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哭包攻缠上,我……   作者: 山药酥   简介:   自以为直男天然受x渴肤症攻   全国风靡的攻略手游官宣限定真人展那天,游戏粉丝彻底疯狂。   沈固若的弟弟就疯得很彻底。   因无法按时前往,死活求他替自己参加。   沈固若只好同意,拉朋友作陪。   限定展当日。   听闻火爆C位的角色扮演者架子大,脾气拽,粉丝排队三小时,只被赏了一眼,草草结束。   有人说他性格贴角色,有人怒斥他不尽责,伤透粉丝心,简直又爱又恨。   排队时,朋友突然对此双眼发光:“嘶溜,好香。”   队伍尽头,沈固若疑惑望去。   那人身处水晶冰牢展位,斜倚在水蓝色沙发中央,半张脸藏于黑色口罩下,露出的丹凤眼冷厉凉薄。   忽然两人撞上视线。   可沈固若一心只顾弟弟的任务大概率完不成。   于是,轮到他的时候。   弟弟在手机视频里指挥:“哥,伸手!”   沈固若将手伸向那人。   弟弟:“摸!摸脸!摸腹肌!摸下……”   沈固若忍无可忍:“……闭嘴。”   之后为了敷衍弟弟,他无奈叹气,不抱任何希望地对人开了口:“可以摸……你的脸么?”   话说出口,任务全当完成。   沈固若正欲离开。   谁料,下一秒——   口罩的粗糙布料忽然轻轻贴进他的手心,手腕被滚烫的指尖小心翼翼扣住,对方的脸颊主动又克制的蹭过他的手心皮肤。   像是迟迟舍不得放手,蹭了一下又一下。   那天,视频里的弟弟羡慕哭了。   周围的粉丝激动疯了。   唯独沈固若久久回不过神。   -   薄御是个狠人。   至少朋友是这么中肯评价他的。   没有哪个正常人能接受真人展,去强行治疗身体的渴肤症。   非要治好自己的薄御接受了。   却在当天——   没有狠过三秒,彻底栽在了一人身上。   自那以后。   过了三秒碰不到那人,薄御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有沈固若知道。   -   阅读指南:   ★现代架空,私设多(很多!勿考究!)   ★自产粮,xp不藏了   ★无原型,和攻受职业挂钩   ★攻受都不是二次元,因展会邂逅仅此而已   ★放飞自我文,作者在外太空 第1章 清冷哭包001   杭白市。   南方夏季的阳光毒辣,空气像是被架烤在炉火上,稠密而难以呼吸。   人群望而却步的高温天气。   此时会展中心的大门前,却人满为患,喧闹非凡。   人流的左侧,沈固若躲在树荫下,手里捏着一瓶冰镇矿泉水。   瓶身坠着冷凝出的水珠,冰凉的湿意浸透指缝,只能缓解炙烤后的一瞬烦躁。   气温高得莫名其妙。   就连商摊上的饮用水也被炒出莫名的天价。   树荫忽然朝后移了几寸,沈固若如临大敌,低头颤着睫毛跟着后退。   他大半张脸都藏进了黑色口罩,口罩边缘几乎要贴上他的下眼睑。   身后很快撞上粗糙的树干。   炎热的阳光攀爬上沈固若的裤腿,他四肢僵硬住。   像是雨后地里无意中窜出的一颗小蘑菇,这会儿顶着热浪,就快要连同脑袋一起蔫儿了。   沈固若不喜欢高温天气。   很不喜欢。   汗腺不发达的他,身体里跟团着股火似的。   好像把导火线一点,就能当场表演个爆炸。   如果有选择,他向来不会选择在这种太阳高挂的时候出门。   更不会选择来到这种人头攒动的地方。   但沈固若今天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和朋友陈豫从梧桐市开车长达三小时,来到杭白市的这座会展中心。   事情的前因后果要追溯到半个月前。   全国风靡以致男女通吃的攻略手游《恋恋不舍》,在网上官宣了一场周年庆限定真人展。   为期三天。   以高质量无差评出圈的游戏公司,粉丝信誉度从来只高不低。   没有宣传片,不清楚真人扮演还原度。   那天,游戏粉丝依然彻底疯狂,连夜怒抢门票。   沈固若的弟弟沈乐池就疯得很彻底。   当夜狂点鼠标幸运抢到门票,可惜门票时间恰逢高考前一周,被父母警告备战高考,门票没收。   弟弟半夜上哭下闹,无果。   于是,阴暗爬行摸到沈固若的卧室。   一副鬼泣死相,死活求他替自己去参加真人展。   睡梦中被弟弟哭醒的沈固若被吓得不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为了睡眠质量只好同意。   沈固若不玩游戏,没参加过游戏真人展,对此很茫然。   好在,隔天和朋友闲聊中,得知对方也抢到了门票打算参加,他才有了人作陪指引。   《恋恋不舍》周年庆限定真人展开场的前一天。   也就是昨天。   沈固若跟朋友带着行李,住进了杭白市会展中心附近的酒店。   今天一早吃过早餐,两人就在会展中心门口等着开门,然后检票正式入场。   预定的开放时间是在半个小时内。   然而场外出现了点小意外,导致入场的流程繁琐了些。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能正式开放。   沈固若口干舌燥,在黑色口罩下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忍耐着裤脚上刺眼的阳光,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   拿着瓶盖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勾下口罩。   露出鼻子和嘴巴,闷热得到释放,他没忍住轻喘了两下。   然后背过阳光,面朝着树干,咬住瓶口,仰头给自己喂水。   凉意一直滑过喉咙一路到胃,真的很舒服。   沈固若不能贪凉,为了工作更要保护嗓子。   水其实是给朋友买的。   但他……忍不住了。   “固若!”   直到身后有人在喊沈固若的名字。   沈固若犹豫、挣扎,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强迫自己放过矿泉水瓶里剩下的一半水。   他慢吞吞回头。   去打听入场流程的陈豫逆着人群回来了。   沈固若转过身前,牢牢戴好口罩,要确保太阳不会晒到他的脸。   陈豫跑得满头大汗,闯进树荫:“这鬼天,热死我了。”   沈固若随身带了擦汗的纸巾:“要纸巾吗?”   “没事,不用。”陈豫没他那么讲究,胳膊往脑门一捋汗,瞥见他手里的半瓶水,“哪来的水,正好渴死我了。”   “那边摊位买的。”沈固若把没来得及拧上瓶盖的水递过去。   陈豫一点没嫌弃,接过水张嘴就往嘴里倒。   沈固若看着水瓶逐渐见底,吞了吞口水,眼睛从水瓶上艰难移开了。   陈豫一口气喝了个痛快:“爽!”   空瓶子捏扁,做了个投篮状,把瓶子投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沈固若问:“打听到什么了?”   陈豫总算活过来了,说:“这边人多他们暂时应付不过来,特地在边门准备再开个检票入口。”   “走,我们现在去边门。”   “那边刚通知出去开放检票,趁着知道的人还不多,咱们赶紧去排队。”   “不然去晚了又得排长队。”   话音一落。   沈固若突然很着急,拽着陈豫的衣服冲进太阳底下:“快走。”   陈豫愣着被迫倒着走了几步,调整回来时,歪头对上一双欲言又止的浅棕色瞳仁,嘴里“嘶”了声。   “着什么急啊,你眼睛里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呢?”   他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嘀咕:“不臭啊。”   “没嫌你臭。”沈固若无奈。   他声音在口罩里闷闷的:“你明明可以手机联系我,让我去找你。”   陈豫反应过来,猛拍脑门:“我靠!我热傻了,忘了手机这茬,这样还能少跑一趟!”   沈固若:“嗯。”   陈豫自己也急了:“我来回两趟的时间,边门这会儿人肯定比刚才多!”   “快走快走,不对,走太慢了,固若,我们跑过去!”   -   会展中心检票入口。   跑步加排了半小时队伍的沈固若缀在陈豫身后,手指勾了勾额头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蔫巴巴的,耷拉着很不舒服。   早知道……他应该戴帽子出门的。   检完票的陈豫回头,乐了:“还在纠结你那几根毛呢?”   “别扯了,到时候给扯秃了。”陈豫胡乱揉了把沈固若的黑短发,抖开那几搓黏一起的碎发,“行了,等会儿空调一吹就干了。”   沈固若“哦”了声。   陈豫笑道:“放心,没把你发型揉乱。”   两个人一前一后安检进入会场。   他们是第二批进的会展中心。   偌大的会场一眼望过去,人头已经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推搡着才能前进几步。   陈豫抓着沈固若的手腕,担心和人走散:“我把会场的地图背下来了,我们就先排左边的展位。”   “争取今天一天时间,把左边的两个展位全部排到队。”   “好。”   沈固若是来完成弟弟给的打卡任务的。   怎么安排全听陈豫,他没意见。   陈豫兴致勃勃的指哪他走哪,兴奋得让他往哪排队,他就站哪排。   人多空气稀薄。   中央空调开的冷气恰到好处。   沈固若排着队,身体吹舒服了,禁不住在口罩里偷偷打了个哈欠,眼尾染上一抹淡淡的红色。   然后任由自己脑袋往前一磕。   陈豫的肩膀上就多了个脑袋:“?”   “困了?”   “嗯。”   “你靠着可别睡过去把自己摔了。”   “就靠一小下。”   陈豫和沈固若认识了这么多年,就差穿一条裤-裆长大,还能吃不透他话里的真假。   一小下,绝对假的。   会场这么多人,哪能让人真睡过去。   万一出了意外,摔了伤了还得了。   陈豫决定话疗,想到什么说什么,主打一个让人不再犯困:“我跟你说啊,咱们今天算是排对地方了。”   沈固若:“……”   陈豫:“倒是吱个声啊。”   沈固若:“吱。”   陈豫嘴角微微一抽,继续说:“我们前面出了个C位,今天全场最火爆,但是排过队的都说又爱又恨。”   “你猜怎么回事?”   沈固若……   他好困。   陈豫:“展位里头那位听说是个拽脾气的,粉丝排队三小时,就被分了一个眼神。”   “有人说他架子大,不过要我说,这性格才更贴角色一点。”   陈豫“啧啧”两声:“C位啊,我倒要看看怎么个又爱又恨。”   陈豫和沈固若一样,都没有玩过《恋恋不舍》这款游戏。   但是不妨碍他喜欢参加各种这样的展会,提前做足了参展的攻略。   正当沈固若对陈豫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实在催眠到眼皮子打架的程度。   忽然——   “呲溜。”   脑袋顶上发出奇怪的声音。   沈固若半阖的眼睛顿了顿,以为是陈豫话多到口水都藏不住。   “呲溜,好香。”   “?”   沈固若眼睛微微睁大。   “香啊。”   伴随着陈豫吸口水的声音,沈固若惊醒了。   好好说着话,为什么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缓缓支起脑袋。   就对上陈豫发光的双眼。   恰好感觉到肩膀的重量一轻,转过头来的陈豫,嗓音里按捺不住激动:“终于靠够了?你快看前面!”   “刚才我跟你说的C位,中场休息回来了!”   沈固若慢慢眨了眨眼睛,顺着陈豫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队伍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了工作人员。   以展位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空缺,排队的人都被拦在了空缺外。   只有排队轮到的人,才能走进空缺中。   而展位的正中央,所有人目光焦距之处。   沈固若看到的那人,身处水晶冰牢,斜倚在水蓝色的沙发中间,手肘抵着沙发靠背,撑着半边脸。   周围的装饰物有些容不下对方的那两条长腿。   像是只能委屈得屈着。   本该是慵懒的姿态。   却因为半张脸藏于黑色口罩下,露出的那双丹凤眼太过冷厉凉薄。   让气质显得极端矛盾。   拒人千里之外,又带着无声的吸引力,叫人忍不住倾身去探究一二。   尤其是遮挡在口罩下的容颜,惹人浮想联翩。   展位周围的粉丝蠢蠢欲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几乎没有停歇的迹象。   陈豫在沈固若耳边感叹:“确实有甩架子的资本,角色本身啊,演得这么像。”   沈固若抿唇。   只见轮到进入C位展的某位粉丝,冲着展位里面那人热情的招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嘴巴里请求着什么。   然而就和陈豫说的一样。   那人只分了一个冷冷的眼神过去,脖子都没动一下,酷得很。   粉丝的互动草草结束,就被工作人员提醒时间离开。   如果是这样。   嗯……怎么办。   弟弟交给他的拍照任务,很可能有一项要完不成了。   沈固若下意识用手指勾住自己鼻梁上的口罩。   是他带着口罩每次苦恼时,都会习惯性做的小动作。   回去要怎么哄呢……   正想着,他平静的视线准备从远处那人身上慢慢移开,全然只有对弟弟任务的考虑。   却没注意——   展位里的那人正从粉丝身上收回那双冷眸。   穿过会场人群。   交错间。   千千万万人中,沈固若和对方突然就撞上了视线。 第2章 清冷哭包002   处理完场内外秩序的方正阳推开会展中心监控室的大门,火急火燎地闯进去。   “薄御人呢,回展位去没!”   监控室里,东面墙上挂着满屏的监控视频,并且采用了彩色4k高清屏。   会展中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被监控得彻底。   各色行人清晰到能记下对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坐在这里高强度负责监视管理的工作人员一共有十位。   目不转睛。   听声也不动一下。   职业操守非常一流。   方正阳没指望他们能憋出点话来:“杜助理!”   被点名的杜助理手里端着杯生椰拿铁,屁股挨着椅子从小隔间里滑遛冒出来:“方少放心,御少五分钟前安全抵达展位。”   方正阳放心个屁:“赶紧的,少啰嗦,把薄御的监控视角给我放到最大。”   “我亲自看过那才叫放心。”   杜助理叹气,自觉让出椅子:“小隔间里正给您放着呢。”   方正阳等会儿赶着去搭建会展舞台,根本没那闲心思坐下。   他疾步走进小隔间,双手往桌前一搁。   抬头,隔着监控屏幕,对上一双造物主精雕细琢,但没空捏眼神的黑眸。   “……”方正阳,“做完思想建设回去,他仍旧这副表情对着观众?”   杜助理摊手:“方少,不是我大逆不道想顶撞你这位上司啊,咱御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咱们也不是没钱请不起演员。”   “怎么就非得逼着御少去扮演角色呢,瞧把你操心的。”   “还有啊,粉丝的投诉信都快砸到咱们监控室门口了,你说这不是白白遭罪么。”   方正阳:“……”   白白遭罪?   是他方正阳一个人遭了死罪!   逼好兄弟扮演角色背锅就算了,还要时时刻刻心惊胆战的守护他好兄弟的贞洁!   他容易么他!   实在不容易的方正阳心疼自己,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恨不得把眼尾都给揉烂掉。   看得一旁杜助理眼皮直跳,深怕自己的上司又疯一个。   方正阳长长吁出口气,眼神复杂地继续盯着监控视频里的人。   但不得不说,他好兄弟一如既往特么的是个狠人。   他敢打包票,全国……不,是全球,没有哪个患了皮肤饥渴症的人,能想出折磨自己的办法去强行治疗病症。   可薄御敢。   豁出命都恨不得治好自己。   把自己打包好往人最多的地方一放。   一个字,就是“忍”。   忍着成千上万人的气息,忍着四面八方来自与人群间的长短距离。   忍到发病为止,忍到发病结束,忍到身体不再感觉到痛楚为止。   方正阳嘴里“嘶”了声,他不能感同身受。   但也能想象得到,绝对堪比那临门一脚再生生憋回去,死都这玩意儿强。   他捞过桌上的对讲机,接通薄御的耳麦,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儿……呸,老御啊,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会展中心C位展。   方正阳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电流,从薄御的耳麦里缓缓传出来。   薄御没有回话。   方正阳放心了。   早在周年庆开始前,两人就对过话。   薄御不说话,身体就是好的,一旦开口,那就是出大问题了,必须立马采取行动救人。   面前放大版的监控视频中,包括了排队观众的身影和守卫的工作人员。   方正阳看着看着,眯眼,瞧出了一点违和感。   “老御啊,咱不跟观众互动也就算了,但是这眼神咱得动一动,瞧一瞧观众给点精神食粮啊。”   “抨击你冷漠的投诉信都快砸脸了,咱能不能象征性地给点反应?”   方正阳语重心长。   然而薄御无动于衷,眼神笔直地望向一处,像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不是……”方正阳好奇起来,“老御,你往哪看呢,看见什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耳麦里,薄御闻言,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微蜷了一下。   -   “看见了?”陈豫欣赏完C位的光芒,回头箍住沈固若的肩膀,发现朋友居然在出神,“嗯?想什么呢?”   沈固若松开了口罩的边边,眼神聚焦回来,移到陈豫的身上:“在想乐乐的拍照任务,完不成他会不会哭。”   陈豫想起那天他去接沈固若,在沈家看到的如同被鬼附身的沈乐池:“什么拍照任务?”   沈固若说:“乐乐好像很喜欢C位的那个角色,要拍对方的剪刀手照片。”   “……”陈豫想象不出C位比剪刀手的模样,“可能P一个更现实。”   沈固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低低“哦”了声。   陈豫太熟悉沈固若的语气,忍笑:“你弟可能要哭出一条长城。”   沈固若眼皮立马耷拉下来,好不容易被空调吹支棱的小蘑菇,又蔫儿下来了。   陈豫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我说,你就这么怕你弟哭啊,是我高低得揍一顿,知道疼了就不撒泼了。”   陈豫好商好量:“要不要我替你揍一顿?”   沈固若拍开他不老实的爪子:“不要。”   “哟,咱们固若今天有脾气了,这么疼弟弟?”陈豫打趣,“那要不要我帮你P图?”   沈固若……   “……要。”   陈豫哈哈大笑,太喜欢好朋友的性格了,胳膊重新好哥俩地搂上去:“行了,弟弟的事情等会儿再操心,当下咱们就先好好逛展。”   展位前排队的队伍开始往前行进。   眼看就要轮到沈固若和陈豫。   陈豫问:“这边的这个角色你弟要求你拍什么照片没有?”   沈固若摇头。   陈豫:“发消息问问呢。”   沈固若拿出手机,低头给弟弟发消息。   “乐乐没回我。”   陈豫看了眼队伍进度:“赶紧打电话试试。”   沈固若给弟弟打电话,一分钟后:“没接。”   陈豫说:“没接估计这会儿忙着写作业呢,你不是说他准备高考才来不了的么,作业肯定堆积成山。”   沈固若:“嗯。”   这时候,工作人员的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   “下一位!”   “我们每位粉丝只有一分钟的互动时间,请抓紧时间哦~”   陈豫从身后抓着沈固若的肩膀往前推:“轮到我们了,走走走,快过去。”   沈固若被陈豫推到了展位的角色面前。   里面的人服饰华丽,顶了对狐狸耳朵,和C位的那位一样戴着口罩。   正趴在装饰栏杆前,眼神笑眯眯地望着他。   没有得到弟弟任务指示的沈固若很茫然,回头揪住陈豫的衣服扯扯:“阿豫,我要……做什么?”   掏出手机的陈豫时刻准备着,时间紧迫:“随便对他做点什么就行。”   沈固若“哦”了声。   他转回头,和展位里的人四目相对,举起手机,咔嚓拍了张照。   陈豫:“?”   工作人员看出了沈固若的生涩,贴心地提醒:“您可以拿托盘上的耳坠,体验一下给我们的守护神戴耳饰哦。”   沈固若拿起托盘里的耳饰,是一款十字银色耳坠。   他仰着头,正欲找那位守护神耳朵上的小耳洞,对方主动就把脑袋凑了过来。   陈豫找准角度疯狂拍照,让角色扮演者和沈固若同框,眼睛就差冒金光。   沈固若习惯了陈豫这副样子。   明明是个直男,却有着一颗过分的腐男心。   而且乐忠于把他融进自己的腐男想象中,觉得他和谁站在一起都有股男同的味道。   沈固若不理解,但尊重朋友的兴趣爱好。   还有,他是直的,钢铁直的那种。   展位台被搭得有些高。   钢铁般的沈固若踮了踮脚尖,拿着耳饰伸向那位守护神的耳朵,柔软的指腹轻轻捏住一点对方耳朵上的软肉。   他自己不戴耳饰。   但他读书的时候,听女生们说打耳洞很痛,耳饰带不准戳到了肉更痛,还会流血。   沈固若怕弄疼对方,隔着口罩,轻轻的声音溢出来:“我会小心不把你弄痛的,要是痛了记得告诉我。”   说着,他对准对方的耳洞,将耳饰的顶端用最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很小心地放进去。   守护神的扮演者对这位温柔的互动者很有耐心,眼神一直染着笑意,甚至放轻了呼吸,怕惊扰到他。   而边上的陈豫,脸上的笑容都快挤出花儿来了。   就差捂嘴学那些粉丝一起激动到尖叫。   有点吵到沈固若的余光。   但沈固若没敢分出心神给陈豫投去眼神。   耳饰已经没入了对方的耳垂中,沈固若指尖轻轻点在耳垂的后端,让耳饰找准洞口慢慢出现。   这位扮演者的耳垂有些热。   早就被空调吹到手指冰凉的沈固若,眨了眨眼睛,往那点热意上偷偷拨了下。   正当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扮演者提前感知到他的动作,脸颊追着他的指尖欺过来。   带着符合游戏角色本身的亲昵。   带着扮演者本身的感谢。   主动蹭了蹭他冰凉的指尖。   陈豫提示沈固若:“固若,就保持这样别动!已经剩最后几秒钟了,你把口罩摘了,我给你们拍个合照。”   沈固若本想收回的手不动了,转头看向陈豫。   扮演者也很配合。   在陈豫手机照片快门按下的前一秒,沈固若勾住口罩,露出好看的鼻子,淡淡粉嫩的唇瓣。   整张白皙到像是不怎么见过阳光的面庞,完全暴露出来。   眼神干净纯粹,天然琥珀色的瞳眸。   漂亮的双眼皮把他的目光衬得很乖,单纯得不夹杂一丝别样的情绪。   所有暧昧见不得人的心思,都让人不忍心捧到他的面前去玷污。   咔嚓。   周围不知道是谁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而这一幕,从头到尾,包括扮演者佩戴耳饰的过程。   ——全部落在了不远处薄御的眼睛里。 第3章 清冷哭包003   薄御皱眉,干燥的指腹紧绷,在大腿上凹陷出深深的布料褶皱。   耳边异样。   周身人群的对话声,和压抑喉咙间的激动尖叫声音,莫名如潮水般逐渐倒退。   一双沾染湿润的手,像是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耳后。   手心覆耳包裹上来,笼出部分温热湿意。   皮肤细小凹凸的纹路线条带出千丝万缕的酥麻,心脏震颤出耳鸣。   那双手的手指软软微蜷,湿润滑腻的指尖轻轻点在耳轮,顺着轮廓慢慢移动。   很慢,很慢。   顶端修剪圆润的指甲刮蹭出潮湿的痕迹,一路延续到三角窝,才肯稍稍停顿在对耳轮脚处。   试探地小小按压。   再是在弧度上来回触碰,滑动,极慢极轻。   却是将没有触碰过的耳垂,最先刺激得浸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深深红色。   血液被灼痛到凝滞,集中在耳垂的软肉中,极需找一处发泄口。   就在这时——   “老御?老御!听见声没啊!”   耳麦里,方正阳喊麦的声音骤然大声响起。   “听见了你倒是稍稍动一动,回应我一下啊!”   膨胀的血液生生卡停在耳垂里。   等待和期待中没有得到应有的温柔安抚,那双手忽然毫不留情地抽离。   穿透耳麦的电流更是狠狠啃咬上来。   薄御冰冷的凤眼半耷,遮掩在口罩下的苍白薄唇禁不住微张,疼得急促喘哼了两下。   会展中心监控室。   方正阳把对讲机扣在桌上,转头找杜助理:“画面怎么不带动的?”   “杜助理你过来,给我看看怎么回事?”   “是不是这的监控视频卡顿了?”   “嗯?”正低头玩手机兼品咖啡的杜助理疑惑抬头,“不应该啊方少,你瞧御少边上,观众不都动着呢么。”   “刚我还听见了御少的呼吸声,画面绝对正常。”   方正阳重新看了眼监控屏幕,不信邪地指着画面问:“你们御少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正常人能这样一直不眨眼?”   他话音才刚落。   有种被上司为难而苦恼的杜助理,忽然猛吸一口咖啡说:“动,咳…了动了!”   监控视频中。   那道保持在四四方方屏幕内的某一个位置的身影,角度细微得有了一丝偏移。   方正阳目光对上画面的同时。   杜助理终于咽下咖啡,把剩下的话补充完:“奥,角度移动了一丝丝。”   方正阳:“……”   盯了半天,老眼昏花的方正阳总算判断出画面里的薄御是活的,也就是说这人单纯是不想搭理他。   他郁郁了几秒钟,不开玩笑地问杜助理:“他像是瞧着有事的样子么?”   “不像。”杜助理叹气,“方少你就放心吧,御少能出什么事,有事也肯定只是气你逼迫他去扮演角色。”   逼迫的罪名算是脑门扣紧的方正阳:“……”   他瞧着画面中的好兄弟也不像有事的模样,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   展会舞台搭建的时间马上就快到了。   方正阳喊麦交代起来:“老御,我得忙去了,你有事就找杜助理,我让他守着你。”   “杜助理你过来。”方正阳指挥人,“你继续盯着这里,薄御一旦有不对劲的地方,必须赶紧通知我。”   “要最快的速度,一秒都不能慢,听见没!”   杜助理不明白上司在担心什么,但社畜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好的方少,听见了方少,您慢走方少。”   “……”   会展中心C位展。   角色扮演者中场休息回来之后的时间里。   水晶冰牢外,翘首以盼的粉丝,终于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除撑脸外的其他动作。   那双造物主用心建模的手,抚上碎发半掩的耳廓。   像是触碰到了意外的温度,指尖贴上的瞬间又惊颤着的退缩半寸,最后僵在半空。   刚才的钝痛转瞬即逝仿佛错觉。   可耳垂留下的灼烧感,实实在在地传递到了薄御的手指皮肤上。   他低眸,不自觉的茫然屏退了眼底一半的冷厉,化成了一抹浅淡的清冷。   然后再抬眸,目光平移向水晶冰牢外。   ——是那些混杂到足以引起他病症的气息和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过来了!!!都愣着做什么!拍照啊,往死里拍!!”   “要晕了要晕了,扶住我!老公的眼神啊啊啊啊啊!!!”   C位展爆发出始终如一的尖叫声并不稀奇。   然而此时,又是一阵掀翻会展中心众人心神的激动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鸣。   震耳欲聋,盖过C位上空。   从隔壁传来,惊得C位展四周粉丝整齐划一地慢慢噤了声。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懵然,好奇,疑惑地探头望过去。   