的床上。 等第二日事发,羞愤愈加的叔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这个“无耻乱伦”的侄儿赶出了王家。 王振海直到被丢出大门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街上行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以及一同被赶出家门亲生母亲羞愧的眼神,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听完事情的原委,王振海愤怒地去拍门,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惜没人相信他,即使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荒唐惯了,房里的通房小妾不知道多少,强抢民女也不是没有的,尤其在正妻生产母子皆亡后,他更是乐得逍遥。 不过荒唐归荒唐,王振海从未肖想过长辈房里的通房小妾,用他的话说: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干嘛要去捡别人穿过的破鞋? 起初他还带着愤慨去说理,被王家的家奴打过几次后才渐渐明白,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长辈护着,可以为所欲为的三少爷了,现在连个奴才都能欺压到他头上。 那时候他还愤愤地想:没有王家,他照样能过得很好,毕竟他手里还是有几家铺子的,而且他的那些小妾们个个都有私房钱,省着点花也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然而,当他上门想接自己的女人出府时,却发现那些女人早就收拾包袱离开王家,不知去向了,唯一留在王家的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女人,可是却已经成了他亲叔叔的方中人。 到此时,他方才明白,他不仅是蠢,而且蠢的人神共愤。 现实压的他不得不迅速懂事起来,可是当了二十年的纨绔子弟,他根本不懂经商,得罪的人也多,几家商铺在仇人故意打压下也由盈转亏,生活越来越窘迫。 他的母亲因为这一系列的打击,身体彻底垮了,就连神智也渐渐迷糊起来。 短短的一个月,他从高高在上的王家三少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落魄户,说实话,他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可是一看到痴痴呆呆的母亲,他又满心愧疚。 他满城的找活干,起初还有不认识他的人雇他,可是在王家有意无意地挑拨后,连最偏僻的商家也不愿意搭理他了,最后不得不在港口干苦力,赚取微薄的报酬。 “小子,快把饭菜给三爷送去!手脚麻利点!”肥胖的厨子将三菜一汤推给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王振海回过神来,接过那大大的托盘,看着上头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尤其是那半只色泽发亮的烤香猪,让他狠狠地吸了下鼻子。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丰盛的饭菜了,之前赚的钱只够他母亲的药钱以及供应两人一天两餐的馒头腌菜,直到上了这条船后才恢复了有荤有素的日子。 “小心着点!别又像上次那样把饭菜打翻了,笨手笨脚的!” 王振海耳根红了起来,他没有出过海,一开始不喜欢船上摇摇晃晃的行走,何况还要端着这么重的托盘,一不小心就打翻了,结果被罚了一段饭。 “知道了,李哥。”知道这个胖子是关心他,王振海也笑着点头,几个月的磕磕碰碰,将他原先的棱角全都磨平了,他已经能笑着面对别人的各种唾弃和鄙夷。 端着饭菜往官厅走去,他知道这艘船是漕帮的,比一般的商船大,而且还配备了远攻的武器,就连那些巡逻的护卫也是比王家的精神。 他没见过那位三爷,只是听说这些船是出海寻人的,当时在港口找人,他听到那高额的报酬就心动了,于是有了求杨奕的那一出。 他不止一次后悔地想: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没用,是不是也能像这位三爷那样发动全城的力量出海搜寻他的父兄?是不是他们可能就不会死了? 将托盘放在三爷房外的桌子上,他上前敲门,“三爷,午饭送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放那吧。” 王振海有些诧异这位三爷的年纪,听声音应该是比他还小的男子,想当初自己也被人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三爷”,如今却要用几近奉承的姿态叫另外一个比他小的男人“三爷”。 就在王振海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面冠如玉的少年披着红色的披风走了出来。 “三......三爷?”真是年轻啊!有十五岁了么? 饶是王振海见识不浅,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相貌好气质啊! 在他还是王家三少的时候,结交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也不乏气质上乘的书生,可是如眼前这个人这般,清冷傲然的却不多见。 左邵卿见到王振海明显顿了一下,“这几日都是你送的饭菜?” “是......”王振海低下头,腰杆笔直地回道:“小人是负责送饭菜的。” 左邵卿不明意味地“嗤”了一声,绕过他的身边将放在桌上的托盘端了起来。 他转身进房之际,回头打量了一遍王振海,“人要学会面对现实,也要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砰!” 盯着那被甩上的房门,王振海有些疑惑,自己难道得罪过这位三爷?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曾经调戏过他? 打了个抖索,王振海赶紧撤退,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忆着那些年的荒唐事迹,再三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少年,否则以少年如此相貌,他不可能忘记才对。 “左小狼,吃饭了!”左邵卿将饭菜摆在桌上,过去将被子里缩着的小东西挖了出来。 船刚开一天,左小狼晕船的毛病就露出来了,这几日一直恹恹的,连房门都不出,完全没有平日精力充沛的样子。 “小东西,有你最爱吃的烤乳猪......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左小狼趴在左邵卿肩膀上,动了动鼻子,果然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可惜他的肚子一点也不配合,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爹爹......难受!”软软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左邵卿的心头上。 他将小东西放在椅子上,给他盛了碗饭,挑了一些不油腻的菜放进他的碗里,“难受也要吃饭,不吃饭长不大!” 左小狼很赞同的点头,他最怕饿肚子了,所以只要能吃,他每餐都要吃到撑为止,被爹爹训过好几回。 努力地扒完一碗米饭,左小狼盯着那半只烤乳猪吞了口口水,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吃了。 左邵卿看他那样子笑着摇摇头,他每顿都让人送些烤肉来,就是希望左小狼什么时候有食欲了能多吃点,看来还是不行啊。 就在他放下碗筷,给左小狼擦手的时候,罗小六敲门进来,端着煎好的汤药,“三爷,药来了。” 左小狼鼻子一动,闻到那药味立即将脑袋埋进了左邵卿的怀里,那玩意儿实在太难喝了,他才不要喝。 左邵卿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解释:“喝药才好的快,你也不想每顿只能看着香喷喷的烤肉却不能吃吧?” 罗小六翻了个白眼,三爷每次都是这句话,也亏得左小狼每次都能上当受骗,太好骗了! 左小狼一口将苦药喝完,嘴里立即被塞了一块花生糖,又香又甜,压下了那难受的味道。 “爹爹......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父亲啊?” 左邵卿眼神黯淡了一下,勉强维持笑容说:“就快了!” 他们已经出海三天了,一路南下,有经过港口都会停下来打听陆铮的消息,可惜陆铮不知道是不是没靠过岸,附近的港口都没人见过那威风凛凛的船队。 他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划了条线,试想着陆铮如果南下再返回,这个时日也该遇上的,最大的可能是他转变了方向。 他嗖的站起身,朝罗小六吩咐道:“去,让船队转弯,我们往东走!” 第203章 “爷,我们的弓箭快消耗完了。”宋汉霖抹了一把脸,拎着一把带血的长刀走到陆铮面前说。 船底下不断有敌人靠近,试图将他们的船凿穿,宋汉霖刚领着人在水下奋战,这会儿被另一批人换了上来。 陆铮环顾一周,对方十二艘船如今只剩下五艘,而自己这边,也已经被打沉了两艘船,不过比起对方的伤亡,显然还算轻的了。 这主要是他们这艘防御极佳的大船起了决定性作用,船头船尾的两架大型弓弩破开了对方的包围之势,而两侧又有铁片做盾牌,暂时还是安全无虞的。 此时双方南北对峙,相隔数十米,横在中央的是一条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的船只。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 与一群海盗打海战,还是以少对多,陆铮可以保证不输,却无法保证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士兵,因此,他看中了隗英岛的地势,只要背靠着陆地,不用再担忧腹背受敌的局面,这场战役会轻松许多。 只是他们才是被设计的一方,在无法保证隗英岛安全的前提下,他也不敢贸然靠近。 眼见对面的船越来越近,陆铮长枪一指,命令道:“让另外两艘船靠过去,暂时守在岸边不要下船,保持警戒!” “是。”宋汉霖让人朝另外两条船打旗语,看着他们朝海岛退去才回到陆铮身边,“爷,不如引敌方上船,以咱们这些人的实力,任何人来了都不惧。” 陆铮眯了眯眼睛,阴沉沉的乌云让人觉得压抑,他摇摇头:“不,船再坚固也不可能抵挡一波一波的攻击,既然敌多我少,那就擒贼先擒王!” 他的长枪指向对方的主船,虽然没见过那所谓的冥王,但以陆铮的眼力,还是能看到那艘船上被人群包围着的高大男人。 “你们就是大央的水师?”一道暗含内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汉霖跳上船头,同样用内力喊道:“你们就是那群叫什么恶心巴拉名字的海盗?” 只见之前被陆铮认定为海盗头子的男人走了出来,“哈哈……到了这种时候还逞强,我劝你们还是投降的好,本大王保证不杀你们!” “呸,好大的口气!就你这样的阿猫阿狗还敢自称大王?”宋汉霖朝海水里啐了一口,嫌弃地骂道:“一群乌合之众!” “哼!怎么没见那位传闻中的陆公爷?不会是躲在下属后面不敢出头吧?哈哈……”了阵响彻天空的大笑声,让宋汉霖等人脸都黑了。 陆铮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弓箭,拉弓,上箭,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出的弓箭对准那海盗头子的脖颈,这一箭若是能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那海盗头子也不是个庸人,立即后退,顺手抓过一个下属挡在面前,“噗嗤”一声,利箭插入肉体,却并未停下,长长的箭矢穿透那名下属的胸膛,继续往前。 那海盗头子双目一凝,反应极快地身体后弯,带着血肉的利箭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射入了他后方之人的体内。 “啊……”连续几声惨叫响起,众海盗都有些心惊,纷纷退开,生怕成下一个挡箭牌。 陆铮一箭穿透了三个人,威力可见之大,他丢下弓箭,沉声说:“尔等盗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祸百姓,死罪!” 海盗头子直起身子,摸了摸脸颊上被划伤的血痕,冷声说:“是有些本事,不过你可别忘了这是海上,管你是战神不是死神,来到本王的地盘就是玉皇大帝也没用!” “那就试试看!” 那海盗头子眉头挑了挑,放缓语气说:“本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斗个你死我活,如果陆公爷能保证将来不对我们下手,咱们可以握手言和。” 陆铮眼神一闪,淡淡地问:“是谁告诉你们我要对你们下手的?”虽然肃清海盗确实在他的计划内。 “嘿嘿……这我还真可以告诉你,是你们的官府先找上本大王的,哈哈……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怎么样?”虽然对方三申五令不准将这事透露出去,但海盗头子可不觉得自己有保密的必要,最好他们自己窝里斗起来,才能无睱关注自己。 不过,对方显然已经没机会了,因为这里将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全体将士听到这个消息齐齐憋红了脸,目露凶光,那模样恨不得生吃了对方。 陆铮原以为是这群海盗的线人得知自己出海,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官府的功劳。 好!真是好极了!而这官府之中,除了林志豪他不作他人想? “大几的败类本公自会收拾,至于你们,同样该死!” 会沦为海盗的,多数是从大央或其他国家逃出来的罪犯,也有个别的生活所迫,但无论是哪种,都无法洗清他们手上沾满鲜血的事实。 这些人残暴之极,抢夺财物还是轻的,他们所过之处基本不留活口,即使有,也成了他们鞭子下的奴隶。 “看来陆公爷是不打算和谈了!” “与你们,本公不屑!” “哈哈……”那海盗头子夸张的笑着,随后阴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我倒要看看,猛虎入水是否还能蹦的起来!” 左邵卿眼皮一跳,手里的杯子一时没抓稳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左小狼已经恢复了精神,这会儿正趴在船边看着水手们下水抓鱼,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爹爹?” 左邵卿往他旁边一坐,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安慰道:“没事,不小心手滑。” 一道黑影从水里钻了出来,双手握着一条不小的鱼,高兴地喊道:“我抓到了!……” 左邵卿不曾想是他,刚要将左小狼抱起来就见对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左小狼身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神呆滞,连手里的鱼掉进水里都没发觉。 左邵卿叹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左小狼并不知道两个大人的心里活动,指着逃回海里的鱼喊道:“啊……它跑了!” 王振海满心诧异,盯着那张小小的脸眼神变幻莫测,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像? 不是王振海多心,实在是这个小孩的五官和他太像了,虽然小孩还未长开,但从小到大王振海都很注意自己的外貌,绝对不会看不出来。 他软绵绵的爬上来,慢慢挪到左邵卿身旁,呼吸紧张地问:“三爷……这……这谁家的孩子啊?”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王振海不觉得这个孩子是左邵卿的,毕竟左邵卿的年纪摆在那里,而且他并没有在船上见到任何一个女人。 左邵卿淡定的将左小狼抱起来,介绍道:“我儿子,左潇澜。” “呵呵……”王振海干笑两声,盯着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说不出话来。 左小狼因为这些日子晕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看着只是一岁多的孩子,王振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两年前是不是有在外面胡来。 也许只是巧合?毕竟这位三爷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怎么可能随便收养别人的儿子? 左小狼被他看的不自在,浅浅的眉毛不悦地皱了起来,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有些霸道的样子了。 “怎么?有事?”左邵卿斜眯着眼看他。 “不不……没有,我只是……”只是好奇!王振海心道:世界上真有那么相似却无血缘的人么? 他想起了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嫡子,当时他并没有看上一眼,只是让人草草安葬了,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也长着一张和他相似的面孔 。 以前他有财有势,对子嗣并不上心,直到如今成为孤家寡人了,才觉得冷清寂寞,如果他儿子还在,也许他会更有动力活下去吧? 左邵卿表情淡然地“嗯’了南声,抱起左小狼准备回船舱,刚起身就见派出去探路的小船回来了。 第204章 甲板上聚满了人,大家看个浑身湿透的青年被杨奕和另一个男人抗上船。 “ 怎么回事?这是谁?”左邵卿看着那昏迷不醒的男人被放在甲板上,身上盖了一件同样湿漉漉的外衣,赶忙吩咐:“快叫大夫来!” 杨奕搓了搓冻得发冷的胳膊,很快就有人拿干爽的衣服和布巾过来,他也不避嫌,当场换了衣服,才解释道:“三爷,这是跟着老大出海的刘平,我们在海里捞上来的,一直没醒。” 左邵卿重重地咬了下嘴唇,勉强止住了纷乱的情绪,上去摸了一下那青年的脉搏,很虚弱,但确实还有气,应该是在水里泡太久了,肚子也涨涨的。 触手的冰冷让他连心也冷了下来,陆铮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当初陆铮要重建水师时,漕帮就有不少汉子心动,漕帮的人个个都是水上好手,绝对是水师的最佳士兵人选。 陆铮挑了几个分派到各水师驻地,用以辅佐对海上情况不熟悉的将领,这刘平则是分在 鹤城的那个,这次也跟着陆铮一同出海的。 左邵卿这次从鹤城带了不少大夫来,他没告诉外人这趟出行的目的,有几个年纪大的大夫不愿意出海,最终还是杨奕派人直接绑来的。 等大夫诊断救治后,左邵卿命人将人抬进船舱,给他换了衣物盖上厚厚的被子,又灌下一碗药等着他发汗。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左邵卿早就让人开船,朝着发现刘平的海域一路逆流而上,他只希望自己来得及,他根本无法想象这辈子没有陆铮的日子。 如今的他,可以忘记仇恨,可以不要仕途,却不能没有那个和他相伴至今的男人。 明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他却觉得心里长了一棵名叫陆铮的大树,若是强行挖去,只怕他也活不了。 “三爷,您不用担心,陆爷的本事那么强,绝对的天下无敌,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的。”罗小六几乎是带着口腔安慰左邵卿的,同样自我安慰道:隐一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左邵卿拍了拍他的手,沉默地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 航速被提高到最快,他们这一次一共出动了三十几条船,分了三个方向,左邵卿这一支队伍带了十条船,原本他打算今天还找不到就绕个弯返回鹤城,没想到在最后一天碰上这样的事。 现在,他是不找到陆铮誓不罢休了。 左小狼感应到气氛有异,一动不动地抱着左邵卿的小腿,乖巧地站在他身旁。 王振海又一次偷偷盯着那小孩看,自从他发现这个孩子和自己长的相似后,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在那瘦小的身上。 一个和他处的还不错的漕帮小弟捅了捅他的腰,以为他是在看左邵卿,好心劝慰道:“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别说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还是以前的王三少,也最好别动那个念头。” 王振海被说的一头雾水,很快反应过来,臊红着脸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他一脸怀疑,王振海犹豫着问:“你没觉得他带的那个孩子……和我很像么?” 那小伙子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没觉得,只要见过这一大一小的谁没发现呢?不过那可是他们三爷的儿子,再大的疑问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他打着哈哈取笑说:“和你像就是你儿子啊?别做白日梦了,人家可是……”话说一半,惊觉自己差点泄露了主子身份的小年轻倏地闭上了嘴。 “可是什么?”王振海追问道,却得到对方沉默地摇头,“反正不是你能肖想的对象就是了。” 王振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虽然他以前也找过小倌伺候,但还是偏好女人,根本没有非分之想好不? 他在原地站了会,想了个理由打算上前套近乎,就看到一个人跑出来说:“三爷,刘平醒了!” 于是乎,王振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虚影掠过,再定睛一看,甲板上哪里还有那对父子的身影啊? 左邵卿一路冲进船舱,见到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爷呢?” 那青年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喝了太多的海水,整个人就跟蔫了的萝卜似的,只能嘶哑地发出几个单字,“爷……遇上……海盗……不知……” “你是说你们遇上海盗了?人数很多?” 刘平点头,用手指比划了个“十二”,结结巴巴地说:“很多……我们……中计了……” 左邵卿一掌拍碎了一旁的桌子,沉着脸问:“还记得是在哪个方向么?” 刘平点头,用力吐出三个字:“隗英岛!” 一旁的杨奕赶紧让人把海图取来,好在这个岛不算太偏,海图上是有标注的,于是不等左邵卿命令,船队笔直地朝着那个点出发了。 这里离那个距离不近,刘平落水后奋力地抓着一块木板,受伤的胳膊无法用力游动,只好用腰带将自己绑在木板上,原本是想单手慢慢游过去,却没想到被海浪越冲越远。 也算他运气不算,否则在这茫茫的大海上,再飘上半天绝对死翘翘。 左邵卿见他面露疲惫,身上的伤本来不重,但被海水浸泡过后已经深可见骨,于是压下心头的慌乱叮嘱道:“你好好休息,会没事的!” 刘平又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我……船下沉之前……他们无事……” “嗯。”左邵卿稍稍松了口气,好歹知道陆铮半天前还是完好的。 此时陆铮麾下的三条船都背靠隗英岛,岛上被水师排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了才向主船打了旗语。 陆铮一枪刺入一个海盗的胸口,将人挑起重重地朝海盗头子甩去,就在他动了擒贼先擒王的念头时,对方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于是两条主船很快便撞上了。 陆铮这艘船上个个都是好手,如果是一对一绝对能完胜,可是对方船上的人更多,之前被打落的七条船中死伤过半,剩下的海盗则爬上了另外几条船。 双方一靠近,那海盗头子一看对方的人数就乐了,嚣张地将劝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在他看来,这是一声毫无悬念的战役。 可是真正上手后才发现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海盗们虽然个个凶猛残暴,下手讲究快准狠,但陆铮手下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手上的人命比海盗多得多。 倍学有几个武艺高强的隐卫护在陆铮身侧,根本没有人能靠近,反倒是他身边的人被迅速清理了一圈。 海盗们的定性和胆量不比正规军,看着如此强悍的敌人都有些退意,一个个恨不得离他们老大远远的。 “都愣着做什么,一起上!”海盗头子抓起身边一个下属丢上前,趁着陆铮将枪头刺入那人胸口的时候,长刀挥舞过去。 这一刀利索地切下了那名被当作做诱饵的海盗的脑袋,从陆铮胸前划过,划破了他最外层的衣裳。 陆铮沉着脸,地他这种连下属都能随意牺牲的人没有半点好感,只差骂一上句:“无良鼠辈!” 左邵卿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双方都已经打到疲软的状态了他用千里眼搜寻着陆铮的身影,却被高大的船帆挡住了视线。 “准备好弓箭!”左邵卿下令,在离战场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打到白热化的双方早就注意到了远处有船在靠近,起初陆铮还以为是海盗的援军,只有海盗们自己知道,他们此次已经是倾巢出动,要不可能有援军。 等船队越来越近,左邵卿让人挂上了漕帮的旗帜,这才让陆铮一方欢呼起来。 “射!”左邵卿大喝一声,数百只弓箭齐齐飞出,因为害怕伤到自己人,所以左邵卿滑让他们射人,而是朝着那几艘明显不是自己人的船身射去。 数百只飞箭同时插在一条船上,力道大的能将船身射出一个窟窿来,海盗船全是木质结构,几轮下来后,就有三条船慢慢注水下沉。 船上打的正酣的双方都被脚下逐渐淹没的海水叫停了,眼见船在下沉,忙先一步跳进海水中。 左邵卿让船队靠近,看到水中有自己人就捞上来,是海盗的直接给一叉子,那叉子是商船准备着海上叉鱼用上,用来叉人更是一叉一个准! 第205章 “陆铮……”左邵卿看到陆争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魂都快飞没了,如果不是对那个男人熟悉无比,他甚至认不出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来。 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左邵卿抽出腰间的软剑跳上了那艘大船,冰凉的利刃一勾一卷,轻易地割开了一个海盗的脖子。 他解决掉一个个拦在面前的障碍物,慢慢接近陆铮,眼看离他就几步远了,突然听到陆铮一声低喝:“别过来!” 正和陆铮纠缠在一起的海盗头子也看到了左邵卿,那清逸的身姿,精致的五官,细嫩的肌肤比他抓回去的女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舔了舔唇,淫笑道:“没想到陆公爷竟然有此艳福,不如由在下接收了吧?”不得不说,长居海外的人就是这么消息落后,连镇国公娶男妻的事情都不知道。 “哼!找死!”陆铮鹰眸暗沉,一脚踢起脚边的尸体,整个人如猎豹般飞窜而出,已经被鲜血浸湿的长枪狠狠地朝海盗头子刺去。 那海盗头子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之前靠着人多想消耗陆多的体力,如今双方来了如此多援军,他根本毫无胜算。 险险地避开陆铮的枪头,那海盗头子朝正和下属打斗的少年瞥了一眼,眼中算计一闪而过,借着躲避之际突然朝左邵卿的方向飞出去。 左邵卿刚一剑解决了敌人,下一秒就见一个黑影袭来,忙一边后退一边将软剑挽出个剑花。 他这一动,陆铮那边立刻反应过来了,见他将目标定在左邵卿身上,这还了得,不顾冲上来的海盗,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追了上去,随即一掌蕴含内力的掌风朝海盗头子拍去。 强大的气流将周围的海盗掀飞,那海盗头子发现避闪不及,只好调头运起内力以掌对掌,两只手掌一拍立刻分开,只是其中一个立即倒飞了出去,撞倒了两根桅杆才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另一个则只是后退了两步就稳稳地站着。 一招过后,高低立显,那海盗头子原本功力就不如陆铮,只是靠人多和阴险的手段才和陆铮游斗了这么久,真正对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左邵卿冲上去,上下摸索着陆铮的身体,焦急地问:“有没有受伤?……” 陆铮握住他的手,满心欢喜无以言表,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身上又血迹斑斑,绝对要狠狠地抱住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宝贝。 左邵卿可顾不了这些,一直以来吊着的心落到实处,害怕恐惧等等情绪终于烟消云散,忍不住斥扑上付出一把将人抱住,力气大到让陆铮有些沉闷窒息。 陆铮深深吸了口气,没舍得将人推开,“你怎么来了?” 左邵卿一改之前的温柔,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我及时起到,就不定你就葬身大海了!” “小心!”眼角瞥见一道光亮闪过,陆铮立刻抱着左邵卿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手中长枪刺出,在同一时刻,一把长剑刺穿了那个偷袭者的胸口。 “我说,你们要亲热也注意一下场合好不?……咳咳……”粱齐抽出带血的长剑,侍在一旁的柱子上喘着粗气,大腿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水。 妈呀,还好有人来救,否则他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左邵卿脸上一热,一把将陆铮推开,一句话不说提上软剑就朝那海盗头子冲去。 原本他不是那人的对手,但对方和陆铮对战了这么久,现在又受了重伤,他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那海盗头子刚站稳脚跟,就见那个好看的少年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四周的下属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他咬咬牙,转身跳入海水中,很快便沉了下去。 见老大都跑了,剩余的海盗跳海的跳海,投降的投降,很快就被肃清了。 只是左邵卿尤不肯放过那些跳入水中不知道能否生还的海盗,命人一寸一寸的搜寻过去,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解决掉。 见危险解除,坚持了将近一天的将士们个个疲惫不堪,很多直接瘫倒在地上,连武器都抓不稳了。 左邵卿让没有武力的水手过来帮忙收拾残局,受伤的要立刻救治,一天没进食的男人们也争需食物,不少丢了性命的只能先集中在一起,准备带回去好好安葬。 左邵卿靠着陆铮坐下来,将脑袋搁在陆铮的肩膀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坚持出海,结局会是怎样。 陆铮灌下一袋清水,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终于好受了些,随意洗了手就抓起一块面饼啃起来。 两人安静地坐着,周围忙碌的人群也识趣的没去打扰,直到不远处的船上传来一声惊呼。 左邵卿听出是罗小六的声音,从地上一跃而起,陆争的反应比他更快,等左邵卿站稳他已经提枪跳到了那艘船上。 “哈哈……没想到这船上还有这么一个小东西,能被带出来的显然身份不一船!”一只粗壮的手掐着左小狼的脖子将他拎起来,海盗头子表情扭曲地大笑着。 “放开他!”陆铮剑眉高耸,双眸怒火闪烁,暗恨自己太轻敌了。 原来见海盗跑的跑,投降的投降,他只吩咐大家守好船只边缘,免得被水里的海盗摸上去,却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 他的视线瞥向倒在后头的罗小六,不知道是死是活,而隐一早在听到罗小六声音时也跟了过来。 左小狼身体难受地扭动着,四肢毫无着力点地瞪着,一双野兽般的眸子闪闪发亮。 左邵卿站在陆铮身后,双拳紧握,沉着声说:“放下他,我可以做主放你走!” “哦?你是什么身份?做得了主?”那海盗头子兴趣浓浓地盯着左邵卿。 “当然!我是镇国公夫人!”左邵卿稍稍上前一步,陆铮眉头挑了一下,并未阻止他。 “呵,开什么玩笑?大央什么时候还有男妻这种东西了?” 陆铮一手揽住左邵卿的腰,与他并肩而立,“他是我的妻!不过你以为抓住一个明不白的孩子就能逃走?” 海盗头子的手下紧了几分,左邵卿看着面红耳赤的小东西,心疼的直皱眉。 他刚想说话,陆铮暗暗扭了一下他的腰,继续说:“你要动手就赶紧动手,不过想要本公放你走,门都没有!” “我还以为这是位小少爷呢?没想到竟然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东西!”海盗头子显然还有些怀疑,并未相信陆铮的话。 就在此时,一个青年冲了出来,跪在海盗头子的视线里,“你痊……大爷,求你放了我儿吧……我可以替换他当你的人质!” 那海盗头子看看小的,再看看大的,如此相似的长相,他想不相信都难,而看那青年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显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暗道一声晦气!虽然如此,他也没有放开手里的筹码。 就在他犹豫如何逃脱的时候,左小狼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咬了下去,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左小狼被狠狠地丢了出去。 “小狼……”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同时朝左小狼飞扑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小东西恰好被扔到了王振海那方向,被他稳稳地接住了,一大一小两双相似的眸子定定地看着。 左邵卿管不了那么多,把左小狼拉出来抱进怀里,紧张地问:“怎样?受伤了没?” 左小狼不家些愣,吐出一口血肉,然后摇摇头,将脑袋埋入左邵卿的肩窝里。 左邵卿拍着他的后背,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迹,朝王振海投去一个善意的眼神。 另一边,失去筹码的海盗头子被陆铮轻易的收拾了,陆铮并没有要他性命,只是一掌封住他的内力,折断他的手脚,命人严加看管。 左邵卿担心左小狼会对陆铮心生怨恨,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埋怨地瞪了陆铮一眼。 陆铮走过来,重重地揉了一下左小狼的脑袋,面无表情地说:“做的很好!” 左小狼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在左邵卿惊讶的目光下,朝陆铮伸出了双手。 这可是第一次啊,左邵卿无语望天,这父子俩什么时候培养出这种默契了? 陆铮嫌弃地将他接过来,动作却比以前温柔了很多,父子俩腻歪了一会,陆铮就忙去了。 左邵卿去看了罗小六,知道他只是被人打晕了没有伤及性命,暗暗松了口气,罗小六跟了他这么久,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主仆感情,他是万分不愿意看着他因此丢了性命的。 左邵卿将小东西抱进船舱,经过王振海身边时,轻声说了句:“多谢你了。” 第206章 清理完毕后,陆铮带出来的人减少了近半,这让他一整天都寒着脸,除了左邵卿和左小狼没人敢靠近他三步以内。 好在他们的收获也很丰富,不仅剿灭了海上最大的一伙海盗,之前被海盗劫走的物资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王家仅存的几个活口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好在是在海上,就近取材,海里最不缺的就是鱼类,不过陆铮却没立即下令返航,而是让人从俘虏口中问出他们的老窝。 左邵卿眼前一亮,是啊,怎么忘了这一茬了,相比较于海盗们刚截获的两艘商船,老巢里肯定更多好东西。 要让那些亡命之徒开口很容易,可是得到答案后却发现他们口中的地方海图上并没有标志,而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铮当夜亲自“问候”了海盗头子,直至三更才满意的从关押犯人的地方出来,然后叫了一个大夫进去给人治伤。 据说,那位倒霉的大夫从那之后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见到陆铮连头都不敢抬。 左邵卿将陆铮问来的那份海图研究了半天,最终发现,海盗们的老巢竟然要经过一条暗礁带。 “这是真的海图?不会是那谁故意欺骗我们的吧?”左邵卿对此表示怀疑。 “不会!”陆铮信心满满,“到时候让近年来的海盗先行,万一他们出事咱们立即调头也来得及。” 左邵卿赞同地点头,一点也不觉得拿海盗当炮灰有什么不对。 “可问出他们老巢中还有多少战斗力?可别咱们好不容易战胜了海盗,却又送羊入虎口。” “你这是看不起你夫君我么?”陆铮抱着他亲了一口,“既然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怎么可能不倾尽全力?” “这倒也是。”如此强敌,任谁都不会保留实力。 夜里,陆铮将左小狼赶去和梁齐挤一屋,自己抱着左邵卿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唔……够了……” “这才刚开始而已……” “别弄了……我还有话问你……” “你说……我听着!”陆铮一口咬在左邵卿的下巴上,下身猛烈地撞击着。 “你这样……这样怎么说?”左邵卿呻吟一声,双手搂着陆铮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巨大的快感很快就淹没了他,至于之前想问的问题也暂时想不起来了。 陆铮对此表示很满意,再大的事也没有他们夫夫交流感情重要。 等左邵卿瘫软在床上,陆铮才餍足地倒在他身上,手下重重地揉捏着左邵卿的臀肉。 左邵卿无力地扭过头,双眸水润的盯着陆铮,命令道:“拿开你的蹄子!” 陆铮低笑一声,手指滑过那道丘壑,往那柔软湿润的秘境刮了刮,这才起身给左邵卿端水清理身体。 等身体里里外外都弄干净了,左邵卿才清爽地吐出一口气,卷着被子靠在陆铮胸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 陆铮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紫砂壶,时不时给左邵卿喂口水,听着他问:“你们是怎么遇上海盗的?” 陆铮也没隐瞒,将他们在海里看到浮尸说起,把经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左邵卿安静地听着,直到陆铮说到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后,他才跳起来问:“你……你是说有人和海盗勾结在一起,为了对付你?” 陆铮点点头,将他拉进被窝,掖好被角,“别激动,这次是我大意了,不过结果还不错不是吗?” “万一我没来呢?万一我没找到你呢?万一……万一我迟来一步呢?”左邵卿光是想想这样的结果就受不了,他咬牙切齿地问:“谁?是谁透露的消息?” “鹤城当中,有谁有这个胆子和实力?” “林、志、豪!”左邵卿恶狠狠地回答。 陆铮摸上他湿润的眼角,凑过去亲了亲,“原本还打算暂时先调开他,等回京再算帐,没想到他倒是比本公想的大胆很多。” “哼!何止是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了!”左邵卿可以想象,这事传到朝廷,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对了,还没告诉你,在出发之前我收到过一封匿名信。”左邵卿将这事告诉陆铮,并且说出自己猜测的那个人。 “之前不知道是林志豪的计谋,所以没想到是他,按那天我们会面的情况看,那封信应该是他给我的。” “贺岷吗?”陆铮低头沉思了会,很快就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倒是真聪明,这一步棋走的好,万一你出事,皇上震怒必定会彻查,那他给我传消息则可以从林志豪的圈子里脱离出来,如果你逃过了这一劫,并且不知道是林志豪的计谋,那他将来还可以握住这事向咱们靠拢。” “哼,一封没有署名又看不出笔迹的信,他凭什么说是他的?”陆铮这话,显然是不打算承贺岷的情了。 左邵卿与他相反,他打心眼感谢贺岷给的这封信,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通知自己,他都得感谢他。 与陆铮的性命想比,他的那点小算计不值一提。 左邵卿抱住陆铮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放他一马,就当作功过相抵了。” 陆铮将他压到身下,咬着他的鼻尖说:“可以,不过……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爷今日受惊过度,需要夫人的安抚!” 忽略掉腰上轻轻摩挲的那双手,左邵卿哼哼唧唧地反驳:“陆爷今日大显神威,定然累坏了,还是早点休息的好,身体要紧……” “你是觉得本公会体力不济?嗯?” “当然不是!”左邵卿矢口否认,真挚地看着他说:“晚生只是觉得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唔……” 双唇被覆盖,柔软湿润的舌头挤了进来,舔吻着他的口腔,吸吮着他的舌尖,一股热流从尾椎处攀沿而上,可绵软的四肢却无法给出回应。 陆铮将他的双腿分开挂在腰上,轻柔地按压他的胸口,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 隔壁的房间里,梁齐和左小狼大眼瞪小眼,无语凝噎,“你那两个无良的爹爹竟然为了一已之私就这么抛弃你了,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不让单身汉活了?” 左小狼不是太能听懂他的话,不过也知道他是在说两个爹爹的坏话,于是朝他龇牙咧嘴恐吓了一番。 “没良心的小东西!”梁齐单腿跳上床,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恩将仇报的小鬼。 左小狼耳力没梁齐好,听不到隔壁的动静,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今夜回不去了,这才爬上梁齐的床,闭上眼,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今日接住他的那个人。 船行了整整两天,陆铮等人终于登上海盗的老巢,那是一个巨大的岛屿,草木茂盛,有一半是高山,一半是平坦的草原,气候湿润,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居住地。 岛上并不是一个战斗力都没有,海盗头子留了将近百人看家以及防止奴隶们逃跑。 这些人分散在岛上各处,他们上岛后遇到了一部分的埋伏,剩余的那部分已经卷着包袱准备逃跑了。 陆铮也没特意去追,只是当那些人驾船出海后,他命人用岛上原有的武器直接打沉了那条船,至于船上的人是死是活一概不论。 解决完这些危险因素后,陆铮分了一半人去解救岛上的奴隶,自己带着另外一半人爬上了岛上的一座高山。 左邵卿注意到,被陆铮带来的都是他的心腹,可想而知,陆铮并没有打算将搜刮来的财物全部奉送国库。 “这可真是个藏宝的好地方!”左邵卿站在一处山门外,看着与山壁几乎融为一体的山门,如果不是陆铮之前问出了这个地方,他们绝对是找不到的。 陆铮留了四个人看门,然后带着人小心地进入山腹,虽然海盗头子没说,但这么一处隐蔽的藏宝地点,不可能一点机关都没有。 果然,一路上经历过箭阵、毒烟阵、八卦阵以及复杂的迷宫阵,一行人才终于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宝库面前。 饶是左邵卿见识过镇国公府的库房后,也不得不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高达十几米的高的山洞里堆放着各种财物,几道光束从顶上射下来,照在金银玉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还好咱们来了,否则这些宝贝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左邵卿笑眯了眼,舔了舔唇走上前。 这里存放了海盗历代抢夺来的金银财宝,来自世界各地,很多东西左邵卿甚至没见过,果然这世道做无本买卖最赚钱。 陆铮让人将成箱成箱的财物抬出去,其中一半直接抬上他那艘了大的战船,另外一半则让人光明正大地抬出去,过了明路再弄上船。 第207章 岛上的奴隶有大几百人,部分被抢来的女人已经在岛上成家生了孩子,彻底在这安了家,其余的则是被抓来干苦力的青壮年,其中也不乏部分有知识的老先生。 左邵卿看着那长长的名单感叹:这群海盗也不全是有勇无谋之辈,竟然还在岛上设立了学堂,当左邵卿看到那名夫子的名字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陆铮靠在他身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暖暖的阳光照在海岛上,伴随着徐徐的咸风,舒适而惬意。 陆铮甚至想,等这个岛上的人清理干净后,他就将这个岛据为已有,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后路。 “你看。”左邵卿将名单递到他面前,指了指上头的某个名字。 “王旭?”陆铮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眉头挑了挑,“是他!” 左邵卿转头蹭了蹭他的脸颊,“看来咱们得把儿子看紧了。”一个王振海不足为虑,但如果王家还是以前的那个王家,那他可不想上演一场夺子的戏码。 王振海力气小,体力差,没有组队去搜寻岛上匿藏的海盗,而是被分配了一个清点奴隶的工作。 看着一个个脚上套着脚镣、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奴隶,王振海对海盗的残忍有了新的认识。 他看到几个女人被人从黑屋子里带出来的时候,那种绝望羞愤的眼神,甚至有几个女人在得知获救后直接撞了柱子。 “哎,这些可怜的女人,如果她们一辈子生活在这,那也没什么,可若是回到家里,还有谁会接纳她们呢?”一个老水手在王振海耳边淡漠地说道。 这些被玷污了的女人,回到家里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为了名声三尺白绫了结息,要么从此长伴青灯。 王振海浑身一震,低下头继续忙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写下一个奴隶的名字,又问了他老家的地址,然后叫道:“下一个,叫什么名字?” “三儿?”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那熟悉的声音让王振海猛然抬头。 “……父……父亲?”怎么可能?他蓦地瞪大了双眼,嗖的站起身走到那老人家面前。 “三儿,真的是你?”王老爷握住王振海的肩膀,眼眶一热,竟然落下泪来。 “父亲,您……您怎么会在这?”王振海比王老爷更激动,毕竟谁都认为他父兄遇难了,如今亲人失而复得,巨大的喜悦让他这个七尺男儿也哽咽出声。 父子俩抱头痛哭,看得一旁的人都伤心不已,也有知道二人身份的人唏嘘不已。 王振海抬头,着着头发发白,老了十岁不止的父亲,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他恨自己过去的无知和不孝,他恨自己的弱懦和无能。 父子俩意外相逢,多的是话要说,王振海红着脸将工作交给一旁的老水手,自已拉着父亲走到一旁叙话去了。 很快的,王振海知道了父兄当日的遭遇,王旭也知道了自己失踪后,妻儿的悲惨遭遇。 “你长大了,很好!”王老爷欣慰地拍着儿子的肩膀,他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全想着有自己的照拂,将来有他兄长帮衬,所以一直对他放宽要求。 王振海羞愧难当,转移话题问:“父亲,大哥二哥呢?” “你大哥二哥年轻,恐怕是被那些人拉去当壮丁了,他们看为父识字,因此才没赶尽杀绝。”当日,在海上遇到海盗时,王老爷当机立断让两个儿子换了下人的衣服,脸也抹黑了,又命令大家不准反抗,这才保住了一家的性命。 原以为会被困在这个岛上到死,没想到竟然还有得救的一天。 王老爷看着忙碌的营救者,好奇地问:“可是官府带兵剿灭了那群海盗:” 王振海摇摇头又点点头,“是镇国公!”这也是他这两日才知道的事情,更没想到,那个俊秀的少年竟然就是镇国公夫人! 王老爷双目明亮了几分,笑着说:“那等咱们回城后一定要亲自上门拜谢才行!” 王振海以了那个和自已长的相似的小孩,神色有些复杂,点头应答了一声,就陪着父亲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兄长。 在岛上休整了一天一夜,船队第二天才出发回程,此次回程,人数多了一倍不说,几乎将这个海岛搜刮一空,也亏得找到几艘空船,否则还得分批运回去。 左邵卿抱着儿子上了主船,至于王振海,不用他特意吩咐,他已经跟着父兄上了另外一艘船。 他的大哥二哥虽然找到了,但长时间的过度劳累,两人都落下了一身的病,只能排队等着大夫诊治。 船队渐行渐远,偌大的海岛逐渐缩小成一个绿点,陆铮迎风站在船尾,身旁站着宋汉霖和梁齐。 宋汉霖呆着胳膊,梁齐拄着拐杖,两大病号相互嘲讽着对方的狼狈姿态。 “腿都断了就别乱跑,一蹦一跳的像只兔子!” “有本官如此帅气的兔子么?何况本官的腿只是受了刀伤,貌似某些人才是真的断了胳膊。” “一条胳膊而已,本将军堂堂男子汉哪像某些娇弱的公子哥,一点小伤就劳师动众。” “本官确实不如某些野兽皮糙肉厚,一根桅杆压下来竟然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说完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宋汉霖的这个伤来的实在冤枉,竟然是最后在打扫战场时被突然倒下的桅杆压出来的,为了这事没少被人笑话。 他轻哼一声,扭头不再看梁齐,原来黑乎乎的脸上还能看出一点点红色来,引得梁齐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 “梁侍郎何事如此开心?”左邵卿走过来,将左小狼塞给梁齐,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折递给陆铮。 梁齐连续两个晚上当成小厮使,对那两对夫夫怨声载道,连带着对左小狼也一直没好脸色。 单手抱着小屁孩,一大一小对视了几眼,火光闪动,然后左小狼挣脱了他的怀抱跳下来,跑到左邵卿身边抱着他的小腿。 左邵卿低头,冲他温柔的笑了笑,顿时让左小狼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想:果然还是爹爹最好了! 陆铮一字一句地看守奏折,这是他昨日让左邵卿写的,到时候带着抓回去的海盗一起送往京都。 奏折里详细地交代了他们此次的惊险遭遇,以及鹤城知府勾结海盗,暗害镇国公的证据,人证物证具备,这些证据真假参半,左邵卿既然敢写,自然是相信陆铮能找齐上面所说的证据。 从林知府为何对镇国公心生恨意,到他们初到鹤城时如何被怠慢,再到林知府联系海盗时的书信,以及信中如何说服海盗先下手为强,就连那两艘被用来做诱饵的商船,也被左邵卿写成林知府授意而为的。 不仅如此,左邵卿甚至将这些年鹤城郡沿海村庄遭受海寇袭击之事也强加到了林知府头上。 在此奏折中,林知府完全是一个为了一已之私,弃百姓于不顾,为了私人恩怨,勾结外敌,杀害朝廷命官的万恶之人。 光凭这份奏折,左邵卿就有把握林志豪不仅死无葬身之地还会遗臭万年。 陆铮嘴角微微勾起,弹了弹奏折的最后一页,“如何让皇上相信林志豪与袭击沿海地区的海寇有关?” 左邵卿纯良地眨眨眼,“林知府收受贿赂,与海寇达成协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对方残害我大央子民,有知府大人家抄出的金银以及帐本为证!” 陆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捏了捏左邵卿的脸颊,“听闻知府大人的内室中有一颗东海明珠。” 左邵卿眼睛一亮,抓着陆铮的手笑得贼兮兮的。 梁齐将脑袋伸过来,大义凛然地问:“两位着着本官的面,商讨嫁祸、伪造证据、以及谋取财物的行为真的好吗?” 左邵卿惊叫一声:“哎呀,下官似乎忘记将梁大人的功劳写上了,梁大人此次英勇负伤,也是大功一件啊。” 梁齐嘴角抽了抽,一派淡然地说:“功劳什么的本官并不在意。”他又不傻,作为此次南下的文官之首,他也是有权利有义务汇报工作的。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递给陆铮,“本官也连夜写了一份奏折,还要劳烦陆公爷代为呈上。” 陆铮粗粗一看,满意地上了起来,准备等回到鹤城将证据备齐了一起快马加鞭送往京都。 第208章 鹤城知府衙门内,林志豪悠哉地喝着茶,家里的下人们正忙着收拾东西。 他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京都府尹的位置确实空出来了,而该走的路子也走了,只等着吏部的调任书下来,他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时候镇国公主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呢?就算查起来,陆公爷也是死于海盗之手,而那群海盗,天知道在哪窝着呢。 哼起轻佻的小曲儿,林志豪闭着眼恣意徜徉在午后的暖阳下。 “大人……”贺通判走了进来,小声提醒着他:“近日港口那人满为患,已经发生了不少恶性事件,您是否着手处理一下?” 林志豪随意地摆摆手,“都是一群吃饱了撑着的刁民,闹腾几日自然就散了。” 因为陆铮和左邵卿一行人久久未归,那些家属早就坐不住了,成日到港口打探消息,人一多,冲突自然就无法避免,何况是一群正处于崩溃边缘的刁民呢? 贺通判低着头,压下眼中的担忧,劝诫道:“大人,陆公爷若是出事,咱们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你想太多了,陆公爷是为了水师而来,他出海未归,与咱们何干?”林志豪往嘴里倒了一杯香茶,懒洋洋地说,“何况本官已经破例让左大人征用民间商船,本官已经尽力了。” “对了,再过几日调令就该下来了,本官入京后会尽快找机会把你调过去,你先安心在鹤城等候一段日子。” “多谢大人牵挂,此事不急,您在鹤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大家都走了,人走茶凉,下官可以留下来为您守住这里的关系。” “哈哈……本官果然没看错人,还是你为本官着想,鹤城富商云集,确实是个好地方,这次为了能入京,上下打点没少花钱,你留一段时日也好。” 贺通判抿了抿嘴唇,嘴里有些发苦,昔日他作为林府幕僚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主子聪明上进,可惜这些年被鹤城的富庶迷花了眼,渐渐地失了本性。 他做了个揖,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至于将来,就不是林志豪说的算的了。 鹤城港,熙熙攘攘的人群蹲守在这,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归来的亲人。 “呸!这些个黑心小贩,连馒头都涨到五文钱一个了!”漕帮的一个小弟嘴里噘着白面馒头,满头大汗地挤过人群。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从他手里接过纸袋,将包子馒头分了下去,咬了一口,味同爵蜡,担忧地问:“当日三爷说好只出海十天,这眼看就过去半个月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柯有良瘦小的身体淹没在一群壮汉中央,极其不显眼,但他说的话却连漕帮的人都要听三分。 当日,他带着另一支船队出海,风平浪静地过了五天,什么都没见到只好调头回来了。 “应该不会,那么大的一支船队,就是海盗也不敢轻易招惹。我猜他们是遇到陆爷的船队了,再等等!” 这一等直接等到了日落西山,除了级艘出海捕鱼的渔船,依然没有左邵卿和陆铮的身影。 “看来今天是等不到了,再等两天吧,如果还没回来咱们就出海,无论如何总得……”柯有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耳边一声高呼:“快看!是船队!” 他转头看向大海,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几个黑点慢慢靠近,等看清那船队的规模,他咬了下嘴唇,激动地说,“终于回来了!” 左邵卿跟在陆铮身后下了船,入眼的嘈杂和拥挤是他无法想象的,好在漕帮的人在看到他们下船后霸道地清理出一条道来,才让他们顺利出了港口。 一片欢腾的笑声夹杂着几声悲戚的痛哭,那是在得知亲人遇难后发出的哀鸣。 陆铮停下脚步,朝宋汉霖吩咐道:“通知遇难士兵的家属,明日到府衙门领取抚恤金,这笔钱由林志豪出,告诉他,这只是开始!” 左邵卿知道他心里有气,在看到柯有良后,吩咐他从带回来的财物中取出一部分分给此次出海的士兵和水手。 这天夜里,一道消息在黑夜中迅速传开,消息称,陆公爷此次带人出海试行之所以被海盗围攻,完全是因为鹤城官府中有人与海盗勾结,欲陷陆公爷于死地。 傍晚在港口时,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士兵们的惨状,缺胳膊少腿还是轻的,有超过一百具的尸体被人抬下船,这足以想象当时惨烈的战况。 除此之外,不少人注意到了那一大串被五花大绑赶下船的男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据说正是海上最大的一股海盗。 一起回来的还有数百名失踪已久的男男女女,包括王家父子,这些人原本已经被认定死亡了,没想到竟然活生生地回来了。 通过这些人的传述,那些海盗的身份也被证实了。 随着一个个的消息传开,整个鹤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他们一直敬畏的官府竟然也是残害百姓的凶手。 到了后半夜,知府衙门的大门被愤怒的百姓用石头砸开,大门上的牌匾被人扯了下来,就连门外的两尊石狮也被泼上了狗血。 林志豪打从知道陆铮安然无恙地回来后就满心不安,但又心存侥幸,觉得陆铮不可能知道这事与自己有关。 然后,这样的侥幸在半夜被人砸开大门后就消失了,外头一声高过一声的指责和怒骂,让他面色惨白。 “大人……”贺通判和师爷急匆匆地赶来,三人进了书房,房门紧闭。 “怎么回事?”林志豪砸了一块上等镇纸,像无头苍蝇似的在书房走来走去。 “大人,下官刚才来的路上已经打听过了,您设计陆公爷的事情曝光了,不仅如此……坊间传言,您任职期间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甚至为海寇大开方便之门!” “什么?”林志豪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为海寇大开方便之门? “这群愚民!”师爷义愤填膺地安慰道:“大人,这些都只是外人的恶意中伤,流言止于智者,您不用担心!” 贺通判可没他那么乐观,光是勾结海盗暗害陆公爷这一条罪名就足够林志豪掉脑袋了,其他的不过是让他死得更难看一点而已。 林志豪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打发走了两位心腹下属,冲回房间,吩咐妻子收拾细软。 林夫人一脸茫然地问:“早收拾好了,就等着出发上京的,外头怎么回事?” 林志豪让她将重要的财物搬出来,叫上几个子女和两个最受宠的小妾,带着几名家奴偷偷往海边溜。 和商人打了多年交道,他早知道大央之外还有其他国家,只要出了海,陆铮还能拿他怎么着? 只是他太低估了陆铮,既然知道他是罪魁祸首,陆铮又怎么可能让他离开鹤城? 在他的特意安排下,知府衙门的每一条道都有漕帮的人领着愤怒的百姓守着,林志豪的马车一出后门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快来人!这昏官竟然想逃!” “果然是做了亏心事,否则为什么要逃?” “快抓住他,咱们要为枉死的人报仇!”…… 有人带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等衙卫们赶来的时候林志豪坐的那辆马车已经被砸成了碎片,马车里的人抱作一团,外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百姓。 好在他们还没失去理智,知道殴打朝廷命官的后果严重,否则林志豪早被大卸八块了。 面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衙卫们也不敢轻易动手,加上他们也听说了林知府所做的事情,有点良知的都不想助纣为虐,于是只是尽职地守在外围,保证林志豪不死就行。 左邵卿美美地睡了一觉,在海上摇晃了几日,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外头天色大亮,身边已经没有了陆铮的身影,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决定先吃一顿丰富的大餐犒劳自己再说。 等他洗漱完走出房间,就见漕帮的门房小跑着进来,汇报说:“三爷,外面有人找!” 第209章 “左大人安。”来人一见到左邵卿,立即放下茶杯起身做了个揖。 左邵卿信步走到主位坐下,这才扬起笑脸说:“您是……?”这个老头来做什么? “草民王旭,此次多亏了左大人和陆公爷救了我父子三人的性命,特上门拜谢!”王老爷一身麻布衣裳,虽然经过精心打理,但依然难掩脸上的疲惫和老态。 左邵卿猜测他回来后王家肯定得乱一阵子,他就不信这人能宽宏大量到任由别人欺压自己的妻儿,王家这两兄弟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他要不要助此人一臂之力呢?就当是还了王振海的人情。 “原来是王老爷,久仰久仰!”左邵卿对王旭并不陌生,他的书房中还有一叠王家的资料,其中就有关于王旭的生平简介。 他是第一个上门拜谢的人,光是这一点,左邵卿就觉得此人的人缘不会太差。 王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官员,而且听说这个少年竟然是镇国公夫人,如果不是再三确认,他都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大央的土地。 两人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王旭浸淫商场多年,场面话说的极其漂亮,又没有一般富商的粗俗和奸诈,很容易博得对方的好感。 只是他此时身无分文,拿不出像样的贺礼,带来的一堆茶叶还是从他老朋友店里赊的,这让他分外不自在。 “大人的救命之恩,草民铭记于心,日后若是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草民定当全力以赴!”左邵卿有些意外于他的自信,按理说,一个突然得知自己没了家业没了财富的男人,肯定要失落抑郁一段时间的,可是从王旭身上,他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逞强,即使他穿着布衣,也不容小觑。 “王老爷言重了,陆爷奉命筹建水师,本来就是与海盗势不两立的,救你们也是他分内之事,谈不上救命之恩。” 左邵卿迅速在心里合计一遍,如果王家是王旭当家,以自己对他的恩情,将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确实方便很多。 王家作为鹤城首富,手里的资源丰富到难以想象,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没有什么不好。 王旭其实也有心攀上镇国公府,刚一回城他就得知自己名下的商铺全被篡改了东家,王家的家仆也被清洗过了,整个王家内外剩下的都是他二弟的人。 他二弟是攀上林知府才得以用非法的手段篡改了继承权,眼看林知府就要倒了,他名下的商铺要拿回来并不难。 难的是王家的家业,他父亲已逝,母亲偏向二弟,当日的考验期限已过,名义上他已经输了。 他并不是不服输,只是一想到自己失踪后,这位弟弟赶尽杀绝的做法,想到家中疯疯癫癫的发妻,王旭心里的恨意就止不住。 你不仁我不义,王旭对于王家的家业势在必得。 又聊了几句,王旭并没有开口求助,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只要给这位大人留下个印象即可。 以他如今的境况,张口就提合作,只会让人看轻。 “草民的两个儿子在岛上落下一身病痛,多亏了大人府上的大夫开的药,现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既然两位公子身体不适,我会让大夫隔三差五去瞧瞧,直到根治为止!”既然有人打算抛出橄榄枝,左邵卿也没有不接的道理。 两人谈的极其融洽,等陆铮回来时,两人已经一口一个“王伯”,一口一个“贤侄”,仿若失散多年的亲人。 陆铮抱着左小狼进来,见到有客在也不在意,俯身在左邵卿面颊上亲了一口。 左邵卿却有些难为情,瞪了他一眼,接过左小狼抱好。 “这位是……小公子?真是可爱……”王旭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被左邵卿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他是看着王振海长大的,对于他小时候的模样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别人看来,左小狼和王振海最多像了七成,可是在王旭眼中,这活脱脱的是另一个三儿啊。 不过他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并没有因此失态,反而将疑问埋在心里。 左邵卿给他引荐了陆铮,说上几句话后就委婉地送客了。 王旭失魂落魄地走出漕帮,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找了一位多年相交的老友。 “你故意让他看到小东西的?”左邵卿摸着左小狼的脑袋问陆铮。 陆铮并没有回话,而是说道:“我儿子总是要出去见人的。” “你就不怕他查到点什么?”当年王家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无迹可寻。 四年前,王振海的正妻怀有身孕,他当时才十六岁,最是好玩的年纪,家里的通房小妾多的要命,其中就有一个他最得宠的小妾。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是男人妻妾成群的后院,王振海至今没有留下一子一女并不是巧合,而是那名小妾的杰作。 她用死婴换掉了那位正妻生下的儿子,又买通产婆将那婴儿偷偷抱出府,原本是打算送的远远的,没想到办事之人嫌麻烦,直接将刚出生的婴儿丢在了山林里。 所以说,左小狼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左邵卿自从知道那名小妾还留在王家后,就对王家目前的当家人很反感。 “查到又如何?”陆铮盯着左小狼问:“知道谁是你父亲么?” 左小狼抓着左邵卿的头发玩的不亦乐乎,听到陆铮的问话朝他露齿一笑,然后双手圈住左邵卿的脖子,“这是我爹爹!”至于父亲,他才不喜欢。 陆铮对他厚此薄彼的做法不置可否,“那你可得认准了!” 左邵卿高兴地亲了他一口,然后与陆铮谈起了正事。 “奏折和人都送走了?” “嗯,快马加鞭,五日后即可到达京都。” “以皇上的情报网,速度应该会比这快些。”左邵卿摸了摸下巴,有些期待那位天子的反应了。 “自然,总不能光凭咱们的一面之词。”陆铮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些事,光靠单方面的证词是不够的。 左邵卿抱着儿子坐到他腿上,眨眨眼问:“你猜猜,下一任的鹤城知府会是谁?” 陆铮将一大一小圈在怀里,低头抵住他的额头,忽略掉小东西如野兽般警惕的眼神,“本公可不管这些,是谁并不重要。” “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嗯?”陆铮眼带笑容,手掌下滑,在他的后腰处轻轻按压着。 左邵卿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去了?”他拍开陆铮的手,示意他还有小东西在。 陆铮失望地将手放好,自从有了儿子,他的地位直线下降,如果不采取强硬手段,左邵卿绝对不会让他当着儿子的面亲热。 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不太有兴致地问:“你想做什么?” “工布尚书撑不了多久了吧?柯侍郎刚愎自用,又排除异己,我可不想以后头上压着这么个人。” “你想要那个位置?”陆铮难得露出惊讶的神态。 左邵卿却再次白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脸颊揶揄道:“陆公爷是不是被海盗打傻了?您觉得我有那资格么?” 先不说他的资历,就他这年纪,大央百姓和官员能接受一个十四岁的二品尚书?做梦呢吧? 陆铮趁机将他的手咬在嘴里,用舌头舔舐着他的指尖,“如果你真想要,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是其他各部尚书的位置,无论他用什么换战袁锋也不会同意的,但工部尚书的位置,说实话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他总有办法让战袁锋妥协的。 左邵卿知道他说到做到,从他跪在天凤帝面前用所有功劳换取一道令天下人愕然不已的赐婚圣旨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可以为了他,做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 “赶紧把你脑子里的算计抹去!你敢给我弄来,我也不敢接受!你是想让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么?” “你的一世英名不是早在嫁给本公时毁了么?”现在天下人谈论起左邵卿,有几个是真正佩服他的才华的?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你是想让我后悔嫁给你么?” 陆铮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左邵卿实在不知道话题是如何转移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上来的,他言归正传,将自己的打算告诉陆铮,工部尚书的位置他坐不了,但他却想要帮梁齐坐上这个位置。 “他?”陆铮眼神怪异了起来,“我觉得你还是亲自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第210章 时隔半个月,曹宗冠再次走进了天凤帝的寝宫,眼神刚毅,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倔强。 在这座宫殿里过的第一个夜晚,都是身与心的煎熬,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也能在那个男人身下感觉到快乐时,这种煎熬便加倍增长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他付出身体,得到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他并不惧怕身体的剧痛。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荒淫的夜晚里不再是撕裂般的痛楚,而是换上了另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大概只能用“销魂蚀骨”来形容。 曹宗冠虽然娶了个小妾,可那唯一的一次在自己完全不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根本没有一点记忆,因此,这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让他心慌了。 不仅心慌,他甚至唾弃这样的自己,每次回想起自己旅浪形骸的一幕,脸色便约的能滴出血来。 在浴池洗干净身体,曹宗冠换上的内侍准备好的寝衣,缓缓推开卧室那扇门。 卧室里灯火通明,却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曹宗冠微微松了口气,不可否认,现在每一次与战袁锋的相见,都变得格外别扭起来。 “砰!”隔壁传来一声巨响,曹宗冠脚步刚迈出就收了回来,那里是战袁锋的小书房,看来他在里面。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气成这样,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看惯了战袁锋平时笑嘻嘻的模样,什么时候他真板起脸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不过,帝王之事哪里是他有资格参与的,还是少听少看为妙。 战袁锋也是刚收到的情报,因为看到是鹤城传来的线报立即拆开看了,只是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 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敢与海盗勾结,欲陷镇国公于死地,是谁给他这天大的胆子? 陆铮带着人出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当初在得到那艘战船的架构图时,他还欣喜了好几天,若是水师能配上百十来艘这样的战船,大央何愁不强? 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强大起来,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要想让诸国臣服,一要靠强大无敌的军队,二要靠张大的经济实力。 陆铮的领兵能力从他打败北狄就能看出来,将水师交给他,战袁锋是一百个放心,这支精兵没训成之前,他都要仰仗着陆铮。 可现在竟然有人为了私人恩怨想拖他的后腿,还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这还了得? “皇上,曹公子来了。”一名蓝衣内侍通报后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头也不敢抬一下。 “嗯。”战袁锋应了一声,却坐着没动,他将那份情报翻看了几遍,冲着跪在地上的内侍说:“让他先睡,朕还有事处理。” “是。” 战袁锋手中的情报并不详细,他将这件事反反复复思索了几遍,排除了陆铮自导自演欲除掉林志豪的可能性,同时加派人手安插进各郡主城。 曹宗冠听完内侍的话,知道这一晚不会发生什么了,不过既然战袁锋没开口让他走,他也不能提前离开,于是当真上床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如果换成是后宫的妃嫔,此时要么焦虑地等待表示关心,要么偷偷打点下人套取消息,能像曹宗冠这么事不关已的绝对是少数。 但也正是他这份淡然的态度才让战袁锋留他到现在,除了他自身惹出的麻烦,曹宗冠还从未给他惹过麻烦,更没有主动索要过什么东西,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 战袁锋安排好了人手,又算着陆铮的奏折什么时候能到,想着满朝文武会有的反应以及这件事有没有朝臣的参与。 他不反对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还会浇点油扇点风助燃,但如果这种争斗已经威胁到了国家和朝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子时过后,整个宫殿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偶尔冒出的几声轻响,战袁锋让人带着一封密信出宫,然后轻后轻脚地走向内室。 床上金黄色的床帏已经放下,隐约能看到龙床上凸起一块,他走过去撩起床帏,就对上一双清醒明亮的眸子。 战袁锋喜欢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偶尔透露出苦闷和压抑,更多的却是坚毅。 “还没睡?” 曹宗冠点点头,往床内侧移了移,让出大半张床。 战袁锋脱了衣裳躺进被窝,已经有了人气的被窝一点都不冷,当然,皇帝的龙床从来不缺暖床人,即使是不招人侍寝的时候,也有漂亮的宫女专门暖被窝。 只有他自觉得一个大男人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因此这张龙床到目前为止也只上过一个曹宗冠。 战袁锋长手一捞,将人拉到身边,两人胳膊贴着胳膊,虽然没有暧昧的拥抱,但彼此的温度从薄薄的布料传来,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 在两人同床同枕的经历中,总是充满激情与汗水,激情和汗水过后则是深深的睡眠,像这样光躺着什么都不做还真不习惯。 曹宗冠又稍稍隔开了一点拒绝,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战袁锋。 战袁锋也不恼,这人的脾气他就算没有摸的一清二楚也八九不离十了,自然早发现他对这种事的抗拒。 “听闻昨日在国子监,你与安国候的幼子发生了冲突?”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一丝丝地钻入曹宗冠的耳蜗中。 他转过身,讥诮地看着战袁锋,“皇上是想治草民的罪么?” 战袁锋眉毛一挑,笑着反驳:“只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的小矛盾,何罪之有?” 他就是用这个理由搪塞掉那些叽叽歪歪的老臣的,安国候的这个幼子是老来子,从小就宠得很,惯的无法无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投诉了。 要不是这次的对象是曹宗冠,他压根不会理睬这种事。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冲突,何况 国子监中多是权贵子弟,一个个眼高于顶,能和睦相处才奇怪了。 曹宗冠半闭着眼,回想着昨天的那一幕,如果不是后来听一位同窗随口提了一句,说这位小候爷和左家大爷交好,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和左邵晏还有关。 左邵晏在国子监还是很受欢迎的,一来有个嫁入镇国公府的弟弟,二来有个嫁给吏部尚书的妹妹,哪一边的关系都值得学子们拉拢。 至于他和那位小候爷的冲突,不过是某些人的有心试探罢了。 这么长的时间,左邵晏大概是查到了点事情吧,他能从一个叛党同党摇身变成国子监的学员,背后肯定有贵人相助。 左邵晏大概就是想知道这位贵人是何方神圣才弄出这么一出,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一个左邵卿远在鹤城,一个战袁锋更不可能明着为他出头。 他还要感谢安国候将这事捅到战袁锋面前,让战袁锋三言两语压了下去,若是他私底下找自己麻烦,还真是很难应对啊。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感觉到脸颊上有一股热气靠近,耳边有人在说:“本来是想让你来谢恩的……先饶过你这回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战袁锋的身影,起床瞥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辰时,而且竟然一夜无梦,是难得的好眠。 “曹公子要先用膳吗?”洗漱后,一个脸熟的内侍谄媚地问他。 “不必。”他今天还有课要上,这个时间出宫已经要迟到的了,而且,他还从未在这里吃过东西,除非夜里被折腾的狠了,才会喝杯水解渴。 战袁锋嘲笑他太过谨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愿意和战袁锋扯太多,哪怕是用他的一针一线,听懂他的一米一饭。 “那您是现在出宫吗?” 曹宗冠点了个头,毫不避讳地打开密道的入口,至于这个内侍可不可靠并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直到密道入口关上,那名内侍才收回目光,同时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转身走出这座宫殿。 第211章 陆铮的奏折比战袁锋猜测的快了一步,随之一起来的是浩浩荡荡的海盗俘虏,至于林志豪,则没有被一起带上京,而是等候圣上裁决。 早朝上,战袁锋让人大声宣读了陆铮递上去的奏折,一份是左邵卿代笔,一份是署名粱齐的奏折,梁齐的那份还好,只是将他们出海的经过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尤其将那声海战描写的壮观生动,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而左邵卿的那份,则从各方面揭露了这次海战的真相,大央水师刚建立起来就损失了上百名优秀的士兵,花费巨资建造的战船损失了两艘,另外三艘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左邵卿用最具体的数据将此次的损失摆在天下人面前。 兵部尚书一想到那上百名的精兵就满心扼腕,户部尚书听到那一大笔的抚恤金以及战船花费的维修费就满心肉痛,工部尚书听到好不容易造好的船才刚出海就折损成这样,白花花的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 而吏部尚书江澈想起前些日子刚定下的京都府尹人选,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暗忖着下朝后回府立即将林志豪送来的礼全数处理干净。 刑部尚书脑子也开动起来,将鹤城知府所性的派系挖了出来,他知道,今日早朝过后,他又有的忙了。 他暗叹一声:又是一个撞上铁板的笨蛋啊!好端端的为什么都喜欢招惹镇国公呢?那个满手鲜血的屠夫岂是那么好惹的? 唯有礼部尚书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老神自在地想着镇国公此次歼灭了最大的股海盗,皇上该封赏些什么呢?官位自然是升不上去了,财物镇不公也不稀罕,似乎确实很难办啊。 “好!实在是太好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用大央的人换取金钱,这就是吏部年年政绩评优的好官员!”战袁锋将奏折甩向江澈,怒火中烧。 