薄御好看的眉头拧紧,尖锐高调的声音撞击耳膜并不好受,牵扯着大脑的神经。   他缓缓眨眼,平静地目光再次沉厉下去。   眼睑半垂时,睫毛颤了一下,又颤了一下,然后克制地停住。   薄御看向面前人群的动作,余光不受控制地微微动了下,目光要移不移。   呼吸静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在松懈的瞬间,他的眼神禁不住偏移,穿过人群,顺着人群的视线,也投向了他才收回来不久的地方。   视线落定之处。   薄御呼吸忽然僵住,搭在腿上的手猛然收紧。   一股口干舌燥充斥而开。   紧接着,喉结艰涩地上下缓慢攒动起来。   -   咕嘟。   是吞咽声。   沈固若仰头眯着眼,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   和守护神扮演者拍完合照之后,他并没有在规定的一分钟互动时间内离开这里的展位。   工作人员合理地提出了他和陈豫是两个人。   他的时间结束了,陈豫同样也有一分钟的互动时间。   但陈豫比起自己和守护神的扮演者互动,更喜欢看他和对方进行互动。   陈豫提出要把这一分钟继续给他。   工作人员表示了可以。   周围的人群似乎对陈豫的提议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欣喜。   于是,沈固若依然在和守护神的扮演者互动中。   这次的互动内容是人群中一位男生提出来的。   这个内容陈豫当时喜欢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沈固若知道,他一定是又把自己代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想象。   沈固若无法想象,但他嘴巴有些渴。   所以,接受了互动。   脸上的口罩已经被他摘下放好。   守护神扮演者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很浅的酒碟,里面装着的是润喉的纯净水。   对方将酒碟喂到沈固若的嘴边时,他张嘴轻轻咬住边缘试探地抿了抿。   但喂水的手不是自己的,把握不好喂的程度。   无色无味的水从沈固若嘴角缓缓流了一抹痕迹下来。   他不得不仰起脑袋,伸手握住了扮演者温热的手腕,指尖冷热交替,对方明显颤了颤。   沈固若精巧的喉结攒动,慢吞吞将纯净水吞咽下去。   带着点微凉的触感滑到食道里,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那双漂亮的琥珀眸蒙上了层浅浅的水雾。   让人忍不住想轻触,将这点雾气拨弄开露出那抹吸引人的干净。   面对面的扮演者看得愣了神,呼吸不由自主地凌乱。   身后各类激动声响彻屋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却没能影响喝水的沈固若分毫。   就在扮演者下意识抬手,想把他嘴角滑落的水痕擦拭掉的时候。   喝完水的沈固若松开了酒碟,眉眼清明,后退抽离。   他没注意到扮演者的愣神,偏头问陈豫:“阿豫,可以了吗?”   陈豫舔舔嘴角,和人群一样,意犹未尽:“还没到时间呢。”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沈固若给他看屏幕,认真地说:“我要接电话,乐乐打来的。”   陈豫只好遗憾收心,“捡起掉了一地的裤子”。   和工作人员讨要了无料,带着沈固若离开现场,去往下一个C位展。   继续排队时,沈固若接通了弟弟的电话,是聊天软件的视频通话。   巴掌大的屏幕里,沈乐池阴森森地从屏幕下方爬起来:“哥……哥哥……给我看照片……给我看现场……给我续命……快。”   陪沈固若盯着屏幕的陈豫吓得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同样被吓到的沈固若没有拿稳手机,手机溜出了他的手心。   陈豫手疾眼快一捞:“看哥的手速,这个高度掉地上,再迟一点你就只能换新手机了啊。”   他把手机还给沈固若。   沈固若没接,抿了抿唇,推开手机说:“别给我。”   陈豫:“?”   沈固若:“照片你拍的,你发给他,等他续完命了……再给我,我现在不想要。”   陈豫笑出声,边嘴里跟手机里的沈乐池嘀咕,瞧他的鬼样子让自己亲哥连手机都不要了,边筛选照片给人传过去。   “螫螫螫螫螫螫螫螫螫。”   手机里,弟弟品尝照片的诡异声没多久溢出来,渗人得很。   沈固若掐着时间,无奈问:“续好了吗?”   “嗯嗯!”续好命的沈乐池拍着自己面前的课本,“哥!我还要看现场!你们现在排在哪?只有小狐狸守护神的照片吗?”   陈豫堵了堵耳朵,把手机屏幕对着沈固若,知道沈固若不认识C位那位。   他替人回了嘴:“排冰神呢,你瞧瞧现场这么多人,能给你早早排到个小狐狸已经够辛苦你哥的了,要求别太高啊弟弟。”   沈乐池很上道:“嘿嘿,谢谢我亲爱的温柔的贴心的可爱的哥哥。”   沈固若皱眉,纠正:“去掉可爱的。”   谁用可爱的描述直男。   “好嘞遵命。”现在替自己排队的哥哥就是上帝,沈乐池乖巧蹲。   展位之间是连贯的排队顺序。   排完上一位,前往下一位的时候就不需要再重新排。   沈固若和陈豫只要等到原先就排在他们前面的人结束,很快就能遇见下一位进行互动。   只是,等沈固若望见近在眼前的水晶冰牢,才记起来里面的那位好像不能互动。   还在陈豫手里的手机,没挂断视频的沈乐池在看到水晶冰牢中的人,捂住心脏作势要晕过去。   但不可能真晕,激动到语无伦次。   “啊啊啊哥哥哥,等等互动的一分钟,给我超!死!他!!!”   没听清楚的沈固若:“?”   “他说什么?”   陈豫咳嗽两声:“没听清呢。”   特么的弟弟这可是在外放,周围的人都听得见,能不能给你哥穿点裤子!   沈固若扯扯陈豫的袖子,凑过去犹豫地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不能互动的事情告诉乐乐比较好?”   陈豫手指戳戳屏幕,跟人说悄悄话:“就他这么疯,你觉得他承受得住这份打击?”   沈固若嘴角扯直,不说话了。   陈豫给他支招:“做做样子吧,到时候我趁机把视频挂断,就说没电了。”   沈固若:“可是……”   “别可是了。”陈豫鼓励他,“到时候兄弟给你P图,保准你弟看不出来。”   沈固若:“好吧。”   三分钟后,熟悉的工作人员开口喊下一位。   下一位就是沈固若。   因为弟弟在手机里说个不停,沈固若光顾着听弟弟嘴里偶尔蹦出来的打卡任务,没有去注意水晶冰牢内。   他人站在水晶冰牢前,身边是替他举着手机的陈豫。   他看了看陈豫。   陈豫秒懂,手指做好关机准备:“一分钟要开始了,弟弟速速指挥,说出你的想法。”   沈乐池双手擦掌心,跃跃欲试,半个身体都快趴上他面前的书桌:“哥,伸手,做好准备!”   水晶冰牢和守护神的展位有些不同。   整个展位都被封在了一块水晶中,而互动的范围仅此中央的一扇小窗户。   如果里面的人不主动靠近过来,外面的人手臂再长也触碰不到里面的人。   沈固若没有仔细去瞧里面的那人,目光聚焦在小窗户上,伸出了手。   紧接着偏头,看手机屏幕。   沈乐池:“哥,喊他靠过来!摸!使劲摸他!摸脸!摸腹肌!摸胸肌!摸下……”   他话音没落完。   沈固若和陈豫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沈固若:“……你,闭嘴。”   连陈豫都觉得丢脸到忍无可忍:“闭嘴!快闭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让好兄弟互动都是暗落落,你这亲弟倒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简直干得漂……丧心病狂!   沈乐池喜欢男生。   这是沈家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沈固若没想到弟弟在这方面会如此大胆,让他震惊得心跳都跳快了两下,伸着的手略显无措。   制止的话冲口而出。   钢铁笔直的沈固若认为自己不该对人做出这样耍流氓的动作。   被凶了一嘴的沈乐池不依不饶:“哥哥哥啊啊啊啊啊,就一下,弟弟求你。”   “我好好学习,好好高考,我发誓,学牲不能没有粮。”   “你可怜可怜弟弟,你弟要饿死了!”   说话间,他又要鬼上身。   陈豫无语,嘴型对沈固若:随便问一嘴,结束了我立马关机,让他哭!   沈固若怕极了拥有一位鬼弟弟,不抱希望地去问展位里的人,弟弟喊得那么大声,对方肯定也听见了。   “你好。”他礼貌开口。   然后轻轻地将冒昧的话,慢慢说出口。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一口气说完。   任务完成。   趁着被弟弟发现,对方会冷冷沉默拒绝前,沈固若连忙示意陈豫把手机关掉。   “阿豫。”   蓦地——   人群间骚动起来,甚至有人重重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固若只顾着喊陈豫,同时要将手收回来。   却见陈豫望着他出了神,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说话声。   手机里闹脾气的沈乐池忽然没了声音,趴在屏幕前嘴巴张成O型,眼睛缓缓瞪大,仿佛下一秒就能幸福得撅过去。   沈固若疑惑。   所有人的注视下。   ——只见男生似无所觉的身后,从出场就端着架子的那位离开了沙发。   身形玉立,混着中央空调丝丝的冷意。   站台有些高。   看向男生的黑眸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半遮在额前的碎发后,深不见底,神色莫测。   掌心一点点贴住水晶,弯腰俯下身来,如同伺机才动的孤狼,匍匐下来。   下一秒——   沈固若的手腕被人扣住。   他脊背僵住。   口罩的粗糙布料忽然轻轻贴进他的手心。   手腕上滚烫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圈紧。   沈固若懵然看去。   是展位中的那人。   对方的脸颊正主动又克制地蹭过他的手心皮肤。   眼睛微垂,眼神迷离,闪烁着深深的眸光。   眼尾是肉眼不能轻易察觉的潮红。   分明是会展中心展位间传闻中的那人。   对谁都该无动于衷。   可此时蹭着他的手掌心迟迟舍不得放手,蹭了一下又一下。   亲昵,缱绻,恋恋不舍。   顷刻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的粉丝激动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动了!?”   “怎么回事!活的冰神!!”   陈豫忘记了把手机关机,不可置信。   屏幕里弟弟羡慕到上蹿下跳,哭得泪流满面,要疯不疯。   唯独沈固若愣在原地:“……”   望着自己的手。   看着如同小狗似的,低着脑袋牢牢紧挨着他,蹭了又蹭的人,久久回不过神。   怎、怎么办……   他的手……   他的手……   好像、好像拔不出来了……   -   指挥着工作人员搭建会展舞台的方正阳,恰巧经过展位附近。   操心兄弟的心促使他绕了个弯,想当面瞧一瞧薄御的情况。   关心的眼神越过人群,朝水晶冰牢望去。   然后,看到画面的瞬间。   一声“卧槽——”!   震天响。   方正阳惊悚地抱头:“靠!艹!!!”   出大事了!!! 第4章 清冷哭包004   C位展因扮演者身体不适,展位暂时取消了开放。   游戏公司给出官方答复,会争取在今天找到合适的替补,重新为粉丝开放展位。   角色扮演者身体不适是不可抗力的情况。   加上官方迅速做出了相应的补偿。   第一时间发放了数份高质量高颜值的无料,和免费餐饮券。   于是,排了许久队伍的粉丝们,很是体贴的并没有为此闹情绪。   会展中心内的气氛依然一片和谐。   沈固若自觉排到了展位,并且意外的得到了扮演者亲切的互动,没有打算领补偿。   但离开C位展前。   有位奇怪的工作人员情绪看上去不太淡定,暗自偷偷给他塞了好大一把礼物。   对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对他说了两回“实在是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才匆匆走掉。   一直到陈豫带着他前往餐饮区,沈固若还是懵懵的,想不通对方在为什么向他抱歉。   餐饮区在会展中心的落地窗前,是自助形式的。   沈固若怀里抱着的一整袋礼物里,还夹了几张免费餐饮券。   陈豫拿了两个餐盘,先按照沈固若的口味夹满了一盘,再给自己夹了一盘。   然后抵掉免费餐饮券后,两个人找了个干净的小餐桌面对面坐下。   用餐的中途,沈乐池的视频通话再次打了过来。   之前C位展的时候,因为家里长辈突然查岗沈乐池的学习情况,是他自己着急忙慌挂掉的。   这会儿打过来,显然是通话环境安全,要问C位展的下文。   沈固若求救的眼神投向对面的陈豫:“是乐乐。”   陈豫利索地放下筷子,招招手让他把手机给自己:“放心,我来应付他,你好好吃饭就成。”   沈固若把手机里的弟弟安心交给了陈豫。   但,没有好好吃饭。   杭白市和梧桐市虽然只有两个小时车程的距离。   可当地菜色的口味上,有着一定的区别。   沈固若喜欢梧桐市偏甜的口味。   饭菜可以不放太多的盐,糖却是必须要放的。   不放糖……他没有食欲。   陈豫给沈固若夹的都是他平时会吃的菜色。   卖相很好,符合大众口味,就是没有沈固若喜欢往里加的……白砂糖。   唯一被他夹过的菜是番茄炒鸡蛋。   番茄自带的酸甜汁水裹着鸡蛋。   沈固若强迫自己往嘴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的米饭。   然后鼓着脸颊,送了一小筷子的鸡蛋放嘴里。   细嚼慢咽。   两分钟后。   沈固若吃掉了番茄炒鸡蛋。   正当他心里出现两个小人打起架,纠结要不要将筷子伸向红烧炸肉丸试试口味的时候。   对面手机里的弟弟和陈豫探讨起了高考志愿。   沈固若好奇,把红烧炸肉丸拨到一边,才抬眸望过去。   沈乐池:“我决定好了,高考志愿我就报白大!”   陈豫:“玩个游戏而已,弟弟用得着这么认真么?还打算搭上自己的前程呢?”   沈乐池:“你懂什么!《恋恋不舍》官方每年都会从白大招人,待遇好得你难以想象,我这叫梦想走进现实!”   陈豫:“哈,白大录取线好像不低,为了梦想弟弟加油啊。”   沈乐池:“你提醒我了,为了白大我要好好学习!”   陈豫:“嗯嗯,赶紧学吧,现在提高分数还来得及。”   沈乐池:“行!你让我亲爱的哥哥多拍点照和多录点视频回家,我现在学习去了,挂了挂了。”   视频通话挂断,陈豫摁灭手机屏幕,冲着沈固若挑眉。   “搞定。”   沈固若拿回手机。   想到一向不肯自主学习的弟弟,傻乎乎的被激将法忽悠到居然亲口说要好好学习。   他嘴角忍不住小小地勾了下。   陈豫单手撑着脸,觑着他的嘴角,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来一句:“要我说,再来十个二十个C位那样的,也顶不住我们家固若软软求一句。”   沈固若翘起的嘴角陡然压回去:“我不软。”   “好好,不软。”陈豫笑他抓的重点,“我就是夸你魅力大呢,对方刚才没忍住回应你,总该是事实吧。”   “抓着你还都不肯放手了,那叫一个黏人。”   “……”沈固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化作满脸无奈。   心想着陈豫肯定又是腐虫上脑。   脑海里添枝加叶了什么他想象不出的内容。   然而他心里这么想着,禁不住被陈豫一提起,回忆起了前不久C位展发生的一幕。   当时周围的粉丝很是激动。   沈固若在那片高昂的尖叫声中,独自回过了神。   角色扮演者将他的手腕捏得很紧很紧。   不会弄疼他的力道。   但他试了几次,怎么拔都拔不回自己的手。   沈固若正欲开口让对方放开自己。   就听见工作人员对讲机里有个声音说,这是角色在游戏里被粉丝投票最喜欢的动作。   恭喜他排到了这个惊喜福利。   沈固若似懂非懂,询问了工作人员自己该怎么做。   工作人员根据对讲机里的指示说,可以按照游戏里尝试掰开对方的手指挣脱手腕。   于是,沈固若真就这么做了。   他伸出自己没有被束缚的手,攀上对方的手背,指尖扣紧对方握紧的缝隙间,试着掰了掰。   第一下,他没有掰动。   同样是男生,对方的力气竟然比他大好多。   而扮演者因为他的动作,明显整个人愣了下。   沈固若趁着对方愣住的那一秒,成功掰开了对方的一根手指。   掰第二根的时候,对方颤着睫毛,微微抬眼,和他四目相对上。   那双漆黑的瞳眸里闪烁着湿润的眸光,溢着被他扯掉手指后的不可置信和满满不舍。   沈固若小小的惊讶了下。   这个人……演得好逼真。   隔着口罩,明明只露了一双眼睛。   从最初面对周围粉丝时,眼底的冷厉凉薄。   切换到像是小狗要被他丢弃似的小可怜模样。   真的好厉害。   厉害到让沈固若有种想轻轻揉一揉对方脑袋的冲动。   当然,沈固若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没有哪个直男会喜欢被男生摸脑袋。   更何况这只是对方的工作。   对方只要等着他把手指全部掰开,然后任务完成继续扮演自己酷酷的角色。   沈固若很贴心的没有冒犯对方做出其他多余的动作。   接下去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掰开了对方全部的手指。   -   会展中心主管休息室。   方正阳急得原地来回转,没多注意踢到了休息室门口的冰桶。   冰块夹杂着冰水倒了一地,很快就浸湿了大片地毯。   但他没闲工夫叫人来处理。   又在原地转了几圈,才疾步走到洗漱间的门口。   两指屈着,想敲门,又不敢敲。   等了一会儿。   “方正阳。”   里面的人反而先开口叫了他,声音不大。   如果不是方正阳正好就在洗漱间门口,再远点可能就听不见声了。   方正阳捂着心脏,脸上挂着愁和忧:“哎!我在呢,老御我在,你还好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洗漱间的地上淌着冰块融化的水。   白色的浴缸中是满满一缸的冰块,也开始有化成水的迹象。   薄御闭着眼睛躺在其中。   长时间忍受刺骨的寒冰,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已经浸泡到失去血色,趋近于病态。   身体皮肤正在接受冰火两重天。   从外渗透进皮肤里的寒意,和体内外溢的热气交织在一起。   在身体里打着架。   分不清是病症带来的疼痛,还是冰水带着的刺骨,难以忍受到让眉头死死拧紧。   却还是要对着门外的方正阳说:“拿冰进来。”   听见的方正阳龇牙咧嘴。   单是里头浴缸里放的那些冰块,大夏天的放身边都足以给人彻底去去火。   更别说是整个人躺里面了。   伸条腿进去都能去掉半条命!   可他兄弟特么的狠人,躺进去泡了就算了,竟然还要让自己给他加冰。   方正阳抹了把脸:“老御,真加不得了,再加下去就不是治病了,那是直接要了你的命啊!”   薄御隔着洗漱间的门,只冷冷丢了一个字出来:“拿。”   方正阳不死心:“真拿啊?”   扔给他的是四个没有耐心的字。   “少说……废话。”   方正阳心里“靠”了声,听声明显就是给人泡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怕是脑子都要冻糊涂了!   “我拿个屁我!”他脾气上来了,本来就踢翻了冰桶又被他踹了一脚。   哪有人狠到这么折磨自己的!   他兄弟不心疼自己身体,他方正阳心疼死了好么!   拿命治病!   到时候病没好,人先没了!   “方……正阳。”   “别喊我!”方正阳急昏了头,“要冰没有,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叫救护车,要治咱就上医院治去,医生说什么办法就用什么办法!”   “别说是医生说的用什么冰治,哪个医生敢提这个,老子先弄死他!”   “……”   -   “吃这么少,准备饿死自己玩一玩呢?”   “赶紧的,多吃点才有力气逛下午的展,我看着你吃完。”   “……”   沈固若本想偷偷摸摸挑个食。   结果对面的陈豫光盘得太彻底,和他没怎么动的餐盘一对比,实在是太明显。   他唇瓣抿直,正在和逼他吃饭的陈豫做着无声的抵抗。   陈豫叹了口气,先败下阵来。   然后捞过对面的餐盘,把一半的饭菜捞进自己的盘子里。   “替你吃掉一半,剩下的总能吃完了吧?”   沈固若犹豫了犹豫,超级勉强的“嗯”了一声。   陈豫差点气笑:“我又没逼你吃毒药,这饭菜就少了点甜味,口感还是可以的啊。”   沈固若默默扒饭,鼓着脸。   陈豫彻底没了脾气,笑着把他的饭菜全拿走:“行了,不逼你了,我替你全部解决总行了吧。”   沈固若看了他一眼:“饿死。”   陈豫这下是真气笑了:“晚点带你去买蛋糕。”   陈豫解决沈固若饭菜的时候,沈固若无所事事,盯着落地窗外的行人看。   看着看着,就看到来了一辆救护车,开进了员工通道。   他微微愣住。   突然莫名就想起了C位展,称身体不适回到后台的那位扮演者。   救护车……   应该……不会是来接他的吧…… 第5章 清冷哭包005   真人展的第二天,沈固若赖床了。   读书的时候他就很不喜欢运动,别人上体育课,他上观众席。   毕业后的工作也是长期待在室内,往椅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半天不带挪动一下。   用陈豫的话来说,他就是只树懒。   哪怕已经炼化成人,也要雷打不动的挂在木头做的椅子上。   但树懒沈固若今天很有骨气得没有挂在椅子上,改挂厚厚的枕头了。   虽然他很想挂被子。   被子……   被子被闯进房间喊他起床的陈豫给狠心抢走了。   酒店房间的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室内空气冷冰冰的。   穿着短裤短袖睡衣的沈固若没有被子,闭着眼睛在床上痛苦瑟缩,心疼地抱紧自己。   宁冻死也不屈服,直接以枕作被,拿后背和屁-股倔强地对着陈豫。   陈豫拎着被子,看着又气又好笑。   把被子重新给沈小树懒盖了回去,然后精力充沛得下楼转悠打发时间去了。   沈固若的体力自然是没法和陈豫比。   陈豫是小学体育老师。   学生时期就是体育生。   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劲,一口气能扛起三个他。   沈固若震惊和羡慕,但非常有自知之明,是他到达不了的境界。   在猛男和直男之间,他果断选择了直男。   昨天沈固若和陈豫逛了整整一天的真人展,已经把他之后一星期的运动量都给提前透支了。   今天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早起。   必须睡懒觉。   沈固若裹好失而复得的被子,舒舒服服的枕好枕头,要睡它个昏天黑地,好好补回他失去的精神。   这一赖床,就赖到了中午。   从周边溜达完回来的陈豫,手里拎着路边精挑细选买的午饭,扇着饭菜香到人跟前。   闻到香味的沈固若这才从被窝里,像条毛毛虫似的蠕动半天。   顶着头胡乱翘毛的短发,龟速钻出被子,挪到床边,踩着拖鞋睡眼惺忪地去浴室洗漱。   两个人在酒店里快速解决完午饭。   正午到达的会展中心。   陈豫进门就说:“咱们今天的任务比昨天少,保证不会累到你。”   昨天大部分的展位都被他们排完了,不需要重复排。   “咱们把剩下的最后两个展位给排了,再去摊位上购个物,领些无料。”   “中间休息蹲点到晚上的舞台狂欢夜就任务完成了。”   “是不是很轻松?”   沈固若慢吞吞往前走着,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懒觉睡的很舒服,但睡不醒。   陈豫笑着按住沈固若的脑袋,连头带身把人摇得轻轻晃了晃:“这位树懒先生,醒醒啊,别困了。”   沈固若抬手拍掉他的爪子:“不准摸我脑袋。”   陈豫做投降状:“好了好了,不闹你了。”   他左右张望了下说:“你站在这先醒醒神,我找工作人员要张活动时间表去,很快就回来。”   沈固若:“嗯。”   陈豫走出两步,又不太放心退回来,交代道:“就在原地等我,别乱跑,别跟陌生人走,听见没?”   沈固若无语,低低地说:“我是成年人。”   说得他跟小孩一样。   陈豫就笑。   沈固若有时候不是很懂陈豫的笑点,指了指会展中心前厅不远处的撑天柱:“我去那里等你。”   陈豫手指比了个OK,放心地走了。   附近没有公共座椅可以坐。   撑天柱成了沈固若的目标。   能让他贴着后背懒洋洋地蹲坐下来,比起站着能省不少的力气偷闲。   会展中心的前厅衔至会展中心中厅落地窗的位置,是官方摆的几个周边小摊位。   昨天晚上沈固若离开会展中心路过的时候,摊位上的商品已经被人群洗劫而空,摆了什么东西他没有看见。   今天只过去了一上午。   现在又是正午人群吃饭的时间。   此时摊位的周围人不多。   商品虽然仍旧没有留下很多,但售卖商品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小摊的架子上补货。   忽然,沈固若的余光不经意间,被一件摆放在角落里的商品吸引了过去。   视线落到商品上,脚步微顿。   是一个玩偶。   目测只有他的两只手那么大。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眼,认出是昨天C位展上那名角色的Q版玩偶。   脑袋大大一个,身体却只有脑袋的二分之一大小。   穿着打扮和昨天扮演者身上的一模一样,除了没有口罩。   鬼使神差间。   沈固若脚下的动作忍不住迈向玩偶所在的方向。   于是——   不是他想乱跑,是他的双脚有了自己的想法,主动来到了摊位前。   工作人员看到摊位前的男生,热情地推销起来:“亲亲,看看咱们小摊刚补的新货。”   “最抢手的典藏版周边礼包盲盒只要699,要不要趁现在有货试试手气呢?”   “如果能回答出游戏剧情的问题,还能享受九五折优惠哦。”   “官方出品,质量绝对保证。”   沈固若抿了抿唇,工作人员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的玩偶。   走近了,他才发现玩偶好像……有点可爱。   用他以前从陈豫那里学到的一个词来形容:反差萌。   沈固若不清楚这个角色在游戏里是什么样子的。   只知道昨天C位展那位扮演的角色,最开始的模样又冷又酷。   而玩偶的表情却是流下宽面条眼泪的哭哒哒模样。   感觉他和C位展那位最后互动时候,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点像。   沈固若把玩偶拿在手里,问:“我想要这个,请问多少钱?”   工作人员微笑说:“亲亲,这是199的。”   沈固若没有犹豫:“我要了。”   “好的。”工作人员做出指示,“您可以去前面柜台扫码或者现金支付。”   “然后拿着小票过来领取您的物品就好,这边帮您先打包起来呢。”   三分钟后。   沈固若手里多了个彻底属于他的周边袋子。   袋子里装着的,是他从来不会买给自己,买也只会送给弟弟和小朋友的玩偶。   还是一个他没有了解过角色本身的玩偶。   最基础的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   一时冲动消费的沈固若走到会展中心落地窗前,找了个没有阳光照射到的角落,把玩偶从周边袋子里拿了出来。   瞧着手里的玩偶,他愣了会儿神,总觉得缺点什么。   然后看了眼周边袋子。   袋子是黑色的。   沈固若捣鼓了一小会儿,从周边袋子上撕撕扯扯,再扣扣。   一个纸做的黑色口罩就弄好了。   紧接着他把小口罩挂上玩偶的两边耳朵。   