左邵卿递上来的奏折中比他得到的消息更详细,其中就有一条是:林知府私下与海寇有往来,收取贿赂,任由海寇在沿海横行霸道而不管不顾。 “林志豪,死罪!林家家眷,男子发配此疆,女子入贱籍,五代内不得入仕为衲,林家家产全数充公!”战袁锋第一次这么轻易地发落了一个五品以上的重臣。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连接下了一系列的命令,该查的自然还是要查,该连根拔起的还是要连根拔起,该奖赏的也没漏下! 他环顾一周,大声说道:“蒋翰林出列!” 蒋恒洲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走上前,低头弓腰静候吩咐,这不是天凤帝第一次在早上上点他的名,却是第一次单独点到他。 “朕命你为钦差大臣,赴鹤城查抄林府,将林家全部财产登记造册,如数归入国库!” 众人目光火热地盯着蒋恒洲的后背,没想到这个肥缺竟然被这个年轻的后生抢了去,抄家啊,可那是众位大臣最喜欢的美差了。 蒋恒洲也很意外,他的品级并不高,虽然看出皇上对他格外看重,但能将这样的差事交给他,显然还是格外厚待的。 他下跪领旨,又说了几句表明心志的话,然后在众位大臣娘娘的目光下站起身。 战袁锋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说起来蒋恒洲的能力没什么可质疑的,身为尹大学士的高徒,不管是学识还是人缘都是可圈可点,但他总觉得他身上少了点什么。 破格派蒋恒洲出马,一来是蒋恒洲刚入官场,身上还保持着书生该有的廉洁和正直,不至于中饱私囊,二来,也有考验他的意思。 退朝后,战袁锋将江澈独自留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刚关上门,战袁锋就开口道:“我记得前日你递上来的折子中,推荐了林志豪接任京都府尹的位置。” 江澈早想到他会问这个了,心头一跳,解释道:“禀皇上,此事是臣识人不清,林知……林志豪在任期间,所作出的业绩都是经过证实的,只是微臣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臣失察,请皇上降罪!” 江澈直挺挺的地跪在战袁锋面前,并无半点心虚。 他要是事先知道对方的胆子这么大,不管对方送多少东西也不敢上折子了,说起来他任用林志豪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只看在他送的厚礼上。 林志豪是前任曾派官员,他父亲接任太傅之职后,不少曾派官员都靠拢过来了,林志豪因为是在地方,因此还未表过态,但只要是曾派官员,定然是和陆铮不和的,那他自然要尽量争取过来。 正巧有了这么个机会,林志豪之前任鹤城知府,调入京都也不算破格提拔,只是稍微升了一点而已,不管谁看,都是挑不出错来的,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战袁锋沉默地敲着书桌,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清楚的很,连他都不曾得到任何一点林志豪通敌卖国的消息,也不怪江澈疏忽。 他哪里能想到,林志豪通敌卖国也只是第一次,之前的那些全是左邵卿强加给他的。 “起来吧,”战袁锋缓和了语气说:“这两年虽然战事停了,看着风调雨顺,但百废待兴,花费也是很大的,国库空虚的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江澈抬头,对上战袁锋意味深长的眼神,稍一想就明白了,“微臣明白!” 战袁锋满意地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听闻江府近来不太太平,你可别因为家事误了国事。” 江澈又是心头一跳,深深地低下头,“是,微臣知道。” 他一点也不意外战袁锋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反正现在整个京都都传开了,消息根本压不住。 原来,前段时候江家闹出一个大笑话,他的正妻竟然被人捉奸在床,而捉奸的那位正是左淑慧。 他当然知道这事与左淑慧脱不了干系,气的肺都快炸了,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竟然破坏了他的最强联盟。 当初为了两家的联盟他才娶了个妻子,婚后两人倒也和谐,谈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了。 没想到自从娶了左淑慧,家里就乱成了一团,两个女人的斗法,波及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后院。 为了维持着两个岳家的平衡,他牺牲的色相和利益可不少,如今那个蠢女人竟然给他弄出这么一大事来,真真的愚不可及! 但事情已发生,哪怕他正妻没有和那男人真的发生点什么,为了江府的颜面,这个妻子也留不得了。 休书他已经写下,为此,他这几天都被岳家各种威胁辱骂,好好的联盟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更气人的是,那女人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竟然能在半日之内将这事传遍全京都,现在谁不知道他江尚书的脑袋上戴着绿油油的幌子? 江澈眯了眯眼,他不相信光凭左淑慧一个人和那几个丫头能有这本事?这事定然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会是谁呢? 江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左家和左邵晏,也许,他还是小看了那个运道不济的大舅子。 江澈可能永远也想不到,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那双手,并不是左邵晏那一家子,而是向来和左淑慧关系冷淡的左邵卿。 当初左邵卿离京匆忙,没来得及部署,他抵达鹤城后并没有忘记忱件事,还是往京都安插了几个人,这些人不需要多能干,只要能拾掇着左淑慧干坏事就成。 女人在后宅争斗中的智谋和狠心程度往往能让男人刮目相看,江澈还是小看了左淑慧那个女人。 战袁锋看着江澈脸色数变,青了红,红了白,也明白适可而止,“知道你对女人不上心,但既然娶回家了就好好对待,你让人家大好的姑娘空守闺房,不红杏出墙才怪!” 话刚出口,战袁锋自己的脸色先变了,他想起了自己后宫里的那群女人,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有女人红杏出墙了? 两个男人默契地借开眼神,江澈告退后,战袁锋叫来了大内总管,暗暗吩咐他密切关注着后宫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人私通,不管如何先把消息捂紧了再说。 他可不想自己后宫的那点破事也传的满天下都是,他丢不起那个人! 第212章 “大人……大人,朝廷派了钦差来鹤城,不日就该抵达了。”贺通判拿着朝廷刚到的文书冲进了漕帮的小院。 漕帮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幕,自从林知府被拿下后,在新任知府未到之前,鹤城的事物表面上就由贺通判暂代了。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官微言轻,因此大事便由镇国公做主,虽然文官们不觉得一个武将能做的好,但整个鹤城就属陆公爷官职最大了。 只是陆铮哪有时间管这些事,自从水师归来后,他就忙得脚不沾地,此次出海所暴露出来的问题,都等着他一一解决,一一改进,就连左邵卿和粱齐也跟随左右,对战船进行了大范围的整修。 虽然大家冥王海盗是海上最大的一股,但海上风云变幻,亦真亦假,谁也不敢保证就没有其他大势力的海盗,而且,对陆铮而言,海盗只是用来给水师练兵的,还达不到敌人的程度。 以鹤城为起点,陆铮在沿海一带设立了五个水师驻地,目前每个驻地都招满 了一万士兵,人数虽少,却是未来大央水师的底子。 左邵卿放下手中的信件,起身将贺通判迎进书房,自从战船的修改图纸加工出来之后,他就留在了府中,偶尔也会帮着贺通判处理一些事情。 与在工部时从头开始学的状况不同,左邵卿在地方政事上表现出了极大的处事能力,连贺岷都觉得这个少年根本不像个没接触过政务的。 “贺大人,想来新任知府大人的任命就快下达了,到时候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劳累了。” “大人严重了,下官还得仰仗大人的提携。”贺通判真心实意地说道,当初他选择投靠左邵卿还是看在镇国公的份上,如今却是真心佩服这个少年了。 如此年纪就沉稳有加,聪慧过人,遇事不急不躁,对待低品级的官员也不显得清高自傲,难怪能入得了镇国公的眼。 “对了,大人,皇上此次派遣了钦差大人前来查抄林府,同行的还有刑部的官员,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准备迎接一下?” 左邵卿刚才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知道来的人是蒋恒洲,还很是诧异了一番,不过……让他迎接蒋恒洲?他才不干! “贺大人,本官是工部官员,按理说不该掺合鹤城的庶务,若是让有心人抓住这点,参本官一本,本官可不好交代啊。” “是是,是下官糊涂了,不过听闻大人与这位蒋翰林是同科进士,不知道对此人有几分了解?” 左邵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贺通判难道没听说过这位蒋翰林?” “嘿嘿,听自然听说过,但您也知道,谣言多有夸大,不可尽信。”蒋恒洲作为尹门高徒,天下的文人学子地他的名字都不陌生,但也只是听过而已。 “贺大人放心吧,蒋翰林品性高洁,最是清正不过了。”左邵卿违心夸赞了蒋恒洲一番,心里想着:前世蒋恒洲入了御史台,名声大噪,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没有没这么好命。 “那就好。” 等他离开,左邵卿重新展开之前未看完的信件,当看到江澈休妻时,愣是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这些都是前世不曾发生的事情,如今看到江家被两个女人搞的一团糟,左邵卿心情还是很舒坦的。 看完左淑慧设计陷害那位正妻的以过,左邵卿不得不大赞一声:最毒妇人心啊! 不过左淑慧这次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她以为解决了拦路虎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江少夫人,真是太天真了。 经此一事,江澈对她只会越来越疏离,一个可以为了私利而不顾家族荣辱的女人,是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的。 这也是江澈对他正妻礼遇有加的原因,因为那个女人不争不抢,一言一行都极为贤淑,可不像左淑慧这么莽撞无知。 暂时将这事放在一边,左邵卿叫了一顶软轿出门。 原来陆铮和他来鹤城并没有大肆宣扬,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即使知道顾忌着两人没有表露行迹也不好上门拜访。 但自从陆铮出海回来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后,整个鹤城都积善成德了那位陆公爷就在此地,连带着每天上门拜会以及关拜帖的人多如牛毛。 陆铮是一概不理会,只是将这些事情推给他,左邵卿认真挑了几家回复,今日正是要赴五家的约。 只是约他的人不是熟悉的王大老爷,而是上前正大家的二老爷。 轿子在鹤城最大的酒楼前停了下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过来谄媚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左大人了吧?东家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小的来。” 左邵卿朝他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酒楼。 此时正值午间,酒楼宾客满座,一路上了三楼,嘈杂声才渐渐小了些。 见到那位王家当家时,左邵卿还有些惊讶,因为这人远比他想象的英俊,三下出头的样子,一身绸缎长衫,并没有太富贵的装束,整个人显得温和知礼。 但这只是表面,两人寒暄了一番后,左邵卿 就认定这个男人虚其表,虽然不至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的温和。 “大人来鹤城多日,草民一直无缘得见,实在是憾事。” 接过对方倒的酒,左邵卿眉目间带着一点笑意说:“本来想亲自上门谢过王当家慷慨相助,只是这些日子太忙,这才推迟到了今天,还望王当家不要心存芥蒂。” “怎敢怎也?大人救了家兄和两个侄儿,您才是王家的大恩人。”王当家言不由衷地说道。 左邵卿微微一笑,没有揭穿他的虚伪,鹤城现在谁人不知,王家兄弟俩斗的正凶。 如果对面这个男人知道他完全是站在王旭那边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对他这和客气。 酒过三巡,王当家从一旁取出一个木盒,无声地推到左邵卿面前。 左邵卿这些日子天天收礼,对于里面会有什么一清二楚,而只要不是求他办事的,他一概收下了。 给他送礼的人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见面礼,这种人无非是想混个脸熟,将来有事也好有个求助的地方,二来是有所图谋的,这种礼一般是借由他的手送给陆铮的,均是重礼。 左邵卿爱财,却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迷花了眼,对于那些他帮不了或者不想帮的人,一概全数退了回去,因为这事还被陆铮好一通嘲笑,说是他这铁公鸡竟然舍得将到手的银子推出去,太难得了。 王当家又说了几句奉承的好话,话里话外都想和左邵卿攀上关系,左邵卿假装没听懂他的暗示,只回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放丈找个由头告辞了。 至于那木盒自然被他带走了的,就当是王家给左小狼的抚养费好了。 一回府,左邵卿就见左小狼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远远地就往他身上跳。 他如今长了些个子,体重也涨了,左邵卿被撞了个趔趄,才将他稳稳地接住。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父亲也回来了?”话间刚落,左邵卿就被人从背后拥住,耳边沾染了些湿意,听着对方用不正经的语调说:“再不回来,你被哪个野男人勾走都不知道。” “去,敢勾陆公爷的人,谁有这胆子?”左邵卿脑中晚过一个名字,随即好笑地摇头。 他将今天去见王当家的事情说了,然后又眉飞色舞的说起了京都的小道消息,至于钦差一事,则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这些消息陆铮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兴趣关注,他丢开左小狼,将人拉进房里,叫了大桶的热水,准备好好温存一番。 左邵卿被人扯开衣带,红着脸问:“这半下午的沐什么浴?” “看你一身酒味,洗洗陪本公去休息……”陆铮动作迅速地脱下他的衣物,将人打横抱进了浴桶里。 左邵卿嘀咕了一句:“白日宣淫!”就被陆铮堵住了嘴巴。 刚想动手将人推开,就看到陆铮脸上的疲惫之色以及眼底的青黑,到底没舍得下手,反而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陆铮这阵子忙的昏天暗地,时常晚上也没回来,两人多日没有亲近,确实很难控制得住。 陆铮嘴角微微扬起,一手插入他的长发中,一手摸向他的下半身,直探某处境地。 第213章 左邵卿懒懒地趴在床上,任由陆铮拿着一方帕子给他擦身体,刚才两人一路从水里大战到桌上再到床上,他都不记得自己变换了多少个姿势了,现在累的连手指头都是软软的。 闭了闭眼,左邵卿张口打了个哈欠,趁自己还清醒时问:“明日还要去水师营么?” “嗯,下午再去。”陆铮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明天圣旨会到,这才延迟了半天。 他的手指滑过左邵卿的蝴蝶骨,捏了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累了?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左邵卿赶紧趴好,双手抵着下巴,抬腿蹭了蹭他,“好啊,快点!” 陆铮的按摩技术可谓一流,从前他刚开始练招式的时候,天天累的像滩水,全靠陆铮每天夜里给他按摩身体,才让他第二天能下得了床。 果然,当那双带着茧子的手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体上移动时,每过一处,那地方就奇迹般的舒服起来,让人忍不住哼了几声。 陆铮肆无忌惮地欣赏着眼下的这具身体,精瘦,干练,皮肝细腻,虽然因为多日的海上生活黑了些,但也透着一股健康的色泽。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迷恋一个人的身体,明明他对着别的男人女人并没有这么深的欲望。 “王家已经在查小东西的身世了,似乎被他查到了不少事情。” 左邵卿迷迷糊糊这际,就听到陆铮说了这么一句,立即让他的神智回笼,他转过头,挑着眉梢问:“查到些什么了?” “不就是王振海的正妻怎么被人害死的那些。” “哼哼,那也有王振海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他纵容,一个小妾哪能在王家肆意妄为?” 陆铮的手掌落到他的腰上,加大力度重重地揉捏,惹得左邵卿低声叫了几句,那声音婉转低哑,挠的人心痒。 “是啊,所以他昨夜一个人跑到海边去了,只了一夜的海风。” 左邵卿撇撇嘴,“还算他有良心,不过,迟了。” 陆铮也是因为昨天晚上撞见了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才会让人关注一下王家的动静,不过就像左邵卿所说的,确实是迟了。 其实两人并没有这么做,小东西的身世无需隐瞒,这件事最大的选择权其实在左小狼手上,这是他和左邵卿给小东西的一道考验。 虽然他们嘴上都说不会将孩子送回去,但镇国公府不会帮别人白养孩子,左小狼要想留下必须和王家斩断一切关系,哪怕他现在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 左邵卿正趴在床上郁闷,一根手指突然挤开他的臂缝钻进了刚才使用过度的地方。 “唔……你干嘛?”左邵卿扭动着腰,想将那根手指挤出去。 却不想他这个动作让某个地方的收缩的更紧,反而像是缠着人不放似的。 陆铮低笑出声,眼神暗了几分,手指在里头动了动,然后分开他的腿,从背后挤了进去。 “啊……”这种平躺着的姿势让两人接连的地方又紧又涩,左邵卿想不通两人正好好的说着话,这个男人怎么又发情了。 “快下去……我没力气了……” 陆铮掰过他的脸,封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直把人堵的快窒息了才放开他。 左邵卿不绕地往床里侧挪了挪,这个动作却让陆铮更加激动地吸了口气。 “你乖乖躺着就好,呼……好紧,好舒服……”陆铮双手穿过他的前胸,手指捏着他胸口上凸起轻轻地揉捏,听着左邵卿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满意地笑了。 两人折腾到月上眉梢,左邵卿终于抵不住先睡过去了,陆铮给两人清理干净身体,然后起身让人送了点心进来,以防左邵卿半夜醒了肚子饿。 左邵卿是在一阵嘈杂的声音中醒来的,他撑开眼皮,熟悉的无力感袭来,他忍不住腹诽了陆铮几句。 好在陆铮现在不需要长期在外征战,两人也没有一分开好几年的情况,否则以陆铮的耐力,他非得纵欲过度不可。 昨天晚上没顾得上吃饭,左邵卿摸着扁平的肚子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刚穿戴好就见陆铮端着热腾腾的粥进来了。 “起来的正是时候,快洗漱好来喝粥。” 左邵卿对他这种亲力亲为的体贴行为已经很习惯了,而且不得不说,陆铮的这种细心和无微不至让他心里好受了很多。 他以最快的速度漱口擦脸,然后坐在垫了垫子的椅子,接过陆铮递来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你听过了?”左邵卿抬头问他。 “嗯,朝廷派来的钦差到了,正在知府衙门,吃完早饭一起过去吧。” 左邵卿瞧了瞧外面的天气,“这都快午时了吧?什么时候到的?” 陆铮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他碗里夹了点小菜。 “鹤城新任知府定了么?” “不知道,皇上的圣旨还未宣读,等着我们过去再说。” “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左邵卿本来就打算今天找个由头避出去的,如今蒋恒洲顶着一顶钦差的帽子,他可不想去恭维他。 陆铮替他擦掉嘴边的水渍,目光柔和地盯着左邵卿,解释道:“此次剿灭了一股上千人的海盗,你这位郎中功不可没,肯定会有嘉奖的。” 一听有奖赏,左邵卿眼睛立即亮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以那位的小气程度,恐怕也赏不了什么好东西。” 他可没忘记陆铮立了那么多的功劳,皇上只是随便赏了点田地财物,最后还用一道赐婚的圣旨给买断了,实在是太坑人了点。 等他慢腾腾地吃完,两人骑马去了知府衙门,此时的衙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以及各地闻风赶来的小官小吏。 陆铮和左邵卿一靠近,立即有人认出他们来,一时间,整条街道被堵的水泄不通,百姓们自发地下跪行礼,甚至有人挤过侍卫的阻拦给他们塞东西。 陆铮的人气在他打败北狄时就传遍了整个大央,这个男人在百姓心目中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这次他歼灭了那么多海盗,还救回来了几百号人,鹤城的百姓提到这位一直保卫大央的将军更是顶礼膜拜。 这些天,漕帮门旬总会堆着不知谁送的礼物,都是些蔬菜鸡蛋之类的小东西,可能是幸存者为了感恩又不好意思上门才偷偷放的。 左邵卿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默默地感慨,自己到底嫁给了个多么了不起的男人啊? 但这些热情和敬重仅仅是给陆铮的,左邵卿的身份刚付出去的时候,出门总是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扔臭鸡蛋也是有的。 一听到不少人在他背后嘀咕,骂他是不要脸的狐媚子,专门勾引男人什么的,仿佛陆铮娶了他完全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虽然这些话他在京都就听过不少,虽然他不是太在乎这些流言,但心里的隔应是免不了的。 陆铮知道这件事后,明着什么声是我错了没说,暗地里却让人将诋毁过,中伤过左邵卿的人教训了一顿,之后便有人开始在鹤城大肆宣传左邵卿在剿灭海盗中的功劳。 那些夸大的流言将左邵卿说成了上天特意派下来的文曲星,专门辅佐镇国公的。 什么?不信?你没看到当时陆公海上遇险是左大人召集人去救的么?如果不是两人心有灵犀,他怎么会知道陆公爷恰巧就出事了呢? 百姓们最信鬼神之说,渐渐的,左邵卿才摆脱了负面的形象,加上每次和陆铮出门,他都毫不掩饰两人的亲密行为,渐渐地也让百姓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围观的群众看到两人共骑一匹马,身姿挺拔,相貌俊朗,竟然说不出的和谐。 大概是看多了,人们对于两个男人招摇过市也不再觉得厌恶了,再加上流言的推动,慢慢地也就接受了,“天命注定”这个说法。 第214章 “陆公爷来了……”随着一声呼喊,知府衙门内的大小官员齐齐出门迎接。 陆铮将左邵卿抱下马,那温柔的更替细心的动作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 左邵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人最近在外人面前可劲儿的扮贤夫,恨不得全鹤城的百姓都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 陆铮将左邵卿抱下马后,并没有立即放开他,而是揽着他的腰往前走,被左邵卿一肘子捅在了小腹上,“快放手!多少人看着呢!” “你不喜欢?”陆铮侧头看着他微红的耳朵,打趣道:“每次见到那个人,你不都恨不得将本公藏起来的样子?” “我才没有!”左邵卿恼羞成怒,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陆铮拆穿了,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么? 陆铮低笑了两声,等走到众人面前才收起笑容,板着脸朝为首的蒋恒洲和刑部侍郎点了个头。 蒋恒洲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左邵卿的腰上,看着这夫夫和谐的画面说不出的刺眼,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发现鹤城的民众对两人这样的行为竟然没有抵触厌恶的表情,难道只有自己才会有如此狭隘的心理么? “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左邵卿朝蒋恒洲拱拱手,笑得一派自然,实际上却将两人的关系拉开了。 他不是没发现蒋恒洲每次看到他和陆铮站在一起时怪异的眼神,虽然很短暂很隐秘,但左邵卿对他的关注太多,并不难发现。 不过这些不重要,反正不管他是什么心思,这辈子都成不了他的情敌了。 上辈子没接触过蒋恒洲,所以他会对那谣言深信不疑,可是这辈子,从他几番探究中发现,蒋恒洲是个自律到几乎对自己苛刻的男人,只要是违背礼制,违背道德底线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也就是说,哪怕他真的对陆铮心生好感,碍于世俗,他也不可能会承认这段感情。 “陆公爷,左大人安!”众官员先行了礼,蒋恒洲这才对左邵卿露出笑脸,“邵卿,好久不见了,为兄这一路可听说了不少你的事情。” “哦?又有什么新流言出现了?”左邵卿眨眨眼,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一旁的刑部侍郎逮着机会,抢先回答道:“百姓们都在传,左大人神机妙算,不仅预知陆公爷有难,还能制定完美的营救计划,甚至在茫茫大海上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公爷的下落,助陆公爷将海盗一网打尽,真乃神人也!” 左邵卿明知他有意奉承,自然不会不接招,谦虚了两句又将对方也夸赞了一通,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瞬间就称兄道弟起来。 陆铮皱眉看着这些文官们堪比刀子的嘴皮子,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能说的极其隐晦又牵扯出一大段圣人古典,酸的人胃疼。 “先进去吧!”陆铮将左邵卿推向前两步,率先进了知府衙门。 林志豪被扣押后,知府衙门的属官个个人心惶惶,生怕被连累,于是一个个做事极为卖力,上门送礼的一律赶走,青楼楚馆一步不入,喝酒应酬一概停止,每天早睡早起,大半时间都耗在公事上。 在得知有钦差要来后,他们更是合力将整个鹤城重新梳理了一遍,街头衣裳褴褛的乞丐全都安置妥当,街上小偷小摸的贼子通通请去吃牢饭,哪儿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绝对第一时间被巡逻的捕快带走,一时间,鹤城的治安反而比林志豪在时做的更好。 此时的知府衙门内,青砖地面光可鉴人,花草树木繁茂花香,衙卫仆从精神抖擞,好一派威世安详的景象。 左邵卿边走边点头,不错不错,这焕然一新的知府衙门挺能糊弄人,看来为了接待钦差大人,衙门没少下本钱啊。 人到齐,该宣旨的宣旨,该接旨的接旨,左邵卿虽然事先知道会有自己的嘉奖,却没想到圣上的第一道旨意竟然就是传给自己的。 在一大段长篇幅的歌颂表扬后,左邵卿听到了这么一句:“朕先前只知左郎中才思敏捷,聪慧过人,不曾想爱卿还是有勇有谋,不畏生死的文武全才,朕甚感欣慰,特擢升爱卿为鹤城知府,正四品衔……” 左邵卿顿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还是被砸的晕乎乎的那种,他接旨谢恩后,顶着十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问蒋恒洲:“蒋兄可知皇上此举何意?” 蒋恒洲显然也是刚知道圣旨的内容,目光复杂地看向他,随即恭喜了一句,“邵卿不仅挽救了数百条人命,更是揭发了前知府通敌卖国的功臣,如此人才,皇上慧眼识珠,定然不会错过。” 左邵卿挑了挑眉,他年仅十四,却走到了许多官员一辈子都未能达到的高度,这消息传出去,恐怕质疑的声音远比赞扬的多。 接下来蒋恒洲又宣读了几份圣旨,林知府抄家查办,暂押大牢,待刑部结案后审判,梁侍郎剿匪有功,赐三等子爵,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鹤城通判功绩卓越,暂代同知一职…… 接完圣旨后,左邵卿以公务在身为由拉着陆铮提前撤了,一回到漕帮,左邵卿就将圣旨随手扔到桌上,眉头紧蹙,脸上完全没有升官的喜悦。 陆铮取了个盒子将圣旨装好,这才走到左邵卿身旁坐下,“怎么了?升官发财乃人生两大乐事,为何不高兴?” 左邵卿往季身上一靠,叹了口气,“皇上是不是又将你的功劳堆在我身上了?” “你是这么想的?”陆铮摆正他的脸,盯着他那双盈盈的双眸。 “难道不是?”左邵卿伸到五指,一条一条地将理由列了出来,最后说的自己烦闷异常。 以他的功劳,升官不算什么,但只要考虑到他的年龄和资历,皇上也不该让他担任知府一职,最大的可能是像梁齐那般,给个虚衔,赏赐点财物。 一郡知府,手中握有的实权可比工部的小郎中大多了,皇上这是有多大方啊? 明明当初给他做官还勉强的很,这才半年,改变的也太大了。 陆铮将人拉到腿上做好,细心地解释给他听:“皇上此举虽然有些出人意表,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他擢升你为鹤城知府,一来是欣赏你的才华,二来,也可以趁此机会考验考验你,三来,有你在鹤城为官,水师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起来,至于第四……” “还有第四?”陆铮看着左邵卿一副瞪眼无语的模样,笑着说:“第四,鹤城税收乃国库的重要来源,找个知根知底又家财万贯的知府总比找个表面清廉,暗地贪婪的知府强?” 说到钱,左邵卿心里明显动了起来,林家早被他们光顾一次了,当时搜出来的财物让他明白,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并不是玩笑。 他只拿了其中几件实在让人眼馋的东西,其余财物可是一分未动,就等着蒋恒洲来抄家了。 左邵卿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也就释然了,只是暗暗腹诽,战袁锋以为他会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哪知道他有个爱财的毛病呢? “知府一任三年,那岂不是意味着要和你分开了?”左邵卿搂着陆铮的脖子,用脸颊蹭着他的肩膀。 “你当水师是那么要练的?三年时间,能让他们独挡一面就不错了。”他的目标是组建十万定海军,沿海五个水师营各两万,只要不是遇上大规模海战,这些人保护沿海安全跢了。 左邵卿笑眯了眼,“也就是说,未来三年你都会留在鹤城?”虽然不确定陆铮是不是故意为了他留下来的,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太窝心。 陆铮抬起他的下巴,“只要左知府乖乖配合本公,本公一定会让鹤城方圆千里无海盗敢光顾!” 左邵卿撇开脑袋,嘀咕:“也许这千里之内本来就没有海盗呢?” “那,本公就保左知府三年平安如何?” “寸步不离地保护?”左邵卿挑眉。 “嗯……还是贴身的保护!”陆铮凑过去轻声回答。 左邵卿想象着自己每日上衙门身后带着赫赫威名的镇国公的情景,怕是绝不会有人敢捣乱了吧? 他咧开嘴无声笑了笑,直到被陆铮一口咬着脖子,才意识到所谓的贴身保护也许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第215章 左郎中荣升鹤城知府的消息如雪片一般迅速传开了,质疑者有之,鄙视者有之,期待者有之,真心佩服者也有之。 新官上任,左邵卿第一天并没有急着办理公务,而是先熟悉了知府衙门的大官小吏,临到傍晚,贺岷提议给知府大人接风,没有人拒绝,于是整个衙门的人便上了鹤城的某家大酒楼 蒋恒洲这天已经开始着手清点林府财务,不看不知道,当他带着人将林府所有值钱的东西掏出来时,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林志豪的贪婪程度。 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死书呆,他的师傅尹学士,从小给他灌输的除了各种学识还有为官之道。 南方的官员油水多是众所周知的,只是多到什么程度就不是别人口口相传能知道的事情了 接到左邵卿的邀请,蒋恒洲想也没想就去赴约了,只是再次看到鹤城的大小官员时,他会忍不住想起那一院子的金银财物,暗忖这些人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这么一想,他的脸色就僵硬了些,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也没了胃口。 蒋恒洲名声赫赫,也是众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因此也是鹤城官员拉拢巴结的对象。 他勉强维持着笑容接下一杯杯敬酒,眼角余光看着左邵卿被一波又一波的官员小吏围攻,那灿烂的笑容犹如冬雪日里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左邵卿作为今天的主角,嘴角的笑容就没从停下来过,他这个年纪当上一城知府,真心服他的人绝对少数,该怎么笼络震慑住这般官场老油条就是个大难题。 他一手举杯,一手提着酒壶,一桌一桌地走过去,将每张脸和自己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号,并且将每个人的表情和眼神记在心里。 这些人里,有些是真正能为他所用的,有些是需要通过威逼利诱被他所用的,也有些是他用不得该敬而远之的。 他的态度既不过于亲近也不过于疏离,姿态摆的不高也不低,正好让人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状态,倒是令很多有心试探他的官员摸不透了。 陆铮到的时候左邵卿已经喝了个半醉,脸颊红透了,双眸盈盈透着一点迷醉的风情,看着他的时候笑得天真无邪,一瞬间就让陆铮挪不开眼了。 他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揽住他的肩,不太高兴地问:“怎么喝这么多酒?”左邵卿的酒量不错,能把他灌个半醉的可见着实喝了不少,他可不想让左邵卿这副样子被别人看了去。 “还行……你看我像喝醉的样子吗?”左邵卿笑着将酒杯递给他,将他推到主桌,“来来来,陆爷好不容易来了,大家可得好好招呼着。” 陆铮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见他促狭地眨着眼睛,就知道他确实还有点神智,起码还知道给自己找个挡箭牌。 众人原本还担心陆公爷生气,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在外抛头露面,虽然左大人特殊,但以他镇国公夫人的身份和一群大老爷们凑一堆,肯定不招陆公爷待见吧? 陆铮将左邵卿按在座位上,得知他已经敬过一轮酒了,刮了他一眼,举杯说道:“邵卿年幼,往后还望各位大人多多照顾!” 一句简短的话让众人明白了左大人在陆公爷心上的地位,众人纷纷好奇地打量着左邵卿,腹诽着:这位大人到底有什么能力,让堂堂镇国公为了他放下身段,替他收买人心? 众人急忙回过神来,兴趣酒杯回敬道:“不敢不敢……左大人才能出众,是他照顾我们才对……左大人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文曲星,前途无量,下官们佩服不已……” 左邵卿听着耳边一句一句比刚才更夸张更热情的赞扬,心里冷笑,如果他没有陆铮这座靠山,以他的资历,这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会对他有好脸色的。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只有站在高处的人,才有资格将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凌驾于他人之上。 所谓宽厚仁善,都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施舍,同样的,当他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的态度是亲是疏,他的年纪是大是小,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呢? 左邵卿单手撑着脑袋,看着陆铮面无更方便坐在那,偶尔接下一杯别人敬的酒,但敢上前和他套近乎的官员很少,不仅如此,连说话都小声了许多。 “陆爷一来,可是把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氛都弄没了。”左邵卿故意哀叹了口气,浅笑着看他。 陆铮给他夹了一块肉,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喝多了吧?先吃点东西。” 两人肆无忌惮地表现亲密,让一众大老爷们的目光都不自在了起来,纷纷低头扒饭吃菜,本来就被酒灌满的肚子硬塞下一碗饭菜后,一个个都撑的肚皮圆滚。 原本围绕在蒋恒洲身边的官员也归了座,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梁齐下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陆铮那张俊脸,以及他每次低头看向左邵卿时温柔宠溺的目光。 每见一回,蒋恒洲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惯常冷面冷情的男人突然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无滋无味地往嘴里塞东西,直至酒宴结束,蒋恒洲以要回去整理帐册为由第一个走了。 左邵卿看着他落寞的背景,朝陆铮意味不明地瞅了一眼。 被陆铮扶上车,左邵卿直接倒在他身上,细细说起了鹤城知府衙门的势力划分以及人员情况。 话刚开了个头,马车门被推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钻了进来,往厚厚的靠枕上一躺,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陆铮一脚将他踹开,皱眉问道:“你上来做什么?” 梁齐翻了个身,嬉皮笑脸地朝他做了个揖,“下官喝醉了,怕骑马半途摔死,所以想蹭马车回去,两位不会那么小气吧?” “是啊,本官小气惯了的,梁侍郎不知道吗?”左邵卿慵懒地躺着,原来和陆铮单独相处的氛围突然被破坏,心情可想而知。 梁齐把眼睛一闭,咕哝道:“你们爱做什么就做吧,我全当看不见听不见,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左邵卿脸色一红,也有了将人踹下马车的冲动。 梁齐似乎能看出他的想法,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左大人,本官好歹做过你几天师傅,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可别过河拆桥!” “岂敢岂敢?下官官职还没梁侍郎高,岂敢以下犯上?” 说到这里,左邵卿突然收了笑容,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愿意问鼎尚书之位?”梁齐坐直身体,睁开眼睛,双目清明地看向他,“你都离开工部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左邵卿撇了下嘴,“我那还不是为你好?” “哈哈……”梁齐靠过来狠狠地拍了下左邵卿的肩膀,得到陆铮一枚警告的眼神,笑着说:“我这辈子怕是难成气候了,一部尚书的位置虽然大权在握,可日子过的绝对没有这么逍遥。” 这个理由左邵卿已经听过一次了,他无法说这样好还是不好,但只要梁齐乐意,他还真说不了什么。 “那你真愿意被柯城压制一辈子?他可没有李尚书好说话。” “这倒是个问题……”梁齐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冲陆铮眨眨眼,“不知道陆公爷手中可有好的人选?” 左邵卿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好奇地打量着陆铮,“看来陆爷在朝中还安插了不少人啊!” 他的目光虽然带着好奇,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没有意外的语气,镇国公如此大的势力,要说在朝中没点后备力量是绝不可能的。 “这事你们别管了,等着看结果就好。”陆铮按下左邵卿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满口酒气,先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梁齐大呼:“两个男人腻腻歪歪的,太伤眼睛了!” 陆铮斜眼看他,胳膊一伸一挥,一股强劲的力量将聒噪的男人推下了马车,他冷语吩咐道:“宋汉霖,看好他,不准他再上来了!” 马车外头很快响起了宋汉霖幸灾乐祸的声音:“是,属下遵命!嘿嘿……” 第216章 左邵卿彻底忙碌了起来,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有时候忙到很晚便直接睡在了知府衙门。 原本新官上任,他也应该搬进属于知府的府邸,但是那座宅子之前是林志豪住的,被查抄后到处凌乱不堪,左邵卿也不喜欢那布局,便让罗小六在鹤城找房子。 左小狼被爹爹混略了好几天,整个人都恹恹的,无精打采,陆铮某天回来,看见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大门的模样,第二天便将人带去了水师营。 小家伙精力充沛的一面被彻底挖掘了出来,陆铮测试过他的骨骼,发现是练武的好材料,于是让隐一当了他的入门师父,小小年纪就让他开始习武。 左邵卿知道这事后,深深觉得自己这个爹爹太不尽责了,而且也担心左小狼天天练武太辛苦,于是每逢双日就带着左小狼去衙门,衙门里文官多,其中闲着没事干的大有人在,点了个看着顺眼的年轻小官教左小狼启蒙。 左小狼对练武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对认字练字就差多了,坐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在衙门窜来窜去,时而往师爷的茶杯里放毛毛虫,时而在衙卫的靴子里塞条地龙。 他在山林里长大,野惯了,身手又敏捷的很,几个衙门围着他都未必能将人抓住,常常将衙门里的人弄个人仰马翻才罢休。 不过,只要左邵卿一声呼喝,他也会乖乖地停止玩闹,手脚并用地往左邵卿怀里钻,不吵不闹,就窝在左邵卿怀里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 左邵卿原本就没真的打算让左小狼这么早进学,因此由着他玩闹,只是有时候见下属们被欺负的狠了,便假作严厉地训他几句,转头态度温和地道个歉。 没有人会真的和个两三岁的娃子计较,何况左小狼长的不错,淘气却不任性,还是很受衙门上下的欢迎的。 王家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得知王振海确实有个孩子流落在外后,加之查到左小狼只是左邵卿半途捡到的,便更加肯定那个孩子就是王家的血脉。 有了这样的认知,王家人往漕帮走的更勤了,只是十次有九次碰不上左邵卿父子三人,王旭父子几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先夺回王家的掌管权,这样他们底气才更足些。 月上中天,左邵卿这才从衙门出来,左小狼玩了一天已经累的睡着了,被罗小六抱在怀里。 “三爷,咱们不这么拼命么?您都半个月没睡个好觉了。”罗小六小声地抱怨道。 他在离衙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套三进的宅子,还没有镇国公府中卿璐苑那么大,但胜在清雅,他觉得自家三爷应该会喜欢。 可是这些天左邵卿忙的脚不沾地,连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好在房子的原主人知道是知府大人有意购买,没敢找下家。 “爷资历浅,不抓紧时间做出点业绩来,怎么能收服的了那群大小狐狸?” “您可是镇国公夫人,哪有人敢跟您作对?” 左邵卿笑着弹了弹他的脑门,“你呀,想的也太简单了,官场是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尔虞我诈,表面上不敢得罪有什么用,暗地里未必不敢做些小动作。 何况我要的是将整知府衙门都掌握在手里,连这小小的衙门都控制不住,下层的县官就更难使唤了,爷可不要一群阳奉阴违的下属。” “那也得悠着点身体啊,您看您都瘦了。” 左邵卿脑海里回想起昨夜某人也嫌弃他一身的骨头磕人,气急败坏地反驳:“爷这是长高了,自然就瘦了!” “哦……”罗小六敷衍地应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 左邵卿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对罗小六不满,还是对那个嫌弃他没肉的男人不满,他接过睡熟的左小狼,钻进了轿子里。 因为怕大晚上马车声音太大,他出入便改成了坐轿,而且坐着四人大轿,他还颇有些官老爷的感觉。 轿子被抬的四平八稳,没有一点颠簸的感觉,左邵卿低头看了看小东西的睡脸,嘀咕道:“去海边晒了几天,貌似都黑了。” 看着看着,左邵卿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靠在轿子里很快就闭上了眼。 轿子外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左邵卿迷迷糊糊地撩起帘子问:“出什么事了?” “三爷,发现后面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貌似从咱们出衙门就一直跟着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高大的侍卫就提着跟踪者过来了,对方似乎正力图解释着什么。 左邵卿觉得那声音挺熟,正想下轿看一眼,就听到罗小六惊叫道:“怎么是你?王三爷半夜三更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我,那个……”王振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左邵卿哪会猜不出他的来意?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左小狼,正巧对上一双略微迷蒙的眼睛。 “爹爹……”左小狼警惕性高,外头声音那么大可能还睡得着。 “没事,睡吧。”左邵卿一时间不想去理会王振海了,他敲了敲轿子,吩咐道:“继续赶路吧。” 轿子离地,王振海盯着那微微颤动的帘子目光灼灼,刚才左小狼那声呼唤他也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心房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痛的发麻。 “等等!”他叫住了左邵卿,犹豫着问:“左大人可否给草民一点时间?” 轿子里传来左邵卿略带疲惫的声音,“太晚了,有事明日到知府衙门说吧。” 罗小六作为知情者,对王振海实在没什么好感,一把将人推开,跟着轿子快速撤离了。 轿子被直接抬进了漕帮的小院,陆铮看着轿子落地却没人出来,皱着眉头撩起帘子,就见那一大一小都睡得香甜。 轻轻地将这父子俩抱出来,左小狼睁开眼看到是陆铮,随即又安心地闭上了眼,而左邵卿从始至终就没醒过来过。 陆铮将人放到床上,小的那个交给罗小六带下去,然后拧了帕子给左邵卿擦洗,等脱光左邵卿的衣服,看着在灯光下泛着迷人色彩的躯体,陆铮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兴奋了。 瞥了眼下半身昂扬的火热,又瞅了瞅睡得不省人事的左邵卿,陆铮无奈地走向浴房冲了个冷水澡,等欲望消退了才敢上床。 侧身抱着自己的爱人,陆铮例行公事地上下摸了一通,虽然不小心又摸出了火来,但手下清瘦的手感还是让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自从左邵卿接任知府之位后,两人几乎是各忙各的,他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官场的倾轧总要自己经历过才能成长,所以他没有动用自己的力量帮忙。 指腹抚摸过左邵卿瘦削的脸颊,陆铮凑上去亲了亲,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挥灭烛火,将人抱的更紧些。 第二天,左邵卿醒的时候天才刚亮,被窝里暖烘烘的,怀里的人形暖炉抱着实在太舒服,让人不想起床,太久没有纾解的身体也不可抑制地站立起来。 “再蹭你可就别想起床了……”陆铮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左邵卿讪笑着将腿拿开,尽量忽略抵在大腿内侧的那根东西,“什么时候醒的?” “一大早就在我腿上蹭,死人也该活过来了。”陆铮抽出被压了一晚的胳膊,掐着他的腰问:“既然醒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深入交流一下?” 左邵卿言不由衷地说:“时候不早了,会误了时辰的。” 陆铮翻身压了上去,咬着他的嘴唇冷哼道:“没人规定知府大人非得天不亮就上衙门吧?” 左邵卿嘴角弯了弯,双手搭上陆铮的肩膀,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依的美妙感觉让他浑身燥热无比。 等绵长的一个吻结束后,左邵卿将手伸入陆铮的绸裤里,用力捏了捏,笑着说:“陆爷有这需求,晚生自然应该先满足您,谁让晚生是您夫人呢?” 陆铮急促地喘息着,握住他的手加快了运动的速度,同时将另一只手探向他的身后,两具火热的躯体赤裸相贴,摩擦出一片激情的火花。 第217章 已经深秋时节,清晨带着微微凉意。 王振海一大早就等在了知府衙门外,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看到左邵卿的轿子到了,却只看到他一个人下轿。 眼中闪过失望,王振海还是上前行了礼问了安。 左邵卿没想到这人一大早就堵在这,想假装不在都不行,只好领着他进了衙门。 将人领进会客厅,两人沉默地坐着,谁都没有先说话,左邵卿是不想说什么,王振海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下人端来了刚沏好的茶,左邵卿才打破安静问:“王三少急着见本官可是有何要事?” 王振海腰板挺直了些,眼神飘忽地看着左邵卿,犹豫了半响才出声:“大人直呼草民的名字即可,草民来是想……想和您谈谈那孩子的事情。” 左邵卿意外于他的直接,如果换成王旭来,绝对不会是这番情景,不过既然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他也没打算浪费时间。 “哦?那你想谈什么?”左邵卿面无表情地问。 王振海将王家查到的资料一一摆了出来,无非是证明自己才是左小狼的亲生父亲,他还留有几分理智,没有开口就要孩子,而是先谢过左邵卿这段时间对孩子的照顾。 左邵卿低头把玩着茶杯,清脆的声音掺杂在王振海略微紧张的声线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东西是我捡来的,恐怕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没查出来吧?”左邵卿重重地放下茶杯,将自己遇到左小狼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刚捡回来的时候,他不会用脚走路,不会用筷子吃饭,甚至不会说话,和野兽无异,本官劳心劳力地教养他,吃同桌睡同寝,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才慢慢将他教养的像个正常人,你以为凭你一句话我就会把孩子还给你?” 王振海张大嘴巴,眼睛瞪的圆圆的,眼里的震惊和悔恨一览无遗,他们家确实没查出小东西失踪的那两年多在哪,过的是什么日子,只以为是被人捡了去。 没想到竟然是被山中的野兽捡了去,能顺利长这么大真可谓是奇迹了,难怪明明已经快三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一岁多。 他无法想象和一群野兽为伍的日子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恨不得时光能倒流,恨不得以身相代。 “王家乃鹤城首富,族内关系混乱,不利于左小狼的成长。” “可是……”王振海还想争论,就被左邵卿一记冷眼止住了话题。 “别跟本官说什么父子血缘,既无人证也无物证,不过……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只要我们在鹤城一天,就允许你上门探望,如果你有本事让左小狼说要跟你,我绝不拦着。” 左邵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虽然镇国公府够大,但小东西多个靠山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听闻王老爷和目前的当家闹的挺厉害,这事本官一个月内会帮你们解决。” 王振海失魂落魄地走了,等他回家将事情经过告诉王旭时,王旭一边感伤孙子的可怜遭遇,一边敲着儿子的脑袋骂道:“你啊,还是太嫩了!” 他这个儿子,虽然性情上转变了很多,人也懂事了很多,但和那个年纪轻轻就贵为知府的少年差距实在太远了。 左邵卿说到做到,仅半个月就帮助王旭夺取了当家的位置,等王家的事情尘埃落定,一封从鹤城递上去的折子引起了朝中文武百官的重视。 左邵卿在奏折中阐述了海商无限制出入的后患以及海商大量进口黄金白银,导致物价上涨的隐患,他提议,朝廷应当名列进出口的清单,以及加大各港口对海外人世背景的盘查,以防他国奸细进入。 因为上次官府和海盗勾结的事情,左邵卿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大港口进出的盘查,不仅是针对人也针对货物。 彼时对于海商征收的关税构架还很单一,完全是按照进出口货物估算出来的价值来计算,这就导致了绝大部分的海商都选择了私藏货物,甚至买通海关官员,走私货物。 这种事左邵卿自己都干过,漕帮也是个中老手,按理不该由他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可是据他所知,这项提议最迟到年底就有官员提出了。 而且,陆铮即将再次出海练兵,他必须将城内的隐患肃清,而要拘捕或遣散鹤城的可疑人士就必须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这么得罪人的事情没有朝廷下批文他绝对会被唾沫淹死。 只是整个鹤城官场都对左邵卿此举看法不一,有等着看他倒霉的,有等着看他笑话的,甚至嘲笑道:“左知府到底太年轻了,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真以为有个镇国公当靠山就万事大吉么?” 当然,也有正直的官员挺身而出支持这项提议。 朝廷上也是一片唇枪舌剑,事不关己的就高高挂起,不支持也不反对,涉及到家族利益的纷纷站出来反驳,觉得左知府罔顾圣上扩大海上商贸的意愿,会造成商人积极性减弱,而事先得到镇国公关照过的官员则站出来力挺左邵卿。 这本来就是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战袁锋见一时争不出个结论,只好先退朝,然后单独六部尚书以及几大重臣上御书房商议。 “朕觉得左爱卿未必危言耸听,先祖们设下海禁也是为了避免敌人乘虚而入,海商的生意固然重要,但敞开大门任人随意进出,就太过危险了,各位爱卿可有好点子?” “皇上……”商首辅站出来,顺着战袁锋的意思说:“臣觉得当务之急,是拟定出一套完整的港口贸易商法,不管是对人还是货物都要有个可参照的法典,才好公告天下。” 户部尚书想开口辩驳,却被一旁的兵部尚书扯住了袖子,他朝首位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三思而后行。 户部尚书一想到原本哗啦啦流进国库的银子因为这道奏折至少锐减五分之一,心里就跟吞了黄连似的,苦啊。 但多年在朝为官,他哪看不出皇上的意思? 有了商首辅第一个站出来附和,之后众位大人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只能围绕着这个话题提出意见。 战袁锋从暗格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折子让内侍传下去,“这是左爱卿单独呈上来的奏报,里头详细列举了海关管制的内容以及应对措施,你们可以先看看。” 在场的都是老臣,只是粗略地看一眼就知道这份折子的重要性,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刚上任的少年知府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有些人在心里嘀咕:该不会是镇国公府的谋士想出来给左邵卿立功的吧? 战袁锋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也止不住叹息,那个少年果真不同凡响,能得陆铮青睐的人果然有些本事,也不枉他破格提拔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知府。 战袁锋哪里知道,左邵卿的这份奏折是结合鹤城的实际情况和上辈子听到看到的政策完善出来的,连陆铮看了都觉得这样的东西不可能是左邵卿这个年纪能想出来的。 “好了,礼部和户部一道拟出个初稿来,就先在鹤城试行,其余各海港先将不明人士的进出登记造册,严加调查,不可漏掉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是!”大臣们怀着酸甜苦辣的心情出了皇宫,然后迅速回府,将这项最新的政策传递给同一派系的人。 深夜,帝王的寝宫还亮着灯,战袁锋将左邵卿的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提起朱笔将最重要的几条勾勒出来,又在认为需要改进的地方写下批语,一时间连过来三更都没发觉。 曹宗冠捧着一本书靠在床头,视线时不时朝认真办公的男人身上瞟,和战袁锋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精神亢奋且全神贯注的样子。 偶尔他也会忙于政事很晚才睡,但那一般是遇上令他困恼或棘手的事情,可没有今天这样的春光满面。 等战袁锋放下笔起身走过来,曹宗冠连忙低下头,让自己专注于书本上。 战袁锋坏笑着抽掉他的书,压着他倒在床上,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这左邵卿真不得了,朕有些后悔下那道赐婚的圣旨了。” “此话怎讲?”曹宗冠也听说了左邵卿的升迁,第一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你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接任知府可是因为镇国公?” “嗯?你是这么想的?” 曹宗冠推开他的脑袋,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思索着回答:“理智上我不觉得你是个任人唯亲的皇帝,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战袁锋在他脖子根处用力吸了一口,满意地看着那道红印,“看来朕在曹卿的心目中还不算太差,呵呵……” 曹宗冠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晚生就事论事而已。” “朕最初确实有那么点私人关照的意思,不过看到他的政绩后,朕只觉得自己的决定万分正确!” “邵卿……真有如此能耐?”曹宗冠总觉得自己出狱后听到的左邵卿并不是记忆中那个有些懦弱有些卑怯的孩子,左邵卿有才他承认,但要说他有如此大才绝对让人匪夷所思。 从他一路高中三元以来,这个少年就像脱胎换骨似的,整个人都脱离了自己的认知,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哈哈……看来还是陆铮的眼光锐利,洞若观火啊!可惜……”战袁锋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曹宗冠翻了个身,将这巨大的疑问埋在心底,他随口一问:“今日怎么换了个传召的内侍?” 战袁锋每次传他来都是找固定的人,这也是为了安全,可是今天去传他的竟然是个陌生的面孔,要不是他拿出战袁锋的亲笔信,他根本不会来。 “哦,那个啊……”战袁锋长臂一伸,将人紧紧地抱着,然后一边扯开他的衣物一边回答:“之前的那个不小心掉井里了。” 曹宗冠浑身一冷,也不知道是因为没了衣服的遮挡还是因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总之,他绝不信一个好端端的人会突然掉井里。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应该知道的,突来的火热触感也让他没时间没精力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战袁锋撬开他的牙关,缠着他的舌头重重吮吸,金黄色的床帏内,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只有腻人的水声。 第218章 “狗奴才!滚开!本宫今天就是要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狐狸精迷的皇上弃整个后宫于不顾!” “贵妃恕罪!皇上吩咐,无论是谁没有经过他的同意都不得进入凌霄殿!” 曹宗冠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昨夜战袁锋折腾的狠了,他天快亮才睡下的,而战袁锋则是根本没睡就去上朝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 摇了摇迷糊一片的脑袋,曹宗冠也终于听清了外头的嘈杂是哪来的。 “放肆!一个小小的阉人也敢拦本宫的道!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奴才拖下去……” “贵妃娘娘,奴才乃是皇上的近侍,该如何处置得由皇上说了算!” 曹宗冠听出是那个成日跟在战袁锋身边的大内总管,他的声音没有其他内侍的尖细,反而透着一点点沙哑,不卑不亢的语调让人不敢小视。 可是曹宗冠此时并没有佩服他的心情,想也知道外头那个被称为“贵妃娘娘”的女人是冲着谁来的了。 曹宗冠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像个被正室捉奸的野男人似的,就浑身烧的慌,身下柔软的被子也跟长了钉子般硌的人浑身疼。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下床穿上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密道的入口。 “公子?”新来的小太监着急地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曹宗冠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坚定地打开那扇门。 直到身处昏暗的密道中,曹宗冠才浑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他重重地咬着嘴唇,嘴里发涩的铁锈味让他思维逐渐清晰起来。 与战袁锋在一起久了,他竟然慢慢适应了他们的关系,竟然忽略了他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男宠,原来,一个人竟然可以影响他这么深,呵呵……真是可悲可怜啊。 战袁锋是谁?那可是大央的天子,是有着庞大后宫的男人,自己怎么会忘了和他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他撑着墙壁站直身体,眼中慢慢凝聚出冷漠的寒意,脚步坚定地朝前走。 战袁锋刚下朝,就有内侍跑过来汇报了这件事,知道曹宗冠没有曝光于人前才稍稍放心,不过……那个女人竟然敢公然违抗圣旨,不惩治一下也太纵容她了。 “传朕旨意,萧贵妃降为萧贵人,禁足两个月,以后胆敢擅闯朕寝宫者一律发配出宫!” “是!” 圣旨一下,整个后宫就沸腾了,大部分的妃嫔都背地里笑开了花,只有小部分聪明的意识到,皇上大概是真的有了新欢了。 只是,他为何不大大方方地纳为妃,而要偷偷摸摸地藏起来呢? 众人各有各的猜测,一时间,整个皇宫流言四起,比起当初战袁锋一个月未宠幸后妃更加激烈。 传着传着,最后只有两种站稳了脚跟,迅速朝宫外蔓延开来。 “听说还是抢了某位大人的娇妻,就藏在他寝宫之中,为了她啊,已经好几个月不看其他妃嫔一眼了。” “胡扯!我听说是皇上转了性,爱上了男风,在寝宫之中养着七八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年,那些绝色的妃嫔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这怎么可能?从未听说过皇上好这一口,我看你的消息八成是假的。” “嗤,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既然能同意镇国公都娶男妻,那定然是不排斥男男之事的,说不定啊,嘿嘿……他老人家想尝尝鲜呢?” “那萧贵妃可真可怜,从原本最受宠的贵妃变成了小小的贵人,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出头了。” 左邵晏听着酒楼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八卦流言,从自己的角度猜测着这件事的真相。 皇帝寝宫之中藏了人,这是大家都认同的事情,只是对于藏着的人是谁,众人看法不一,左邵晏到不觉得,如果真是个男人,哪怕是个有妇之夫,天凤帝也不需要藏的这么深。 但如果是男宠,天凤帝也照样可以大大方方地亮出来,不过是个男宠而已,还有大臣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他不成? 所以说,这个人的身份恐怕真的很不一般,要么是让天下人无法接受的身份,要么是天凤帝想保护他的声誉。 从天凤帝为了他连以前最受宠的贵妃都撇弃了,可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把我叫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听这些八卦流言吧?”曹宗冠身体僵硬,面色铁青地质问道。 好在他对左邵晏向来没好脸色,倒是没让左邵晏看出破绽来。 左邵晏瞥了一眼对面冷着脸的青年,心念转了几转,叹气道:“当然不是,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想找人喝一杯。” “呵,那恕不奉陪!”曹宗冠丢下杯子,起身就要走,却被左邵晏拦了下来,“你就不想知道淑慧她过的如何?” 曹宗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过的如何与我何干?”这人该不会以为自己对左淑慧还有情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不必激动,我只是觉得左家对不起你,也许你听到她过的不好心里会好过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必你也听说了,江家之前闹出了丑闻,江尚书的正妻已经被休,家妹也因为这事吃了些苦头,至今还被禁足,家父家母日夜担忧,生怕她会想不开。” “那跟我有关吗?”曹宗冠嘲讽地问道。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我们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在这京都,也只能找你说说。” 曹宗冠压根一个字都不信,以前的左邵晏或许只是个以家族荣辱为先,自信地过分的男人,现在的他,说是满肚子算计都不为过。 自己在国子监没少被他算计,虽然没有证据,但曹宗冠就认定是他了。 “还有邵卿,记得当初你们关系也很亲近的,没想到因为一场意外就生分了。”左邵晏满心感慨:“那时候我们哪里能想到,邵卿才是我们当中最有出息的。” 曹宗冠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不相信左邵晏找他来只是为了回顾往昔。 “可惜他现在不在京都,不然我们可以聚一聚。” 曹宗冠出言讽刺道:“我看还是不必了,曹家可攀不上左家。” 左邵晏又叹了口气,神色带着歉意说:“这事已经过去了,是非对错已成定居,怎么说我们也是姻亲,倒是三弟,自从嫁入镇国公府后,越发看不上左家了。” “听说他中秋时还往你府上送了礼,可是左家却什么都没收到,为了这事,家父都气病了。” 曹宗冠双目一凝,审视着左邵晏,他和左邵卿的关系一直很隐秘,左邵卿送礼时也是私下送的,如果不细查根本不可能知道。 “不过是一点鹤城的特产而已。” 左邵晏眼中带着失落,“他如今贵为知府,又有镇国公的扶持,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可惜我们这些娘家人,怕是沾不上光了。” 曹宗冠嘴角慢慢勾起,“听说……当日他出嫁是从左二老爷府中出门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就凭左家大房当日的所作所为,左邵卿能偏西他们才怪。 “这事确实是家母做的不对,你也知道的,淑慧当时也急着出嫁,家里忙不过来才托付二叔帮忙的。” 曹宗冠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到底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只要邵卿肯帮忙,淑慧也能少受些苦,哎……说来还是我这个大哥没用啊……” 原来,江府事发后,左家就看到了左淑慧扶正的契机,虽然江澈未必乐意,但有着左邵卿这层关系,他们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左邵卿当初能帮左淑慧争取到平妻的位置,现在只要他和陆公爷出面,一定也能顺势推左淑慧上位,让两家成为正经的姻亲。 在这京都,能同时和江府、镇国公府结亲的人家,别人绝对要敬三分。 曹宗冠故意顺着他的话题问道:“邵卿不肯帮?” “那倒不是……”左邵晏略微担忧地说:“家里往鹤城送了几封信,只是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他的回信,也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还是没收到。” 不等曹宗冠接口,左邵晏起身朝他做了个揖,表情诚挚地说:“为兄想请你给三弟修书一封,怕是他还不知道京中的情况。” 两人心知肚明,左邵卿虽然远在鹤城,但以镇国公府的实力,京都的一举一动怕是一清二楚的很。 “我为什么要帮你?”曹宗冠讥诮地问。 “我们是一家人,江家的地位你也清楚,不仅有个当朝太傅还有个掌管全国官吏的吏部尚书,将来,你总是要入仕的。”左邵晏意味深长地笑笑。 曹宗冠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如果曹左两家只是单纯的利益结合,他乐于和江府攀亲,可是对方是左淑慧,哪怕穷途末路,他也不会借助她的关系的。 何况,他根本不认为左邵卿会出手帮这个忙,也只有左家这些自信过头的人才会以为左邵卿和他们还是一家人,真是可笑! “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我和他没那么熟!”曹宗冠正视着左邵晏,一字一句地说:“曹家和左家,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他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左淑媛行为不检,被捉奸在床,已经被我做主休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妾,说“休”有些抬举她了,不过想到她也是你的妹妹,就顺道告诉你一声,免得将来左家找我要人!” 眼见左邵晏乌云盖顶,曹宗冠心情稍稍舒坦了些,说来,他这也是借鉴了左淑慧的做法而已。 第219章 左邵卿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递拜帖的人一大堆,虽然以前也多,但以前大家都是有意巴结,好言好语地奉承,而现在,哪怕他们依然说着好听的话,可眼底暗藏的愤怒和不解却无法忽略。 “东家,您闹的这一出可是将全部海商都得罪狠了。”柯有良抽着进口的旱烟,一脸惋惜地说。 为了不给漕帮惹麻烦,左邵卿和陆铮已经搬进了新家,这个三进的院子从外面没有一点特色,可是里头却跟铁桶似的,三步一岗,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在官言官,在商言商,我递这份奏折的时候早就料到了,大央要想民富国强,就不能存在这么大的漏洞!何况,这是迟早的事情,我不提别人也会提。” 柯有良闷闷地想:别人是别人啊,至少大家不会将矛头都对准左邵卿。 鹤城大部分的商人都知道大生商号的背后是左知府,因为这事,他出门都得防着被人丢臭鸡蛋。 哎,不过听说皇上最近又下了圣旨嘉奖鹤城知府,并且采纳了左知府的提议,限制海商进口盐、铁、黄金白银等物,每一艘到港的船只都必须严格检查后方可上岸。 “你尽快安排一下,到昌平与二叔汇合,爷可是给你们创造了极好的条件,若是还拿不下皇商的名号,可就白费爷的心思了。” “您是说……”柯有良一双小眼睛迸发出晶亮的光芒,双手颤抖着等左邵卿的下文。 “我在折子中提议,沿海三郡各自选出一个商号,专门负责盐、铁、黄金白银其中一项,考虑到鹤城是水师总部,负责的是铁矿的经营,但大生商号是绝对拿不到这项经营权的,所以我与二叔提议,你们最好是选昌平郡的盐。” 柯有良脑子开动起来,很快就明白左邵卿的意思,左邵卿是鹤城知府,如果是大生商号接下了这笔生意,外人只道是他以权谋私,所以出于名声,左邵卿也不会这么做。 但出了鹤城就不一样了,昌平是他们的老家,人脉俱在,又有镇国公府这个大靠山,要打动昌平官府不太难。 只是……“您为何要和二老爷一起?咱们大生商号完全可以单独接下这个项目。” 左邵卿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二叔对我照顾颇多,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柯有良眼珠子灰溜溜地转动起来,并不怎么相信左邵卿的这个解释。 “大生商号是我的,自然也就是镇国公府的,二叔代表的却是我的娘家,明白?”左邵卿挥手让他忙去,也不管他明白与否。 不过柯有良作为一大奸商,绝对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左邵卿作为嫁出去的儿子,娘家不能一点势力都没有,否则在外人眼里就不好看了,左邵卿大房是靠不住的,所以他才选了二房。 往远了说,即使将来镇国公变了心,或者镇国公府遭了难,他们也还有个退路。 柯有良喜滋滋地回去准备了,左邵卿处理完公事后让人将贺岷找了来。 贺岷接任同知后,左邵卿从靠向他的官员中选了一个性格耿直的官员升为通判,而他的师爷则是陆铮推荐给他的,是镇国公府的幕僚之一。 “大人找下官来有何事吩咐?”贺岷一脸疲惫地走进来。 左邵卿知道,林志豪被判秋后问斩,林家人被判流放北疆,贺岷没少暗暗找关系关照林家后人。 大概因为心生愧疚,毕竟是他给左邵卿传的消息,所以在这事上异常执着。 左邵卿也是因为这事才慢慢对他改变了看法,觉得他虽然工于心计,却也为泯灭良心,倒是可以一用。 “给鹤城各大商行发邀请函,邀请他们五日后在黄鹤楼一叙,本官要选出一家承办鹤城的铁矿。” 贺岷顿了顿,“您是要公开选?”他还以为左邵卿一定会将这个交给镇国公府名下的商行,毕竟这其中的利益极大。 “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不想给外人留下置喙的余地,同时也让各海商看看,本官并不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事关民生大计,相信他们也能体谅。” 贺岷嘴角动了动,真心实意地做了个揖,“大人一心为民,他们肯定会知道的。” 最近鹤城商界的暗流涌动他也听说了些,从为官的角度考虑,左邵卿提出的这些政策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只是损害了海商的利益罢了。 官府的文书刚贴出来,整个鹤城的海商都震惊了,左邵卿刚砍掉了他们部分利益却给他们送来了一块巨大的肉饼,只要能拿下这块大饼,鹤城首富的位置绝对稳稳当当的。 王家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王旭父子四人一整天都在书房讨论对策。 王振海以前是从来不参与这样的讨论的,可是经历过一系列的波折后,渐渐地也就成长起来了。 “爹,凭咱们和左知府的关系,您说他肯不肯……?”王大少眼睛明亮地问道。 众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关系指的是什么关系,王振海眼神一暗,嘴里发苦。 王旭瞥了大儿子一眼,不急不慢地回答:“论关系,大生商号才是知府大人的首选。” “那……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商的名号从手里溜走了?”王二少性情比较直爽,说话总是直来直往。 皇商啊,那可是所有商人的梦想,商人地位低贱,虽然他们王家因为家财丰富与官府打好关系,要不然也不敢小瞧他们,但也没人会敬重他们。 皇商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奉旨经商,做的好甚至能得到一官半职,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大诱惑。 “三儿,你上陆府看看那孩子,顺便探探左大人的口风吧,咱们王家因为之前的斗争,已经大伤元气,一定要接下这笔生意!” 王振海不太愿意拿儿子作伐,但也知道他们和左邵卿的关系纽带只有那个孩子,他闷闷地回了一个字:“哦。” 陆铮一进城就听到那铺天盖地的消息了,眉头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来。 他就知道左邵卿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看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陆爷真是独具慧眼!”梁齐骑着高头大马,落后陆铮半步,说的话却清晰地钻入陆铮的耳中。 另一边,宋汉霖小声地鄙视道:“马屁精,嘁!” 梁齐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抽出纸扇打开,似笑非笑地撇向宋汉霖:“宋副将觉得本官说的不对?”有种你点头啊! 宋汉霖瞪大一双牛眼,粗硬的武官煞是凶狠,“崩欺负本将军不是书生,才不跟你玩这一套!”他已经不止一次落入梁齐的语言陷阱了,吃一堑长一智,再傻他也不会中计了。 梁齐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遗憾地说:“长的如此粗鄙,难怪到这把年纪还没有媒人上门!” 宋汉霖已经年过二十,他十五岁参军,十五岁之前本来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可惜因为他选择参军后就退了这门亲事,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等他一步步爬到小将领的位置后,家里便开始给他物色妻子,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得月老待见,还没等他回来,家里订下的那门亲事又毁了。 天凤初年,他终于凯旋归来了,各种封赏下来,他也算光宗耀祖了,回家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娶妻生子,开始好不容易他看上了一个,他父母不答应,嫌对方家世太差,他也没非她不娶的意思,所以也就没坚持了。 后来,父母给他相中了一个官家女,他差人一打听,娘呀,对方竟然早有了意中人,死活不愿意嫁给五大三粗的他,于是他主动把这婚事退了。 外人可不知道那官家女早心有所属,只当他眼光奇高无比,因为这事,那户人家差点和他们家老死不相往来,而他眼光高的事情也传了出去,渐渐的,连媒婆都不敢上门了,他的婚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想到当那个官家女宁愿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愿意嫁给他这个将军,他就对小白脸的书生格外膈应。 “是啊,梁大人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可惜风流过了头,这不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么?” 梁齐自信一笑,“本官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不愿意被女人束缚罢了!” 宋汉霖瞅着他那张扬的笑脸,真是恨不得一拳头揍过去,可惜梁齐身手不凡,要想让他占到便宜也困难的很。 憋着一口气,宋汉霖气闷地回到了陆府。 第220章 “在写什么?”陆铮一进卧房,就见左邵卿趴在桌子边,正埋头写着东西,臀部高高地翘着。 “咦,你回来了?”左邵卿丢开笔墨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伸手帮陆铮脱掉外衣,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小媳妇的样子了。 陆铮顺手揽住他的腰,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左邵卿扭开头,嫌弃地摸上他的下巴,“你这是多久没刮胡子了?” 陆铮故意拿胡渣刺他,抱紧怀中胡乱闪躲的人,语气低沉地说:“你有几天没跟我说上一句话就有几天。” “啊?”左邵卿讪讪地笑笑,这几日他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晚了就直接在书房睡下,还真是好几天没和陆铮好好说话了。 