沈固若举起玩偶,小心翼翼地捏了捏玩偶的小手,忽然间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样才对。   这样更可爱。   -   会展中心二楼走廊。   查了半天监控才找到人的方正阳,从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累成死驴似的爬上来。   一身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西装被他跑得凌乱不堪。   用发胶梳得整整齐齐的短发此时也突显出了沧桑。   活像被蹂-躏过一样。   而他的好兄弟……   简单的杏色冰丝运动套装,一头松软的黑短发,活脱脱的清爽大学生。   人模狗样的站在走廊的栏杆旁,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俯瞰会展中心大厅底下路过的芸芸众生。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方正阳喘着气:“医生让你休息,你特么乱跑什么!人好了么你就乱跑!”   冰块浴不单单是不好受。   完全是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再加上渴肤症带来的双重痛苦。   哪怕是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晚,薄御的脸色依然苍白到尽显病态,薄唇淡得没有色泽,衬得那双冷眸愈发不近人情。   方正阳喘完气,直接把西装外套剥了,挂在胳膊上,扯着领子也走到栏杆旁。   “不待医院舒舒服服躺着,你说你跑这来遭什么罪?”   他朝底下大厅张望了下:“有什么好看的,在监控里看你站这站半天了。”   薄御抓着栏杆的手指紧绷,望着底下大厅的落地窗前。   阴影处,脊背瘦挑的青年正背对着薄御,柔软的碎发贴着白皙的后颈,脚边歪倒着一个缺了口子的周边袋子。   对方手里拿着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玩偶。   软绵绵的手指勾着玩偶的胳膊。   指腹捏捏玩偶的小手,像是爱不释手似的,还把自己的脸蛋凑到玩偶的小手上蹭了两下。   薄御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手指,失血的手背青筋一路凸显到小臂上。   一旁的方正阳“嘶”了声,顺着他的视线也瞧见了青年:“哎!老御,那不是昨天你抓着不放的那个男生么?”   薄御没反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底下。   方正阳歪头瞧瞧自家好兄弟,再瞧瞧底下,眼神复杂起来:“你说你昨天展位里忍那么久不见得出事,怎么一碰见他就出事了,会不会是……”   他话没落完。   一直没反应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他:“不是他。”   方正阳撇撇嘴。   “你主治医师可说了啊。”方正阳说,“最好是让咱们能找出昨天的发病源。”   薄御拧眉:“在找。”   方正阳眨了眨眼,半晌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你在这站着看这么久,底下人来人往的,你不会就是为了来这找发病源吧?”   身旁的人又没反应了。   方正阳:“……”   方正阳捏了捏眉心:“都站大半天了,也没见你身体有反应啊。”   薄御拧紧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下颌线逐渐紧绷。   目光所及之处,青年的指尖勾着玩偶的下巴,像挠猫儿似的轻轻挠了两下。   呼吸一瞬凌乱。   方正阳叹了口气,背靠着栏杆,头撇向栏杆外,觑着底下被他记住了的青年:“老御,你站这试,没个头绪的,要我说,不如直接找底下的男生先试试。”   他半开玩笑。   “要不真试试?”   认真的那部分,是为了兄弟病情着急。   玩笑的那部分,是怕惹兄弟生气。   不过他也没指望半开玩笑之后,他好兄弟能有点反应冲他响个声。   方正阳懒懒后仰,刚要补一句他开玩笑的。   身旁的薄御颤着不易察觉的呼吸。   破天荒地,蹦了一个字出来。   “……试。” 第6章 清冷哭包006   信誓旦旦自称成年人的沈固若……乱跑了。   害陈豫在会展中心大厅一通好找,借着打通的电话,才在会展中厅落地窗的阴影小角落里找见人。   陈豫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走近,掏掏耳朵说:“嘶,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好像说自己是个成……”   沈固若眼神躲闪,趁着陈豫话没说完前,勉强能屈能伸可以不当一回成年人:“……我不是。”   两个手掌大的玩偶此时正被他用手臂环在身前。   沈固若心虚地捏着玩偶的那双小脚。   陈豫笑着拿他没办法,挑眉说:“行,二十三岁的小朋友。”   “……”二十三岁的沈固若小朋友没吭声。   陈豫和沈固若面对面站着,不难一眼就看到他手臂上挂着的玩偶,问:“你怀里那玩意儿哪来的?”   沈固若轻轻戳了下玩偶的脑袋,眼神黏在玩偶上:“买的。”   陈豫又问:“你刚才乱跑就为了去买这个?”   他搓了搓手,蠢蠢欲动也想去戳玩偶的脑袋:“怎么想着买这么个小玩意儿?给你弟买的?”   沈固若护崽子似的用手捂住玩偶,避开陈豫的邪爪:“你别碰,我的。”   陈豫:“?”   平时好哥俩什么都乐意分给自己的人,今天出乎意料居然对一个玩偶护上了。   陈豫满脸新鲜劲:“买给你自己的啊?有那么喜欢?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沈固若抿唇,自己也说不清有多喜欢手里的玩偶,就是觉得……   “挺可爱的。”   他捏着玩偶的小手,冲着陈豫让玩偶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陈豫抹了把脸,心说哪是什么玩偶可爱。   沈固若拿起脚边的周边袋子,让玩偶躺进去,怕一会儿人多了,玩偶抱在怀里容易丢。   他拎好周边袋子,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陈豫瞧他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晃了晃手里的活动时间表:“去右边展位厅排队,要不要买杯咖啡再过去?”   就在沈固若摇着头,想说自己不想喝的时候。   “您好。”   一道略微熟悉且带着礼貌的声音在两个人身侧响起。   觉得声音略微熟悉的是沈固若。   再偏头看到来人,才发现是他先前买玩偶的小摊工作人员。   沈固若下意识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面前捧着个正方形不透明箱子,箱子上面开了个小洞:“打扰一下。”   陈豫问:“有事?”   “是这样的。”工作人员解释,“亲亲在我们小摊购买了超过188元的物品,有一次抽奖的机会。”   “刚才亲亲走得太快,没能来得及提醒。”   陈豫稀奇:“没抽奖还找上门来了,你们服务可以啊。”   “感谢您的认可。”工作人员扯着职业微笑,把抽奖箱递到他身边的青年面前,“亲亲,这是抽奖箱。”   沈固若怔愣,没想到自己买的玩偶,还有抽奖的机会。   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让工作人员为了补他的抽奖机会主动找上他。   ……会抽到什么呢?   沈固若把手伸进抽奖箱的同时,陈豫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们奖池都有什么?能说说么?比如一等奖有什么?”   工作人员说:“亲亲,奖池是官方惊喜,要保持神秘感,不能透露哦,很抱歉~”   “只能告诉亲亲,有抽即中,能不能抽中大奖就看亲亲的运气了。”   听到“官方惊喜”四个字,陈豫眼睛亮了。   如果这种满188元送抽奖机会的活动放在其他地方,奖池还保密,指定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奖,用来骗人消费的。   但《恋恋不舍》的官方是什么游戏公司!   官方说的惊喜,那就一定又惊又喜,绝对不掺假。   这时候,沈固若已经把抽奖箱里的小球摸了出来。   陈豫急不可耐得把脑袋凑过去,催促说:“快快快,拆了瞧瞧中了什么。”   沈固若没有陈豫那么激动,但毕竟是盲抽,好奇肯定是有的。   他拆开小球,里面是一张简单的纸条。   然后期待地一点点展开纸条。   最先露出来的是一个“一”字。   陈豫吃惊:“一等奖?”   沈固若把纸条全部展开,露出“一等奖”三个字,浅棕色的瞳仁亮亮的:“嗯。”   陈豫转头去问工作人员:“一等奖是最高奖项吗?还有没有特等奖在上面?”   调整耳麦的工作人员回答:“没有呢。”   陈豫一声“卧槽”:“固若,欧皇啊,一抽就中一等奖!”   工作人员准备好了说辞:“恭喜亲亲,抽中了本摊最高奖项,获得咱们公司《恋恋不舍》游戏动作建模活动。”   没玩过游戏的沈固若很茫然:“动作建模?”   陈豫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活动。   工作人员解释:“就是您可以体验游戏真人模拟互动,全程记录下来的新动作,日后会在游戏新版本的动作建模上以作参考。”   陈豫:“和谁互动?”   工作人员:“亲亲和咱们游戏角色的扮演者,一对一,私下进行,不限时。”   陈豫再问:“会把互动动作复刻到游戏里?”   工作人员耐心地说:“您可以这样理解。”   陈豫舔了舔嘴唇,感叹道:“你们公司活菩萨转世啊,这要放在任何一个游戏粉丝身上,不得幸福疯了?”   热闹点的展位正常排个队互动都得两个小时起步。   两个小时就互动一分钟,粉丝乐此不疲。   这活动不仅能互动,还是一对一私下进行不限时。   最后动作更能出现在自己喜欢的游戏上,粉丝能不乐疯么?   陈豫只是代入进去一下,都想说一句——   艹!幸福死了好吧!不愧是官方出品!   但偏偏这个活动,好巧不巧就被不是粉丝的沈固若抽中了。   他没有半点惊喜,只有化不开的懵懂:“这个奖能转让吗?”   陈豫:“?”   这下轮到工作人员愣住了:“您的意思是……不想要参加这个活动吗?”   沈固若点点头:“我不是游戏粉丝,这个活动我觉得给真正的游戏粉丝参与比较好,她们会比我更开心。”   陈豫闻言无奈笑了。   两人就看到工作人员像是遇到了什么严重的难题。   对方张了张嘴,然后闭上了,回过神摸了两下耳麦,又摸了两下。   “这……”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说,“奖项是不能转让的,一旦抽取不再进入奖池,必须您自己参与。”   “……好吧。”沈固若为游戏粉丝感到遗憾,“那我能拒绝参与吗?”   工作人员差点维持不住嘴上的笑容:“还请您参与一下呢,不……请您务必参与,真的麻烦您了。”   沈固若疑惑。   工作人员好像很希望他参与,明明只是抽奖的活动。   陈豫搭上沈固若的肩膀说:“指不定和人家kpi挂钩呢,反正都抽中了,不去白不去,就当去体验一下动作建模。”   “正好还能给你弟拍照,你弟不就是游戏粉丝么,全当给你弟准备的惊喜福利好了。”   沈固若被说动了:“好吧,去体验一下。”   工作人员瞬间如释重负:“感谢您的参与!”   陈豫问:“活动时间是什么时候?”   “奖池出现即开启时间,您可以现在前往二楼左边尽头第二间拍摄室,到时会有其他工作人员为您指引。”   “如果现在不方便也可以约其他时间。”   陈豫问沈固若:“现在要去吗?”   沈固若点点头。   陈豫:“行,我们现在过去。”   “两位慢走。”   沈固若和陈豫两人前往二楼拍摄室。   工作人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待人走远了,嘴角的职业假笑才绷不住地压下来。   他抹了把额头没有的冷汗,狠狠戳了戳耳朵上的耳麦,里面依然没有回应声。   工作人员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对上司提出无理要求后彻底甩手给自己的悲愤。   好端端搞什么抽奖活动,还一奖池全是一等奖。   他都没听说过游戏新版本要粉丝参与这件事。   工作人员猜不到上司在玩什么情趣,单手捧着抽奖箱,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上司的电话。   耳麦没回应,电话接得老快的杜助理“喂”了声。   工作人员幽幽开口:“杜主管,事情给您办妥了,人现在已经上楼了,您说的奖金的事……”   -   二楼拍摄室隔壁的会展中心主管休息室。   站在窗边跟杜助理通完电话的方正阳转过身来,冲着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复杂地说:“老御,人上楼了,你真要跟人试试?”   方正阳是半开玩笑让好兄弟试试对方男生是不是发病源。   但把他嘴说开瓢了,他都不会相信能从好兄弟嘴里听见一个“试”字。   薄御后颈枕着沙发背,缓缓睁开眼睛,浅淡的眼底翻涌着没能完全褪下去的红血丝。   指甲一直陷在手心肉里,深深印子周围的皮肉因为过于用力泛出了白。   呼吸平稳。   他人都不用开口说话,方正阳就猜到了。   ——这就是要“试”的意思。   方正阳还是难以置信,从窗边走到沙发旁,忧心忡忡地说:“隔壁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过去还是等人先进去再动身?”   薄御慢吞吞直起身,瞥了眼自己的手心。   半晌,开口:“我去等他。”   “你等等。”方正阳捏了捏眉心,果然还是不太放心。   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你跟一个陌生人试,以前都没这种事。”   “试之前……咱们要不再加点防护措施?”   薄御看他。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你说是吧。”   “以前近你身的人,都几个意思咱也清楚。”   方正阳在脑海里头脑风暴,已经想着怎么再给好兄弟加点护贞措施。   就听薄御“嗯”了一声。   方正阳一时间没想法:“老御,你说加什么,你说了我立马去办。”   薄御收回视线,凤眼耷拉,抚了抚手心的嵌痕,平静地说:“拿根束缚绳。”   方正阳:“拿来做什么?”   沙发上的人手指缓慢地滑到手腕处,然后淡淡抬眸,轻启薄唇。   “绑我。” 第7章 清冷哭包007   沈固若和陈豫来到二楼左边走廊的尽头。   倒数第二扇门的门口挂着“拍摄室”三个字的门牌。   正如小摊工作人员说的,拍摄室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待着接待他们。   对方穿着黑色西裤和浅粉色系的衬衫,袖子挽在小臂上。   会展中心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一个一样的特征。   那就是穿着橙色的工作服,很好辨认。   但面前这位,乍一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反倒更像是某个公司来这里考察的经理主管。   沈固若之所以会觉得对方是来接待他和陈豫的,是因为这个人他昨天见过。   印象很深刻。   就是昨天C位展取消时,给他暗自塞了好大一把礼物,并且莫名其妙对他道了两次歉的那位奇怪工作人员。   沈固若沉默地冲人颔了颔首。   站在拍摄室门口的方正阳内心忐忑,面上不得不端起友好的服务态度,搓着手问:“是来参加咱们的抽奖活动的对吗?”   陈豫:“对,就是你们那个动作建模的活动。”   “好的好的。”方正阳觑着面前的两个人,故作疑惑地问,“请问是哪位抽中了咱们的建模活动呢?”   陈豫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沈固若:“他。”   沈固若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话不会很多。   这种时候有陈豫在,两个也心照不宣,陈豫总会帮他多说一些话,对此他沉默得很放心。   方正阳说:“是这样的,咱们的公司建模有保密协议,只有中奖者才能参与活动。”   沈固若倏地看向他。   陈豫问:“意思是我不能进,只有我朋友一个人能进?”   方正阳:“涉及到公司利益,请您见谅。”   方正阳紧张起来,深怕他这话一说出口,作伴的这两人直接拒绝参与活动,然后转头走了。   但为了他好兄弟的清白,放一个人进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总之,要么一个人进。   要么谁都别进,他单方面替薄御结束这场要命的试探,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而对面的沈固若闻言抿了下唇。   自己被陈豫说动来体验抽奖活动,是为了给作为游戏粉丝的弟弟拍些照片,当做意外惊喜。   陈豫一眼看出沈固若在想什么。   陈豫又问:“只让我朋友一个人进去,是不是说明里面连照片也不能拍?”   方正阳怎么说也是KB游戏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能拉来投资的人心里比谁都活络。   瞬间明白了对方这么问的用意。   他想了想说:“如果是需要照片留念,可以留下游戏id,等内容出片后会发送至游戏邮箱中,可以在游戏中查看照片。”   “也行。”陈豫看向沈固若,“既然这样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进去能行么?”   沈固若的问题被解决了,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方正阳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哭:“既然这样,我先记录下预留的游戏id。”   沈固若没有游戏账号,但有一次瞥见过弟弟的游戏账号,轻易就将几个数字背了出来。   方正阳拿手机记录好,紧接着握住拍摄室的门把手,艰难地说:“跟我进来吧。”   沈固若把手里的周边口袋交给了陈豫,跟着进了拍摄室。   像是真的印证了工作人员说的,涉及到公司权益要保密。   对方带他进门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门都只开了一点点够他人进去的缝隙,转头就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拍摄室和沈固若工作的配音室有些类似。   墙边挂着投影的幕布。   方正阳解释:“到时候幕布会有提词器,互动的内容会展示在上面,你根据提示进行就可以。”   沈固若想,果然和配音室很像,连提词器都一样。   方正阳错身让开视野:“互动就在这块区域进行。”   目光落过去的一瞬,沈固若呼吸不易察觉得微微一顿,继而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所谓的互动区域。   只是一张简易的真皮单人沙发。   但上面坐着的人却令人倍感意外。   对方不再是一身紧绷的角色服饰,而是从头到脚都显得年少清爽气息的干净运动服。   是昨天C位展称身体不适的那位。   哪怕穿着不一样了,那双微垂着清冷疏离的冷眸,沈固若还记得。   ……是身体已经好了吗?   沈固若看不到对方的面容,无法从脸色判断出对方的身体情况。   对方不变的,是那副黑色口罩,把脸藏得严严实实。   如果说水晶冰牢里扮演角色的他,是跌入凡尘依然不肯折了傲骨,高高在上的神祗存在。   那么此时的他,更像是走进校园,在篮球场上张扬肆意,吸引人群视线的清冷校草存在。   至少沈固若身边的朋友里,就有这样一位的存在。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多看了一眼的沈固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方的身上,束缚着什么。   一根细细黑色的束缚带,从身前捆绑穿过腋下,绕过肩膀再回到面前,缠着小腹,最后将那双手腕束缚在后背。   对方因为束缚的力道,被迫后仰靠着沙发背。   两条长腿不得不分开着。   沈固若:“……”   他满脸困惑地问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要……绑他?”   这个问题方正阳也很想问,甚至比问问题的人更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好好的谈论着如何增加防护措施,他亲爱的好兄弟会突然朝他要了一根束缚绳。   以为是用来束缚在别人身上的。   结果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方正阳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以为好兄弟的脑子被一次冰浴给冻出了什么问题。   平时生人勿近,近了退避三尺,要防着影响自己发病的人。   居然对一个陌生人独处的空间里,不是怎么防止对方乱来,而是选择了把自己捆上。   是忘了那些察觉他病情的人,处心积虑馋他身子,蓄意接近耍流氓的事情了么!   方正阳观察身边青年的神色,确保不要出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因为要贴合角色建模,所以需要尽可能的还原场景。”   沈固若点点头,莫名不敢再往沙发上多看两眼,主动移开了眼睛。   心里忍不住去想……这样的捆绑手法,他只见过一次。   是无意间在陈豫家里的那堆漫画书里翻看到的。   那是一本陈豫珍藏的……重口味腐漫。   到底是怎样一款游戏,会给互动的角色拴上这样的束缚带。   有点……不那么正经。   和沈固若四目相对的方正阳,忽然觉得青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变化有些古怪。   没看懂是几个意思,但无所谓。   只要对薄御不造成危险。   方正阳谨慎地强调,也不忘他们的目的不纯,对方不知情:“我会在小隔间监控这里的一举一动,请你……请您务必只按照提示器进行,感谢您的配合。”   沈固若说:“我会的。”   不按照提示器,他也不会啊……   方正阳:“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开始吧?”   沈固若没有问题:“好。”   被试探的人这边搞定了,方正阳不放心地看了眼沙发上沉默不言的试探人。   薄御察觉到方正阳的视线,没有抬眸,轻微地颤了下睫毛。   方正阳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小隔间。   小隔间的门边是对着拍摄区域的一块单面玻璃,只有方正阳看得到外面的一切。   他扯过椅子坐下,往电脑里慎重地打字。   很快,拍摄区域的提词幕布上,跳出了一行字。   【请走到他一步远的地方再停下】   沈固若看到后照着行动起来,慢吞吞地走到对方面前,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下。   一步之远,其实他的膝盖再往前一寸,就能轻易碰到对方的膝盖。   一步,是很近的距离。   只要沈固若想,就能居高临下地将沙发上的全部,放进自己的视野里。   但他选择了看向提词器。   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靠近,让沙发上的人全身紧绷了起来,束缚带更加扯紧在对方的皮肉上。   【尝试碰他的耳朵】   沈固若目光没有游移,直接落到对方的耳朵上,视线也只焦距在对方的耳朵上。   他伸手,在触及到对方右耳前,蜷了下指尖。   然后用食指柔软的指腹,如同蜻蜓点水般,很轻且快速地拨了下对方最软的耳垂。   却在下一秒。   那人仿佛被吓到了似的,呼吸急促的瞬间,低偏过脸躲着他的手指,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沈固若手指僵了下。   他、他……应该不是弄疼他了吧……   他们直男做事手劲是有点不轻不重,要是不小心把人弄疼了怎么办……   【尝试碰他的脸颊】   余光下,提词器的新词更新得很快。   没有给沈固若更多的反应时间。   沈固若也怕耽误别人的工作时间,只好心里告诉自己要小心些,不要把人给弄疼了。   他的手几乎不再有力,软绵绵的,微微屈着手指,用手背小心翼翼地贴碰到对方的脸颊。   感知而来的是口罩粗糙的布料。   昨天他的手心就感受过这个触感。   蓦地——   沈固若的膝盖被人腿侧紧实的肌肉磕碰上,瞬间夺去了他的注意力,眼睛朝下看去。   那一瞬间,沈固若的手背偏移了下。   只是不过一秒,就被那抹粗糙的布料追上。   沈固若再次抬眸。   ——对上一双微垂闪烁的黑眸。   只是过去了几秒钟时间。   清冷在对方的眼睛里逐渐褪去,疏离和克制在其中拉扯,扯出了丝丝的湿意,蒙在瞳仁上。   沈固若微怔着看着,手背一动不动。   黑眸的主人小幅度地在他手背轻蹭而过,像是在讨要着什么,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等得有些急不可耐。   对方蹭过他凸起的掌骨,偏着的脸不再收回去,而是更加得寸进尺地蹭到嘴角。   沈固若不经意顺着对方的动作转过了手心,下意识托住对方的下巴。   微抬的大拇指就这么隔着口罩,压到了对方的唇瓣上。   即使隔着有些硬的口罩,那抹柔软仍旧能传递到沈固若的指腹上,有种要将人压坏的错觉。   沈固若颤着眼睫,忐忑地想将自己的手松开。   然而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似的,口罩下薄唇微微张开来,用更柔软的内侧欺上他的指尖。   口罩贴着手指凹陷,被什么软得不像话的东西咬挟住。   眼睁睁看着的沈固若不只是手,连心都跟着狠狠颤了颤。   小隔间里。   自知要给好兄弟留点面子,只在题词的时候才往拍摄区域看的方正阳,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里头的进度。   然后就看到了薄御,把人指尖给抿在了嘴里。   差点吓出心脏病的方正阳:“……艹!”   方正阳虽然把兄弟放第一位,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明眼能看出是薄御自己干的流氓事。   对方青年吓得手都要收回去了。   他薄御倒好,咬了人不说,还把脸凑了上去,凑进对方的手心里,学着小狗似的,唇贴手心的蹭。   方正阳:“……”   妈的,有点涩是怎么回事!   方正阳往提词器里噼里啪啦打了串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非要再确认一次是不是薄御的问题。   【尝试碰他的脖子、肩膀和手臂!】   沈固若发烫的手心顺势就往下滑到对方的脖子上,那点口罩的粗糙布料终于远离了他的手心。   可膝盖也不小心撞到了对方的。   不知是哪里失了力,导致他重心直接不稳,朝前倾了出去。   手心按压下去,连同他按在对方脖子上的。   沈固若睁大眼睛,要和人撞到一起去的时候,找了最近的支撑物,按住了对方的肩膀一同倒进沙发里。   轻到几乎以为是错觉的闷哼声从他怀里溢出。   中途,沈固若扶住了近在眼前的沙发背。   直到两个人都稳稳一站一靠。   沈固若惊醒地垂眸,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人按着脖子,壁咚在了沙发里。   他的下巴几乎要贴上对方的额头。   他看不到对方的脸了。   但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就在他胸口距离一寸的地方。   很重,口罩根本阻挡不了。   手心里有什么东西上下攒动了下。   很重的吞咽声,也在沈固若的耳边清晰响起。   隔间里的方正阳差点跳起来,完蛋了。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手趴在单面玻璃上瞪着外面。   出大问题!   青年看没看到他不知道,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青年身上的温热仿佛凝实在薄御的皮肤间,冰冷的肌肤很快就和热意混合在了一起。   冷热交织,扰得人神志迷离。   ……就在眼前。   对方脖颈间白皙的肌肤,轻微能看到的血管,流动的血液就在他的眼前。   薄御浑身发疼。   疼到指尖发颤,疼到呼吸发麻。   疼到想拉着对方一起共享他身上这份折磨人的痛苦。   薄御半阖着眼,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紧紧凝在那抹白皙上,吞咽间情不自禁地微张开嘴。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口罩里的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就在他即将咬挟住那抹他想要的白嫩,隔间的门轰然被人推开。   方正阳大喊:“时间到了!活动时间到了,感谢您的参与,您可以离开然后等候我们将照片回馈给您!”   眼前的人骤然抽离,拍摄室的大门紧跟着敞开。   与此同时。   ——是束缚绳从背后陡然崩裂的撕扯声。 第8章 清冷哭包008   在拍摄室门口的陈豫以为会等挺长时间。   心血来潮用手机下载了《恋恋不舍》,打算玩一玩游戏打发时间。   然而游戏下载的进度条才到百分之六十四,就听见了开门声。   他随意一瞥,愣住了。   沈固若从拍摄室里走出来。   陈豫歪头朝他身后看了眼,只来得及看见拍摄室那扇被轻轻带上的门。   “嗯?怎么出来了?”陈豫有点吃惊,“你才进去多久就出来了?”   “进去有十分钟么?”   “我手机里的游戏都还没下载完。”   沈固若捏住陈豫手机的一端,亮着的屏幕上有时间,陈豫也跟着看了眼。   “十三分钟。”陈豫算了算,“十三分钟他们就让你把里面的东西体验完了?也太快了吧。”   沈固若松开陈豫的手机。   快么……   十三分钟……可沈固若却觉得好像已经进去了好久好久。   “工作人员说体验时间到了,我就出来了。”但沈固若并没有把提词器上的内容全部进行完,只是听见工作人员说的话,下意识就离开了。   “工作人员让我回去等照片就好。”   陈豫对着拍摄室紧闭的门“啧”了声:“刚才听那个人说涉及他们公司利益保密的东西,我就猜到没那么简单。”   沈固若疑惑地看着他。   陈豫说:“保密协议都没让你签,不可能真的天上掉馅饼,想怎么体验就怎么体验。”   “万一你体验完了,转头跟人全部讲出去了呢,岂不是把他们公司的机密给泄露了。”   “估计是让你随便体验体验就完事了。”   沈固若其实并没有很在意体验的时间长短。   把自己的周边袋子从陈豫的手里接了过来。   陈豫瞧他不在意的模样:“不过你这十三分钟放在游戏粉丝身上,够他们兴奋很久了。”   闻言,沈固若忽然想到昨天C位展,游戏粉丝爆发出的激动尖叫声。   然后联想到刚才在拍摄室里发生的一切。   他点点头,很赞同陈豫的话。   换成游戏粉丝,肯定不会是他现在这个反应。   沈固若:“我们走吧,去排你说的展位。”   陈豫:“行。”   去展位的路上,陈豫好奇地问:“跟我说说呗,拍摄室里面长什么样,你和哪个角色一起进行的?”   “不对啊,刚来的时候我问过楼下的工作人员,明明说今天的展位所有扮演者都在。”   “既然这样,拍摄室里怎么会有其他角色给你体验?”   沈固若拎着周边袋子的手微微蜷紧了下:“昨天的C位展也有人在吗?”   陈豫:“在啊,我特地问了。”   可是那人……明明就在拍摄室里面。   陈豫又说:“官方找到替补了。”   ……原来是替补。   沈固若“哦”了一声。   陈豫无奈:“你别哦啊,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保密。”沈固若回答得没有威慑力,但整张干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不能泄露别人公司的机密。”   “……”陈豫往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掌,然后不信邪地指着自己说,“你看我像是那种管不住嘴的人么?”   “我们班的孩子可是最喜欢对我说悄悄话的。”   “说明什么?”   沈固若不说话。   陈豫眨眨眼,眼神真诚:“说明我是最保守秘密的人,什么都能放心和我讲,跟我说说吧。”   沈固若坚定地说:“不行。”   陈豫:“……”   陈豫挫败,但对好友的性格习以为常,认定的事情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改口:“那跟我说说体验感总可以吧?”   沈固若表情松动。   陈豫见有戏:“感觉如何啊?”   ……感觉如何。   沈固若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空荡荡的手心被他虚虚握了握,然后出神地盯着。   “手心,很热。”   陈豫:“啊?”   沈固若脑海里忍不住闪过当时在拍摄室里的画面,莫名觉得那份热意又传递进了手心里。   他轻轻地说:“被蹭热的。”   陈豫:“??”   “被、被什么蹭的?!”   沈固若奇怪地看了眼莫名其妙语气兴奋起来的陈豫:“口罩。”   “裤子脱了一半”的陈豫:“……”   差点忘了,他的好友是位典型的“天然”。   讲话坦诚,但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陈豫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问:“就这样?你别告诉我你进去就蹭了个口罩?”   沈固若“嗯”了声。   别的粉丝十三分钟是一副体验不够的表情。   到了沈固若这里,陈豫实实在在看出了一丝连“蹭个口罩”都嫌多的无动于衷。   陈豫惋惜地拍拍沈固若的肩膀:“以后有这种好机会,咱还是让给人家粉丝吧,不参合这种不感兴趣的事情折磨自己了。”   沈固若没觉得折磨,但陈豫说的前半句话没有问题:“嗯。”   沈固若和陈豫两人离开的身后。   拍摄室的门内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没多久,拍摄室的门再次被人撞开,方正阳从里面狼狈地跑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关门和锁门。   他头冒冷汗,边打电话,边焦急地闯进隔壁的主管休息室。   “把我先前交代过的东西让人拿上来,动作快!”   沈固若和陈豫下楼说话期间。   和几名穿着橙色工作服,人手拎着一桶冰块和一根电击棍,匆匆跑上楼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   沈固若随意地看了眼,便和陈豫径直去了展位排队的队伍。   偶然路过,注意到C位展的位置。   里面的替补人员扮演的角色并不逊色于昨天的。   展位依然很火爆,表现也很出色,甚至比昨天多了很多互动。   陈豫在他耳边问:“怎么?你喜欢今天的这位?盯着人看那么久,要不要再去排一次?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沈固若脱口而出:“我喜欢昨天的。”   说完,不仅是陈豫愣了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但陈豫是因为他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难得啊,会从你嘴里听见喜欢哪个,还以为你会说两个都差不多。”   这也是沈固若自己懵了的原因,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昨天的更喜欢。   就是这么觉得而已……   沉默间。   沈固若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往不远处的落地窗看去,看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一幕。   救护车开进员工通道,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因为前不久他才和人互动过,对方好好的待在拍摄室里,没看上去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沈固若这次没再将救护车往对方的身上想……   -   隔天。   杭白市星乔私立医院。   VIP病房内,方正阳抱胸靠着门框,望着病床上吃过安眠药,总算陷入昏睡的薄御。   好好的一次试探,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能把人去掉半条命。   冰浴没用,电击也没用。   要不是薄御自己清醒过来,狠到把自己往水里电晕了,大概是救护车来了,他们都出不了休息室那扇门。   人是晕了,但命也快没了。   方正阳眉头拧得死死的。   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兄弟发病到这种严重的程度。   连他都吓得半死。   方正阳刚从薄御的主治医生那里回来没几分钟。   具体发病的病症原因他是没听懂,但医生说的治疗方式他倒是仔仔细细听明白了。   两个方案。   一种是过激的抗敏治疗。   一种是缓和的保守治疗。   所谓的过激抗敏治疗,就是把特定影响力的发病源放在身边。   强行促使发病,在发病源面前生生忍受过去。   而缓和保守治疗,也需要把特定影响力的发病源放在身边。   发病的时候和对方接触来缓解病痛,没有发病时待在对方身边,潜意识也能起到一种缓解作用。   薄御还不知道医生说的方案。   但哪种治疗方式,方正阳都不认为薄御他能接受。   可方正阳觉得可以一试。   任何人的存在都会对薄御的病情造成影响。   以往只能对谁都退避三尺,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被触碰到可能会发病,不被触碰也可能会发病,都要靠他自己生生忍过去。   生活上,交际上,都已经是扎根的影响。   谁也不能保证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   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一年,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但发病源让方正阳看到了转机。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薄御的病情刺激到这种程度。   一次是巧合,两次成了定性。   没碰到的时候发了疯想碰,碰到了又拼命想碰得更多,直接把人眼睛都逼红了。   病情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消也消不下去。   也许薄御这么多年的病,试着主治医生说的方案治疗,就有了突破口和转机呢……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成功案例。   总比一直忍受下去,渺茫地等下去,要有希望多了。   方正阳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把薄御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盖进被子里,望着人的睡颜心情很是复杂。   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治疗方案的事情瞒着薄御,然后暗中操作。   一旦坦白,薄御的选择他用脚想都能想到答案。   方正阳长长吁出口气,这时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他走出门去接:“查到了?”   “方少,查不到啊。”电话对面的杜助理挠破头皮,第一次没能完成上司给的任务。   “我们比对了对方游戏id的实名认证,还有门票的购买信息,全是一个叫沈乐池的未成年少年,照片本人和我们要找的完全是两个人。”   “他身边的那位我们也比对了,是门票信息本人,不存在盗取门票的可能。”   “我怀疑对方是替别人来参加的展位。”   方正阳捏着眉心问:“今天的监控查了没,人有没有去会展中心?”   杜助理:“查了,全都查过了,人今天根本没来。”   “……”方正阳太阳穴凸凸直跳,“知道了,挂了,你……算了,先不用查了。”   电话被方正阳单方面挂断,他捏着手机,没忍住往走廊的墙上踹了一脚。   艹。   方正阳快气哭了。   发病源都不见了!   他还傻-逼的在这考虑要不要把治疗方案瞒着兄弟。   都不见了,还瞒个屁! 第9章 清冷哭包009   梧桐市。   沈固若参加杭白市的真人展,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因为真人展的第三天,陈豫有要紧事要回来处理。   他们没有去会展中心,就直接开车回了家。   真人展结束不到一周,就是弟弟的高考日。   自从和陈豫在电话里谈起过要考白大的事情,沈乐池就像浑身打了鸡血拼命的复习。   出成绩的那天。   打鸡血的副作用也跟着上了沈乐池的身,少年紧张到腿脚发抖,就差翻白眼晕过去。   最后成绩是沈固若帮他查的。   对于平时不愿意学习的弟弟来说,沈固若看到分数的那一刻,觉得已经是对方超常发挥。   但想要进白大,这个分数还是危险了点。   不过弟弟的运气,沈固若向来认为不错。   果不其然。   填报高考志愿没多久,沈乐池成功收到了来自白大的录取通知书。   以高出录取线一分的实力,幸运的挤进了白大计算机系的游戏设计专业。   白大和其他院校的安排不同。   军训时间错峰,一直定在八月份。   家里人不放心沈乐池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道。   老人家腿脚不方便,父母忙着应付工作。   送弟弟上学的任务就落到了正在休假的沈固若头上。   于是,时隔两个月多。   不爱出远门的沈固若再一次被迫来到了杭白市。   -   杭白大学。   今年市内迎来了往年不常有的橙色高温预警。   六月的气温最高三十度。   来到八月,已经高达四十一度,最底三十五度。   新生入学这天。   太阳暴晒的天空似乎早有预谋,从云层撕裂了一道口子,下了一场令人始料未及的太阳雨。   仿佛迎合了新生们跨进大学门槛,但心死在假期的悲痛情绪。   医务室大厅门口。   几分钟前为了躲雨闪进室内的方正阳,正扶在玻璃门前,探头朝外打量着路过的新生。   医务室门前的群英路,是新生前往宿舍的必经之路。   方正阳看得连连摇头,嘴里“啧啧”两声:“今年的新生简直比我们那届还惨,五个里面三个落汤鸡,这场雨来得不要太巧。”   他感叹的同时,回过头去瞧立式空调旁站着的人。   “你说是吧,老御。”   男生姿态放松地背靠着墙,单手摁着手机屏幕,侧边的空调风吹在他额前,被雨水打湿过的碎发此时半干半湿。   听见声音,顿了手指,撂起眼皮。   不比空调冷风升高多少度的瞳眸视线投过去。   薄御寒着张脸:“你来学校就为了比谁惨?”   “怎么可能!”方正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是看你把自己关家里那么久,想让你跟我一起来学校透透气。”   薄御扔了四个字:“你最好是。”   “……”方正阳面上无事发生得把头转了回去,心底里心虚得直抽抽。   他还真不是。   自从KB游戏公司创立做出成绩以来。   不说薄御身体情况的原因很少回学校,方正阳这个没问题的人,回学校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新生开学这种日子,他们更加不会掺和。   但是谁让方正阳无意间在这次的新生名单里,看到了一个叫“沈乐池”的人。   谁叫“沈乐池”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沈乐池”,和那天真人展门票信息上的少年居然对上号了!   自从特殊发病源不见了之后,方正阳始终没放下要把人找回来的心思。   这件事他没敢告诉薄御。   医生的方案最终他也没让薄御知道。   方正阳就怕自己猜错了可能性,也许薄御听见医生的方案就起了治愈的希望。   结果发现特殊发病源不见了,希望落了空。   这样的打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希望。   当然,告诉的前提是方正阳能把特殊发病源先找到了再说。   他这不就来学校碰碰运气了。   说不定见了“沈乐池”这个人,能打听到特殊发病源的消息呢。   不过,方正阳说的想让薄御出来透透气也是实话。   自从试探青年出了严重的问题,住院再到出院后,薄御的病情对比过去,出现了时常得不到控制的情况。   于是,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与人隔绝缓解病症。   要不是最近,薄御的情况总算有了稳定的迹象,方正阳才敢把人叫出来。   其实叫人出来的时候,方正阳没抱希望,还准备了一堆劝说的说辞。   哪想轻轻松松就把人拐来了学校。   方正阳搓了把脸,只求老天保佑,能让他碰见沈乐池:“老御,这雨看上去不像会再下的样子,咱们现在走?”   薄御抓了把差不多干透的额发,收了手机,“嗯”了声直起身。   方正阳就在玻璃门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   玻璃门推开的瞬间,热浪如翻涌的潮水扑面而来。   下一秒——   门外路过的两道身影,让医务室里还没走出去的两个人皆是一怔。   路过的青年除了一双好看的浅棕色瞳眸,整张干净的脸都藏在了黑色的口罩和鸭舌帽下,衬得耳朵和脖子愈发白嫩。   身上那件奶白色的冰丝防晒衣外套松松垮垮得被他穿着。   没有淋到雨,但渗透了太阳光。   单薄的身形透着股蔫儿劲,走路慢悠悠的。   反而他身边的少年朝气蓬勃,拖着行李箱一点不怕晒,还高举着手机给视频对面的人欣赏校内风景。   方正阳不认识什么少年,但一眼就认出了青年是谁。   发病源!   哪里是老天保佑,简直是老天开眼,直接被他蹲到本人了!   方正阳一激动,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一巴掌。   “啪——”   过于响亮又清脆。   薄御回过神,神色莫名地淡淡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又把目光重新落回了路过的那道身影上。   满脑子挤着“好热”两个字的沈固若,忽然感觉到哪里有强烈的注视,正落在自己和弟弟身上。   他下意识顺着感觉,偏头看了过去。   六目相对。   沈固若怔愣间不自觉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   还在和视频后置镜头里的陈豫说着话的沈乐池,立刻注意到哥哥的不对劲,倒退回来问:“怎么了?”   然后瞥见两个和他哥对上眼的陌生人。   他又问:“认识的?”   沈固若摇摇头,正想着要不要冲人礼貌地颔首再离开。   就听见视频里的陈豫回忆起什么,惊讶地说:“固若,边上那个是不是我们之前在真人展见过的工作人员。”   沈固若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认得对方,但不是弟弟说的认识。   “真人展”三个字沈乐池可就来劲了:“这么巧?”   手机对面的陈豫就怕他这股游戏疯劲,赶紧声称有事率先把视频给挂了。   这时候。   激动完的方正阳也组织好了语言,边苍蝇搓手地跑向青年和少年,边热情地喊人:“沈乐池同学!”   望着方正阳背影的薄御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没有跟上去。   被陌生人喊出名字的沈乐池以为听错了,认识的难道不该是他哥么?   少年指着自己问哥哥:“他喊的是我名字啊?”   沈固若:“嗯。”   对方已经跑到了自己跟前,沈乐池狐疑地问:“你认识我?”   方正阳以防暴露自己的心思,特地没去看少年身边的青年,端着本校学长的架势假装确认少年信息。   “是游戏设计专业的沈乐池同学,没错吧?”   防骗意识深刻记在脑子里的沈乐池冲他哥身边凑了一步,谨慎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对了。”方正阳掏出了以防万一揣身上的学生证,“我是你们专业的大三学长,就等学弟你出现领你去宿舍,这是学生证。”   完全没有注意到,几步之远盯着他们的薄御,眉头拧得更紧了。   沈乐池确认过了学生证,给自家哥哥也看了眼,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勺:“方学长好。”   “来来来,行李让学长拿。”方正阳捞过少年手头的行李箱,“走吧,学长带你去宿舍,顺带路上给你介绍下咱们学校的建筑。”   沈乐池:“谢谢学长。”   方正阳带人走前,才记起来捎上自己的好兄弟:“老御,走了。”   薄御视线不经意滑过方正阳身后的青年,眉头一点点松开,降低存在感的跟了上去。   去宿舍的路上。   方正阳给新认的学弟介绍:“我兄弟,也是你学长,姓薄。”   但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就往学弟身边的青年身上瞟。   可惜青年游神在外,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方正阳无法,真端起学长的身份,讲了些学校的建筑和用途。   然后心思开始藏不住的活络了起来。   方正阳假装好奇地问:“学弟啊,学长忘了问,送你来的是你弟弟还是你哥哥?”   突然被点名的沈固若轻轻地颤了下眼睫,脑海里还在为刚刚方正阳说的“老御”和“姓薄”,拼凑着名字。   沈乐池:“我亲哥。”   方正阳夸道:“你哥看起来真显小。”   长得快过他哥的沈乐池泛起了伤心事:“是啊,随我们妈,基因好,其实我哥大学毕业一年多了。”   方正阳打小嘴甜,上了社会也能把投资方哄得笑合不拢嘴。   他顿时笑着冲人打招呼:“哥哥好。”   沈乐池:“?”   他刚想说这是我哥。   就听见这位自来熟的学长,嘴里响亮地“嘶”了声,歪头对着他哥说了句颇像搭讪的话。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总觉得哥哥有点眼熟。”   沈乐池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要不是他哥这时候开了口,他才打消了心里古怪的想法。   沈固若声音闷在口罩里,低低地说:“六月初的会展中心。”   沈乐池还记得前不久陈豫在视频里提过一嘴的真人展,替他不想多说话的哥哥补充。   “我哥应该在《恋恋不舍》的真人展上见过学长,学长是不是在那当工作人员?”   是也不是。   但方正阳没打算多解释。   他的目的还没达到。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沈固若在口罩里抿了两下唇,说:“拍摄室。”   方正阳这才假装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大,做出很吃惊的模样:“是中了一等奖的那位!?”   沈固若:“嗯。”   方正阳笑了笑:“那位中一等奖的人原来是哥哥你啊,你戴着口罩和帽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么一提醒我就记起来了。”   沈固若本来以为是对方记性差。   原来是自己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缘故。   沈固若没接话。   方正阳可不能让话题就这么揭过去。   他赶紧指着自己身后的薄御问青年:“那哥哥记得我朋友么?”   薄御远远坠在他们身后,闻言一双淡到没有情绪的黑眸,神色忽然怔然了瞬,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微蜷起。   方正阳接着说:“是不是认不出来?毕竟当时……”   话没说完,他被青年的声音打断。   沈固若:“认出来了。”   方正阳:“?”   沈固若没有回头去看他们对话中的薄御:“他当时也在拍摄室里,对么?”   方正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对,他戴着口罩你都认得出来啊。”   “靠什么认出来的?身形?”   沈固若摇摇头:“是眼睛。”   “眼睛?”角度很清奇,方正阳回头看了眼自家好兄弟的那双眼睛。   仔细一看,确实很有辨识度。   冷得跟能掉冰渣似的。   方正阳抖了下,发现冰渣是对着自己的。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人给惹毛了?   沈固若看了方正阳两眼,捕捉到对方的目光,没忍住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方正阳迎着好兄弟的冷眸,凑到青年耳边打趣道:“哥哥是不是觉得我朋友的眼睛又凶又冷,不多见所以好认?”   沈固若不加掩饰,直直地对上那双冷眸。   撞上视线,薄御脊背紧绷,眼底的冷意一瞬僵硬。   沈固若口罩下的唇瓣轻扯,说话温温软软的:“不是。”   薄御眸光一颤。   四目相对,沈固若眼神认真:“我觉得很漂亮。”   尤其是沈固若见过水雾朦胧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让人有些忍不住想摸一摸。   “还有……”   “你不要喊我哥哥。” 第10章 清冷哭包010   方正阳头一回在打好关系上栽了跟头,改口就叫“沈哥”。   身为亲弟弟的沈乐池心里舒坦了。   少年挤在两人中间插话说:“方学长,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宿舍楼?”   “十五分钟左右吧。”方正阳讪讪地低声问,“学弟,你哥是不是生我气了?”   青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表情藏得一干二净,听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实在不好判断。   方正阳还要求人江湖救疾,可不能毁了第一印象。   沈乐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学长用不着担心,我哥脾气好得很,十个人里九个生气我哥情绪都不带动的。”   “根本不会为了这种称呼的小事生气。”   “就是性格坦荡了点,说话比较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你也没想太多,我哥单纯不想让你喊‘哥哥’而已。”   沈固若就在边上,他们对话声再小也听得见,没有反驳沈乐池的话。   