他踮起脚尖仰头在陆铮下巴吻了吻,说起来他身高长势喜人,已经到陆铮的下巴位置了,相信再过几年一定能和陆铮缩小距离。 “等这事忙完就好些了,你也不想我在知府的位置上毫无建树吧?”左邵卿又在他唇上亲了亲,带着讨好的意味说:“你不知道,这半个月来衙门还真抓到了不少可以人物,其中有几个已经确定是奸细了。” 看着左邵卿一副“求表扬”的表情,陆铮真想让衙门那些人来看看,这样哪还有半点知府大人的威严? 捏着左邵卿的鼻尖,陆铮将人抱到椅子上,然后将视线落在桌上,原来竟是一幅画。 左邵卿“哎呀”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那幅画盖起来,耳尖带着一点红,支支吾吾地解释:“今日心情大好,所以想练练笔。” 陆铮嘴角勾起个好看的弧度,从他手下将那张宣纸夺了过来,仔细观赏后指出了几处大毛病,“眉毛太高了……眼睛神色不足……嘴唇略微厚了些……怎么,在卿卿眼中,本公是如此文雅温和的一个人?” 左邵卿笔下的这张肖像图,正是以陆铮为原型,却又加了自己的想象力,将英勇坚毅的男人改造成了一个翩翩公子,如果不是有真人在此对照着,还真没有一点违和感。 “还是说……卿卿嫌本公太过粗鄙,更喜欢这种类型的斯文人?” “当然不是!”左邵卿矢口否认,“我只是想看看你其他面目是什么样的,你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会更喜欢斯文人,对于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他见得多了,哪比得上他家陆铮?不过是想看看不同类型的陆铮会是什么样的。 “那结果呢?看到这样的我动心么?”陆铮低头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将手慢慢挪到他的腰腹之下。 左邵卿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很肯定地摇头,“还是这样最好!”虽然陆铮不管什么样他都喜欢,但画中的那个总觉得不是陆铮。 眼见陆铮脸色由阴转晴,左邵卿也眉开眼笑起来,他挪开陆铮小动作不断的手掌,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先用膳吧,小东西该饿坏了。” 左小狼在衙门疯玩了一天,刚才被罗小六抱去沐浴了,这会儿正焉嗒嗒地坐在餐桌旁,眼皮子困的直打架。 “今日都学了什么?”陆铮声音略微有些冷,让左小狼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他提起精神,在陆铮的目视下转头看了看左邵卿,眼中带着小兽般哀求的眼神。 他最怕的人依然还是陆铮,虽然父子俩关系比刚开始好了许多,但只要陆铮发话,左小狼绝对不敢反驳。 每逢单日,他跟在陆铮身边都得练功,哪怕是扎马步他也能规规矩矩地完成要求,但到了知府衙门就不同了,在一群纵容他的大人眼皮下,玩着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会玩的事情。 左邵卿只要求他每天学会三个大字,会写会读,所以左小狼很小声地回答:“学会写爹爹的名字了。” “就这样?” 左小狼低头不语,最终还是左邵卿打起了哈哈,“我原本打算等他五岁了才让他认真进学,现在不过是边学边玩,每天认几个字也够了。” “慈母多败儿!” 左邵卿嘴角一抽,很想反驳自己不是母,而是父亲! “他才三岁,还早呢。”左邵卿如此辩解。 “本公三岁已经会背三字经,千字文,开始学四书了。” 左邵卿惊讶地看向他,虽然知道陆铮从小过的是没有玩乐的日子,但是三岁就这么强悍,恐怕所受的苦也是非人的。 他给陆铮夹了菜,眼神怜悯地说:“用膳吧,多吃点补补!不过作为过来人,你怎么能让左小狼受你受过的苦呢?” 陆铮嘴角抿了抿,很想说镇国公府的传人没有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否则以他十几岁的年纪就上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也不想他将来一无是处吧,要想有所成就小时候不下苦功夫怎么行?” “这也未必,这种事可不像种粮食,你撇下什么种子就给你长什么苗,雨水多了,长一畦草也说不一定。” 陆铮没忍住,用筷子头敲了他一记,“强词夺理!” 左邵卿朝儿子吐吐舌头,眨了眨眼,“儿子,听到你父亲的话了么?为了你的将来,咱们还是得从严对待!”至于怎么个严法,还是他说了算! 左小狼没太听懂,不过也知道两位父亲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吵,所以乖乖巧巧地拿起筷子,用筷子不太熟练地给两人各夹了一个鸡腿,仰着小脸说:“爹爹,父亲,小狼会听话的!” 左邵卿心软的一塌糊涂,揉着他的脑袋说:“小狼最乖了!” 陆铮轻哼一声,但也顺手给左小狼夹了一大块烤肉,“吃饭!” 饭后,左小狼很自觉地练大字去了,正巧王振海上门,左邵卿便用这个理由拒绝了他的探视。 王振海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里,主位上只坐着左邵卿,陆铮带着他的下属们在书房议事。 “草民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哦?说说看!”左邵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坐下谈!” 王振海在他下手的椅子上挨了半个屁股,有些忐忑地说:“大人,官府今日发出的官榜说的可是真的?” 左邵卿板起脸,义正言辞地回答:“这是自然,官府何时做过欺骗民众的事情了?” 大概是和陆铮一起久了,左邵卿渐渐地竟然沾染了一些陆铮的威严,让人很容易忽视他的年龄和相貌。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大人对入选的海商要求是怎样的?” 左邵卿淡定地喝着茶,直截了当地指出:“是王当家让你来问的吧?” 当初海港设防,官府第一个抓到的船队就是王家的,正巧那几艘船上不止有大量的铁矿还有几十个身姿妖娆,相貌突出的女子。 近半年来,富贵人家渐渐地迷起了海外来的舞姬,那奢华的服饰,半露的酥胸以及芊芊一握的细腰都迷得男人魂不守舍。 收用过这些舞姬的男人没有不说好的,据说这些舞姬在床上的手段了得,让男人欲罢不能! 因此不少海商便做起了这门生意,从海外买来年轻女子稍加训练,不管是卖还是送都是稳赚不赔的。 而王家买进来的这些舞姬有几个经查后竟然真的是某岛国派来的细作,于是左邵卿一点不留情面地让人拘捕了王当家。 之后给王当家安了个罪名判了个三年监禁,王家顺理成章地到了王旭手中。 王振海知道自己的斤两,很诚实地点头。 “你回去转告王当家,此事本官是要秉公办理的,当然,如果王家实力雄厚超过其他海商,又能同意官府的利益分配,这项经营权只会是王家的。” 左邵卿说完就让人送客了,王旭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哼着小曲走向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吵的正激烈。 他敲了敲门,等听到陆铮响应的声音才推门进去,一眼看去,立即乐了。 书房里硝烟弥漫,梁齐和宋汉霖又不知道怎么杠上了,陆铮站在巨大的海图前看的专心致志,时不时和下属商谈几句,左小狼坐在属于他的小书桌前专注地练字,看到左邵卿进来立即飞扑了过来。 第221章 “人走了?”陆铮回过头问。 “嗯,打探消息来的。”左邵卿轻轻一笑,抱起左小狼走到陆铮身边,他看着那幅巨大的海图上的圈圈点点,诧异地问:“这些是什么?” 一旁的副将立即回答:“还多亏了三爷,这些都是从您抓到的那些细作嘴里问出来的,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总比咱们漫无目标地海上瞎找强。” “这些都是海盗的窝点?”左邵卿凑到海图细细看了起来,被圈起来的地方有好几处,相隔甚远,看来每股海盗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八九不离十了,陆爷的意思是趁此机会把水师拉海上练练,上次试行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多,正好检验下成果。” 左邵卿把头转向陆铮,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心里有些担忧地问:“万一又中计了怎么办?下次未必能好运的找到你们的。” 陆铮眉头挑了挑:“你当本公是傻瓜?这种错误犯一次是轻敌,犯两次可就是愚蠢了!” 梁齐终止了和宋汉霖的嘴仗,凑过来搭着左邵卿的肩膀说:“陆夫人尽管放心!只要这些海盗不是突然搞到一起去,任何一方都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而且此次出海可不单单是鹤城水师。” 陆铮用两根手指捏住梁齐的胳膊,疼的梁齐哀嚎了一声,忙将胳膊从左邵卿肩头挪开。 宋汉霖鄙视地嗤了一声,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览无遗。 左邵卿没工夫替他说话,追问道:“其他水师营一同出海?” 陆铮点头,“打仗最重要的还是战术配合,光有无坚不摧的战船和英武勇猛的战士还不够。” 这段时间以来,左邵卿所掌管的金库以极快的速度缩水着,大部分金银都投入到了战船和设备的制造中。 陆铮两次搜刮海盗窝都只拿出十分之一不到的财产上缴,其余地全交给了左邵卿,左邵卿甚至还没来得及捂热就全数奉献出去了。 朝廷不是没有拨下军费,可是一来到的慢,二来经费有限,每一笔都得经过细细审核方可动用,以陆铮的性子,肯定会觉得大受限制。 “什么时候出发?”左邵卿板着脸问,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连左小狼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几个将领看了看左右,很有默契地集体撤退了,梁齐走之前还朝左邵卿暧昧地挤了挤眼睛。 等人都走光了,陆铮拉着左邵卿回到座位上,将父子俩一起抱在怀里,声音低沉地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该是冬季最寒冷的时候了,不宜在海上多待,因此过两日就要出发。” “这么快?东西都准备好了?” 陆铮亲吻着他的脸颊,“自然,不用担心,这次去的是离这最近的一处海盗据点,一个月来回足矣。” 书房内没有烧炭炉,左邵卿觉得身上有点冷,便往陆铮怀里靠紧了几分,“再过一个月就快过年了。” 每到年底,外放的四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回京述职,之后便是除夕夜宴以及初一的祭典,无故不得缺席,所以左邵卿年底还是要回京的。 “我会争取在年前回来的。”陆铮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一大一小,眼中带着温情,“正好将小东西带回去给娘看看。” “说起来,老夫人这一趟玩的也够久了,她可说什么时候回京了?” 半个月前,他们收到了一封老夫人的来信,当时她居然在尤溪镇,说是去参加了曲长青的婚礼,还当起了主婚人,给足了左邵卿的面子。 犹记得老夫人的来信中写了不少关心他的话,当时他是感动不已,后来才知道老夫人在尤溪镇打听了不少他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他丧母后背嫡母和嫡兄欺压的事情,把老夫人气得够呛。 大概因为是左邵卿从小生活的地方,老夫人在尤溪镇呆的时间长了些,甚至买了一套清幽的院子,侍弄起了花草蔬菜,颇有一副悠然见南山的闲适。 “快了,也就这个月,镇国公府不能一直无人主持大局。” 左邵卿有些愧疚,如果陆铮娶个大家之女,这种时候镇国公府就不缺迎来送往的女主人了,也不用老夫人劳累。 如果陆铮知道他这想法,绝对哭笑不得,他以为镇国公府的女主人是谁都能当的么?即使他真的娶个女人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压根不可能让她接手管家的权利。 在陆铮眼中,娶进来的女人还比不上镇国公府中的丫鬟小厮,起码后者的忠心不需要质疑。 陆铮出行的日子,左邵卿带着鹤城的所有官员一起送行,比起上回,这次声势浩大到整个鹤城的百姓都知道,镇国公要领兵出海围剿海盗了。 鹤城中的商人大部分都有海外生意,百姓们也有一部分以捕鱼为生,因此陆公爷要肃清海盗他们是最支持的。 王旭父子都有过被海盗劫持的经历,因此出行这天,还特地送来了一整艘船的物资,说是尽微薄之力,支援水师出征。 左邵卿看他这么上道,对王家的态度愈发亲切起来,看得其他商家悔恨不已,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么送礼呢? 既送到了陆公爷和左知府的心坎里,又能名扬千里,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于是乎,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每当水师出海,鹤城商家都会自发地募集物资,不仅改善了士兵们的生活水平,也为国库省了一大笔支出。 渐渐的,这种风气在沿海各大港口城市弥漫开来,使得水师的地位逐渐提高起来,经过长时间淬炼的军队愈发勇猛,定海军的名声真正名扬海内外,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陆铮一走,左邵卿也没时间闲下来伤春悲秋,因为各大商行的竞选会就要开始了,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商人,暗地里的调查少不了。 约定的这天日子,黄鹤楼被官府包了下来,一楼的大堂被布置成了空旷的议事厅,二楼三楼则准备等事情结束后招待大家用膳。 可以说左邵卿这样的招待方式让每一个来的商人都觉得脸上有光,平日里他们要请知府大人吃顿饭都排不上名,如今竟然让知府大人请他们,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鹤城大大小小的商行上百家,左邵卿让贺岷将在官府登记过的规模上百人的都请了来。 当然这其中大半人都是用来做见证的,只有不到十家商行有资格竞选,左邵卿为了避免别人说他徇私,可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知府大人来了……”左邵卿的轿子刚走到门口,等在门外的商人们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差点堵住了一条路。 抬轿的轿夫将饺子压下,一身官袍的少年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在场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左邵卿,但不管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都被他的年轻与清俊震惊了一下。 王旭哪怕已经和左邵卿打过不少交道了,可是每回看到他都要暗暗感慨一番:如此聪灵俊秀的孩子到底是怎么长成的?再对比下自家的那几个儿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左大人安!”众人齐齐行礼,左邵卿一排亲和地笑道:“各位不必多礼,各位赏脸光临,也是对本官的支持。” “应该的应该的……” “左大人诚挚相邀,是我们的福气。”…… 论起场面话,这些在商场信心钻营的人未必比官场的人差,左邵卿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在一片恭维声中步入酒楼。 等众人落座后,左邵卿摆了摆手,现场立即安静了下来,他开口说:“今日请各位掌柜当家来的目的很明确,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本官知道,之前本官上奏折提议限制海商进出口货物一事,大家颇有微词,但本官身为父母官,不得不从国家百姓的角度考虑,为了大央的利益和安全,势必会损害部分海商的利益,还请各位谅解。” 左邵卿的这番话说得极其忠诚大义,谁也不敢说他做错了,而且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竟然信心给他们解释和道歉,已经让众人心绪不宁了。 又是一片地称颂和恭维声,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傻到站出来指责左邵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否则他们岂不是成了误国误民的罪人了? 第222章 左邵卿列出来的选择标准很简单,一是要看商行的实力,有多少只船,有多少人,如果只有小船两三只,即使左邵卿敢给他对方也做不了。 所以第一个条件刷下来剩下的都是鹤城的巨富海商,大家对此也无意见,毕竟比不上人家是事实。 第二个条件,这项生意当然不是白给的,除了要交税外,还得分一部分利钱给官府,说白了,这本来就是官府的生意,不过是找人帮忙做而已。 对此大家也没异议,做商人的都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真白送给他反而担心对方是不是有所图谋了。 “铁矿所得的利钱必须与官府分成,一句话,谁愿意让出最大的利钱这个项目就是谁的。”左邵卿言简意赅地抛出诱饵,对此有些文官不能理解,觉得知府大人太功利,不过大部分还是很赞同的。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有钱好办事,官府同样怕穷啊! 直到午后,这件事才尘埃落定,左邵卿笑眯眯地招待了所有商人,只是没争到的海商脸色发苦。 但这也怨不得别人,毕竟人家比你更舍得,官府给你机会了,是你没把握住怪谁? “王当家啊,您可真大方!六成啊,您确定您还赚的到钱?”一个腆着大肚子的海商站在王旭面前打趣道。 王旭心里也是半忧半喜,因此脸上倒是没有嘚瑟的表情。 “哎,孙掌柜啊,你也知道我们王家现在的情况,不拼一拼,王家就真的停滞不前了。” 众人看王旭这样,也就没什么可羡慕的了,纷纷说起安慰鼓励的话,其实心里就盼着王家亏了才好。 午宴结束,左邵卿单独找了王旭谈话,他看着愁眉不展的王当家,笑着问:“王当家该不会后悔了吧?” “怎么会?”王旭忐忑不安地说:“只是心里着实担忧的很啊。” 左邵卿挥退了下人,亲手给王旭倒了一杯茶,对着受宠若惊的王老爷说:“其实四成利钱还是稳赚不赔,只要王当家的船队不再倒霉地遇上海盗,或者遇上强风暴有去无回,那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是是,做生意哪有没风险的,只是……大人的意思是……?” 左邵卿手指轻轻地点着桌子,“既然这是朝廷的买卖,自然是免税的,而且铁矿许进不许出,所以王当家要运其他货物出海也是可以的,这样算起来,四成利是绝对亏不了的。” 王旭精神一震,心里默默地算了算,吊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这可与本官无关,本官既没有徇私枉法,也没有故意偏向王家,全是靠王当家自己赢来的机会,本官会上奏朝廷,替王家争取一个皇商的名号,您就放心吧。” “那就多谢左大人的提携了!”王旭终于露出来一个大笑容,甚至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可见这个名号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散衙后,衙门里的官员渐渐地走了,左邵卿想到陆铮没有在家,冷冷清清的,也就不急着回家了。 罗小六送来了饭菜,他和左小狼简单地用了一餐,然后就让左小狼去找师父学字,自己继续办公。 鹤城的冬天没有京都冷,但比尤溪镇还是冷多了,他书房里燃着炭盆,身上裹着狐裘,怀里抱着汤婆子,这才好过些,一想到回家后没人暖被窝,他就冷的打哆嗦。 “看来以后不能让陆铮冬天出门,连个暖床人都没有!”左邵卿嘀咕一句,抓起笔将今日竞标的事情上报朝廷。 他在奏折中大胆提议,所得的六成利钱一半上缴国库,一半留在鹤城,算是弥补了那部分缺失的税赋。 他相信,战袁锋还不至于厚脸皮地全要去。 想起那位常年带笑的帝王,左邵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几天听到的谣言,关于皇上金屋藏娇的流言版本越来越多了,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些看了实在好笑。 他完全是把这件事当乐子看的,至于他到底藏了谁,一点也没兴趣知道,这就导致了后来当他知道流言的另一个主角竟然是曹宗冠时,震惊地合不拢嘴。 将奏折写好封好,等着明日派人送上京,顺带着也要规整一些东西先运回京都,免得下雪后路不好走。 在书房坐到二更时分,左小狼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打着轻轻的呼噜,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令人心安。 “三爷,回去吧?”罗小六推门进来,缩着脑袋凑到炭盆处取暖。 “嗯,走吧。”左邵卿将东西收拾好,亲自抱起睡熟的小东西,灭了油灯走出书房。 从暖和的室内出来,巨大的温差让左邵卿恨不得回头,好在入冬后他不坐轿子安排了马车,马车上早就烧好了炭盆,进去后也很暖和。 这种时候,他可就不管马车半夜是不是会扰民了,知府大人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过了半个月,朝廷再次给他下了嘉奖的圣旨,不仅夸赞他为官公平公正,还夸他清廉正直,甚至将他的诰命等级提到了四品。 也亏得皇上还记得他是镇国公夫人,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折腾,不干脆给他个一品诰命当当,反正只是个虚衔。 知府大人受了赏,整个鹤城官府都颜面有光,比起林知府在时一年到头接不到一次圣旨,左知府一上任就各种圣旨,各种赏赐,真是不服都不行了。 只有左邵卿听着那“清廉正直”四个字觉得凉飕飕的,说来从他当上这知府后,每日通过各种渠道给他送礼的人绵绵不绝,他的小金库正飞速的增长着,要是让战袁锋看到,不知道会不会立刻下旨抄了他的家。 不过想想应该不至于,以陆铮的性格,都不知道给军队贴了多少银子,战袁锋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钱为难他吧? 和上次陆铮出海不同,这次左邵卿没有时间天天去港口张望等待,只是派了人时时刻刻地守在港口,一有消息要立即通知他。 尽管因为繁忙的公务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陆铮,可是一天天地等待依然很心焦,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裹着厚厚的被子总会想陆铮到哪了?冷不冷?安不安全? “哎……”左邵卿撑着脑袋玩转着毛笔,发出一声叹息。 “他人怎么了?有心事?”贺岷将写好的文书递给他。 “眼看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陆爷还不回来,再迟就赶不上回京了。” “下官记得当时陆公爷说过,让您提前十天回京,他回来了自然会快马加鞭赶去和您汇合的。” 左邵卿在文书上盖上官印,重新丢到他怀里:“没看到他平安归来,我哪舍得走?” 贺岷嘴角弯了弯,真心地赞了声:“您二位的感情真好!” 当初不知道多少人打赌左邵卿多半会被陆公爷抛弃,或者打赌陆公爷多久会有新人,总之大部分的人都不认为这二位能白头偕老。 男人都有三妻四妾,何况是镇国公呢? 只是没想到,两人成亲至今,左邵卿依然很受宠,陆公爷房中依然没有新人,甚至两人表现出来的恩爱感情是一般夫妻不会有的。 有时候想想,哪怕真的喜欢男人,也没有几个人有陆公爷的魄力,敢挑战世俗,敢断了家族的香火。 左邵卿扬眉一笑,那笑容灿烂地差点晃瞎某人的眼:“那是当然!” 贺岷正想取笑他几句,就看到罗小六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后头跟着四肢并用奔跑进来的左小狼,真真是形象全无。 左邵卿瞪了左小狼一眼,都这么大了,这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爷……三爷……爷回来了……”罗小六语无伦次地说道。 左邵卿心里一跳,抓着他问:“说清楚点!” 罗小六傻傻地笑着说:“陆爷回来了……我家隐一也回来了……” 只听“嗖”的一声,厅里哪还有左邵卿的影子? 罗小六顿了一下,连忙抱起左小狼追了上去! 第223章 鹤城的第一场雪是场雨夹雪,天气湿冷的厉害,而左邵卿和陆铮就在这样的天气中出发回京都了。 暖和的马车里铺着足足三层被褥,让人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先将部分行李提前运回京都了,否则这么长的车队在这样的天气下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家。” 这是陆铮归来的第三天,左邵卿妥善地安排好衙门的事情,就迫不及待的整装回京了,他不想一路上骑快马赶路,否则这么冷的天气非得把鼻子冻掉不可。 陆铮此次出海极其顺利,损失的兵力忽略不计,剿灭了海盗两百多人,是个很小的团伙,因此收缴回来的战利品也没有前两次多。 左邵卿花了一天时间清点完毕,将自己和陆铮看上的几样东西留下,剩余的全部装车运往京都,准备拿去孝敬皇上他老人家。 说不定战袁锋一高兴,还能给他儿子封个爵位。 “吧嗒!”左邵卿在左小狼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左小狼小脸发红,眼睛明亮,一副害羞却高兴的模样。 “儿子啊,爹爹告诫你的事情都记住了没?” 左小狼狠狠点头,趁陆铮不注意,小心翼翼在左邵卿脸上回了一吻。 自从他父亲回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爹爹亲近,只是,怎么看着他爹爹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爹爹,你是不是哪疼?”左小狼小小的手掌摸上左邵卿微皱的眉头,他知道疼的感觉,可难受了。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提开,然后取代了左小狼的位置,将手伸到左邵卿的腰上细细按着。 “还不舒服?”陆铮声音温柔地问。 左邵卿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在小孩面前说这有的没的!” 原本小别胜新婚,只是前两天他心头交代事情又忙着整理行装,因此没让陆铮近身,结果某人昨夜彻底爆发了,化身为狼将他往死里做。 要不是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马车上过,左邵卿绝对不敢任由他胡来,害得他到现在还只能躺着。 陆铮将内力汇聚于掌心,加大了按摩的力度,没两下就让左邵卿舒服地吟哦出声。 “再大力点……往左边点……对对!……哦……好舒服……”一声声令人遐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两边的护卫立即自觉地后退几步,免得被这销魂的声音勾走了魂。 陆铮也被勾出了火,奈何条件有限施展不开,只能用手吃点豆腐,心里算着离天黑还有多久。 夜里,一行人在一处农家歇息,离主卧近的人夜里都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就像是老鼠偷吃东西,咯吱咯吱地响。 这导致第二是主人家都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钱,还连声道歉说“家里简陋,招待不周”的话,等左邵卿听明白事情缘由后,羞愤的连头都不敢抬了。 之后的三天里,左邵卿将陆铮赶下了马车,轻易不出现在人面前,一边在马车上养精蓄锐,一边数左小狼识字。 越往北,下雪的天气越多,天气也越发的冷了,左邵卿干脆连用膳都呆在马车里,整个人裹成了个球。 起初他还担心左小狼会不适应北方的天气,给他置办了好几件厚厚的狐裘,结果小东西穿不到一个时辰就嫌热给脱了,赤祼祼地衬托出了左邵卿的体虚。 没理由啊,他也是内力练到一定境界的人了,怎么还会这么怕冷呢?怎么会连左小狼都比不上呢? 陆铮好笑地回答他:“你当左小狼前两年的冬天是怎么过来的?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他的体质就不太可能畏寒。” 左邵卿摸了摸左小狼已经白嫩了许多的脸颊,想起他吃过的那些苦,顿时不羡慕嫉妒恨了。 “看来给那些人的处罚还是太轻了,真想把他们都丢进狼窝,让他们体验一把和狼群生活的感觉。” 扳倒王二老爷后,左邵卿就着手将当初害左小狼的人都揪了出来,王振海的那个小妾首当其冲,被他毁了自以为傲的容貌,丢到了某处深山老林自生自灭去了。 其他参与此事的人轻则打板子,重则断手断脚,算是给左小狼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听说后来这些人接二连三地都遇害了,案子报到衙门的时候,左邵卿特意判成了自杀,至于真正的凶手,定是真正失去儿孙的王家人。 第九日,左邵卿终于看到了京都的城门,银装素裹中,那高高的城墙依然如此庄严肃穆。 “小东西,咱们就要到家了!”左邵卿抱着左小狼左右摇晃,将愉悦的心情顺利传达过去。 左小狼见他高兴,也乐呵呵地手舞足蹈,一兴奋起来,嘴里就会冒出几声狼嚎,吓得路过的老百姓左顾右盼以为狼来了。 左邵卿拍了拍他的屁股,无奈地训道:“答应爹爹的事情呢?说好的不狼叫,不学狼走路,不随便亮爪子的,怎么就是记不住?” 左小狼不好意思地钻进左邵卿怀里,小声地保证着:“下次一定会记住的!” 一行人原本想低调地进城,不曾想城门口的守卫都认得宋汉霖等人,不知道谁先吼了一句:“镇国公回来了……”然后左邵卿便看到了一幕久违的场面。 城门里外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朝这边张望,附近巡逻的士兵也立即赶过来,生怕有人胆子大冲撞了镇国公。 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激动地朝他们呐喊着,那热情竟然似乎不输陆铮剿匪归来时的场面。 “看不出来陆公爷还有如此魅力!”左邵卿一脚踹向陆铮,不解地问:“你怎么还赖在马车里?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骑着高大的马接受众人的瞻仰吗?” 陆铮抓住他的脚踝,在他没有穿鞋的脚底挠了挠,勾着唇角回答:“本公比较喜欢接受夫人的瞻仰!” 左邵卿用力抽回脚,重新塞进暖和的被窝里,鄙视道:“若是让京都的百姓们知道堂堂的镇国公竟然坐马车,您不觉得面上无光吗?” “本公的颜面不是靠骑马得来的!”陆铮靠在马车里,丝毫不为所动。 外面的呼喊声一直不断,左邵卿猜测这多半是因为他们带回来的那十几车财物,为了让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陆铮的功绩,左邵卿可是故意敞开箱子任人观看的。 在这一点上,陆铮的脸皮就没他那么厚了,按他的性格,这些财物要么自己留下,要么差人送到户部,绝对不会想带着这些招摇过市。 左邵卿斜眼看他,“你是大仁大义,不在乎这点名声,但要让大央的百姓一直敬重着镇国公府,就必须让他们知道你做过什么,否则,北狄的威胁不在了,人们只会慢慢淡忘了镇国公的战绩。” 人就是这样,再深刻的事情也会被时间冲淡,陆铮所处的位置,必须要赢得民心,即使将来有人想动他,也要考虑到民心不是? “何况,咱们又不是夸张事实,只是将战利品摆出来而已,至于其他事情,就让老百姓们自己猜测去。” 陆铮抱紧他,用力揉着他的脑袋,直把那一头乌发亮丽的长发揉成了一团乱麻,“书生就是书生,果然奸诈!” 陆铮很聪明,可是他的聪明都是用在大事上,对于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手段他还真不擅长,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决定了他做事的手段。 回到镇国府,左邵卿跳下车跺了跺发麻的双腿,然后转身抱着左小狼进门,三天前他们就收到消息,老夫人已经回京了,偌大的镇国府里因为主人们的归来而显得格外活跃。 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左邵卿着重介绍了一下左小狼,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老夫人能否接受左小狼的出身。 “怎么姓左?”老夫人第一句话如此问,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不太高兴。 “呃……我想着是我看上的,就让他跟我性,将来您或陆爷看上了哪家的孩子再跟着陆爷姓。”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朝左小狼招招手,“乖孙,到祖母这儿来!” 左小狼不胆小,但怕生,他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向来是警惕且凶狠的。 左邵卿担心他伤到老夫人,连忙给他普及知识,“这是爹爹的娘亲,也就是你的祖母,也是你的亲人,要乖乖听祖母的话知道吗?” 左小狼最听左邵卿的话,小心地看了老夫人几眼,确定她没有危险这才走过去。 老夫人也在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孩子,见他五官生的细致,眼神明亮一点也不畏缩,隐隐带着一股狠劲,心里就满意了几分。 他们陆家的孩子,可不能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之前左邵卿给她写信时已经说过这个孩子的来历了,她到没觉得他出身低,也没觉得他和狼群生活过就低人一等,只是有些担心这小东西不像个正常人。 好在这一见,发现他走路稳稳当当,等他开口叫了句“祖母”时,声音也嫩嫩的,格外计人喜欢。 都说隔代亲,老人家最疼的就是孙子辈,看到小孩子就心软,哪怕知道这孩子不是亲孙,也不妨碍她的喜爱。 接下来的时间,老夫人彻底遗忘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子,抱着孙子嘘寒问暖,又让钟嬷嬷取出一个大箱子宝贝,任由左小狼挑选,那大方劲看得左邵卿眼红。 左小狼心思敏感,很容易分辨别人对他是心怀好意还是心怀敌意,和老夫人相处了一会儿后就知道这个漂亮的祖母是真心疼自己,因此也慢慢放开了。 第224章 左邵卿和老夫人聊了很久,各自说起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当老夫人听说儿子在海上遇险差点被暗害时,眼眶一热差点就落泪了。 这事儿在陆公爷的严厉警告下,没有人敢透露给老夫人,这回还是在左邵卿不小心说漏了嘴,悔的他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子。 “娘啊,您别担心,您看陆爷这不是好好的,再说了,不过是几个海盗,哪里是陆爷的对手?” 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庆幸道:“还好有你在,看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 如果说之前老夫人还有那么点在意左邵卿的男儿身,此时就真的是彻底接受了这个媳妇儿,她也看明白了,他儿子这辈子建功立业、征战南北,娶个女人摆在家里不如娶个能助他一臂之力的男人。 陆铮稳坐一旁,此时眼底也泛着柔和的光。 回到卿璐苑,左邵卿让人将最靠近主卧的偏房收拾出来作为左小狼的卧房,又从四大丫鬟里拨了两个过去照顾他,这才跟着陆铮回房。 “镇国公府空院子多的是,何必要和我们挤一处?”陆铮泡在热水中,在他背后,左邵卿正给他尽心地擦着背。 左邵卿知道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不会和父母住一起,有条件的都会有单独的院子,就像他当初在左府一样。 “小东西对陌生环境很敏感,放太远怕他不适应,这样挺好的。”其实左邵卿心里是想:毕竟不是亲生的,本来就要多相处才能培养感情,如果只是晨昏定省时见一面,那还不如不养。 陆铮转过身,很自然地将左邵卿圈在怀里,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本公是怕住太近了,他半夜三更会听到一些不太好的声音。” “什……什么声音?”左邵卿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耳根蔓延到全身,软绵绵地靠在陆铮身上。 陆铮没有回答他,而是在他嘴角脖颈留下密密麻麻的碎吻,继续刺激道:“你也知道左小狼的耳力非同一般,一般人这样的距离可能听不到什么,对于他就未必了。” 相处了这么久,左邵卿也发现,左小狼的五感格外灵敏,还真确定不了陆铮的话是真是假。 那间偏房位于正房的右侧,和主卧隔着一个书房,按理说只要不是内力深厚的人应该听不到才对。 陆铮将人压到浴池边,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两人的下半身,那摩擦的肌肤多了几分滑腻和暧昧。 氤氲的水汽弥散在整间浴房中,交叠的身体若隐若现,那越来越高的呻吟断断续续,带着压抑的快感! 浴池中的水激荡四起,不断流入的热水让浴池的温度保持不变,左邵卿只觉得自己被包裹在温暖柔和的棉絮里,良久不愿动弹。 等两人平复下来,陆铮替他清理了身体,擦干后抱到床上,床上事先放着汤婆子,被子里已经是暖的。 左邵卿咝咝的抽气,尽量将身体蜷缩到有热度的地方。 不过等陆铮也上了床,他就有了更好的暖炉,恨不得将身体的每一寸都贴到陆铮身上。 “果然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在水里做了两回,左邵卿并没有太累的感觉,他将功劳归于那个宽敞舒适的浴池。 “再舒服你也只能住到元宵节。” “是啊……看来三年后得想个法子调回京,虽然外面自由,可是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这倒无妨,有你的地方就有家,住哪都无所谓。” 左邵卿觉得心底最软的那部分突然被戳了一下,整个人都是麻麻的,说不出的高兴。 他往陆铮怀里蹭了蹭,“那好,以后咱们去一个地方就买一套宅子,以后老了到任了,就挨个去住一住,也算不枉此生了。” “随你!”陆铮将下巴靠在他的头顶上,手掌在他摸不着后背轻轻摩挲着,“对了,老夫人刚才的提议你同意吗?” “你是说让左小狼跟你姓?”左邵卿抬起头,正好和陆铮低垂下来的视线相对。 “嗯,娘想让他入族谱,那就必须要姓陆!” 左邵卿收养左小狼的时候并没有想太长远,只是觉得那孩子很独特,又有天时地利人和,收了就收了。 但镇国公府的继承人不一样,那必须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所以他才决定让小东西跟他姓,这样小东西也不用面对太大的压力。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怕将来老夫人选中的继承人对小东西有戒心!” 有血缘的兄弟都可以为了权势地位斗的头破血流,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呢。 陆铮嘴角微微勾起,“那就让他当我们的继承人不就行了?” “什么?”左邵卿惊的坐起身,房里虽然不冷,但光溜溜的皮肤突然脱离了温暖的怀里清空是有些冷,他将被子拉到脖子上,惊讶地问:“这怎么行?不说他的出身,就是他和野兽为伍的这段经历恐怕就很难被人接受。” “这又如何?只要他将来有出息,谁又在会乎他的出身和经历?何况知道这件事情的寥寥无几。” 左邵卿还是觉得不安,说实话他对左小狼的期望并不大,只要他平平安安长大,孝顺懂事即可。 他甚至想过,如果哪一天陆铮变了心,他至少还有个儿子养老。 好吧,这个念头纯属瞎想,但是从始至终,左邵卿都没想过要将左小狼当成镇国公府的继承人来培养。 “他还这么小,长大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这个决定是否太草率了?” “你当镇国公府的继承人真的能继承本公的爵位?” 左邵卿眉头一挑,“你是说……?” “别忘了皇上当时为何会答应旨赐婚。”陆铮将他捞回怀里,“战袁锋不会主动消弱镇国公府的实力,前提是他信任本公,如果到了下一代,谁也不敢保证他是否同样信任咱们的继承人,何况,这是他收回兵权的绝佳机会。” 这个道理左邵卿也知道,当初陆铮能是因为这以确定皇上会下旨赐婚,他撇撇嘴说:“那即使没有一等公,总不至于连个二等三等都捞不着吧?” 好吧,他怎么有种浓浓的罪恶感呢?仿佛自己就是送到战袁锋手里的把柄,专门用来克制镇国公府的。 “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本公是不会为他争取的。”陆铮一派淡然地说。 左邵卿眼珠子转了转,“也行,咱们家不缺钱,大不了多给他留点银子,最不济也饿不死。” “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他改姓了?” “这……”左邵卿挠心挠肺地纠结,他也想要个随他姓的孩子啊,难得左小狼这么符合他的眼缘,再找可未必能找到了。 “再说吧……反正不急……”左邵卿期期艾艾地回答。 陆铮也不勉强,其实小东西跟谁姓都没关系,反正都是他们的儿子,起初他不是没想过按照自己的要求挑选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继续人,但左小狼在练武方面表现出来的天赋让他改变了想法,也许,这个就不错。 “好了,睡吧,明日还得上早朝呢,一想到这种天气五更就要起床,真是要人命。”左邵卿声音迷糊地嘀咕着。 陆铮替他掖好被子,吻着他的侧脸,纵容道:“那就不去了!” 左邵卿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还是别,到时候就缺我一个,皇上误以为我恃宠而骄可不好。” “不会!”陆铮眉眼带着一丝笑意小声说:“本公会如实汇报,左知府昨夜操劳过度,一时起不来也是可以原谅的。” 左邵卿眨了眨眼睛,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毫不客气地赏了陆铮一脚,真要让满朝文武听到这个理由他还用混吗?什么英明神武的形象都毁了! 越想越羞愤,左邵卿捏着陆铮胳膊上的肉用力转了一圈,然后转身朝里侧睡了。 陆铮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胳膊上那点痛对他而言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他从背后圈住左邵卿的腰,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第225章 早朝一如既往的热闹,战袁锋将各个外地归京的官员都一一表扬一番,夸的原本因长途劳累而精神不济的官员个个笑颜逐开,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左邵卿连续打了三个哈欠,他的位置依然不显眼,所有不用担心龙椅上的那位一眼就看到他。 “各位爱卿辛苦了,今日就先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去吏部报道即可。”战袁锋善解人意地说道。 左邵卿偷偷朝江澈的位置看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才几个月不见,这个人明显变了很多。 他还记得刚到京都时,江澈还是侍郎身份,却是意气风发,在全大央的顶尖才子面前左右逢源,风光月霁,可此时看到他的背影,却有那么点萧索的味道。 难道他是因为刚休妻?难道他对他的妻子其实是真爱? 左邵卿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就在他走神之际,内侍大声宣布退潮,而紧接着他听到战袁锋说:“陆爱卿和左爱卿留下,好好与朕说说定海军的事情。” 大家对于皇上敬重陆公爷已经见怪不怪了,至于另一个人,多数只是添头,倒是没在意。 左邵卿升为鹤城知府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众人只道这人运气真好,也有人心里酸溜溜地嫉妒:不就是因为不顾脸面嫁给了男人么?否则一个小子哪能升的如此之快? 左邵卿不理会四周意义不明的视线,走到陆铮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还朝他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顿时,周围就有人冷哼出声了,不用问,一定是外地回来没见过这对夫夫俩秀恩爱的官员。 夫夫俩连眼神都没瞟那些人一眼,快步跟上战袁锋,火热的视线一直追随在背后,令人芒刺在背。 一路跟着战袁锋往前走,左邵卿还饶有兴趣地欣赏宫中的美景,此时虽然是寒冬腊月,可是皇宫之中的花草树木依然长势良好,花红叶绿,一点也没有颓败的气息。 “去弄点茶点来,咱们的镇国公夫人八成饿了。”战袁锋撩起衣摆在铺着兽皮的石凳上坐下,朝一旁的内侍吩咐道。 左邵卿听到“镇国公夫人”五个字脸有些黑,不过也灭胆量纠正他的叫法。 “坐吧,好久未见,咱们好好聊聊,午膳便留在宫里用了。” “谢皇上!”陆铮和左邵卿齐声应诺。 左邵卿知道自己只是陪衬,等糕点茶水送上来后便不客气地吃起来,一边听着那二人的交谈,一边欣赏着这园子里的美景。 常常听闻皇宫之中的御花园不止一处,此时他们所在的园子望眼望去都是开的正盛的梅花,香气扑鼻,一点也不比郊外的鹿鸣居差。 他们所处的这座亭子四面都围上了屏风,里头烧着炭盆,带着丝丝暖意。 良辰美景,又有美味的糕点浓香的热茶,左邵卿的心情呈现质的飞跃。 见左邵卿双眸含笑,战袁锋打趣道:“左爱卿若是喜欢这园子里的梅花,走的时候带上几株回去如何?” “多谢皇上的赏赐,那微臣就不客气了!”左邵卿拱手回答,心里开始筹划该种在哪里。 战袁锋被噎的不轻,不是他小气,而是一般臣子听到这话难道不是应该先推拒一番么? 左邵卿心里暗笑:有东西拿白不拿,何况还是御赐之物,以后说不定还能靠这几株梅花收点观赏费什么的。 战袁锋干咳两声,转向陆铮问:“刚才说到哪了?” 陆铮伸手摘掉掉在左邵卿头发上的一片花瓣,叮嘱他糕点少吃些,免得吃不下午饭,然后才正色回答战袁锋的问题,“回皇上,咱们说到半个月前,臣带领水师出海的事情。” 战袁锋将陆铮的动作和眼神尽收眼底,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有些不是滋味地说:“两位爱卿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啊。” 左邵卿想到了昨天刚听到的谣言,顿时八卦心起,也不看美景,也不吃美食了,端端正正地坐着,附和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燕瘦环肥各具特色,这才是天下男子所羡慕的。” “哦?”战袁锋朝他挤挤眼睛问:“那朕将这些送你如何?” 左邵卿干笑两声:“皇上说笑了,后宫之中的妃嫔都是您的妻妾,朋友妻尚且不可戏,何况是皇上您的内人呢?” “也是,左爱卿大概也不喜欢残花败柳,正巧各地总督都孝敬了不少美人,不如爱卿挑几个回去?” 左邵卿没想到他竟然当着陆铮的面开这种玩笑,于是把陆铮推了出来,“臣可不敢!臣惧内!” “惧内?哈哈……!”战袁锋指着陆铮笑得前仰后合,“陆铮啊陆铮,你什么时候成了内人了?” 陆铮对此表情淡淡,“皇上若是没有正事,臣等就先告退了!” “别啊……正事说来说去就那几件,朕对两位爱卿的私事更感兴趣些。” 陆铮瞅着他那张快笑抽的脸,冷冷地回答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战袁锋知道陆铮向来油盐不进,想从他嘴里挖出东西来难得很,于是转向左邵卿问:“你当初看上他什么了?” 左邵卿想也不想地回答:“陆爷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要本事有本事……看上他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战袁锋忍不住拿自己和陆铮比了比,论相貌,两人不相伯仲,只是陆铮看起来更英气些,论地位,他贵为一国之君,乃天下最尊贵之人没有之一,论本事,陆铮尚武,他治理这偌大的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谁也不敢说他差,那为何陆铮能掳获美人心而他却不行呢? 想起那个近一个月没见的人,战袁锋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皇上可是有烦心事?”左邵卿试探地问道。 战袁锋让内侍将茶水换成佳酿,糕点换成了下酒的小菜,不急不慢地说:“朕的烦心事多着呢,左爱卿想一一为朕解决不成?” 左邵卿心道:谁爱给你解决烦心事?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战袁锋语气一转,漫不经心地提起:“朕记得爱卿曾经为一个叛党求过情,可对?” 左邵卿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件小事,如实点头,“是的,皇上乃宽宏大量之人,定然会给真心悔悟的人一个机会。” 战袁锋暗忖:机会早给了,用了三年的时间换取未来光明的前途,他确实很宽宏大量! 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说说看,你是如何确定那人是真心悔悟的?你们交情很深?” 左邵卿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起来,不过还是挑挑拣拣说了点曹宗冠的优点,重点说了他误入歧途的原因和动机。 “哦……原来竟是一段因爱生恨的故事啊!”战袁锋咬了咬牙,他怎么忘了这单,难道说那人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抛弃他的女人? “那依你看来,你的那位好友可是长情之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机,战袁锋还感慨地叹了口气:“朕一直以为,为了个女人而毁了一生实在不值得……” “呵呵……”左邵卿干笑道:“这微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下次见到他时微臣可以问问。” “哎呀,朕忘了那女子正是爱卿的大姐。”战袁锋摆手道:“不可不可,朕知道令姐如今是江尚书的妻,这样的事情咱们私下说说没什么,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岂不是毁了江少夫人的名声?”这么一提,肯定会勾起曹宗冠的伤心事,还是别提的好。 “皇上所言极是!”左邵卿一顶大帽子盖下去,“皇上如此为下臣着想,实乃百官之福!” “这是自然,朕当初之所以答应陆爱卿的请求,也是不想陆爱卿爱而不得,那不仅辜负了陆爱卿对朕的信任,也让世间少了一段佳话。” 脸皮真厚!左邵卿这是第一次和战袁锋长谈,难怪都说他是笑面虎,这功力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皇上的大恩大德,臣与陆爷一直铭记于心,誓死不敢忘!” “爱卿严重了,只要你们能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事,让朕不立于危墙之下,就算是对朕最好的报答了。” “皇上真是心系百姓,难怪百姓们提起皇上无不歌颂您的英明!” 战袁锋虽然被奉承的身心舒坦,可是话题越来越歪可不是他想要的,他大仁大义地说了两句,然后将话题绕了回去,“朕知道,要让天下臣民真心归顺很难,如睿庆王那样的叛乱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皇上多心了。”左邵卿暗暗瞥了陆铮一眼,怀疑战袁锋一直提叛党可是在暗示着什么? “好在叛党之中也不尽是不可救药之人,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这位,只要他真心悔过,朕一定既往不咎。” 左邵卿之前就听说曹宗冠入了国子监,想来战袁锋并没有严责于他,否则以他的罪名,终生不得科举都是轻的。 “曹兄身怀大义,定会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才怪!战袁锋想起某人那张苟不言笑的脸,心思一动,“听爱卿这么说,朕倒是很想私下见见你的那位好友,不如由你安排如何?” “啊?”左邵卿被惊得一头雾水,“这……”闹的是哪出? “哎,朕久居宫中,对民间心生向往,不如趁此机会与爱卿一家出去走走。” 左邵卿还在想怎么回答,一旁的陆铮先接话了,“皇上的安危关乎社稷,岂可冒险?”看那一脸阴沉的模样,就知道某人不同意了。 “有堂堂镇国公随行,若是朕还有安全之忧,那镇国公也太对不起你的身份了。” 左邵卿只当是他在这笼子一样的皇宫里憋坏了,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偷偷扯了一下陆铮的袖子,示意他答应下来。 “要不……朕也不走远,就上镇国公府坐一坐?”反正重点是能见到某个躲着他的人。 说起来,他是可以一道圣旨将人召进宫,可是最近风头正紧,那人对他避如蛇蝎,如果强硬着来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往日都是夜里才相聚,两人的交流实在有限,真想看看他平日是什么模样。 陆铮将他今日的异常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不过是否真是如此,还得亲眼见识一下才行,于是他点头说:“如此尚可!” 战袁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那就定于明日午后吧,朕也好久没看到表姑了。” 左邵卿只觉得战袁锋此时的笑容太亮太刺眼,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难道说老夫人的吸引力真有那么大? 第226章 陆铮和左邵卿一出皇宫,就见等候在那的罗小六,那人靠坐在马车上,晃荡着一双细腿左顾右盼,而在他旁边是很容易让人忽略的隐一。 见主子们出来,罗小六吐掉嘴里含着的糖果,跳下马车说:“三爷,左府刚才派人送了信来,让您今日有空回去一趟。” 左邵卿笑脸蓦地冷了下来,昨天刚回府,他第一件事就让人整了一车的年货大张旗鼓地送往左家,自己则打算用公务繁忙的借口避几天,没想到对方倒是性急的很。 “左右下午无事,本公陪你去一趟。”陆铮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放宽心。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并没有抽出手,而是拉着他上了马车,至于陆铮骑来的马则让隐一牵回去。 “我只是不耐烦见那一家人,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既然不在意,又何必为了他们影响心情?”陆铮对左家人的态度向来是视而不见的,以他的身份,只要左家人不是太过分,都不至于为难他们,但也别想他亲近他们。 左邵卿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将自己前世的经历告诉陆铮,但也仅仅是一瞬,他并不想让陆铮知道这辈子根本没发生的事情。 也许在别人眼里,自己对左家人的恨归于偏激,可左邵卿自己知道,他这辈子没有将左家赶尽杀绝已经是拖陆铮的福了。 杀父弑母,左邵卿上辈子是带着必死的心去完成的,而这辈子,他有陆铮,他有个完整的家,他有个光明的前途,才不愿意为了左家污了自己的名声。 “走吧,那就去看看他们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左邵卿让罗小六赶车,吩咐道:“先回府接左小狼,总得让他见见祖父祖母!” 陆铮笑着问:“为何不是外祖父母?” 左邵卿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又不是女人!” 陆铮慢悠悠地强调一句:“出嫁从夫!”所以,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区别?左家对于左邵卿而言就是娘家。 很快就到了镇国公府门外,左邵卿没有下车,只是让罗小六去把左小狼抱出来。 不消片刻,一个身穿大红色袄子的漂亮男孩就冲了出来,后头跟着喘着气的罗小六还有一个老当益壮的管家。 左邵卿第一次见左小狼穿得如此……喜气,硬生生地让人眼前一亮,左邵卿再次赞叹了自己的眼光,竟然能从糟粕里发现美玉。 左小狼冲到马车前,两只手往地上一撑,嗖的就跳上了马车,动作干净利落,灵活敏捷,一眨眼的功夫就扑进了左邵卿的怀里。 “爹爹……”醒来后就见不到两个父亲的左小狼眷恋地偎依在左邵卿怀里。 今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四处寻找爹爹的身影,结果当然是没找到,好在他在主卧闻到了那两人的气味,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过,大半天都见不到人,还是让左小狼心情低落,深怕自己又被抛弃了。 左邵卿抱着他软软的身体,嘴角不自觉地挂上温和的笑容,“怎么?才半天就想爹爹了?小狼果真是个孩子!” 左小狼小声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更加往左邵卿的怀里钻。 左邵卿被他这么一蹭,也就忘记应该教训他刚才那粗狂的动作,搂着他又揉又捏,就差没宝贝心肝地叫一通了。 陆铮看着他们父子俩如此腻歪,嘴角抽了抽,却没像往常那样分开他们。 等父子俩平静下来后,左小狼问了此行的目的,左邵卿捏着他的鼻子回答:“咱们先去一个地方坐坐,然后爹爹带你去逛京都可好?” 左小狼心里没什么逛街的概念,不过他一直不是安分的性子,能出去玩当然高兴。 老管家也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老人家对孩子总是无上宽容及宠溺的,他将手里提的盒子放进马车,弓着腰说:“两位爷,这是老奴准备好的贺礼,是给亲家的。” “昨天不是送去一车了么?怎么还要送?”左邵卿为了让全京都的人知道他这个儿子的孝心,可是送了一大车的年礼,虽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大件。 “总不好空手上门,三爷您是去做客的,礼数还是要周全些好。” 左邵卿一听“做客”两字,连连点头,“极是极是,我们是客人嘛,是我小气了。” 管家跟随老夫人去了一趟尤溪镇,心里对左家仅剩的一点好感都烟消云散了,自然也跟着不待见左家。 “时间不早了,走吧。”陆铮开口说:“我们今晚不回来用膳了,让厨房不必准备。” “是。”管家往旁边退了一步,让马车从身前经过。 到了左府,左家大小已经齐齐站在门口迎接,那阵势比左邵卿第一次回门更胜,还有那么点贵妃省亲的架势。 左邵卿心想:可惜看不到左家人下跪行礼的画面,否则一定更精彩。 车子挺稳后,陆铮第一个跳下车,然后转身一只手抱着左小狼,一只手牵着左邵卿,那画面真是无比的温馨美好。 左府的人见到被陆铮抱着的小男孩都愣了愣,陆公爷这才出去多久,怎么回来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难道是他在外的私生子? 薛氏嘴角撇了撇,低着头闪过一抹嘲弄的眼神。 左韫文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先朝陆铮拱了拱手,“没想到贤婿也来了,快请进吧、” 陆铮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开牵着左邵卿的手。 “父亲,儿子回个家而已,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左邵卿嘴里说着客气话,眼里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左韫文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有些过于势利了,但听说左邵卿已经贵为知府,加上他们有求于他,自然得先让左邵卿看到他们的诚意。 “你这一出门大几个月,大家都想你了,所以都等不及出来看看。”左韫文亲切地伸出手,想握住左邵卿的手,却被左邵卿轻松避过。 左邵卿从陆铮怀里接过左小狼,对左韫文的尴尬视而不见,他笑着介绍道:“父亲,这是我儿子,左潇澜。” “这……”原本以为这是陆公爷儿子的人齐齐又愣住了。 薛氏快不走上来,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问:“邵卿啊,你哪来这么大的孩子?别是帮别人养的便宜儿子吧?” 薛氏催着左韫文将左邵卿叫回来,就是打算将自家的孙子送进镇国公府,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这边人家已经抱上了,这让她怎么笑得起来? “母亲说笑了,虽然小狼不是我亲生的,但他将来会是我‘唯一’的儿子。”左邵卿客气地回了一句。 “呵呵,看你这话说的,多子才多福,儿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左邵卿暗示性地朝陆铮的位置瞅了一眼,提高音量说:“这也未必,您看镇国公府五代单传,不是一直都好得很么?” 反而他们这个家,儿子三四个,却没有一点兄弟之情,就连左邵晏和左邵陵之间,也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薛氏脸色僵了僵,碍于陆铮在场,忙点头附和:“这倒是,镇国公府可不是一般人家,自然不一样的。” 左邵卿微微一笑,并不搭话,他将目光扫向门外站着的人,便看到了左邵晏那张久违的脸。 “大哥近来可好?听说你入了国子监,那下一届的科举定能高中了!” 左邵晏心情有些微妙,眼前这个少年面貌却有着成年人气质的弟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那一身沉稳淡定的气度连左韫文都比不上。 在左邵卿出京之前,他还会为两人的不同遭遇而愤慨,会羡慕嫉妒左邵卿的命运,可是此时,他却是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了。 那道横在两人中间如鸿沟般的差距,已经让他失去了攀比的心。 “比不得弟弟出息,十四岁的知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侥幸罢了。”左邵卿同样也发现了他的变化,第一眼,他以为左邵晏又恢复了原先的自信骄傲,可是他开口之后,还是能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左邵晏的心平静如水,薛氏却暗暗咬碎了银牙,藏在袖子里的手被指甲都戳破了。 凭什么好处都让这个孽种占了?凭什么她儿子就厄运连连?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她调整好面部表情,上前几步从何氏手中抱过一个孩子走到左邵卿面前,“邵卿快看看,这是你那侄儿,眉眼生的像足了你父亲。” 左邵卿认真看了看,别说,还真有点像左韫文,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他老爹的另一个小儿子,也不知道是他儿子更像他还是孙子更像他一些。 “咳咳……进门再说吧,堵在门外做什么?”左韫文轻轻训斥了一句,然后带着陆铮进了府。 一家人在花厅落座,主位上坐着陆铮和左韫文,左邵卿坐在陆铮下首,而薛氏依然锲而不舍地抱着孩子站在左邵卿面前。 左邵卿面带笑容地听着她将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夸的样样好,眼角余光瞥见何氏一张俏脸上遍布阴云,又气又紧张。 有陆铮在,薛氏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孩子过继的事情,暗暗算计该怎么分开这两人。 最后还是左韫文好言好语地请陆铮去下棋,让左邵卿陪着家人多聊聊,这才为薛氏创造了条件。 陆铮一走,薛氏说话也就直白多了,她先是盯着左小狼看了半响,幽幽地问:“这孩子长的真不错,只是面相刻薄了些,恐怕福气不长啊。” 左邵卿暗暗冷笑,嘴里反驳道:“母亲尽管放心,有我和陆爷在,又有疼爱他的老夫人,没福气也会变得有福气的。” “你这傻孩子,外头找来的野孩子哪里比得上自家的?你到底是姓左,体内流着左家的血,都说血脉相连,即使你不能有亲生的孩子,也该找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才是。” “母亲说笑了,小狼很好,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来能孝顺我,就算是亲生的,长大之后还指不定会怎样呢,您说是吧?”看看左邵陵就知道,亲生的又怎样? “看你说的,自家的孩子怎么会不孝顺?倒是这无亲无故的就未必了,等他长大了,知事了,你可就得小心了。” 左邵卿自然听得出来她这背后的意思,抱着左小狼的手也紧了些,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左小狼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他好,镇国公府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如果他不好……他只能当白养他了,不管怎样,他都没损失不是吗? 不过,他不信凭自己和陆铮的本事,会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母亲多虑了!” 薛氏见他油盐不进,换了张面孔冷笑道:“你啊,就是太天真,趁着现在陆公爷宠着你,你就要开始为将来着想了,就算陆公爷一辈子不休妻,但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会有新人吗?到时候孩子才是你的依靠!” 左邵卿暗暗嗤笑,他又不是女人,一辈子只为男人活着,还要靠孩子争宠不成? 即使如此……“我有小狼就够了!陆爷很喜欢这孩子,我也很喜欢!” 左小狼听了半天,多多少少听明白了些,知道这个坏女人在说他坏话,想让他爹爹丢了他找别的孩子,而就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听到左邵卿说喜欢他,顿时双眸就亮了。 “小狼最喜欢爹爹了!”左小狼忙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情。 “乖!”左邵卿在他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看着脸色渐黑的薛氏暗暗笑了。 第227章 就在左邵卿欣赏着薛氏气急败坏的表情时,她怀里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紧接着,整个花厅的人都闻到了那股臭味。 左小狼嗅觉异常灵敏,皱着一双小眉头,“爹爹,他好脏啊,粑粑居然拉身上了,丑死了。”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左邵卿一定会教育他,你小时候说不定比这还脏呢! 薛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何氏见状立即上前接过孩子,“母亲,媳妇儿带他下去清理一下。” 薛氏曾经也是大家小姐,几个孩子出生后也都有奶嬷嬷照顾,遇上这样的情况总不可能自己亲手给孙子换尿布。 等何氏将孩子抱走,左邵卿一脸纯良地问:“母亲……您是不是也去换一身衣裳……”他鼻子一耸一耸的动着,一脸被熏坏的表情。 他不说薛氏还不觉得,这么一说连薛氏自己都觉得身上有一股恶臭,她甩袖离开,只是临走前给左邵晏使了个眼色。 聒噪又烦人的麻雀终于走了,左邵卿准备带着孩子去找陆铮,他实在不愿意和满心算计的薛氏母子相处。 “三弟请留步!”左邵晏将人拦了下来,对上左邵卿好奇的目光解释说:“咱们兄弟二人许久不见,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左邵卿没理由推拒,而且他也想看看,几个月不见左邵晏是否真的变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祥云玉佩,“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送给小侄儿的见面礼,麻烦大哥先替他收着。” 左邵晏也是见过世面的,那块玉佩不管是质地还是雕工都非比寻常,以左家的财力肯定是买不到的。 他并没有接手,瞥了左邵卿一眼推辞道:“如此贵重的礼,大哥可不敢收。” “这是弟弟的一点心意。”左邵卿之所以拿出这个玉佩来,也是因为薛氏不遗余力地想将那孩子塞给他,如果左邵晏收下这个,是必然不能再提过继的事情了。 左邵晏也明白他的顾虑,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 ,“三弟别介意,母亲只是太喜欢玉珩了,玉珩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自然会好好教养他长大的。” 说起来,过继孩子这件事最有热情的就是左淑慧和薛氏二人,其他人也只是被他们说的心动了而已。 左邵晏虽然也心动,但却不得不考虑现实的问题,一是左邵卿和陆铮是否能接受这个孩子,强塞过去的孩子若是不得宠只会让两家的关系更加疏远,第二呢,离孩子长大还有一二十年,谁知道二十年后镇国公府会是什么情况? 更不用说,即使这个孩子有一天真的能接管镇国公府,那也是更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左邵卿暗暗打量着左邵晏,他以为以左邵晏六亲不认的性格,会是最愿意将孩子过继给他的人,现在看来,似乎他对儿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陆铮在书房和左韫文连下了三盘棋,每一盘对方都没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连输三盘棋的左韫文脸上有些挂不住,偏偏陆铮下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即使和左邵卿下也从来没故意输过棋。 “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本公和邵卿还有些事要办。” 左韫文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一直输下去,于是急忙推开面前的棋盘,瞥了眼外头的天色,“不如吃过晚膳再走吧,邵卿难得回来一次,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家里人说。” 左韫文以为是陆铮急着要走,哪里知道他的亲生儿子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不必了,久未归京,家里的事情太多。”陆铮翩然转身,根本不等左韫文发话。 左韫文无法只好跟了上去,两人刚出书房所在的院子,迎面就见一身着紫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款款走来,却是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赶来的左淑慧。 左淑慧今日装扮的格外贵气,紫色的拖地长裙,裙摆绣着繁复的花朵,那精湛的绣工整个京都除了皇宫之外,只有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工艺。 她的额前缀着一颗血色的红宝石,高高的云髻上插着东珠步摇,长长的流苏金灿灿的摇晃着,眉目生画,嘴角挂着一抹矜持的笑,确实很有大家风范。 左淑慧见到陆铮微微有些愣神,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屈膝行礼问道:“陆公爷,爹爹……你们这是要上哪儿?”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陆铮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与她保持了一段相当安全的距离。 左韫文见气氛尴尬,忙接口回答:“刚和贤婿下完棋,正送他出去。” “呀,陆公爷这是要走了?我还没看到三弟呢。”左淑慧一脸落寞地看着陆铮,“不知陆公爷可否允许三弟在家多待一会儿?” 所有人都以为,镇国公府自然是陆铮说了算,只要他开口,左邵卿事事都得听他的,左淑慧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有贬低左邵卿的意思。 “本公并未帮着邵卿,他喜欢呆多久是他的事情。”同样的,他要现在走也是他的自由。 陆铮不想和她多说,绕过她走向花厅,在他背后,左淑慧不甘地咬着嘴唇。 她以为嫁进江府也是很好的选择,江府富贵,江澈温雅,比起冷清清的镇国公府和冷冰冰的陆公爷更加吸引人,可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从前她没有资格进入京都贵夫人的圈子,现在她作为江澈身边身份最高的女人,已经能够能很好地融入那个圈子,听得多了,对镇国公府这个庞然大物了解的也就多了。 尤其陆铮的身边一直只有左邵卿一个人,而江澈,后院男宠小妾云集,这叫人怎么甘心的了? 如果当初她再坚持下去,如果没有发生江府上的那件事,是否她还是有希望的? “女儿,你怎么了?”左韫文拍了拍左淑慧的肩膀,疑惑地问。 左淑慧闭了闭眼,收起眼底复杂的情绪,撒娇地攀着左韫文的胳膊,“爹,女儿这么久没回来,您可得好好招待女儿。” “哈哈……那是自然!你娘天天念叨着你,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坏了。” 出嫁的女儿一般情况下是回不得娘家的,左韫文当初对女儿的一点怨怼已经消失了,加上江澈的正妻被休,他也慢慢重视起左淑慧来。 陆铮一脚踏入门槛,迎面一个团东西立即扑了上来,脖子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陆铮花了好大的定力才忍着没将这小东西丢开。 胸前吊着个小人儿,陆铮依然走的步履生风,他一眼将厅里的情形看得分明,左邵卿正阴沉着脸怒视着薛氏,而薛氏,在见到陆铮的那一刻就立即换上了笑脸。 “邵卿啊,你也别怪娘的话不中听,忠言逆耳,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么?” 左邵卿呵呵冷笑一声,“你所谓的为我好,一来想让我抛弃我儿子,二来想让我替陆爷找女人,这是何道理?” “你儿子?就那野孩子?……他刚才竟然挠破了玉珩的脸,如此粗鄙又没教养的孩子如何能要?” 左小狼趴在陆铮肩膀上,小身辩解道:“我只是想摸摸他,真的!” 左小狼起初并不喜欢那个孩子,但刚才那孩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被抱了出来,还朝他笑着吐了个泡泡。 等那孩子被安置在摇篮里,他就趴在摇篮边缘盯着看,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是可爱的,肥肥的包子脸,藕节似的胳膊胡乱挥舞着。 他一时好奇就动手摸了上去,只是他忽略了婴儿的皮肤有多嫩,手下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就在那孩子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等那孩子大哭起来他才知道自己闯祸了,果然,下一刻那个老巫婆就冲了过来,看到那孩子脸色的痕迹愤怒地就想打他。 他之前听爹爹喊她母亲,所以不敢和这个讨厌的老女人动手。 不过左邵卿怎么可能看着她打自己的宝贝儿子,对方刚举起手就被他拦了下来,要不是顾忌着这里人多,他甚至不介意赏她一巴掌。 “不过是不小心弄了点痕迹罢了,又没流血,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哼,要不是玉珩突然哭了,谁知道那野孩子还会做些什么?你看看他,走路不像走路,坐姿不像坐姿,连说话都不利索,你收养这样的孩子岂不是给镇国公丢脸?” 对薛氏一口一个“野孩子”的叫,左邵卿怒的心火直烧,“这是镇国公府的家事,您就别瞎操心了。” 陆铮也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淡漠地说道:“既然左夫人嫌弃本公的嫡子,那以后左府和镇国公府就不必往来了。” 左韫文和左淑慧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加快脚步冲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吵起来了?”左韫文作为一家之主,这时候是最有资格站出来的一个。 陆铮这一句话可就等同于撇清了两家的关系了,如果真的老死不相往来,那左家失去的可是一个顶级助力啊。 左邵卿懒得理这一家,尤其在看到左淑慧的时候,那张艳丽逼人的脸就意味着“麻烦”两个字。 “我们走!”他拉着陆铮的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第228章 左韫文来不及多想,只知道不能让陆铮一家子就这么走了,他朝左淑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人拦下。 左淑慧本来就是冲着这两个人来的,她还指望着借助镇国公府的力量推自己上位,更不能让他们走了。 “三弟,陆爷,且慢一步。”左淑慧占着是女儿家,大咧咧地往门口一站,摆出温顺的模样说:“不管娘亲说了什么,我先替她道个歉,她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二位千万别介意。” 左邵卿冷笑,听听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多霸道无理似的,让外人听到还以为他和陆铮有多不孝顶撞长辈呢。 “大家,天色不早了,老夫人还等着我们吃晚饭呢。”意思是,识趣的就快让开,别挡着爷回家吃饭! 左淑慧看了看天色,实在不知道左邵卿从哪看出不早了,不过谁都知道这只是句客套话,她抚了抚发鬓,娇声说:“刚才爹已经吩咐厨房了,饭菜都置办下去了,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顿饭的功夫老夫人一定会谅解的。” 左邵卿嘴角勾起,扬起一道好看的笑容,眼底暗藏讥讽道:“听说大姐苦尽甘来,即将要被提为正妻了,小弟在此先恭贺一声。” 左淑慧以为他是听到了什么内幕消息,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狐疑地问:“这话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左邵卿暗笑,“咦,大姐不知道吗?今日早朝见江尚书春光满面,还以为他好事将近了,原来不是因为这事么?” 左邵卿觉得,当初帮助左淑慧嫁进江家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看看江澈这半年来过的日子,后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男宠被赶走大半,小妾流产,最后连妻子都被捉奸在床,还闹得满城皆知。 可以说,在陆铮没有回京的时候,京都没有比江府风头更劲的世族大家了。 左淑慧想起前几日丫鬟偷听到的消息,脸色倏然转白,一张娇艳的面容也瞬间扭曲起来。 “此话当真?”左淑慧不信邪地问。 “自然!”他说真的就是真的。 越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越能勾起人的联想,左淑慧先前从丫鬟口中得到,江夫人有意给江澈说个家世清白的填房,听说上赶着要嫁给江澈的姑娘家多了去了,即使娶不到高门第的贵女,但一般的官宦人家肯定是没问题的。 左淑慧急切地伸手想扯陆铮的袖子,楚楚可怜地哀求:“陆爷,您一定要帮我啊!” 陆铮袖子一甩,一股劲气将左淑慧挥开两步,他冷冷地警告:“夫人请自重!” 左邵卿先是错愕,随即噗哧一声笑了,眼见左淑慧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怒,他的笑意更深了。 “大姐,您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难道江家的家风如此开放?” “不是……大姐只是一时性急……”她歉意地看向陆铮,再次确定这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陆铮留下一句:“本公在外面等你。”然后抱着左小狼出了左府,再待下去,他不敢保证不会一掌拍死那女人。 左韫文走了出来,盯着陆铮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暗暗瞪了左淑慧一眼。 左邵卿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一家子,“还有事么?有事一次性说完,陆爷都发话了,往后想说可就没机会了。” 左韫文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求情的话来,让他一个父亲向儿子低头,他实在做不出来。 “陆公爷只是一时气话,你回去好好和他说说不就行了?”左淑慧不满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不是姓左?难道就看着家人任人欺负,有能力了也不肯帮一把?” 左邵卿除了笑还是笑,并没有急着反驳,他想起了前世,自己被困在江府的日子里,左淑慧正好是镇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夫人,她可曾有过想帮自己的念头? 重来一世,命运颠倒,自己抢占了先机认识了陆铮,而左淑慧却是自己甘愿嫁入江府的。 自己当初好歹帮她争取了平妻的名分,虽然他动机不纯,但总归是帮过她了,她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情质问自己呢?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之前娘还忧心你没有孩子,想将家里唯一的嫡长孙过继给你,可是你呢?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野孩子当成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大姐你也说了,大哥的儿子可是家里‘唯一’的嫡长孙,让给我了大哥怎么办?”谁知道左邵晏还能不能有其他孩子。 左邵晏成亲了这么多年,如此艰难才得到了一个宝贝儿子,这薛氏母女竟然还敢如此算计,想让左邵晏绝后不成? “大哥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左淑慧当着左邵晏的面也不好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劝道:“三弟现在外方为官,你大姐夫是吏部尚书,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 左邵卿当然知道,如果是别人,他早上赶着处好关系了,可谁让对方是江澈呢。 他知道陆铮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战袁锋厌弃江澈的机会,到时候江澈能不能坐稳吏部尚书的位置还很难说。 “说完了?就这些?”左邵卿挖了挖耳朵,这些人的说辞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无非是打着互惠互利的算盘。 当然,他们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外头靠着姻亲壮大的家族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可惜啊,左邵卿既不想从作家人身上捞得好处,也不想朝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他漠然地转身,不顾后头叫骂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出这个令他窒息的宅子。 