方正阳勉强放心了。   沈固若脚步慢他们一步,对着和自己依然在四目相对的薄御颔了颔首。   算是真人展再见以来,第一次打招呼。   他没在意对方记不记得自己,率先移开了视线,转回头跟上了沈乐池他们。   杭白大学坐落在山底和半山腰,并不是完全的平地。   新生宿舍就安排在半山腰上的宿舍楼。   过了群英路这条浅坡,再经过学校操场,等到了校内超市生活区,就能瞧见第一栋宿舍楼的一角。   沈乐池和方正阳的脚程比较快。   沈固若跟着有些吃力。   他又热又累,呼出的热气全都团在口罩里,整个人都快要被头顶的太阳晒化了似的。   耳边听着咕噜转的行李箱轮子声。   沈固若悄悄放慢了脚步。   薄御面无表情地落后在几米远的地方,不紧不慢走在路上,偶尔注意着避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路人。   抬眸间。   看到了抹落单的身影,视线再没能移开。   青年的背影纤薄,把防晒衣的袖子捏出一片,当成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在自己耳边。   但袖子的风力细小甚微。   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吹起来一根。   像是热得受不了似的,单看背影都透着股蔫儿巴劲,情绪低低的,随时都会融化一样。   薄御出神间,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速度。   距离拉近。   青年的短发被鸭舌帽挤贴在后颈上,松垮的防晒衣领口耷拉在肩胛处,衬托的皮肤白皙到让人眼前一花。   薄御呼吸不稳,猛地拐进了校内超市生活区的小路。   沈固若抓着袖子,不经意回头。   在看到身后空无一人的时候,禁不住愣了一下。   ……明明刚才还在的。   就几秒前,他余光不小心瞥到的。   是有事走了吗?   -   自动售货机前。   薄御脸色紧绷地扫了瓶冰水,捏着还在冒冷气的瓶身,低头压在自己发烫的后颈上。   等皮肤冻得微微发麻,他才挪开拧了瓶盖,把冰水一口气灌进了胃里。   灼热的夏天喝上一口气冰水能够浑身舒爽。   但喝过了头,冷意灌透内脏,只有副作用的胸闷和神经撕扯的难受。   着急吞咽,薄御最后一口的时候忍不住呛进了气管。   咳嗽出声的同时,手里的空瓶被他捏得变了形。   屈着食指,指骨擦过有些僵硬的嘴角。   去宿舍的三道身影在他视线的方向已经离了有段距离。   薄御深黑的瞳底浸了抹淡淡的狼狈。   他胸口起伏,缓过了劲,把皱成一团的空瓶扔进就近的垃圾桶里。   跟上去又从售货机里带走了一瓶常温水。   沈乐池的宿舍在新生宿舍楼的第三栋。   来收拾宿舍的新生进出宿舍大门只多不少。   以防有人钻空子出现偷盗等情况,进宿舍大门除了有入学通知书的新生,外来人都要进行登记。   沈固若在方正阳之后登记了自己的信息。   薄御是在他们三个人上了楼后进的宿舍大门,走到登记处视线落在青年刚才登记的那一栏上。   沈固若。   23岁。   梧桐市人。   身份证……   手机号……   一眼扫过,薄御平静地捞过登记纸张边上的笔,把自己的信息填在了紧紧挨着的后面一栏上。   沈乐池的宿舍在五楼。   四人寝。   因为他们班级人数是奇数,他这个末尾挤进去的人没能和自己班级的人同一个宿舍。   最后是分配给了体育系,和其他三个体育生拼的宿舍。   沈乐池用宿舍阿姨那里得到的钥匙开门,只有第一个到宿舍的人才会领到钥匙。   沈乐池是第一个。   进门没能见到其他舍友。   新生入住的宿舍往往都会被学校翻新,不仅是桌椅,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灰尘味。   方正阳很娴熟地去把阳台的门打开。   沈乐池皱着眉把自家哥哥挡在门口:“哥,你待门口先透透气,里面太脏,等我收拾完了你再进来。”   沈固若:“不用我帮忙吗?”   沈乐池:“就通个风擦个桌椅的事,用不着帮,我自己能行。”   弟弟收拾这方面一向比自己能力强,沈固若歇了帮忙的心思,尽量不挡道的立在门口。   沈乐池拖着行李箱到阳台门口,刚要和方正阳为了领路的事道谢。   就听从阳台回来的方正阳说:“今年这新生宿舍怎么弄这么脏,学弟,学长帮你一起收拾,搭把手还能收拾快些。”   没等沈乐池拒绝,他人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个扫帚,扫起了地。   沈乐池拒绝不掉,连连谢了两次,只能想着一会儿请学长喝水表达感谢。   待在室内不用担心被太阳晒到,沈固若先摘了自己的鸭舌帽和口罩,拨了拨自己压快要压坏的头发。   防晒衣虽然防晒,但夏天贴在皮肤上并不好受。   沈固若把口罩和帽子勾在手指上,单手艰难得去脱身上的防晒衣。   薄御拎着瓶常温水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防晒衣的一边袖子被青年脱到手腕上,另一边随之抖落肩膀,半挂在臂弯处,要掉不掉的样子。   沈固若两手换着拿口罩和帽子,成功把防晒衣脱了下来,卷巴卷巴成团状搂在怀里。   没了这些东西的遮挡,大片的雪白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再也没了闷热感。   站在宿舍门口,像极了一件沾不得阳光,也碰不得的艺术品。   沈固若察觉到什么,偏头看向走廊,眼睛里带了点重新见到人的微讶。   薄御冷不丁和他撞了个面,怔愣了下,被冰水润过的嗓子却无端异样的干涩,视线只能艰难地移开。   正准备转身就走。   手里的重量让他想起了手里的水瓶。   指腹压在瓶身。   “要喝水么?”   男生不仅仅是那双黑眸淡淡的,就连声线也一样的清冷。   像是夏日里唯一的一抹清凉。   见过几次面以来,沈固若是第一次听见对方的音色。   他看向薄御手里的水瓶,不确定地问:“是……给我的吗?”   “嗯。”   短暂的一个字的时间,沈固若手里就被人塞了一瓶水。   对方后退拉开的两人间的距离速度也很快。   和刚才来宿舍的路上一样,中间仿佛有道横跨不了的疏离感,刻意被保持了距离。   沈固若:“谢谢,多少钱?”   青年的声线像是被太阳晒久了,有些软绵绵的,还有些慢吞吞的,像团塞进人心里的棉花似的。   令人陡然只生得出一丝无奈。   薄御扯了扯唇:“不用。”   沈固若嘴巴确实很渴,钱的事那就等会儿再说。   这时候方正阳拽着个扫帚抬头出来:“老御,我的水呢,渴死我了。”   薄御:“……”   方正阳一瞧他两手什么也没有:“我们这三个人,你买水就买一瓶啊?也太不上道了。”   沈固若犹豫地说:“水给你喝吧。”   毕竟一直在帮他弟弟收拾宿舍。   而且论关系,这瓶水也该是给朋友,而不是他这个陌生人。   说不定本来人就是给朋友买的,只是被他先看见了,不好意思才说给他的。   方正阳哪敢从沈固若嘴里夺水:“不用不用,老御买给沈哥你的,你就喝吧,我到时候跑一趟下楼去买就成。”   他也不敢让薄御跑去买水,新生人开始多起来,容易出事。   “沈哥,你俩聊,我继续干活去了。”方正阳一甩扫帚,回了宿舍里头。   沈固若水没给出去,看着薄御问:“那……我喝了?”   薄御:“嗯。”   沈固若心想等他喝好了,他下去帮忙买水好了。   沈固若拧了瓶盖,用胳膊和身体夹着团成团的防晒衣,手里拿着口罩和帽子。   另一手手心捏着瓶盖,手指扣着水瓶瓶身。   还没收回视线的薄御就这么望见他抿住瓶口,扬起下巴,一点点地喝水。   青年喝水时眼睫会忍不住轻颤,睫毛很长很密,像一把小扇子。   和瓶身离得最近的喉结,伴随着吞咽,上下微微鼓动。   没有声音,但薄御仿佛听见了很重的吞咽声。   沈固若瓶身扣得不是不用力,给自己喂水的力道有些不稳,吞咽期间从嘴角滑了水珠下来。   顺着脖颈线条一路滑到领口,堪堪坠在皮肤上,要下不下。   水流进胃里,胸口跟着起伏。   他停下喂水的手,用手背蹭过领口那点水珠,再屈着手指指背轻轻抹掉嘴角的痕迹。   胳膊夹着东西实在不舒服,他勾出防晒衣服的一角,改成把防晒衣抱在怀里。   防晒衣被挤压成乱糟糟的扁状。   却将青年手臂的皮肤紧紧包裹住,带着细碎的摩擦声。   像是往走廊里下的一道引人靠近的魔咒,招惹出不存在的想象。   身体不再受到控制,有什么再也克制不下去。   沈固若手心里的瓶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瞬间。   后退一步的身后。   后背忽然撞上了一道呼吸起伏的胸膛。 第11章 清冷哭包011   沈固若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身后的人出现得悄无声息,如同蛰伏了许久的凶兽,轻易就将毫无防备的他控制在了臂弯里。   夏日轻薄的衣料显得极为无力。   紧箍在他腰身上的双臂紧绷到没有一点阻力,力度大得仿佛要融进他的皮肉中,想要与骨头相连,又恨不得要将他骨头揉碎。   掌心滚烫。   灼热感凝聚在沈固若的一侧脇肋上。   本就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身体没有得到该有的缓解,反而雪上加霜,加剧了胸口的呼吸起伏。   浑身都热得无处发散。   背后紧紧贴着的胸膛心跳快得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身上,发烫的呼吸就近在他的耳边。   对方埋首在他肩膀上,呼吸失控急促且粗喘,下颚浅浅的蹭在他的肩窝,细细密密的痒意随之散开。   却始终有哪里似乎让对方不满足于现状。   灼烧的呼吸逐渐靠近脖颈的血管。   沈固若睁大眼睛,终于被迫扬起下巴,手指轻颤,手中的水瓶从他的手心脱落,重重地掉在了脚边。   “咚”地一声巨响。   让宿舍里打扫卫生的沈乐池和方正阳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门口的青年略显无措地看着他们,身后身高高出他半个脑袋的男生正肆无忌惮地把他抱在怀里,做着陌生关系不可以的亲昵动作。   方正阳缓缓张大嘴巴,大脑宕机的同时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里的扫帚柄。   脚上被扫帚砸到的一瞬间,对于好兄弟突然对发病源动手的画面,他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爆惊。   “卧槽——”   “你在做什么!?”沈乐池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撂,暴跳如雷地指着门口的薄御:“你!你居然对我哥耍流氓!我跟你拼了!”   少年说完,被眼前看到的画面直接气狠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人拼命。   方正阳惊得赶紧给人腰上一捞,拦住人倒退:“别激动别激动,学弟咱有话好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沈乐池被缠着腰,只能对着门口拳打脚踢,“你放开我!”   “还有你!姓薄的你放开我哥!你居然敢对我哥动手动脚!”当我这个弟弟不存在么!”   薄御把脸埋进了沈固若的颈窝里。   沈乐池难以置信:“姓薄的对我哥都那样了!就摆在我眼前还有什么好话可以说!眼瞎了看不见么!”   方正阳额头直冒冷汗,他长眼睛的怎么看不见,简直看得一清二楚:“学弟你先冷静,听学长的,让学长来处理,这事儿咱真的可以解释。”   “方正阳!”沈乐池完全没了称学长学弟的理智,用力去扯方正阳拦在他身上的手臂,“男男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你也要对我耍流氓么!”   “放开我放开我!”他一脚后跟踢在方正阳的小腿骨头上。   方正阳疼地“嗷”了一声。   沈乐池:“我跟你们拼了!我哥脾气好,我脾气可没那么好,今天这事没完!”   方正阳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哪敢把人放开。   也意识到这位学弟的脾气真的没那么好。   人亲哥都被他好兄弟莫名其妙抱上了,都没个剧烈反应。   他反而就快被打死了。   他方正阳这辈子就是碰上祖宗的命!   薄御现在这个情况,他瞎了眼都能看得出来明显是发病的样子。   平时生人勿进,现在都把人抱怀里了,能正常么!   只是发病的严重程度方正阳肉眼还真不好判断。   两个月前试探青年让薄御发病那件事,差点没把方正阳吓出个好歹。   薄御自己也差点发病发出个好歹。   这时候方正阳根本不敢去刺激发病的薄御。   万一采取措施,给人的病刺激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再送医院是一回事,要是把发病源吓到了,岂不是还没跟人套近乎,就彻底完蛋了。   以后他还怎么敢找人实行救疾方案!   “学弟!对不住了!”   方正阳心一横,把沈乐池扛着关进了阳台。   阳台外的沈乐池:“!!!”   方正阳双手合十举在额头,满含歉意地拜了拜。   然后无视少年的气焰,心如上坟地转身面对门口的两个人。   方正阳神色复杂。   原本青年消失的两个月多的时间里,薄御的病情总算恢复到以前能忍受周围人群环境的状态。   哪想今天这两个人才见面没多久。   趁他不注意,薄御就受不了的对人下了手。   要说怎么是特殊发病源,果然是特殊的,狠人都扛不住对方的吸引力。   “沈哥,对不起啊。”方正阳汗流浃背,顶着被青年骂的后果,语气都弱了一个档,“但能不能麻烦你……就这样让我朋友抱会儿?”   沈乐池和方正阳刚才对吵的动静有些响。   沈固若那会儿就已经从水瓶掉在脚边的惊吓中,慢慢地回过了神。   正打算让身后的人放开自己的时候,就听见了方正阳的话。   沈固若不是特别理解对方的要求:“能告诉我理由吗?”   方正阳脑海里疯狂找着合适的理由。   他自己不是当事人,不好随随便便把兄弟的隐私告诉别人。   更何况还有以前薄御病情被人发现后的那些糟心事。   方正阳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说:“这……我朋友他其实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一不舒服就喜欢找点东西抱着当支撑物。”   他手指比划了两下:“你可以当做小孩难受的时候想抱玩偶的心理。”   “你信我,他一般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方正阳信誓旦旦,“你完全可以不把他当人,呸,不是,我是说太监可能都比他危险。”   沈固若不知怎的,想到了某两个字:“你说他不行。”   “呃……”为了好兄弟的病,方正阳心里含泪,嘴上老实,“你可以这样认为,总之他没有非分之想。”   沈固若不做感想,垂眸瞥了眼淌了一地的水,脖子有些痒得往边上移了一小点。   “我可以让他抱。”他说。   可勒着他的手臂挤得他骨头有些疼,对方的呼吸也让他脖子好热,皮肤贴着皮肤有些不好受。   “但是……要抱多久才可以?”他问。   方正阳喜上眉梢,那叫一个激动,上哪让他找着脾气这么好的人!   方正阳:“很快的,就一小会儿。”   “要是等等他还是这个样子,我帮你揍他,揍到他放开你为止。”   方正阳觉得薄御这次的状态比两个月前好。   抱着人安安静静的。   顶多就是把青年当猫吸。   吸得神志不清,完全没有清醒一瞬要自虐的倾向。   主治医生不是说这种效果有缓解作用么,说不定过会儿薄御的病情就缓和下来了。   方正阳搓着手,这样期待的想,正好他想看看青年对薄御发病后的影响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阳台门被门外的少年拍得啪啪响,门把手转得歘欻地动。   方正阳心跳如雷,真怕阳台门被少年给拍碎了,然后对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求他亲哥给人继续抱着,估计真得要了他的命。   沈固若骨头疼得皱了皱眉,碰到对方的胳膊想扯开一点松松力道。   但是他一动,对方的手臂就像两条粗壮的蟒蛇,死死缠着他的腰身,怕他会跑了似的,又收了收紧。   沈固若默了默,说:“你好用力,我喘不过气了。”   薄御把他的话听没听进去方正阳不清楚。   方正阳听得是一惊一乍:“沈哥,我朋友这个时候就跟发烧烧糊涂了一样,可能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沈固若抿了抿唇。   男生的身体是很烫。   比他晒了太阳出不了汗闷着的时候更烫些。   可蹭到他皮肤的额头却是微微凉的,不是真的发了烧。   方正阳说的话很奇怪,把男生身体的不舒服也描述的很古怪。   有什么在沈固若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速度太快,沈固若没有捕捉到。   隐隐有些熟悉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沈固若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索性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薄御的怀里。   他瞥见阳台上快气红眼的弟弟:“能把我弟弟放进来么?他快气哭了,他哭起来之后会很难哄。”   方正阳害怕:“沈哥,护我狗命,不敢放啊。”   沈固若:“我帮你解释,等等真哭了,连我也救不了你。”   沈固若现在的话对方正阳来说就是圣旨。   忤逆不得,不然痛苦的就是他兄弟。   方正阳犹豫着去开阳台门,开门前还特地好商好量地对外边的人说:“你哥有话跟你说,学弟你进来后可得冷静啊。”   沈乐池踹了一脚门,催促的意思明显,暴怒也丝毫不减。   方正阳头皮发麻地开锁。   而就在阳台门被沈乐池踹动的时候,沈固若的耳边响起了一声艰涩的“抱歉”。   男生嗓音哑得厉害,语气里满满的懊恼和狼狈。   呼吸依然不稳,但神志勉强被拉回,一瞬将自己从沈固若身后抽离。   “嘭——”   阳台门被人踹开,砸在墙上,震得地板带上了颤意。   方正阳连忙抱头弹开,寻找掩蔽物:“沈哥,救我!”   沈乐池气势汹汹闯进来:“哥!你等着!我这就帮你打死这俩耍流氓的东西!不是我活就是他们死!”   沈固若却充耳未闻。   束缚感骤然消失,他一脚不小心踩在了淌水的地方。   回过身,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衣摆。   心跳无端蓦然跟着慢了半拍。 第12章 清冷哭包012   沈固若身后的薄御不见了。   “姓薄的!你有本事对我哥动手动脚,有本事别跑啊!”   沈乐池抄起地上的扫帚,抡了一圈,对准了方正阳。   “方正阳!姓薄的跑了,那我先教训你!你别想跑!”   方正阳钻到门口的空子,从沈固若面前一闪而过,落荒而逃前不忘和沈固若交代。   “沈哥,我先去看看我朋友的情况。”   “晚点我拉他回来跟你赔罪!”   “沈哥你记得帮忙替我和学弟解释解释,都是误会,别伤了我们的和气。”   “和气”两个字在走廊里拖出了长调,尾音跟着他的人一起销匿在走廊的拐角。   沈固若阖上了宿舍的门,顺便从弟弟的手里拿走了那把挥得满屋子都是灰尘的扫帚。   沈乐池怒道:“哥!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打不过他们。”沈固若捡起地上已经流干净水的瓶子,目光扫了圈宿舍,“乐乐,拖把在哪?”   沈乐池怒火一顿,下意识接了话:“在阳台。”   “不是!”他顿时反应过来,气得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狮子,“我怎么就打不过他们了!”   沈固若经过沈乐池身边,抬手薅了下弟弟的脑袋,嗓音温和带着哄意:“乖,不生气。”   沈乐池站在原地,鼻息里哼哧哼哧两声。   然后下一秒,莫名泄了气。   少年垮着张小脸跟在哥哥身后:“姓薄的欺负你,打不过我也要打死他。”   “没欺负我。”沈固若拿了阳台的拖把去门口拖地上的水渍,“是误会,他身体不舒服才会抱我。”   沈乐池一把夺过拖把,边拖地边不爽地嘀咕:“骗人也不打草稿,什么身体不舒服要抱着你,他还!”   他脸色难看地说不下去:“他还那样对你……反正我不信!”   沈固若疑惑:“对我什么?”   沈乐池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拖把往地上砸了砸:“他搂你腰!靠你肩膀!蹭你脖子!碰你耳朵!差一点就……就咬上去了。”   沈固若安抚道:“没有咬。”   沈乐池:“我是说差一点!”   沈固若叹气:“乐乐,男生和男生这样的相处方式很正常,你不能拿你的思维去看待。”   沈乐池:“……”   憋了半天,沈乐池脸色快涨成了猪肝色:“哥你姑且是个直男,那姓薄的呢?要是他不是直男呢!”   沈固若皱眉:“没有姑且。”   沈乐池习以为常:“好好,没有姑且,但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沈固若:“他只是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   沈乐池崩溃:“我说了我不信,谁身体不舒服会……”   “乐乐。”沈固若打断他,突然提起了其他人,“你忘了你小许哥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吗?”   之前被男生抱着的时候,那点隐隐萦绕在心头的熟悉感,终于让沈固若找到了突破口。   沈乐池怔愣了瞬,被哥哥一提醒想起了什么:“哥,你是说薄学长他有……”   沈固若摇摇头:“只是猜测。”   沈乐池忽然不说话了。   -   从宿舍楼仓皇离开,一直到宿舍楼后方僻静无人的山间林。   花期快要凋谢的梧桐树下。   薄御胸口微微起伏,冷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刮蹭在粗糙的树皮上。   刮到皮肤撕裂渗出了血。   刮到不再有像脚踩的泥里无数密虫钻爬在毛孔里,侵蚀他神经攀爬皮肤的痛痒。   他才一点点收敛了力道。   方正阳追到附近,看到的就是好兄弟又在自虐的一幕。   “我靠,快住手!”方正阳冲过去,但不能直接接触上手去拦,只能干着急,“你特么手臂不要了么!”   “出血了,祖宗你停手啊!”   方正阳正欲找树枝一类的东西救下薄御那条出血的手臂。   薄御忽然自己放下了手臂。   方正阳:“?”   薄御垂着受伤的手臂,转身面无表情走进藏在林间的凉亭里,往陈旧的长椅上一坐,随意地跨开腿,收拾起手臂上的树皮渣。   方正阳跟上去,稀奇地看了一圈:“老御,你怎么样?”   薄御捏着树皮渣的手指一顿,抬眸给了一眼。   方正阳原地打转神叨叨地分析:“眼神清明,情绪还算稳定,除了手臂弄了点血出来,看起来挺正常……卧槽!”   “老御,你这次居然没事!”   “嗯。”   方正阳不可置信:“上次你碰到沈哥可没这么冷静!”   树皮渣尖锐的部分刺进薄御的伤口里,他眉头也没皱一下。   但听到方正阳的话,他手指忍不住蜷了下。   方正阳说:“我刚在楼上就觉得你没上次那么严重,这次没进医院你自己就恢复过来了,为什么?”   “是因为上次是沈哥碰的你,这次是你自己抱的沈哥?”   “还是因为上次你们接触的面积少,这次接触的面积多?”   不管是哪种原因,方正阳此时就认准了一点。   特殊发病源对薄御的病情有帮助是真的!   幸好他没有放弃找沈哥!   “太好了!”   薄御犀利的目光撂在方正阳的身上:“好什么?”   方正阳顿时汗流浃背,差点露馅:“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能自己恢复正常太好了。”   薄御眯了眯眼:“方正阳,你有事瞒着我。”   “没啊。”方正阳指着自己问,“我能瞒你什么?我在你面前清白的就剩条裤衩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担心说:“老御,你这伤咱要不上医务室消个毒?你自己别弄了,怪血腥的。”   薄御压根不吃他这一套:“你认识沈乐池。”   用的肯定句。   方正阳心脏突突乱跳,面上稳如狗,还好他早有准备:“认识一点点,就上次你试探沈哥的事。”   “做事要做全面,我答应了沈哥把你俩的动作成片发游戏id。”   “这事经不了别人的手,我就亲自捣鼓了,谁知道沈哥留的是沈乐池的游戏id。”   “还有这次领新生的事,学生会那谁有事求我帮忙,我随口答应了,谁知道那么巧领的是沈乐池。”   薄御:“他……生气了么?”   方正阳:“啊?”   话题跳脱的太快,还在试图解释的方正阳思维跟不上。   “谁?”方正阳问,“你说沈哥?”   薄御:“嗯。”   方正阳:“……”   行,他解释半天,人就听进去了第一句话是吧。   不,应该说是只听进去了“沈哥”两个字。   白解释了。   方正阳噎了噎说:“我瞧着是没生气,感觉沈哥脾气挺好相处的。”   “我让他给你抱一抱就让你抱了,我找的理由他也没多问。”   他放心地笑了笑:“最重要的是沈哥对你完全没其他心思。”   “你抱他的时候他还一心就顾着沈乐池这个弟弟,就凭这一点,沈哥能处。”   方正阳本想着安慰好兄弟,哪想他说完,人的脸色唰地就冷硬了下来,冰渣子直射他身上。   薄御起身欲走。   方正也:“?”   “要去医务室?”   “不去。”   “伤呢,不处理了!?”   “死不了。”   “等等,你等等!”方正阳跑到薄御跟前伸手拦住,兄弟身上伤了就跟他身上掉了块肉一样,“你不去医务室有种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薄御:“……”   方正阳堵着凉亭口子,换着法:“你抱完沈哥就这么出来了,沈哥虽然没生气,但你没打算跟人好好道个歉?”   薄御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方正阳秒懂,这就是要他说下去的意思。   “现在回去肯定不行,人弟弟气得要找我俩拼命。”   “你的身体状态也不能保证见到沈哥不会抱第二次。”   “晚点吧,请人吃个晚饭?”   凉亭不是只有一个出口。   薄御淡淡扔下“你安排”三个字,转身径直朝另一个出口走去。   方正阳跟个老妈子一样,心累地冲他背影喊:“吃饭前你是不是应该去把伤口处理了?到时候把沈哥吓着了怎么办,你说是吧!”   薄御脚下顿住。   方正阳蓦地挑眉。   拿沈哥说事竟然有用!   方正阳继续说:“沈哥看着白白净净的,我想他一定不喜欢血淋淋的东西。”   手臂血淋淋,但是个人的薄御慢吞吞回头,冷眼朝方正阳扫了眼。   方正阳吓得眼皮跳了跳。   薄御走回来。   方正阳连忙跳到一边,做好迎击的准备:“你想干嘛?我是为了你好!”   结果他一个人跟发羊癫疯似的。   薄御愣是一个眼神也没扔给他,从凉亭里走了出去。   方正阳:“去哪啊!”   薄御:“……”   方正阳只好追上去,然后跟了一段路,就看到人默不作声地进了医务室。   站在医务室门口的方正阳:“……”   倏地气笑了。   -   沈固若喝的水因为意外全都倒在了地板上。   收拾完地上的水,正好沈乐池也渴了。   宿舍里来了新室友。   沈固若让沈乐池留在宿舍里和新室友培养感情,自己下楼帮他们去买水。   刚找到自动售货机,就碰见了来找他的方正阳。   方正阳:“沈哥,晚上有空么?我朋友想请你和学弟吃个饭,为了刚才的事赔罪。”   沈固若朝男生身后看了眼。   说好会带着人回来给他赔罪的方正阳,只来了自己一个人。   沈固若只好把多买的两瓶水塞给方正阳:“我有空,但乐乐好像约了他的新室友。”   方正阳:“那沈哥你先跟我们去,学弟那边可以等他空了我们再请。”   沈固若拿好售货机里扫的最后一瓶水,问:“我跟你们去吃饭,你朋友的身体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方正阳巴不得沈固若和薄御熟悉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沈固若默了默:“……好吧。”   ……没问题吗?   难道……是他猜错了。 第13章 清冷哭包013   沈固若抱着水回到宿舍,把吃晚餐的约定告诉了弟弟。   沈乐池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   少年扔下没套好的枕头,连忙从床铺上爬下来。   “哥你答应了要跟方学长他们去吃晚饭?”   沈固若:“嗯。”   沈乐池鞋都没穿好,声量直接拔高:“你什么时候会和不熟悉的人出去吃饭了!?”   闻言,沈固若把水放桌面上的动作顿了顿。   被弟弟这么一问,他脸上不自觉染上了浅浅的懵然。   放在平时,沈固若确实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但当时方正阳那么问自己,他下意识自然而然就顺着话答应了。   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沈乐池也就单纯惊讶了下,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不行,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重点是他哥要单独跟方正阳他们去吃饭。   是单独!   先不说他们是为了给他哥道歉。   问题严重性是他哥先前被那位薄学长莫名其妙给轻……抱了。   方正阳当时拦都没拦一下。   还可恶得把他锁阳台了!   而且那位薄学长很可能是……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哥二对一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两个人。   沈乐池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烦躁地说:“你既然要去,那我也去,室友那边我这就去推了。”   弟弟跑去阳台找室友的时候,沈固若的手机上弹出了方正阳的消息。   两个人是在自动售货机前交换的联系方式。   对方说是为了等下见面前方便联系。   【阳坚强:垃圾箱探头.jpg】   【阳坚强:沈哥,你平时晚餐时间是几点?六点三十分左右行么?】   【懒懒:嗯。】   【阳坚强:能不能让我和我朋友等会儿去接你?餐厅离学校有点远,我们开车去。】   沈固若虽然送弟弟来学校是自己开的车。   但是对杭白市的城市路线很陌生。   有时候就算有导航也容易出错。   【懒懒:嗯。】   【懒懒:还能加上乐乐吗?】   【阳坚强:没问题!学弟能一起当然最好!】   【懒懒:麻烦你们了。】   【阳坚强:嗐,麻烦什么啊,就一脚油门的事,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在先。】   【阳坚强:当牛做马.jpg】   【阳坚强:沈哥,我们等会儿上哪接你们去?】   按照原先的计划。   沈固若陪弟弟收拾完宿舍,再买完必需品就准备开车回家的。   弟弟说过他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去教学楼参加班会。   参加完班会,弟弟会回宿舍。   室外的温度没有要降下来的意思,沈固若更没有去逛一逛校园风景的心思。   【懒懒:宿舍楼下,可以吗?】   【阳坚强:好嘞!】   聊天内容到这里,看上去是话题结束的样子。   沈固若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还能回复对方什么。   于是,正打算关掉聊天界面。   下一秒——   【阳坚强:沈哥,忘了给你介绍,我朋友的名字叫薄御。】   沈固若的指尖停在界面上方轻轻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最后的两个字上面。   方正阳发的这条消息,和他们刚才的对话毫不相干。   甚至是出现得有些无缘无故。   可不久前,沈固若在那条通往宿舍的群英路上,一个人忍不住默默在心里拼凑的名字。   ——终于有人替他公布了想要的答案。   -   发完消息的方正阳敲门探头走进医务室,笑呵呵得和里面值班的医护老师打了声招呼。   接着轻车熟路地拐进了隔壁的单人间。   关上门就神气地开嗓。   “老御!沈哥那边我搞定了,约了六点去接他和他弟弟。”   “餐厅我就定我们常去的那家,没意见吧?”   “定了。”   方正阳:“?”   薄御坐在病床边,用完的消毒棉球被他面无表情地扔进医用垃圾桶里,头也没抬得把手机丢向床尾的方正阳。   方正阳手忙脚乱地接住抛来的手机:“给我手机干什么?”   薄御:“约时间。”   方正阳解了手机的密码,纳闷地问:“不是说都让我安排?你什么时候定的?”   薄御扯了卷绷带:“刚才。”   方正阳挑眉,算了算时间调侃道:“我说呢,我去找沈哥的时候就看你在这消毒了。”   “我现在回来了你还在消毒。”   “平时处理个伤也没见你这么磨蹭。”   “敢情是一声不响得在这里定餐厅,耽误了时间。”   薄御:“……”   方正阳又说:“也是,犯错抱了沈哥的是你,你积极点也正常。”   薄御:“……”   方正阳跟餐厅约了六点三十分的时间。   等到了五点半不到的一点时间,开了车跟薄御去宿舍楼下接人。   结果撞上了新生高峰的时间段,车子堵在了离宿舍楼三栋楼距离的十字入口处。   距离接人的时间还早,方正阳倒是不着急,再等会儿人群散了就能发车。   方正阳庆幸:“幸好我们来得早,来晚了让沈哥等我们,那就真的又罪过了。”   薄御隔着车窗,淡淡地扫了眼从几栋宿舍楼陆续成群出来的新生:“开门。”   方正阳:“?”   方正阳听话地开了车门锁,满头问号:“开门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去?”   薄御戴上口罩,默不作声下了车,阖上车门前,干脆地扔下了两个字。   “接人。”   “嘭。”   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坐在车里的方正阳靠着方向盘禁不住挑眉,整张脸都挂着稀奇。   真难得。   就路上现在这么多人,他好兄弟居然会主动去接人。   平常见人不躲得远点就不错了。   方正阳舔了舔嘴角,莫名笑了声。   沈哥这特殊发病源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这么招他好兄弟。   -   五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沈固若下楼去等开完班会,正在回来路上的沈乐池。   宿舍楼外有两条路。   一条是他们下午来时走的长廊阶梯,在宿舍的左边。   一条是上坡路,在宿舍的右边。   车辆要开到宿舍楼门口,就只能走右边的上坡路。   沈固若站在宿舍门口,往左边看了眼,没有看到弟弟的身影,就将视线随意地落向了右边。   当目光触及到远处,站在路边的那道高挑身影。   沈固若怔在原地,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不加掩饰地打量起了对方。   不管是当初的真人展,还是没有装饰物的普通坡道边,男生站在那里就很惹眼。   即便戴着口罩,低着头盯着手机。   让人看不清那张造物主用心雕刻的整张脸。   周围路过的人群,仍然有若有似无的视线往对方的身上瞟。   但不约而同。   以男生四周直径两米的距离,谁也接近不了,或者说是谁也不能接近……   可沈固若的关注点不在这些上面。   他望向男生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确切来说是小臂,上面缠了好几圈绷带,隐隐有消毒水渗开的印记。   ……是受伤了吗?   明明之前没有的……是下午离开宿舍之后弄伤的么?   薄御第五次抬头,找寻要等的人时,不经意就和宿舍门口望着他的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被看到了……沈固若敛了眼神,正欲走过去。   薄御却比他先一步主动朝他走了过来,走近到两个人两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沈固若垂眸看向两人的距离。   两米,是比保持疏离更安全的距离。   薄御察觉到他的目光,握紧手里的手机,打破沉默前又拉进了一点距离:“车堵在下面的十字路口,我带你过去。”   沈固若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佯装找了找弟弟的身影:“乐乐还没到,能等一下吗?”   薄御那双浅淡的黑眸没敢焦距在青年的身上:“不着急。”   不到两分钟。   “哥!”   沈乐池的声音从沈固若的侧方传来。   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沈乐池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家哥哥身边,注意到除了亲哥外,原来还有个外人在。   他别扭了半天,支支吾吾叫了声:“薄学长。”   薄御:“走吧。”   没多久,瞧见他们一起过来的方正阳殷勤地下车,给沈固若和沈乐池开车门。   喊了声“沈哥”,又挂上很夸张的笑容和沈乐池打招呼。   “学弟啊。”   沈乐池“哼”了声,把头撇开了跟着哥哥坐进车后座。   方正阳只好讪讪地关上车门。   薄御最后上的车。   车子开出学校后门,方正阳这张嘴就有点憋不住话:“学弟,还生学长的气呢?”   这气可生不得。   方正阳哪天还要求人亲哥办事,弟弟这边的关系可不能跟人处得太僵硬。   指不定日后还要从对方的嘴里打听事。   沈乐池横眉冷对:“我记仇,我小心眼,连我家里人都不敢把我关阳台,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我,呵。”   方正阳心里叫苦,恨不得没干过那蠢事:“是学长的不对,要不这样,改天,改天学长让你关回来。”   “阳台不解气,那就关最臭的厕所!”   沈乐池半信半疑:“真的?”   方正阳:“学长从来不骗人!”   沈乐池表情勉强松动:“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等吃完了饭这事我就当翻篇了,也用不着厕所这么狠。”   方正阳夸捧道:“学弟脾气就是好,这就原谅我了,今天这顿饭包你满意。”   沈乐池还是忍不住“哼”了声。   方正阳嘿嘿笑。   反常到惹得副驾驶闭目养神,忽略一车子存在的薄御,都睁眼侧目淡淡瞥了他一眼。   方正阳停在红灯前,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一直没声的青年。   “我记得学弟信息上是梧桐市人,离我们杭白市很近啊。”他问,“跟沈哥高铁来的还是开车来的?”   沈乐池:“开车。”   方正阳:“开车三小时左右就能到这吧,吃完晚饭挺晚的,沈哥今晚还回去么?”   “还是打算住下来,明天走?”   沈乐池脸色古怪。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人说话总是喜欢往他哥身上带。   之前也是。   还有本来对他哥来说口头就能道歉的事情,非得请他哥大老远的去吃饭。   沈乐池声音冷下来:“我哥今晚就回去,怎么?学长搁这查户口呢?”   方正阳顿时干笑:“没查,就随便聊聊,不是怕你们在车里太闷了么。”   沈乐池:“我看学长还是专心开车吧,开车不专心,亲人两行泪。”   方正阳:“……”   副驾驶的薄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手肘着车门,撑着侧脸,黑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右边后视镜,映出的那道模糊身影。   勾勒出的青年轮廓,能看出对方正安安静静的倚在车门上,脑袋靠着车窗。   就像是天渐亮时,那抹还未消匿的银月。   进入他的视线时悄无声息,要离开的时候也无声无息,令人毫无心理准备。   -   到达餐厅位置,方正阳在停车场停好车。   四个人一起下车,前往餐厅。   定的是一家私厨。   薄御的病不适合在人群热闹的地方吃饭,经常和方正阳用餐或是办正事就定在这里的包厢。   服务员在前方领路。   方正阳和沈乐池没了阳台的仇,走在前头聊着关于学校专业的相关事情。   沈固若走在中间。   身后跟着保持距离的薄御,一抬眸,青年的身影就能占据他所有的视野。   后颈不再有鸭舌帽压着短发的痕迹,白皙的皮肤完全暴露出来,有着天鹅般的纤弱。   肉眼可见的青紫色血管。   和脖子一样白的耳朵半遮在碎发间,耳垂透着层薄薄的粉。   下午从身后抱住人的画面在薄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薄御僵着呼吸反应过来,猛地掐住手臂受伤的地方,匆忙地避开视线,强迫自己把那点记忆从脑海里剥离出去。   进了包厢。   方正阳亲自拉开两张并排的椅子,让沈固若和沈乐池先坐。   十人座的包厢。   沈固若和沈乐池坐在一起,左右两边各隔了两个空位。   似乎是怕被人察觉到异样,方正阳和薄御两个人之间也隔了两个位置。   除了沈固若和沈乐池之间,他们都互相隔了两个空位。   沈固若对这样的排座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   方正阳把点菜的平板递给沈乐池:“学弟,你和沈哥先点,这家餐厅全国餐品都供,不用担心忌口吃不惯。”   沈乐池瞥见上面的价格:“随便点吗?”   方正阳:“点,随便点,反正你薄学长请客。”   良好的家教当然不可能让沈乐池随便点,他拿着平板问哥哥:“哥,你看看。”   沈乐池一直记得哥哥的口味,沈固若全交给了他去点菜。   兄弟俩口味其实差不多,都偏甜口。   沈乐池按照分量,点了份糖醋仔排,还有甜口红烧肉,和一个红蒸香芋片。   最后还加了两杯他自己比较好奇的饮品。   点完,他把平板还给方正阳。   方正阳一瞧:“这么跟学长客气,就点了三道菜?都带甜的啊?”   沈乐池:“我和我哥口味偏甜,不甜不喜欢吃。”   “行吧。”方正阳自己点了几道,然后平板放桌上转给薄御,“老御,轮到你点了。”   吃饭这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时间,方正阳自然不会浪费。   转头就跟沈乐池旁敲侧击打听沈固若的事情去了。   薄御对这家餐厅有什么菜心里明清,看了眼边上捧着水杯,喝水动作有些乖的青年。   沈固若抿着水,似有所感地看过去。   薄御垂眸,视线重新落回平板上:“腌笃鲜,鲜甜口的要尝尝么?”   沈固若后知后觉是在问他:“好啊。”   薄御:“八宝辣酱?也是甜的。”   沈固若两只手捏着水杯:“不挑你自己喜欢吃的吗?”   薄御:“我不挑。”   沈固若:“太多了,吃不完。”   薄御:“嗯。”   隔了两个空位,说话的声音不会太清。   哪怕是沈乐池在跟方正阳聊天,也能把身边的两道不同的声音听进耳朵里。   一个方正阳就够让他觉得不对劲的。   这个薄学长也这么关心他哥?   传到服务员手里的平板上又被多勾了几道鲜甜口的菜品。   那只递出平板的手就在沈固若的余光下,轻轻一移,就是对方小臂上缠着的白色绷带。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很有节奏,不像其他餐厅会一次性把菜品一起上齐。   会在一道菜所有人尝过之后,再上第二道。   沈固若在外人面前话不多。   薄御更是性格使然,话更少。   全程都是方正阳和沈乐池在讲话,偶尔把话题扯到他们身上,沈固若才会跟着回答两句。   薄御把新上的几道甜口菜转到自己的右手边:“尝尝这个。”   沈固若看着面前从来没试过的菜品,犹豫着拿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眼睛亮起来。   他小声地评价道:“好吃。”   青年吃饭没有什么大动静,和他人一样安安静静的,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很少有。   好吃的明显会多吃两口,不喜欢的尝过一口之后就再也不会去碰。   刚才那筷子放进嘴里多了些,塞在嘴里脸颊一边鼓起来,像偷偷藏食的小仓鼠。   薄御捏紧筷子,不敢再多看。   难得有一顿饭能让沈固若在外面对胃口得吃到饱。   就是没注意到弟弟的饮品里有酒精。   一顿饭吃完,没沾过酒水的沈乐池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沈固若只好让方正阳帮忙一起把人扛回车里。   沈乐池东倒西歪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抱住安全带就不肯出来了。   最后没有办法,换成了沈固若和薄御坐在后座。   沈固若坐进车里,刻意地贴着车门,尽可能得把他和薄御两个人之间的空间留出最大范围。   方正阳坐进驾驶位,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两个人:“沈哥,送你和学弟回学校么?”   沈固若:“嗯。”   后座的空间还算大。   方正阳心想就回学校那么点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然而这个点的杭白市正好晚高峰,路上很堵,车辆前前进进又被迫停下。   尤其是红绿灯,过线跟挤牙膏似的。   方正阳不只是开车的焦躁症要犯了,连着后面两个人的忧心症也要跟着犯了。   他好兄弟要是这个时候发个病。   一辆车。   不说他们有没有地方腾出空间,可能一个来不及,直接就是四条命……   方正阳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开始出汗。   前方左转的一辆车突然急刹。   连着他们的车跟着一个侧弯急刹。   坐在后座的沈固若没有及时稳住身体,整个人往边上倾身而去,下意识伸手撑在了座椅上。   指尖轻轻往前一滑。   一点清凉的柔软从他指尖一触而过。   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沈固若僵住了手臂,眼睛不自觉微微睁大。   ……糟糕。   一直被他有意留意的距离,却因为意外猝不及防的拉近。   沈固若倏地抬头看去,急忙收回手。   猛然间。   手腕被身旁的人,一下用力扣住。 第14章 清冷哭包014   左手腕被薄御握住悬僵在座椅上方。   沈固若始料未及失去重心,右手不受控制地扑撑到对方大腿上。   手心下的肌肉骤然紧绷,让不是故意的指尖不禁贴得更深。   布料摩-擦-指缝的声音,在昏暗的后座空间中格外清晰。   似乎没有料到他不经意的蜻蜓点水的触意之后,会是铺天盖地的紧紧相连。   薄御腿边抓在座椅边缘的手映入沈固若的眼帘。   五指正抓扣深陷座椅软垫中,突出的骨节撑得皮肉狠狠发白,手背脉络青筋轻微地鼓动。   呼吸逐渐放大在沈固若的后颈上方和耳畔,牵连着薄御胸口的起伏,连同手心下的肌肉都在一鼓一鼓。   心跳声大得快要遮盖过两个人衣服布料杂糅在一起的声音。   沈固若只怔然了一小下,就迅速回过了神。   他找回失去的重心,从薄御的腿上抽离开来。   不只是手,还有两个人间被他不小心拉近的距离。   但左手腕刚有挣脱的意图,锁住他手腕的那只手陡然间用力。   像是深怕咬挟住的小猎物逃脱狼牙。   对方用尽了要把他骨肉碾碎似的力道,完全不顾及有多么脆弱。   沈固若疼得脸色变了变,嘴里溢出话的时候都细微地颤了颤:“薄御……你弄疼我了。”   手腕紧锁的力度顷刻释放。   他的声音就像是混沌意识中一道警钟,重重敲击在薄御的大脑中。   下意识试图进行的恶行被揭露,受惊般脱了力。   桎梏消失,沈固若轻而易举把手腕挣扎出来。   没有被外力过分折腾过的脆弱肌肤红了一圈。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自己的手腕。   而是整个人小动作地挪回了车边,身侧紧挨着门窗。   沈固若神色茫然地看了眼倒映在车窗上的那道身影。   不久前心里就有的猜测,明知不该发生这样的意外。   可一旦无可避免,事情之后的发展可能会造成的影响,他似乎知道,也似乎不那么清楚。   沈固若抿直了唇瓣。   薄御呼吸急促,用手抵住额头,无形的压力将他压弯了脊背,垂头强撑着眼神凝聚在车面。   青年白皙的后颈就在上一秒一闪而过的画面,迟迟停滞在他的脑海里,挥也挥不去。   不久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开始发疯得往外撕扯。   失去理智后他从身后抱住青年的画面。   失控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鼻息肆意地扑落在对方的颈侧,一小块肌肤随着他的温度慢慢攀升至同温。   藏在对方身上的淡淡沐浴露味道变得愈发浓烈。   眼神迷离。   对方耳朵轮廓弧度的圆润,耳垂粉嫩点缀着可爱的薄红。   耳后衔接皮肤的浅色间淡淡的青紫色血管,流经的血液仿佛一路勾连着两人紧贴的位置。   虫蚁啃咬似的疼痒在神经身处被一点点逼退。   心脏发烫得厉害。   血肉得到前所未有的安抚。   心跳歇斯底里得奢求更多。   好不容易靠着手臂外伤压下的妄念,却在对方随意的磕碰下不由分说地迸发。   理智濒临崩溃。   再也不仅仅是前不久的接触。   还有更远的……脸颊的轻蹭,隔着口罩的闷热,青年柔软的手指,吞咽的喉结……   所看所想,所不满足的一切。   全部……   啃食的痛痒跟着对方每次的抽离,再一次的抽离,这次的抽离……发了疯的覆辙侵蚀,遍布全身。   所有的感官都被青年的身影占据。   寻求安抚歇斯底里地叫嚣,成了暗哑的粗喘溢出喉咙。   传递进沈固若的耳朵里,不得不开口找驾驶座的方正阳:“……方正阳。”   方正阳的语气不太好:“昂?”   沈固若带着不小心做错事的迟疑:“你朋友……他状态不太对。”   方正阳:“?”   还在对前方车辆止不住路怒的方正阳表情空白了瞬,忽然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他怎、怎么不太对?”   沈固若:“我……不小心碰到他了。”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几秒钟后。   方正阳反应过来,激动到差点破音地“我靠”了声,甚至失手摁到了方向盘上的喇叭和雨刮器。   “你等等,沈哥你等我……”   亏得堵车堵在路中间,他手忙脚乱地挂了空档,然后松掉刹车,拔了安全带。   方正阳手攀住椅背支着上半身探头往后座看过去。   这一看差点没直接给他送走。   见多了兄弟发病时候的状况,方正阳都快赶上主治医生的眼睛,不用细看就能判断出情节的轻重性。   完了。   彻底完了。   下午刚来过一回,这回又来了,而且来得不是严重那么一点点!   严重到让方正阳比较不出,到底是真人展试探那次情况重,还是现在眼前的这次情况重。   更严重的是人在车里!   他才跟老天保佑过别出意外,眨眼意外就出到了跟前。   碰上要命的晚高峰,车还特么堵在路中央。   对着他们三个大活人,薄御躲没地方躲,紧急措施也没地方进行。   方正阳都要朝人哭了,求求到底特殊发病源的触发机制,到底是有什么规律,一次两次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沈哥。”   方正阳急出了身冷汗,好在特殊发病源这个主心骨这次也在车上。   他安慰自己还有的救。   这不是他好兄弟还没做什么么,看上去还在发作读条阶段。   方正阳给了沈固若一个安抚的眼神:“你……”   结果他嘴里的话刚蹦出来一个字,就被眼前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幕,惊吓得生生憋了回去。   沈固若的腿弯被人捉住,整个人轻飘飘地滑倒在座椅上。   后背和后脑勺抵住车门,后肘撑在座椅和门缝间,才能勉强防止彻底滑趟在座椅中。   懵然间。   一条腿被迫架在了座椅软垫上,内侧挤进薄御的膝盖。   对方的阴影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罩住在昏沉中。   眼侧横过一条缠着绷带的手臂,掌心贴撞住沈固若耳侧身后的车窗玻璃。   眼神闪烁轻轻抬眸,逼仄的空间里,心脏好像跟着被什么东西撞了一小下。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着垂在他眼前男生毛茸茸的脑袋。   薄御:“方……正阳,找地方靠边停车。”   从喉咙里艰难挤出的声音,哑得一塌糊涂,紧绷得仿佛在饱受着比手臂伤口崩裂还痛苦的东西。   “艹……”方正阳心惊肉跳地瞪着后座两个人的姿势。   嘴里剩下只会用一个“艹”字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方正阳!”薄御声线发沉。   方正阳惊醒:“哎哎!我在!老御你忍住,我现在就想办法找地方停车,你可千万要忍住!”   “保持住清醒,还有别吓到沈哥。”   方正阳转回前面,安全带扯了几次才绑上的时候。   沈固若的怀里忽然被塞了一个布面结实的抱枕。   横在他和薄御的中间,发挥起不太有用的阻碍。   紧接着他看着对方从副驾驶座椅后的夹层里,摸出了一个手握的小型电-击-棒。   沈固若愣愣地注视着手心里多出来的物件。   耳边是男生像是用尽了全身的理智,硬是挤出的话语:“护好自己。”   沈固若后知后觉,对方是让他把这个东西用在对方自己身上。   可是……为什么?   他和薄御四目相对,在视线被对方躲闪掉的后一秒,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是……渴肤症吗?”   “卧槽,沈哥你……”正在想办法靠边停车的方正阳不淡定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怎么知道的!?”   抱枕把沈固若遮了下半张脸,他注意力吸引过去。   沈固若:“猜的。”   方正阳边着急边干笑:“哈哈,沈哥你猜的真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瞒也瞒不住,方正阳说漏嘴也不后悔。   这事情迟早是要跟人说,也好提前探探对方对渴肤症的态度好坏。   就听沈固若又温温地说:“我朋友也有渴肤症。”   但从来没听朋友说过生病的时候,会拿电击棒这种东西让别人对自己动手的例子。   方正阳冒着被好兄弟削皮的风险,沉重地说:“和普通渴肤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叫什么应激性渴肤症综合征,具体复杂到说不清。”   “让你用电-击-棒护着自己不是开玩笑,等下老御他要是失去理智做了什么,你就直接电他。”   “电晕了最好。”   “……”听上去就让沈固若觉得好痛,“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方正阳眼睛亮了亮:“当然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但求人前他先打算卖个惨,又怕薄御撑不住,语速飞快。   “电击都是轻的,平时整个冰块浴进去泡一泡去掉半条命才行。”   “哦对,你看到他手臂的绷带没?”   “就下午松开你之后受不了用树皮折磨破的。”   “实在控不了就只能让救护车一拉,进去灌安眠药或者打安定。”   沈固若:“……”   方正阳叹气:“现在不是堵在车里没其他办法么。”   