他曾经在这里亲手杀了这些人,他还记得他们当时憎恨恐惧的脸,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总是伴随着这宅子里熟悉的场景慢慢回放,不来了也好。 走出大门,左邵卿一眼看到那个笔直站着的男人,他即使不说不笑,站在那不动就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左邵卿看到街道上不少人故意来来回回地走,只为了多看陆铮几眼,而那人却浑然不觉,只是这样平静地望着自己。 嘴角慢慢勾起会心的微笑,左邵卿也不管路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冲过去狠狠地抱住陆铮,力气之大,令人侧目。 “快看,左大人一定是在娘家受了委屈,正在寻求安慰!” “胡说,有陆公爷在哪能让左大人受委屈,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陆公爷一不小心看上了左家的哪位小姐,一不小心想娶回家,于是左大人心碎了,没见左大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么?” “左家大小姐不是嫁出去了么?哪还有闺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左老爷一共有三个闺女,一个嫡出的大小姐,两个庶出的,待字闺中的正是庶出的三小姐。” “咦,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人抬头望天,“没听过也正常,那位小姐才几岁来着?十一还是十二?” 左邵卿靠在陆铮坚实的胸口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只觉得分外安心。 左小狼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相拥的两个人,一旁的罗小六怕教坏小孩立即捂着他的眼睛。 左小狼扒下眼睛上的手掌,小声问:“爹爹怎么了?” 罗小六见他重点不是放在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的亲热上,松了口气,回答道:“大概是在伤心吧?”罗小六有些不确定,他可不觉得三爷会被左家那群人欺负到。 “谁惹爹爹伤心了?”左小狼亮出两个爪子,大有要替左邵卿报仇的趋势。 罗小六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可怜他一个正直青春的男人竟然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真伤自尊。 怕这孩子真冲进去找作家人算账,罗小六安慰道:“好了好了,没谁,你爹爹就是想趁机撒撒娇,咱们不理他。” “哦……就是和小六叔上次那样?” “什么上次?”罗小六一头雾水。 “就是上次你不小心割破了手指,然后扑到隐一怀里哭,爹爹说那叫撒娇。”左小狼一本正经地回答。 “哪有哭?”罗小六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有,我听到了。” “你听错了。” “不可能,爹爹说我听力最好了!” “那也是假哭,干嚎的那种,是夫妻间的情趣,你不懂!” 左小狼回头望了他一眼,“我懂啊,爹爹和父亲也常常抱在一起,他们说这是在交流感情。” 罗小六生怕这孩子长大后会有样学样,以为男人和男人才是正常的,忙普及说:“别听他们的,小狼长大后要找个漂亮的姑娘交流感情,男的就算了,硬梆梆的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骗人,爹爹抱起来很舒服!”左小狼立即为左邵卿正名。 “呃,那是你没抱过女人,等你回去让红鸢姐姐抱抱就知道了。”罗小六决定回去之后要和三爷强调一下左小狼的常识教育问题。 “你抱过?”左小狼冷不丁地问。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罗小六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当然,否则我怎么知道?” “是吗?”一道低沉黯哑的声音钻入罗小六的耳蜗,那声音一听就不是小孩子的声音。 罗小六僵硬地转头,就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某个大男人正用吃人的目光盯着他。 “隐……隐一,那个……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要去给左小狼买糕点么? “从你说男人硬梆梆的抱起来不舒服开始。” “哈……那个,我是在教小少爷正确的性取向,不得以才那么说的。” 隐一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瞧,半响后才挑着眉道:“你说的也是事实。” “你……什么意思?”罗小六提高音量,双眸瞪得老大。 隐一跳上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背对着罗小六。 罗小六挤到他身边,用手指戳着他的后背问:“你什么意思啊?你该不会想去找女人吧?难道你打算去找红鸢?我警告你啊,红鸢已经有主了,没你的份了!喂……” 隐一拽过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什么时候抱过红鸢?” “那……我胡说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就红鸢那样的,怎么可能让我抱?” “哦,原来是想抱却没机会。”隐一加重了手下的力度,疼的罗小六嗷嗷叫。 “不是不是……我没想过!” “真没想过?” “没……”就算有也是还没和你在一起之前,罗小六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 隐一并没有放开他的手,只是松了点力道,罗小六慢慢挪过去,挨着他的肩膀偷看他的脸色。 左小狼阿奎那这外边,再看看前面,觉得小六叔刚才一定是骗自己的,否则他们怎么没去抱什么女人? 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怜的左小狼在人生之初就已经认定了,男人就应该和男人在一起的事实。 第229章 左邵卿红着脸坐上马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件多丢脸的事情,而反观陆铮,则依然神态自然,不愧是经历过千军万马锤炼的。 左邵卿揉了把脸,朝隐一勾了勾手指,然后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罗小六好奇地打量着两人,不知道他家三爷又让隐一去敢什么缺德事。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天暂时逃过一劫了?希望隐一记性不好,明天就忘了刚才的事情。 隐一余光打量着罗小六那暗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冰冷的嘴角弧度也松了些,然后赶着马车往京都最热闹的街道去。 到人多的地方,左邵卿就拉着陆铮下了马车,左小狼被他抱在怀里,免得被人流挤散了。 “真热闹啊。”来京都这么长的时间,左邵卿还是第一次这么闲情逸致地逛街。 “到了上元节更热闹。” 罗小六在一旁附和道:“听说上元节那天,若是能收到心爱之人亲手做的华灯,两人将一辈子过的和和美美。” 他期待地瞅了瞅隐一,又觉得他肯定做不了这种事,失败地撇嘴。 左邵卿干咳一声,努力不去看陆铮的表情。 “先找个地方吃饭,小东西该饿了。” 左小狼一听有吃的,眼睛都亮了,即使现在一天三顿吃的饱饱的,他还是最执着于食物。 左邵卿拍了拍他的肚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咱们小狼这肚子,恐怕不必宰相的小。” 左小狼虽然不懂这话的意思,却高兴地直点头,然后指着一家酒楼喊道:“爹爹,去那……好香!” “狗鼻子!”左邵卿笑骂一句,然后当真抱着他进去了。 进去后才发现这只是一家很普通的酒楼,桌椅摆设有些陈旧,大堂里的客人无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吵吵闹闹的。 左邵卿皱了眉头,问左小狼:“确定要在这家吃?” 左小狼狠狠地点头,小鼻子一耸一耸的,“肉,香!” 左邵卿苦笑地应道:“好吧。” 掌柜一见来人,吓得立即从柜子里钻了出来,神色激动地问:“几位爷要点什么?小店……小店……” 左邵卿知道他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也不在意,和颜悦色地问道:“可有雅间?” “有……有的,只是,挺小的。” “不要紧,我们人不多。”左邵卿跟在他后面,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楼梯上到二楼。 所谓的雅间其实只是用屏风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一张桌子八张椅子,看着着实有些寒碜。 不过来都来了,左邵卿也没嫌弃,直接交代:“先上一壶茶,然后上几样你们这的招牌菜!肉要多!” 掌柜点头哈腰地应了,“放心,分量一定足。”他小跑着冲下楼,抓过一个小二让他去斜对面的茶楼买一壶上好的龙井来,就他们酒楼里的低级茶叶,他可真拿不出手。 那小二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样的客人能让老板这么激动,竟然大方的买二两银子一壶的好茶。 掌柜催着他快去,然后自己钻到后头厨房,亲自下了菜单,从头到尾监督着主厨下手,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一会儿嫌摆盘不好看,一会儿嫌菜切的厚薄不均,气得那主厨差点拿勺子敲他。 等六菜一汤做出来,掌柜亲自将菜端了上去,结结巴巴地说:“几位……爷,小店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菜,就是……就是烤肉做的不错,几位尝尝看。” 左小狼的双眼发绿,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个大盘子里的烤羊腿,那浓郁的香气勾的他口水直流。 左邵卿敲了他一记,“还好没在左府用膳,否则让薛氏看到你这模样,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话了。” 左小狼似懂非懂地看他,“那个老女人好丑!”小孩子眼中的美丑,向来是按好与不好划分的。 左邵卿也默认了这种说话,动手切了几片肉递到他面前,看着他美滋滋地吃下,顿时觉得食欲大增。 吃了一会儿,掌柜的又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这是鄙人自酿的桂花酿,也算小有名气,您们不嫌弃就喝喝看。” “掌柜费心了,菜不错,小儿甚喜欢。”左邵卿笑意盈盈地接下了掌柜的善意。 掌柜看了看吃的正欢的左小狼,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孩子的来历,不过却不敢随便问,只是赞了句:“小少爷胃口极佳,若是喜欢,以后差人来告知一声,小的给您送到府上。” 左邵卿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于是也没拒绝,“那就先谢过掌柜了。” “不敢当不敢当!” 六菜一汤,都是分量十足的,可在场除了左邵卿个个食量大的很,最后竟然也吃的七七八八了。 他看了看大的,再看看小的,深感不安,这么能吃的父子,他怎么养得起?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左小狼抬起头,熟练地用刀子片下最后一块肉递给左邵卿,“爹爹,吃!” 左邵卿接过,转头塞进了陆铮嘴里,笑着说:“你儿子孝敬你的。” 陆铮暗暗舔了下他的手指,老神自在地咀嚼吞咽,气得左邵卿拿白眼瞟他。 等吃饱喝足,左邵卿给左小狼洗手擦手,要说左小狼还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话,那就是个人卫生问题了,想让他洗个澡,左邵卿不出马绝对没人能勉强的了他,哦,陆铮除外。 他揉了揉那还不足一寸长的短发,给他带上棉帽,才低声对陆铮说:“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陆铮微微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你若不愿意也不用面前。” “不,经过今天的事情我才知道,左小狼只要一天不入镇国公府的族谱就一天得不到别人的承认,这对他不好。” “那族谱上的姓氏改了即可,平日你想叫他什么都可以。”左小狼和陆小狼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 “陆潇澜……似乎做左潇澜更好听些。”左邵卿不甘愿地承认,冠上陆姓之后,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 左小狼听到自己的名字,疑惑看他,下一刻就被左邵卿按进怀里,“小东西啊,以后好好表现,可别给镇国公府丢脸,否则爹爹第一个不放过你!” 左小狼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左邵卿叹了口气,看来之前还打算磨洋工的教育也要着实抓起来了,换了个身份,左小狼的生活方式也该换一换了。 陆铮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正好明日皇上来府上,让他见见小东西混个脸熟。 ” 左邵卿才记起来还有这么件事,“咱们是不是忘了先告知娘一声了?府里总要做些准备的。” “无妨,皇上既然想私访,就不会在意这些。”反正他的目标也不是他们,“倒是曹宗冠那,你今夜就让人送去请帖。” 左邵卿摸了摸下巴,眼神复杂地问:“为何我觉得这事处处透着诡异?皇上为何突然会对曹兄感兴趣了?还一副非见不见的样子。” 陆铮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要证实还得看明天的情况,若这件事是真的,最近京都的谣言就可以理解了。 “这事与我们无关,别想太多。” 左邵卿眉头挑了挑,总觉得陆铮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种好奇心被吊起来的感觉真难受。 不过既然陆铮不想说,他就自己挖掘好了,他就不信挖不出。 回到府里,左邵卿提笔个i额曹宗冠斜了请帖,字里行间暗暗透露出是有位“高人”想见见他,约他明日午时来镇国公府一叙。 曹宗冠收到帖子的时候正独坐在月下小酌,算着已经有二十八天没有入宫了,这期间战袁锋也传召了几次,都被他以身体不适推拒了。 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气狠了,他倒是没想过就此摆脱战袁锋,毕竟两人是有交易在先的,只是最近风声太紧,他不敢冒险。 看完左邵卿的帖子,曹宗冠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能被左邵卿慎之又慎地写在帖子上,又被称为“高人”的,恐怕非那位莫属了吧? 真亏的他想的出来,曹宗冠收好帖子,让管家替他准备好明日赴宴的贺礼。 见就见吧,大白天的,又是在镇国公府,那人又不能对他做什么,有何可惧的呢? 第230章 “公子,到了。”轿夫将软轿停在镇国公府门口,略带敬仰地看着那高悬的门匾。 曹宗冠下了轿,让他们先回去,然后独自一人走上台阶。 门房之前已经接到通知了,因此只是略粗看了看曹宗冠递上来的帖子,又打量了曹宗冠一眼,就带着他进门。 这是曹宗冠第一次来镇国公府,好奇是难免的,但一直以来的礼仪教育让他没有左顾右盼,只是用余光注意着两边的景色。 走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曹宗冠对镇国公府有了初步印象,那就是大、静、人少。 算了算这座府邸里主人的人数,曹宗冠也就释然了。 “这位小哥,今日府上还有其他客人来吗?”曹宗冠状似不经心地问。 “目前为止,您是第一个。”带路的小厮并没有多说话,却很正面的回答了曹宗冠的问题,态度显得不卑不亢。 曹宗冠知道这样的府邸下人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真要是什么样都往外说那才怪了。 等绕过了两个院子,曹宗冠才终于见到了这座府邸的主人之一。 “曹兄来了?”左邵卿从亭子里走出来,也没有和他太客套,只是把人迎进已经布置好的亭子里。 曹宗冠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并没有想象中的花团锦簇,水池里种着类似水草的植物,依稀能看到几条可食用的鱼儿欢快地畅游着,周围最多的是松柏竹子之类的树木,娇贵的品种一棵没有。 左邵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尴尬地说:“府里人少,地方太大忙不过来,加上老夫人和陆爷都不是爱赏花之人,因此专挑好活的东西种。” “不,这样很好!”曹宗冠真心实意地夸道:“不愧是镇国公的风格。” 左邵卿邀请他坐下,这个亭子建在水上,因为他喜欢,但是又怕冷,陆铮回来之前就让人将这里修建成了一个暖阁,地方有点小,去很暖和,尤其午后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是个休息小憩的好场所。 左邵卿洗手焚香,煮了一壶雨前龙井,替两人各倒了一杯,才问:“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曹兄现在过的如何?” “还不曾好好谢过你的救命之恩。”曹宗冠站起身,对着左邵卿行了个礼,“要不是邵卿帮忙,恐怕我早就身首异处了。” “举手之劳而已,主要是曹兄并没有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 曹宗冠心里有愧,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若是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以左邵卿如今的地位,不说镇国公府上下任凭他使唤,就是官场之中,肯定也有了自己的亲信,却是没什么需要用得上他的。 “曹兄太客气了。”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曹宗冠也许已经娶了他大堂姐,两人开始也许不美好,但是他大堂姐是个会过日子的,也许慢慢的,曹宗冠就发现她的好了,那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问题存在了。 曹宗冠几杯热茶下肚,慢慢将那份不自在压下,和左邵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他才学渊博,并不比左邵卿差多少,左邵卿若是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在科场上未必就能比曹宗冠取得更好的成绩。 “那曹兄是打算下届科举再接再厉了?” 说起这事,曹宗冠便想起了某人,耳根有些发红地别开头,只是“嗯”了一声。 正拿着千里眼偷窥的某人见到他这别扭的神色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起来。 “皇上,您所谓的见见就是指这种见法?”陆铮在他身后阴测测地问。 战袁锋今日一下早朝就偷偷和他们来了,然后找了借口说是要和陆铮单独下棋,支开了左邵卿后就拉着她占领了这座高楼。 这栋楼正对着左邵卿他们所在的院子,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没想到战袁锋连千里眼都带来了,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咳咳……”听到陆铮的声音,战袁锋忙放下千里眼,转过身严肃地看着陆铮,“朕,只是想先看看那人是何模样,若是太丑朕就不见了。” 陆铮也不戳穿他,“原来皇上的识人之道是观之面相啊,那不知这位曹举人是否符合您的眼缘?” “还行吧,也就那样。”战袁锋靠着窗台,像是努力回想那人的模样,小声嘀咕道:“论相貌,自然是不及左爱卿的。”可他怎么就觉得她刚才脸红的样子很吸引人呢? 陆铮挑了挑眉,当做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含沙射影地说:“后宫之中,燕瘦环肥,个个都是绝顶佳人,皇上何必在意别人的相貌如何?”还是个男的。 “你猜到了吧?”战袁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那么点难为情。 “原本还不确定,不过刚才见你那情窦初开的模样,就什么都知道了。” 战袁锋摸了摸自己的脸,情窦初开?陆铮该不会小时候没学好吧?看来武将就是武将,文学造诣上是差了点。 他叹了口气,“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事情突然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若是……” 他没有说下去,陆铮却多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皱着眉头说:“臣不赞同您的做法。” “为何?”战袁锋疑惑地问:“你都能娶男妻,能不顾道德伦理,不顾天下人的质疑,不顾陆家香火,朕以为你会是最支持朕的那个。” “因为我不是你。”陆铮简短地回答了六个字,却足以拍死战袁锋刚萌发的那点激情了。 “那如果换你坐在朕的位置上呢?” “不可能!” “朕说的是如果!”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如果?” “陆爱卿,你太死板了!”战袁锋坐到桌边,倒了杯酒灌进肚子里,“朕只想知道,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遇上可,自然不放手,没遇上,也不强求。”陆铮理所当然地回答。 从他知道自己性向的那天起,他就绝了生子的念头,这辈子能找个相伴一生的人固然是好,若是遇不到,他也没打算找个人将就。 “如果当初左爱卿没接收你,你会如何?” 陆铮斜了他一眼,“皇上,您不用拐弯抹角地将自己的事情换到臣身上,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呃……”战袁锋被噎得不轻,但也知道人机相遇不是各有不同,他不是陆铮,曹宗冠也不是左邵卿,即使异地相处,他们也未必能修成正果。 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战袁锋试想过很多种未来,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完美。 说到底,他没有为了一个男人而舍弃一切的决心,曹宗冠之于他,就像是一块带肉的骨头,弃之不舍,想啃又不好啃,指不定还会磕掉一口牙。 这似乎是他这辈子遇上的最纠结的事情,当年谋求皇位他都能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孝顺、仁智的皇子形象,登基后,哪怕对朝政生疏的很,也未动摇过他肃清朝政的决心,没想到最后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果然情之一字最是害人! “趁着谣言还未平息,皇上不如多想想,不管你做哪种决定,臣都是支持的。” 战袁锋抬头,目露感激地说:“陆爱卿,你真是最让朕省心的臣子了。”能力强,又忠心,又不聒噪,又不多事,真是再没比他更合心意的臣子了。 想起那班固执的老臣,战袁锋一个头两个大。 陆铮白了他一眼,解释道:“臣只是觉得,这是个人私事,只要皇上不是昏君暴君,爱男人爱女人都与臣无关。” 战袁锋摇头苦笑:“那些老古董要是也能这么想就好了。”其实他也明白,后宫与朝臣历来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只有镇国公府这样的五代单传,才和皇室没有任何姻亲关系。 如果陆铮有个女儿或者妹妹在宫中,怕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陆铮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时候不早了,你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坐着喝茶吧?” 战袁锋顿了顿,然后起身整了整没有丝毫褶皱的袖子,带着一丝雀跃说:“走吧,会会那人去。” 第231章 “你帖子上写着今日还有位贵客要来,不知他人到了没有?”曹宗冠忍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来是来了,只是刚才说是要和陆爷下棋,我这是让人去问问,也该用午膳了。” “不必了……”曹宗冠心急地握着他的胳膊,解释道:“既然对方要下棋,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呢,我们已经下完了。”一道沉厚的声音传了进来,曹宗冠回头,就见那人器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一种无言的情绪油然而生,那是一种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间的窘迫感。 两人的见面都是在夜里,虽然寝宫里点着烛火,但大半时间他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却对百日里的形象如此陌生。 战袁锋嘴角挂着兴味和欣赏的笑容,曹宗冠则僵硬地抿着嘴,眼中透露出一点点的挣扎。 最终还是战袁锋先开了口,“左大人乃是镇国公夫人,你的手要握到什么时候?如此失礼的行为是会让人误会的。” 曹宗冠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左邵卿的手,掌心发烫,立即松开了手,硬邦邦地回道:“清者自清,相信陆公爷不会胡乱猜疑的。” 几人同时看向陆铮,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一双鹰眸从左邵卿的手上滑过,“虽然情有可原,但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哈哈……”战袁锋大笑出声,看到曹宗冠吃瘪似乎很开心。 曹宗冠原本还算淡然的表情被他笑得发窘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向左邵卿赔罪。 左邵卿暗暗踩了陆铮一脚,觉得这男人真是小气的没边了。 战袁锋笑够了,就在刚才曹宗冠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施施然地问:“左大人不给在下介绍一下吗?” 左邵卿也不傻,看两人这样绝对是认识的,只是他想不通曹宗冠怎么会合当今天子扯上关系。 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想透露身份,也不知道曹宗冠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位是晚生的好友曹宗冠,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 “哦?比左大人如何?”战袁锋用轻佻的语气问,眼神跟带着钩似地打打在曹宗冠脸上。 左邵卿应答道:“曹兄虚长我几岁,学问只会更扎实。” “我看未必吧,若是真如此扎实,怎么之前殿试上并未看到他的身影呢?” “明知故问!”曹宗冠接口道。 可不是么?左邵卿在心里附和,觉得战袁锋这两天越来越诡异了,全身散发着闺怨的味道。 战袁锋还想找茬,就听陆铮说:“行了,先用膳吧。”他挥手让人上菜,自己挨着左邵卿坐下,对某人无耻的行径视而不见。 既然战袁锋是微服私访,那大家也没有遵循君臣之礼,只当是朋友相聚。 桌子并不大,摆上五菜一汤就满了,这样的菜单对于宴客有些简陋了,不过战袁锋和曹宗冠并不介意。 而且菜色虽少,却每一道都是精品,并不比御膳差。 四个人安静地用膳,陆铮时不时给左邵卿夹个菜,战袁锋则时不时和曹宗冠抢个菜,一顿饭吃的左邵卿好奇心大起。 有猫腻!左邵卿半低着头,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关注着那两人的表情动作。 别说,还真被他看出点苗头来了,战袁锋每抢到一个菜都示威性地朝曹宗冠挤挤眼,而曹宗冠压根不理会,只顾着一粒米一粒米地往嘴里送。 两人浑然忘我的境界让左邵卿觉得自己和陆铮是多余的,这个想法一出来,吓得他连筷子都掉了。 因为战袁锋不想让下人打扰,所以他们身边连个捡筷子的人都没有,左邵卿弯下腰,准备自己动手。 这一弯腰,才发现桌底下风光同样精彩,战袁锋的一条腿直接架在曹宗冠的腿上,还暧昧地磨蹭着。 左邵卿眨眨眼,再撇撇嘴,然后淡定地坐起来,淡定地叫来下人换筷子,再淡定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但依照外面的谣言和两人近日的表现,绝对不会是两情相悦就是了。 再看陆铮一直面无表情的样子,估计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咳咳……你们若是有事不如先去忙吧,镇国公府在下熟悉的很,不会走丢的。”战袁锋笑眯眯地冲陆铮夫夫说。 左邵卿嘴巴张了张,再次感叹这位爷的厚颜无耻,感情自己不知不觉地被利用了一回。 他正色说:“您说笑了,我们是主,您是客,哪有放着客人不招呼的道理?” 战袁锋笑脸不改,宽容大度地说:“身为客人,若是给主人带来麻烦就不好了,两位刚归京不久,应该很忙才对。” 这话左邵卿没法反驳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很闲吧? 正巧,罗小六急冲冲地跑了来,胡乱行了个礼就大叫起来,“三爷,不好了……” “你三爷我好的很!” “不是……刚才奴才出府,听到外面有人在说,昨天夜里,左府走水了,听说烧掉了一大半的屋子。” 左邵卿挑了挑眉,惊诧地问:“走水啊?那人没事吧?” 罗小六摇头,“听说当时巡夜的下人发现走水立即敲锣打鼓将所有人叫醒了,只是火势太大,一时扑不灭,所以大半屋子都烧没了。” “哦,人没事就好。”左邵卿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句,其实心里乐开了花:早看那栋宅子不顺眼了。 罗小六也慢慢回过神来,突然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左府为什么没人来通报一声呢?要不是自己出门,恐怕还听不到这个消息呢。 该不会……他拿探究的眼神在左邵卿身上转来转去,就差明着问这件事是不是三爷干的了。 左邵卿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转身笑着说:“看来确实是不能陪两位了,你们二位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战袁锋刚想说话,曹宗冠抢先一步道:“既然邵卿事忙,咱们改日再聚吧,为兄也还有些事情。” 战袁锋脸色沉了沉,转头见曹宗冠耳根红的快滴出血来,一副即将落荒而逃的姿态,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朕……我也走吧,一起如何?”战袁锋笑眯眯地问,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他怎么可能让人就这么跑了? 曹宗冠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心里乱的很,也不介意战袁锋跟不跟,只是暂时不想面对知情者。 他和战袁锋的事情一直是暗中进行的,不是没想过将来这件事情泄露了该怎么办,只是心里还没做好准备。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并不想做事情和陆铮那般两情相悦,他甚至连抬头挺胸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站住!”战袁锋低喝一声,伸手拽住曹宗冠的手腕。 曹宗冠甩了甩,没能甩开,有些底气不足地问:“何事?” 战袁锋没回答,拉着他上了一旁等候的轿子,吩咐道:“去他家。” “什么?”曹宗冠大惊。 战袁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们在一起么?那就去你家!” “皇上,您难道敢让别人知道么?”曹宗冠反问。 “以前是不敢,但是……”战袁锋住了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曹宗冠心乱如麻,无奈地说道:“这事就算传出去,皇上您也不过是多了一段风流佳话罢了。”而他,则全无立足之地。 战袁锋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外人眼中,曹宗冠只会是个攀龙附凤的佞臣,哪怕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协议。 当日的左邵卿,若是没有陆铮鼎力辟谣,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圣旨赐婚,造就了一段至情至深的佳话,左邵卿的日子也绝不好过。 第232章 左邵卿听完罗小六对左邵卿现状的描述,不厚道地笑了,“小六子,你去账房支取一千两的银子送去,就说爷在招待贵客,无法前去帮忙。” 罗小六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想,还是觉得三爷的嫌疑最大,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三爷,您给句实话,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左邵卿挑了下眉头,淡淡地回答:“爷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左府的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那您昨天让隐一去办什么事?为何他一夜未归?”罗小六咬了咬吹春,原本打算晚上好好赔罪的,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隐一,迷迷糊糊地就先睡了。 等他醒来,身边早已经没了人,于是也就认定了隐一是彻夜未归,这样的认识让他又伤心又心慌。 “瞧你那点出息,隐一又不是第一次出去办事!”左邵卿一脚踹向他的屁股,“还不快去左府看看,记得!要大张旗鼓地去!” 罗小六撇撇嘴,捂着屁股跑了,心道:我就知道,三爷成天让隐一干坏事,老天爷将来报应可得认准人才行。 等他走后,左邵卿愣神地盯着水池,连陆铮走过来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陆铮从身后搂着他的肩膀问。 左邵卿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反问道:“小狼呢?”半天没见,怪想他的。 “娘带着午睡去了。”陆铮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想做什么就做,何必这幅郁郁寡欢的模样?” 左邵卿无语地瞪着他,“哪来的郁郁寡欢?我只是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而已。” “哦?说说看,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对于左邵卿安排隐一去做的事情,陆铮不可能不知道,不过,这是左邵卿的私事,他并不打算插手。 “你可知道咱们不在京都的这些时日,左家没少借着镇国公府的名头结交权贵?”左邵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还没上心,只是想到了前世,左府同样是借着镇国公府的光步步往上爬,那时候陆铮为什么没有阻拦呢? “嗯,小事而已,你若不喜欢,本公派人去交代一句即可。”在陆铮眼中,这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分心关注。 至于左府能借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得到多少好处,他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陆家的旁支没少做,是福是祸皆是他们的选择,别指望着他站出来帮忙就好。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我心眼很小!” “所以?” “所以……左家必须从京都消失!”这是左邵卿最大的承受度,他并不愿意将来的日子和左家人纠缠不清。 陆铮收紧胳膊,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有些事,你不说我也不想问,只要你做决定就好。” 左邵卿嘴角弯了弯,“陆爷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想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而已。”尤溪镇多好的地方啊,最适合老人家养老了。 左邵卿从很早便开始让左韫阳收买左氏宗族里的老人,之前还有几个老顽固觉得以左韫阳庶子的身份上不了台面,难以服众。 但这次左韫阳成为皇商,族里的人已经能分清谁才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于是一个个巴结着左韫阳,至于身在京都的左韫文早被人遗忘了。 只等着左韫文回去,他这个族长之名就得易主了,虽然只是一个虚名,但他相信左韫文到时候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嗯,尤溪镇不错。”陆铮想到了那段在山上养伤的日子,笑着咬上左邵卿的耳朵,“当初,你可没少虐待病人。”那段日子恐怕是他有生以来饿的最久的时候。 左邵卿尴尬地咳嗽一声,“陆爷可别冤枉我,谁知道你比猪还能吃,我偷偷摸摸给你送顿饭容易吗?” 陆铮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偷偷摸摸,想起后来查到的那些事情,他眉头微微一挑,他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才对左邵卿起了一样的心思吧。 一个瘦弱的书生竟然会选择这种方式报复家人,不得不说左邵卿设计左邵陵的事情让陆铮大开了眼界。 假装被刺伤,以此引导舆论,塑造了一个被正房嫡子欺凌的庶子形象,让薛氏母子处于被动地位,接着更狠,竟然找了个有病的女人引左邵陵上钩,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地废掉了左邵陵。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少年下手又狠又辣,步步算计,精心策划,如果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够强,根本查不出这件事是在他的推动下发展的。 不过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左邵卿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有那种病的。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从那之后,这个少年一边大放异彩,连中三元,一边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报复着左家人。 之所以说是匪夷所思,是因为陆铮看来,那些手段小到忽略不计,却又收到了最好的效果。 左邵晏考前中毒,是他妻子下的手,这件事中左邵卿只不过费了几句口舌,甚至连欺骗都算不上,就让一个女人狠心地下手阻碍了自己丈夫的前途,即使从法律的角度,左邵卿在这件事上也完全让人抓不出错来。 要说陆铮对左邵卿有哪点不满意的,那就是当初左邵卿竟然利用他来算计左淑慧,让左家人都以为自己会娶左淑慧为妻,虽然他最初是有那么点意思,想找个小户之女搪塞过去。 不过,镇国公夫人的位置似乎真的挺诱人,只是一个虚伪的未证实的消息,竟然就让左家人放弃了优秀的乘龙快婿,用一个毫无遮掩的陷阱算计了曹宗冠。 再之后,左淑慧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了,贪图富贵,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玩的过左邵卿? 两人正腻歪着,身后一道黑影闪过,隐一目不斜视地站着。 “回来了?事情办的怎样?”左邵卿转过头问他。 “按您的吩咐,左府烧的完全不能住人了,道士也已经找好了,只等着明天‘偶遇’左老爷,只是……” “只是什么?” “出了一点意外,您那位还未满周岁的弟弟死了。” “什么?”左邵卿大吃一惊,他不信隐一办事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忙问:“怎么回事?” “属下按您的要求,事先就让人唤醒了左府所有人,火烧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人在屋子里,属下确认无人受伤后才离开的,但是今日一早,属下听闻左府昨夜大火烧死了一对母子,正是月姨娘和她儿子,属下觉得内有乾坤,便先查清楚才回来汇报。” 左邵卿脸色发沉,猜测道:“是薛氏的手笔吧?” 隐一豪不诧异地点头:“是的,月姨娘所住的院子并不在火势范围内,她那院子是后来烧起来的,确实是左夫人所为。” 左邵卿上次去左家并没有看到那对母子,他也没在意,显然讨厌月姨娘,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至于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就更没什么恩怨了。 他原以为那孩子的年纪威胁不到薛氏,她应该不会动手才对,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薛氏的心狠程度。 “属下查到,这两个月来,左老爷对月姨娘青睐有加,在她院子里过夜的日子越来越多而且左老爷不止一次赞过那孩子聪慧乖巧,似乎比孙子更宠些。” 左邵卿冷哼一声,“毕竟是老来得子,宠一些也是正常的,月姨娘年轻貌美,只要左韫文没有纳新人,她得宠也是必然的,以薛氏的心胸,发作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事小六子之前怎么未打听到?”左邵卿疑惑地问。 “左家将消息瞒下了,因为已经查处大火纯属意外,所以左老爷不想将这事闹大,属下还是趁乱听到左府下人说的。” “这倒是左韫文会干的事情。”左邵卿摸了摸下巴,“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还免得脏了爷的手。” “您是想……?” “你去搜集证据,月姨娘身边肯定也有个把的忠心的丫鬟婆子,想办法让她们告上官府,这一次,我要让薛氏全无翻身之地。” 左邵卿眺望着平静的水面,小声说:“我娘事情过去太久了,不好查,就拿月姨娘母子的事情状告薛氏吧,就算是超度他们母子的亡灵了。” 左邵卿原本想等他们离开京都再动手,左家其他人的命他都可以放过,唯独薛氏,欠他娘亲的那条命是必须还的。 “左韫文刚丧子,对月姨娘母子正是感情最浓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维护薛氏的,最多只会碍于家丑不想闹大,你让官府从速办了吧,爷可不想打过年的还闹心。” 隐一瞥了陆铮一眼,见他不反对,便点头应了下来。 等他离开后,陆铮抱着左邵卿,亲吻着他的眼角,“等解决了薛氏,本公向皇上求个旨意,给岳母大人封个诰命,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孝心。” 左邵卿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随即又担忧地问:“我娘亲只是妾室,恐怕不行吧?” “那就等薛氏让位之后扶正好了,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本公,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左邵卿知道这点小事难不倒陆铮,欢欢喜喜地期待着薛氏让位的那天。 第233章 左家主母残害小妾庶子的消息如一阵飓风刮遍了全京都,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原本不算多稀奇的事情硬是让全城百姓都愤慨起来。 紧接着,薛氏以前做过的缺德事全被抖了出来,亦真亦假,百姓们传的不亦乐乎,连茶楼都纷纷编出了各种情节的话本。 薛氏是在睡梦中被衙役叫醒的,她甚至来不及换上整齐的衣服就被带走了,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又是镇国公府暗中交代过的,京都府尹根本不敢耽误,匆匆审问过后就定了案。 原本,薛氏如果只是害死了月姨娘还不至于获罪,毕竟月姨娘的卖身契还在左府,充其量只是个下人,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连同小的那个一起烧死,再怎么算那个孩子身上也留着左氏血脉,算得上半个主子。 左韫文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果然如左邵卿所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名存实亡的夫妻之情根本抵不过正宠爱的小妾幺儿,他甚至不曾为薛氏辩解过一句。 等左邵晏知道这件事并且四处活动找关系的时候,薛氏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左淑慧刚得到消息就懵了,薛氏的案情坐实的话,那她就是罪犯之女,名声全毁了不说,正在争取的位置必然是得不到的了。 毕竟江家这样的人家是绝不会要个罪犯之女做当家主母的。 她急急忙地派人去请江澈,想求她就薛氏一命,她想,只要江家肯出面,要救下个人是在是太容易了。 可是她却忘了,这事背后是镇国公府推动的,江家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是一回事,就算有,江澈也不可能为了她得罪陆铮夫夫。 所以,左淑慧不仅没等到人,反而接到一纸休书,休书上列出了她当日构陷主母的事实,所犯七出之“妒”,即日赶出江府。 江澈原本心里就记恨着左淑慧所做的一切,之前没有动她不过是看在镇国公府这层关系上,之前在左邵卿出面为左淑慧争取到的平妻,让江府以为两家人关系密切。 如今让他知道了左邵卿和薛氏母子根本不合,甚至有天大的仇恨,他又怎么会继续姑息这左淑慧? 江家长辈对此也不发一词,江夫人从最初就看不上这个小户之女,加上她进门后江府频频出事,更加认定了她与江府八字不合,早想把这扫把星扫地出门了。 左淑慧浑浑噩噩地被撵出江府,身边只跟着两个婆子,当初陪嫁的丫鬟早被江澈收了房,如今只怕躲在房里笑话她呢。 目无焦距地盯着江府的大红朱门,左淑慧猛地大哭出声,哭的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往来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 “快看,那就是左家大小姐,听说左夫人被判了终生监禁,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活该那毒妇连小婴孩都不放过,真是泯灭人性!” “听说连左大人的亲娘也是死于她之手,左大人身为庶子,没少被她虐待。” “哎,左大人就是太善良了……” “听说这位左大小姐也不是善茬,当初上赶着想嫁给陆公爷,结果人家不要她,就不顾廉耻地设计了江大人,借机嫁进了江家,连江大人的正妻都被他陷害了。” “咦?是那个因淫乱被休的正妻?” “就是那个,不过人家可不是真淫乱,而是被这位大小姐陷害的。” “果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啊!” 左淑慧身边的两个婆子臊的无地自容,见四周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赶紧拉着左淑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左府被烧后,左家人暂住在了左韫阳家,原本左韫文还想物色个新住所,可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颜面无存,尤其在看到被休回家的女儿后,更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 自从上京后,左家一直出尽了风头,不管是好的坏的,总之话题不断,如今他丧子丧妻,大儿子还是个巨人,二儿子又是那样,唯一出息的三儿子早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三个女儿两个被休,唯一一个还未定亲的,恐怕也很难找个好人家了。 “哎,收拾东西,过两日就走吧。”左韫文疲惫地对大儿子说,“我是再无脸留在这里了,只希望过几年,风声过后,不会影响你的前程。” “父亲……”左邵晏脸色也不太好,任谁一夜之间听到这么多坏消息也扛不住,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儿子想出门游学。” 左韫文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也好,出去走走也好。” 左邵晏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心里有些惆怅,如果当初他们没有举家迁京,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回到房里,何氏正在给儿子喂奶,那安静祥和的面庞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不知道为什么,左邵晏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要是这一系列的变故中谁最不受影响,恐怕就要属何氏了,自从知道儿子不会送走后,何氏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月姨娘母子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薛氏不在了,她反而更轻松自在了,仿佛压在背上的一块大石头突然被移走了,如今,她更加坚定将儿子好好养大的心思。 左邵晏走上前,从身后拥住妻儿,良久过后才轻声说:“父亲决定回老家了,你也收拾收拾吧。” 何氏替儿子擦掉嘴角溢出的奶水,嘴角微微扬起,“好。” 左家人走的很匆忙也很低调,左邵卿没有去送行,左邵晏派人去镇国公府请他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左大人被皇上召进宫中去了,不知何时归来。” 站在京都城门外,左韫文还记得当初站在这里时的心情,他以为左家会就此复出,会辉煌腾达,最终却只是以如此方式悄然离开,留给京都臣民的不过是一段又一段的笑料罢了。 得知小儿子不能来送行,左韫文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薛氏这件事发后,左邵晏第一个就找上了镇国公府和江府,左邵卿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话:“大哥以为我会出手救自己的杀母仇人么?” 只一句话,左邵晏就知道了薛氏的结局,不是他不想争取,而是他无能为力,尤其当他想明白了左家人这一系列的厄运背后,左邵卿起了多大的作用时,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左邵卿。 “走吧。”左韫文搭着管家的手上了马车,一行人在寒冷的风雪中渐行渐远。 高高的城楼上,一个披着大麾的少年目视着这一幕,面容微冷,眼神淡漠,并没有露出一点高兴或是伤心的情绪。 反倒是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搓着手哈着气说道:“总算是走了!” 左邵卿转头,诧异地问:“你和他们也有仇?” “哪能啊?”罗小六撇撇嘴:“奴才只是不想你再因为这家子的事情折腾隐一罢了,我家隐一都快成侩子手了。” 左邵卿嗤笑:“你可知道,在咱们进镇国公府前,隐一可是隐卫之首,那才是真正的侩子手呢,要不是爷的关照,你们哪来的日夜相对?” 罗小六被噎的不轻,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他立即狗腿地扶着左邵卿,“还是三爷最仁慈了,奴才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将一颗忠心献给您。” “嗯哼,人在死亡面前总是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左邵卿挑了挑眉,撇下他走了。 罗小六回味着这句话,想起当初被三爷喂毒药的情景,脸色白了又青,小声嘀咕道:“原来我罗小六还是如此高尚之人,居然以德报怨,真是再善良没有了。” 左邵卿走下城楼,上了停放在一旁的马车,刚进马车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站这么久?脸都冻红了。”一双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脸,热乎乎的直暖到人的心里。 他贴着陆铮的掌心蹭了蹭,“没事。” 陆铮将他的大麾裹紧,又给他喂了一杯热茶,然后抱着人说:“回去吧,左小狼都找你半天了,娘准备等年后祭祖时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写入族谱,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娘可见不得你清闲。” 左邵卿似乎已经能预见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表情了,嗤嗤一声笑,“行,为了小东西,我就辛苦一回吧!” 第234章 镇国公府的这个年注定过的意义非凡,一直冷冷清清的府邸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显得热闹多了。 各种年礼源源不断地送进府中,将府中的几个大库房都堆的满满的,左邵卿光是看账本就忙的昏天暗地,何况还有各种人情往来,以至于直到年前最后一天,左小狼也没能和爹爹说上几句话。 老夫人如今是有孙万事足,每天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没有大事别想劳动她老人家出马。 大年三十这天,镇国公府接到了皇宫送来的帖子,除夕之宴,能接到帖子的臣子无不是被人羡慕的,虽然没人想过皇上会漏掉镇国公府。 传旨的小太监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点明了镇国公府一家四口必须参加,之所以是四口,显然是连借口都不准备让他们找了。 “今年老婆子是一定要去的,咱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正好带去炫耀一番。”老夫人给左小狼眉间点了一枚朱砂痣,让原本就伶俐可爱的孩子多了几分喜庆。 往年这个时候,老夫人根本没有兴致参加宫宴,看一群女人炫耀丈夫,炫耀孩子,因此宁愿在府中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饭。 即使去年陆铮凯旋归来了,两人也没有去凑热闹的心思,依然是简单的一桌子菜,只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好不容易儿子成亲了,现在连孙子也有了,老夫人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准备齐家上阵,灭灭其他人的威风。 陆铮和左邵卿自然不会反对,左小狼还不知道宫宴为何物,一听有好吃的,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 一家子换上崭新的衣裳,分坐两辆马车朝皇宫出发。 老夫人和陆公爷都是有特权之人,马车直接穿过宫门,将一堆排队等候的官员甩在了身后。 马车刚在大殿外停下,立即有宫女迎了上来,礼仪尽到地领着老夫人进殿。 男女不同席,老夫人临分开前还是带走了左小狼,抱着孙子舍不得撒手,“今夜就让他跟着我吧,你们两个男人怎么会照顾小孩?” 左邵卿很想反驳:在没有回京的时候,左小狼一直是他照看的,而且论本事,绝对不会比老夫人差,谁让老夫人当年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有机会好好抱过。 想归这么想,他也不可能真的和老夫人抢人,只是有些担心会有不长眼的女人会给老夫人气受,毕竟左小狼可算不上镇国公府的正牌接班人。 老夫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甩了他一枚白眼,“你当老婆子是吃素的?你担心的也太多余了。” 想起老夫人的彪悍,左邵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怕您被气坏身子么?” “你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今夜来的可不止是大臣,还有各大家族的闺秀,其中不乏自愿给铮儿做妾的贵女。” 左邵卿嘿嘿一笑,“老夫人放心,陆爷对女人没兴趣的。” 瞧着他那副自得的模样,老夫人“哼!”了一声,抱着孙儿走了。 她一走,左邵卿立即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果然被他发现了不少靓丽的俏佳人。 他正打算一个个审视过去,眼前就被一堵高大的身型霸占了视线,然后听到陆铮低沉地问:“好看?” “谁?” “你在看谁?” “没有啊。”左邵卿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在看都来了些什么人,似乎很多生面孔啊。” 陆铮带着他坐到专属座位上,指了几个外地归京的重臣给他看,“除夕宫宴,宴请的并非都是文武百官,还有好些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公爵,这些人你平日没见过也正常。” 左邵卿点点头,已经扫过座位排在前几排的人,将他们的相貌记入脑中。 左邵卿见不少官员都携带了礼盒前来,知道那是今夜要进献给皇上的贺礼,他顿时想起了镇国公府准备送上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他斜视着陆铮,咬牙小声地问道:“你确定真的要送那个?” “嗯?有何不妥吗?”陆铮也不是没注意到那些官员小心翼翼捧着的盒子,挑眉说道:“送礼自然要送到对方的心坎上。” 左邵卿别过脑袋,不准备去猜测皇上是否真的喜欢他们的礼物,他继续扫视着全场,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意外。 “咦?他们怎么会在?” 陆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意料之外却又不让人惊讶的人物,“看来皇上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从未因为个人感情而犯过这种错误。” 左邵卿见时间还早,起身朝着那个角落走去,不少官员都关注着他和陆铮,此时忍不住想看看这位爷另眼看待的人是谁。 左邵卿穿过人群,直达大殿的最角落,行了个晚辈礼,“曹世伯安好?经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曹代腾嗖的站起身,先是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番,见他年纪比自家儿子还小,却身着四品官服,相貌俊秀绝伦,很快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哪怕他根本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看到昔日左家庶子的分毫影子。 “哈哈,这不是左贤侄吗?早就听闻贤侄步步高升,没想到如今世伯见到你也得叫一声“大人”了,真是造化弄人啊。”曹代腾只是五品官,还是个地方官,自然是无法和左邵卿相提并论的。 他特意没有提起左邵卿嫁入的事情,也是存了心想和左邵卿套好关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以前毫无存在感的孩子竟然能一飞冲天。 两家原本是世交,撇开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曹代腾完全有理由叫左邵卿一声“贤侄”。 “世伯过誉了,不知道您老上了京,改日请务必赏脸过府一叙。” “这是自然,说实话,要不是贤侄开口,世伯这张老脸可不敢往那儿去。” 曹代腾满面红光,笑意怎么也挡不住,他与妻子不过是许久未见儿子,因此趁着过年上京看看他,哪知道今日竟然收到了陛下的帖子,那一刻,他的震惊大过欣喜。 望眼过去,能有幸参加宫宴的五品官要么是得陛下看重的青年才俊,要么是皇亲国戚,怎么也轮不上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地方官啊。 处于震惊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儿子那一瞬间诡异又尴尬的神色。 “世伯严重了,我与曹兄亲如兄弟,您远道而来,不去我府上坐坐可说不过去。” 曹代腾没想到左邵卿如此给他面子,以对方如今的身份和两家破裂的关系,他完全可以不搭理自己的,不过既然对方递出了善意,他没有不接的道理。 两人继续寒暄了几句,左邵卿就辞别回到座位上了,只是转身前担忧地看了曹宗冠一眼。 曹宗冠被他看的既尴尬又窘迫,他也没想到战袁锋会来这一套,似乎从上次去过他家后,战袁锋对他的态度就奇怪了起来。 虽然偶尔还会深夜传召他入宫,却没有再和他做过那种事,只是聊聊天,然后正常地盖着被子睡觉。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他的能力,他都要怀疑战袁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询问战袁锋。 左邵卿回到座位上,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和陆铮搭话,不知道陆铮说了一句什么,对方竟然大笑出声。 左邵卿神色古怪地想:难道陆公爷还会说笑话不成? 等他再走近些,就听到对方说的并不是大央通用语,反而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那人见到他,立即闭上了嘴,反而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眼光打量着他,嘴里朝陆铮叽里呱啦地说了句话。 陆铮面无表情地坐着,听到他的话也没多大的反应,对方讨了个没趣,朝左邵卿笑着点了个头就走了。 “什么人?”左邵卿一坐下便好奇地问。 “北狄使者!” “……”左邵卿恍然大悟,难怪那人眼底暗藏着敌意,原本还以为是哪个想把女人嫁给陆铮又没嫁成的倒霉蛋。 “与曹宗冠一起来的人是他父亲?”陆铮换了个话题问。 “嗯,说是上京看儿子的。”左邵卿的心神还在那个使者身上,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恐怕他明年的官位还会再升一升。” 左邵卿顿了一下,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若有所思地问:“皇上这是想过明路么?” 陆铮摇摇头:“不知,但毫无疑问,他对你那位曹兄动了真心,就是不知道动了几成。” 两人脑袋靠着脑袋,说的是悄悄话,也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左邵卿想了想战袁锋的脾性,也不太确定他的心思。 他还没有想太久,就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大殿:“皇上驾到……” 第235章 “众卿平身!”战袁锋的龙袍上绣着九条暗金色的五爪金龙,头上戴着金玉冠,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显得格外贵气俊美。 至少左邵卿就发现不少未婚女子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 虽然外头有不少传言,但帝王的后宫依然是很多女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曹宗冠低下头,这一刻,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两人身份上的差距,远远不是光靠感情能弥补的。 战袁锋照例说了一通漂亮的场面话,又着重夸赞了几个臣子的功勋,然后才宣布宴会开始。 这么大的宫宴,菜肴自然不可能是现做出来的,色香味着重也就在一个“色”字上,味道却不如何美味。 左邵卿想着,左小狼怕是要失望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愿意来皇宫赴宴。 盘子里突然多了一瓣橘子,左邵卿转头看去,就见陆铮又递了一瓣过来,这一次直接往他嘴里送。 左邵卿白皙的脸颊上瞬间窜上了一抹红,不用看他都知道四周的人此时正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果肉,左邵卿按住了陆铮还要继续的手,“陆爷不用费心照顾我,我自己来就好。” 陆铮眼中有些失望,将剩余的橘子塞进自己嘴里,“这宫宴还是一无既往的无聊,早知道还不如咱们一家人在家吃饭。” 左邵卿心道:“皇上都特意交代他们要来了,不来岂不是抗旨?虽说只是口谕,但左邵卿可不想落入口实。” 他礼尚往来地替陆铮倒了一杯酒,“其实也不怎么无聊,看看场中的美人歌舞,喝喝这贡酒,多说几句话,也挺热闹的。”就是他的位置不对,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都没人敢主动找他说话。 陆铮将视线转到大殿中央,在这寒冬腊月,舞姬们也只穿着薄薄的纱衣,虽不至于袒胸露乳,但依然隐隐能瞥见一点胸前风光,令不少官员色心大起。 “这些舞姬不是大央人士吧?” 左邵卿打量着那群舞姬的长相,之前没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确实不是,与之前在鹤城见到的火罗国舞姬很相似。” 其实火罗国人与大央人的长相相差不大,尤其是穿上一样的衣服后,不仔细分辨还是看不出来的。 左邵卿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传出皇上宠信一名海外舞姬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位在不在其中,他偷偷朝皇位上的人看去,见他目光直视着大殿的某一角落,顿时咯噔了一下。 战袁锋似乎注意到这道视线,若无其事地朝左邵卿笑笑,反倒是左邵卿先尴尬了。 “这人脸皮真厚!”左邵卿小声嘀咕道。 陆铮挑了挑眉,掰过左邵卿的脑袋,“别人的事就不要掺合了,以那人的心智,是不会干没把握的事情的。” “谁担心他了?”左邵卿当然不可能为战袁锋着想,何况这件事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曹宗冠。 陆铮握着他的手,淡淡地说:“也对,你只关心你的曹兄罢了。” 左邵卿嘴角微微一笑,然后用力朝陆铮的脚面上踩下去,奈何对方是铜皮铁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围的人听不清这对夫夫在说什么,只当他们在打情骂俏,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啊。 “陆公爷,本王敬你是一代英豪,也敬你敢作敢为,只是……本王并不赞同你娶什么男妻,此例一开,人人效仿,不仅乱了阴阳大道,也乱了子孙繁衍。” 左邵卿记得陆铮刚才介绍过此人,是皇上的亲叔父,封地在西南的某个旮旯角落里,据说条件极其艰苦,过的日子还不如京都的一般官员,而且几年都难得回来一次。 “王爷多虑了,皇上已下旨,除非圣旨赐婚,否则民间不可私自娶男妻,您认为无论是谁都能得到这道圣旨吗?” 那人哈哈一笑,并不深入,反而一屁股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大有长谈的趋势,“想想,本王上次见陆公爷时,你还只是个几岁大的孩童,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还为大央立下汗马功劳,只可惜你父亲没能享受几天太平。” 左邵卿听他这话说的感人肺腑,猜想这位和老公爷的交情一定不浅,可惜对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啊。 那时不时看过来锐利的目光让左邵卿如芒刺在背,他干脆提着酒壶找商首辅聊天去了。 “这孩子真不懂礼貌,哼!”老王爷气得胡子翘了翘,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和左邵卿说上话,看看品行如何,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样避开了。 陆铮不置可否,他与这位老王爷实在称不上熟悉,只不过看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不予计较罢了。 那边左邵卿正和商首辅打的火热,并不介意自己是否会得罪这位老王爷,他与陆铮的这段关系,有资格置喙的只有老夫人一人,他需要在意的也只有老夫人的看法而已。 “左大人在鹤城的所作所为令人钦佩,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写出海商管理十三条与港口进出条例,若不是知道镇国公府的幕僚没有帮忙,老夫都要以为是陆公爷找人代的笔了。” 商显扬话说的直,却不带任何恶意,甚至听得出他的惊叹,左邵卿连称不敢,“首辅大人此生政绩卓越,更是晚辈的楷模。” “哈哈……老夫在你这个年纪时可做不到你这些。”他拍了拍左邵卿的肩膀,“再多锻炼些时日,相信将来的朝廷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 “是,晚辈谨听教诲!”左邵卿朝他做了个揖,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你做的对,大央好不容易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若是太过松懈,只会让敌人趁虚而入,虽然咱们并不惧怕敌人,却不想让百姓继续生活在战火之中。” “大人放心,大央一定会越来越强盛的。”左邵卿这话不是单纯的恭维,而是据他前世所知,天凤五年之后,大央确实富足强盛,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当时天凤帝的圣明被百姓所传颂。 不过左邵卿确定,当时并没有传出天凤好男风的消息,不知道是消息瞒的太紧还是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 两人聊了许久,商显扬爱惜对方的才华,乐于教授一些为官之道,左邵卿也听的很认真,像对方这样的老臣,不管是经验还是政见都是自己比不上的。 直到场中的乐声停歇,两人才惊觉时间的流逝,商显扬大笑着地说:“没想到老夫晚年还能找到一个如此谈得来的朋友,改日不妨聚一聚。” 左邵卿也有些意犹未尽,于是欣然同意,“首辅大人真知灼见,晚辈收益良多,改日一定继续叨扰。” 回到座位上,左邵卿见陆铮黑着脸,挨到他身边碰了碰他,得到对方的反应后才将刚才的事情简略告诉他,“我有意拜商首辅为师,你觉得如何?” 左邵卿两辈子都没有一个正经师傅,他深知,有一个名声显赫的师傅不仅对名声,对仕途也有利的很,就如蒋恒洲,尹学士入室弟子的名号让他这些年备受瞩目。 陆铮想想商显扬的为人,点了个头,“这事你决定便好。” 左邵卿欣喜异常,虽然是临时决定,但他越想越觉得好,于是打定主意回家后就开始准备拜师。 可惜等他备好拜师礼上门时,商显扬并没有同意,最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与他结拜为兄弟,又将京都臣民们刺激的不轻。 场中的舞姬有序退下,大殿从先前的嘈杂恢复了安静,众人只见天凤帝从高位上站起,颀长的身形犹如青松,毅力在权势的顶端。 他高举酒杯,高声道:“朕惟帝王德洽恩威,得各位爱卿相助,锄奸禁暴,泽被生民,朕敬各位一杯,望众爱卿能以大央社稷为己任,抚世诚民,兴我大央!” “皇上圣明……”众人垂首附和。 战袁锋喝下一杯酒,俯视着下方众大臣,沉着声说:“朕今日还有一事宣布。” 第236章 众人屏息,偌大的殿堂里落针可闻。 “朕膝下有四子,大皇子乃前皇后所生,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二皇子系萧贵人所出,身份卑微,三皇子四皇子还未满周岁……” 众人心跳加速,基本能猜到战袁锋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只是萧家人心有不甘,萧贵人曾经乃是贵妃头衔,按理说她的儿子比起没有母亲庇护的大皇子更加有希望才对,可谁叫萧贵妃前不久因为得罪了皇上被降成贵人了呢? “大皇子今年八岁,已熟读史记文书,军事典籍也略通一二,因丧母早,性格坚毅,乃是太子不二之选,众卿可有异议?” 众人低着头,满腹心思,早有支持人选的暗暗计较该如何说服皇上改变主意,还未站队的则低头思考皇上此举的用意,难道是因为先帝爷的前车之鉴,所以他要趁早立太子,免得将来党派之争激烈? “皇上,臣斗胆提议,您正直春秋鼎盛之际,几位皇子还小,何不再多观察几年?” “嗯?”战袁锋走下高高的台阶,走到那名官员面前,“你是觉得朕的长子担不起这个大任?” 那人吓得双膝跪地,磕头解释:“皇上恕罪,微臣绝无此意!大皇子自然是好的,微臣只是觉得皇上年纪尚轻,不必过早定下太子之位……” 战袁锋打断他,言辞冷厉地问:“朕不想看到朕的皇子为了一个位置拼死相争!” 先帝就是因为迟迟不立太子,才导致几位皇子羽翼渐丰,个个都觉得皇位应该是自己的,当然,战袁锋恩能胜出,绝对是因为他过人的忍耐力。 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聪明的都不敢出声。 其实,在场已经站队的只是极少数,毕竟皇子们都小,有两个还不会说话,谁知道长大以后会怎样?因此一般大臣都不会过早定下以后的道路。 只有皇子的外戚们恨不得这个太子之位落在自家孩子身上,不过也有人想,皇上才二十六,要是活得长,这个皇位还能坐上几十年,现在就争辩这些实在太早了,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还有其他理由么?”战袁锋扫视着全场问。 “皇上圣明!”众人齐声应诺。 战袁锋满意地点头,然后突然问陆铮:“朕听闻陆爱卿喜得一子?” 如果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以为陆公爷和哪个女人生孩子了呢,好在在场多是消息灵通之人,知道陆公爷此次回京带回来了一个孩子,有不少人家甚至收到了镇国公府的帖子,准备给那孩子入族谱了。 “是。”陆铮惜字如金。 战袁锋将笑容扩大,继续问:“不如就入宫与太子做个伴吧?” 陆铮撩起眼皮,淡淡地回答:“臣子年幼无知,又不知礼仪,恐冲撞了太子殿下。” “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教教就会了。”战袁锋虽然有让镇国公的爵位终止在陆铮身上的打算,但有陆铮和左邵卿在,镇国公府几十年内定然是屹立不倒的,有这一家子的维护,太子未来的道路才会更平坦。 而且把那孩子放在宫里,也能多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陆铮哪能看不出他的打算,其实如果左小狼年纪再大些,他是不会介意让他作为太子伴读的,可是……“犬子还不满三岁,与太子年纪差异太大。” 一句话就点明了重点,太子伴读最大的用处就是能督促太子学习,引到太子上进,找个才三岁的孩子,先不说有没有沟通障碍,学习上是肯定拖后腿的。 左邵卿心都提到胸口上了,他可一点都不想让左小狼进皇宫,这个尔虞我诈的宫廷虽然很能锻炼人,可是危机四伏,小东西单纯的跟白纸似的,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听到战袁锋说:“这倒也是,不过朕可以安排不同的人授课,所以不用担心课业,只要两个孩子合得来就行。” 怕陆铮继续反对,战袁锋先开口说:“朕先前收到礼部呈上来的奏折,陆爱卿为那孩子定的是嫡长子的位置,即使如此,不如就直接册封为镇国公世子吧。” 不少大臣身体都颤抖了一下,觉得皇子一定是疯了,好不容易镇国公府到了这一代断了香火,怎么突然又想册封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了? 难道他们之前猜测的方向都错了?皇上其实是想让镇国公这个爵位继续沿袭下去? 别说是他们,就连陆铮夫夫都很诧异,左邵卿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想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大方。 不过再仔细想想,镇国公世子,名字好听,却无一点实权,将来能不能袭爵也是皇上说了算,可不是所有的世子都能继承爵位的。 “谢皇上恩典。”陆铮和左邵卿齐齐跪谢。 “那伴读的事,不如就让两个孩子自己做决定吧?”战袁锋命人去将太子请来,并且让今夜来赴宴的,能走会说,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招了来。 左小狼被一个宫女牵着进来,一看到左邵卿立即甩掉了那宫女的手,飞快地跑到左邵卿面前抱住了他的腿,投诉道:“爹爹,这里的肉不好吃!” 左邵卿见左小狼一句话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而且是各种暗含鄙视的目光,挑了挑眉回答:“是不怎么好吃,那等会回家爹爹让人另外做了给你吃。” “不用了。”左小狼摸了摸涨涨的肚子,“刚才有个哥哥给我弄来了一大盘,撑了。” 左邵卿嘴角抽搐了一下,越发决定不能把儿子送进宫里,否则一块肉就更勾走的孩子,他怎么放心的了啊? 抱着左小狼坐下,左邵卿将目光放在陆续进来的孩子身上,不得不说,这些世家子弟个个长相不俗,几乎就没看到丑的。 等太子被人带来之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看场见过这位皇子的很少,以后说不定就是对方的臣子了,自然要先看清楚。 左邵卿看到那孩子的时候眼前亮了一下,一身银白色的礼服,唇红齿白,相貌极其俊朗,只是眼神有些冷,通身透着皇家子弟的贵气,腰背挺直,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前方。 “儿子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众人见这位小太子规规矩矩的行礼,礼仪端正,无一丝一毫的失误,心里已经先肯定了两分。 战袁锋将今夜的决定告诉了他,包括立他为太子,也包括了给他选伴读。 赝本以为那孩子应该会很高兴,可是能见到他脸部的官员都注意到,小太子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恢复了常态,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还是跪地磕头谢了恩,说了几句“不负父皇期望”的场面话。 于是大家都了解到了,这位太子是真的沉稳有度,才八岁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不少人心思的天平已经斜到了太子身上。 “好,起来吧。”战袁锋虚扶了一把,等他站起身才说:“朕打算为你择两名伴读,你自己去选吧。” 之所以是两名,战袁锋大概是想,数量多命中率也高一些,只是他也不想想,正常人哪会选个三岁的伴读? 小太子往身后那一排孩子看过去,高矮胖瘦不一,大的有十岁,小的才两岁,有期待的,有害怕的,也有一无所知的。 左小狼就属于最后那一种,他正笑嘻嘻地看着小太子,双眼清澈发亮,令人无法心生抗拒。 小太子走到他面前,用大人的口吻问:“你可愿意做孤的伴读?” “伴读是什么?”左小狼问,然后转头看向自家爹爹。 左邵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两孩子该不会已经认识了吧?他紧张地握着陆铮的手,悄声问:“喂,如果选上了是不是一定得送进宫?” 陆铮在他掌心挠了挠,“稍安勿躁!” “伴读就是陪孤一起学习一起玩的朋友!” 左小狼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要,我更喜欢和爹爹玩。” 小太子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找到了左邵卿,抿了抿嘴唇,目光沉静地诱拐道:“你爹爹是大人了,没时间陪你玩。” 左邵卿心道:你是太子,更没时间陪他玩! 左小狼想起最近他家爹爹确实忙的很,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于是很体谅地说:“那行,以后就你陪我玩吧。” 小太子眼中露出一点笑意来,正准备去选下一个,就听左小狼问:“那你还会给我肉吃么?” 左邵卿扶额,真想把这丢脸的小子带回去打一顿。 陆铮对那些意味不明的笑声不以为意,只是盯着太子的反应。 小太子眼神更加温和了些,揉了揉比他矮一半的小子,“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战袁锋嘴角抽动着,坏笑着盯着陆铮和左邵卿,没想到这两个精明的人竟然有个如此傻萌的儿子,一块肉就被他儿子拐走了,真是出乎意料啊。 除了左小狼,小太子还选了一个和他年纪相当的男孩,是某位御史大臣家的幺子,一双灵动的眼睛和一直微笑的脸,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选定了伴读,战袁锋又及时抛出了另外一道圣旨,他为太子选了三师;太子太师商显扬、太子太傅温书明、太子太保陆铮。 商显扬为一朝首辅,温书明乃是翰林院之首,为官清正,也是桃李满天下之人,老夫人和温夫人还是多年的好友。 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则分别是三个外放的总督大人,虽然只是虚衔,但好歹和太子挂上了钩,还有相应的俸禄,也算是变相的封赏了。 左邵卿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名单,发现战袁锋对这位小太子确实是好,几乎是把朝廷上最有实权的几个人都给他了,看来那些妄图改变战袁锋心意的人没什么希望了。 --------------------- 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正一品衔;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为“三师”,从一品衔;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孤”,从一品衔,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为“三少”,正二品衔,本文参照这条。 