沈固若听得耳声有些朦胧:“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吗?”   方正阳猛地对方向盘上的喇叭一拍,忍着激动,等的就是这句话:“能啊,怎么不能!我刚想问沈哥你能不能……就是能不能帮帮忙?”   沈固若虽然有朋友是渴肤症,但……   “我没有经验。”   方正阳心里其实也没底,可总比一车人都在路上丧命好。   而且下午两个人抱了一抱,不就没出什么大问题么。   “你就试试两手一伸往前一抱,或者摸摸他这,摸摸他那。”   “沈哥你就试试,撑到我把车停下为止,成么?当我求你了,嗯?”   然而两个人说话间。   谁也没有注意到沈固若面前的抱枕已经不翼而飞。   伏在他身上的薄御仿佛圈养在牢笼已久的猛兽,墨一样的黑眸里跳动着火焰,瞳仁里燃烧着青年纤弱的白皙脖颈。   那抹软嫩就晃在他的眼前,逼得他眼角浮出了一层薄红。   喉结重重地滑动,吞咽声盖过了青年在身下的低喃。   就在沈固若回答方正阳那声“嗯”的时候。   理智彻底崩断。   滚烫的掌心伸向青年的手臂,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扯,彻底完完整整的躺在他的身下。   像是野兽觊觎太久的饲养者,冲破了那扇铁做的牢笼。   掌心垫在对方的后脑勺,手臂环住对方纤细的腰身。   指腹肆意地贴处在没有衣服下摆遮掩的肌肤上。   然后以霸道的姿态,小心翼翼将人圈进自己的怀里,让对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低下头颅,呼吸灼烧在那片他觊觎已久的白色上,燃尽薄红,染上自己的温度。   薄御薄唇微张,眼神痴迷,蒙着晕开的水雾,本能地咬在了那片锁骨上。   直至把青年嘴里平静的“嗯”,咬疼成破碎细软的“唔”…… 第15章 清冷哭包015   梧桐市。   上午十点三十分。   是沈固若不接工作休假期的固定起床时间。   房间的落地窗帘密不透光。   漆黑的卧室只亮了床头柜上的一盏暖色调台灯。   从真人展上买下的玩偶被乖巧地摆放在台灯旁,纸做的玩偶口罩已经被玩偶的主人换成了精心缝制的布面口罩。   一团明晃晃的肉-白正缩在罩着浅灰色床单的床中央。   被子可怜兮兮得被踢在床尾,要掉不掉。   沈固若怀里紧紧抱着柔软的枕头,没有衣服布料的阻隔,触感直接接触细嫩的肌肤。   清醒了足足三分钟。   他才懵懵地想起自己为什么会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睡衣睡裤是他自己脱的……   夜里室外高温闷热,导致室内的空调温度非常难调。   二十七度的时候太冷,调高一度又会起不到降温的作用,怎么调都会不舒服。   沈固若当时又困又睡不舒服。   于是,忍不住像条小泥鳅似的从被窝的一角钻出来。   踢掉了腿上的睡裤,也掀掉了身上的睡衣。   除了腰腹以下的一点点布料遮羞,光秃秃的趴睡在了被子上,团吧团吧抱在怀里。   只用了被子一个小角盖在背上。   开着二十八度的空调,这样睡就刚刚好。   一觉睡到饱,沈固若顶着头有些炸开的黑短发,慢吞吞从床里撅起来,关掉工作了一晚上的房间空调。   然后赤脚下床,踩着凉快的地板,边捞过床尾的睡裤套好,边拎着睡衣走进洗漱间。   “吧嗒。”   打开灯,和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   沈固若浅浅打了个哈欠,眼尾和长睫沾了点眼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急着给自己身上套睡衣。   而是伸手勾住了自己锁骨上的创口贴,轻轻扯了下来。   一道清晰的牙印暴露出来。   送弟弟上学离开杭白市后的这三天里,沈固若每天早上都在做着这件同样的事情。   撕掉锁骨上的创口贴,然后贴上新的创口贴。   但今天……好像不用贴新的创口贴了。   指腹抚上锁骨上的牙印,抚在牙印的周围,因为怕弄-疼了自己,沈固若很小心,动作也很轻。   轻到不自觉在锁骨上带过了一阵痒意,他呼吸微微颤了颤。   比起被咬了之后醒来的第一天,牙印浅了不少。   伤口也不再红得像是会滴血一样,周围皮肤也没了被刺激过的薄红。   ……不疼了。   沈固若放心地扔掉手里的创口贴,套好睡衣,开始早上的洗漱。   没多久。   “叮咚——”   洗脸水捧上脸颊的时候,沈固若好像听见了门铃声,下巴滴着水珠,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叮咚。”   不是错觉。   沈固若拿毛巾擦干了脸,茫然地走出洗漱间。   弟弟上学去了,父母这个时候在公司上班。   家里的老人也在这个时候,应该去了楼下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   家里的门锁有指纹和密码,不带钥匙也能进家门,不会存在需要他开门的时候。   快递签收会直接放在门口的鞋柜里。   这个时间点谁会来他家里……   第三次门铃响起的时候,沈固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去开门前,他先过去拿手机看了眼消息。   【阳坚强:突然出现.jpg】   是方正阳的消息。   回到梧桐市,沈固若还是第一次收到方正阳的消息。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那晚,他带着醉醺的弟弟离开方正阳的车内,不久后收到的那一串道歉话语。   【阳坚强:沈哥,你在家吗?】   【阳坚强:能给小弟我开开门吗?】   沈固若看着消息愣了愣,随即穿好拖鞋,懵然地推开卧室门,脚步匆匆来到玄关。   透过猫眼,看见了门外的方正阳。   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家门已经被他打开。   门外的方正阳两只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捏着手机困难地打字打到一半,门一开立马挂上惊喜:“沈哥!好久不见嘿嘿!”   沈固若不像他情绪那么激动,清澈的眼睛含着一抹困惑:“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   青年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像一弯静谧流淌的山间泉,怎么听怎么好脾气。   方正阳原本不请自来,还担心他会生气质问自己怎么知道他的住家地址。   这下彻底放心。   方正阳解释:“我找学弟打听的。”   沈固若:“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很重要的事!”方正阳晃了晃手里的礼物,带着讨好的意味,问,“沈哥,方便请我进去坐坐么?我们进去谈?”   沈固若想不出自己和男生浅薄的认识关系,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谈。   但还是“嗯”了一声,让开门口,给人拿了一双客人穿的拖鞋。   沈固若:“家里有果汁、咖啡和茶,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方正阳换好鞋笑着说:“咖啡行吗?”   沈固若:“嗯,你先坐。”   沈固若去冲咖啡的时间里,方正阳把手头的礼物全都摆在了茶几上,然后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也不敢太打量家里的装修。   沈固若端了一杯果汁和一杯咖啡出来,抬眸看见的就是茶几上多出来的陌生甜点。   方正阳:“沈哥,饭前甜点。”   “这家店在我们杭白市天天都得排队,我昨天排了一下午才买到,沈哥赏脸尝一口?”   “还有这些。”方正阳拨了其他一个礼物袋,“我给叔姨和老人家买的保健品,还有酒水什么的,沈哥你过来瞧瞧。”   沈固若沉默着把咖啡放到方正阳面前,拿着自己那杯果汁坐到了对面。   放下果汁的同时,他眼睛瞥了眼堆满茶几的礼物袋。   根本不是简单上门谈话该有的数量。   多到过了头,沈固若不得不怀疑:“你是……有事要求我吗?”   “怎么会,沈哥你看我是会用礼物这么肤浅的手段求人的人么?”方正阳佯装无奈地收回手,改拿咖啡抿了口,说,“我其实是来跟沈哥你谈合作的。”   “再说沈哥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我上门做客拿礼物不是应该的嘛。”   ……原来很熟了嘛。   沈固若潜意识还停留在他们只有两面之缘的程度上:“合作?”   方正阳把纸盘装的小甜点端过去:“沈哥,你先吃,我给你拿合作的合同。”   沈固若犹豫了犹豫,男生太热情,也恰逢他起晚了,肚子里空空的,那就自己稍微尝一点点好了……   吃了两小勺,一份纸质的合同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方正阳:“沈哥,你先看一看内容。”   沈固若又吃了一小口,才放下纸盘,拿起合同慢慢地翻看了起来。   方正阳坐在对面搓着手说:“得亏我和学弟闲聊,听说沈哥工作是做配音的?”   “这不正好我们公司马上要推新了,还在为配音的人选烦恼。”   “沈哥你本身的音色我就觉得不错。”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想着不如直接让沈哥你来试试。”   沈固若最先看见了合同上《恋恋不舍》四个字,想起来男生还是大三读书的年纪:“你们公司?”   方正阳清了清嗓子,满脸自豪,笑呵呵地自我介绍:“KB游戏公司创始人之一,正是在下。”   沈固若恍然,抬眸看过去:“所以真人展那天你……”   方正阳:“我在那视察呢,也算半个工作人员。”   沈固若默了默。   难怪当时这人穿的不是工作服,而是西装。   “薄御……”   方正阳秒懂:“老御也是公司创始人之一!那天在真人展你也看到他了。”   但让方正阳更惊喜的是青年居然会主动提薄御。   前几天薄御把人咬了,虽然青年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样子,可到底是做了混蛋事。   他都不敢随便在对方面前提起他的好兄弟。   方正阳心底松了口气:“不过确切来讲,公司的创办理念一开始是老御提出来的,他才是公司最大股东。”   沈固若发自内心地说:“你们很厉害。”   他没关注过KB游戏公司。   但听陈豫提过几嘴,再加上《恋恋不舍》这款游戏的知名度。   两个还在读大学年纪的学生能把公司做到这种程度,沈固若发自内心觉得他们真的很厉害。   方正阳笑开得跟朵花似的:“还好啦,就一般般厉害。”   听过太过恭维和天花乱坠的夸奖,他其实早就内心毫无波澜。   可青年不加任何修饰的评价,嗓音温软平和,没有任何讨好的意味,就是让方正阳毫无理由得高兴得很。   沈固若的视线重新回到合同上,唇瓣被他抿成了一条直线。   真人展那天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有了解释。   不是他所谓的对方身为扮演者演技很好,主动捉住他的手蹭到脸颊上,是因为渴肤症。   离开拍摄室途经的路上,那些拿着电击棍和冰桶的工作人员,是为了去拍摄室。   还有两次开进员工通道的救护车……   沈固若记忆里的一切,都和那天晚上在车里方正阳说的,对渴肤症抑制的方法对上了号。   方正阳把公司准备的福利抛出来:“沈哥,你看看咱们公司给的福利条件,要是哪里不满意你可以提,能满足的我们都会满足,一切以你的感受为主。”   合同上写了一条公司安排住宿。   沈固若:“需要我搬去杭白市吗?”   方正阳委婉道:“要搬的,也是为了沈哥你方便,到时候公司开会啊什么的,赶来赶去的多累啊,你说是吧。”   当然不是强制性的,但方正阳不敢说。   说了怕他沈哥不肯搬去杭白市,那他之后为了好兄弟的计划可怎么进行。   方正阳:“沈哥你不用担心条件差,我安排的你放心,而且水电费各种费用全部由公司承包,你只要拎包入住就好。”   手里的这份合同,条件上沈固若确实没有可以担心的地方。   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条件太好了。   好得不像是让他去他们公司打工的,而是拿公司来养他的。   沈固若问:“不用提前试音吗?”   不需要面试,直接谈合同……就不怕他把事情搞砸吗?   方正阳完全不担心:“学弟跟我打包票了啊,说沈哥你配音很厉害,我是完全相信的。”   “而且就算沈哥你用自己的本音也没事,我们想签的角色音色就要这样的。”   沈固若没有方正阳那么随意,合上合同,放回茶几上:“你还是先听一听再做决定吧。”   方正阳身边大多都是跟他合作,恨不得往钱眼里钻的人。   天上掉馅饼更是眼睛都不眨的想抢过去。   到了青年这里,原则却是第一条。   方正阳是真的喜欢和这样的人深交,无关其他目的。   “行吧。”方正阳笑眼无奈,“既然沈哥想让我听一听,那我就听一听。”   “沈哥有发什么平台的音频吗?我就直接现场听了,也省时间。”   “有没有在‘鲸耳’发过?正好我手机里下了软件。”   《恋恋不舍》如果是全国风靡的攻略手游,那“鲸耳”就是风靡至今的音圈软件。   沈固若:“嗯。”   方正阳掏手机,点开软件问:“昵称叫什么啊?”   沈固若:“懒懒。”   方正阳:“?”   “什么?”方正阳问,“我没听清,沈哥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昵称叫什么?”   沈固若嘴巴有些渴得拿起自己面前还没喝过的果汁:“懒懒。”   方正阳忽然坐了坐直,看着青年抿着果汁吞咽,莫名其妙也跟着吞了抹口水。   “lanlan?读起来挺耳熟的啊。”   “音圈四大巨头之一也有位叫‘懒懒’的老师。”   “是‘懒洋洋’的“懒”,不知道沈哥有没有听说过。”   “沈哥是哪个lan?”   沈固若捧着杯子说:“是那位从不露脸的‘懒懒’。”   方正阳点头:“对对对。”   沈固若看着杯子里少了一半的果汁,心想着要不要再去倒一点,嘴上不经意地开口。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懒懒’的话……”   他记起来自己好像在网络上,是有一个“音圈巨头”这样的称号。   “可能就是我吧。”   等着在软件搜索框输入昵称的方正阳:“嗯?”   后知后觉的方正阳:“嗯???”   “……”   “你说你什么!?!” 第16章 清冷哭包016   方正阳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从手机软件里找出“懒懒”的个人主页,走到对面的沈固若身边,指出手机界面上的内容。   他绷着脸,指尖颤得跟帕金森似的问:“是这个懒、懒懒?”   沈固若扫了眼:“嗯。”   方正阳捂住胸口,深吸了口气,分贝忽然升高:“是这个账号粉丝七千万的懒懒!?”   沈固若耐心地点点头:“嗯。”   顿时,方正阳直接双腿软倒在沈固若身边的沙发上。   以一种娇弱不堪的姿势,像是被刺激过了头,又像是激动得难以言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他重重抹了把脸,嘴里嘀咕出一声“我的老天奶”。   事情发展过于的戏剧化。   方正阳最初来找人的目的,是想打着合作的前提,近水楼台把人拐去公司,再实行以后的计划。   因为他有目的在先,又有求于人。   于是,以对方的感受为主要,各种福利和好处都写进了合同里,希望能以此来弥补一下自己的罪恶。   结果呢?   方正阳嘴里嘀嘀咕咕“艹”了声,难以置信:“捡到宝了。”   “沈哥,原来您就是音圈那位最神秘低调的‘白月光’啊?”开口的主语都谨慎地用上了“您”。   沈固若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称号:“应该是的吧。”   他放了手里的果汁,拿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下,把软件的登录界面展示给方正阳,来打消对方的疑虑。   方正阳扯着牵强的笑容:“沈哥你不用这么贴心,你说什么我都信。”   青年就不是个看上去会撒谎的人,方正阳从他第一个“嗯”字就信得不能再信。   失态只是因为自己办事还是太嫩了。   早知道就该跟学弟打听个彻底再行动。   是自己过于心急。   就对方在音圈的这个咖位,他方正阳在合同上开出的哪是什么好处。   分明就是对方应得的!   以市面上的估价,他们公司甚至可能还要给出更多。   方正阳按捺不住激动,抓住沈固若的双手:“沈哥,请你跟我们公司合作,不,是务必求你跟我们公司合作!”   “有你坐镇我们公司,我们公司明年绝对能再创新高!”   “沈哥你是不知道那些个没人性的对家。”   “就盯着机会把我们公司踩脚底下使劲摩-擦,眼睛红得能滴血。”   沈固若手里的手机都被晃了出去:“你能不能……先放手。”   方正阳猛地放手,非常听话,一副乖巧样,双眼冒光地说:“我放手了,沈哥能跟我们公司合作了吗?”   “我一点不撒谎的说,我们公司早就想签个音圈大佬坐镇了。”   “音圈四巨头里面的三巨头,都有自己的所属公司。”   “剩下的一位自由人,也就是沈哥你。”   “如果不是低调得根本找不到人,我们早就上门找上你了!”   沈固若避开面前那双发亮的眼睛,把自己的两只手悄悄地藏在了后背:“你先冷静。”   能力被人得到认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不能盲目,该说清楚的事情,沈固若还是会说清楚。   “合作我们可以商量,签公司不可以。”   方正阳:“好好好,我们就商量合作的事。”   混职场的他自然知道一口气想吃成个胖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秉持的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理念。   现在不可以,那就以后想办法变成可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解决当下的!   方正阳刻不容缓地站起身,拿走桌上的合同:“沈哥,我觉得这份合同配不上你。”   “你等我现在回去,我让人马上重新拟一份配得上你的合同!”   “你等我回来。”   “哦对,你有什么需要在合同上添的,手机上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一定要发啊。”   “等着我!”   他话说完,端起茶几上的咖啡一口气痛痛快快地干了。   然后带着合同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砰——”   关门声。   完全没给沈固若反应的机会。   愣愣得只来得及看见茶几上见底的咖啡。   和被人自说自话消失后关上的家门。   这个人……来了坐下有十分钟吗?   就走了……   -   方正阳带着合同离开的当天下午,沈固若就收到了一份全新拟定的电子合同。   为了方便修改合同,合作的事宜他们是在手机上谈的。   但沈固若依然执意让方正阳他们公司先听过试音。   必须是真的觉得合适,而不是其他原因和关系才因此选择的他。   电子合同是在第二天上午签的,纸质的合同还需要沈固若亲自去公司签。   决定合作的第三天,沈固若搬家了。   收拾好行李开车到达方正阳给他安排的公寓楼下,停好车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按照原先讲好的,到了要给方正阳打电话。   沈固若拨通电话,手机里响了不到五秒被人接通,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电话对面伴随着摁喇叭的声音。   方正阳说:“沈哥你到了是吧?”   “我让物业保安给你开了大门,你先上十一楼吹吹空调,我正在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好。”   挂断电话,沈固若拉着行李箱没有阻碍的进了公寓楼。   坐电梯到达十一楼。   公寓一层两户,房门并排。   走廊很宽敞,还开了通风空调。   沈固若记得方正阳给他安排的公寓是1102室,房门在电梯左侧。   房门需要录指纹,所以他进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方正阳赶着过来的原因。   沈固若拉着行李箱到房门边。   然后把行李箱当成椅子,背对着墙坐了上去,垂着两条腿,拿出手机开始打发时间。   走廊除了头顶通风口的声音,安静得随时能将多余的动静收进耳朵里。   “吧嗒。”   门把手往下压的声音从隔壁1101室清晰的传出。   落入沈固若的耳朵里,预估可能下一秒就会撞见自己以后的新邻居。   他握着手机的手禁不住僵了一小下。   纠结再三。   沈固若抿着唇,不紧不慢地抬起头,还是让自己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1101室的房门被打开,走出来一道身影。   沈固若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是一位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工作西服,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在职场上就很精明。   只是对方面容带着股忧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抬眸间,中间男人有些许诧异走廊里多出来的身影。   但惊讶在眼底转瞬即逝,随即颔了颔首。   沈固若也跟着礼貌地点了下脑袋。   中年男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摁开了电梯走了进去。   就在沈固若目光追寻着对方跟着电梯离开的时候,身边1101室的门忽然全部敞开,闯进了他的视野。   他怔然得扭头看过去。   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生穿着浅色的居家服,顶着头柔软的湿发,看上去是刚洗过头发,耳边的碎发还坠着水珠。   湿发耷拉遮了点眼睛。   看向他的那双黑眸浸了些淡淡的讶异,眸光微微闪烁。   清冷半褪,反而像是添了几分容易接近的柔和。   沈固若回过神缓缓眨了下眼睛,有些意外,没想到薄御会出现在这里。   打量了几眼,对方的状态似乎比上次分开的时候好了不少。   手臂上的伤也换成了创可贴。   四目相对。   走廊里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谁都没有开口,又都像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薄御的手死死扣在门把手上,坚硬的质感拧在手心肉上,让他猛地清醒过来将视线从青年的身上移开。   “怎么……在这?”   依然是沈固若熟悉的清冷声线,只是里面透着股他不太明白的小心翼翼。   四个字,被对方问得很小心,也很轻。   就好像担心会惊吓到他似的。   沈固若困惑:“我和你们公司签了合作,以后住这里。”   薄御拧了拧眉,那点被居家服衬出的柔软气息消失殆尽,但怕面前的人误会自己的态度,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没听说,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刻意放缓了声音问。   沈固若说:“三天前。”   薄御:“抱歉,最近没去公司,现在知道了。”   沈固若:“嗯。”   青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多。   但温温和和的一个“嗯”字,乖软到莫名往薄御的心口重重撞了一下。   牵扯出丝线,目光不由自主就会被轻易拉扯过去。   对方坐在行李箱上的坐姿跟他的声音一样很乖。   似乎一直怕极了太阳晒到他,每次见面身上都穿着奶白色的防晒衣。   这次是明显不一样的款式。   室内不用防晒。   防晒衣的肩领被他松松垮垮挂在小臂上,领口垂在腰后,成了件装饰外套。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过于灼热,沈固若忍不住歪了歪脑袋,无声询问。   薄御顿时脊背微僵,心跳慢了半拍:“伤好了吗?”   “快好了。”沈固若伸手勾住自己的衣领,往下拉低了些,露出锁骨上就快要消退的牙印,“你看。”   大脑一片空白。   始料未及。   薄御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拽紧到骨节发出闷重声,呼吸略显急促起来。   赤-裸的眼神被定格在那片雪白的锁骨上。   淡到快要看不清的牙印,染了层正在逐渐恢复状态的淡粉色,却愈发像极了被人标记上的暧昧唇印。   而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仿佛一瞬回到了那晚车里。   青年软绵绵的身体被他禁锢在怀,微微起伏的胸口带动着锁骨的起伏频率。   对方惊吓中屈起的膝盖挤贴在他的腰侧。   又不经意中间蹭到他的膝盖,带过一阵明显的颤意。   鼻息周围裹挟了满满的清甜,凑近雪白的锁骨味道趋于更重,散发着勾引人咬上去的甘甜。   和脑海里演练过的画面一模一样。   咬上的那一刻,人性的理智被野性的肆意剥夺只在一瞬间。   沈固若放下手,衣领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   目光阻断,回忆被打散。   薄御咬紧牙关,理智让他再度开口:“……对不起。”   沈固若:“没关系。”   薄御狼狈地掩上了一点门,整个人往门内退了一步:“在等方正阳?”   沈固若点点头:“嗯,打了电话说快到了。”   薄御关门的动作顿住,强迫自己抬最后一次眸:“你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沈固若:“嗯,送乐乐上学那天交换的。”   薄御眼神忽然发沉,双腿自下而上攀爬而来的疼痒,却不容许他此刻再多问一句。   嗓音换上了狼狈的疏离。   “我先进去了。”   沈固若:“好。”   他保持着坐在行李箱上的动作,微微侧着身,目光平静地目送着男生转身进入1101室的门。   还有些沉浸在对方以后就是自己邻居这件事。   男生结实的手臂带着掩上的门慢慢缩减在视野内。   一点一点的。   一点一点的。   留下最后一点点即将关上的门缝。   这时候。   “咚——”地一声巨响。   从没有关紧的门内骤然突兀传出。   吓得沈固若从行李箱上滑下来,懵懵地站在了地上。 第17章 清冷哭包017   什、什么声音?   听上去像是肉-体碰撞到重物,重物再从高处掉落到地面发出的声响。   但随之而来的,是和走廊里融为一体的无尽沉寂……   沈固若攥紧手里的手机,出神地看着被掩上了却留了一条手臂粗间隙的房间门。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透过门隙望见门后角落里,露出的一点鞋柜边边。   沈固若静静地等了半晌,也不见里面的人过来把房间门彻底关上。   他踌躇地走近两步,正思考着要不要提醒里面的人没有关好门这件事。   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隔着面前的门。   通过拥窄的门隙。   忽然粗-喘进沈固若的耳朵里。   细密到捕捉不到的酥痒钻入耳道,推-撞在薄薄的鼓膜上。   沈固若禁不住捏住耳朵,摸到了一手的热意。   熟悉的重-喘……几天前就在他的耳边出现过。   此时成了某种提醒的信号,让他来不及去多想。   