第237章 从皇宫出来后,左邵卿揪着左小狼上了同一辆马车,以审问的方式将他今天晚上的经过问了个清清楚楚。 问完后左邵卿整个人都不好了,反省道:“难道是我平时管制太严了?不该限制你吃肉?” 原来左小狼跟着老夫人去了女眷那边,等了半天都没有上菜,只有些茶水糕点,老夫人怕饿着孙子,便让人先上了吃的。 左小狼看着摆盘就很心动,可真正吃到嘴里就有些失望了,不过好在他只要是肉基本不挑,虽然味道没想象的好,但也吃的不亦乐乎。 其他来的孩子都被母亲管的死死的,为了保持礼仪基本不让他们碰吃的,然后一个个就瞪着眼睛看左小狼一个人吃的欢。 小太子就是在那时候注意上左小狼的,宫宴上的菜色味道如何他是知道的,每年他都要回去后再吃一顿才行。 他以为是今年的菜色有改进,于是夹了一口肉放进嘴里,结果可想而知,依然是凉的,油腻的,他好奇地走到左小狼身边,想试试他盘子里的,看看是不是宫人特殊照顾的。 左小狼唯有爹爹与肉是最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但爹爹教育过他做人要心胸宽阔,于是就忍着心痛给他夹了一块最小的。 小太子倒是不在意大小,直接塞嘴里了,结果和他那盘完全一个味,“这么难吃,你为什么还吃的下?” 左小狼似模似样地回答他:“不能浪费肉……爹爹教的!”实际上,左邵卿如果在场,肯定不让他这么吃。 老夫人正被人围着管不着他,于是左小狼就一个人坐着默默地吃,默默地吃…… 小太子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而且性格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下肚,小太子于心不忍,就问:“要不要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比这好吃吗?”左小狼放下筷子,期待地问,说实话,在吃过镇国公府大厨的手艺后,这样的菜实在难吃。 “当然。”于是两人偷偷从大殿溜了出来,朝着小太子的住所去。 小太子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此时已经炖上了他爱吃的菜,准备等他回来吃夜宵的。 左小狼只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吃上了热乎乎的肉,那满足之感实在难以形容,于是就记住了小太子“大好人”。 行到半路,陆铮和老夫人也上了这辆马车,显然后者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正拧着眉头关切地看着左小狼。 “娘……有办法拒绝么?” 老夫人把眉头松开,淡淡地问:“为何要拒绝?” “额,我怕小狼进宫会吃亏。” “吃一堑长一智!” “他还小。” “有皇上在,不会有人敢伤他的,若是连他都保护不了,皇帝也不敢开这个口。” 左邵卿搜肠刮肚,力图找出一项能说服老夫人的理由来。 老夫人也满心不舍,但镇国公府的继承人绝对不可能是风平浪静长大的,那样只会害了他。 “能做太子伴读,以镇国公府的力量,将来让太子顺利登基不成问题,这不管是对镇国公府还是对小狼都有好处。” 左邵卿低头看着儿子细嫩的小脸,闷闷地说:“我知道。” “他是太单纯了,按照你们的宠爱程度,即使他将来文武双全,也会吃亏的。” 左邵卿何尝不知?只是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过早接触到污秽罢了,“我知道。” 老夫人说归这么说,一想到左小狼要进那个大染缸,心里也不是不心疼的。 “我看太子是个不错的,小狼的将来不能只靠你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去比不去好” “我知道。”左邵卿彻底被说服了,他摸着一脸懵懂的小东西说:“你呀你,吃谁的东西不好竟然吃太子殿下的,皇家人的东西有那么好拿的吗?” 这句左小狼听懂了,很乖巧地点头:“爹爹,那我以后不吃他的东西了!” 刚搬进东宫的小太子打了个喷嚏,他想起晚上那个可爱单纯的孩子,冷清的心境染上了一点温暖。 和那个孩子相处应该会很轻松很快乐的吧?小太子打算让厨房多研制几道菜,准备将那孩子的心牢牢绑在宫里,父皇说了,一定要照顾镇国公府的小世子,有镇国公府相助,他才能更安全,更万无一失。 现在的小太子还不知道,因为左邵卿的一句话,左小狼已经把他列入了坏人行列,花费了他好长时间才把人哄好。 年初一是冗长繁杂的祭天祭祖仪式,左邵卿穿着官服露天站了一整天,等到祭典结束的时候感觉身体整个都冻僵麻木了。 不过他还算好的,起码还有一身内力抗寒,那些真正的文弱书生到最后基本都是被抬走的,好在战袁锋仁慈,年纪稍大一些的站半天就让人先走了。 刚离开太庙,左邵卿就被人拦了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恭敬地说道:“左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是谁?”左邵卿戒备地问道。 “您去了就知道了。” 左邵卿打量着他,只觉得有点眼熟,一时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不过既然是熟悉的人,去看看也没什么,“带路吧。” 等他跟着这小厮走出太庙,绕道旁边一条小路上时,就见江澈裹着披风靠在马车外。 他脚步顿了一下,很想转头走人,现如今他和江澈还有什么可说的? “左大人就不想知道本官为何把你叫来么?” 左邵卿又向前走了两步,淡笑着问:“那不知道江尚书找下官来何事?” “一起找个地方坐一坐吧,冻了一整天了。”江澈先上了马车,之前带路的小厮立即做个“请”的手势。 左邵卿脚步未动,敲着马车问:“江大人有话就在这说吧,陆爷出来没见到下官会着急的。” 车窗的帘子被掀起来,露出了江澈那张清瘦许多的脸庞,“之前本官出来的时候见到陆公爷被皇上叫走了,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当然有告诉!左邵卿不想和他多说,重复问道:“不知江大人有何事?” “上来再说。” 左邵卿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暗暗摸了摸腰带,艺高人就胆大,轻轻跃上了马车。 与江澈面对面坐着,左邵卿一直等着江澈开口,要不是左淑慧被休了,他一定会开心地叫一声:“姐夫。” 江澈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少年,颇有一种蒙尘的宝珠抹掉尘埃,露出珠芒的感觉,熠熠生辉,引人夺目。 认识到他到今天还不到一年,可是对方的变化却大到令人惊叹,不管是气质上的还是仕途上的。 不可否认,陆铮对左邵卿的改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前提也要是左邵卿是颗宝珠才行。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认识了你很久一样。” 左邵卿面色不太好看,“呵,江尚书平日都是这么跟人搭讪的吗?似乎对象错了吧?”他们是认识很久了,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 “别急着反驳,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我不相信当时你的失态是认错人了。” 左邵卿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眼神,“如果我说,从前我认识一个大恶人,与江尚书有五分相似,任谁一转身看到一个恶人都会吓一跳吧?” 江澈没有反驳,他定定地看着左邵卿,曾经那种心动的感觉依然存在,却不会再支配着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了。 经历过这么多事,他已经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请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昨天夜里,北狄使者的房间进了一个陌生的黑衣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女的。” 左邵卿眉头皱了皱,“那与我何干?” 江澈嘴角勾了勾,“你应该知道北狄最恨的人是谁,你确定这事不重要?” 北狄最恨的人是谁?按绝对非陆铮莫属了,不过……“你为何告诉我而不是告诉陆爷?” “因为我想见的人是你啊,与陆公爷坐在一处,我怕会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左邵卿朝他翻了个白眼,故意扭曲道:“没想到陆爷对江尚书的影响力这么大,真是令人惊讶。” “无须惊讶,本官一直将陆铮当做自己的目标来着,不过,似乎这个目标有点远。” 左邵卿真正的惊讶了,没想到江澈还会有幡然醒悟的一天,他摸了摸下巴,发现江澈的变化很大,曾经那个意气风华,气质外露的江澈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内敛温和的男人。 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表面温和,而是跟参透佛理似的,全身的棱角突然就不见了。 左邵卿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不过与他关系不大不是吗? 从马车上下来,左邵卿听到对方用莫民的语气说:“左邵卿,你确定以前不认识我吗?” 左邵卿回头,直视着他的双眼,“当然认识,下官上京没几天就与大人见过的,您不记得了吗?” 无视对方暗淡下去的眼神,左邵卿转身离开,心底没有丝毫的波动。 重生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上辈子仿佛已经是个非常遥远的词,已经从他的生活中剥离开来,激不起一点涟漪。 第238章 年初三,镇国公府内张灯结彩,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即使没有收到帖子的人家也趁此机会送来了贺礼。 左小狼穿着一身红衣,如果头发上能包上两个髻就与仙童无异了,可惜刚才长出一茬的头发明显太短。 左邵卿也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手里抱着左小狼,看着还真有那么点父子的味道。 辰时正,陆氏宗祠打开大门,陆铮一身戎装面容严肃地站在门口,见到被簇拥着走过来的父子,嘴角微微挂上一点笑意。 这个地方左邵卿成亲后只来过一次,当时陆铮将他的名字隆重地刻入了陆家族谱,与陆铮的名字并列,代表着与他携手一生一世的爱人。 陆铮请了十名德高望重的老臣作为见证人,左邵卿牵着左小狼的手一一拜会过去,当见到温书明时,左邵卿多说了几句。 “温大人,往后犬子就有赖大人多加照顾了,这小东西皮实的很,您尽管放手教育!”温书明为太子太傅,自然也是左小狼的恩师,左邵卿这么说也是希望他看着镇国公府的面子上,对左小狼上心一点。 左小狼连着几天都在学习礼仪,这会儿似模似样地给温书明行了个礼,脆生生地说:“先生安好!” 温书明年纪颇大,下巴续着白花花的胡子,人却看起来很精神,他摸了摸左小狼的短发,“很好,你爹爹既然授权了,那以后你敢调皮可就别怪先生打板子了,哈哈……” 左小狼有些纠结,还很认真地问左邵卿:“爹爹,您说过被人欺负可以还手,那如果先生要打我,我能还手么?” 左邵卿面色一红,拍了他脑袋一记,他怎么会收了个这么单纯的儿子,这种话私下问就好了嘛,他肯定会教他防夫子一百招。 “咳咳……当然不能!”左邵卿正准备当众教育他一番,陆铮就走过来解救了他们父子。 “时辰到了,进去吧。”陆铮一手牵起一个,领着各位老臣肃穆地走进了宗祠。 自大央建国起,陆家就一直辅佐着每一代的君王,立下战功赫赫,宗祠里先祖们的牌位满满当当,可惜这百年来陆家血脉越来越稀薄,到了陆铮这一代,竟然只收了养子。 左邵卿心里一阵难过,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无法直视陆家的先祖们。 他在心里默念着:虽然无法延续陆家的血脉,但他一定会努力让镇国公府的威名延续下去。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气氛愈加沉重起来。 陆铮带着左邵卿和左小狼三跪九叩,然后当着先祖们的面将陆家祖训一字一句地交给左小狼。 看着小小的孩子板着脸将陆家祖训一字一句地背出来,陆铮亲手将“陆潇澜”三个字刻入族谱中,完成了最重要的仪式。 “记住,我陆家男儿可以没有建功立业的本事,却不能没有铮铮铁骨,若是将来你的所作所为违背了祖训,为父会亲手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中抹去!” 陆家的族谱乃是一本铁书,每一代人的名字都必须由当代家主用内力镌刻上去,若是抹除,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左小狼抬头看了眼爹爹,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地点头,这一刻,左小狼小小的心里多了一份坚毅,也许他现在还不明白责任是什么,但不能让父亲失望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了。 中午的宴席,左小狼无疑是主角,每走过一桌,都能收到许多礼物。 他们回京时,很多人便知道了陆公爷带了个小孩子回来,原本大家都在持观望态度,也有人对这个孩子不报什么希望,一个捡来的孩子还真能继承镇国公府不成? 直到除夕之夜,皇上当众册封了那孩子的世子之位,并选为太子伴读,一夜之间,陆潇澜这个名字席卷了整个京都,大户人家都知道了镇国公已经定下了继承人。 最失望的莫过于陆家的旁支,也有和老夫人关系好些的夫人来打探消息,言语里都在问怎么能找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呢? 老夫人以前是打着从这些旁支过继孩子的打算,但看多了这些人家殷勤的脸,慢慢的也就淡了心思,谁也不想养个孙子还要连带着孙子的一票子亲戚。 在老夫人眼里,左小狼不算太优秀,甚至比同龄孩子少了几分伶俐,毕竟他的成长环境太过特殊,三岁的他其实只是和一岁的孩子差不多。 但那孩子无疑是讨喜可爱的,相处久了,老夫人越发喜爱这个孩子,因此才会主动提出让他改姓陆的建议。 左小狼跟着陆铮一圈走下来,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众人只当他还不知事,尤其除夕夜他被太子用美食收买的事情传开后,更加觉得这个孩子单纯好欺。 当然,只要镇国公府在一天,也没有人会傻乎乎的去欺负镇国公府的人。 其实左小狼心思敏感,对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分的很清楚,只要看他一圈下来,对谁笑过就知道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爹爹说过,人的心是最深不可测的东西,你无法阻止别人对你的想法,却能引导改变,要想让别人都喜欢你,首先你得有让人喜欢的东西,不管是金钱、权势还是地位。 宴席进行到一半,就有人跑进来通传,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宾客们瞬间沸腾了,好些人好没见过这位刚被册立的太子殿下呢,能远远地看一眼也好啊。 老夫人起身领着众人出门迎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孩子沉静地站在院子里,身后只跟着两个护卫。 老夫人刚要行礼就被小太子拦了下来,“姑婆可别这样,孤受不起如此大礼。” 老夫人也没坚持,牵住他的手问:“太子殿下怎么能就带这么点人出门?” “无事,我就过来看看,孤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小太子虽然语气平淡,但老夫人还是看出了他的欣喜。 想到他的身世,老夫人心生怜意,牵着他的手将人带进大厅。 左小狼对小太子的印象很深刻,看到他时眼睛都是亮的,不过想到因为他自己被爹爹教训了,又不怎么敢跟他亲近。 老夫人怕人多不安全,就让人带小太子和左小狼进了内院,反正府里这么大,随他们玩好了。 随着宾客的离开,太子殿下亲临镇国公府的消息就传出去了,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新册封的镇国公世子怕是真的入了太子的眼了。 无论外人怎么看怎么想,镇国公府的人依旧该干嘛干嘛,左邵卿因为十五过后就要离京,这次左小狼显然是不能一同去的,于是恨不得天天抓着他教育,给他灌输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思想。 陆铮这个太子太保也完全只是个头衔,用不着他亲自上马,但为了左小狼的安全和学武,他亲自挑选了十个隐卫贴身保护,另外还推荐了几个人作为小太子和左小狼的骑射师傅。 皇宫之中的暗流涌动因为太子之位的确立平静了一阵子,所有后宫妃嫔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太子身上,一时间反而没有人再关注被皇上金屋藏娇的人是谁了。 “皇上此举该不会就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吧?”左邵卿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了,否则战袁锋才二十几岁,怎么就急着立太子了? 陆铮拥他入怀,将初一祭典过后与战袁锋的谈话告诉他,“有一部分吧,但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册立太子字数想昭告天下,大央有继承者了,在子嗣问题上就不会有人为难他。” 此事事关左小狼,陆铮不可能任由战袁锋将两个小孩推倒风口浪尖而不管,总要弄明白他的意图才行。 如果战袁锋只是单纯地想将儿子树立成挡箭牌,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左小狼搀和进去的。 “看来曹兄这一劫注定是走不过了。”能让一个帝王为了他殚精竭虑,小心谨慎的布局,定然是势在必得的了。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之前江澈告诉我,北狄使者曾经和一个黑衣人秘密接触过。” 陆铮听到江澈的名字眉头皱了一下,“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那黑衣人是一名舞姬,被某个富商买了去,那天夜里正是被富商送给了北狄使者。” “为何有富商要送人给北狄使者?” 陆铮解释说:“咱们大央与北狄依然保持着贸易关系,那富商正是经营这一块的,想要巴结他也是正常。” 左邵卿虽然还有些疑惑,但这解释也说得通,于是就不再追问了。 第239章 元宵一过,左邵卿便整理东西准备南下了,这一次陆铮并没有与他同行,而是先去北疆巡视,据说年前的一场大雪让北狄受了灾,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一旦饿狠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镇国公府里充满了离别的愁绪,左小狼完全成了左邵卿的小尾巴,他上哪,小东西就跟到哪,连沐浴都非的在同一个房间里,害陆铮离别前的温存都泡汤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小东西也警醒的很,非得霸占着左邵卿一起睡,一动他就睁开眼睛,最后陆铮忍无可忍点了他的睡穴把人挪到偏殿去了。 小东西一走,陆铮就再也不顾忌了,疯狂地吻着左邵卿,手下力度好几次控制不好,在左邵卿身上掐出了红痕。 “你轻点……”左邵卿也没拒绝,两人上京后一直在忙,在一起的次数一只手掌都数的过来,眼看离别在即,他也不是不激动的。 陆铮胡乱的应了一声,嘴下毫不停歇地霸占了左邵卿的身体,将人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夜。 第二天,左小狼飞快地冲进主卧,见被子里隆起的一块立即跳了上去,隔着被子抱着左邵卿喊:“爹爹,你们实在太坏了,说话不算话!” 左邵卿被吵醒,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丢下一句:“找你父亲算帐去。”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府外,老管家正领着罗小六将行李装车,因为不是第一次出门,所以带的东西不多,两辆马车,一车坐人,一车放东西,其余的护卫则骑马出发,轻装上阵。 罗小六得知隐一被分派给左邵卿,心情大好,眉宇间尽是笑意,行规了将行李都装好,见自家主子还没出来,立即坏笑着进去喊人。 他敲着左邵卿的门,扯开嗓子喊:“三爷,起来了,要出发了,再不走就迟了。” 房间里,左邵卿睡的正香,左小狼坐在床上自己玩着小玩具,听到罗小六的声音,左小狼伸手去捏左邵卿的鼻子。 “儿子……快放手……不能呼吸了。”左邵卿睁开眼,在左小狼脸上捏了捏,“坏蛋,去把爹爹的衣服拿来。” “哦。”左小狼飞快地跳下床,将陆铮之前准备好的衣裳取来递给左邵卿,然后又乖巧地给左邵卿拧了帕子。 左邵卿将人抱着膝盖上,再三叮嘱道:“爹爹和父亲说过的话一定要记得牢牢的,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但一定要照着做知道吗?” “嗯。” “爹爹与你祖母商量好了,每日卯时送你进宫,酉时出宫,记得别玩过头了。” “嗯。” “在宫里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不管去哪身边一定要带着人,有事就去找皇伯父。” “嗯。”无论左邵卿重复多少遍,左小狼都乖乖地应着,起初知道自己要和爹爹分开,他闹着不进宫,要和爹爹一起,可是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的选择,就要言而有信,不可三心二意。 “那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放心吧,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地主官三年一任,两年半后,不管如何他是一定会回来的,就算要外放,也一定要带上左小狼才行。 牵着左小狼出门,陆铮正从外面回来,见到左邵卿还在心里松了口气,“身体怎么样?不行就推迟两日出发。”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娇弱?眼看就要开春了,鹤城的事情也多,耽搁不得。”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一家四口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左邵卿怕坐马车颠簸,用的不多,陆铮见状,让人将多包了几包糕点蜜饯,给他车上吃。 用完午膳,左邵卿辞别了老夫人,由陆铮送着出城,左小狼第一次和他分开,显得闷闷不乐,怎么哄都哄不好。 “行了,别送了,就到这吧。”左邵卿推了推陆铮,示意他下车。 陆铮一把拉过他,在他脸颊上吻了吻,“一路小心,各个驿站都安排好了,到了沧州后会有漕帮的船接应。” 左小狼见两位父亲难舍难分,也挤了过去,在左邵卿另一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惹得陆铮拿眼刀刮他。 等两人下了马车,看着马车越来越远,陆铮低头揉了揉左小狼的头发,就见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可是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心里一软,陆铮将人抱起来,“陆家男儿有泪不轻弹,哭的这么丑被你爹爹知道了肯定嫌弃你。” “真的?”左小狼憋着嘴问。 “假的。”陆铮替他擦掉眼泪,“走吧,你也该学会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信赖着爹爹。” “我知道。”左小狼闷闷地说。 陆铮拍了拍他的后背,普通人家三岁大的孩子还满地滚,左小狼却要在荆棘中生存,做他陆铮的儿子,可没那么容易。 马车行驶在路上,左邵卿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乏了,吃了点茶点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落西山,马车在驿站停下,罗小六见他睡得熟,就让人守着马车等他睡醒了才下来。 没有了陆铮的行程显得格外枯燥,左邵卿命令他们延长赶路时间,争取提前抵达鹤城,这么一来,左邵卿每天一到晚上都累得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三爷,再过一天就到沧州了,到时候改走水路就没这么颠簸了。”罗小六兴奋地说。 此时才刚刚开春,北方还冷的很,河面上的冰冻还没有完全融化,只有进入沧州后才能行船。 “嗯,让大家快点,到了沧州先歇息半天再赶路。” 罗小六的身体比左邵卿还差劲,连赶了几天路早累坏了,高高兴兴地冲马车外骑马的护卫转达左邵卿的命令。 隐一将刚在路边采的一束野花塞给他,面无表情地说:“这花不错,放在车厢里能提提味道。” 罗小六笑眯了眼,得意地捧着花给左邵卿炫耀,得到了左邵卿的一枚白眼,他也不介意,在马车里翻出了一个香炉,倒掉里面的东西把花插了起来。 马车突然一阵摇晃,罗小六刚摆好的香炉立即滚了下来,主仆两对视一眼,听到外面隐一说:“坐稳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左邵卿能感觉到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行驶,这绝不可能是为了赶路,“出了什么事?” 没得到隐一的答复,左邵卿推开车门,正对面两支箭矢破空飞来。 他立即甩上车门,按着罗小六的身体让他趴在马车上。 “怎么回事?”罗小六想起身看看外面的情况。 “别动!”左邵卿怒斥道,“你乖乖在马车上趴着,这辆车是纯钢铁打造,你只要小心别靠近窗户就行,爷出去看看。” 外面已经响起了打斗的声音,罗小六拉住左邵卿,“还是别去了吧,隐一他们会解决的。” 左邵卿将一把匕首塞给他,神色狠戾地瞪了他一眼,“若是冲我来的,你等会自己驾车先走,别拖大家的后腿!” 左邵卿说完跳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后面追来的马队,从那滚滚烟尘可以看出来的人数还不少,不仅如此,前面也有一排人马拦着,显然是早有预谋。 “三爷,您怎么下来了?”隐一不赞同地看着他,想将人送上马车。 “行了,我也不是没自保能力。”他抽出软剑挡开一支利箭,让大家小心点。 这次出门他带了二十名护卫,身手全是数一数二的,两边正面撞上,很快便兵戎校相见。 左邵卿也加入了战局,细细的手腕挽出一个个剑花,竟然不比在场的护卫差。 隐一解决了一个企图靠近左邵卿的敌人,大声怒喝道:“来者何人?” “要你命的人!”对方持着一口怪异的腔调,冷冰冰地回答。 众人一听对方的口音就知道不好了,左邵卿一脚踢开被他刺中的人,皱眉问道:“不是大央人?” 想起陆铮正要北巡,左邵卿暗道不好,该不会是北狄真的要有动作了吧? 对方没有再回答,而是更加猛烈的攻击,刚才回话的那人高喊一声:“除了这个,其余赶紧解决了!” “嗤,谁解决谁还不一定呢!”左邵卿见对方如此狂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按照双方的实力,他们未必会输,那对方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呢?难道还有援手? “速战速决!”左邵卿也下了同样的命令。 就在此时,道路两旁突然飞出来了几个竹筒,浓烈的白烟从竹筒里冒出来。 左邵卿刚一口烟气吸入鼻中,只觉得整个人的行动都迟缓起来,好几次差点被对方伤到。 护卫们同一时间撕下布条堵住鼻子,下手更加狠戾,隐一护在左邵卿身后,撕了一块布递给他。 左邵卿到底经验不足,在对付这种事上就体现出来了,随着药力的深入,体力越来越不支起来。 “隐一……撤!”左邵卿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即使有布条塞住鼻子,但人不能不呼吸,只要呼吸,不可能一点毒气都不沾。 对方显然是事先服过解药的,丝毫不受这毒烟影响,这样下去,双方的优势肯定会颠倒过来。 隐一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吹了声口哨,拉着左邵卿的胳膊跳上马背,狠狠地朝马屁股扎了一下,然后冲了出去。 罗小六的坐的马车已经趁乱走了,对方见左邵卿还在,并没有管他。 在这宽阔的地方,毒烟不可能到处,众人一边化解对方的攻击一边撤退。 “还不赶紧把人拦住!”之前那人用异国话语交代了一句,左邵卿虽然听不懂,却能领会他的意思。 马儿飞速跑了半柱香的时间,左邵卿便看到了他们的马车正行驶在前方,隐一快速追了上去,将左邵卿丢上车,“三爷,你们先走!” 左邵卿朝后望了一眼,因为有护卫阻拦,对方的速度并不快,可是……他握了握拳,会在车夫的位置上提起鞭子甩向马屁股。 “驾……” 罗小六被颠的有些晕,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爬了出来,“三爷,您没事吧?” 左邵卿摇摇头,手上的马鞭已经有点握不紧了,刚才那毒烟虽然吸进去的不多,可到底发挥了作用,他觉得体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罗小六看出他的异样,接过马鞭,时不时朝后方看骈,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他很担心隐一的安全。 “三爷,咱们换衣服吧?”罗小六突然说道。 左邵卿靠在车门上,“别胡说,你以为对方是瞎子么?” “戏文里不都这么写的么?关键时候都是奴才以身代主的。” “叫你少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左邵卿无力地骂了他一句。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左邵卿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但他不敢停,只能催着罗小六再快点。 行到一处分叉路口时,罗小六犯难了,“爷,走哪边?”他可是一点都不识路啊。 左邵卿同样不认识,他拍了拍罗小六的肩膀:“随便选吧。”身后的人离的不远,自然是会追着马车来的。 罗小六咬了咬牙,朝着更小的那条道上驶去。 第240章 没想到这是一条山路,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陡,罗小六急的都冒汗了,偏偏左邵卿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罗小六想了想,将马车停了下来,抱着左邵卿藏到路边的草丛里,还给他盖了些茅草,自己打算继续赶着车前进。 “你做什么了?”左邵卿无力地问。 “三爷,您躺在这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 “傻子,就凭你一点功夫都不会的,怎么引?”左邵卿瞪着眼睛吩咐:“去把马赶走,你和我一起藏起来。” 罗小六心里不是不害怕,见左邵卿发话,丝毫不犹豫地去给了马儿一刀子,然后跑回来和左邵卿躲在一起。 两人摒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就见有马匹上来了,经过他们的时候果然没停,等人过去了,罗小六带丰口腔问:“为什么是他们追来了?隐一是不是出事了?” 左邵卿也说不好,但还是安慰道:“别担心了,以隐一的本事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罗小六摸了摸发疼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爷,我背您下山吧,等他们发现马车是空的就麻烦了。” “等等,你背着我下山肯定走不远就会被追上,我们换条路,往山上走。” 罗小六点点头,背起左邵卿挑了一条被杂草覆盖的小路钻了进去。 罗小六只是有点小力气,一直背着个人爬山没过多久就累的直冒汗了。 左邵卿听着四周的动静,发现后面没人追上来就让他歇歇,自己也趁机试着用残余的内力将余毒逼出来。 “咳咳……”左邵卿吐出一口黑血,只觉得两眼发晕。 “三爷……”罗小六惊呼一声,刚想问他怎么样了就听到有人在喊:“在前面!” 他急忙将左邵卿背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山上跑。 罗小六慌不择路,有时候甚至没路的地方也钻进去,后面始终有声音,有时候是刀剑碰撞的声音,有时候是人的说话声。 他一只手托着左邵卿,一只手上握着一根树枝,气喘吁吁地挪动着。 左邵卿不敢耽搁,利用时间继续逼毒,吐出来的黑血将罗小六的肩膀都染黑了。 罗小六后悔极了,刚才就不应该选这条路,说不定选另一条现在已经赶到沧州了,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还怕对方不成? 拨开挡在前面的树枝,罗小六见到眼前的情景差点没晕过去,紧张地问:“爷……没路了……怎么办?” 左邵卿恢复了一点力气,爬下来扶着罗小六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去,底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不知深浅,但崖壁不算很高,不知道摔下去是死是活。 他四处看了看,大概是因为在悬崖边上,树木都不茂密,根本藏不了人,他叹了口气,“难道我们要命丧于此?” “您别乱说话,他们抓您肯定和陆爷有关,绝对不敢伤您性命的!”但是他就不好说了,一个没用的小厮,那些人一定会一刀解决他的。 左邵卿嘴角弯了弯,低声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前方传来了声响,左邵卿和罗小六紧张地看着,祈祷着是隐一他们,可是当看到第一个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影时,就知道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左邵卿回头俯视着那湍急的河流,抿了抿嘴唇,“跳不跳?”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比起被抓住,他宁愿冒一回险。 罗小六一直没看到的身影,撑着的意志也渐渐薄弱了,他咬咬牙,用力握住左邵卿的手:“好!” 不等对方靠近,左邵卿扯住罗小六的胳膊纵身一跃,两道身影如飘零的树叶飘下了悬崖。 入水前,左邵卿还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将罗小六往上抛了一下,减轻对方的冲击力。 崖顶上,三个黑衣人相互看了看,询问着怎么办。 其中一个用异国语言说道:“快走,没有了人质,被抓住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个说道:“没有完成任务,我们回去依旧是死路一条!” “那也比死在大央人手上好!” 三人沿着来路返回,之前他们是兵分几路上山追寻左邵卿,他们三人运气好身后没有追来的人,此时下山却没那么好运了,正好撞上解决掉一小队人的隐一。 三个人见完全没有胜算,撒腿就跑,隐一哪能放过他们,立即将人拦了一下。 隐一不敢多耽搁,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去救人,“留一个活口,其他解决了。” 对方三人之中已经有一人身亡,其中一个受伤的见状立即用不标准的大央话喊道:“你们的主子掉下山崖了,生死不明!” “你说什么?”隐一冲过去揪着那人的衣领就是一拳头,“再说一次!” “是……是真的……他们自己跳下去的……啊……” 隐一丢开瘫软的尸体,失态地冲上了山,身后的护卫同样关键,活口也不留了,解决了快步追上去。 等隐一来到那处册崖,能辨别的只有树叶上沾染的一点黑血,以及几个凌乱的脚印。 他一拳头击断了身边的树木,握着拳头颤抖地吩咐:“这里离沧州最近,去召集人马沿着河两岸找,官府的,漕帮的都叫来!” “要通知陆爷吗?”一个满脸血迹的护卫问。 隐一苦笑,能不通知吗?三爷要是真的……他们这些人统统要以死谢罪! “去沧州据点,发最快的情报,只说三爷下落不明,其余不要多说。” “是。” 夜色渐深,空中忽然飘起了大雨,初春的雨格外冰冷,让人从头凉到脚,隐一却丝毫不敢歇息,正带着人在洛杉矶上细细搜索,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地方。一想到三爷和罗小六浸泡在这冰冷的河水里,隐一就恐惧无比,火把点了灭,灭了点,在寂静的洛杉矶上如鬼火般漂移。 为了增加人手,隐一让人发了高额寻赏,只要是参与搜寻的百姓都可以拿到钱,找到人的更是能得到一大笔赏金,因此,几乎半个沧州城都出动了。 不少人听说要找的是镇国公夫人,即使不给钱也乐于帮忙,陆公爷在边疆保家卫国那么多年,召集他夫人有难,大家都没理由干等着。 密密麻麻的船只穿梭在洛杉矶上,一整夜下来,还真的打捞到了不少尸体,还有人捡到了一盒子的银两,也不知道是谁掉进河里的。 天刚微亮,众人将捞起的尸体安置在岸上,等着镇国公府的人认人,说真的,谁也不希望这里头真的有镇国公夫人。 隐一带着人急匆匆地过来,一靠近就是一股冲天的腐臭,也难为这些百姓能依然守在这里。 等他检查完毕,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并没有左邵卿和罗小六的,可是提着的心并未放下来,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被人救,一种是他们的尸体深入水中未能浮上水面。 “把这些送到官府!”隐一疲惫地挥挥手,继续寻找。 别人可以停,他们却不行,越拖延下去生还的希望只会越小。 左邵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十三岁,不仅三元及第,还风风光风嫁给了大央最受人敬仰的男人,收养了一个可爱懂事的孩子,甚至将左有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踩在了脚下,连薛氏也下了大狱,日子美好的令人不想醒来。 可是做梦哪有不醒的?场景更换,他发现自己醒来后站在江家的后院,那个逼仄的院子是他七年来活动的地方,此时一个张扬秀美的少年正冲着他说话。 左邵卿从对方挑衅的目光就能猜到他在说什么,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七年发生过很多次,江澈喜欢青涩俊美的少年,而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在他们看来已经老了,可是依然 被赶出去,这显然让他们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左邵卿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对方抬起手,他目光一凝,率先甩一巴掌过去,冷冷怒斥道:“滚!” 在梦里,他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府夫人,是大央最年轻的状元郎,是史上最年轻的知府大人,威严早就渗入骨子里,哪里容得这个男宠对他放肆? 他那一巴掌似乎把对方打傻了,看着他尖叫着跑出动,左邵卿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周的景物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不要呆在这里,像个宠物一样被人围着。 走进熟悉的房间里,每一处景物都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他敲着自己的脑袋,茫然自问:“了不是重生了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铮……陆铮……”他埋头着急地呼唤着,一遍一遍叫的不能自已,直到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喂……你醒了没有?……快醒醒……” 左邵卿蓦地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眼前挂着蜘蛛网的房顶,这里既不属于江家后院也不属于镇国公府,甚至不是他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这里是哪? “喂,你可醒了?身上是不是很疼?……喂……”耳边有人大声地说话,左邵卿慢慢转头,还不太清醒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他抓着那人的手问:“这是哪里?快告诉我!” “别激动啊,这里是我有!”林苏抽出被抓疼的胳膊,暗忖道:这少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力气还不小,而且看着怎么疯疯癫癫的样子?早知道就不救了。 “镜子,快给我镜子!”左邵卿捂着脸,他想确定自已现在到底是二十岁的左邵卿还是十五岁的左邵卿。 林苏更加确定这人有问题,哪有人一醒来不关心身体反而关心那张脸的?不地话说回来,他长的确实很好,村子里最美的姑娘都比不上,可惜是个男人。 等左邵卿看到镜子里模糊的人影,才发现这样的镜子根本看不出年纪,他咳嗽两声,换了个法子问:“现在是哪一年?” 林苏摸了摸脑袋,奇怪地问:“啥哪一年?” 左邵卿直直看着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期待,“现在可是天凤三年?” 林苏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些……不过今天是正月二十二。” 左邵卿刚失落的眼神又明亮了起来,脑子也慢慢运作起来,他想起来了,自已被人追杀,最后跳下了山崖,他出事那天是正月二十,今天是二十二,也就是说……“是你救了我?” 林芝点点头,一副“快谢谢我”的表情。 左邵卿刚才过于激动,此时才意识到全身都在疼,尤其是右脚,钻心地痛着,他刚移动了一下右脚,猛地两眼发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241章 等左邵卿能下床走动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了,即便如此,他骨折的右腿也不能沾地,只能搀扶着林苏或者拄着拐杖走几步。 坐在林苏家门口,左邵卿依然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景色。 用一个“美”字根本无法形容这个地方,漫山遍野的嫩绿色夹杂着一些早春的花色,令人心旷神怡,但更吸引人的是这个地方的安静和闲适。 左邵卿开始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又死过一回穿到其他世界了,还好慢慢了解到,这个村子的人虽然不常出去,但还是知道他们的大央王朝。 “嘿,怎么又坐在这吹风?”林苏扛着一只半大不小的野猪回来了,他是以打猎为生,偶尔也会出去捕鱼,然后用这些东西换点其他的生活用品。 左邵卿冲他笑了笑,“整体呆在床上都快发霉了,出来看看风景,林大哥,你们这儿真漂亮!” 林苏四下看了看,觉得花还是那个花,草还是那个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漂亮吗?”他怎么不觉得?摇摇头,林苏便扛着猎物进了院子。 从小在这里生活,他确实没觉得这地方有多好看,只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大家也都习惯了自给自足罢了。 左邵卿跟进院子,看着他利索地拿刀将野猪解剖了,将准备拿去换东西的猪肉整齐地码在一起,剩余的则装进一个簸箕里,那是他们接下来几天的荤菜来源。 林苏一直是一个人过日子,内内外外的活都干的很好,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他一定有福了。 “对了,林大哥,你能送我出去吗?我失踪这么久,家里人该急了。”说实在的,左邵卿很喜欢这个村子里的生活,可是一想到外面的人肯定都在找自己,还有不知道陆铮是不是得到消息了。 万一那个男人没找到自己以为自己死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苏从忙碌中抬起头,瞅了几眼左邵卿,心有不舍,多年一个人生活突然多了一个伴,说不高兴是假的,但他也知道,这人不属于这里。 “村子里的人要出去都必须等到十五,上个月我们也是十五出去,在外面呆了几天,回来的路上看到你挂在一根树枝上,就一起捡回来了。” 其实当时村民们兵不同意带个陌生人回来,大概是受了祖祖辈辈的影响,村子里的人很排外,总觉得外面的人心思不纯,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还是林苏见左邵卿年纪小又相貌俊秀,一看就不像奸恶之徒,才坚持把人带回来的。 左邵卿算着日子,离下个十五还有十三天,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平时不能出去吗?若是你愿意,酬劳好说。”怕林苏误会,左邵卿强调道:“我是真的有即使,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林苏拉下脸,哼了一声,“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只有每月十五出去的那条河水才够深,才能行船。” 左邵卿露出一丝失望来,但还是愧疚地道了歉:“抱歉,是我心急了。” 沧州城的官道上,几匹骏马飞驰而过,路上的行人还来不及抱怨就连马屁股都看不到了。 到了衙门外,马匹紧急停了下来,马背上的男人丢下马鞭跳下马,急匆匆地进了衙门,在他身后,那匹马儿精疲力竭,不支倒地,口吐白沫。 衙门口的两个衙役被对方身上浓烈的煞气惊的没敢阻拦,而且看对方一身戎装,指不定是哪个军队高官,像他们这样的小咯楼一巴掌就能拍死一个。 在男人身后陆续又来了几匹快马,其中一个见倒在地上的马匹叹了口气,吩咐守门的衙役好好料理了。 沧州的知府这些天急的嘴角都长泡了,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那位身份不一般的左大人在他的地界上被人追杀,生死不明,他这个知府恐怕也当到头了。 可是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找了这么多天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不容易前两天在一个渔民家找到了和左大人一同失踪的小厮,却依然没有那位大人的影子。 陆铮一路闯进内堂,抓着人就问:“人呢?” 那人被吓到面色发白,“什么……什么人?” “去把你们这主事的都叫来!”陆铮推开他,面色沉重地坐在主位上。 衙门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将领,很快上下都得到消息了,罗小六撑着虚弱的身体出来,一见到胡渣满面的陆铮哭着就跪下了,“爷……三爷他……小六子没用……呜呜……” 陆铮只觉得胸口上被插了一把利刃,疼的他窒息,他声音沙哑地说:“不准哭!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那天左邵卿出城后,陆铮回兵部安排了些事情也带着人往北疆赶,他们一路骑快马,等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北疆的地界。 消息传来只有一句话,可是就是这句话让陆铮整个人都震惊了,要不是认出是隐一的笔迹,他都要怀疑这是北狄人故意设下的陷进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北疆的事情安排妥当,留下了宋汉霖等得力干将,才日行千里地赶来。 一路上跑死了几匹马,终于在今天抵达了沧州,原以为这么多天应该也找到人了,没想到…… 听着罗小六断断续续地叙述,陆铮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一旁静立的沧州官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群黑衣人可有活捉的?” 罗小六并不知道这些,只能求助地看向沧州知府。 “下官不知,这些事请都是都尉大人负责的。”都尉是隐一的军衔,作为镇国公府的头号隐卫出身,隐一立下的汗马功劳足以获得这项殊荣了。 “他人呢?” “出去找人了。”罗小六哭着回答,从他被找回来,也不过才见过隐一一面,看着疲惫不堪的男人,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哀求什么。 众人见陆铮笔直地坐在那,周身散发着寒气,胆子小的都冒出了冷汗。 跟着陆铮来的一名副将朝下人吩咐了几句,然后上前说:“爷,既然一直没找到……左大人肯定还活着,也许只是受了伤。” 陆铮一听这话,非但没安心,反而更加着急,这沧州附近的地界几乎都找遍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真有谁救了左邵卿,在知道巨额悬赏时就应该将人送来了。 很快就有下人端着饭菜进来,一行人日赶夜赶,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连干粮都是在马背上解决的,陆公爷吃的更是少的可怜。 “爷,属下知道您着急,但也要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找人。”副将生怕陆铮继续虐待自己,赶紧搬出了最合理的理由。 陆铮双眼遍布血丝,瞅了那副将一眼,差点没把人吓趴下,他起身坐到摆满饭菜的桌边,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顿饭,然后让人安排房间,迅速淋了浴,坐到床上打坐休息。 等隐一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陆铮已经收功,虽然人看起来还有些疲惫,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狼狈了。 隐一跪在地上,“属下死罪!未能保护好三爷。” 陆铮没有精力追究这些,“起来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这么多天,他相信隐一不可能只是在找人。 “属下未能活捉刺客,但从查到的消息,行刺的黑衣人不是大央人,也不是北狄人,而是火罗国人。” “啪!”陆铮捏碎了椅子的把手,“火罗国?动机呢?” “属下一得知是火罗国就让人给那边的探子传了消息,只是火罗国在海外,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 陆铮凝眉沉思,地方既然花费这么大的人力对付左邵卿,无非是和左邵卿或者跟自己有仇,如果是针对左邵卿的,可能是因为之前左邵卿上奏管制港口进出,当时查出了不少海外诸国的细作,这些人基本都死无全尸了。 如果因为这个让对方恨上了左邵卿也说得通,但要派出大批杀手行刺就有些过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杀了左邵卿又怎样,除了死去的细作对方还要赔上一批精锐的杀手。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陆铮只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了,“对方当时是行刺还是抓人?” 隐一想到被翻译出来的那几句话,肯定地回答:“对方有说过要抓活的。” “好!真是好的很!”陆铮寒着脸,站起身吩咐:“让人通知所有海商,暂停和火罗国的交易,若敢违背者,别怪本公不客气!” 第242章 陆铮轻轻敲着桌子,连着下了几条命令,第一是停止和火罗国的贸易往来,第二是全大央范围内盘查他国奸细,第三是加强海防,所有水师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大央水师虽然才建不久,算不上精兵强将,但也要看对手是谁,火罗国是与大央贸易往来较为频繁的小国,陆铮手上有的资料并不少。 隐一应诺,准备下去部署,就听陆铮继续说:“等等,将京都城郊的一万护国军调往北疆!” “您是担心北疆会趁虚而入?” “不是担心,而是本公怀疑这次的事情与北狄脱不了干系。”好端端的,火罗国怎么会突然要与大央为敌?还是在大央和北狄的战事结束后。 “属下明白了。” 陆铮看向他,“事情交代好后休息一会,人本公去找!” 隐一顿了下,还是很认真的应下了,在陆铮没到来之前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如今主子到了,他总算能松口气了。 陆铮走出衙门,往港口的方向去,虽然他知道方圆几十里范围内都搜遍了,可是自己没亲自找一番总是不甘心。 身后的护卫安静地跟着,丝毫不敢上前打扰,陆铮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让对他好奇的沧州百姓不敢靠近。 罗小六拖着病体也非要跟着,前两天他实在下不了床就算了,竟然今天陆爷来了,他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 到了河港,进进出出的船只很多,很多百姓帮忙寻了几天没找到人就放弃了,虽然只要有出工就有工钱,但大家其实已经认定了左邵卿不可能活着。 有漕帮的兄弟认出陆铮,立即带着人来见礼,顶着压力将陆铮请上船,按照他的指示一路开往出事的地点。 陆铮屹立在船头,迎着冰冷的河风密切注视着河面,生怕突然看到漂浮物。 “爷,这段河流都打捞过了,隐护卫吩咐大家将范围往下游扩大。” “嗯。” 那护卫正是之前跟着左邵卿南下的其中一个,二十个护卫最后只剩下了八个,而这八个人每天都备受煎熬,被巨大的愧疚侵蚀着。 陆铮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该领的责罚自然要领,但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人,其他事情都可以延后。 船行了半天,两岸越来越凄凉,偶尔才会经过一两个小村庄,每过一处,那护卫都会解释哪些地方仔细找过了。 陆铮总是忍不住想:会不会左邵卿就在其中一家?也许他只是伤的动不了,也许那家人家刚好不知道这个消息…… “爷,小的就是被那个村子的人救起来的,”罗小六指着一处只有十几户的村子说:“据村民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三爷。” 陆铮顺着他的指示看去,然后将四周的地形观察了一遍,除了一片浅滩,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会绊住人的地方。 左邵卿当时身上中毒,那种毒他也知道,对性命无碍,但却会使人在三天内无法动弹,试想一下,一个在水里动弹不了的人除了运气好被冲上岸怎么可能还活着? 罗小六急着解释说:“三爷当时已经逼出了部分毒,虽然全身无力,但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铮没有吭声,他当然相信左邵卿不会有事,他摸了摸跳动的胸口,坚信那个人一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活的好好的。 在船上呆了三天,依旧没有左邵卿的消息,连罗小六都怀疑三爷是不是被吞进鱼肚子了?否则怎么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左邵卿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被竹板固定着的小腿,也不知道他这条腿会不会被村里那赤脚大夫治歪了。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他甚至连消息都传递不出去,只能成天看着河面发呆,等着河水上涨。 因为他出众的相貌和气质,这里的村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跑到河边偷看他几眼,然后几个人围在一起为左邵卿编造出一段又一段凄美离奇的故事。 林苏每天晚上回来就会把这些故事当笑话说给他听,然后问上一句:“是不是真的?” 左邵卿心想:什么和姑娘私奔结果不慎坠河,什么弄大了姑娘的肚子被对方家人丢进河里,什么上京赶考遇上盗匪,宁死不屈跳河自杀,与真相相比,一个个都太平凡了。 “哎……”夕阳落下山头,最后一缕阳光将西天映照出美轮美奂的霞云,左邵卿撑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回林苏家。 陆铮的耐性随着一天一天的失望而消磨殆尽,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三米之内没人敢站着,因为那强大的压迫感让人连呼吸都不通畅。 第五天后,陆铮停止了搜索,将自己关在书房半天,然后一封一封信被带了出去。 只要是和沧州河经过的郡县,陆铮一一让人送了信去,以自己私人的名义要求这些郡县出力搜寻左邵卿的下落。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很少有官府拒绝。 紧接着,一封厚厚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送进了京都,仅三天就呈现在战袁锋的御案上。 陆铮的奏折中只写了一件事,那就是请命带水师出征火罗国,并且附上了详细的计划以及此次出征的必要性。 陆铮在奏折中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左邵卿,完全从大央社稷民生的角度出发,以及自己必须出征的决心。 战袁锋看完后一言不发,将奏折传递给各大臣,“说说你们的看法。” 朝中众大臣都已经得知了左邵卿下落不明的消息,但是鲜少人知道罪魁祸首是火罗国,但从陆铮不找人而要找火罗国的麻烦多少能猜到一些。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商首辅,“皇上,臣认为镇国公此举不妥,虽然对方实力不强,但我大央水师才刚建立不久,各方面尚有不足,若是贸然越洋出征,即使胜也是惨胜!” 他相信这一点陆铮不可能不知道,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陆公爷是真的愤怒了,想以此为左邵卿报仇。 有了商显扬带头,其余大臣纷纷附和,大央在水师上砸下了巨额经费,正该是稳步发展的时期,若是此时出征,最后能活着回来的恐怕少之又少,谁都觉得这件事弊大于利。 而且大央和火罗国隔着大海,并没有土地接壤,比起虎视眈眈的北狄,火罗国显得无害多了。 战袁锋叹了口气,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陆铮却依然上奏,显然是被气昏头了。 对于左邵卿的失踪,战袁锋也很担忧,他是知道左邵卿对于陆铮的重要性,如果他出事,还不知道陆铮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提起朱笔,在奏折后重重写下“驳回”二字,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沧州。 几位大臣低着头,若是仔细看,依稀能看到有些人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恐怕,有些人就等着陆铮抗旨不尊,一意孤行,到时候一项抗旨的罪名压下去,即使是镇国公也无力回天。 当天夜里,战袁锋正批阅奏折,就见暗卫捧着一个盒子进来,“皇上,这是镇国公加急呈上来的密奏。” 战袁锋心中一动,让他退下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陆铮说了什么,一字一句地看下去,战袁锋的眼神由最初的凝重变成了微带笑意。 “原来陆铮打的是这个主意!”战袁锋将密奏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才丢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心里下了个决定。 将剩余没有批阅的奏折放到一边,战袁锋亲笔写下了一道圣旨,并将其密封在盒子中,让暗卫秘密送往沧州,而后,他又提笔写下了另一道圣旨,慎重地放在一旁,准备明日早朝宣布。 独坐在寝宫中,战袁锋想到陆铮和左邵卿之间的感情,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否找到一个这样的人,能为之生,能为之死,能为之冒天下之大不韪…… 第243章 翌日早朝,一道圣旨毫无预兆地宣读出来,皇上下旨封陆铮为定海大将军,统领水师出征火罗国! “犯我大央者,绝不姑息!”战袁锋语气坚定地说,同时颁布了一系列后勤措施,务必确保定海军能顺利出征。 昨天在御书房看过陆铮奏折的大臣都惊呆了,明明昨天皇上不是拒绝了吗?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商显扬也摸不透里头的猫腻,但他依然觉得以大央如今的实力越洋出征是非常冒险的。 他站出来说:“还请皇上三思!” 战袁锋摆摆手,“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讨论了!” “皇上三思!”群臣下跪请旨,显然都不赞同这个决定。 “退朝吧,各部各司其职,若是有谁敢故意生事,朕绝不轻饶!”战袁锋率先离开,留下一群大臣目瞪口呆地站在大殿上。 几个老臣将商显扬围了起来,“首辅大人,您说还是到底何意?昨日不是不同意的吗?” “哼!定是镇国公又说了什么!”某个御史大人气呼呼地说:“镇国公想为左大人报仇情有可原,可是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打动干戈,置天下百姓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 “镇国公手握重权,不仅有十万护国军,如今麾下又有三万定海军,哎……” 众人都听明白了他那叹息中的意犹未尽之意,几个老臣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如果陆铮当真抗旨不尊,他们除了给他冠上罪名外还真办不了他。 商首辅捋 捋胡子,“大家也不要妄加揣测了,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皇上既然已下旨,大家就照办吧。” “这……”之前那御史还想辩解,甚至想联名上书,劝阻皇上任由镇国公胡作胡为,就被商首辅瞪了回去。 “好了,都散了吧,到底如何,总得等陆公爷回来后才知分晓。” 平日和镇国公府关系好的老臣纷纷点头,而原本就忌惮着镇国公府的则暗暗思索:等一等更好,万一这一次定海军出征失利,他们再将陆铮以权谋私的事情昭告天下,那天下百姓定然不会再站在他那边了。 话说两边,陆铮将奏折递出去后就带人离开了沧州,赶赴鹤城,并且沿途大肆宣扬此次出征的决心。 等他抵达鹤城的时候,几乎全大央民众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由于陆铮派人宣扬的消息全是火罗国欲进犯大央的消息,因此百姓们都以为那个海外的国家就要攻打进来了,而陆公爷正要率领水师出征拦截。 对于这么个保家卫国的将军,百姓们哪有怨言?甚至有人知道镇国公夫人生死不明,在这种紧要关头,陆公爷还能撇开私情,,奔赴战场,其大忠大义的精神令人敬仰。 消息传开之后,北狄也迅速收到了情报,北狄王看完后猛笑三声,“果然如此!看来那个男人在陆铮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啊,可惜,火罗国那群饭桶,居然这么好的机会也没将人活捉,否则还不是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密切注意陆铮的动向,一旦他带人出海,本王就立即带兵南下,哼!本王倒要看看,没有陆铮的护国军还有多少本事!” 两天之后,所有水师集结完毕,陆铮甚至下令从北疆调了三万精兵南下相助,对于他这个举动,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低级将领都表示不解。 不少人都以为陆公爷是被仇恨冲昏了脑袋,甚至私下将左邵卿骂成了祸国殃民的祸害。 骂归骂,但陆铮手下的将士都是和他出生入死过的,绝对服从他的命令,至于那三万水师,忐忑归忐忑,也但也怀抱着立功的期望。 水师出海的那天,很多鹤城老百姓都看到了全身包裹在软甲骑在马背上的男人,虽然男人带着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众人都认为这一定是为威名赫赫的镇国公。 马背上的男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朝队伍做了几个手势,那威严的气势镇住了全城的老百姓。 等数十艘战舰出海,鹤城老百姓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幕传播开来,没几天,北狄也知道了陆铮出海的消息。 二月十五,左邵卿跟着林苏乘船出了那个隐蔽的小村子,等他路过当初跳下来的山崖时,才发现那个村子所处的位置竟然是在河流上游。 花了近一天时间抵达沧州港,左邵卿刚上岸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震呆了。 到处都在说镇国公率军出海的消息,左邵卿眉头紧蹙,不顾脚上的伤飞快地抢了一匹马跑到漕帮在沧州的分部。 林苏跟在他后头一直追,好在他体力好,漕帮分部也不远,否则光靠两条腿去追马绝对得累死。 “三……三爷……”漕帮看门的小弟认出左邵卿,要不是外头日头高照,他都要以为自己见鬼了。 左邵卿没心情跟他寒暄,“哪个主事的在,去统统叫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去,后头的林苏张大嘴巴跟着,一路上好奇地四处打量,啧啧有声。 “喂,没想到你还是个大人物啊,这个地方我曾经听人说过,你不会刚好是帮主的儿子吧?” 林苏显然将左邵卿当成了某位大少爷。 左邵卿走进大厅,随意找了个张椅子坐下,满腹心思,眉头深沉,对于林苏的调侃也不闻不问。 沧州的管事依然还是和左邵卿有过一面之缘的池金关,见到左邵卿时也惊讶地瞪大眼睛,“三爷……您没死啊?” 左邵卿黑着脸问:“怎么?你很想我死?” “不不……怎么可能?兄弟们没日没夜地寻找,都过去近一个月了……”谁都以为找不到了,甚至连老大都不找人而去找仇家报仇了,结果这人居然冒出来了。 “先说说,外面的沸沸扬扬的是怎么回事?陆爷当真出海了?”左邵卿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恨不得把那男人抓回来问问他怎么想的。 “可不是,老大都气疯了!”池金关坐在他下首,开始阐述陆铮那几日的恐怖,直把陆铮说成了个情圣。 左邵卿越想越不对,即使陆铮查出刺杀他的人是火罗国派来的,也不可能在完全没把握的情况下出兵啊。 陆铮不可能不知道,大央的水师剿灭海盗还行,真正对上一个国家,胜算并不大,他不信陆铮会拿三万将士的命开玩笑。 左邵卿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去安排马车,我要赶去鹤城!” 池金关二话不说就叫了几个人进来,仔细吩咐一番,准备带着漕帮大半力量护送左邵卿去鹤城,刚说完就想起了一件事,“看我糊涂的,陆爷还留了人在沧州,住在知府衙门,我这就让人去通知他们您回来了。” 左邵卿点点头,看到站在一边的林苏,这才想起自己把大恩人忘了。 “池管事,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林苏,你们认识一下,以后还请池管事多多关照。” 池金关一听是左邵卿的救命恩人,立即站起来对林苏行了个礼,郑重道了谢。 林苏忙避开,“那个……我也是顺手的,既然他到了,我先走了……”他朝左邵卿看去,嘴巴动了动,最后吐出两个字:“保重!” 左邵卿原本是打算推荐他入伍或者加入漕帮,林苏有一手百发百中的箭术,不愁没前途,只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他想到了那个僻静的小山村,安静闲适的生活也许更好。 “保重!大恩不言谢!”左邵卿朝他做了个揖。 池金关朝下属使了个眼色,然后亲自送他出去,在门口拖着人家说了几句话,然后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个盒子给他,也不说是谢礼,只说是见面礼。 林苏没收,直接丢下东西跑了,害池金关还以为自己长的有多吓人。 罗小六是被隐一背着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镇国公府的护卫,几人一见到活生生的左邵卿都呆了。 罗小六直接扑过去哭的眼泪直流,左邵卿脚下不稳,被他这一扑差点跌倒在地。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的腿上有伤,忙打发人去将全城最好的大夫请来。 “先不忙,爷要去鹤城,现在就出发!” 隐一定然是得到过陆铮吩咐的,直接拦着人说:“三爷,陆爷临走前交代,若是找到您务必不让您出城,咱们就在这里等陆爷凯旋归来吧。” 左邵卿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你跟我来。”他找了间僻静的书房,只留下隐一说话,开门见山地问:“你老实说,陆爷到底是何打算?” 隐一先是四处排查一番,确定隔墙无耳才小声将陆铮的计划告诉左邵卿,本来这件事陆铮是怕泄露才保密,但对于左邵卿显然没这方面的顾虑。 左邵卿听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虽然还是担心陆铮的安全,但知道他不是一时冲动就好。 “好在三爷回来了,否则……”否则原先只是做做样子的事情肯定会变成真的。 原来,陆铮假意出海,说是要攻打火罗国,实际上不过是幌子,他要制造个机会引北狄上钩,他也并没有随水师出征,而是秘密带人北上,准备给北狄一个迎头痛击。 浩浩荡荡出征的水师其实只是到附近的岛屿布防去了,陆铮也确实担心火罗国会和北狄同时进攻,有三万水师在,总不至于让一个弹丸小国瞬间突破防线。 火罗国的账不可能不算,要是他们敢来,陆铮就有把握让他们有来无回,主动进攻胜算不大,防守还是不成问题的。 左邵卿沉默地坐了许久,将思路一一理清,陆铮这一招诱敌之计确实不错,但只要是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风险同样很大。 他还是决定去鹤城,理由很简单,“既然大家都知道陆爷出海了,本官又是鹤城知府,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在鹤城?” 左邵卿让人先不要将他安全归来的消息传出去,除了陆铮那派了人快马加鞭去报信,他自己低调地前往鹤城。 隐一阻拦不了,只好调来了一支五十人的护卫,加上漕帮上百号人马,充作经商的商人,乘船去鹤城。 一路上一直有消息传来,先是听到北狄率军入侵的消息,紧接着皇上下旨册封了北疆的一位守将为大将军,命他全力抗敌,又急忙从南方调集粮草,一系列动作都完全符合了“惊慌失措,临时安排”的情况。 “陆爷没有与皇上说实情?”左邵卿光是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没有战袁锋的批准,陆铮哪能顺利出海? 等到了鹤城的时候,左邵卿发现城中气氛有异,百姓们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焦虑,街上比以前冷清多了,粮行甚至出现抢粮的情况,大概是真怕北狄人打进来。 左邵卿让马车绕着鹤城几条主街逛了一圈,了解情况后才去知府衙门。 之前他不在,衙门的事情一直是贺岷和他的师爷顶着,原本还好,只是最近大家知道大央腹背受敌,难免有些人心惶惶。 见到左邵卿,衙门上下又惊又喜,就差没去菩萨面前上三炷香了。 左邵卿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朝廷报平安,一个知府大人失踪事件太长也是会被取而代之的。 左邵卿的奏折送到朝廷时,朝廷上正吵的不可开交。 北狄一直是大央的强敌,好几次都险些被对方冲破防守,此次对方趁着镇国公不在举兵进犯,胜败实在难说。 “下官当时就说不能让陆公爷出海,现在该如何是好?” 商显扬也一直提着心,他并不知道陆铮的计划,此时北疆防守虚弱,怎挡的了凶恶如财狼的北狄军队? “皇上,如今之计,只有尽快让人追上镇国公,请他回来,火罗国虽然虎视眈眈,但有大海这个天然屏障,威胁比北狄小的多。” 江澈这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了众多大臣的拥护,比起不知名的火罗国,北狄显然可怕得多。 战袁锋假装沉吟一番,又算了算日子,便点头同意了,“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追吧。” 从这到鹤城再出海找到人,一去一回至少要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够陆铮布局了。 等收到左邵卿保平安的帖子,战袁锋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担心,他将这个喜讯告诉大家,却没有得到太大的回应。 毕竟现在没几个人还关心着左邵卿是死是活,倒是江澈和商显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察觉到有些怪异的地方。 左邵卿以最快的速度敲定了措施安抚民心,同时将鹤城的粮价压了下来,并派人四处散播北狄即将战败的消息。 开始信的人不多,但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百姓们渐渐地也都有了信心,以为北疆是个牢不可破的防线,敌人攻不进来。 等左邵卿受伤的腿能走动的时候,他收到了第一封陆铮的来信,短短的几个字看得他差点落下泪来。 他伸手抚摸着那几个字,“卿安好即可,勿念!”只觉得胸中一股思念之情即将破闸而出。 他提笔给陆铮回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写了一遍,最后还写上一首情诗,仿佛专门和陆铮的七字真言作对。 信送出去后,左邵卿没多少时间感概,鹤城的政务压了一大叠,许多要他批阅的公文堆成了小山,考验着他的耐性。 春天在悄然间流逝,左邵卿甚至没看到盛开的桃花,也没体会到蒙蒙细雨的烦躁,就觉得天气开始渐渐转暖,身上厚厚的棉衣终于可以脱下了。 每隔半个月都能收到陆铮的信,虽然每一封都不超过十个字,但左邵卿依然很满足,起码他知道那个男人是真的安全。 十天前传来了第一场胜利的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陆公爷现身北疆战场,以神勇之姿击溃敌军的消息。 左邵卿明显了能感觉到,这个消息传进鹤城后,百姓们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虽然也有人怀疑为什么陆公爷会出现在北疆而不是在海外,但只要知道北狄攻不进来就好了。 至于那个什么火罗国,左邵卿并没有听到对方有出兵的消息,看了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对方月前确实有调动军队的迹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几天后又没动静了。 左邵卿让人密切注意着对方的动向,不仅是火罗国,其他海外小国也不得不防。 这次的事情有可能是北狄与火罗国达成的某种协议,只是火罗国不比北狄,有野心却没有胆量,何况两国之间的海域就是个不小的挑战。 当然,这只是左邵卿暂时的猜测。 随着北疆的第一场胜利,紧接着传来的都是好消息,朝廷上更是百官欢庆,原本质疑陆铮的声音都消失了,聪明的官员也渐渐猜出了一点头绪,纷纷为自己之前的猜疑而愧疚。 到了五月初,南方已经感受到了初夏的热度,左邵卿正给陆铮写完回信,准备找人寄出去,就见罗小六急匆匆地冲进来了。 “三爷……三爷……胜了……我们赢了……” 左邵卿手中的信没拿稳掉在地上,他也没时间捡,抓着罗小六问:“是真的?消息可靠么?” 罗小六用力点头:“是真的,隐一刚得到的情报,他让我来告诉您,说是陆爷斩杀了北狄王,北狄军溃败逃散,只要清理了逃兵陆爷就能回来了。” “那他人呢?”左邵卿奇怪的问,往常这种情报隐一都是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的。 罗小六摇摇头,简单明了地回答:“不知道。” 左邵卿疑惑地伸出手:“那情报呢?” 罗小六继续摇头,“不在我这。” 左邵卿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咬牙切齿地吩咐:“回去让你家隐一赶紧把情报原封不动地送来,他要是敢漏掉一张爷就把他发配火罗国!” 罗小六兴奋劲过后,想起刚才隐一不正常的脸色,吓得立即跑回去传令了,等他再次跑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隐一。 隐一知道瞒不过,只好将情报递给左邵卿,汇报说:“属下怕您担心才不给您看的。” “真的只是受伤?”左邵卿颤抖地捏着那薄薄的纸张问,难怪不敢给他看,原来情报上写着陆铮在与北狄王对战时,被刺中一剑受了伤。 “是的,若是陆爷出事,情报不可能会这么写的。” 左邵卿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十分想丢下这里的事飞到北疆亲眼看看陆铮,但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一方官员,这样的自由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打发隐一亲自去北疆接应陆铮,既然北狄王已死,这战事肯定要停了,那陆铮也能回来了。 又过了几天,左邵卿没有等到陆铮反而等到了北狄主动投降要求议和的消息,要说这已经是北狄第二次投降了,可是这样的议和却是没多大的约束力。 不过据说北狄这次上位的是性格残暴的三皇子,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大央五公主为皇后,以此表示和大央永结友好的意思。 左邵卿太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五公主的消息,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还嘀咕一句:“原来她还没死啊!” 事后左邵卿才知道,这五公主虽然还活着,可是日子却不好过,她刚嫁过去的时候确实很得宠,可惜那三皇子性格暴戾,又有些怪异的癖好,把她折磨的够呛,后来因为犯了事,更是被直接锁在房间里。 要不是有这次北狄战败的事情,这位五公主估计就要消亡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了。 左邵卿没工夫唏嘘这个女人的遭遇,他近日没事就爱往城门跑,美其名曰巡视城防,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左大人这是在当望夫石呢,瞧那期盼的眼神。 又是一个黄昏,左邵卿忙完公务习惯性地走向城门,他爬上高高的城楼,眺望着北方,心里数着日子,离隐一离开已经二十天了,按理说,他也该把人带回来了啊。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面上,左邵卿又一次失落的叹气,转身准备下楼。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袭来,不待左邵卿反应就擦着他的耳际飞过,硬生生地插入了他前头的石墙里。 看着那没入墙体的长度,左邵卿吞了口口水,这一箭要是射中他,绝对凶多吉少。 城门口的衙役见到这一幕立即惊慌失措起来,纷纷跑上来挡在左知府身前,戒备地盯着四周。 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渐渐入耳,待看清楚来人,有人高呼道:“是陆公爷!” 左邵卿整个人都呆呆地站着,挡在他身前的衙役赶紧退开,免得遮挡了左知府的视线。 马蹄声越来越近,左邵卿的视线随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移动,直到四目相对,他清楚地看到男人眼中的笑意,才猛地从高高的城楼上跃下,轻功尽展,准确无误地落在男人的马背上。 陆铮眼中笑意顿时停了,怀抱着朝思暮想的人骂道:“你这是跳楼跳习惯了吗?哪里都敢跳!” 左邵卿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地贴着他。 陆铮的嘴唇落在他的侧脸,收紧胳膊,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我回来了……” 两年后,一道圣旨传至鹤城,已经任满的知府大人调任户部,任职尚书一职,同时加封太子少傅一衔,原太子少傅则替补了刚致仕的温书明,升任太子太傅。 不仅如此,在左尚书上任的第一天,皇上便赐下了紫色官袍,深紫的颜色只有一品官员才能拥有,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天凤帝笑道:“这可是给爱卿特制的官服,一品镇国公夫人,爱卿还不接旨谢恩?” -------------------------- 正文完结。 番外 左小狼成长记(一) 七月的京都格外炎热,左小狼不怕冷却极怕热。一到酷暑就恨不得脱光光。 上书房中,温明书沙哑低沉的声音犹如催眠曲,伴随着窗外的的知了声催人入眠。 两桶冰摆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左小狼趁夫子不注意,悄悄将那两桶冰都到自己身边一条腿贴着一个冰桶,舒服的直叹气。 扬程义回头,偷偷揉了一团纸砸到左小狼的脑袋上。瞪着他笑的不怀好意。 扬程义是太子选的第二个伴读。御史扬家最小的嫡子,在家颇得宠,聪明伶俐,长得也很讨喜。 可惜,左小狼不怎么待见他,他将冰桶推开了些,捡起地上的纸团举起来大声说:“夫子,有人乱扔纸团。” 温书明和站泽天齐齐回头,看的扬程义唰的就脸红了。这间书房里只有四个人,即使左小狼没有指名道姓的大家也都知道扔纸团是谁。 他心里给左小狼寄了一笔,然后面带微笑的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说:“夫子恕罪,学生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陆世子,又不想打断您的教学,才出此下策 。” 温明书走到他的身边,用戒尺敲了敲他的桌子,“把手伸出来!” 程阳义想起上次挨戒尺的滋味,笑脸僵了一下,抖抖索索的伸出拳头,半晌才摊开手心。 “啪啪啪~”三生脆响过后,原本白皙的掌心多了三道红痕,程阳义咬了咬牙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说吧。什么问题非得在上课的时间问?” 程阳义扬起笑脸回答:“学生见陆世子个子矮小却坐在最后,那个位置“寒气”最重,学生怕他身体受凉,想问他愿不愿意与学生换个位置。” “不换!”左小狼张开手护住自己的小桌子。 他年纪小,个头矮。因此战泽天特意让人给他量身订做了小一套的桌椅。又因授课程度不同,所以他的位置在两人的后边。 站天泽瞄了一眼那一左一右两桶冰,出声说:“表弟年幼,不可贪凉。还是挪到孤身旁坐吧” 自从左小狼入宫之后,战天泽就一意孤行的要叫左小狼为“表弟”。像是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左小狼对称呼无感,爱叫什么叫什么。哪怕被站天泽引诱着叫“太子哥哥”也乖乖叫了。 他还记得爹爹之前交代的话,在宫里最应该处好关系的就是皇伯父和皇太子。只要将这两个人抓牢,就没人敢欺负自己。 左小狼看着桌子被搬走,撇撇嘴,然后双手提起一桶冰,慢慢挪到站天泽身边。 “太子哥哥一身汗,还是靠着冰舒服些。” 战天泽受宠若惊,用帕子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脸,“那就多谢表弟了。” 棵继续上,程阳义目的没有达到,趁着温明书转身之际朝左小狼扬了扬拳头,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左小狼当没看到。继续低头练大字,他要尽快学会认字写字。这样他就可以读懂爹爹的来信,也可以给爹爹写回信了。 自从发生左邵卿失踪的那件事后,左小狼每隔十天一定要收到左邵卿的信,让人读给他听,否则会睡不着觉。 左邵卿听说小东西当时还曾离家出走,自己悄悄收拾了个小包裹说是要出门找他,还好他身边一直有隐卫跟着,否则还未出京都估计就被人掳了。 待温夫子走后,扬程义立即就朝左小狼扑了过去,准备匠人捏圆搓扁,教训一番。 “砰”的一声响,扬程义撞在了桌角上,脑门上多了一个包,而座位上哪还有左小狼的影子? 战泽天无奈的看着他,“程义,你为何总喜欢捉弄小狼?”偏偏被捉弄的那个人一点亏都没吃到。 扬程义揉着额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远离座位的左小狼,呲牙咧嘴,“明明他才三岁半,为什么能跑的这么快。” 战泽天朝左小狼招招手,“过来吧,孤让人送了点心来,你饿了吧?” 左小狼一听到吃的眼睛立即亮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吱吱呜呜的说:“不饿,我回家吃。”爹爹说过,不能随便吃别人后给的东西,尤其是在宫里。 战泽天见引诱计划再次失败,有些失落,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好拐,现在怎么不行了呢? 他最喜欢的就是左小狼吃东西时那满足享受的表情,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不想。 “御膳房新来了一个北方的厨子,做出的烤肉非常美味,镇国公府未必能吃到的,你真的不尝尝?”战泽天话音刚落,左小狼的鼻子一耸一耸的,问到了 那股香喷喷的肉味。 三个内侍端着盘子走了进来,那股香味便是从盖着盖子的盘子中发出的,左小狼甚至还听到了兹兹的烤肉声。 他艰难的吞着口水,表情不舍的盯着那三个盘子。 战泽天掀开一个盖子,那浓郁的香味顿时飘满了书房,他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点评道:“肉嫩,香滑,味道与平日吃到的确实不大一样。” 左小狼疑惑的问:“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 “你试试就知道了。”战泽天夹了一块到他嘴边,“孤刚才已经吃过一块了,放心吧,没毒的。” 战泽天一直以为他不吃宫里的食物是怕中毒,可是左小狼完全不知道什么毒不毒的,只知道记住爹爹的教诲。 诱惑到了嘴边,左小狼的定力开始动摇。 扬程义期初还不明白为什么每日他们的点心都是肉类,害得他有越来越胖的趋势,不过后来见多了这么的画面,也就能猜到一点了。 每次这种时候,太子殿下那高贵沉稳的形象就会被破坏殆尽,像极了诱拐小孩的猥琐大叔。 左小狼最终没抵抗过诱惑,实在是今天的肉问起了太像了,香味中还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他张开嘴巴,咬住了战泽天围过来的事物,细细咀嚼着。 “怎样?”战泽天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期待的看着左小狼。 左小狼一言不发的咽下食物,再看向那盘肉的眼珠都发绿了,被扬程义狠狠嘲笑了一番。 “堂堂镇国公世子,怎么跟三辈子没吃过肉似得?难道镇国公府虐待你不给你吃了?” 左小狼没空搭理他,埋头吃,盘子里的肉以极快的速度减少,看的另外两人都担心他的胃。 战泽天很有眼色的将自己的盘子推给他,“孤饱了,你吃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左小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点饱的感觉都没有,他有伸手摸了摸小太子的肚子,平平的,但是比自己的硬,应该是真的吃饱了吧? 战泽天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一愣的,从来没有人会模他的这该位置,即使是肚子不舒服太医诊断时,也只是轻轻的按两下。 左小狼不客气的吃完了剩下的大盘肉,结果内侍的帕子擦嘴,“这牛肉里加了什么?好吃!” 战泽天回过神来,不过他并不像将答案告诉他,“你喜欢的话,明日孤继续让人做这个。” 好不容易有了能吸引他注意的东西,战泽天决定回去好好重赏那位出资,这对于他,可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他原以为这孩子年纪小,应该很好收买的,没想到对方的毅力超乎了他的想象,任凭他用什么引诱都不起效果,即使很多次他看着食物的眼睛都亮的发绿 了,依然能忍住不动。 难怪能被镇国公选中,光凭这一点,这孩子就是个可造之材。 还好他有的是耐心,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第二步第三步还会远吗? 小太子看着吃饱后露出餍足神态的小人儿,微微勾起了唇角。 ------------------- 左小狼成长记(二) 皇宫的校场,三匹骏马疾驰,马背上三个半大的孩子伏低着身体,握着缰绳朝终点冲刺。 左小狼被落在最后,虽然离扬程义只有几步之遥,可眼看终点就要到了还没追上,急的他双眼发红。 他扬起马鞭,朝着马屁股重重一甩,压低的身体凑到马耳朵一口咬了上去,血性爆发,这双重的刺激让那骏马长长的嘶叫一声,更加奋力的向前冲。 最后一刻的爆发让左小狼顺利超过了扬程义,仅落在战泽天身后十米。 然而不等他高兴,被刺激狠的马匹根本停不下来,边跑边想将背上的左小狼甩下去。 “小狼......”战泽天刚被侍卫扶下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小的人儿紧紧贴在马背上,被疯狂的骏马带着四处奔窜。 “快救人!”战泽天怒喝一声,四周的侍卫早已经行动起来,围堵着那匹发狂的马儿。 “小狼,抱紧马脖子,千万别松手!”战泽天着急的朝他跑去,却在半路上被侍卫拦了下来。 疯马越跑越快,左小狼期初还能维持身体平衡,可随着速度的加快,强劲的风刮着他幼嫩的脸颊,生疼生疼的,身体也被颠的左右摇晃。 这种时候,侍卫根本不敢拿箭射马,否则疾驰的马匹跌倒所造成的惯性足矣将陆世子甩出去。 四名侍卫从侧边包抄疯马,结果一个被撞上,一个呗马蹄踹了一脚,另外两个心生了胆怯。 “啊......”左小狼短促的尖叫了医生,小小的身体脱离马背,看的大家胆战心惊。 战泽天不顾阻拦冲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见从校场边上冲出了一道人影,轻轻松松的接住了被甩飞的左小狼,而其他侍卫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上了。 “父亲。”左小狼抬头看着陆铮,没心没肺的笑起来:“爹爹回来了?” 陆铮眉头皱了皱,将他扔到地上,冷着声质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左小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朝着养成易扬起下巴,并甩了个鄙夷的眼神。 扬程义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碍于陆公爷在场不敢发飙,否则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陆铮扫视一圈,语气依然冰冷,问:”谁负责教你们骑射的?“ 战泽天拉着左小狼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松了口气,才回答道:“王将军今日有急事没来,我们就自己练练,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孤安排 不周,让镇国公担忧了。” 陆铮冷哼一声:“那周围的侍卫都是死人么?连一匹疯马都制不住,有如何能指望你们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呢?” 众侍卫羞愧的低头,事发突然,他们的反应能力的确慢半拍,被陆公爷抓了个现行,不敢想象,要是陆公爷没来陆世子的下场回事如何。 战泽天也后怕得很,皱眉吩咐道:“都去禁卫军统领那领罚,每人三十鞭,罚俸三个月。” “谢殿下!”众侍卫听到这个责罚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仅仅是战泽天的惩罚。 左小狼甩开站泽田的手,拉住陆铮的胳膊问:“爹爹是不是也回来了?“他都大半年没有见到爹爹了。 “恩。”陆铮应了一声,他们今日刚进京,战袁锋得到消息立即就宣他进宫,他这也是顺道过来看看小东西。 “真的?”左小狼高兴地跳起来,拉住陆铮的手往外走,“快走快走,回家吃饭了!” 另外两个被撇下的人相互对视一看,都无奈的苦笑起来。 “程义,你也先回去吧,左大人回京,小狼这几日都不会进宫的。” 扬程义朝他拱了拱手,“那臣也可以歇息几日了,真好!” 战泽天斜了他一眼,“你若是再这么懒散下去,不仅骑射,连文书都要被小狼比下去了。” 扬程义面色一变,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谁知道那小东西进步会这么快?刚开始左小狼什么都不懂,上课也只是写写画画,他一直以为这小子即使不傻也不 可能是个聪明的。 结果这才两年多,才六岁的小东西就跟吃了仙丹似得,不仅个头长得快,这脑袋更是灵光的很。 王将军已经不止一次在皇上面前夸赞陆世子是习武奇才,将来一定能接陆公爷的班,害的皇上不知道该喜该忧。 而太傅也对他的进度很满意,虽然没有快的令人惊艳,但也足以对陆公爷有个交代了。 扬程义原本就好文厌武,在骑射武学上的领悟力落战泽天一大截,现在是连左小狼也比不上了。 他咬咬牙,下定决心:“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努力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他已经输了射、御,其余决不能再被赶超了。 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他的起点比一般学子高得多,若是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本事,将来只怕也是被抛弃的下场。 战泽天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明白就好!” 观察了他两年半,战泽天对扬程义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人有点小聪明,懂得变通,处事也圆滑,与皇宫的宫女太监乃至侍卫都混的很熟,这种人最容易往 上爬,只要他足够忠心,有足够的野心和毅力,不愁不为己所用。 左小狼和陆铮骑马出了皇宫,一路上迫不及待的问他们这半年都做了什么,爹爹有没有想他,是不是再也不走了。 陆铮嫌他聒噪,直接点了他的哑穴,在左小狼愤怒的目光下,一派闲适的骑着马。 等到了镇国公府,不用左小狼提醒,陆铮迅速解了他的穴道,警告说:“若是敢告状,本宫就把你丢到北疆去!” 左小狼朝他怒目而视,“爹爹不会同意的!” “你可以试试!”陆铮不急不缓的走进大门,立即有小厮进去通知左邵卿。 如今,镇国公府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家里有两个男主人,尤其在看到陆铮对左邵卿几年如一日,对左邵卿更是打心眼里恭敬着。 父子俩一前一后朝着老夫人的暖香阁去,许久未见的团圆饭,肯定是要和老夫人一起用的。 左小狼这些年已经和老夫人混熟了,祖孙两甚至有了点相依为命的感觉,感情突飞猛进。 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左邵卿陪着老夫人说话,左小狼飞扑了过去,抱着她不停地喊:“爹爹......你可回来了......” 左邵卿被勒紧脖子,呼吸顿了顿,然后把左小狼拉倒腿上坐好,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感慨道:“哎,半年不见,小狼又长高了。” “可不是,小孩子长得快,你们若是去个十年八载的,小狼可就不认识你们了。”老夫人伸手捏了捏左小狼的脸颊,一副慈爱的模样。 陆铮将左小狼从左邵卿怀里扯出来,“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有多脏,快去换了衣裳再来!” 左邵卿也注意到左小狼满身尘土,不过他想,小孩子嘛,爱玩爱闹,身上脏点也是正常的。 左小狼深怕陆铮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飞快的窜进了偏房,那里是他偶尔休息的地方,有准备他的衣物。 等他离开,座邵卿问:“皇上可又说什么?” 老夫人同样报以询问的目光,陆铮在他们对面坐下,“无非是了解了下水师的布防,当初本公坚持在海外设立驻点,很多大臣都以为本公是想带着人海外 自立,不说清楚怎么行?” 左邵卿撇撇嘴,这些人就是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荒凉的岛屿,连水师都得半年换一批去,谁哎跑那去扎根? “你的下个职务皇上也透露了一点,六部其中一个,看来咱们家要 出个史上最年轻的尚书大人了。” 左邵卿眨眨眼,小声嘀咕说:“我还以为皇上会将我丢进翰林院,让我修书去呢。”倒是他看左了。 “你在鹤城的功绩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换个闲差说不过去。” 老夫人趁此打住,“行了,在老婆子这就不说公事了,快上菜,乖孙该饿了。” 左小狼进来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餐桌做好,眼睛亮亮的看着左邵卿,“爹爹,用膳!” “好!”左邵卿特意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一顿饭都热情的给左小狼夹菜添汤,害左小狼被陆铮瞪了好几眼。 左邵卿见左小狼礼仪端正,一举一动都尽显世家风范,再也不是当初刚捡回来时的粗鲁和无知,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失落。 大概是因为没能亲眼看到他的成长,加上他的这些变化并不是自己教导的,左邵卿难免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太不负责任了。 想起在鹤城时,王振海三番四次来打听左小狼的消息都被他打发了,想必他将来见到左小狼的模样感慨会更大吧? 左小狼的肉食本性依然存在,不过不再是大口大口的撕咬,而是慢慢咀嚼,吃得多却不快,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曾经与狼生活一起过。 等他吃完饭,轻轻放下碗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结果丫鬟递来的水漱了口,又用帕子擦了嘴,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积累下来的。 “看来在皇宫学习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这礼仪再标准不过了。”左邵卿摸着左小狼的脑袋感慨道。 ------------------------------ 左小狼成长记(三) 左小狼果然一连三天都没进宫,战泽天独自一人坐在上书房,听着夫子枯燥的讲解,心神总是往外飞。 也不知道那小东西回家后有没有被镇国公惩罚,哪天那么危险,如果陆世子真的在皇宫出事,自己即使是太子爷难逃其咎。 昨夜听说那天在场的侍卫全都被调往了北疆,说是历练,其实是镇国公变相的惩罚吧。 发生了这件事情后,整个皇城内的禁卫军都抓紧了训练,不用人督促,大家都不想被人看扁。 父皇对这样的现象是十足的满意,毕竟禁卫军中多为世家子弟,平日高傲惯了,能让他们吃点亏也好。 连上了三天没精神的课,战泽天不得不差人去镇国公府,通知陆世子明日务必进宫,三天的休假应该够了吧?战泽天承认自己有点小心眼。 翌日,左小狼打着哈欠进宫,见到战泽天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趴在桌子上假寐。 战泽天观察者他的脸色,眉头皱了起来,“表弟,这几日你没休息好吗?为何一幅困顿的模样?” 左小狼随意的挥挥手,咕哝道:“睡晚了......”这几天,只要左邵卿一有时间,他就拉着他讲故事,听着两位父亲在鹤城发生的事情,兴奋得睡不着。 战泽天见他眼下还带着黑眼圈,心里有些心疼,早知道这样就不把人叫进宫了。 等扬程义进来时,也顶着一副黑眼圈,战泽天更加诧异了,“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样。 扬程义往左小狼那瞥了一眼,不自在的扯了个谎,“昨夜和兄长玩闹睡迟了。”他这三天卯足劲的看书,就差悬梁刺股了,自信照这样下去,应该不会被 左小狼超越才是。 可是看着同样困顿的人,扬程义又有些不确定了,打算晚上回去之后再多看半个时辰的书。 睡得正香的左小狼还不知道起到了 如此重要的激励作用,以至于很多年后,当扬程义成为一名饱学之士时,他还很诧异,明明是相同夫子教出来的,怎 么就差那么多呢? 左小狼调整了几天,终于有适应了每日进宫学习的日子,只是现在他每一天都过得极其开心,一到放学的时辰就飞快地往家跑。 一想到以后每日都能和爹爹在一起,左小狼就分外满足,连带着对战泽天和扬程义的态度也好了。 只是有了两位父亲的撑腰,左小狼做事大胆了许多,加上每日回家聆听爹爹的教诲,整个人朝着内外兼修的方向发展着。 时间仿若白驹过隙,灯战泽天十五岁时,左小狼也十岁了。 某日早朝,一位大臣递上了奏折,言辞中禀明太子殿下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应该尽早选妃成亲才是。 这些年来,大臣们已经渐渐接受了后宫无人的情况,以往三年一次的选秀自然是搁置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太子殿下长大,一个个都 开始关注着东宫的情 况。 战袁锋看到奏折后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说自己会考虑,因为皇后已故多年,太子的婚事没人提起他还真忘记了。 左小狼这段时日见战泽天明显的闷闷不乐,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他:“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战泽天勉强笑笑,“无事。”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明明应该是件喜事,为何他并不觉得开心呢? 左小狼和他混熟了,对战泽天也没多大的尊卑之心,听到他的回答立即反驳:“骗鬼吧?看看你这脸,明显写着‘孤不开心’四个字。” 战泽天下意识的陌上自己的脸,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十岁孩童揭穿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扬程义刚写完一篇策论,听到两人的对话笑嘻嘻的插了进来,“我知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不是不开心,而是......嘿嘿......” “是什么?”左小狼一把握住扬程义的胳膊问。 他如今的力气比战泽天都大,教他们武艺的师傅换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是被左小狼打跑的,就扬程义这细胳膊被他一握,疼的他直冒汗。 “放手,放手......要断了......”扬程义将胳膊抽出来,揉了揉,“你还真是粗鲁,将来哪个姑娘嫁给你还不被你蹂躏死?” 左小狼撇撇嘴,不屑道:“明明是你太没用了,再说了,谁说要娶姑娘了?本世子将来要娶男妻的。” “啪嗒......”战泽天和扬程义的下巴同时掉了下来,前者反应快些,赶紧捂住他的嘴,“胡言乱语!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 左小狼“呜呜”了叫了两声,将他的手掌拿开,气愤的辩解:“怎么是胡言乱语?我又不喜欢女人!” 扬程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想到镇国公府独特的家境,知道左小狼是被长辈影响,笑着说:“你还小,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等你到了......的年纪, 嘿嘿,到时候尝尝女子的滋味,也许就不会说这话了。” 左小狼更加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继续辩解。 战泽天略带忧虑的看着左小狼,镇国公府能出一个娶男妻的家主已经是千古奇谭了,要是再来一个,恐怕连镇国公和左大人也不会同意的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将来左小狼会拥抱一个男人,他的心情更加不舒坦了。 左小狼就像是他的亲弟弟,他们一起成长,早就比其他亲兄弟更加亲密了,战泽天觉得自己有义务改变他的想法。 于是,第二天的课程里,其他两人发现,夫子一整日都围绕着阴阳调和,人伦大道侃侃而谈,听得左小狼脸都黑了。 左小狼瞪着那侃侃而谈的夫子,无奈的瞥了战泽天一眼,嘀咕道:“早知道今日就称病不来了。” 从那天开始,左小狼一见到战泽天和扬程衣就头疼,前者总会给他送各种书籍,全是男男女女的爱情话本,后者则是逮着机会就告诉他女人有多好多好。 有一日,扬程义偷偷摸摸将一本书籍塞进左小狼包里,等左小狼回府发现包里多出一本书也没在意,只当是战泽天给他的。 用过晚膳后,他照例跟着爹爹学习一个时辰,然后去校场练了半个时辰,才沐浴上床。 躺在床上,他想起那本被他遗忘的书籍,决定取来看看太子殿下又给他塞了什么话本,说实在的,那些话本的故事讲的确实不错,唯美动人,当睡前读物 最适合了。 他将油灯点亮,翻出拿本书躺倒床上,借着灯光翻开书页,里头的内容刚如烟,左小狼顿时惊呆了。 以往战泽天给他的话本都是纯情的,连亲吻都不会有,这次怎么......怎么如此开放? 只见画面上一男一女光着身子,以不同的姿势拥抱着,连交合之处都画的惟妙惟肖,顿时令左小狼整张脸都红了。 男人的身体左小狼没少见,偶尔也会和爹爹一同沐浴,但女子......他还真没仔细研究过,原来是长这样么? 左小狼饶有兴致的从头看到尾,将八十一个姿势看了个遍,等看完还感慨一句:“画工不错,姿势也不错,不知道用在男子和男子身上是否可行......" 左小狼年纪还小,并不懂得这其中的妙趣。但他偶尔也会看到两个父亲的亲热,因此并不觉得这种事有多难为情。 如果扬程义知道自己塞给左小狼的春宫图被他当成了学习的范本,不知道会不会一口血呕出来。 战泽天从十四岁开始就被允许参政,每日早朝都随着众大臣一起上朝,在上书房的时间少之又少,骑射课程是完全不去了。 左小狼通宵看完了那本画册,第二日进宫时并没有看到战泽天,只有扬程义正默默地看着书。 一见到左小狼,他挤了挤眼睛,在发现左小狼精神不济像没睡好时,更是放肆的笑了起来。 等夫子上完课,扬程义立即挪过去打着左小狼的肩膀问:”怎样?昨夜是否觉得......春心荡漾?“ 左小狼将他的胳膊丢开,白了他一眼,”你又发什么神经?” “别不好意思,咱们都这么熟了,说说,好看不?” 左小狼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那东西是你放在我包里的?” 扬程义抬了抬下巴,“当然!” 左小狼眉头挑了挑,将扬程义上下看了个遍,“就你这身体,恐怕要学上面的姿势有些困难。” 扬程义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他咬牙切齿的问:“我这身体怎么了?”好歹也是练过武之人,虽然不及左小狼,但也不至于虚弱到那种地步吧? 左小狼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曾经听府内的侍卫说过,但凡那方面很强的男子无不是身强体壮的,就你这......恐怕不行。” 扬程义脸色一黑,反驳道:“据我所知,左大人也是一介书生,你如此诽谤我岂不是连同左大人一同鄙视了?” 左小狼拍了他一掌,“就你?连我爹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他这说的可是实话,连他现在都不是他爹爹的对手,更何况是比他还不如的扬程义? 扬程义摆明了不信,朝中知道左大人文武双全的在少数,他这个小一辈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 左小狼成长记(四) 战泽天一连数日未曾到过上书房,左小狼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直接跑到东宫堵截他,可是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人,只有抓了个内侍问:“你们太子殿下 呢?”    “回世子,陛下前些日子给殿下布置了任务,殿下这会儿肯定还在御书房呢。”    左小狼一听人在御书房,就打了退堂鼓,皇伯父每次见到他都得拿他开刷,他才不去自讨没趣。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上课吗?”    那内侍年纪颇大,是这东宫的总管,和左小狼也混熟了,于是笑着回答:“依老奴看,殿下怕是没多少时日去上书房了,您以后可就得一个人学习了。”    左小狼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问:“这话怎么说的?”让他一个人面对着那几个老夫子,还学个屁啊!    “呵呵……听说皇上正在为殿下选妃,只要殿下一成亲,就算是大人了,就该上朝为政了。”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听说是礼部尚书上的奏折,殿下今年都十五了,也该娶妻了。”    左小狼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虽然这段时日没少听他们说要娶妻的事情,可是他一直以为娶妻是件很慎重的事情,起码得有个心上人。    可是以他对战泽天的了解,他根本没心上人啊,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    这些年他和战泽天日日相处,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和爹爹还多,早就把他当成至亲好友了,此时突然听到他要成亲,左小狼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镇国公府,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沉闷的状态,连左邵卿会拉了也不见他的好脸色。 左邵卿捏着他的脸颊问:“谁欺负你了?看看这脸色都黑的能滴出水来了。”    左小狼靠近左邵卿的怀里,如同小时候那般蹭着,低声问:“爹爹,太子哥哥要成亲了……”    左邵卿天天上朝,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你太子哥哥长大了,就快是大人了,自然是要成亲的。”    一想到再过几年,小东西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左邵卿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和左小狼共同生活一辈子,而且也想不出这个家里多出一个媳妇儿的情景。 “太子哥哥成亲后是不是就不能和我一起上课了?”     “自然,他也该学着处理政事了。”左邵卿终于明白这孩子的低落情绪哪来的了,不免觉得好笑。    他打趣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太子哥哥?”    左小狼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以后就我一个人上课了,多无趣啊。” “谁说的?”左邵卿托起他的脑袋,敲了敲他的额头,“你真傻,等你太子哥哥参政了,你自然就不用日日进宫了,到时候爹爹给你找个书院,让你也感受 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学习。” 左邵卿一直觉得,左小狼从小的交际范围太窄了,成日呆在皇宫里,不利于他了解百姓民生,也该是时候让他出去见识见识。 左小狼一听可以不用进宫,终于有了点活力,“那我可以跟父亲出海么?”    这几年,陆铮偶尔也会出海练兵,一去就是几个月,左小狼听多了镇国公的英雄事迹,渐渐地对陆铮也崇拜起来,特别向往那种热血沸腾的日子。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越长各方面和陆铮越像,连老妇人都说他给陆家挑了个好继承人,一看就是个硬汉子。    可偏偏左邵卿希望他将来从文,刀头舔血的日子固然快意,可是危险也太大了,哪回陆铮出门他不惦记着?  他忧虑地看着已经长到他胸口的儿子,想象着将来他们父子一同上战场,而自己却只能孤零零地守在家里,就如同当年的老妇人一样,想想就悲哀。 “你想出海?”    左小狼点点头,见左邵卿不太高兴的样子,立即加了一句:“要是能喝爹爹一起去就好了。”    左邵卿揉着他的脑袋,“臭小子,一说可以出去玩连爹爹都可以不要了是吧?”    左小狼嘿嘿一笑,圈住左邵卿的脖子动用了许久不用的撒娇手段,父子俩闹着闹着总算把不愉快的事情闹没了。    当天夜里下起了大雨,左小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将来的太子妃会是什么模样,一会儿想着太子哥哥娶妻后是不是就不会和他玩一块 了,一想着很快就会失去这个朋友,左小狼就烦躁的睡不着。    也不知道杨程义是否和他一样的心情,左小狼想起他塞给自己的春宫图,觉得那人八成是体会不到自己的心情的。    “扣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世子爷,家里来了贵客,三爷叫您起床。”    左小狼翻身坐起来,嘀咕道:“谁这么晚了还来?”而且从未发生过需要他半夜三更起床接客的事情。    随意地穿了件外衣,左小狼打开房门,外头站着他的贴身小厮,见到他急忙拉着他就往前厅去。    雨水打在雨伞上,溅了几滴在脸上,冰凉冰凉的,他停下脚步问:“到底是谁来了?” “您去了就知道了。”    左小狼瞪了他一眼,甩下他的手运气轻功往前厅赶,等他一身湿漉漉地钻进大门时,就见主位上坐着他刚才想到的人。    “太子哥哥怎么来了?”    “你怎么浑身都湿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相视一笑。    战泽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半夜三更来镇国公府,只是今日听到下人汇报说左小狼找过他,便想过来看看。    左邵卿眉头微蹙,教训道:“怎么不撑伞?正好太子殿下衣裳也湿了,你带殿下去你房间换身衣裳。” 战泽天道了声谢,“劳烦左大人深夜接待孤,实在是对不住。”    左邵卿微微一笑,那张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太子殿下言重了,我这就让人去传信,外头雨大,您就在府上留宿一宿吧。”    “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左邵卿叫来了罗小六,吩咐他就整出一间客房来,虽然按理说太子殿下来应该住在正房,可是对方年纪小,左邵卿只把他当孩子对待了。    “不必劳师动众了,孤和表弟挤一宿就好,正好孤有些话想和表弟说。”    “好啊好啊。”左小狼在一旁附和,左邵卿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同意了。    左小狼带着战泽天回房,让人送来了两桶热水,还有两人的换洗衣物,然后直接钻进了浴桶里。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大半夜的来我家?”    战泽天没想到左小狼自顾自地脱完衣服就开始沐浴,而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一向被伺候惯的太子爷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诶,你在呢么还站着?快泡泡热水,别感冒了。”    战泽天认命地自己解开衣带,脱到一半才看到左小狼竟然一直盯着他,顿时下不了手。    “你看什么?”    “快脱啊!要不要我帮忙?”左小狼双目亮晶晶地问道。    “……不必!”战泽天快速退下衣物,然后抬脚踏进浴桶,同时还听到了左小狼的一声惊叹。    “你果然是大人了!”左小狼兴奋地趴在浴桶边缘,盯着战泽天的身体,丝毫没有漏掉一处,他和左邵卿一起共浴过,知道男人和男孩的区别在哪里。 战泽天打了个哆嗦,身上渐渐红了起来,扯开话题问:“今日你去找我了?何事?”    战泽天心下一跳,不太自然地干咳两声,“你听谁说的?”    “大概整个京都都知道了吧。”难怪爹爹老说他没心没肺,竟然连这么大的消息也没注意到。    战泽天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开口说:“我不想成亲,但是……我找不出不成亲的理由。”    他摸了摸胸口,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堵在那,他很明白自己不想娶妻,可是却找不到原因,所以当父皇说起给他选妃的事情时,他也没有拒绝。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左小狼一定会怂恿你他:不想成亲就不成亲呗,可是此时对面的人是战泽天,是大央的太子殿下,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在皇宫呆了这么多年,他并不是单纯的学文习武,多少了解了一些身为储君的责任。    “我爹爹说,人长了就要娶妻,所以啊,你还是去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吧。”    “怎么选?”战泽天好笑地问。    “这我哪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女人,无法帮你出谋划策。”    战泽天一噎,“你还真是……”直接啊! ---------------------------------- 番外 左小lang成长记(五) 战泽天并不觉得才十岁的孩子真的懂喜欢不喜欢,只当左小狼还没长大,受家庭的影响产生了错误的认识而已。 左小狼在水里泡了一会就起身了,穿好衣服后海特意问:“太子哥哥,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哦?你还会擦背?”战泽天平日在宫里自然有人伺候着,原以为左小狼身为世子应该也是如此才对。 “这有什么难的?我经常帮爹爹擦背的。”左小狼所谓的经常其实也就那么一次经历而已,自从被陆铮知道后就禁止他和左邵卿共浴了。 “既然如此,孤可要好好享受陆世子的侍候了。”战泽天转身趴在浴桶边缘,等着对方下手。 左小狼说道做到,从水里捞起布巾,团成一团,用力擦战泽天的后背。 “咝......”战泽天抽了一口冷气,怀疑自己的后背世不是被搓下一层皮了。 左小狼见自己刚刚擦过的地方立马红了,很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减轻了手下的力度,同时心里想:太子哥哥的皮也太嫩了,怎么一擦就红了呢? 战泽天完全是忍着痛享受完这个酷刑,等他爬出浴桶时,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偏偏对上左小狼那得瑟的眼睛时又说不出打击的话。 他披上镇国公府为他准备的中衣,看着先一步爬上床的左小狼,摇头笑了笑,吹灭了蜡烛也躺了上去。 被窝里还有一点点余温,左小狼体热,尤其在冬天一直是热的,战泽天最爱在冬天握着他的手。 他的被子对于战泽天来说实在有些薄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左小狼身上贴,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太子哥哥冷吗?”左小狼突然握住战泽天的手问。 “......还好。”战泽天晃了一下神,敷衍道。 左小狼手脚并用地抱着战泽天,天真地说:“那我抱着你睡,我看父亲一到冬天都是这样抱着爹爹睡的。” 战泽天无奈地看着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孩子,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解释他们之间和镇国公夫夫之间这是不一样的。 不过想到左小狼的年纪,他又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何况怀抱里多了个人形暖炉,确实暖和多了。 战泽天将被子提到两人的脖颈处,反抱着左小狼的身体,闭上眼睛说:“睡吧。” 左小狼第一次和战泽天同床,强大的领地意识让他睡不着,他听着耳边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突然想起他还没问清楚这人到底为什么来的。 他盯着战泽天的侧脸,无聊地研究起了他的长相,大家都说太子殿下是众皇子中与皇上长的最像的,因此皇上才特别偏爱他。 其实要他说,他觉得太子哥哥比皇伯父好看,皇伯父整天笑着,眼睛看起来小,哪有太子哥哥那双眼睛好看? 心思越飘越远,左小狼突然想:若是将来他喜欢的那个人也能有太子哥哥这般相貌就好了。 左小狼从小的审美观就与众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见少了女人的缘故,他对于女人的美丑分辨总是令人啼笑皆非,镇国公府里第一美貌的红鸢在他眼里也不 过如此。 盯着盯着,左小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自己被一条长藤紧紧地绑着,差点室息而亡。 翌日清晨,战泽天按时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头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等他看到与自己紧紧抱着的人是左小狼时,才想起来自己昨夜一时冲动跑到镇国公府来了,还留了宿。 感受到怀里人那暖和的温度,战泽天竟然不舍得将人放开,记忆中,着还是他第一次和人相拥而眠,第一次醒来时有人作伴。 是不是娶了妻之后,他也能这样,每日在恋恋不舍的温暖中起床? 他假设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光溜溜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眉头就皱了起来,非但没觉得温馨反而有些烦躁。 他轻轻的将人放开,也没叫人伺候,自己下了床穿上衣服,等他要离开了左小狼依然在睡。 “这小东西今天的警觉性怎么这么低?”战泽天心想,却因为没有吵醒他有些得意。 等左小狼醒来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战泽天的身影,另一半的床连温度都消散了。 “来人......”左小狼朝门外喊了一声。 他的贴身小厮推门进来,小跑到床边问:“世子爷,您有何吩咐?” “太子哥哥什么时候走的?”左小狼抱着被子坐起身。 “回世子爷,太子殿下是寅时三刻起床的,和三爷用过早餐后一起出的门。” 左小狼这才记起来,战泽天已经开始参加早朝了,就连杨程义也等着明年下考场,若是金榜题名就能入朝为官了。 一想到以前一起上课的朋友就要这样分开了,左小狼还有些不适应。 他起身穿好衣服,洗漱过后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虽然老夫人说不需要晨昏定省,但是左小狼已经习惯了每天起床去看看她老人家,然后祖孙俩一起用户 餐。 这日早朝,礼部尚书再次提出了为太子选妃的事情,战袁锋点头同意了,让礼部将适合的人选报上来。 但这又遇到了一个问题,后宫之中没有够身份主持大局的妃嫔,像选太子妃这样的大事总不能让个贵人出马吧? 战袁锋想也不想地说道:“太后年纪大了,就不要去惊动她老人家了,这事就由朕全权负责,待人选定下后由礼部承办纳妃大典。” 众大臣松了口气,还好皇上没有说出让那个人主持大局的话来,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皇上后宫空虚,却无法接受让一个男人入主后宫。 作为当事人的战泽天却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放佛大家说的不是他的终身大事,散朝后,他被战袁锋单独叫进了御书房。 “你心里可有心仪的人选?”战袁锋开门见山地问。 “......”战泽天顿了半响,回答:“没有,全凭父皇做主!”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战泽天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 当父皇问他心仪的人选时,他竟然会觉得左小狼那样的就很好,乖巧,安静,聪慧,独立,如果能有个这样的太子妃,一定是件很满足的事情。 战袁锋原本也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如果真有那么个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等礼部将入选的画像呈递上来,你再慢慢看吧。” 见儿子无动于衷,一点也没有娶妻的喜悦,但又不像完全不乐意的模样,战袁锋眉头一挑,有些看不清他的想法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若是他真有自己想要的人,那也要靠他自己去争取,自己唯一要做的只是保证皇室的血脉传承而已。 战泽天从御书房出来后,漫无目的地走在皇宫里,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上书房,如今里头已经没有了人,今早从左尚书口中也听说了左小狼要去其他书院进 学的消息。 “哎......”战泽天转身离开,带着浓烈的不舍以及自己都未能理解的想念。 旨意传达下去后,选妃的事情进行的格外迅速,之一个月时间,战泽天面前就摆着最终入选的世家贵女的画像。 “怎样?到底看重哪个了?”杨程义将三幅画像翻来覆去的看着,时不时点评一句。 “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样了?” “嘿嘿,这关系到您的终身大事,臣哪敢耽搁?”杨程义举起第一幅画像说:“付将军的女儿,传闻这姑娘长相粗狂,性格泼辣,臣特意找人混进将军府 看过了,长的比这画像还美一些,也不知道付将军是如何得罪那画师了,但性格泼辣确实是真的。 御史中丞家的长嫡长孙女,是京都有名的美女,有人传言她是继五公主后京都最美丽的女子,这个是不是真的臣就不知道了,不过,坊间有传言,说是这 位美人早就心有所属了。 最后一位,商首辅的小孙女,长相平平,但却是最知书达理的,奇怪的是,这位姑娘在京都市一点名气都没有,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要不是臣家里的姐妹和她有过往来,都查补出来。” “哦。”战泽天无意义的应了一声,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杨程义这些年没少帮他跑腿,自然地做起了幕僚的角色,“这三人中,娶付将军的女儿可得兵权,加上镇国公府的支持,那您这太子之位就稳固如山了; 娶御史中丞之孙女,得一佳人,男人不就这点梦想么?至于商首辅的孙女,大概是三人之中最适合做贤内助的人。” 战泽天将三幅画像随意的翻了翻,最终还是将商首辅的孙女挑了出来,兵权有镇国公府就足够了,容颜易逝,再美貌又有何用?还不如挑一个能管好内务 的女子。 杨程义见他不太满意的样子,开玩笑说:“若是镇国公府有位适龄的女子就好了,娶一个等同于什么都有了。” 战泽天自动将左小狼带入了这个角色,他想,若是左小狼是个女子,他一定会娶他为妻,没有人不他更适合了。 “是啊,他为什么就不是女的呢?”战泽天自言自语道。 “啊?”杨程义炸了眨眼,良久才明白过来这个他是谁,“这......即使左小狼时女的,你们的年纪也配不上啊,大臣们可不会等五年后再给您选妃。” 番外 左小lang成长记(六) 太子殿下的纳妃大典很隆重,鉴于皇宫之中多年没办过喜事,于是不管是战袁锋还是朝廷官员,都不希望这场婚宴办的太寒酸。 左小狼作为镇国公世子,这样的日子是必须到场的,何况他还顶着一个太子伴读的头衔,只是这一整天,他都闷闷不乐的坐在角落里,谁都不搭理,任谁 都看出他不高兴。 “怎么了?难道你太子哥哥成亲,你不为他高兴?”左邵卿抽空问了左小狼一句。 左小狼摇摇头,结结巴巴地回答:“也不是......就是......就是觉得太吵了。” 左邵卿眉头微挑,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嫌吵了?自个就跟泼猴似的,不是最爱热闹的么? 他揉了揉左小狼的脑袋,给他提了个无良的建议,“等会儿仪式完成后你可以去闹洞房,你年纪小,不会有人参你一本的。” “闹洞房?”左小狼眼珠子转了转,点头说道:“那正好去看看太子妃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 这些天,战泽天为了婚宴忙的一塌糊涂,他们都快十天没有见面了,啧,果然是有了美人忘了兄弟,左小狼撇嘴。 左邵卿凑到他耳边笑着说:“你到时候看了可别失望,听说太子妃品貌端庄,贤淑稳重,能被如此赞誉的,恐怕并不是个天仙美人” “不是美人为何要娶?”左小狼不解地问,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咳咳......娶妻当娶贤,怎能只看那一张面皮?” “是吗?那父亲当初为何要娶你?” 左邵卿瞪大了眼睛,才刚过二十的他依然保持者清俊的容貌,身姿挺拔,穿着一品朝服绝对是这大殿上最出彩的一位。 “臭小子,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为父只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当初确实不少人觉得陆铮是看上他的皮囊,可是他自己知道,他虽然容貌出众却不是最出色的 ,如果这张脸能把陆铮迷倒,那这些年,他早就被抛弃了。 左小狼炸了眨眼,笑着歪倒在左邵卿怀里,抹黑陆铮说:“这话是父亲自己说的,与我无关。” 左邵卿敲了他一记,将他推开:“得了,新人被送入洞房了,你还不快去看!” 左小狼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冲到东宫。 新房内,一群皇家贵妇正笑着打趣太子妃,不管是不是真心。新婚第一天都不会有人找这位太子妃的麻烦。 左小狼挤了进去,探头探脑的模样立即引起了贵妇们的注意。 “呀,这不是陆世子么?怎么不在大殿跑到这儿来了?” “该不会是想来看看新娘子,打算以后也给自己娶一个吧?” “哈哈......陆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要不要婶娘给你注意着?” 左小狼被一群女人围着,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不过他没忘记自己的来意,假笑着说:“我还小,哪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好在左小狼懂事,不至于告诉这堆女人自己将来时要娶男妻的。 他偷偷瞄着床上端坐着的女子,正好和她对上了视线,第一眼,他觉得太子妃确实没有顶好看,也就一般的清秀而已,第二眼,他觉得这个姑娘还是不错 的,她的眼神和他见过的大多数女子不同,带着智慧和纯真。 这样的女子虽然不会让人一眼喜欢上,却很能博得人的好感,左小狼觉得,也许太子哥哥娶了她并不是很糟糕。 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后,左小狼就呆不下去了,撇下那些想和他攀关系的女人,快速跑了出来。 他没有回大殿,而是直接回了镇国公府,昏暗的府邸静悄悄的,他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烦躁之情油然而生,却不明就里。 第二天,左小狼收拾好了行李,禀明了陆铮和左邵卿,说是提前去书院,也好先适应适应。 左邵卿虽然舍不得还是同意了,左小狼不是冲动莽撞的孩子,又有自保能力,他没理由将人栓太紧。 左小狼这一走就是五年,虽然期间也有回京,可都是匆匆住上几日,只有每年除夕春节才会进宫,碰上战泽天也会笑着聊天,碰上杨程义也会相互讽刺几 句,可是他知道,以往的那种感觉正在渐渐流失。 尤其在他第二年除夕,当大腹便便的太子妃和太子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恭贺时,他才惊觉,这一幕是多么刺眼。 人渐渐长大,有些事情也渐渐明了,以前觉得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也慢慢变味,连他都惊讶于这种变化。 他变得不敢正视战泽天的眼睛,变得讨厌踏进那道宫门,有时候即使回到京都也会故意隐瞒自己的消息。 五年后,他结束了书院的学习生涯,花了两年时间游走天下,时而做个嫉恶如仇的江湖侠士,时而扮演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才子,时而混迹在百姓之中,体 验着人生百态。 他曾去过鹤城,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于这件事,爹爹并没有隐瞒他,而是将当年的事情细无巨细地告诉了他,当年他才刚开智,很多事情记不清,却 也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看到那个男人娶了妻,生了儿子女儿,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一点像认亲的冲动。 之后他出了海,从父亲那要了个身份,只当是新入伍的士兵,跟着水师海外巡防,偶尔也会和一两股海盗交锋。 这些年,大央近海的海盗基本被肃清,但却无法保证一个不留,而且海外几个国家蠢蠢欲动,不妨不行。 出海后,左小狼甚至中途掉了队,去了火罗国,见识了当地的民情风俗,替陆铮传回来了不少消息。 待他再次踏入京都时,已经进入了天风十六年。此时,左小狼十八岁,而在外,也不会有人叫他这个名字,用的都是大名---陆潇澜。 “爹,我回来了。”左小狼一路冲进镇国公府,扯开嗓门就喊,后头追着两个新来的守门侍卫。 那二人不认识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见他名号都不抱就直接往里头闯,吓得赶紧来抓人,没想到还没追上就听到了这句。 原本还心存疑惑的两人在见到罗管家跑出来时就撤退了。 “六叔。”左小狼亲切地唤了一声,对于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还是很亲切地。 罗小六此时已经升任镇国公府的管家,老管家两年前已经去世了,他拉着左小狼上看下看,忍不住皱眉说:“黑了,也瘦了。” 左小狼笑出一口白牙,在海上漂了一年,确实晒黑了,不过瘦是绝对没有的,他本来就不胖。 “我爹他们呢?” “一个去衙门了,一个去军营了,都是闲不住的主,老夫人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快去看看她吧。” “好。”左小狼说完飞一般地跑进了暖香阁。 世子爷回府,镇国公府连着几天都沉浸在热热闹闹的团圆中,左邵卿甚至一改早出晚归的作息,花了大把时间盘问左小狼这段时日的经历。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左小狼过的还不错,眼神比以前更加锐利了,身体更结实了,全身散发着一种磨砺过后的锋芒。 此时的左小狼,还做不到陆铮的内敛深沉,正如出鞘的宝剑,迎来了人生最肆意的时光。 左邵卿一方面感慨儿子的成长,一方面又忧心他的成长,尤其是在问过他有没有意中人后,对方只是笑着摇头,并未回答。 当天夜里,左邵卿和陆铮说起了左小狼的终生大事,按他的意思,之要左小狼不排斥女人,自然是给他娶个姑娘的好。 陆铮对此不发表意见,左小狼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对他来说都没差别,他也没有让他一定要朝着哪种轨迹走的意思,一切都看她自己的想法。 左邵卿忍不住锤了他一拳头,“那你到底去问问他怎么想的啊?他都十八岁了,眼看就及冠了,难道还要孤家寡人的过下去?” 陆铮撇撇嘴,“爷当年不也是这个年纪认识你的么?急什么?缘分哪是求来的?” “果然......”左邵卿自言自语:“上梁不正下梁歪!” ----------------------------- 番外 左小lang成长记(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是青年的战泽天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左小狼,他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面了,三年的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青年,深感时间的流逝,上次见到他感觉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孩子,这次回来,竟然完全不一样了。 那通身刚毅的气质真不是自己这久居皇城的人可比的,战泽天忍不住心里唏嘘起来。 这些年,他时常想起他们的过往,不止一次地想,若是能将人留在身边该多好?那就能看着他成长,看着他那单纯的笑容,可是他也知道,那样的成长不 比再外游历来的锻炼人。 左小狼摸了摸脑袋,笑着回答:“回来几天了,都在家歇着呢。” 两人对视着,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战泽天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左小狼因为心中的某个念头一直压抑着自己。 “以后有什么打算?也该入朝了吧?”战泽天略带希冀地问。 左小狼迅速地撇了他一眼,“父亲想让我去北疆待几年,虽然现在两国没有打战争,但小磕小碰是免不了的,没有上过战场是当不了好将军的。” “又要走?”战泽天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就好像期待已久的希望突然破灭,但他没有立场留下左小狼。 左小狼暗道:不走难道留在京都看你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战泽天有了这份感情的,成长后的第一个春梦对象是他,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也是他,偏偏这个感情来的太迟,让他无从下手。 战泽天握了握拳头,缓缓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掌心下硬实的肩膀让他有些恍惚,记忆中能被他抱在怀里的软绵绵的小家伙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晚上叫上杨程义一起聚聚吧,他年前刚得了个小子,已经身为人父了,不知道表弟何时成亲?” 做小刘嘴角微微勾起,直视着他,“缘分一事,可遇不可求,也许终生不娶也说不定。”谁让他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呢? “这怎么可能?陆公爷和左大人能允许你如此胡来?”战泽天打定主意,若待自己登基之时他还为成亲,一定要给他赐婚。 镇国公府原本就血脉稀薄,若是放任这人不作为,岂不是要看着他孤独终老?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战泽天心里就忍不住心疼,“终生大事怎可儿戏?” “太子哥哥不必多虑,我的事自然是有父亲做主,您就别瞎操心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两位父亲也不会强迫自己娶妻。 当天夜里,三人相聚在宫外的一家酒楼,酒足饭饱后,感情也慢慢恢复了热度,到底是一起长达的,感情之深厚非一般人可比。 杨程义拉着左小狼问了很多他在外的事情,“真是羡慕,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游遍天下,也想去其他国家看看,天天闷在京都眼界都变窄了。” 战泽天给左小狼夹了一块肉,看着他一声不吭地吃下,心里也就满足了起来,他转头冲杨程义说:“你再翰林院已经待够久了,也是时候出去做点实事了 。” 杨程义楞了一下,然后欣喜地问:“殿下是要安排臣外放么?” “你若是舍不得你那麟儿,不去也罢。” “去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知道殿下想让臣去何方?” “纵观大央,东部沿海富商云集,百姓富饶,南方虽然被列为蛮夷,却也不算贫苦,北方不仅贫乏而且有北狄一直骚扰边境,西边则一直是大央最忽视, 也是最难管的地方,孤觉得以北或西最适合。” 杨程义一听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心情有些抑郁,不过比起富庶的东南,西北确实更容易有建树。 “好,臣一定会做出一番业绩,否则也没脸回京了。” 战泽天点点头,暗暗关注着左小狼的表情,不知道如果自己要他留在京都他可愿意。 左小狼喝了不少酒,双颊有些红,他酒量极好,有一段时日天天和江湖草莽混酒喝,也很少见他醉,他起身拱拱手说:“酒喝多了,我去茅厕。” 杨程义立即站起来,“我也去,一起。” 战泽天眉头挑了一下,有心一起去又拉不下面子,去个茅房而已,何必结伴? 杨程义和左小狼走出雅间,立即压低声音说:“之前殿下在没机会说,你今后见到殿下可别在他面前提太子妃。” “为什么?” 左小狼好奇地问,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提起那个女人。 他并没有特意去打听战泽天这些年过的怎样,反正身为太子殿下的他,消息一直是不断的。 “我就猜你肯定不知道,太子妃不在了,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深厚,怕你提了他伤心。” “什么叫不在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太子妃是难产死的,孩子保住了,大人却没了。” 左小狼震惊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消息传出来啊,为何他不知道? “这些年,东宫一直只有太子妃一人,大家都知道殿下和太子妃感情深厚,所以没人敢大肆宣传。” 深厚吗?左小狼回想起刚才所见,似乎是有那么点颓然,但也完全不见悲痛和哀伤啊,难道是他掩饰的好? 左小狼尽量忽视心底冒出来的小念头,他告诫自己这是不可行的,可是又忍不住想起父亲和爹爹,想起皇伯父和曹叔叔,似乎......也不是一点机会都 没有啊。 回到雅间,左小狼多了一份心思,因此观察起战泽天来更加细致,这么一看,他更加确定,战泽天并没有太强烈的丧气之痛。 深夜告别,战泽天让人将醉醺醺的杨程义送回去,自己送左小狼回镇国公府。 马车内,左小狼闭着眼靠着,暗暗思索着自己该如何下手。 一只温暖的手掌摸上他的额头,耳边响起那人清冷的声音,“难不难受?”战泽天以为左小狼是喝多了,哪里知道以对方的酒量根本没醉。 左小狼眼睛睁开一条缝,微微点头,然后故意将脑袋歪倒在战泽天肩膀上,“有点晕。” 战泽天从一旁端了浓茶过来,亲手递到左小狼嘴边:“喝点茶,孤特意让人嘴边的,就知道杨程义那小子贪杯。” 左小狼一听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心下一甜,就这他的手一口喝干,“多谢太子哥哥了。” 战泽天动了动肩膀,被压住的那一边简直如着了火似的灼热,他从未知道,一个喝醉的人竟然会有这种温度。 他摸着左小狼略微高温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下次别这么喝酒了。” 左小狼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然后更加放肆地将双手放在战泽天的腰上。 肖想了多年的人就在身边,心里住着的那头猛兽蠢蠢欲动,左小狼的体温想不高都难。 要不要借着喝醉的名义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的,即使被拒绝了就当明日酒醒什么都不记得好了。 战泽天开始只觉得腰上那双手有些不老实,但也没往那处想,后来渐渐的这只手越来越往下走,眼看就要抵达下腹之下了,他忙握住他的手,嘶哑着声音 说:“小狼,你醉了。” 左小狼抬起头,一双墨色的眼睛格外明亮,“是啊,我醉了......那怎么办呢?” “你......唔......”战泽天刚想回答就被左小狼堵住了嘴巴,那火~热的舌扫过自己嘴唇的时候,战泽天差点没惊叫出声。 他瞪大了双眼盯着尽在咫尺的人。感受着那条湿润的舌头在自己嘴唇上打转,时不时钻进口腔,扫过他的牙齿。 大概是太过震惊,战泽天一时没有反应,也没把人推开,左小狼于是化贼心为贼胆,更加放肆地吻起来。 等战泽天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时,左小狼已经将人他在了木板上。 “放开!”战泽天脸上惊现出一丝怒意和恼羞,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左小狼~舔~着他的耳垂,低声说:“太子哥哥,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的吧?” “你……如果需要人,孤可以帮你找!”从未想过自己有被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一天,偏偏他力气不如左小狼,反抗都是多余的。 “不需要!”左小狼一口否决,“我只要你!” “别开这种玩笑了,快点放开,否则孤要生气了!” “呵呵,你刚才都没生气,现在生气有什么用?”说实话,左小狼很意外,他以为这个人会拼死反抗,没想到对方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并未将自己推 开。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左小狼心花怒放起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 “孤是皇太子!” “知道,本世子也不差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孤没有找男宠的打算!” “本世子也没有做男宠的打算!”他要的可是堂堂正正的关系,即使不能成亲,至少也该是皇伯父和曹叔叔那种关系。 “你……”战泽天还想说什么,就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的内侍汇报:“殿下,世子爷,镇国公府到了。” 左小狼趁机握紧战泽天的手,拉着他一起下了马车,迎面看到小厮吩咐道,“夜深了,太子殿下今夜在府中休息,快去准备。” 战泽天本想拒绝,可是想到刚才那一幕,心里竟然有些期待,如果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对左小狼抱的是什么心思的话,那他也枉为太子了。 左小狼一路拉着战泽天进了自己的院子,那小厮还挺有眼色,并没有给战泽天另外安排坊间。 战泽天刚进屋就迎来了一阵热~吻,口~舌~交~缠~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检过的,众人皆以为他和太子妃感情深厚,又哪知那不过是相敬如宾的尊重罢了 。 但他也算对得起她了,这些年从未纳过其他的妾室,更是未亏待过她一分一毫,若不是这次生产,也许他们的日子依然会平淡地过着。 左小狼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会是自己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由不得对方反对。 ----------------------------- 战泽天摇头苦笑,“想太多了,这个假设根本不存在。”这天底下哪来的如果呢? “要不,咋们让左小狼也来看看,多个人参考也好啊。”杨程义迫切地想知道,左小狼会对这三个女子评价什么。 战泽天脸色一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让杨程义不要将结果告诉左小狼。 “为何?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杨程义疑惑的问,这个消息,就算想瞒也瞒不住的,左小狼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就等日子定下来再说吧。”他宁愿那时候左小狼已经不再京都,也好过......好过什么呢?战泽天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他到底为什么排斥左小狼知道 这件事情呢? 战泽天从未想过自己对左小狼有什么非分之想,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拿他当弟弟,一切不同都是从亲情出发的。 待多年之后,战泽天再想起这段时日的纠结,不得不对自己的迟钝而懊恼,原来,他竟是那么早就对左小狼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了么? --------------------------- 番外 战袁锋VS曹宗冠(一) 夜已过三更,战袁锋合上最后一份奏析,揉了揉眉心,起身朝浴池走去。 连日来接见归京的大臣,与这群老狐狸虚以委蛇,人都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大臣多是先帝在位时提拔上来的,战袁锋登基刚两年,与外放的这些大臣接触不多,还不好下手整顿。 身体融入温水中,疲惫一点点地流失,战袁锋闭上日眼睛,享受着这放松的一刻。 “来人,拿壶酒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虚浮的脚步声昭示着来者并无内力,直到一股香风夺钻进鼻子,战袁锋才睁开眼睛,一只白皙细腻的手端着一杯酒递到他面前,耳边传来一道甜腻的声音:“皇上,请用!” 战袁锋转头,审视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眉头皱了皱,“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寝宫的防卫已经松到这种程度了么?竟然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那少年嫣然一笑,一张艳丽的脸庞灿灿生辉,“皇上恕罪,草民是德西王送来的,您忘了草民了?” 战袁锋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的身体上扫过,大央只有两个皇室王爷,一个封地在南方的德西王,一个封地在西南的永裕王,二者都是他的亲叔叔,只是前者太过老奸巨滑了些。 作为亲叔叔给侄子送男人,真亏他做得出来,战袁锋猜想,他此举八成是为了试探谣言的可信度。 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有一副好皮相,身体柔若无骨,肌肤细腻,即使和女人比也不匡多让,只是……他要个长的像女人的男人做什么? “出去!”战袁锋冷冷吩咐一声,见对方动作迟疑,朝外吼了一句:“都是死人么?” 被他这一吼,那少年吓得跪伏在地上,而外面也呼啦啦地跑进来了一雌人,皆是面有惧色。 “皇上恕罪. ……奴才这就把人带走。”大内总管好歹镇定些,过来将腿软的少年拉了出去。 “联说过,没有联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你们就是这样遵旨的?” “奴才知罪!” “都滚下去领罚,再有下次,以抗旨论罪!” “是。”宫女太监侍卫们一个不落地退了出去,战袁锋也没心情泡着了,上岸披了件浴袍走进卧房。 大内总管去而复返,弓着腰问:“皇上,今夜可需要找人侍寝?” 战袁锋摆摆手,换了寝衣躺到宽大的龙床上,那内侍急忙上去替他放下床帏,又吹灭了几盏灯,只留了一盏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好门,一心里感叹一声:皇上这都一个月未招人侍寝了,可别是哪里有问题了吧? 年底政务繁忙,加上各地官员回京述职,战袁锋忙的脚不沾地,而且人多眼杂,他便一直没招曹宗冠进宫。 这才导致了有些人自作主张将那个少年放进来,战袁锋想起这事就觉得这班奴才实在可恶。 看来他明日还要让人好好查查,若是连寝宫都被有心人窥探和深入,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第二日是元宵后的第一次早朝又,此时的早朝又恢复了往日的排位,战袁锋将一份份圣旨颁布下去,那些皆是各地汇报上来的疑难杂症,也算是一次年终 帖了亡报上来的凝的成果。 当一切进入正轨,战袁锋对某人的思念便汹涌而来,除夕宴时只远远看了几眼,这么久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想他。 刚开年,他就特意让人关照了曹冠宗的父亲,替他往上升了一级,只是一个地方的五品小官,倒是没人注意到这场升迁。 曹宗冠此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当父母的书信传来时才得知,虽然也有想过是那个人的手笔,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以他们交易的关系,那人何必关照他父亲呢? 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正月十八,他一出国子监就见自家小厮跑了过来,神色紧张地凑到他跟前说了一句话。 急匆匆地赶回家,他果然在书房看到了一身便装的战袁锋。 “上次来没进你书房,倒是不知道你还精通书画。” 战袁锋正摊着一张画欣赏着,画一个俏丽女子凭栏远望,身后是开的正艳的桃花林,真真是印证了那句:“满面桃花相映红。” 曹宗冠行了礼,对上战袁锋戏谑的眼神,镇定地从他手中接过画卷了起来。 这幅画是某次学号最套时的盔景之作,倒-是f也有一心要画的。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些,而是问:“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还选在这个时间。 战袁锋大爷似地坐在房中唯来的椅子上,翘着腿一点没有平日的形象,他朝曹宗冠招了招手:“来看看你……过来。” 曹宗冠警惕地着着他,强调:“皇上,此时还是白天。” “哈哈……然后呢?”战袁锋大笑出产:“你以为联要做什么?难道你想了?” 曹宗冠一张俊脸噌的就红了,他尴尬地撇过头,“皇上真会开玩笑。” 战袁锋原本确实没多余的想法,他会选在这个时间出来仅仅是刚好下午设事,正好过来坐坐,顺便等着晚上将人一起带回宫。 “过来,不要让朕说第三遍。”战袁锋张开胳膊,以拥抱的姿势等着曹宗冠靠近。 曹宗冠瞥了一眼窗外,他这个院子只是租的,曹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孤身在京也没有买宅子,而是租了这个两进的院子。窗外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此时里头一点绿色都没有,只有水,再远处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慢性走过去,还没靠近就被战袁锋一把扯进了怀里,随即浓烈的吻落在他唇上。 “联原本确实没想做什么,但此情此景,联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 曹宗冠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皇上……这是我家!” “那又怎样?”将人一把推倒在书桌上,哉袁锋更加肆无忌惮地活动双手 他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中,比在他寝宫中更让人兴奋,仿佛两人不在是身份迥异的君臣,而是两个相恋的男子。 书桌上的笔墨砚台被扫到地上,不仅弄脏了地板,还打碎了曹宗冠最喜爱的一个镇纸,他听到那碎裂的声音时,狠狠地咬了战袁锋一口。 “哟,学会泼辣了,竟然敢咬联!”战袁锋双手搂紧他的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缓缓地在那绯红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咝……住口!” “呵呵,这叫以牙还牙!” 曹宗冠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摸了摸脸上明显的牙印,气得踹了他一脚。 踹完就后悔了,怎么说对面这男人都是九五之尊,唧怕他再抗拒的时候也从没动过手脚,也不知道这一脚够不够得上治他的罪。 战袁锋倒是不在意,正好握住他的脚将他的腿分开,然后封住了他的嘴唇,将一场激情进行到底。两人看着对方模糊的轮廓,听着彼此的喘息声,竟然都有不想停下来。 就在袁锋将手伸过来的时候,曹宗冠急忙土喊了停,“您是不是该回宫了?天色不早了。” “朕还未用膳,你就要赶朕走?” “草民家里的粗糙食物不敢拿出来接待皇上。” “联不嫌弃。” 我嫌弃!曾宗冠心道。 门外,曹宗冠的贴身小厮正远远的站着,丝毫不敢靠近书房一步,当然,他也靠不近,光是这小小的书房四周,就布满了侍卫。 作为曹宗冠的贴身小厮,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敢开口问。 等到月上中天,书房内终于点了灯,曹宗冠打开门出来,吩咐他去备水,还要两桶。 等他离开,曹宗冠才敢正视凌乱的书房,桌子上的东西洒落一地,桌面上还沾着污渍,任谁看了都知道经历过什么。 战袁锋正在整理衣裳,见曹宗冠亲自收拾,皱着眉头问:“怎么不叫人来收拾?” 曹宗冠抬头瞪了他一眼,继续忙手中的活,他捡起裂成两半的镇纸,叹了口气,又瞪了战袁锋一眼。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个玉镇纸,明日联送你十个八个。” “不必!” 战袁锋咧着嘴笑,他就是喜欢看曹宗冠这生人勿进的模样,比起昨夜那个故作娇柔的少年好看多了。 --------------------------------------- 番外 战袁锋VS曹宗冠(二) 两人沐浴过后,战袁锋还舍不得走,直接让人在这里摆了饭。厨房里有个帮忙做饭的婆子,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家子的饭菜,只是被曹宗冠两人耽搁了那么久,早凉了。 曹宗冠也不能给丸五之尊吃凉菜,于是让人去外头的酒楼整了一桌子菜来。 “不必这么麻烦,你吃什么朕也吃什么。”对于曹宗冠的细心,战袁锋还是很享用的。 曹宗冠不搭理他,在他对面坐下,给他成了半碗米饭,给他介绍说:“这是太白楼的酒菜,比起御厨自然是差多了,不过这道红油虾相当不错,你尝尝。” 话刚说完,他想起战袁锋平日用膳都有人验毒,于是自己先夹了一块吃了,其实只要没人知道战袁锋在这,谁会无缘无故给他下毒。 战袁锋这是第一次单独和曹宗冠用膳,心情本来就很好,被他这蛙细心的举动感动的更是满心欢喜。曹宗冠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那是一种接近宠溺包容的目光,让他心房的跳了一下,一股热气冒了上来。 “您看着我做什么?不喜欢?”曹冠宗借助吃饭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总觉得自己对他起了异样的心思。 战袁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某种念头起来后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在心底深处慢慢发芽成长,并且有越来越茁壮的趋势。不过他已经在为两人的未来打算了,也没觉得这样不好,他把碗伸到曹宗冠面前,吩咐道:“给朕剥虾!” “外头有的是照顾您的人,草民笨手笨脚的,怕做不好。”曹宗冠低眉顺眼地说,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怨念了。 可惜战袁锋并不肯放过他,依然摆出一副帝王姿态,“朕不过是命令你剥虾而巳,如此简单的小事情都做不好,将来如何做大事?” 曹宗冠咬了咬牙: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能天下人生不能,不也照样做不好这样的‘小事’?” 战袁锋见硬的不行,干脆发挥了他惯有的厚脸皮,赖到曹宗冠身边,“宗冠,朕只是想吃你亲于弄的食物而已。” 曹宗冠被他这声亲密的称呼刺激的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大概也知道了这人不到目的誓不罢休的习性,认命地给他剥虾。 虾都是河虾,个头不大,但胜在肉质鲜嫩,又是红油炸过的,皮都是酥脆的,不少食客直接连皮吞下去的,也别有一番风味,可惜战袁锋显然不属于那一类人。 等他剥了五只,战袁锋也看满足了,便让他停了手,然后夹起一块虾肉递到他嘴边,“尝尝看,朕看着就觉得十分美味。” 曹宗冠举着沾了油渍的手不知道往哪放,谁来告诉他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了? 他避开头,声音僵硬地回答:“皇上自己用吧,草民自己来。” 战袁锋见他不接招,只好自己享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是觉得这道菜格外美味。 两人晚膳用的都不多,一个是因为不习惯,另一个则是因为大部分时闻都花在看人上面了。 那火热的目光看得曹宗冠差点想摔筷子,匆匆忙忙的结束了晚膳,他说:“很晚了,皇上还是尽快回宫吧,否则让后宫与朝中大臣知道您出宫未归,怕是整个都都要乱了。” “没事,朕都交代好了,朕今夜就在你这歇息了。” “你说什么?”曹宗冠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脸色由红变青,咬牙切齿地警告:“皇上还请多为天下百姓着想,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朕不过是在你这住一夜,哪来的危险?”战袁锋当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刚才吃饭的时间已经有人去调了一批暗卫前来,可惜不能明面上派侍卫过来,但也足够了。 曹宗冠撩起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还请皇上三思。” 战袁锋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坚决,瞪着他问:“朕留宿于此,你该荣幸才是!” 曹宗冠心底凉了一下,冷着脸说:“草民一介卑贱之躯,享受不起!还请皇上回宫!” 他就如道,自己在战袁锋心日中不过是一个和妃嫔差不多的存在,不,也许还比不上那些妃嫔,好歹她们是正径的妾室,自己算什么东西?偶尔能承欢已经是对他大的恩赐了! “你……”战袁锋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他竟然决定留宿在这,不就等于承认了他不舍得这人了吗?如此明显的暗示难道他听不懂?还是听懂了故意拒绝? 不得不承认,战袁锋在感情上还是个新手,他习惯后宫妃嫔的阿谀奉承,只要他摆个好脸色,多的是女人扑上来,若是他留宿哪个宫里,对方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两人一坐一跪,气氛紧张,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起来吧。”战袁锋揉了揉眉心,似乎对这个男人,他总有种无力感。 曹寄冠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小腿有些发麻,他一直没看战袁锋,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闹脾气,哪怕他与战袁锋之间没有那个交易,对方是帝王,依然是他的天,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朕……回宫了。”战袁锋试探地说了一句,然后等着曹宗冠的反应。 曹宗冠弯下腰,做了个揖,“草民恭送皇上!” “你……哼!”战袁锋一甩袖,气呼呼地走了,桌面上是一桌子没动过几成的饭菜,已经冷了,就像曹宗冠此刻的心。 战袁锋回到宫里发了一通脾气,正好寝宫里揪出了两个内鬼,被当面杖责了一番,然后交给了暗卫,吩咐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撬开他们的嘴。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汇报,其中一个果然是德西王的奸细,至于另一个才开始动刑没多久就没熬过去死了。 “去把德西王送来的人叫来!” 大内总管愣了一下,掀起眼皮想瞄一下皇上的脸色,见对方面色阴沉,还以为对方是想发作那少年,忙跑出去叫人。 片刻之后,那少年身披一袭艳红色的长袍走了进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好像没休息好,他规规矩矩地跪在战袁锋面前,“皇上招草民来有何吩咐?” “抬起头来。” 那少年眼中喜色一闪而过,面带娇羞的抬起头,然后喜色在对方阴沉的脸色下慢慢收敛起来。 “确实有点姿色。”战袁锋平淡地说,“你是哪里人?如何遇上德西王的?” “草民是京都人,因家境贫寒不得不……后来遇上了德西王,他替草民赎了身。” “哦?原来如此,难怪一身的风尘气息。”战袁锋冷笑,他那叔叔大概以为他没见过小倌,以为这样的调调比较新鲜,能引起他的注意,毕竟后宫里都是些大家闺秀,即使再大胆也没有风月场所的男女放得开。 那少年咬着叫唇没有说话。 战袁锋转身进了内室,既没有让那少年离开也没有让他起来,径自睡下了。 一夜过后,当那少年被允许出寝宫时,双腿打颤,面色憔悴,不仔细着还真以为他是被折腾太久。 没过多久,整个皇宫都知道了皇上寝宫里昨夜留宿了一个俊美少年,观那少年疲惫的状态,怕是皇上喜欢的紧呢。 这一次,基本坐实了天凤帝好男风的传言,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百姓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当一段风流韵事来听。 之后连着两个晚上,战袁锋都将那个少年找来,什么都不做,也不说,只是让对方跪了一夜,如果半途晕倒了便让人抬回去。 就是这样,这胜八卦之风愈演愈烈,加上有人是知道那少年的身份的,于是消息被传的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 国子监这几日最热门的话题同样是这祥,有几个长相俊美的学子都被人打趣过,说是以后入朝为官要担心了,万一被皇上看中,要么一飞冲天要么坠入深渊。 “曹兄,还是你我安全,就咱们这年纪,已经不会让人垂涎了,哈哈…… 曹宗冠嘴角一抽,脸色顿时变幻莫测起来。 其实从消息传出来开始,就没人打趣过曹宗冠,因为他这人长相虽然英俊,身材却相当高大,英气勃勃,一看就不是那种柔软艳丽的少年可比的。 只是每次听到这个消息,曹宗冠就觉得心口闷的慌,尤其一想到那一夜战袁锋从自己家离开后又宠幸了别人,那种差愤的感觉让他整夜睡不着。 ----------------------------- 番外 战袁锋VS曹宗冠(三) “怎样?他可有特别的表现?”战袁锋一连三个晚上都把那少年留在寝宫,心里自然是有一番打算的。 除了要做个有心人看,更重要的是想剌探一下曹宗冠的反应。 底下跪着的暗卫季深低下头,汇报说:“禀皇上曹公子依旧每日卯时起,印时三刻出门去国子监,酉时回家,只是这几日,曹公子每日回家后都不曾出过门。” 战袁锋眉头不爽牡皱了起来,追问道:“那他的表情如何?” “这……似乎与以前没有区别,该笑时笑。”暗卫其实很想替曹宗冠说几句好话,可惜他们被灌输的忠诚意识不允许他这么做。 战袁锋“啪”的捏碎了一牧棋子,脸色阴沉的可怕,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 “……没有。” “好!好得很!”战袁锋这边恕火中烧,曹宗冠那边过的也并不好。 他放下筷子,迎着小厮询问的目光,扯了个谎说:“今晚菜太咸了,去给爷倒杯水来。” “是。”那小厮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听话的去倒水了。 等他端着水进来,曹宗冠已经没有坐在那了,他拐到去了书房,果然见他家主子靠在榻上看书。 只是当他靠近时,才发现他家主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书拿倒了都没发现。 跟着曹宗冠耳濡目染,他这个贴身小厮也是识宇的,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声问:“爷,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别人也许发观不了,但他跟了曹宗冠这么多年,天天面对着他,怎么可能会漏掉他眼底的忧愁。 自从他家主子径历过一次牢狱之灾后,整十人都从被左家退亲后就变了,起初他以为他家主子还惦记着左家大小姐,后来发现即便他当面说起那位大小姐的消息,他家主子的表情也分毫未变。 曹宗冠早忘了自己刚才说要喝水的事情了,也不接杯子,摆摆手说:“无事,你先出去吧,不用你伺候了。” 那小厮犹豫了一会,将水杯放置在一边,把书房的灯挑亮,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顺带关好了门。 曹宗冠维持着一个姿势良久,直到觉得身上有点冷,才回过神来,他的视线盯着那跳跃的烛火,想起了很多他和战袁锋在一起的事情。 其实真正想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说过的话也不多,恐怕还没两人在床上做的运动多,就他们这样的肉体交易又怎么可能有真感情呢? 开始时,也盼望着战袁锋早点对他失去兴趣,这样两人说不定可以相安无事的过三年,待三年期满后,对方履行约定,自己下考场,一切交易到此结束,从此与他毫不相干。 这是他当初觉得最理想的状态的,可真走到这一步时,他为什么会觉得生气?为什么会有种放不开手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安,并且深深为此懊恼。 曹宗冠不是没动过情的人,因此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对战袁锋这种感觉不正常,比之当初左淑慧退亲更加强烈,这也是他不安的缘由。 喜欢上一个帝王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找死么?先不说他的感情能不能得到回应,光是两人的身份差距就足以令他万劫不复了。 丢下书本,曹宗冠走出书房,这种状态下他根本静不下心来看书,还不如洗洗睡了。 他让小厮烧了水,茬浴桶里泡了许久,直到全身乏力了才爬出来,钻进被窝半响也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守在曹府的暗卫们齐齐叹了口气,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曹公子用完晚膳就钻进书房“苦读”,夜深之后还有心情沐浴,沐浴后直接上床睡了,连身子都没翻一下,可见睡的相当安稳。 因为不敢靠太近,他们只能用两只眼睛看,看到的情况与真相相差甚远。 于是当战袁锋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起的说不出话来了,差点把御书房给砸了。 “去,把人带进宫来!”他倒要好好问问,是不是自己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太没心没肺了! “现在?”那暗卫瞅了一眼时辰,这都子时过半了,这一来一回,皇上是不准备睡觉了么? “去!”战袁锋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就算是绑也给联把人绑来!” 那暗卫领命而去,将轻攻发挥到了极致,片刻之后就跳进了曹宗冠的院子。 他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刚想伸手掀开床帏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 他暗暗一惊,原以为自己的音量不可能惊醒一个正在沉睡的人,没想到对方如此警醒。 其实曹宗冠压根没睡着,床边站了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感觉? 那暗卫反应极快,不等对方问话直接传达说:“曹公子,皇上有请!” 曹宗冠嗖的坐起身,撩起床帏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因为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他模糊的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呵,皇上半夜不睡请我去作何?麻烦兄台转告他,草民明日还要上课,恕不奉倍!”说完唰的放下床帏躺下了。 那暗卫走上前,直接让人从床上拉起来,点了他的穴道,低声说:“得罪了!皇上说必须请到曹公子。” 曹宗冠没想到对方会动粗,心里翻江倒海的闹起来,一会儿将战袁锋骂几遍,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太不识抬举了,抗旨的罪名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担待得起么? 被人扛出了房,曹宗冠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了,原本迁怒说自己会走,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 一路穿街过巷,他们专门捡偏僻的道走,如果不是对方的方向一直朝着皇宫,曹宗冠都要以为自己被人劫持了。 等进了宫,那暗卫在门外将自己的穴道点开,还很有礼貌地做了个揖:“刚才得罪了,曹公子莫怪!” 作为皇帝身边最贴近的暗卫,他当然知道这个年轻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一样,否则也不可能派出暗卫又是监视又是保护的。 曹宗冠点点头,示意自己不在意,始作俑者就在里头,他怪一个执行命夸的人做什么? 敲了敲门,听到里头那熟悉的声音,曹宗冠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这座寝宫他来的次数不少了,可是却依然不太熟悉,也行是因为以前没有 好好看过的原因,四处昏暗的光亮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里。 他朝里走去,心跳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慢,短短的一段距离仿佛相隔了千里,遍布剂棘。 这是他在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后第一次和战袁锋见面,感觉害怕多过于期待他在最后一道拱门前停下了脚步,怎么也抬不动脚了。 里头的战袁锋见他久久不进来,愤怒地吼一声:“人呢?死哪去了?” 曹宗冠双目一凝,抬脚进去,笔直站在那人面前,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哈着声问:“皇上请草民来何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呵,怎么敢?”曹宗冠自嘲地笑笑,“那皇上是想让草民侍寝么?”他伸手解开衣带,将外套甩在地上。 “你……”战袁锋原本是只打算将人叫来,问问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心,没想到对方是这种态度。 他双目赤红,“好……,好得很!既然如此,朕也没必要……”他上去抓住曹宗冠的胳膊,将人甩到床上,身体压了上去,粗的吻随之落下。 曹宗冠的后背刚接触到被单,整个人就跟烧起来一样,全身不自在,他只要一想到这张床有其他男人睡过,这个男人曾经和别人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他就浑身不自在。 --------------------------------- 番外 战袁锋VS曹宗冠(四) “别动!”战袁锋压住曹宗冠的手脚,一口咬在对方的唇上,很快两人就品尝到了那股铁锈的味道。 “唔……你……”曹宗冠被鲜血的味道刺激出了血性,抽出胳膊一巴掌就甩向战袁锋。 战袁锋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一声脆响过后,两个人都有点懵。 寝宫里死一般的寂静,两人的呼吸声彼此相连,四目相对,谁也没先眨一下。 打都打了,曹宗冠也没有后悔的余地,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把推开战袁锋,从床上跳下来,远远地站着。 战袁锋维持着被推倒的姿势躺在床上,他舔了舔破损的嘴角,眼中寒芒闪烁。 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打的这么惨,刚才要不是他打手势制止了要冲出来的暗卫,这会儿曹宗冠又得回牢里蹲着。 曹宗冠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痛,道歉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 “是不是朕对你太好,让你以为朕不敢对你怎样?”战袁锋冷冷地问。 曹宗冠撇过头,干巴巴地说:“皇上说这话不觉得心慌么?”将他压在别人睡过的床上为所欲为就是对他好?呵…… “那你还想朕如何?将后宫撤了只宠幸你一人?” “您觉得草民会稀罕?”让他如后宫的妃嫔一样,每日只守着战袁锋的宠幸,那样的日子与牢里有什么区别?如果只是想要这个,他何必和战袁锋定那个三年之约? “是,你不稀罕!你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稀罕朕的宠幸?” 曹宗冠急忙否认:“我什么时候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战袁锋听他没有继续用敬词,反而觉得心里好受了下,他扯了扯凌乱的衣棠,漫不经心地说:“你若将朕放在眼中,你刚才为何要拒绝?又为何要打朕?” 曹宗冠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对他说:“我知道没有资格和皇上谈条件,也没有资格拒绝您的......求欢,可是......能否请皇上换个地方?” 战袁锋眉头一挑,奇怪的问:“换个地方?换去哪?”他自认为他的寝宫是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了,这还不满足? 曹宗冠深深吸了口气,“皇上前几夜在这里宠幸了别人,草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 战袁锋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采,“原来如此……原来你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很好笑?”曹宗冠面红耳赤,又想往那张脸上甩一巴掌。 “是……不,不好笑,但朕很开心!”战袁锋笑的前仰后合,半响才停下来,朝曹宗冠招手:“过来,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曹宗冠只犹豫了一下,就朝他走过去,等他靠近战袁锋一臂宽的时候又被对方拉上了床。 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他双手抵在对方的胸口,等着他开口。 “朕听说你这几天过的不错还以为你无动于衷。” “你指的是什么?”曹宗冠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战袁锋从哪得出他这几天过的不错的结论的。 战袁锋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外面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吧?朕不信你没听说过,否则刚才你就说不出那番话来。” “是又如何?皇上自己做的事难道还怕人说不成?” “当然不,这正是朕要的结果。” “你......”曹宗冠脸一黑,牙齿咬的响,战袁锋毫不怀疑这个人生起气来会咬下自己一块肉。 “听朕把话说完。”战袁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除夕后,德西王送了个人给朕,朕只是想知道他的目的,这才试探了他一下”顺便试探试探你罢了。 “怎么试探?”曹宗冠想起那蛙流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朕确实将人留在寝宫三夜......”战袁锋故意停顿下来,见曹宗冠脸色奇差,心情大好地解释:“不过都是让他跪在外间,绝对没有碰他一根手指头。” “嗯哼。”曹宗冠脸色稍缓。 “朕的这位皇叔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这看他在封地的所作所为就知道。 “那你可有查出来他想做什么?” “朕笃定他是没造反的能力的,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不过……估计他老人家挺乐意给朕添堵的。” 作为先帝的手下败将,要想这位皇叔多喜欢他是不可能的。 “只是添堵?”那也太儿戏了。 “自然是希望能捞到一点好处的,否则你当他给联送美人的目的何在?” 曹宗冠摸着下巴想,也许人家只是着你深宫寂寞寞,送个人给你解闷呢?各地使臣和大臣送美人的还少么? “一来是试探朕是否真的好男风,二来要是赌对了,也能在朕身边安插个棋子,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和朕谈谈交易。” 曹宗冠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继续追问,这些消息他知道多了并没有好处,只是心里因为战袁锋的信任有些放松。 “好了,正事说完了,咱们是不是该聊聊私事?” “嗯?”曹宗冠往床里一躺,盖上被子将自己裹紧。 战袁锋从被子上压下去,亲吻他的额头问:“朕对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曹宗冠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心意?” “朕想知道你在听到那消息后是怎么想的?可有伤心?可有难过?” 曹宗冠咬着嘴唇并不说话,怎么不伤心?怎么不难过?但似乎愤怒更多些。 “朕已经拟好了计划,只要稍以时日,一定可以将你光明正大地摆在人前。” “你说什么?”曹宗冠惊愣地瞪着眼睛。 “朕想将我们的关系公开。” “不行!”曹宗冠想也不想地反驳。 “为何?”战袁锋脸色也黑了,难道这人不是真对他有意? “关系公开?什么关系?君王和男宠么?” “自然不是,朕也许没法娶你为妻,但至少可以保证让你站在朕身边,正常生话,而不是居于后宫。” 曹宗冠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心里有些感动,但这可能吗?“这又何必?在外人眼中,无论如何都会将我当成媚上的佞臣。” “你觉得陆铮和左邵卿如何?你当他们开始时就万事顺遂吗?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曹宗冠被噎了一下,小声嘀咕:“你当然不怕,最多也就给人加个风流的名头,又没有损失。” 现在还好说,若是他将来有机会入仕,不管升不升官都会落人口舌,哪个大臣能看着皇帝的内宠步步高升? “朕立了太子,若是他们反对大不了朕退位让贤,和你过逍遥日子去。” “皇上……”曹宗冠怔忪地看着他,这种话真是从战袁锋口中说出来的? “当然,不可能立即实现,总要等太子能独当一面才行。” 曹宗冠继续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今晚的刺激实在太多了。 “别不相信,朕虽然贪恋权位,但已经坐过这个位置,就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曹宗冠腹诽:没什么可稀罕的当年还争个你死我活?假不假? “行了,不说这些了,天都快亮了,爱卿是不是该履行义务了?”战袁锋钻进被窝,将两人笼罩在黑暗中,摸索着解开对方的腰带。 两人酣战淋漓地在龙床上翻云覆雨,直到外头传来内侍的敲门声才停下,两人一夜未眠,竟然生龙活虎,战袁锋恋恋不舍地起身,连身体都未擦洗就直接换上龙袍上朝了。 曹宗冠缩在被窝里,想了会儿战袁锋说过的话,又想了会儿两人的将来,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靠,他们与陆铮左邵卿不同,一来身份差异太大,二来感情深度不同,要想效仿那对佳话难于登天。 当初左邵卿在未中榜前选择隐瞒他和陆铮的关系,凭着自己的实力夺得三元及第,如果换成他,会有多少人相信他的实力?即使相信又怎么会承认? 曹宗冠觉得,人生最窝囊的莫过于此,想爱不敢爱,想得不敢得。 ------------------------------- 番外 战袁锋VS曹宗冠(五) 曹宗冠睡到午时才醒来,一张开眼就见龙床上多了一张矮桌,而战袁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奏折。 这种感觉……竟如此窝心,他有些相信战袁锋夜里的话了。 “醒了?饿了吧?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沐浴。”曹宗冠开口,说的话却无比沙哑,想起之前那一声声高亢的呻吟,脸立即烧了起来。 战袁锋端着自己的杯子递到他嘴边,笑着说:“先润润喉,别把嗓子弄坏了” 曹宗冠听他这话里满满的揶揄,用力瞪了他一眼,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这一夜真是前所末有的疯杠,他从未想过两个男人的情事竟然能激烈至此,仿佛体内藏着一头猛兽,叫嚣着要出闸。 他捡起床头的新衣穿上,他的衣裳早被战袁锋扯坏了,不想也得穿。 战袁锋起身替他绑好腰带,继而楼着他的腰说:“这是朕让内务府赶制出来的衣裳,完全按照朕的尺寸缝制的,你穿着如何?” 曹宗冠整理好袖口,斜了他一眼,他与战袁锋身高相差无几,体型差异也不大,这衣裳不仔细看还是很合身的。 “有点紧了。”曹宗冠淡笑着回答。 “是吗?”战袁锋眉头挑起,手指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地滑过。“肌肤细腻,线条流畅又不失力量,爱卿的身材确实不错。”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只能躺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光是想到这点,战袁锋就无比有成就感。 他才不喜欢那种娇滴滴软绵绵的男人,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皇上过奖了。”两人说开了之后,曹宗冠的态度变了许多。虽然还会有些抵触心理,但至少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了。 他原本就是个温和之人,以前因为心理梗着一根剌才冷言冷语,拔去了这根剌,整十人就露出了本色。 等御膳房将午膳送来,曹宗冠已经饿得不想去计较之前发誓不动宫里一针一线的事情了。 昨晚他就没吃几口,折腾了一夜,又睡到了现在,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战袁锋将侍候的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和曹冠宗紧挨着坐,还频频给他夹菜,实在与平日的形象不符。 曹宗冠埋头吃饭,对于碗里时不时出现的菜肴只是默默地吃掉,不忍直视战袁锋那张得意的脸。 他忍不住心里叹口气,若是换成女子,这该有多感动,可惜他是男儿身,终究不习惯被人如此娇宠着。 将最后一粒米下肚,曹宗冠夹了一块豆腐给战袁锋,绽放了一个同样宠溺的笑容,“皇上别顾着我,自己也吃。” 战袁锋浑身一颤,很不适应地别开脸,但还是大口地将他夹的菜吃进嘴里。 曹宗冠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的极其成功,从这之后,战袁锋果然改变了一点惯用的宠溺手段。 相伴的对想从女人变成男人,战袁锋一时适应不良也正常,好在两个大男人只要不是立场对立,也不会为了小事斤斤计较。 曹宗冠原以为战袁锋会不再隐瞒他们的关系,为此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可是他谨慎地打听了一段时问,并末听到有关他的任何谣言。 反倒是皇上放弃后宫,爱上男宠的事情愈演愈烈,只是那男宠并不是他,而是之前被战袁锋特意“关照”过的少年。 在两人说开之后,战袁锋彻底将那少年推到了人前,时不时将人弄到寝宫过个过场,甚至有一次将南方上供的珍贵东珠赏赐给了他。 那可是连后宫妃嫔都一直惦记着的赏赐啊,结果竟然被一个无名无分的男宠取得了,任谁都不服。 好在之前出过萧贵妃擅闯皇上寝宫被降级惩罚的事情,众妃嫔也不敢妄自举动,而是拧成了一团绳,讨论着如何解决眼前的生存大计。 朝中大臣隐晦地提出了皇上应该时常光顾后宫,不能被小人蒙蔽,乱了纲常,被战袁锋一句话顶了回去:“联要临幸谁,还论得到你们来安排么?” 有大臣旁敲侧击地指明那人身份卑微,皇上不能为此污了龙体,战袁锋笑呵呵地问:“那不如让余爱卿来侍寝?身份可够高?” 那余大人眼看都要六旬了,被如此一调侃老脸都红的滴血了,自然诺诺不敢言。 也有不少大臣拿着子嗣说事,但任谁都看出这个理由很牵强,太子地位已经稳固,想让皇上多生皇子的人确定不是想和太子过不去? 总之,这件事风风火火地闹了半年,到最后,大家发现那位被皇上宠幸的少年依然住在宫内,依然最受皇上宠爱,后宫也半年没有妃嫔有孕的消息。 就在众人渐渐接受了皇上转好男风的事实,战袁锋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后宫之中未曾被宠幸过的妃嫔均可外放回家,自行婚配,并且每个自愿出宫的女子将赏赐五品诰命。 也就是说,无论这些女子将来嫁给谁,哪怕她的夫君只是个农夫,她身上也挂着五品诰命的品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能被送进宫的都不是平头百姓,有真心想进宫享受富贵的也有被人强塞进来的,这道旨意一下,不少妃嫔立即收拾包袱出宫了。 战袁锋怕她们出宫后不得家族认可,直接派了禁卫军送回去,那意思很明确,不想收也得收! 半年之后,后宫之中的妃嫔少了近半,不但是没被宠幸过的,到后来,不少灰了心,死了心,或者原本就没心的妃嫔也向战袁锋要了出宫的旨意。 反正侍没侍过寝,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这一年,整个京都都关注着皇宫内的动荡,也有不少人趁此机会想往后宫塞美少年,但全被战袁锋退了,不仅如此,还暗暗吃了排头。 因此绝大部分都知道了,皇上对那男宠真可谓爱到骨子里了,虽然这很令人费解,但是想想镇国公夫夫俩,又似乎不是没可能的。 反倒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曹大公子,依旧每日白天上学,晚上通过密道私会情郎,偶尔听听外头的八卦,权当下酒菜了。 又是一年除夕宴,曹代腾从大老远的昌平郡赶来赴宴,这一次,皇宫的帖子直接下到了昌平老家,着实让这位老爷吓了一跳,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上头惦记着的。 不过总归是好事,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曹家人干脆在京都买了宅子,每年过年就上团聚。 这家人露面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有人关注起曹家来,但无论他们怎么挖掘,查到的消息也很一般,最不一般的也就数曹家大公子和左大人的关系匪浅,曾私下往来频繁。 于是大家只当曹家是沾了镇国公府的光,也就不再深究。镇国公府的花园内,四方石桌旁各坐了一人,左邵卿将四人的酒杯满上, 执起酒杯说:“祝愿大央国富民强,百姓安泰!” 陆铮与他碰了杯,沉声说:“本公只愿与卿卿白头偕老。” “哈哈,镇国公怎能如此自私?一个大央难道还抵不过你家夫人么?”战袁锋饮尽一杯酒,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并未深究陆铮的私心。 陆铮面无表情地回答:“自然是比不上的!” 左邵卿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双眸晶亮,熠熠生辉,说不出的生动幸福。 战袁锋看他们夫夫如此恩爱,冷哼一声,一把揽过曹宗冠的腰,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真真是剌瞎了朕的眼,可惜联不稀罕!” 曹宗冠也不恼,将酒杯端到战袁锋嘴边,待他喝下后轻笑着说:“我也祝愿大央能威震四方,八方来朝!”大央足够强大,战袁锋就足够强大,那他们也就少了被职责的机会。 百姓们对待民主总是格外感恩的。 战袁锋皱了皱眉,“你难道不该说祝愿咱们白头到老么?” 曹宗冠推开他,斜视道:“我以为这话皇上会更喜欢,难道不是?” 战袁锋哈哈大笑,连声说:“是是!不威震四方又如何能镇得了你呢?” “皇上是如何打算的?外头的人可不知道您想‘镇’的是谁。”,左邵卿朝曹宗冠挤了挤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一步一步来,不出三年,朕一定会将后宫清空,到时候……百姓和群臣又怎么会在意朕是否变心?” 后宫不存在了,没有了利益的牵扯,那谁管他是喜欢甲乙还是丙丁? “那,臣最后预祝皇上心想事成!”左邵卿给四人满上酒,四个酒杯重重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番外 爱夫心切 “咳咳……清点!”陆铮面色有些苍白,胸前的衣裳被解开露出一块麦色的肌肤。 左邵卿上好药,将绷带用力绑紧,还打了个死结,那力气大的根本不像是在敷药而是在杀人。 他阴沉着一张俊脸,将手上沾血的布巾丢进水盆里,阴测测地说:“不是说是轻伤?养了大半个月还没好的伤也能叫轻伤?” 白日在城外太过激动,两人在马背上抱着不撤手,导致附近的百姓都出城围观了,反正他这次是够丢人的了。 估计明日全鹤城的百姓都会知道,他们的知府大人爱夫心切,连高高的城墙都敢跳。 要不是后来又个副将忍不住提醒左邵卿,说是陆铮身上还有伤,他们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 等一进家门,左邵卿就迫不及待地去扯陆铮的腰带,想要检验伤口,他担忧了二十天,总要看看陆铮到底是受什么伤。 府里的吓人只当他们三爷如此性急,又如此饥渴,这还没进房呢,就憋不住动上手了。 于是知府大人爱夫心切之后又多了个饥色的标签。 陆铮单手将左邵卿拉到怀里,安抚地拍着暴躁的夫人:“人没死自然不算是重伤,其实伤口之所以还没好,是因为对方的剑上带毒,否则这点伤十天就能痊愈。” “什么?”左邵卿提高音量,瞪着眼睛问:“还中毒了?”这可是他得到的情报中没提到的事情,看来被隐瞒的还不少啊。 陆铮自知失言,嘴角微微一扯,解释道:“不是什么剧毒,都解了!” 左邵卿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他才不信对方剑上都淬毒了还会挑个轻微的毒,定然是剧毒无比。 “战场交锋有死有伤,在所难免,但还用上毒就太可恶了,若不是北狄王已死,我真相将他大卸八块!” 陆铮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啃了几口,“就被重逢,咋们就先不说这些了吧?” 他的手钻进左邵卿的衣摆,在那片迷醉人的肌肤上摩挲着。 两人分别了好几个月,自然是想的,可偏偏左邵卿还在起头上,一巴掌将人拍开,义正言辞地说:“陆爷还是先悠着自个的身体吧,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在您没彻底痊愈前,一切房事 都免了!” 说完不顾陆铮的表情从床上跳下来,然后端着水盆大步走出房间。 “咳咳……”陆铮靠在床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轻笑,即使没能得偿所愿,在这一刻,他的心情依然是无比满足的。 这几个月,从左邵卿的失踪到北狄进犯,他一直绷紧着神经,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容有失。 还好左邵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夫走他真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如何。 一路车马劳顿,又身受重伤,陆铮铁打的身体也疲惫了,他又瞅了一眼大开着的房门,然后慢慢平躺下来,扯上被子安心的睡了。 这是自己家,家里有他的妻子,没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 这一觉陆铮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干咳了两下,觉得喉咙发痒。 “来人……” 一阵脚步声靠近,门被推开,罗小六快步跑到床边问:“爷,您醒了要喝的。” 陆铮摆摆手,止住他的话题,“先给爷倒杯水来,渴!” “唉,好咧。”罗小六如一只欢乐的小蜜蜂,连走路都带着风,任劳任怨地照顾着陆铮。 家里的两个主子都安然归来了,罗小六这下又有了主心骨,终于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陆铮喝了两杯水,起床喝了一碗粥,之后才灌下一大碗药。 他的伤在左胸口,离心脉极近,平时连举个胳膊都觉得费劲,于是平时从来不用小厮伺候他穿衣的他,今日也让人帮忙了。 穿好衣服,陆铮的脚步刚迈出房门就被罗小六拦了下来。 他眉头一皱,不悦地问:“为何拦着本公?” 罗小六缩了缩脖子,然后将左邵卿的交代大声说出来,“三爷说过,您今日不得出房门一步。” “什么?”陆铮觉得自己幻听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命令? “为何?” “三爷说您伤势未愈,一定要卧床休息!” “让开,本公还有军务要处理!”北狄虽然败了,但后续的事情还很多,之前因为他重伤很多事情都没处理,哪里说休息就能休息的。 “这……爷您就别为难小六子了,小六子是三爷的奴才,自然是听三爷的。” 陆铮被他气笑了,“你以为就你这小身子板能拦下本公?” “不能……但还有我家隐一在呢。” 陆铮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隐一,眉头挑了一下,然后转身进了房,“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将公文送到本公的卧房来!” 罗小六虽然觉得这样不利于陆铮的休息,但对方已经让步了,他哪敢继续阻扰。 左邵卿今日一大早就出门,他一夜未眠,在偏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起床去看陆铮一眼,怕他夜里伤口疼。 就这样煎熬了一夜,早晨看陆铮睡得安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陆铮凯旋归来,还带回来了五千护国军,这些人都得安排妥当,还有之前因为战事而耽搁的政务也要一一展开,所以他还是去了衙门。 只是……谁来告诉他,为何今日街上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格外怪异? “知府大人早!” “知府大人安!” “知府大人一大在就去衙门么?怎么不多休息休息?……您不用如此拼命,大家都能理解的。” “是啊是啊……您与镇国公全心为民,好不容易团聚了歇个一两天美人敢说什么的。” 左邵卿微笑着一一回答过去,虽然觉得大家的表情太过淫/、荡,但也不会令人反感。 等进了衙门,从守门的衙役到衙门里的大小官员纷纷迎了上来,他还没坐下,一个细心地官员立即取来了厚垫子垫椅子上。 “你们……这是干嘛?”左邵卿不解地问。 贺岷盯着左邵卿左瞧右瞧,意味深长地笑了,“大人,您今日身体不适,不如回去休息吧,下官们会把事情处理好,若有大事,也会让人送去府上给您过目的。” 一个官员端了一杯茶进来,热腾腾的冒着气,递到左邵卿手边,“大人,这是下官家里祖传的一副秘药,最能补精提神了,您试试。” 左邵卿确实有些困,于是也不客气地喝了,喝完还砸吧砸吧嘴说:“味道不太好,有待改进。” 那官员嘿嘿一笑,“有用就行,味道就不管了,等会儿下官把药方写给您,您记得连用一个月,以后保证生龙活虎,一夜五次都没问题!” 左邵卿‘噗’的一口药喷了出来,震惊地看着他,“你刚才说……这个茶是什么作用的?” 那官员一脸莫名,回答道:“补精提神!” 补精……精……左邵卿脸唰的就红了,他怎么会以为这是精神的精呢? 看看左右一个个面露关切的下属,左邵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们……想多了!”他绝对不需要补这个! 大家了然地回答:“下官明白!” 明白个鬼啊,左邵卿烦躁地挥挥手,“都杵着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大家以为左邵卿是不好意思,毕竟他年纪还小,说起这种事情害羞是自然的,于是一个个除了笑还是笑。 北狄败了,火罗国暂时没有异动,他们也有心情开开玩笑,于是对左邵卿的态度也比之前随意了许多。 “大人,这事您不能不重视,您现在是年轻,不好好调理调理,将来年纪大了可就不好过了。” 左邵卿想起来自己还憋着呢,这群人却一个个以为他春风一度,那火气忍不住蹭蹭往上冒。 “都给爷滚!一大早很闲么?” 大家只当他恼羞成怒,竟然也不害怕,只是不再调侃他,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偶尔几个人低头凑在一起嘀咕几句。 左邵卿自然是不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的,他惦记着家里的伤患,只想把公务尽早忙完尽早回去,于是这一天,大家就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知府大人依然拼命的工作。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如此高位,果然非人也!” ------------------------- 番外 陆铮回京 陆铮在鹤城养好伤硬带着副将奔赴京都,整个朝廷都还在等着他的解释呢,据传,弹劾他的奏折都快堆成小山了。 虽然陆铮之前的诱敌之计已经昭告天下,但对于他在战争时期不按常理出牌的的各项举动都被大臣看在眼里。 临行前的一夜,路中终于如愿以偿地解了禁/、欲令,憋太久的后果就是左邵卿被折腾了一整夜,连早上陆铮离开的时候都没去送。 而这一天,知府大人终于因为‘身体不适’休养了一天,鹤城百姓与官员纷纷猜测,是否是陆公爷离家了所以左大人心情不好? 左邵卿一觉睡到午后,起床简单地用了点清粥,然后挪到窗前踏上倚着看书。 日子进入盛夏,水池里的荷花开的正艳,两个丫鬟正踩在水里采摘莲蓬,说是晚上给主子熬莲子粥降降火。 左邵卿看着看着心就飘到了京都,他好几个月没见到左小狼,也不知道他在宫里是不适应。 之前有收到过左小狼寄来的信,满满的两页纸,会写的字不多,不会写的使用画代替,磕磕巴巴地竟然也写出了一封信来。 有意让陆铮回京后在家多留一段时日,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让人不放心。 陆铮虽然答应了,却觉得他担心的太多余,老夫人独当一面几十年,还怕顾不了家不成? 之前朝臣们因为陆铮要出海攻打火罗国的事情闹的很凶,反对者很多,但却没有人敢上镇国公府闹,就是因为府中有老夫人坐镇。 “三爷……有信来!”罗小六推门进来,手里是一支密封的竹管。 左邵卿精神一震,结果竹管,用特制的药水泡一泡,就见青翠的竹管上显出一排排小字来。 即使信被人劫走,对方也只会以为他们传递的信是竹管理塞着的那一封,实际上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自从左邵卿回到鹤城,就开始不断地往火罗国派探子,他走的炉子与陆铮派出去的人不同,传回来的消息虽然更加浅显,但也会有大用处。 左邵卿看完内容后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之前咋们一直找不出火罗国与北狄串通的证据,即使出兵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这下倒是好了。” “还真勾结一起了?” “是曾经!” 左邵卿不避讳地将密信递给罗小六,“火罗国毕竟原理大央,对咋们了解不多,被北狄鼓动后做了些傻事,后来又犹豫不敢出兵,如此可见,这个国家的帝王绝非果敢决断之辈。” “嘿,但是他聪明啊。要真出兵,就那小过必败无疑。” 做少谢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大央会赢是肯定的,但是什么时候赢怎么赢,要牺牲多少士兵和百姓的生命都不好估计。 左邵卿想了会儿,提起笔给刚走的陆铮写了封信,在信的最后依然附上一首情诗,这是当初给陆铮写信时留下的习惯。 罗小六无意中在书房发现陆铮珍藏着的一盒信,开始还当是军事机密,直到一次左邵卿不小心看到了才随意瞄了几眼,就被上面那情深意切的诗酸的冒泡。 “三爷,您这样可不行,每次都是您给陆爷写情诗,也没见陆爷回应过,多不值得啊。” 左邵卿将信封封好交到罗小六手上,淡漠地说:“爷高兴,你管得着么?” 虽然陆铮从来不在信中回应他,他对方既然能将他每一封信保存完整还偷偷藏起来,足以看出他的珍视程度了。 话说两边,陆铮一路赶到京城,进城后连家门都未入就直接进了宫。 “朕安排了人明日出城迎接爱卿的凯旋,怎地提前到了?”战袁锋听到挺饱还楞了一下,没想到陆铮会提前进宫。 “臣在路上收到鹤城的信件,因此加快了行程。” 陆铮在离开鹤城后的第三天就收到了左邵卿的信,看完后才紧急的赶了回来。 “哦?可是出了什么事?”战袁锋让人送上热茶和点心,让陆铮坐下说。 “臣想尽快整军出海!” “为何?” “火罗国依然是个威胁,不给他点教训只怕海外诸国都会纷纷效仿,若是好几个国家联合起来,大央的水师抵御不了。” “可是你也说过,现在出海没有太大的胜算。” “那是以前。” “嗯?”战袁锋眉头一挑,等着陆铮的下文。 “他们可以与北狄勾结,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战袁锋眼睛一亮,拍着手掌道:“好!朕正愁不知道和谈条件是什么,要人可比要财划算多了。” 北狄这次是真的被打怕了,加上之前有野心的那位北狄王已故,新登基的这问更注重享乐,肯定更愿意用人换钱。 他迅速打开地图,在火罗国的位置上画了个大大的圈,“火罗国盛产黄金玉石,这一仗朕要将之前的损失都补回来!” 他才不像战袁锋那样钻进钱眼里。 战袁锋给了他一拳头,“这几个月下来,朕好不容易积攒的国库又空虚了,你觉得朕不该急吗?眼看又要出征,粮草、船只、兵器、军饷……哪个不要钱?” 陆铮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个眼神,然后站起身说:“臣可不管国库恐怖空,海战不必陆战,无法随时补充粮草,所以臣只能给户部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正是还上台风逐渐减少的时节,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动作就要快!” 战袁锋半喜半忧,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他看着陆铮比年初憔悴了不少的脸色,关切地问:“伤可痊愈了?” “自然!”陆铮嘴角微微扬起,伤没痊愈左邵卿可不会放他离开。 陆铮刚走出御书房,就看到安静站在门外的左小狼,半年未见长高了不少,身体也稍稍胖了些。 “父亲。”左小狼眼中亮光一闪,规规矩矩地走到陆铮面前问安,一点也不像半年前那个毛毛躁躁的孩子。 陆铮心生感慨,皇宫果真是催人成长的地方,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视错。 陆铮俯下、/身一只手将左小狼抱起来,“走吧,今日的课不上了。” 左小狼立即打蛇上棍,双手搂着陆铮的脖子不松开,虽然爹爹没回来让他很失望,但左小狼此时对陆铮的崇拜并不比左邵卿少。 这几个月,整个皇宫整个京都都在传着镇国公的事迹,不仅是这次的还有以前的老历史都被一一挖掘出来。 在民众口中,镇国公就是被神化的人物,左小狼听的多了,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崇拜,浅浅地也就把陆铮的低位升上来了。 加上分别久了,惧怕的心理慢慢减少,思念逐渐加强,此时陆铮又是如此‘温柔’地抱着他,左小狼心里都美的冒泡了。 父子俩一起出了宫,不少得到消息的大臣急急忙忙地赶来,却只来得及看到镇国公的骏马奔驰而过,压根不看他们一眼。 回到镇国公府,陆铮将左小狼交给管家,先去暖香阁见了老夫人,然后才回院子洗了澡换了衣服。 “瘦了不少。”老夫人打从左邵卿失踪开始就一直没睡个安稳觉,整个人都憔悴了,鬓角也长出了几根银丝。 陆铮虽然表情不多,眼神中却透着关怀,“娘自己照顾着自己就行了,儿子不用您担心。” “你说你上战场我怎么能不担心?不过也都习惯了。”老夫人笑着打趣道:“恐怕更担心的是邵卿吧?他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陆铮想起左邵卿每次寄给他的信中,都直白的阐述了担心思念之情,总能将他心底最软的地方激发出来,毫不扭捏也毫不掩饰。 前几日那人还开玩笑说,下次他上战场一定要跟着,否则这种望眼欲穿的日子实在太煎熬了。 陆铮思忖着带左邵卿出海的可能性,虽然担心着左邵卿的安危并不像他随军,但要他们再分开几个月,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 番外 夫夫出海 盛夏过后,海上的台风逐渐减少,沿海一带又引来了出海的高峰期,各个商行昔招募人手,带着大量的本土商品杨帆起航。 左韫阳这次倾尽了商行所有的人手,亲自带队,派了十几艘船只出海,而他航行的方向,正式离火罗国最近的一个岛国。 就在个大商行分头出海后,各地水师驻地也纷纷召集人手,打着巡海的旗号先后离开港口,并且去的方向各自不同。 船行三日后,各地水师在海外的一座岛屿顺利会师,这座岛屿是陆铮当初打下来的海盗岛之一,也是驻守最严密的一个岛屿。 左邵卿披着披风站在船头,强劲的海风刮的他长发乱飞,他搭着千里眼朝着北方看去,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说:“来了。” 远处五艘大船正匀速靠近,船上挂的是大央水师的旗帜,只是和上面的士兵却大部分都不是大央人。 “没想到这北狄王竟然如此好说话,三千人说借就借,也不怕有借无还,呵呵。。。。。”这五艘船载着的正式陆铮从北狄“借”来的同盟者。 “皇上许偌免了北狄三年的朝贡,对于北狄来说,这三年的朝贡远比三千性命重要,每年冬天,他们饿死的人数就不止这些。” “说到这,我倒是觉得北狄之所以常年进犯,大部分是因为他们缺粮少食,若是人人温饱有余,好斗之心也会降低。” “嗯?知府大人又想出什么好政策了?”陆铮笑着打趣道,他伸手替左邵卿拂开脸颊上的长发。 “好政策算不上,只是有个想法,其实历代朝臣都有提到过,要解决北狄之患不仅要动用武力制衡,也需要用些缓和手段。 限量供应米粮助他们度过寒冬,人一旦饿极了,自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而后鼓励南北通婚,如果北狄人中大半的孩童都带有大央人血统,那他们的下一代自然不会动不动就残韩大央百姓。 不仅如此,咱们还可以讲大央文化逐渐散播过去,教他们耕织,教他们大央文字,一点一点的同化他们。 只是历代都有无数大臣反对,尤其是武将,他们认为两国敌对已久,若真实施这样的政策,对死去的士兵和百姓不公。” 陆铮没有发表意见,对于他而言,北狄进犯,他就打,若是对方安分守己,那能同化当然是最好。 那五艘船一靠岸,海岸边立即出现了很喜感的一幕。 大部分北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更没有做过船,船一靠岸,一个个都趴在栏杆上吐个昏天暗地。 岸上的大央水师笑声翻天,再怎么两边曾经是敌对关系,要握手言和根本不可能。 北狄的统帅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见到陆铮时谄媚地笑着行礼,左邵卿私下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这人是新任北狄王刚提拔上来的将军。 左邵卿仰头望天,心道:若是北狄尽出这种君王与臣子,何愁他们不败呢? “像他们这样,还没打到火罗国自己就先倒下了吧?”左邵卿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笑意。 陆铮眉头挑了挑,“晕船而已,很容易客服的。” 于是乎,北狄士兵刚到岸还没缓两口气,就被一大群大央水师拎着丢进了海水里,美其名曰:学凫水乃是海战第一基本要素。 北狄士兵敢怒不敢言,加上这确实是必要的本事,于是一个个卯足了劲不想被大央人看扁。 只是他们惊讶的发现,在马背上无往不利的他们一道了水里就各种不适应,壮硕的体型成了累赘,刚劲的臂力还比不过那些胳膊柔软的小兵。 大央水师也没有闲着,陆铮领着将领制定了一条条作战计划,而其余水师则在海边练起了兵,准备先震慑住那群北狄蛮夷。 这样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起码到了天黑时,北狄将士不再对矮他们一个头的大央士兵露出鄙夷的眼神了。 被嘲笑讥讽了半天,这些刚毅的汉子们一个个板着脸,简单地用过晚膳过后又钻进了海水里。 左邵卿盯着夜风站着,远远地眺望着海水里泡着的士兵,感慨道:“不得不说,游牧民族的坚毅和吃苦耐劳确实比南方人强一些。” “恶劣的生存环境自然是锻炼人的。”陆铮从来没有瞧不起这群游牧民族出来的士兵,相反的,每次与北狄的对战,他都慎之又慎 。 “看来不用三天,他们就能学会水性了。” “再等几天,各大商行也该进入火罗国的邻国了。” “皇上这个点子不错,将大央的财富摆在那些小国面前,没有几个国家会不动心的。” 此次出征,之前选出的三家皇商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带着大量的货物出海,会以最低价将这些货物让售给火罗国相邻的几个国家,与他们签订长久贸易协议。 相信看到巨额财富的份上,那些国家不会愿意相助火罗国的。 花了两天时间,所有北狄士兵都能出入海水,他们持久的耐力让他们在水中滞留的时间更长。 为了让他们适应船上的生活,这些天他们吃住都在船上,每天乘船在附近海域捕鱼贴补食材。 只是大多数北狄人对海鲜不适应,开始还出现了很多吃海鲜过敏的情况,还好这些人适应能力极强,否则之后几个月的海上生活,食物都成问题了。 待最后一批探子成功潜入火罗国,陆铮下令扬帆起航,战鼓声响,五十艘大小不一的战舰齐齐出航,场面蔚为壮观。 左邵卿第一次参与战争,亲眼所见的震撼场面比起任何文字都有说服力。 两国之间的航线已经被无数海商摸索过,有着最具体的海图。 半途上若是遇上了火罗国的船只,全被陆铮扣下了,通常他们是将这些商人丢上无人的海岛,缴了他们的船只和食物,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在出航的第十日夜里,一行人遇上了风暴,比起沿海地区所遭遇的台风,大海上的风暴更加强劲可怕。 掀起的海浪高过船只,将一只只战船冲的左摇右摆,如果船只再小些,恐怕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浪花。 此时此刻,左邵卿终于认识到了大海的危险,与海盗相比,在这些自然风暴下,人类显得更加渺小。 折腾了一夜,第二日竟然是个大晴天,待清点完人数,大央这边失踪了十几名水师,而北狄那边才少了两个人。 左邵卿看着那五艘船上险些被掰断的栏杆,不得不承认,力气大的好处还是很多的,起码被封吹跑的可能性小了。 这天,他们在一座岛屿落脚,找到了一个淡水湖补充了点水,采摘了些野果野菜。 一直在船上航行,吃食方面是在让人受不了。 吃过晚膳,陆铮拐着左邵卿往丛林深处去。 “咱们这么走了真的没问题?”一眼就看出陆铮打的什么主意,左邵卿捏着他的腰肉笑的格外荡漾。 陆铮回了他一个充满情欲的眼神,拉着他去了下午他找到的一个湖泊。 这里与之前他们驻扎的地方不一样,湖面在月光下泛着沁人的蓝色,湖边是翠绿色的草地,湖中央还有一棵巨大的古树,枝繁叶茂。 “真漂亮,仿佛这整片湖泊都是为了那棵树而生的。” 陆铮一把将人压在身下,一边亲吻着他的嘴唇一边撕扯着他的衣服,沙哑地说:“这种时候,咱们不是应该做点更美好的事情么?” “呵呵。。。良辰美景,确实本该如此!”左邵卿主动勾住陆铮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 两人也没打算厮混一整晚,激情退去之后相拥着赏了会儿月就准备回去了。 陆铮抱着人走向湖边,撕下中衣的一截袖子当做布巾,弄湿了给两个擦干净身体。 “快看,那棵树上是不是长了东西?”左邵卿指着湖中心问。 陆铮系好衣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银色的月光下,那硕大的树冠上似乎有什么泛着红光,远远看去,确实像是长在树上的。 “过去看看?”陆铮问道。 左邵卿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太重要,容不得一点冒险。 陆铮将他推后一步,“你再次等候,本公去看看。”说完不等左邵卿反应就轻点草地,踩着湖水飞跃过去。 ----------- 番外 天材地宝 “小心点!”左邵卿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个湖不算非常大,但轻功一般的绝对到不了湖中心,左邵卿眼睁睁地看着陆铮踩着湖水跃到树冠上。 陆铮在粗壮的树枝上站稳,低头寻找刚才那个泛着红光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远远地能看见它闪,近看却一点光亮都没有。 左邵卿似乎擦觉了这个异样,朝陆铮喊道:“往左边点,左下方一米左右。” 陆铮慢慢挪过去,果真在树叶间发现了一枚红色的果实,那果实形状怪异,而且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整颗树上竟然只有这么一粒红果。 难道是季节过了?陆铮也没多想,准备先采回去再研究。 就在他伸手准备摘下那颗果实时,平静的湖面突然翻滚起来,一道丈余高的水柱缓缓升起。 月光下,一条浑身覆盖着墨绿色鳞片的生物从水柱中冒了出来,左邵卿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用力吼道:“陆铮,快回来!” 那似蛇非蛇的生物咧开嘴露出两排小小的尖牙,长长的信子朝着陆铮所在的地方吐去。 陆铮眼见如此,一手拽下那粒红果,然后脚用力一踩,身形拔高,避过了对方的攻击。 左邵卿从地上捡了几粒边缘锋利的石子,对准那怪蛇的头部袭去,那怪蛇一击不中,仰天咆哮了一声,尾巴大摆,激起一片水浪。 陆铮回路被拦,高高站在树冠顶上,俯视着那从未见过的生物。 他瞥了一眼手中的果实,大概能猜到对方发怒的原因,不过既然如此,更加说明这粒果实的不平凡。 那怪蛇尾巴紧紧圈住大树的树干,迅速缠绕而上,很快就抵达了陆铮所在的位置。 陆铮运力于掌心上,然后朝怪蛇重重拍去,然后趁着那怪蛇被掌风拍开之际,立即高高跃下,朝着岸边飞去。 身后事巨大的水声以及怪蛇的嘶叫声,左邵卿抽出软剑,在陆铮即将到岸时劈开岸边的一颗大树,用力朝陆铮身后丢去。 陆铮一脚踏上陆地,立即拽着左邵卿往后退,然后面对着湖面。 他不知道这怪蛇是只能生活在水中还是能上岸,如果是后者,那就务必解决了,否则岛上的士兵可不是这怪蛇的对手。 左邵卿被陆铮护在身后,他将软剑塞给陆铮,两人临时出来偷…欢也没想到带兵器,还好软剑向来不离身。 陆铮没拒绝,等那怪蛇的脑袋上了岸,立即提剑朝着大概七寸的位置砍下去。 薄薄的利刃接触到哪怪蛇的鳞片既然只留下一道痕迹,连防御都没破开。 陆铮将软剑丢回给左邵卿,叮嘱他离远一点,左邵卿哪肯听,虽然他武力值不急陆铮,但好歹也是个帮手啊。 两人围着那条怪蛇迅速出击,左邵卿主攻对方的眼睛,陆铮则一寸一寸地将内力搭在怪蛇身上。 只是围攻时也要注意怪蛇的蛇尾还有唾液,唾液的毒性,即使没亲身领教,但看到周围遭殃的花草树木就知道威力了。 那怪蛇频频高亢地叫着,身上血迹斑斑,鳞片被陆铮拽的七零八落,看着惨不忍睹, 趁着对方扭头攻击陆铮之际,左邵卿跳上它的脑袋,跨坐在它身上,软剑绕过它的脖子重重插…入它的口中。 怪蛇被这痛刺激的浑身翻滚起来,左邵卿被甩出去,陆铮忙将他接住,将人用力一仍丢出战圈,然后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朝下劈去。 左邵卿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然后就见那条怪蛇扭着身体迅速后退,很快就退回了湖里。 “没死?”左邵卿问走过来的陆铮。 陆铮摇摇头,“没有,但是受了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了。” 左邵卿眉头一皱,握住陆铮的手,翻看他的手掌,“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伤的?” 原来陆铮的掌心沾满了鲜血,血迹间还能看到几条深深的划痕。 “被鳞片划伤的,回去上点药就好。”陆铮从怀里掏出那枚红色的果实,对着月光看了看,“能被这种生物守护着的必然是天材地宝。” “能吃?”左邵卿结果那玩意也看了看,说实话,远看的话更像一颗宝石,红的耀眼,近看只觉得这东西不想是人吃的。 陆铮牵着他往回走,“不管怎样,回去叫他们连夜启程,这个岛既然能出现这种生物指不定还有其他未知生物,尽早离开的好。” 左邵卿当然不反对,将红果递给陆铮。 “你收好。”陆铮塞回他的怀里,“别让人看到了。” 夫夫俩对视一眼,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虽然外人未必会认识这个东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扎营的地方,陆铮让人传令拔营启程,大家虽然不解,但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毕竟在船上也是能歇息的,不像陆地行军,走起来就休息不了。 等船队起航,陆铮带着左邵卿回到房间,锁好门,两人就着灯光研究起那枚红果来。 “怎样?要不要吃?”左邵卿有些拿不定主意。 陆铮用小刀切了一小块果实看了看,然后塞进嘴里咀嚼着,细细地感知着身体的变化。 “你……”左邵卿被他的这动作吓了一跳,“你也不怕有毒啊?” 陆铮闭上眼睛,食物滑入食道后,他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丹田处升起,他将功力运行了一周天,尽数吸收了其中的能量。 他睁开眼睛,笑看着左邵卿,将那果实直接朝他嘴巴塞去,“吃吧。” 左邵卿看他这样就知道是好东西,他拿下那果实嘴巴切成两半,夫夫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可惜陆铮没让,剩余的全进了左邵卿的肚子。 左邵卿只觉得丹田处要烧起来了,忙打坐运气,将热气逐渐引导进筋脉,滋润着他的周身。 一整夜过去,直到太阳升起左邵卿才睁开眼睛,只觉得五感比以前清晰多了,连墙上飞虫的身体都看的一清二楚。 “感觉怎样?”陆铮握住他暖和的手,将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非常好!”左邵卿揉了揉肚子,总觉得小腹那里有一股热气一直盘旋不去,不过他内力精进了许多也就不在意了。 “不错,果然没白费了咋们和那怪蛇抢半天。” 陆铮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替左邵卿脱了衣服,可能是因为那果实有排除杂质的功效,左邵卿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污垢,就连他自己也有一点。 等两人洗干净换上衣服后,外头已经传来了士兵操…练的声音。 “在过几天就该靠近火罗国最外围的岛屿了。”火罗国虽然是个国家,却是由很多歌海岛组成的,主岛被环绕在最中央,要想攻进去就必须先解决外围的海岛。 “你说对方得到消息了没?” 左邵卿此次出海,负责管着这五十几艘船的物资,每日要核对的单子一大叠,比陆铮这个主帅还忙。 陆铮替他将送过来的清单分类放好,方便左邵卿统计。 “如此大的阵仗,若是还没得到消息,那只能说火罗国完全不可惧。” “这倒也是,就是不知道对方会拿出什么样的气势应对。”左邵卿还是担心此次损失太大,若是超出了百信和朝臣能接受的范围,那陆铮的这一仗即使赢了也未 必能赢得赞誉。 “不用担心,咋们这些年也不是白忙活的。”在左邵卿刚到鹤城时,陆铮就开始往这些海外国家安插探子细作,知道今日,人数已经相当可观了。 就连左邵卿都不知道陆铮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七天风平浪静的航行后,一行人终于遇上了第一波火罗国的军队。 那是一小队巡防的水师,有十几艘船,大海一望无际毫无遮挡,双方一进入视线立即就暴露了。 不等对方掉头就跑,陆铮已经指挥着人迅速将其包围,斩杀了数十个敌军,其余的全都成了阶下囚。 陆铮此次带了不少懂得火罗国语言的人,让那个人将那些俘虏好好审一审,即使不能挖出大秘密,能拿到点有用信息也好。 火罗国的地形图早在出发之前就被研究个透彻,包括探子所能拿到的海防图,陆铮手中也有一份。 即使不全,也足够陆铮发挥了。 进入火罗国海域的第三天,双方终于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海战,左邵卿没有参战,而是继续管着后勤,定时送上食物,及时补上武器,及时修补能修好的船只 ,还要负责将受伤的病员安置妥当,忙的跟陀螺似的。 这一仗打了五天五夜,直到这一带的海域中四处飘着船只和残骸和尸体,成群的鸟盘旋在上空,四处飘扬着鲜血的味道。 左邵卿轻点完人数,还是忍不住心酸了一把,这一仗他们损失了三成的水师,船只也沉了十艘,好在从敌军虏获的船还能用,到也勉强能弥补上。 这样的损失在很多将领的眼中已经是很多的战绩了,没有哪一次的战争不死人,能活下来的也来不及悲伤。 陆铮命令船只继续前进,并没有登陆火罗国的主岛,而是在外围的一个大岛上了岸,成功占领了那个岛屿,准备先休养两天,做好部署等着敌军来犯。 --------------------------------------------------------------- 番外 酸倒牙了 左邵卿坐在一颗椰子树下,不远处就是海岸,开始的时候他整晚都睡不着,浪涛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到了今日竟然也完全习惯了。 啃完一个当地出产的白瓜,左邵卿又取了一枚绿色的果子塞进嘴里。 他们已经在这个岛上待了半个月,期间只有一次小范围试探性的进攻,然后丢兵卸甲地跑了。 陆铮在海战上是新手,但在陆战上绝对是运筹帷幄的高手。 他们最初登陆这座岛屿遭到当地居民的反抗,陆铮将火罗国对大央的野心暴露于众,又将火罗国刺杀他夫人的事迹大事宣扬开来,并且保证此次只意在取回公道,而不会伤害百姓一分一毫。 大央水师上岸后果真没有发生过任何抢夺百姓物质,凌辱当地女子的事情来,军纪严明,浅浅地也就缓解了当地百姓的仇恨。 火罗国为多岛国,主岛的掌控力并不强,这里的百姓更多倾向于自给自足。 “怎么还在吃这个?”陆铮从左邵卿手中夺下他装青果的盆子,不赞同地说:“连吃了两天了,你也不怕酸倒牙!” “不会啊,我觉得味道不错,你尝尝看。”左邵卿将吃了一半的果子塞给陆铮,非得让他咬一口不可。 陆铮根本不张口,这味道光是闻着就酸死人了,也亏得左邵卿吃得下,以前竟然没发现他喜欢这种酸不溜秋的东西。 “喜欢吃我让人多买些带回去,顺便弄几颗果树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种活。” “好啊,到时候在鹤城的院子里和镇国公府的院子里都种几颗。”左邵卿咔嚓一声咬下一块果肉,吃的欢快。 陆铮只给他留了三个,其余让人收起来,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适可而止!” “知道了。”大不了偷偷吃,他还能发现不成? 只是……这个真的酸吗?为什么自己美感觉? 什么时候他也这么能吃酸的了? 左邵卿也没多想,只当自己从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所以没发现而已。 过了三天,火罗国又来了人,只是这次并不是军队,而是使者,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见到大央的主帅竟然是个如此年强的男人,还大大地惊叹了一声。 那使者令人抬着十几箱的礼物进来,同时一打开顿时大厅金光闪闪。 不得不说,火罗国对金银玉器的雕琢更注重一个量,比不得大央的精雕细琢,却保持了金银玉器的本色。 “这个作何?” “尊敬的大人,这个我国君主献给贵国的一点心意,我火罗国希望能与大央结成朋友,永不相犯。” “哦?果真是‘一点心意’啊,只是不知道这么一点心意是否能顺利传达到我大央君主的耳中。” 大央的翻译官将这句话原原本本传达给了那使者,顿时令对方脸色发沉。 “此次乃贵国进犯在线,我火罗国乃礼仪之邦,不欲与贵国结仇,还望大人不要太过分!” “啪!”陆铮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桌子,“过分?那不如先来算算你们刺杀本公夫人的事情?或者,等本公杀了你们的王后,咋们再来和谈?” “你……”那使者面如土色,在一群虎视眈眈的大央将领威迫下,不得不亲手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回去给火罗国的君主。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要和谈可以,但必须由大央提条件:交出刺杀镇国公夫人的主谋,开放港口,凡是大央进出口一律免税,此外承担大央此次海战的所有损失。 在信中的最后,是左邵卿亲笔列出的损失清单,大到死亡将士的抚恤金,小到柴米油盐,包括战舰的损耗和修补等等,细无巨细地写了满满五张纸。 等信件送出去,陆铮让人安排好使者的住宿,派了四个士兵过去,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左邵卿一回到房间,立即将手伸到陆铮面前,“捏捏,酸死了!” 陆铮一手勾住他的腰将人扯…到胸前,吻住他的唇舔了舔,“似乎这里才是酸的。” “你还真别说,我感觉这两天吃饭牙齿都有些松了。”左邵卿舔了一圈 自己的白牙,怀疑自己是真的青果吃多了。 陆铮对此很无赖,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等他将那果子分给 十个将领,并且十个人都表示太酸吃不下后,他才确定有问题的人是左邵 卿。 为此他还特意给左邵卿把了脉,发现他心脉强健有力,一点毛病也没有 ,不放心还让军医给挨个把了脉,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既然不是身体上的问题,陆铮也就由着他去了,再好吃的东西总有吃腻 的时候。 陆铮顺势将舌头挤入他的牙关,品尝着他嘴中的酸味。 吻毕,左邵卿靠在陆铮胸口剧烈地喘息着,身体有些燥热,贴在陆铮身 上慢慢扭动摩擦。 铮放在左邵卿背后的手顿了一下,眉头高高挑起,要说左邵卿除了爱 吃酸很奇怪外,近来,那方面的需求也高了许多,总是会不经意地撩拨自 己,而且每每总要尽兴了才肯停下来。 顺手解开他的衣带,掌心沿着他的小腹往上摸索,盯着左邵卿逐渐变红 的肌肤,陆铮眼神暗了暗。 似乎是从吃过那红色的果实开始,左邵卿的肌肤变得更加莹润细腻,白 里透红,诱人的很。 “想要?” “……没……”左邵卿言不由衷,眼神游移地盯着地面。 陆铮低声笑了笑,分开他的腿,坐在自己腿上,然后褪下他的外衣,吻 上了他的唇。 夜幕降临之际,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爷,有探子来信。” 左邵卿翻了个身,将被子盖过头顶睡得正香。 陆铮替他将被子拉下来掖好,起身穿好衣物打开门,带着人去了临时书 房。 他看完探子送来的密信,将薄薄的纸张在烛火上点燃,“传令下去,整 军,三日后若火罗国没有消息,佯作进攻。” “是!” 陆铮让人送了食物进来,亲自端到房里,将左邵卿唤醒。 “别吵……” “起来,吃了再睡。” 一听到吃的,左邵卿立即睁开眼睛,揉了揉空空的肚子,从床上坐了起 来。 他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揉着酸涩的眼睛说:“厨房这次又做了 什么?” 自从上了这个海岛,他们的食物都是像当地地百姓购买的,许多以前见 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食物被端上餐桌。 但由于他们的厨子都不太懂这些东西的吃法,总是做出千奇百怪的味道 来,把整个军队的将士都整怕了。 陆铮见他困的厉害,直接将饭桌移到床边,布好饭菜才回答他:“有鱼 有肉,还有你最爱的虾,就是这个汤……看不出是什么。” 那粉红色的汤色看着就不怎么样,陆铮尽量忽略那上头漂浮的未知物。 左邵卿吃了几口酒放下筷子,砸吧砸吧嘴问:“是不是没放盐?” 陆铮拿筷子的手一顿,怪异的瞅着左邵卿,“你刚才吃的是哪个?” 左邵卿指了指那盘蒸鱼:“你试试?” 陆铮吃了一口鱼肉,确实有些清淡,但绝对不是没放盐,他替左邵卿夹 了一块鱼肉,安慰道:“行了,别挑了,明天让人给你做酸菜鱼。” 左邵卿眉头皱了皱,肚子实在饿的厉害,于是不再计较这些寡淡的菜肴 ,一连吃了两碗米饭。 陆铮见他吃的不少,也就暂时放下了左邵卿的异样,等他唤人将盘子碗 筷收走,转头一看,左邵卿又睡下了。 他摇头苦笑:大概这段日子真的把他累坏了。 到了第二日下午,火罗国传来了消息,答应了陆铮所提的所有条件,不 仅如此,还附赠了二十几个顶级舞姬。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左邵卿诧异地问。 陆铮将下属回退,命令他们准备接收物质装船回航,然后私下对左邵卿 解释,“火罗国老国主年事已高,下头五个皇子已成年,只要在适当的时 机点把火,就足以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昨夜老国主一死,主岛乱了一夜,今晨才平息下来,新国主已经登基 ,新君上任,忙着收复民心,镇压叛党都来不及哪来的精力对付我们?” 左邵卿斜了陆铮一眼,绝对有理由相信陆铮在此事中不仅仅是推波助澜 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咋们不等他们乱起来在进攻,而是要实打实地打 一仗?” “不打一仗,又如何让火罗国的臣民臣服?又如何让他们忌惮?光靠着 计谋也许能保一时安定,但要让他们用不敢进犯,就只有靠强大的武力镇 压!” ------------------------- 番外 食量见长 扬帆起航,回程显然比来时轻松多了,左邵卿慵懒地躺在甲板的躺椅上,晒着不太炙热的阳光。 这次回程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不晕船的他竟然开始晕船了,上船第一天就吐了个昏天暗地,连饭都吃不下。 平日最喜欢的鱼闻着就想吐,成了所有将士中唯一一个还会晕船的异类。 为此他没少被几个胆大的将领嘲笑,而陆铮则怀疑他是这一路累坏了,导致体质变差。 因为晕船,他整日昏昏沉沉的,睡眠的时间长了许多,这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长胖了! 捏着腰间的软肉,左邵卿无语望天,明明吃的这么少,为什么还会发胖? 见多了朝廷上那一个个挺着大肚子的官员,左邵卿实在无法将自己与那样的身材联系起来。 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哪天发福成那样,会不会被陆铮嫌弃,应该是会的吧? 光是想着陆铮以后要抱着水桶腰似的他,左邵卿就对此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 “刚做出来的肉片粥,试试看。”陆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来,将昏昏欲睡的左邵卿叫起来。 船上储藏着肉干,但左邵卿并不爱那味道,每日食用清粥配腌菜,陆铮看着心疼,每过一个有茂密树林的岛屿就要停下来,上岸猎杀几头野兽给他补充鲜 肉。 只是海上天气潮湿,鲜肉不易储藏,而且左邵卿似乎对肉质品也吃不了太多。 左邵卿接过碗,吃了一口,新鲜的鹿肉质地滑嫩,配合着米粥的清香确实很好喝,只是喝了一半他就觉得胃里酸气翻滚,再也吃不下了。 陆铮眉头皱的死紧,即使是第一次乘船出海,左邵卿也没想这次晕船的这么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他和军医轮番把过脉都没查出问题来,脉象平稳有力,隐隐又有一股说不清的东西隐藏在内,难道是之前吃的红果有副作用? “晕船而已,等上了岸就好了。”左邵卿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怀里,眺望着远处的茫茫大海。 “成日看着这单调的景色,人不晕才怪,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陆铮双手穿过他的腰间,紧紧扣住,还没动作就被左邵卿一掌拍开,“不要摸!” 那软绵绵的一团肉他自己都嫌弃,偏偏陆铮对此爱不释手,昨夜更是捏了又捏。 果然,那双手很快又放了上去,还轻轻揉捏着,“很舒服,没想到以前怎么吃都没能养起来的肉,竟然不吃饭就长出来了。” 左邵卿心道:成天如此躺着,动都没动几步,不长肉才怪了吧? “等上了岸,本官必须把这身肥肉减了,太影响本官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陆铮抬起他的下巴,捏着他稍有肉感的下巴,左右瞧了瞧,“这样正好,本公喜欢!” 左邵卿挑挑眉,“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涨下去,陆公爷怕是以后就得抱着一团球了!可别到时候找借口休了我才好,哼!” “怎么会?本公怎么回事如此肤浅的男人?” 左邵卿不与他争辩,反正自己是看不下去了,现在就先允许自己放纵一段时间吧,海上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除了睡觉还能干吗? 船行了一个半月,才靠近鹤城,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以及鹤城的百姓,纷纷涌到港口,自发地为远征的将士们接风。 自从鹤城的商人开始养成以物资助战的习惯朝廷在粮草方面的压力大大减轻,船只一靠岸,各大酒楼做好的点心就摆了出来。 每个上岸的士兵都能领到两个大肉包和一小包糕点,这在平时可能不是多么好吃的东西,但对于在海上漂了几个月的人来说,无异于美味。 离开时天气才刚入秋,归来时已是落叶归根,寒冬将至的冬天。 左邵卿裹着厚厚的披风由陆铮扶下船,两人刚一踏上岸,周围就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 贺岷带着鹤城的官员迎上来,“恭迎大人回归!” “贺通判这段时日辛苦了!”左邵卿朝大家温和地笑笑,略微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格外柔弱亲和。 “大人身体不适?”贺岷想上前搀扶,却在看到镇国公的冷脸时停下了脚步。 “无碍,晕船而已。”左邵卿随着人流走出海港,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那的罗小六。 “三爷可回来了,累坏了吧?”罗小六殷勤的扶着左邵卿上马车,然后利索地摆出热茶糕点。 左邵卿喝了口热茶,然后靠在舒适平稳的墙壁上,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刚上岸,他整个人还处于摇摆的状态,“三爷这趟出海日子过的不错啊,竟然胖了!” 左邵卿回头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我又没说错,您确实是胖了啊,这不是好事么?”罗小六一直羡慕那些胖胖的管家,那意味着他们吃好喝好,日子过的舒坦啊。 回到府里,左邵卿痛痛快快地跑了个热水澡,用了一碗热粥就躺下睡了。 虽然感觉床在摇晃,可是却一点没影响他的好眠,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了。 罗小六见他醒来,怪叫一声:“三爷,您再不醒我就得喊大夫了。” 左邵卿五十他的凌乱,摸着肚子说:“去弄点吃的,爷饿了。” “一直在炉子里温着的,陆爷特意交代过要给您多备点好吃的。”罗小六忙跑出去叫人送餐,然后给左邵卿端了热水梳洗。 等饭菜上桌,左邵卿只觉得饥肠辘辘,胃里饿得都绞痛了,他一连吃下了两碗米饭,啃了半只鸡,将桌上的菜扫了一半,然后才满足地漱口擦嘴。 罗小六心疼地问:“爷您在船上饿坏了吧?饭量见长啊!” 左邵卿叹了口气,“让你吐上两个月,再连喝两个月粥试试,馒头都能变美味!” 罗小六庆幸当初没被同意上船,否则这几个月的日子一定过的很凄惨。 左邵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吃饱了整个人都精神了,果然之前是晕船才导致的食欲不振。 “去备车,爷要去衙门。”堆积了几个月的公务一定多的要命,他可没时间休息。 “都准备好了,知道您一醒来肯定惦记着衙门里的事。” “爷出海的这几个月,鹤城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谁敢啊?您是不知道,自从您和陆爷出海后,鹤城大半的百姓成日求身告佛,每日三炷香,祈求您凯旋,谁要是敢在这段时间内闹事,不等官府出手直 接就被百姓们揭发了。” 左邵卿心情有些震动,当初他执着于入仕更多还是为了自己的愿望,造福百姓只是他仕途中的业绩而已,没想到真正做了一方父母官后,那种与民同体的 感受逐渐加深。 他们只是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能被陌生人如此惦记着,也是莫大的福气。 披上厚披风,左邵卿坐上马车去了衙门,即使没发生大案子,即使有贺岷这个得力助手,衙门里积压的公文还是让他看了心惊。 一忙碌起来,左邵卿干脆吃住都在衙门,期间陆铮派人来通知了一声,说是带着副将回京复命了,没有大半个月回不来,于是他更心安理得的住在了衙门 里。 等他将事情忙的差不多已经是七天之后了,他推开书房的窗户,发现竟然下雪了。 鹤城很少下雪,即使有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凛冽的寒风从窗户灌进来,也带来了风雪的味道,令烧着炭盆的书房空气清新了许多。 罗小六端着夜宵进来,见左邵卿站在窗边吹风,忙给他披上披风。 “三爷饿了吧,给您下了碗虾肉混沌,快去吃吧。”左邵卿这段日子食欲一直很好,吃的也比以前多,罗小六只当他是累的原因。 左邵卿闻着味道确实觉得饿了,一口气将一碗混沌吃光,就连汤底也喝了,尤不满足地说:“下次多做些,你当喂猫呢?” 罗小六眼睛瞪圆,“三爷,您不是昨天还叫着最近胖了要少吃么?” 左邵卿动作一顿,摸了摸又胖了一圈的肚子,眉头皱在一起,恨不得将刚才吃下去的宵夜吐出来。 还好冬日穿得多,否则这一圈肉想遮都遮不住。 他纠结了一阵,叹气道:“算了,等忙过了这阵子再把宵夜取消了,到时候爷天天早起练剑,就不信恢复不了! ------------------------------- 番外 劳累过度? 这天,鹤城的天气格外晴朗,左邵卿终于消灭了堆积的公文,又给京都送去了最新的奏折,终于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贺岷在一旁替他整理案桌,感叹道:“还是大人在的日子好啊,您不在的时候属下成天提心吊胆的。” 左邵卿喝了杯茶,打趣他道:“你这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做事束手束脚,若是让你坐上本官这个位置,自然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嘿嘿……”贺岷并没有反驳,他又野心,也不避讳左邵卿知道。 左邵卿开始对贺岷还有些防备,虽然敢用他却不敢信他,但是这两年下来,发现贺岷除了有些小心思外,做官做人都还不错,也就渐渐对他信任起来。 “你刚升通判不久,短期内是无法再动一动了,他日有需要,本官会帮忙的。” “那就多谢大人提携了。”贺岷做了个揖,真心实意地道谢。 左邵卿摆摆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谢就不必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就行。” 他肯费心拉拢贺岷,自然是因为他有利用的价值,官场之上,可没有光讲交情的理。 贺岷忙不迭地做了承诺,话没有说的太满,但确实是很有诚意。 “行了,你去忙吧,本官出去走走。”左邵卿取了厚厚的狐裘裹上,离开衙门步行在鹤城的街上。 虽然这几天既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天气晴朗,但寒风依然吹着刺骨。 一路走过去,左邵卿见街上有几个衣裳单薄的流民蹲在路边,找了个巡街的衙役问是怎么回事。 “大人,听说前些日子北边下了大雪,压坏了不少房舍,这些是暂时没地方住,来鹤城避难的流民。” 左邵卿眉头皱了皱,“为何没有文书上到衙门?” “大人,这些村子并不是鹤城所管辖,因此……”那衙役话说一半,左邵卿却明白他的意思了。 想来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因为不是鹤城管辖的地区,因此大家也不愿意白忙活。 左邵卿走了几条街,零零散散地见到不少这样的流民,然后命令道:“派人去了解清楚,如今鹤城有多少这样的流民,城北不是还有几个空位置的破庙 吗?让他们上那儿去,帮着补补屋子,先发点粮食给他们,稍后本官自有安排。” 左邵卿发话,自然没有人敢不听,于是,在日落之前,街上的流民一个个都没请到了城北。 左邵卿返回衙门,召集下属商讨对策。 其实对于鹤城来说,安置几个流民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个例子一开,就怕以后一发生这种事情,难民就往鹤城涌。 “先不考虑这些,安置在城北的流民先帮他们度过这个冬天再说,等开了春,随他们是想回乡还是想留在鹤城,当然,这段时日也不是白吃白住的,港 口那不是正在加高堤坝么?让他们去帮忙。” 既然不是免费吃住,各官员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些,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想为百姓做点事,但又不能不考虑到业绩,有所顾虑是也正常。 左邵卿让人在泉城贴了告示,声明外来避难的百姓必须先到官府登记,只有登记在册的流民才可以领到官府补贴的食物和棉衣,免得人一多乱起来不好 管。 见衙门里没什么事,左邵卿当夜回了家住,算算日子,陆铮也快回来了,总不能让陆铮回来时面对一个冷冰冰的宅子。 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左邵卿起了个大早,提着剑就准备开始履行他要减肥的诺言。 他的身材已经完全走形了,其他地方还好,就是小腹和腰上,松垮垮的,完全看不到腰线了。 一想到陆铮回来抱着他亲热时连他最爱的腰都摸不到了,左邵卿就欲哭无泪。 自从吃了那枚红果后,左邵卿的内力涨了一大截,练起剑法来也更加飘逸自如。 可是这样的好现象并没有持续太久,才一炷香的时间,左邵卿就觉得四肢开始发麻,体力下降,肚子还隐隐有些作痛。 他停下动作,甩了甩胳膊和腿,“不能吧?难道是胖了之后负担重了。” 他不信邪地再次举起剑,正准备来一招平沙落雁式,刚刚抬脚就觉得肚子猛的一缩,痛的他眼前发黑,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朝前面倒去。 “啊……三爷……”罗小刘端着早餐进来,就见左邵卿跌倒在地,忙放下托盘跑了过去。 等他将左邵卿翻过身来,才发现三爷竟然昏迷了,脸色惨白,额头布满细汗,这还了得? “来人……快来人……”他急切切地吼道,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和另外一个小厮将左邵卿抬进屋。 整个府邸都震动了,一个个跑到院子里翘首张望,甚至还有丫鬟跪在地上求菩萨保佑的。 等侍卫扛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大夫进来,罗小六刚给左邵卿擦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大夫,快看看我家爷怎么了?”罗小六不等那大夫站稳脚跟,就急忙将人拉到床边。 那大夫开始还有些怨言,后来一听是知府大人病倒了,立即一句话都不说了,此时也不怪罗小六无理,坐在床边就替左邵卿诊脉。 “怎样怎样?”见他半响不说话,罗小六急吼吼地问。 “嘘……”老大夫瞪了他一眼,继续闭着眼睛把脉,良久才放开,自言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脉象?” “到底怎么了?” “知府大人的脉象平稳有力,只是刚才运动过后有些乏力罢了。” “你确定?”罗小六瞪圆了眼睛,“乏力的都晕过去了?” “这……”老大夫也有些不解,但确实找不出他的病因来。 “得了得了,一看就是庸医,把人送走,再去找几个有名望的大夫来!” 两个侍卫不等那大夫辩解就将人扛了出去,继续在鹤城找大夫。 只是接连几个大夫看过之后,得到的结论都是相似的,这下子,连罗小六都不得不信了。 他将左邵卿的胳膊塞进被窝,一脸茫然地问:“大夫,我家三爷真的没事?那为何会晕倒,又为何还没醒?” 那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交代:“知府大人大概是劳累过度,加之之前出海水土不服,近来又没有好好调理,这才导致气血虚弱,多养养就好 了。” 罗小六听完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好。 左邵卿醒来的时候还楞了半响,清晨时的异状被他牢牢记着,他摸上自己的肚子,总觉得里头有些不对劲。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时他快晕过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里头有东西在替他。 可是这样的想法刚出,他就全身冒出寒气来。 该不会是当初吃下的那枚果实有问题吧?左邵卿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那一种。 “三爷醒了?快起来喝汤,刚炖好的人参鸡汤,大夫说您要多进补才行。” 左邵卿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大夫都怎么说?” 罗小六笑着回答:“没事,都说您是太劳累,体虚,养一养就好了。” “真是这样?”左邵卿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将自己这段时日的异样都想了个遍,发现并不是从吃下那枚红果开始的,而是从到了火罗国之后 ,难道他在火罗国时被暗算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就听到外头有人喊:“爷回来了……” 左邵卿脸上喜色一闪,刚要从床上跳起来,就觉得肚子又是一通,让他跌倒在床上半响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陆铮大步迈了进来,直直朝左邵卿走来。 罗小六在一旁将今天大声的事说了一遍,又将大夫们的诊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铮。 陆铮没有微蹙,抓起左邵卿的手诊脉,可是得到的结果和那些大夫是一样的。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安他的心,反而令他更加担忧起来,因为打从左邵卿有异样开始,大家都没有查出问题来。 查不出来的问题才是大问题,陆铮这次再也不敢大意了。 “哪里不舒服?”陆铮摸上左邵卿苍白的脸问。 左邵卿犹犹豫豫着,想说自己的肚子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口,难道要他一个大男人说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没事……我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左邵卿觉得可能是肚子胀气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错觉,等过两天看看再说。 陆铮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而是叫了隐一进来,让他去京都请一位太医来。 左邵卿觉得太大惊小怪,可是陆铮一意孤行,并没有被他劝服。 ---------------------------- 番外 这不可能 发生了晕倒事件后,陆铮彻底断了左邵卿出门的机会,甚至连出房门都必须有他陪着。 “我真没那么弱,你看这几天不是好好的么?”左邵卿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也不至于到了成天卧床休养的地步。 “在没有确定是什么问题之前,一切小心为上!”陆铮的眉头这几天就没舒展过。 他自认自己把脉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可是对于左邵卿的身体却是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 开始他还会以为是自己大惊小瓜,左邵卿是健康的,可是当左邵卿晕倒后他依然诊断不出来时,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推了所有公务,陆铮成天在家里陪着左邵卿,偶尔衙门有紧急公文送来也会陪着她一起处理。 对外,他只说左邵卿劳累过度,需要休养几日,反正他们人都在鹤城,发生什么也来得及处理。 足足过了十天,隐一才风尘仆仆地带着两个人回到了鹤城,哪是一老一少两个大夫,老的那个明显体力不支,年轻的那个则精神抖擞。 一见到陆铮,两人行了礼问了安就被陆铮带进了内室。 “劳烦詹太医跑一趟,实在是内子的病情古怪,满城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詹太医陆铮已经听隐一说了要诊治的对象,此时踹着气说:“陆公爷严重了,为人医者是应该的,只是老夫一路舟车劳顿,体力不支,恐怕暂时无法诊 脉。” 陆铮眉头一皱,却听左邵卿出声说:“无碍,本官现在并无不适,小六子,带老太医下去歇息歇息。” 陆铮见那太医站都站不稳的模样也知道急不来,于是挥挥手让罗小六将人带下去。 老的走了,年轻的那个却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最后视线落在左邵卿身上。 陆铮没见过这个年轻的大夫,只当他是给詹太医打下手的,“你也先下去歇着吧。” 那青年转身朝陆铮笑了笑,“不必,不知陆公爷可否允许草民给左大人把脉问诊?” “出师了?”陆铮看他年纪轻轻,并不太相信他的医术,但也没把人赶出去。 “草民与詹太医乃是至交好友。”那青年一句话就将自己的身份提高到了与太医平行的地步。 陆铮仔细打量他,这青年气质出尘,眉目间的沉稳和自信并不像一个学徒会有的,“你为何会来此?” “陆公爷派人请詹兄时,草民正好在场,听说此地的大夫都看不出问题来,詹兄怀疑是中毒,正巧草民在这方面有所研究,就邀请草民一起上路了。” 陆铮听到‘中毒’二字眉头挑了一下,也想起了那枚红果,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算是同意了这个青年给左邵卿诊脉。 那青年拱了拱手,走到床边坐下,微笑着说:“草民姓安名和,左大人可否将今日的症状详细说一遍?” 左邵卿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这几天,里面的动静越来越频繁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镇定,可是要他说肚子里有东西在动,他是绝对说不出 口的。 左邵卿说了几点平时的症状,像是偶尔会头晕,饭量增加,嗜睡等等。 按和越听神色越怪异,他将手指搭在左邵卿左手的脉上,细细听诊了一会儿,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不过是一些体热之类的小毛病。 可是……他盯着左邵卿的脸看了会儿,发现他确实比自己上次看到时胖了不少。 作为京都的风云人物,安和是见过左邵卿的,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但左邵卿的外貌极其出色,见过他的人并不容易忘记。 左邵卿靠在床头,身上还盖着被子,安和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他胖了多少,只是抱着一丝诡异的心态说:“请将右手伸出来草民看看。” 左邵卿看了陆铮一眼,见他面露疑惑但没拒绝,于是将右手伸了出来。 他也算久病成医,但知道的多是一些药理,对把脉实在一窍不通。 不过之前来给他诊脉的大夫似乎号的都是左手啊。 安和将手指搭在左邵卿脉上,没过一会儿眼睛顿时亮了,似喜似惊讶似激动,把左邵卿和陆铮吓了一跳。 “怎样?”陆铮语气不善地问,实在是这个青年的表情太喜气,与他此时的心态不符。 “能否……能否让草民看看左大人的肚子?”安和搓着手神色激动地问。 陆铮怒气上涌,不过也不是完全正对他,因为自从他回来后,左邵卿都不让他近身,虽说他也不会趁着左邵卿生病胡来,可是对方连抱都不给他抱了。 他一直以为左邵卿是因为体型发胖才如此,连他都这么久没碰到的地方岂能让一个陌生男人碰? “理由!”陆铮压抑着怒气问。 “草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需要亲眼所见才能证实。”其实从脉象上已经能八成确定了,可是安和还是想亲眼看看。 毕竟男人怀孕这种事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左邵卿和他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就红了起来,整个人都火辣辣的烧着。 不过他这么一副羞态在陆铮严重可就不太美妙了,刚才他们二人眼神在他看了来和眉来眼去没两样。 陆铮往床沿一坐,自己动手掀起了被子,盯着左邵卿那微微凸起的肚子,伸手捏了捏,似乎……比上个月硬了不少。 四只眼睛注视着他的动作,陆铮尴尬地收回手,替左邵卿整理好中衣的下摆,转头问安和,“你看也看完了,结论呢?” 按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问左邵卿:“左大人前几个月是否出现过呕吐,食欲不振的症状?” “在海上的时候有过,本官晕船。” “那晕船可是一直都有的?还是某一段时间?” “就回来的那个月。” 安和点点头,又问:“大人平日可否剧烈运动过?” “练剑算不算?” 按和有点头,“自然。” “有,只是练了一炷香时间久累的手脚抬不起来,后来还……”晕了……左邵卿有些说不出口。 安和了然地笑笑,这件事他已经听说了,对方应该庆幸当时晕的及时,否则指不定等肚子更大了都发现不了。 不过……换成是别的大夫来,也未必会发现,因为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 即使有大夫诊断出了滑脉,恐怕也不敢说出左大人怀孕的惊人消息来。 安和忍不住动手覆上那微微凸起的肚子,按他诊断,这里头的小生命应该快四个月了,再过一个月,胎动会更加明显。 陆铮一把抓住那只手,用力一甩,“注意你的行为!不要让本公有机会断了你的手!” 安和也不生气,笑着问左邵卿:“左大人自己应该有所猜测吧?” 左邵卿瞪大了眼睛,脸色唰的就白了,“这……这不可能!”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他想的那样。 “就是您想的那样,恭喜了!”安和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并没有觉得不能接受。 陆铮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被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排除在外的感觉,陆公爷表示接受不了。 安和站起身,朝陆铮深深地做了个揖,“恭喜陆公爷,贺喜陆公爷,您很快就能做父亲了。” “说明白点!”什么叫很快就能做父亲了?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 安和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少年,往后退了一步,“这事还是让左大人告诉您吧,草民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若是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草民一 定竭尽全力。” 能亲眼见到一个男人从怀孕到生子,安和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说完安和直接退出了坊间,留下陆铮和左邵卿两人干瞪眼。 左邵卿心跳的极快,连带着肚子里的动静也大了些,他一只手摸着肚子,神色变了又变,纠结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且,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男儿身竟然怀孕的事实,这样的他还算是男人吗? 陆铮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到他凸起的肚子上,不知道为什么, 左邵卿此时的动作让他想到了怀孕的女人,而那肚子里头,正孕育着他的孩子。 陆铮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一只手覆上左邵卿的肚子,问:“他刚才那话时什么意思?” 左邵卿别扭的很,拍开他的手躺下,翻了个身朝内侧躺着,并不回答。 陆铮贴着他躺下,双手穿过他的腰将他抱在怀里,有对比才知道,左邵卿这个月确实胖了不少,腰再也不是以前纤细的模样了。 可是陆铮并不嫌弃,甚至身期待的,他贴着左邵卿的耳朵问:“姓安的说我快要做父亲了,嗯?” “哼哼,我不知道!”左邵卿没好气地回答,他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答案,可是却又觉得合情合理,否则这个肚子怎么解释? 陆铮的手掌在那凸起的肚皮上轻轻摩挲着,从未有过的感受滑过心头,他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左邵卿的耳根和后颈,满心悸动无以言表。 ---------------------- 番外 略懂一二 陆铮和左邵卿安静地躺在床上,即使现在不是晚上,两人也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真是不可思议……这里正孕育着我们的孩子么?”陆铮的掌心带着炙热的温度,贴着左邵卿的肌肤来回摸索。 左邵卿心情复杂,当了十几年的男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竟然能和女人一样怀孕,那是多么的惊悚的事情啊。 要不是见过陆铮的身体,知道自己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他都要怀疑自己从小的性别被弄错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肚子会一天天变大,里面有个东西会逐渐长大,左邵卿就毛骨悚然。 不过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怎么把他生下来呢? 他不知道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甚至连女人的身体构造也你不了解,他不相信自己身上有地方能让肚子里的东西顺利生出来。 这么一想,左邵卿的脑门子就疼了起来,或许,他该趁着里面的东西还没长大之前弄出来? 可是,哪是他的孩子啊,是他和陆铮的孩子,甚至可以认为是上天赐给他和陆铮的宝贝,他哪舍得? “你说,我怎么会这样?”左邵卿怀疑自己重生时被老天爷摆了一道,否则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那枚红果的的问题,只是没想到哪东西不仅能增进功力还能改变人的体质。” 陆铮更理智些,算算日子,左邵卿应该是在去火罗国的路途中有的,而且应该是在他食用那枚红果之后。 左邵卿翻了个身,面对着陆铮,将手掌放在陆铮平坦的坚硬的小腹上,撇撇嘴说:“你也吃了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这里也可以孕育一个生命?” 陆铮浑身一紧,搂着他说:“我不过吃了一小口,大概是没效果的吧?”就算有,他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左邵卿伸出手指戳了戳,“不试试怎么知道?”凭什么就他要经历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而陆铮却坐享其成? 要知道这个孩子将来必定是姓陆的。 陆铮握住他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亲,提醒他:“咋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想想你肚子的问题?” 两人心情平复了些,开始正式起这件事情来。 毫无疑问,左邵卿怀孕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出去,否则天下人只会讲他当成妖魔鬼怪,即使自己能力再强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 “要不……不要了吧?”一想到自己要和女人一样挺着大肚子,左邵卿就接受无能。 陆铮捧着他的下巴和他对视,严重火光闪闪,“你敢?” “不是你生你当然轻松!”左邵卿拍开他的手,急吼吼地说:“等肚子再大些,我要怎么出去见人?将来即使顺利生下来了要怎么解释孩子的来历?” 陆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放柔声音道:“天气越来越冷了,只要你还走得动,外头披个厚一点的狐裘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等日子近了,你就在家好好休养。 这事不能瞒着娘,至少得让她老人家派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那个大夫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是决不能放走的,正好让他时刻待在你身边。 等出声之时,本宫只有安排,你就不必担心这些了,你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体,还有咋们的孩儿,你难道不想要个有着我们血脉的骨肉么?” 怎么会不想?左邵卿在此之前最遗憾的事情就是陆家没能有香火传承。 左小狼虽然入了族谱,他也真心当儿子对待,可到底不是亲生的。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左邵卿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天的恩赐吧?只是这个恩赐有些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两人说着说着,天色已经渐暗,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罗小六轻声问:“陆爷,詹太医已经休息好了,是否让他过来给三爷诊脉?” “进来说话。” 等罗小六推门进来,见两位主子还躺在床上,立即低下头说:“三爷身体如何了?我这就让詹太医过来吧?” “不必,转告他,安大夫之前已经诊断过了,并无大碍,跟他说明日就安排他回京。” 罗小六惊讶地抬头,“这……人都来了,不让他看看嘛?” 陆铮和左邵卿都不想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何况这位太医主治的并非妇产。 “没必要,你去将安和安置在偏房中,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他,没有本公的允许,不能让他出这个院子的么们。” 罗小六一头雾水,听这话怎么像是要软禁那位安大夫的意思?难道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算了,去请他来,本公亲自和他说。”陆铮暂时还不想得罪这个安大夫,左邵卿的身体更重要,他需要一个了解这方面又能保密的大夫。 不过即使这人不可信也无妨,无非让他再多活几个月罢了。 罗小六领命而去,很快就带着安和来了,此时陆铮已经正襟危坐,左邵卿依然躺在床上。 “安大夫可懂生产之事?” 安和自信一笑,“略懂一二。”大部分的大夫都不喜欢喝女人打交道,民间治妇科病的男大夫更是少之又少。 安和这人偏偏就喜欢研究些别人不想做的东西,因此对这生产一事还真的知道不少。 “那就好,你与罗管家说说邵卿的饮食该注意什么,先让他去准备晚膳。 罗小六心里咯噔一下,担忧地看向床上的左邵卿,动了动嘴唇还是讲想问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安和没想到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家伙已经是管家了,他取了笔墨,细心地写了份清单,交给罗小六说:“这是所有不能碰的食物,务必让左大人的膳食远离这 些东西。” 罗小六晕乎乎地走了,一边走一遍红了眼眶,惹得下人们个个好奇地盯着他。 “草民有话说在线,这男子怀孕毕竟与女子不同,所以……” 陆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若是内子或他的肚子又任何意外,安大夫就不必走出这个院子了。” 安和眉头一挑,并没有觉得这话难以接受。 从他诊出左邵卿是怀孕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目前不可能离开这里,正好他也对这事好奇地很,并不介意留下来关注左邵卿的身体。 “陆公爷此话虽然吓人,但是安和一定竭尽全力,保住左大人和他腹中的胎儿。” 陆铮点点头,让他将知道的孕期注意事项一一列出来,准备开始对家里整顿一番。 不该有的花草树木统统拔掉,不能碰的东西统统从府里丢出去,原本男子对这些事情就更不注意些,他不能让左邵卿有任何危险。 安和写下两页纸,满满的内容交给陆铮,最后贼笑着说:“陆爷近日最好吃的清淡些,否则火气太旺,又纾解不了,容易伤身!” 陆铮看着最后一段写着‘禁房事’三个大字,眼界狠狠一抽,然后神色淡然地将纸张叠好放进怀里。 安和见他面不改色,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耸耸肩膀转身除了卧房。 等他离开,陆铮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明日送詹太医回京时一并送往镇国公府。 信中只说救了一名有孕的女子,让老夫人送两个懂接生的嬷嬷过来,务必要可靠可信之人。 而同时,陆铮又吩咐隐一从暗卫中选出一名年轻女子,到时候只要让这女子装扮成孕妇露露脸即可。 虽然知道老夫人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多想,但这也无妨,有时候误会并非坏事。 左邵卿知道陆铮的安排后,打趣道:“陆爷就不怕天下人误会您是负心之人?” 陆铮替他在背后放了几个柔软的靠枕,反问道:“那邵卿可怕被人误会是失宠之人?” “那最好,陆公爷都变心了,本官自然没心情办公,到时候正好可以借情伤光明正大的躲在家里……”左邵卿嘴角抽了抽,实在无法从嘴里说出‘养胎’二字。 “主意不错!”陆铮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的如沐春风。 -------------------------------------- 番外 千真万确 “老夫人,您怎么了?”种嬷嬷见自家老夫人对着一封信发呆了许久,好奇地问。 她知道这封信是陆爷寄来的,难道陆爷出事了? “哎……”老夫人放下信件,叹了口气,“以前担心铮儿没有孩子养老送终,如今吧,老婆子又担心他真要有孩子的话怎么办了。” 钟嬷嬷不是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咋们不是有小世子了么?世子爷又乖巧又孝顺,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陆爷他们的。”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突然换了个话题问:“你跟着我多久了?” 钟嬷嬷眉宇间尽是笑意,“奴婢八岁开始跟在您身边,这都四十几年了。” “辛苦你了。”老夫人真心实意地说。 “您严重了,若不是您,奴婢哪能有如今富贵的生活?”虽然在外人眼中她只是个奴婢,但跟着老夫人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没吃过什么苦,日子比一般家庭的大 小姐过的还舒坦。 老夫人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儿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 “老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你从府里的老人里挑两个生过孩子的,要可以信任话少的,一起去鹤城,之后的事情都听铮儿的就行了,只是……还要照顾好邵卿,他是个好孩子,你转告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老婆子都是站在他身边。” “难道陆爷……”钟嬷嬷一惊,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少信息。 “事情具体如何还不知道,你到那之后了解清楚了立即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好端端的哪来的孩子。” “……”钟嬷嬷楞了一下,然后弯腰应诺:“是。” “去吧,明日就启程。”老夫人摆摆手,然后出了内室往左小狼的院子走去。 鹤城知府衙门里的关于发现,他们向来兢兢业业的知府大人最近似乎倦怠了许多,往往到衙门的时候都日晒三竿了,处理完正事后又急急地回去了。 当然,只要正事处理妥当,他们也没有理由责怪知府大人的懈怠,只是不少人都暗暗猜测大人这是怎么了。 尤其知府大人不管是上衙还是散衙都是陆公爷接送的,风雪无阻,这份心思让鹤城百姓和官员看了都觉得这二人的感情当真是好。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左邵卿的肚子也慢慢变大,原本只是偶尔才会有的胎动变得更加频繁起来。 陆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耳朵贴在他肚子上,凭借着过人的听力听着他肚子里的动静,放佛这样就能知道那小鬼是怎么长大似的。 “起来,你压了这么久了,我连腿都麻了。” “那你把腿抬起来,我给你捏捏。” “滚!” “不滚,我问过安和了,他说这个月开始咋们可以适当的活动活动,有利于你和宝贝的健康。” “这话你也信?” “他是大夫不是吗?而且……你憋了这么久不想吗?” “你还不是一样?” 陆铮伸手解开左邵卿的衣带,在他凸起的肚皮上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 左邵卿最难为情的就是在陆铮面前露出自己的肚子,他其他地方还好,只是稍微胖了一点点,偏偏肚子圆滚滚的,外面裹着狐裘大衣的时候不明显,一撇开衣襟 还是有些吓人的。 “别……别看……”左邵卿用手遮住陆铮的眼睛,潮红慢慢爬上脸颊。 陆铮果真不看了,却低下头轻轻吻着那一处,将左邵卿的火气完完全全的勾了出来。 似乎是感应到他身体的变化,陆铮低声笑了,然后封住左邵卿的唇,小心翼翼地压倒他身上。 钟嬷嬷带着人到鹤城的时候左邵卿刚从衙门回来,一进门便听到她问:“陆爷,不知您要老奴照顾的人在哪里,可否让老奴现在去看看。” “不急,先休息一晚,明日到我院子伺候。” 钟嬷嬷心下一咯噔,难道那个女人已经登堂入室了?那陆爷是要置三爷于何地? 还是说,这事三爷答应的?不,不可能! 正当她还想多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左邵卿出声问:“钟嬷嬷是刚到的吗?娘的身体怎样?小狼有没有调皮?” 钟嬷嬷回头,眼神一变,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左邵卿了,上一次见面他还是个单薄的少年,怎么突然就…… 即使裹着厚厚的狐裘看不到左邵卿凸起的肚子,但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圆润了许多。 “三爷,老夫人很好,世子很乖,只是每日都想着您。” 陆铮一见左邵卿进门立即迎了上去,用温热的手掌捂着他的脸颊,“不是说要等到酉时才回来?怎么提前了?” “你不用特意去衙门接我,又不远。” 钟嬷嬷仔细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发现他们并没有任何芥蒂,反而比往常更亲密了,尤其是陆爷眼中透露出来的担忧,让她很是不解。 “最近天气太冷,路上又滑,我不放心。”自从有一次左邵卿的轿子在路上滑了一下,差点倾倒后,陆铮每日都要接送他,有他在,即使真遇上什么事情,也能 在第一时间保护好左邵卿。 “小六子先把几位嬷嬷安置好,等会儿钟嬷嬷就到院子里来吧,我有话跟你说。”左邵卿留下这句话就被陆铮扶进了内室。 进了屋,陆铮替他解开外头的狐裘,脱掉外衣,给他换了轻便的衣裳,连带着靴子也一同帮他换了,这些事情,他向来是亲力亲为。 “先坐下,我替你揉揉脚,今天还抽筋吗?”自从左邵卿的肚子五个月之后,浑身就开始不得劲,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前几天开始,每天夜里还抽 上了。 “没有了,安大人给的丸子很管用,吃了几日感觉好多了。” 左邵卿低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忙碌的男人,嘴角慢慢勾起。 虽然他以男子之身怀孕太过虚幻,过程也很难堪,可是每每看到陆铮欣喜的表情以及他无微不至的动作,他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没过多久,罗小六亲自提着食盒进来,他们这个院子,目前能进来的人仅有两个主子,罗小六和隐一,还有一个安和罢了。 只是从明天开始还会多了一个钟嬷嬷。 “真的要告诉钟嬷嬷?”左邵卿还是觉得别捏。 “嗯,你身边总要有个懂这方面的嬷嬷照顾着我才安心,安和医术再好也是男子。” 左邵卿理解地点头,两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 他现在的食量已经基本固定下来,每餐吃的和陆铮差不多,偏偏陆铮还觉得他吃的不够。 “再吃点,别饿着我儿子了。”陆铮往左邵卿碗里倒了半碗鸡汤,盯着他喝下才罢休。 左邵卿喝完汤后白了他一眼,“现在在爷的心目中,是不是只有我肚子里的还是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吃醋了?”陆铮揽着他的肩膀,将人拉起来。 “哼。”说一点不介意是假的,不过只要理智一些,这也没什么。 陆铮将手掌放在他肚子上,咬着他的耳朵说:“他当然重要,那不过……没有你拿来的他?” 左邵卿正想呛他几句,就听罗小六在门外喊:“两位爷,钟嬷嬷来了。” “请她进来吧。”左邵卿推开陆铮做好,房间里烧着炉子很暖和,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衣裳,肚子一览无遗。 钟嬷嬷进了院子便四处查看,陆铮在鹤城的这个院子不大,主院只有一个主卧一间偏房和一间书房,这样的格局,如果有人住进来一定是在偏房了。 偏房的门紧闭着,看不到里头的情形,钟嬷嬷一时间也看不出门道来。 “天气这么冷还让嬷嬷跑这么一趟,真是对不住。”左邵卿让钟嬷嬷在对面坐下,红着脸问:“老夫人一定很担心吧?” 他猜到老夫人此时一定是既开心又担忧,就是不知道她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忧心多一点。 钟嬷嬷表情有些楞,打从走进这座府邸,她就没明白过,总觉得到处乖乖的。 她甚至想过陆爷见异思迁,可是看两位爷相处的情形又不像。 她试探着开口:“陆爷在信中说,要找几个懂女子生产的嬷嬷……” 左邵卿深深吸了口气,“是的,我当时就猜想来的人回事钟嬷嬷。” “那……”怀孕的孕妇呢? 左邵卿瞥了陆铮一眼,他实在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陆铮坐在左邵卿身旁,单手环着他的腰,出声说:“本公找人来就是为了照顾邵卿,钟嬷嬷是自己人,本公也不瞒你,邵卿怀孕了,五个月了。” “……”钟嬷嬷表情呆滞,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怀孕?三爷?”她往左邵卿身上看去,视线定格在左邵卿的肚子上,“不是……胖了?” 虽然外形上确实很像怀孕的女子,但三爷是男人吧?是吧? 难道他们一直被骗了?三爷其实是女的? 左邵卿摇摇头,这事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有了。” 陆铮解释的更具体些,出海的路上,邵卿误食了一种仙果,一个月后才发现有了身孕。 陆铮不想让人以为左邵卿是怪物,于是只能将一切归于那枚不知名的果子。 “是真的。” “千真万确!” 钟嬷嬷的表情变了数遍,最后欣喜地说:“若真是如此,当真是上天保佑!” 陆铮其实多心了,真正关心着他们的人只会把这当成莫大的喜事,而外人,他是不会让他们知道真相的。 钟嬷嬷上手给左邵卿检查了一番,虽然她不是大夫,但毕竟有经验,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三爷果真怀孕了。 “老奴要将这件喜事告知老夫人,她老人家一定会开心坏了的!” “慢着,此事待回京后再告诉她不迟。”陆铮没打算用书信传递这个消息,虽然镇国公府的消息传递向来安全,但也要以防万一。 钟嬷嬷知道他的顾虑,笑着说:“爷放心吧,老奴和夫人几十年的默契,自然有办法将此事告知夫人且不被人发现。” “既然如此,你今夜将信写好,明日本公让人送往京都。” 钟嬷嬷点点头,又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左邵卿,交代了就要紧的,准备从明天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三爷。 男子怀孕本来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亲眼见过之后也就不得不信了。 如果换成其他人,也许他还会唏嘘几句,但怀孕的人是三爷,那她只有欣喜的份了。 “三爷好好歇息,老奴明日再过来。” -------------------------------------- 番外 本公代劳 钟嬷嬷兴奋了一夜没睡着,心里总想要是能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夫人就好了。 兴奋劲过后则是浓浓的担心,男子怀孕前所未有,该如何调理,该如何生产,她是一窍不通,只能按照女子的方法试一试。 等舔刚微亮,钟嬷嬷立即从床上起身,洗漱过后就去了笑厨房。 陆铮为了左邵卿的饮食不被人怀疑,也为了安全,自从知道左邵卿有孕后就只在小厨房做吃食,每次必须有罗小六或者隐一看着。 钟嬷嬷当然是不属于被防备的那一类人,不仅如此,她自告奋勇的包揽了左邵卿的吃食,陆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向厨房里的婆子了解了一些左邵卿的食量和爱好,钟嬷嬷洗干净手就开始做早餐。 她的厨艺很好,在镇国公府时很少有她的用武之地,只偶尔给老夫人做几样别有风味的小吃。 左邵卿如今能吃能睡,一点也不折腾,往往一觉到天亮,只是苦了陆铮,睡到一半常常惊醒,非要看一眼左邵卿是否安好才行。 “该起了,今日衙门要商议安置流民的事情。” 陆铮将他抱紧,被子紧紧地裹在两人身上,连一点风都不透,“不是都收在北边的破庙里了么?” “是啊,这不快要过年了么,过完年就是开春,到时候这些人是走是留,留下该如何安置都是个问题。” 陆铮将手掌放在左邵卿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就从镇国公府调拔些银子和物资,给他们办个流水席,其余事情等过完年再说。” 左邵卿艰难地伸直腿,侧躺的姿势让他觉得肚子很重,“走镇国公府的路子当然是又快又好,但这毕竟是百姓的事情,还是由官府解决好。” 镇国公府名声已经如日中天,若是在再做这些善举,他还真怕风头太过了。 陆铮也明白他的顾虑,只是担心左邵卿太过劳累,“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公去处理,你再加好好歇着。” 左邵卿哪能真让他一个人去衙门处理事情?镇国公往堂上一座,还有官员敢吱声么? 陆铮知道左邵卿在公事上总是特别执着,于是退了一步说:“那就一起去,你这肚子越来越大了,我不放心。” 左邵卿在肚皮上挠了挠,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的自己他都不敢看,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些。 不过每每想到生孩子这件事,他都能吓出一身汗来,刚得知自己怀孕那会儿,他每夜做噩梦,不是梦见自己生了个怪物就是梦见这孩子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情景,吓得他那几日掉了好几斤肉。 扶着陆铮的手坐起来,左邵卿刚出声,钟嬷嬷就端着早餐进来了。 “两位爷起了,三爷要是困先吃点东西再睡。”看着陆爷亲手给三爷穿衣服和靴子,又伺候着他梳洗,钟嬷嬷笑得老怀安慰。 夫妻俩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琴瑟和鸣,她看得出来这二人是真正将对方放在心尖上的,那就比什么都强。 现在三爷又有了孩子,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那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两人份的早餐全被吃光,钟嬷嬷暗暗决定午饭要多做些,“三爷吃着可好?若是有不和胃口的一定要说。” “嬷嬷的手艺可是连老夫人都称赞的,我有福了。” 左邵卿回到鹤城后食欲一直很好,之前喜欢酸味的食物现在也不喜欢了。 记得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地想重温一下青果的味道,于是让人给他弄了几个来,结果差点没被酸掉牙,根本无法相信那是自己曾经喜欢吃的。 “怀孕的女子因为体质不同往往口味也会不同的变化,有些喜酸,有些嗜辣,有些以前不吃的东西变得特别喜欢,也有些以前很喜欢的食物现在一口都不碰,三爷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和嬷嬷开口。” 没有怀过孩子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怀孕的辛苦。 左邵卿庆幸自己起初不知道自己是怀孕,只当是晕船,否则在心里作用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怪脾性呢。 “好。”对于钟嬷嬷的关怀,左邵卿没有拒绝。 用过早餐,左邵卿和陆铮去衙门,钟嬷嬷原本是不放人的,在她看来,孕妇都是应该在家休养的。 最后还是被左邵卿的一句“我不是女人”给说服了。 左邵卿有些气愤的,他并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女子对待,怀孕这件事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格外让人膈应。 偏偏还有人成天耳提面命地告诫你不能这样那样时,那种难受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气呼呼地从府里出来,陆铮一把拉住他的手,免得他不小心摔跤。 “钟嬷嬷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我知道!”左邵卿气的并不是钟嬷嬷,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放心,你想做什么只要没有危险,我都不会限制你的,只是必须有我陪着才行。” 从最早开始,陆铮就没想让左邵卿只管着后院那一亩三分地,没有将他当成一般的当家主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能迈。 裹紧身上的狐裘,左邵卿低头看了看,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脚了,身体圆滚滚的像个球,好在穿得多,倒是不会让人看出只有肚子大了。 “还好是冬天,这要是在夏天可怎么办?” “即使你挺着肚子上街,试问有几个人会往那方面想?”多数人只怕会以为知府大人胖了而已。 虽然只胖肚子很奇怪,但总比男人怀孕来的可以接受些吧? “哼,这倒是!”左邵卿放松心态,昂首挺胸地迈前一步。 这一步迈的太大了些,脚下踩空了台阶,差点摔了一跤。 陆铮将他打横抱在怀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是让你小心点了么?”不带这么吓人的。 左邵卿也有些后怕,靠在陆铮怀里说:“看不到脚下的路就是麻烦!” 陆铮直接抱着他上轿子,左邵卿的这顶轿子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空间大,铺了厚厚的毛毯,两个人坐上去也不嫌拥挤。 “起轿!” 四人大轿平稳地上路,轿夫皆是孔武有力的侍卫,即使脚下打滑了也能保证手上一丝不动,是陆铮特意挑选出来的。 一路相安无事地抵达衙门,陆铮依然抱着邹少卿下轿,不顾左邵卿的反抗直接抱着人进衙门。 衙役们只当这夫夫俩秀恩爱,除了偷笑还是偷笑。 贺岷看了看已经过辰时的天色,揶揄了左邵卿一句:“大人……好早啊,难道是陆公爷昨夜疼爱的太过了?” “不准笑!”左邵卿眼睛一瞪,训道:“胆子肥了啊,竟然敢以下犯上!” “是是,属下知罪,还望大人见谅,千万保重身体!”贺岷瞅了一眼他裹成球的身体,暗叹一声:难怪能胖成这样,连走路都被人抱着走,不胖才怪! “别浪费时间了,去把人叫来,不是要商议要事吗?”陆铮摆摆手,打断了这两人的你来我往。 贺岷见他没有像往日那样送完人就离开,猜到他也想参与衙门的大事,只是,朝廷上似乎没有这种前例啊。 “陆公爷……下官让人带您去后堂休息如何?”贺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不如何,怎么?本公就不能参与鹤城的政务了?” “这……您是大将军,按理是不能的。”贺岷虽然有些犯憷,但作为知府下面的第一人,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本公与邵卿乃是一体,你觉得这样的回避有意义吗?”陆铮往主位上一坐,吩咐道:“赶紧的,去将人叫来,别耽误本公时间!” 贺岷心道:您贵人事忙又何必来衙门搀和呢? 陆铮看出他心中所思,瞥了左邵卿一眼说:“你们知府大人今日身体不适,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好不了,有事本公代劳!” 贺岷是知道左邵卿身体不好的,这段时间晚出早归,明显不在状态内,他担忧地问:“大人身体不适,那今年回京述职的事情……” “不去了,本公早已经呈上奏本,皇上已经批阅了。” “原来如此。”贺岷面上不显,心里却咯噔一下,暗暗揣测:到底是什么样的病使得左邵卿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搁置下了? -------------------------------------- 番外 想想而已 有陆铮在场,衙门里的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出,所谓的商议也多是左邵卿提议什么就附和什么。 好在左邵卿的提议都是合情合理的,否则说不定新一任的贪官污吏就要产生了。 午时将近,陆铮打断了左邵卿进行到一半的公务,将他手中的公文收起来交给罗小六,然后带人离开了衙门。 他们一走,衙门里顿时热闹起来了,大到通判小到看门的衙役都在讨论知府大人的转变。 “大人上任之初何等勤快啊,每日没到酉时根本不会走,哎……” “看样子似乎是陆公爷不愿意知府大人多待,这一个月来每日都跟进跟出,你们说……会不会是陆爷不喜欢知府大人太忙碌?” “也有这个可能,知府大人首先是镇国公夫人,陆公爷不喜欢他出门也是正常的。” 有人持不同的看法,“这也未必,若是陆公爷不喜大人出仕,一早就不会让他进入官场,何必等到现在才反对呢?” “是啊是啊,看着虽然胖了不少,但脸色差了许多,你们注意到没?大人现在走路都慢了许多,而且多走几步就开始气喘。” “难道……大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众人联想起今日左邵卿的异常,心里顿时不淡定了,“咋们是不是应该上门慰问大人一番?” “不不,大人既然没说定然是不想大家知道的,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妥。” 贺岷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于是总结了一句,“那大家都勤快点,以后小事都自己拿主意,不要什么事都拿去烦大人,大事大家先商议出结论再报给大人批阅。” 众人忙点头,心里暗想:知府大人还如此年轻,若是真得了不治之症,那可真是天妒英才啊!” 就在大家猜测纷纷的时候,两个衙役冲了进来,“不好了……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贺岷教训了一句,紧接着问:“发生了什么?” 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拍了拍胸口,其中一个站出来说道:“刚才……小的巡街时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女人。” “难道是什么天仙美女?看你们出息的。”师爷大冷天的摇着扇子笑骂道。 “不……不是,我们开始是看到一辆马车从知府大人的侧门出来,因为马车旁跟了丫鬟和婆子,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 “什么!你们竟然跟踪知府大人家的马车?活得不耐烦了?” 那两衙役大声吼道:“大人听小的把话说完!” 胡敏朝大家摆摆手,示意他:“快说!” “小的们跟着那辆马车走了两条街,见是往西山的寺庙去的,于是更加好奇,知府大人附上两个男主子,没听说过有女主子啊,那马车遮的严严实实的,不像是男子用的。” “也许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 那两衙役同时摇头,“不是,我们跟她到了西山,终于在寺庙外看到她下了车,竟然是……竟然是%” “是什么啊?”一个心急的官员催促道。 “是……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 “什么?” “不可能!” “看错了吧?”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站了起来,将那两衙役围在中间,你一眼我一语问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官员喃喃自语。 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看陆爷对大人的态度,不像啊。”师爷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却无心去捡。 “哎……两位爷感情虽然深厚,但……现实如此,镇国公府总需要有有继承者的。” “去年大人不是收养了一个男孩么?听说已经被立为世子了。” “毕竟不是亲生的,世事难料啊。” “难怪啊难怪,难怪大人今日憔悴了许多,在下听闻,心情抑郁之人很容易自暴自弃。” “原来如此,大人一定伤心的厉害,都成这样了。” “好在陆公爷还有点良心,看他的样子,心应该还是在大人身上的,否则也不会日日跟着他。” “他大约是担忧大人做傻事吧?” “……”众人沉默。 “那从明日起,大家要注意些,千万别在大人面前提起这事,衙门上下都把嘴巴捂紧了,若是让本官听到任何闲言碎语,绝不宽待!” 众人点头,心里忍不住为左邵卿默默祈祷。 “这胎若是个儿子还好,若是女儿,岂不是还得继续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也是常理,只希望大人能看开些。”师爷叹了口气。 早在陆铮和左邵卿成亲时,大家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当这天来临时,大家又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了。 是觉得理所当然还是觉得无奈?也许都有些吧,换成是他们,能有勇气娶男妻就已经到极限了。 左邵卿被送回屋里,靠在踏上喝着钟嬷嬷刚送来的甜汤,耳边听着隐一将这件事复述了一遍,嘴里的甜都慢慢发苦了。 还好这是假的,否则他真不知道发生这种事该怎么面对陆铮了。 “现在大概全鹤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吧?” “没那么快,目前只是寺庙里的香客得知了消息,传回鹤城还需要时间。” 左邵卿轻轻抚摸着肚子,表情有些落寞,“不知道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为陆爷高兴多还是为本官不平的多。” 从陆铮的角度,这自然是好事,可是从左邵卿的角度,可就不是什么喜事了。 “大人不知道这些,总归是假的,别为了这个影响心情。” 左邵卿没想到沉默的隐一还会说出这番安慰人的话来,于是笑着说:“放心吧,我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陆爷的骨肉啊,他还没出世呢就这么多事,真愁人啊。” “愁什么?”陆铮从外面走进来,将手在炭盆上烘暖,然后摸上左邵卿的肚子。 左邵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愁这个孩子啊,以后他是不是要多个娘,是不是也不能叫我爹?” 陆铮坐在他旁边,亲吻着他的侧脸,“总得给孩子安个来历,放心吧,到时候孩子的‘娘亲’肯定会没了,你还是他名正言顺的爹爹。” “哼!”左邵卿知道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合适,可是让自己的孩子认别的女人做母肯定是不痛快,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陆铮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听着他肚子里的动静,小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可有闹你?” “还好,最近乖多了。”左邵卿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看得陆铮心动无比。 现在的左邵卿也许没有怀孕前俊美,但他身上的气质却更吸引人了,每每勾的人魂不守舍。 “衙门那边你只许再去两个月,两个月后必须呆在家里。” “知道了。”左邵卿推开他的脑袋,神色不愉。 不过自从安和说过他可能会早产,陆铮对时间上的安排就更加严密了些,而左邵卿自己也不想挺着大肚子出门,所以两人难得达成了共识。 “对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陆铮眉头皱皱,“还不知是男是女。” “那就都想几个,然后寄给老夫人定夺。” 陆铮下意识地摸着左邵卿的肚子,“也好,你这个爹爹可是三元及第,名字由你拟定吧。” “真的?”左邵卿眼睛大亮,没想到陆铮将这个机会让给他。 陆铮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等下一胎,本公就不给你这个机会了。” “你还想有下一胎?”左邵卿转喜为怒,瞪视着陆铮,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门外去。 “哈哈……想想而已!”陆铮不敢说自己是真心希望左邵卿多生几个,不过现在说明显不合适。 外 老夫人到 知府大人家出现了一个年轻有孕的女子,这个消息就像旋风一样眨眼间传遍了鹤城。 左邵卿和陆铮本来就是本城最受关注的两个人,这个消息又同时涉及两人,想不火都难。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陆铮的推动作用。 左邵卿第二日出门时,明显感觉到大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异样,有同情有怜悯还有无奈,总之看的心里发毛。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一路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看,左邵卿还是有些吃不消。 陆铮一点不受影响地走在他身边,注意力全在左邵卿身上,压根没去注意别人怎么看他。 左邵卿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算了,我们回去吧。” “不是要散步么?这才刚走一条街。”陆铮将他手握紧,笑得温柔。 钟嬷嬷说怀孕期间最好能多走动,左邵卿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每天都在走一会儿,而陆铮是每次必陪的。 可是这项在平时不算难的运动,左邵卿今天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不走了,再走下去我怕影响心情。” 陆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挠了挠他的掌心,开解道:“不想走就回家吧,咋们在院子里散步也是一样的。” 两人一起离开,街道上的行人立即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 “看到没?左大人的脸色差成那样了,可见那件事是真的。”人家左邵卿的脸色明明是被你们害的好么? “可是陆公爷依然对他宠爱有加啊。” “是啊,所以只是为了延续香火而已,大家别瞎操心了。” “阿弥陀佛,这样也好,有了孩子左大人将来日子也好过些。” 也许是这样的消息本来就在大家可预测中,因此消息传了两天就平静下来了。 左邵卿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日的阳光很暖,晒得人昏昏欲睡。 罗小六坐在一旁,是不是给他喂个水果或者是递杯茶,将左邵卿伺候的舒舒服服。 “小六子啊,你近来大有长进啊,可比以前懂事多了。”左邵卿挺着肚子,那模样跟大老爷们似的。 罗小六的视线落在左邵卿那凸起的肚子上,因为是在自家院子里,所以左邵卿没有做修饰,加上这样的姿势,更加凸显,罗小六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爷,您到底是怎么怀上的?” “不知道。”这个问题左邵卿也思索了无数遍,答案依然是未知,不过他和陆铮都认为那是那枚红果的作用。 “您说是不是我以后也能怀上一个?” “噗……”左邵卿一口茶喷了出来,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罗小六不安地搅动手指,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想要?” 罗小六摇头,又点头,“不想,但是……有个孩子挺好的吧?隐一一定会喜欢的。” 左邵卿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六子啊,这种事你就别多想了。”有他一个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天下的男人都能怀孕?那阴阳不就乱套了? 罗小六叹了口气,“我知道,反正我和隐一说了,您和陆爷的孩子就跟我们的孩子一样……三爷,您以后会让小少爷善待我们的吧?”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你想的可真远!” 罗小六嘿嘿一笑,递了一块苹果给他,“再过两天就过年了,陆爷应该要回来了吧?” “嗯,差不多了。”左邵卿心里算着日子,前些日子他们突然收到了老夫人的来信,说是要和左小狼一起来鹤城过年,陆铮得知消息后便出门接人去了。 左邵卿从那天起就有些忐忑,虽然老夫人一定会高兴的,但是这种状态面见长辈实在难为情。 何况还有左小狼,也不知道那孩子知道自己的情况后能不能接受。 而且他还得关心着那孩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难过,他和陆铮商讨过了,即使他们将来有亲生儿子,也不会剥夺左小狼世子的封号。 左邵卿是觉得左小狼性格坚毅,适合担起一家重担,而陆铮则是希望自己和左邵卿的孩子能过的轻松些。 “家里的年货都备齐了吗?” “放心,该买的都买了,后来百姓和官员又送了不少,足够咋们过个好年了。” “嗯,送了礼的人家别忘了回礼。” “明白,我都记着呢,那些送了鸡蛋白菜的老百姓也没落下。” “做的不错,”左邵卿表扬了一句,然后让他将府里的账本拿给他看。 罗小六以前就一直想当府里的管家,在镇国公府时轮不到他,于是左邵卿就让他接手了这座府邸,反正这个府里人少,事情也少。 刚开始罗小六办事总是丢三落四,后来渐渐也磨砺出来了,现在的表现已经让左邵卿很满意了。 到了傍晚,陆铮终于将人带回来了,他一手扶着老夫人,一手抱着左小狼,就这么近了他们的院子。 罗小六见状行了礼,然后忙不迭地去安排,也不知道老夫人带了多少人来,至少他应该给老夫人和世子爷整理出个院子来。 老夫人在看到左邵卿时就怔住了,楞是无法将眼前这个圆润的少年和以前那个姿兰玉树的少年相比。 不过,她的视线落在左邵卿的肚子上时,爆发出了异样的光彩,然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 “祖宗保佑啊!”老夫人上前围着左邵卿前看后看,啧啧有声:“看着形状,八成是个小子。” 左邵卿尴尬的要死,想捂住肚子不给看,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左小狼身上。 父子俩一整年没有见面,乍一对上视线都有些恍惚的感觉,左小狼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冲过来让他抱。 “儿子,你怎么了?不认识爹爹了?” 左小狼抿着嘴唇,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左邵卿。 “儿子,过来,让爹抱抱!”左邵卿张开双臂,朝左小狼笑道。 左小狼慢慢走过去,表情有些犹豫,让左邵卿觉得身心受伤。 左小狼其实并不是不想扑上去,只是眼前的左邵卿和他记忆中的爹爹差别甚大,他有些不确定。 等靠近了左邵卿,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左小狼终于抑制不住,朝左邵卿跑过去。 陆铮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领子,一旁的老夫人见状也喊道:“哎呦,小祖宗,慢着点,你爹爹现在可撞不得。” 左小狼嘴巴一瘪,委屈地看着左邵卿。 左邵卿向前挪动两步,没办法蹲下^^身^^子,只能弯腰将他抱住,揉着他的脑袋说:“儿子啊,你是不是把爹爹忘了?” “没忘!”左小狼吸吸鼻子回答。 “那就好。”左邵卿在额头上亲了亲,又端详着他的脸颊,发现他长高了不少,脸蛋也好看多了。 左小狼抱着他的腿,身高已经能到左邵卿的大腿了,左邵卿弯着腰的话,他还能碰到他的肚子。 “爹爹,你肚子怎么打了这么多?顶着我的头了。” 左邵卿闻言有些尴尬地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铮提着他的衣领将人拉开,警告道:“你爹爹现在情况特殊,你不准闹他。” “哦……”左小狼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然后抓着左邵卿说起话来。 左邵卿也有很多话想问他,但碍于老夫人在场,不能将他老人家搁置了。 进了屋子,老夫人向钟嬷嬷了解了情况,知道左邵卿一切安好后也安心了不少。 而老夫人来了之后,左邵卿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家里的事情全都有老夫人承包了。 而衙门这边,因为过年也放了假,于是乎,他一下子就清闲下来了,整日和左小狼说话聊天,偶尔教他写字读书。 左小狼却心思不在此,每回盯着左邵卿看了又看,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爹爹,祖母说我要有弟弟了,是在你肚子里么?” “……”左邵卿无语望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偏偏左小狼时个执着的孩子,一次得不到答案就问两次,两次没有就三次,锲而不舍。 最后左邵卿不得不按住他的小手摸上自己的肚子,让他感受一下来自弟弟或者妹妹的问候。 -------------------------------------- 番外 置于何地 左小狼好奇地摸着左邵卿的肚子,那鼓鼓的触感和平时的很不一样。 突然,里头动了一下,一个东西踢在他手掌上,他吓得立即收回了手。 “爹爹……里面……里面有东西在动。”左小狼口齿不清地叫道,老夫人和钟嬷嬷同时笑出了声。 左小狼却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猛地眼眶一红,眼泪刷刷刷地落下来。 “怎么了这是?”左邵卿不方便抱着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将他拉到面前。 “爹爹……你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快死了?”左小狼哭泣的方式永远是那么默默无闻,眼泪直流却没有一点哭声。 老夫人看着心疼不已,将他抱起起来拍着安慰:“乖孙啊,哭啥啊?你爹爹不是生病了,只是有宝宝了,很快你就要有弟弟妹妹咯。” “真的?……不是生病?”左小狼还理解不了什么叫有宝宝了,听到左邵卿不是生病眼泪立即止住了。 “当然不是,你爹爹身体好的很怎么会生病呢?”老夫人细心给他解释,尽管左小狼未必听得懂。 最后她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这件事只许咋们自家人知道,千万别说出去,否则你爹爹就真的会生病了,知道不?” 左小狼点点头,好奇又担忧地看着左邵卿的肚子,过了好一会儿又将小小的手掌放上去,“我知道了,爹爹里面是有小人了,就跟母狼怀小狼一样。” “噗!”老夫人捂着嘴闷笑,就连陆铮也不免勾起了唇角。 “臭小子,你还见过母狼怀小狼?”左邵卿捏着他的脸颊问。 “见过啊,刚生出来的时候丑死了。”左小狼扁着嘴说。 左邵卿听他这么说,第一次正视了将来自己儿子或女儿长相问题。 他看着陆铮,再想想自己的长相,深怕生出来的儿子长的想他,生出来的女儿像陆铮。 当天夜里,左邵卿抓着陆铮讨论了半夜的长相问题,一遍又一遍地问:“万一生个闺女长的像你可怎么办?” “长的像我不好吗?”陆铮将他抱紧,用鼻尖蹭他的鼻尖。 “粗眉,大眼,鹰钩鼻,薄唇,女人长这样能嫁出去吗?” 陆铮眉头微皱,仔细想了这个问题,如果生个女儿长成这样确实挺让人着急的,如果能像左邵卿好歹还有希望长成美人。 “算了,那就生儿子吧,不管像你还是像我都可以。” “儿子是你说生就能生的吗?”左邵卿脾气上来了,揪着陆铮问:“你是不是不想要女儿?” “好了,睡觉吧,就你想得多!”陆铮从来不知道孕夫原来这么难伺候的,以前左邵卿可没这么折腾人。 有了老夫人和左小狼加入,这个年左邵卿过的还算如意,尤其没有繁复的宫宴和祭祖仪式,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大年初一,一家子只是草草的做了个祭拜先祖的仪式,准备等左邵卿生完后再隆重祭祖。 老夫人比当初自己怀孕时还紧张,对左邵卿的每一道食谱都要过问,她将安大夫奉为座上宾,赏赐不断。 左小狼也很紧张,因为被告诫过很多次,所以他也知道不能冲撞了左邵卿,只是锲而不舍地当起了他的小尾巴。 左邵卿去哪他也要去,哪怕陆铮让他习武也要拉着左邵卿在一旁观看。 左邵卿等过完年才开始检查他的功课,他发现这一年左小狼的成长是非常迅速的,如果说一年前他还如同婴儿一般,现在则和正常三四岁的孩童一样了。 左小狼每日练功习字,偶尔跟着左邵卿学四书五经,日子过的很充实。 然而,就是这样充实美好的日子也会有意外发生。 某日,左小狼跟着罗小六上街游玩,在茶楼听说书时,听到了百姓们议论,说的正是镇国公即将喜得贵子的消息。 “你们说,若是这一胎是男婴,那先前册封的世子是不是就该让位了?” “必然的,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捡来的,孰轻孰重谁不知道啊?” “真可怜,那位世子才当满一年吧,就这么让位,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啊?即使当不成世子他还是镇国公府的少爷,比起之前不知道阿猫阿狗的身份强多了。” “这倒是,好在年纪小,还不记事,等将来和嫡子处好关系,一辈子总是不愁的。” “不过听说这位世子当初是知府大人收养的,知府大人肯定是更加偏爱这个孩子的。” “那又怎样?陆公爷有了嫡子还会偏爱养子不成?” “这么说,镇国公府可能还会上演一场嫡庶相争了?” “额……呵呵,我可没这么说……” “去,胆小鬼!” 罗小六担忧地看着左小狼,生怕他会因为这些话而伤心,他是知道镇国公府不可能发生嫡庶相争的戏码的,因为即将出世的小少爷是三爷生的,光是这一点,地位就不可动摇。 如果让他选,他当然也会更加偏爱三爷的孩子,不过他也很喜欢左小狼,肯定不会让他被人欺负的。 “小狼,他们说的话别放在心上,他们就爱胡说八道,陆爷和三爷对你怎样你是清楚的。” 左小狼歪着脑袋不说话,半响才点点头,可是却不见丝毫高兴的表情。 罗小六将他送回府,立即将这事告诉了左邵卿,左小狼最依赖的人就是左邵卿,想必听得进三爷的劝告。 左邵卿知道事情后并没有单独和左小狼说什么,只是平日总是拉着他摸自己的肚子,告诉他兄友弟恭的故事。 不仅如此,他对左小狼也更上心了些。 对于左小狼,话说的再多也不如做,说的话久而久之会忘记,而发自内心的关爱才是刻入他的记忆深处。 可是,就在左小狼渐渐忘记了这回事的时候,王振海登门了。 他带来了王家三分之一的家业,一一摆在陆铮面前。 左邵卿坐在屏风后,听着陆铮冷声问,“你这是何意?” 王振海笔直地跪下去,铿锵有力地说:“陆公爷知道,小狼是我的孩子,以前草民不敢奢望,可是如今,陆公爷即将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能否将小狼还给草民?草民愿意用所有家当换回他 的抚养权。” “放肆!”陆铮大怒,“陆潇澜乃是上了陆家族谱的,是皇上亲笔御封的,镇国公世子,与你何干?又哪来的归还一说?” “草民……”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王振海笔直地跪着,不为所动,“陆公爷,如果您有了嫡子,该将那孩子置于何地?” “这是本公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干涉了?” “我知道,镇国公府不会养不起一个孩子,我也知道,那孩子在镇国公府比在王家好上万倍,可是,您不觉得让他待在镇国公府很多余吗?” 陆铮怒极反笑,“我只知道,你此举很多余!不要让本公有毁了王家的冲动!” 不等王振海争辩,陆铮冷笑道:“王三少不是也娶妻了么?听说贵夫人同样了有身孕,那你又想将左小狼置于何地?一个可能被继母虐待的孩子么?” “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孩子!”王振海大声反驳。 “嗤,那可未必,曾经你能让一个小妾害了你的正妻,现在同样可能让一个填房害了你的儿子,你今日之所为贵夫人不知道吧?” 见王振海眼神闪烁,陆铮继续说,“如果让她知道你用全数家业换取一个孩子,让她和她的孩子跟着你吃糠咽菜,你觉得她还会对那个孩子好吗?” “这……我会努力赚钱。” “真是可笑!”陆铮懒得和他多说,正想将人丢出去,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外探出来。 对上左小狼的视线,陆铮楞了一下,犹豫过后朝左小狼招手,让他进来。 “父亲。”左小狼走到陆铮面前,抬头看他,眼底是抹不开的异色。 王振海一直觉得愧对这个孩子,尤其一想到他的经历就夜不能寐,于是一听说陆铮即将有自己的嫡子,就下了这个重大的决定。 陆铮将左小狼带到王振海面前,慎重地说:“眼前这个男人是你的亲生父亲,给他磕三个头,算是还了他的生育之恩。” 左小狼照做了,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于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他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并不亲近,在他心里,早就认定了那个教他走路教他吃饭教他读书的男人为爹爹。 等三个头磕完,陆铮抱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振海,“你觉得你配做他的父亲吗?” 王振海低着头,不安地拽着衣摆。 “本公可以告诉你,不管将来本公有几个孩子,陆潇澜都会是镇国公世子,还有,他这辈子只姓陆!……来人,送客!” 不管王振海震惊的神色,陆铮抱着左小狼走到后堂,开导孩子这种事情他可做不来,还是交给左邵卿把。 -------------------------------------- 番外 孩子出生 左小狼的情绪低落了几天,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个心思多的孩子,被左邵卿开导了几天就恢复了常态,并且天天守着左邵卿的……肚子。 “爹爹,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左邵卿靠在美人榻上,肚子高高隆起,九个月的身孕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连动都不愿意动。 他现在已经彻底不去衙门了,开始时衙门上下的官员还齐齐出动来拜访他,言语里都是开导他的话,都以为他是因为陆铮即将出世的孩子病倒了。 虽然事实也差不多,只是生孩子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别的女人而已。 府里的下人只知道陆公爷的院子里住着个孕妇,却从来没见她出来过,不过等左邵卿病倒的消息传出来后,大家便将注意力转移开了。 陆铮高价买下了隔壁的宅院,将院子扩大了一倍,如今这个院子自成一体,周围布满了镇国公府的隐卫,隔绝了一切想探视的人。 左小狼趴在左邵卿身边,耳朵贴在他肚子上,听着里头的动静,他耐性极佳,有时候这么听着能听上半天。 “好了,起来吧,你是不是该去写字了?”左邵卿揉着他的头发,左小狼的头发经过这两年的生长总算不再是杂草了。 “在听一会儿,我刚才听到弟弟肚子饿了。”左小狼双手抱着左邵卿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左邵卿脸色一红,没好意思说那是你老爹我饿了。 他现在一天要吃四餐,饿的快,但吃的不多,大概是里头的小东西压到他的胃了。 他叹了口气,祈祷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吧,再折腾下去他都快疯了。 其实身体上的折磨还好,主要是心里的违和感一直消除不了,尤其在安和告诉他生产是要动刀子时,他就吓得冒冷汗。 关于这个问题安和和陆铮仔细讨论过一次又一次,陆铮也请教过不少大夫和稳婆,可惜没人有这个经验。 甚至连老夫人和钟嬷嬷到时候也帮不上忙,总归男女有别,可以说,左邵卿现在的小命就拽在安和安大夫手里了。 “哎……”左邵卿叹了口气,艰难地坐起身,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拿了个水果开始啃。 左小狼有样学样,也拿了一个,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咔嚓咔嚓吃的正香,啃的嘴边都是。 而小的那个背对着他,只能看到双手捧着那个香瓜,埋头苦吃,像只小仓鼠似的。 “今天感觉怎样?”陆铮抱开左小狼,自己占据了左邵卿身边的位置。 左小狼很不满,但是他连陆铮的一只手都抵不过,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地站到一边。 “不就那样,真希望哪天一觉醒来他就出来了。”左邵卿轻轻敲了敲肚子,想和里头的小东西打招呼。 陆铮用布巾擦掉他嘴角的污渍,握住他的手,“别敲,他要真和你打招呼你又该难受了。” 这些天,左邵卿一到晚上几乎都睡不着,小家伙成天伸胳膊蹬腿,精力旺盛,闹的他五脏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 左邵卿将最后一口瓜塞进陆铮嘴里,等他将自己的双手擦干净,立即搭上陆铮肩膀。 现在他和陆铮已经没有办法面对面拥抱了,中间总是顶着个球,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的异常。 “很甜。”陆铮倾身吻着他的嘴角,动作小心翼翼。 左邵卿推开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出去散散步。 “成天猫着人都快僵了。”现在天气逐渐热了,屋子里在通风也不免有些闷热。 见他要走路,左小狼立即丢开吃了一半的瓜过来搀扶,这个动作他已经连续做了几个月,小小的人儿现在照顾起人来像模像样的。 说是搀扶,以他的身高只够左邵卿牵着他走,倒更像是左邵卿带着他。 不过左小狼显然喜欢极了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自从纠结过后,他天天都在努力表现自己,深怕哪天爹爹不喜欢他了。 他的努力看在左邵卿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想,要是肚子里这个是闺女就好了,至少以后不会有人再嚼舌根,影响他们父子的感情。 “来,宝贝儿,给爹爹拿着扇子。”左邵卿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纸扇,低头拧了她脸颊一把。 “小心!”陆铮正给左邵卿拿外衣,一转身就见那人的脚绊在门槛上,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窜了出去。 左邵卿还没惊叫出声,就发现自己倒在陆铮怀里,他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饱含怒火和担忧地眼神。 “额,呵呵……别紧张,这不是没事么?”左邵卿讪讪地笑,他哪知道今天腿重的他都抬不起来了。 陆铮松了口气,扶着他站直,刚想出口训他两句,就见左邵卿的表情有些不对。 “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左邵卿弯下腰,双腿颤抖着站不稳。 陆铮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朝偏房的方向喊了安和的名字,然后抱着他冲进内室。 “忍忍,别怕……安和很快就来了。”陆铮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握着他的手往他体内送入内力。 左邵卿侧着身体弓着腰,紧紧地握着陆铮的手,罗小六在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呆了,正同手同脚地走过来。 安和跑到床边,替左邵卿诊了脉,又仔细摸了摸他的肚子,“像是要生了,但是我也没经验,不太敢保证。” “走开走开!”钟嬷嬷推开他,伸手去解左邵卿的裤子,顿时让陆铮的脸都黑了。 “做什么?”陆铮阻止她的动作,放着冷气说:“要看哪里跟我说。” 钟嬷嬷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女人怀孕都有羊水,羊水破了即为要生产的征兆,您给看看他身%¥下是否有液体流出来。” 其实她也不太肯定,毕竟男女有别,男人生孩子会是什么境况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陆铮解开左邵卿的腰带,伸手在他身下摸了摸,顿时感觉到股间一片湿腻,于是黑着脸点头。 安和点点头,“那开始吧,将人抱到隔壁的产房。” 左邵卿咬紧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叫声,哪怕肚子疼的他快室息了,他依旧不想将脆弱暴露于人前。 陆铮将他抱到隔壁,产房是根据安和的要求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另外就是一些他看不懂得工具。 “陆爷是出去等还是……” “就在这!”陆铮斩钉截铁地回答。 老夫人和钟嬷嬷止步门前,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 安和有条不絮地吩咐罗小六去准备,他抓着罗小六培训了几个月,勉强能让他当自己的助手。 原本他是想从京都将蔡太医请来,无奈对方年纪太大,医学理念又不同,在听说他要为一女子破腹娶子后,言辞激烈的将他训了一顿。 “准备好了吗?”安和穿上特质的衣裳,吐了口气。 罗小六站在他身边,心跳的太快,以至于他声音都发布出来,只能点点头。 陆铮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左邵卿,双手握的死紧,他多想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多想代替他忍受这种痛苦。 安和给左邵卿灌了麻醉药,安静地等待着他入睡。 “他会没事的吧?”陆铮声音嘶哑地问。 安和顿了一下,“草民尽量。” “若是……保住大人!” 安和和罗小六回头看他,同时点了点头。 陆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当视线里充斥着红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之前他还想过如果可能,将来一定要让左邵卿多生几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宁愿这个孩子永远没有出现过。 时间过的很慢,陆铮觉得两条腿都麻木了,而实际上也不过刚过去一刻钟而已。 等那小东西被抱出来发出第一声啼哭时,陆铮的心房被锤子重重一击,也不知道是疼还是麻,整个人都懵了。 罗小六接过那孩子迅速递给陆铮,“爷,您先抱着。”说完转头帮助安和给左邵卿缝合伤口。 陆铮的视线依然落在床上,除了双手捧着那个啼哭的小东西,压根没看他一眼。 外头的老夫人和钟嬷嬷听到孩子的声音立即跳了起来,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急匆匆地推开门。 屋子里全是男人,就算是安和懂医术也不可能对女人生孩子后的事情了如指掌。 因此没有一个人知道,孩子出生后还应该要做什么。 老夫人看着陆铮手上没有清洗过的孩子,顿时后悔没有早点进来。 她和钟嬷嬷接过那孩子,有条不絮地给孩子清洗身体,露出一张还不算好看的小脸。 即使如此,老夫人还是觉得这孩子好看极了,她甚至看出这孩子的鼻子和嘴唇和陆铮很像。 过了半个时辰,安和终于松了口气,“好了,让左大人好好歇息,别吵着他了。” 陆铮听到这句话终于觉得冰冷的身体回暖了些,他一步一步轻轻地走到床边,想摸摸床上的人,想探探他的呼吸和脉搏,却在碰到他之前立即收回了手。 其实,以他的功力,只需要这么站着就能听到左邵卿的呼吸,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最终还是老夫人将他拉出了门外,“看你这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大将军的风范?” 陆铮无动于衷,笔直地站在门外,直到老夫人将包着襁褓的孩子送到他面前,他才终于移动了视线。 “看看,多好看的孩子啊,和你小时候真像。” 陆铮低头,端详着那个只露出一张笑脸的东西,嘴角抽了抽,他实在无法看出这个丑陋的东西和他哪里像了。 不过到底是他和左邵卿的孩子,是左邵卿历尽痛苦生出来的,陆铮不可能不喜欢。 只是他那么小,陆铮根本不敢伸手碰他,更别说抱了。 “男孩女孩?”陆铮开口问。 “终于问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这回事了呢?”老夫人打趣了他一句,然后欢喜地说:“是儿子。” 陆铮脸上不辨喜怒,但盯着那孩子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小狼呢?”老夫人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院子里少了一个人。 “咦,似乎刚才就没见到他了。”之前大家又是忙又是紧张,还真没人注意到左小狼的动向。 “快去找找。”老夫人眉头微微一皱,那还子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钟嬷嬷应声而去,想了想,走进了左邵卿的卧房。 喊了几声没人回应,钟嬷嬷一个个角落找过去,最后在被窝里发现了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小家伙包裹着被子趴在床上,两只耳朵用被子捂着,牙齿咬着嘴唇,看着格外可怜。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三爷生了,您不去看看弟弟么?” “生……了?”左小狼动了动身体,露出一张哭泣的小脸。 “是啊,您不是成天念叨着弟弟么,快去看看。” 左小狼有些犹豫,“爹爹……怎么样了?他刚才……刚才很痛的样子。” “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将来等世子爷娶妻就知道了,三爷现在已经没事了,在休息。” “那我能去看看爹爹么?”比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左小狼显然更关心左邵卿的安危。 刚才左邵卿那模样把他吓得不轻,他以为他就要这样失去爹爹了,他完全不敢想象没有爹爹的日子回是怎样。 “三爷还没醒,等醒了您就能看到了。”钟嬷嬷将他从被窝里抱出来,直接将人抱到刚出生的小少爷的房间里。 左小狼挤入人群,扒着陆铮的腿抬头想看看弟弟的模样,无奈个子太矮,只能看到一块红色的襁褓。 陆铮将他抱起来,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刚才躲到哪儿去了?陆家的男儿怎么能这么胆小?” 左小狼拧着衣角,视线时不时往老夫人怀里瞟。 老夫人看出他的急切,将孩子抱到他面前,“看看,这是弟弟,你们就是亲兄弟了,要相互扶持才行。” 左小狼看着那瘦小脆弱的婴儿,狠狠地点点头。 半夜时分,左邵卿从睡梦中醒来,小腹上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屋内静悄悄的,有沉稳的呼吸传来,他动了下手指,只觉得全身无力且疼痛。 “啊啊……”隔壁传来响亮的哭声,顿时惊醒了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 陆铮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醒着的左邵卿,忙走过去问:“感觉怎样?” “疼……”左邵卿委屈地回答。 陆铮低头亲吻着他的额头,“乖,养几天就好了,就当是受伤了。” 左邵卿白了他一眼,着急地问:“孩子呢?男孩女孩?健康吗?像你还是像我?” 陆铮哭笑不得,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别急,好的很,是儿子,至于像谁……”陆铮的表情有些怪异,“等你自己看了再分辨吧。” 左邵卿精力不济,才说了这几句话却觉得全身乏力,眼皮也重的很。 他很像先看儿子一眼,却被疲惫和疼痛拖入了睡眠。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明媚的阳光从窗棂投射进来,照在床的一侧,暖暖的。 感觉胳膊上有东西在动,他一转头,正对着一张比巴掌还小的脸,乌黑的双眼正盯着他,淡淡的眉毛,淡淡的头发,有点黄的肤色,怎么看都像一直猴子。 “这……这就是我生的孩子?怎么这么丑?”左邵卿大叫一声,顿时吓哭了怀里的孩子。 一群人听到动静立即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这一大一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