他回过神,出于关心的语气询问道:“薄御……你还好吗?”   只是话音落下,门内迟迟没有回应,就连里面的呼吸声也逐渐浑浊了起来。   沈固若神色纠结。   没得到主人家的同意就直接进入对方的家里,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万一……   万一对方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没能及时发现,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想到这种可能,沈固若暂时打消顾虑,严肃地把手伸向了门框边。   他不冒然进去,就只打开门站在门口确认一眼。   手心抓住门框,正欲往自己的方向把门拉开。   下一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裹挟着剧烈的滚烫,突然从门内快速窜出。   手机抖落在地上。   沈固若毫无防备,手腕顷刻间被人用力捉住。   然后脚下踉跄,睁大眼睛,整个人被一把扯进了门内。   房门“砰”地一声在耳边关上,声音重重砸在心头,心脏一瞬受到惊吓。   沈固若长睫抖动,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炽热的掌心圈住他整个手腕,触摸渗透进肌肤,手臂被举过肩膀,狠狠压在身后的柜子上。   重心向后倒去,脊背被迫一同撞向柜门。   却不等他后背传来硬-物的磕痛,后腰已经被对方的大掌轻轻托住。   动作温柔得没有弄-疼他。   沈固若贴顺着柜门,被身前的人揽着一起坐在了地上。   恍惚间,肩膀靠上来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半湿的软发很快在他的衣领晕开一小片水印,也往皮肤上留下了丝丝凉意。   心跳缓和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就见那道肩宽的身影,此时正以一种示弱的姿势靠在他的身上,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说。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他只好轻声打破沉默。   顿时,轻颤的呼吸回应在他的锁-骨上。   因为一边抬高的手臂,锁-骨并没有衣领的遮挡。   这一下激起了沈固若那天晚上,在车里的记忆。   咬在锁-骨上窝的牙齿尖端很坚硬,带着毫不收敛的厮磨劲,没多久就有刺痛从皮肤上传来。   对方却始终没有轻易放开他。   似乎要彻底往他身上烙上印记才肯罢休。   这几天就快要被养好的牙印跟着回忆隐隐作痛起来。   沈固若呼吸抖了抖,被压在柜门上的手有些紧张地不自觉蜷起来:“你……你不要咬我。”   结果话音落下,像是反向受到某种邀请。   脆弱的锁-骨被染着凉意的唇瓣毫不留情地轻轻含住,柔软的压感在周围肌肤上放大。   沈固若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别开脸,难得语速变得又软又着急:“我怕疼。”   “……不咬。”   薄御沙哑模糊的声线在他耳边悄然响起。   声音轻低到让沈固若恍若产生了幻听。   可前一秒松开他的唇瓣告诉了他并不是错觉。   只是怔愣之中,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再次贴了上来,行为上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沈固若不得不做好要被咬疼的准备,咬住自己的下唇,以此来分散自己另一处马上就要疼的地方。   蓦地——   锁-骨上被轻轻一抿,动作轻柔得仿佛有羽毛吻在上面。   沈固若懵然地眨了下眼。   这时候后腰上的掌心将他往前按了按,把他的身体更加推近,然后牢牢揽在怀里。   湿发埋进沈固若的肩窝,薄御的睫毛似乎不经意刮蹭到了他。   鼻息嗅在他的颈侧,像一只把他当成猫薄荷在吸的小猫一样,浑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固若耷拉下眼睑,视线闪烁地落到面前低着脑袋,紧紧抱住自己的人身上。   他胸口小幅度地起伏,虚惊一场。   没有咬他。   但……这人也没有打算放开他。   沈固若毫不怀疑,薄御是身体不舒服了才会突然像现在这样。   就是遇到只有他和薄御现在两个人的情况下,他有些无措得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找方正阳……手机掉在门外了。   等薄御主动放开自己吗?   可渴肤症的不舒服会持续多久……   怎么办……   “叮。”   这时候,门外传来电梯轻微的开门声,顿时打断了沈固若拉扯在脑海里的苦恼。   “沈哥?”   方正阳的声音紧跟着在门外响起。   “行李箱在这,人呢?”   听清声音的沈固若,那双暗淡的浅棕色瞳眸唰地亮了起来。   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连忙伸手去够门把手,铆足了劲,颤着指尖勉强勾到了门把边边。   然后手臂脱力前,往下一按。   “吧嗒”一声,房门被他成功打开,虽然是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但足以把他的声音传递给门外的方正阳。   沈固若:“我在这里。”   正在给沈固若打电话的方正阳,原地听见一道手机铃声,转头刚瞥见隔壁门口的一只手机,门就跟着开了。   方正阳浑身一震,大气不敢喘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着他的来电。   青年的声音却是从门缝里溢出来的。   方正阳抖着指尖摁掉电话,吞了抹口水才敢把手伸向门内。   拉开的瞬间,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装上氧气瓶狠狠吸两口。   “什、什么情况?!”   被他请求来这里,本该好好的待在公寓门口等他的青年。   ——此时外套半褪,挂在腰上摇摇欲坠,衣领凌乱,香肩更是半露。   正被他本该好好在家休养,家门紧闭的好兄弟,狠狠压着手臂,圈着腰身搂坐在怀里。   就像一只被狼叼进狼窝的绵软小白羊。   被蹂-躏过后眼神依然干净到没有掺杂一丝杂质。   只有逃脱不掉的深深无助和茫然。   方正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向薄御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上了一边倒的谴责:“你俩在门口见着面了?”   沈固若:“嗯。”   方正阳:“然后他拉你进来的?”   沈固若:“……嗯。”   “……”方正阳问不下去了,眼前的画面已经说明了后面的一切。   他一拍大腿,扶着额头愁得原地转了个圈,顺势撑在门边。   自己就晚来了几分钟,薄御就又抱上了!   不是听说这几天关在家里身体好了不少么,怎么只见了一眼就成现在这副场面了!   方正阳觑了眼地上的两个人。   和沈固若那双单纯的眼睛对上的瞬间,他又心虚得赶紧躲了开来。   方正阳是真的怕了。   一次还好,这都第几次了?   上次还猝不及防得把人给咬了,哪怕这次他还看不出来薄御有没有咬人。   但薄御一次两次的对青年出手,没有一点防备和循序渐进地培养感情。   到时候把人彻底吓坏了,直接不敢靠近了。   以后的计划他还怎么想办法让人答应,沈哥怕是躲他们都来不及!   沈固若不知道方正阳在想什么,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样看都不敢看他,只好出声提醒:“怎么办,他又不放开我了。”   方正阳就双腿发软,直接蹲在了面前:“沈哥,我老方先代兄弟给你道个歉,对不起,真的知道错了。”   但下次还犯不犯,他也是真的不知道。   沈固若:“没关系,他只是生病了。”   方正阳差点朝人哭出来,上哪让他们找了个脾气这么好的人,放别人身上高低得揍他们一顿。   然后不得已得寸进尺起来。   方正阳:“沈哥,老御身体恢复了自己就会清醒过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忍受一下,被他抱会儿?”   被抱一会儿这种事,沈固若已经有两次经验了。   只是一小会儿的话……   沈固若:“好吧。”   方正阳如释重负,笑得比哭还难看:“沈哥,以后我和老御给你当牛做马!”   一点也不需要牛马的沈固若没有给回应,开始安安静静地等待抱着他的薄御主动放开手。   然而以为的一小会儿,不知不觉成了一大会儿。   方正阳这次甚至偷偷给薄御计了时。   半个小时??!   他懵了,时间怎么还一次比一次长了?   上次在宿舍才不到十分钟就把人放开了,轻微严重点靠树皮就镇定下来了。   车里那次也不见得有半个小时这么长,反而还有余力回家休养。   怎么回事?   就没点规律么!   薄御清醒的刹那间,猛地松开被他攥紧在手心里,那只像是一折就会断的手腕。   眼前是一片纤薄到能看清血管的颈侧皮肤,只离一寸他的唇瓣就能轻易贴触到上面。   怀里是被他抱过不只一次的青年绵软的身体。   瞳孔震颤。   意识到自己又在发病的时候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薄御脸色难看,神色冰冷,夹杂着对自己身体本能的厌恶,下一秒从沈固若身上骤然抽离。   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视线不小心划过坐在地上的青年。   冷意蓦然褪怯,喉咙干涩起来。   高挑的脊背莫名要被无形的压力压弯。   他嗓音艰涩,有各种话挤压在嗓间,却笨拙得压缩成了最没用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固若这次没有说没关系。   抬着水眸,眼底有一点点的控诉。   “……我腿麻了。”   这次的时间好长,抱着的姿势也不舒服。   没多久就把他的腿压得好麻,还一直没有放开他。   不等薄御开口。   方正阳很有眼力见地给人搭把手:“来来来,沈哥我扶你起来,都是老御的不是,居然把我们沈哥腿都压麻了。”   结果他手刚伸到一半,青年的衣服边都没碰上。   薄御绷着脸弯腰,手臂揽住沈固若的腿弯和腰,把人直接从地上抱去了沙发上。   站在两人身后的方正阳目瞪口呆。   又、又抱了?   薄御的身体出乎意料得没有出现问题,把沈固若轻轻放在沙发上,自己单膝蹲在了青年面前。   仰着头,和对方愣神的眼睛四目相对。   薄御开口的声音依然很哑:“不打我么?”   沈固若没想到自己就是腿麻了,竟然会有被人亲自抱到沙发上的待遇。   而且腿也没有麻到要打人的地步。   他摇了摇头:“不打。”   薄御薄唇紧抿,身体深处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得到过来自对方的安抚。   能让他肆无忌惮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望进对方如同琥珀一般漂亮清澈的瞳眸。   没有对他触碰过后的厌恶和排斥。   更没有在他做出出格的事之后,染上生气的颜色。   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   是真的好脾气的一点也不想打他。   薄御心头被什么东西轻轻牵动了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然后帮沈固若整理好外套,站起身。   “方正阳,你给我过来。”换上了冷到能冻死人的声线。   和沈固若带着温度说话的时候,截然不同。   方正阳不明所以地窜到跟前:“在呢在呢。”   顺便献宝似的,把沈固若的手机交还给本人:“沈哥,你的手机。”   沈固若接过:“谢谢。”   薄御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说吧。”   方正阳忽然像个被家长莫名其妙问话,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的小孩一样:“说什么?”   薄御眼底发沉:“你瞒着我的事。”   方正阳冷汗一下爬上后背,面上装傻:“我没瞒啊,我瞒什么了?”   薄御只淡淡丢了四个字出来:“行,那我查。”   当着方正阳的面,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方助理”的电话,开口就是:“六月份……”   “别别别。”三个字就让方正阳心头直跳,就知道他有事瞒不过嗅觉敏锐的自家兄弟,“我招,我全招。”   薄御挂断电话:“说。”   在薄御的死亡凝视下,方正阳就把主治医生提的治疗方案给说了。   薄御:“还有。”   方正阳:“……”   然后又把接近沈固若的事情招了。   说完,他还不忘问一嘴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怎么发现的?”   薄御难得有耐心给了他答案:“你查沈乐池的记录。”   “……”方正阳后知后觉,只有进入公司内部查找系统才会看见记录,“老御你……不会那个时候也查了吧。”   薄御没有否认。   倒是一旁听懂他们在讲什么的沈固若插话说:“所以找我合作,也是为了治疗方案进行的其中一步吗?”   闻言,薄御和方正阳皆是一愣。   薄御冷硬的面庞上慌张一闪而过。   方正阳急急开口:“不不不,沈哥你别误会,一开始我可能是抱着治疗的目的。”   “但是后来相处过程中,也就是现在,和沈哥你更多的是想成为朋友。”   沈固若:“现在不打算治疗了吗?”   方正阳:“……”   “也、也打算的。”   薄御皱眉:“方正阳,给人道歉。”   方正阳滑跪到沈固若身旁的沙发上,无比虔诚地垂下脑袋:“沈哥,我错了,对不起。”   薄御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抱歉。”   沈固若总觉得和这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收到很多真诚的道歉,哪怕他没有真的生气。   如果是和这样的人相处……   沈固若说:“很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薄御哑然地看过去,心跳声在耳边骤然放大,青年精致的面容在视野里变得有些模糊。   方正阳不可置信地抬头:“真的!?”   沈固若:“嗯。”   方正阳高兴得从沙发上蹦起来,不用他费尽心思,人就自己主动答应了,这是什么掉馅饼的好事。   “老御,听见没!沈哥他答应了!”   激动得仿佛被治病的是他自己一样。   但想起来自己好兄弟的尿性,未必会跟着同意。   方正阳:“沈哥都答应了,老御你再拒绝就不合适了。”   “而且我刚才来的路上撞见李叔的车了,一定又是你外公让他来说服你去国外治疗的吧。”   “比起以后被你外公二话不说绑去国外。”   “你真的不想和沈哥留下来试试?”   薄御像是没听见他一句一句往外蹦的话,和沈固若四目相对,久久回神,清冷的声线被放缓。   “不介意吗?”   沈固若:“不介意。”   薄御这才给了方正阳一眼。   然后继续和青年对视间,像是被那双清澈的眼睛蛊惑住了一般。   喉结不自觉艰难一滚。   “嗯。”   方正阳只差放-炮庆祝了,趁热打铁地问:“选哪个方案,抗敏还是保守治疗?”   以好兄弟抱过沈哥这几次经验而谈,必定是选保守治疗啊!   效果这不都已经展现出来了!   方正阳眼神期待。   方正阳眼神鼓励。   薄御薄唇轻扯:“抗敏。”   方正阳脑袋狠狠点了……点嗯??? 第18章 清冷哭包018   薄御一如既往说话简洁,将两个字干脆抛出后,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去了厨房。   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的方正阳一趋一步呆呆地跟上去,刚才的亢奋打了半折。   他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不选保守治疗啊?”   薄御沉默地走进厨房,拿出上方橱柜里消好毒的玻璃杯。   方正阳堵在厨房门口,指着门口玄关说:“你刚才和沈哥在门口抱呃……那个样,现在整个人多正常,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虽然他是给薄御抛了个选择题,但心里已经不自觉偏在了保守治疗上。   方正阳:“效果这么明显,就摆在眼前,你说你为什么非要选个让自己痛苦的方式呢!”   “还是说你刚才没听清我的话,要不要我再解释一遍抗敏治疗和保守治疗的区别?”   薄御拿出冰箱里的牛奶,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门口的方正阳,态度坚决:“就抗敏。”   方正阳嗓子眼跟堵了块石头似的,憋闷地抹了把脸,忽然大声道:”为什么啊!?”   声音大到惹得默默坐在沙发上的沈固若都忍不住抬眸看过去一眼。   然后他低下脑袋,用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缓解腿部的刺麻,眼底同样升起了一抹浅浅的困惑。   方正阳把两种治疗方案解释得很清楚。   沈固若听明白,抗敏治疗是要让薄御待在他的身边,让他尝试引导出对方的渴肤症状。   一旦发作,薄御就要当着他的面生生忍受病症带来的难受。   一次一次地忍,忍到产生抗性为止。   而保守治疗是更为温和的方式。   只需要在薄御症状出现的时候,由他来靠近缓解就好,并不会感受到太多的难受。   沈固若很怕疼。   如果是他自己,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就像他那位有渴肤症的朋友一样。   沈固若用手指小小地戳了戳大腿的软肉,感觉到找回的一丁点知觉,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但怎么选择那是薄御自己的事情。   哪怕他以后可能会参与其中,也不该是他这个外人该多问多想的。   他只要等着他们最后的决定就好。   薄御不说话,专注把牛奶倒进玻璃杯放进微波炉加热的时候。   方正阳扶着厨房门,指尖在上面焦躁地敲了敲,只能站在薄御的角度好好想了想选抗敏治疗的理由。   顿时想起曾经一两个抓住薄御渴肤症的弱点,霸王硬上弓没得逞还要恶心人的追求者。   和发现薄御有渴肤症这个秘密,试图控制他的畜生。   方正阳嘴里“嘶”了声,低声嘀咕了句:“沈哥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薄御关上微波炉的手猛地顿住,淡着脸色不明所以地回头看过去。   在那之前,方正阳已经转了个身倚在厨房门边。   从认识以来,他头一回把沈固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浅浅的棕色水眸,像掉进山间澄净泉水的琥珀。   看人和不看人时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却不会让人产生无法亲近的距离感。   反而被造物主造就了一股不容觊觎的单纯和乖巧。   方正阳心生罪念,就凭这么一双眼睛,再加上之前沈固若对薄御的宽容。   他就是怀疑自家兄弟有邪念,都怀疑不到他沈哥身上!   沈固若察觉到厨房门口的视线,朝方正阳歪了下脑袋。   方正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沈哥,那个……冒昧问一句。”   他对青年是完全的信任,奈何不多嘴问一句,他那个待在厨房里的好兄弟怕是不会放心。   沈固若:“你问吧。”   方正阳:“沈哥你……是直男吧?”   “方正阳!”   终于意识到方正阳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沈哥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的薄御,声线冷厉,锐利的视线刮过去。   方正阳抬抬手,正欲安抚。   青年温和的声音已经从沙发上缓缓传来:“我是,你们可以不用担心这一点。”   方正阳喜上眉梢,满满的相信:“老御你听见没?”   “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你跟沈哥两个大直男在一起接受保守治疗能出什么事。”   薄御抿紧唇一声不吭,死水一样的眼睛盯着方正阳。   冷凝的眸底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方正阳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磕巴道:“我、我说错了?”   薄御:“……”   “叮。”   是微波炉停下运作的声音。   薄御收回视线,把热好的牛奶拿出来,用手背试过温度,又从冰箱里端出一盒草莓蛋糕装进盘子里,摆好叉子。   紧接着错身经过方正阳身边,端着东西回到客厅。   “蛋糕很甜,要尝尝吗?”他把草莓蛋糕和热牛奶放到青年面前的茶几上。   沈固若没有动,看着面前只有一人份的草莓蛋糕和牛奶,想起不久前男生在宿舍门口给他的那瓶水。   他瞧了眼走近的方正阳,轻声问薄御:“只给我的吗?”   薄御:“嗯。”   沈固若:“谢谢。”   薄御重新坐回距离青年比较远的单人沙发上,抬眸就是依然在等他答案的方正阳。   薄御沉声问:“治疗期间得益者是谁?”   方正阳:“……”   不用薄御详细说明,方正阳一点就通,站在原地尴尬地看了眼正拿起蛋糕的沈固若。   仔细想,整件事里青年没有半点好处可言。   尤其是选择保守治疗,那就是纯纯成了工具人,到时候可能还得被薄御又咬又抱。   直男再直,事情做出格了那也是占对方便宜和骚扰。   他沈哥脾气是好,对人宽容,但被过分对待得久了,谁也料不到以后会不会排斥厌恶和不耐烦的一天。   至少搁方正阳自己身上,好兄弟再好,显然受不了经常被搂搂抱抱,给人揍一顿都是轻的。   方正阳暗骂自己猪脑子,没想到这一茬,光考虑兄弟没考虑青年的感受:“我知道了,对沈哥不公平。”   薄御“嗯”了声:“帮我把书房里的笔记本拿出来一下。”   方正阳:“哦行。”   方正阳去书房拿笔记本的时候,薄御不动声色地扫过茶几上被端走的草莓蛋糕。   客厅头顶的白色灯光打下来,一时间分辨不清,到底是青年的手白,还是蛋糕的奶油白。   呼吸不易察觉地颤了颤,薄御定神捏了捏眉心。   方正阳进书房再出来,不再纠结治疗方案的事情之后,就回忆起了薄御从厨房里端出来的草莓蛋糕。   他走到沈固若身边,纳闷问:“老御,你不是吃不了太甜的东西么,家里什么时候还会备蛋糕了?”   绵密的奶油被青年送进嘴里,粉嫩的唇瓣沾了点白色。   方正阳看馋了:“还有么?给我也来一块。”   “没了。”薄御注意到方正阳的注意力在沈固若的嘴唇上,冷下声催促,“电脑。”   方正阳回神,赶紧把手里拎着的笔记本递过去,好奇问:“你要电脑做什么?”   薄御:“拟协议。”   方正阳:“?”   “什么协议?”   薄御:“等着。”   方正阳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在沈固若身边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   他凑过去问:“沈哥,蛋糕甜不甜?好不好吃?”   薄御在键盘上打字的速度慢了半拍。   听见沈固若说:“甜的,很好吃。”   薄御放在键盘上的手,借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微微蜷了蜷。   刚准备继续打字。   把抿在嘴里的奶油咽下去的沈固若,托着盘子把蛋糕小小地转了个方向说:“这边我没碰,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自己尝一口。”   他手里是薄御家里唯一的一块小蛋糕,只能用这种办法让方正阳尝到蛋糕的味道。   受到邀请的方正阳舔舔嘴角,正要说“好啊”。   薄御忽然用力按下空格键,沉着眸子开口:“方正阳,过来。”   方正阳“啊”了声:“我过去你那边没事么?”   “沈哥给你补的cd,应该还没失效吧?”   薄御皱眉:“少说废话。”   方正阳只好遗憾到嘴的小蛋糕没机会吃了:“沈哥,你自己吃吧,老方我走了。”   沈固若:“……”   一口蛋糕的时间不到一秒,他明明可以先尝了一口再走……   就凭现在能安稳地靠近自己的好兄弟这一点,方正阳打从心底里还是有点倾向于保守治疗。   但还是避免意外发生,他只敢走到沙发背后,隔着沙发背的距离靠近了看着薄御打在电脑屏幕上的协议内容。   这一看,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字。   ——狠。   狠啊,真狠,不愧是他薄御,这特么完全没给自己留余地啊!   方正阳无奈:“老御,你真打算这么写?”   薄御闷声打字,毫不犹豫。   方正阳:“……”   行,他尊重兄弟的选择。   协议打完是在半个小时后。   薄御确认完内容,方正阳又帮着确认了三遍,这才打印出来送到了沈固若的手里。   沈固若放下手里捧着的牛奶杯,接过方正阳给他的纸张,看到上面的“治疗协议”四个字。   才反应过来,原来协议是为他准备的。   难怪还给他准备了草莓蛋糕和牛奶,一直没让自己离开。   薄御问:“先定半年,可以吗?”   沈固若:“……嗯。”   可他记得朋友的渴肤症并不是半年就能好全的。   原本自己说的帮忙是想帮薄御治到好为止。   但对方说是半年,他也不好说什么,可能是想先试试他帮忙的效果吧……   青年的声音低低的,落到薄御耳朵里,再开口,清冷的声线也忍不住染上了易察的低缓。   “半年期间如果你想,可以随时终止协议。”   “协议最后你可以加任何对自己有益的条件。”   协议只有两张薄薄的纸,但上面的大部分内容却都是向着沈固若,对他有利的文字。   而提到薄御的,就只有帮助治疗完成这一件有用的事。   沈固若看着尾页的空白处:“你不怕我提过分的要求吗?”   方正阳忽然在一旁笑了声。   沈固若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薄御眉眼缓和下来,问:“你会吗?”   沈固若摇头,很诚实地说:“我不会。”   方正阳:“这不就好了,我们都知道沈哥你不会提过分的要求,所以才敢这么留白。”   沈固若说:“我好像没有能提的要求。”   薄御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没有意外:“没事,等你想到了随时可以加。”   方正阳:“沈哥你以后放心大胆加,只要老御和我做得到的,绝对替你办妥了,不是都说好了以后我们给你当牛做马么!”   沈固若:“……”   显然面前的两个人态度坚决,二对一他拒绝不掉。   沈固若勉强只能先答应下来:“好吧。”   协议敲定下来,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方正阳皆大欢喜:“行了,事办完了,沈哥走,我带你去隔壁录指纹,给你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公寓。”   “好。”   沈固若拿上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跟着方正阳走去门口。   方正阳找薄御的身影,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去了厨房。   “老御,趁着现在你人正常,要不要直接去主治医生那里商量具体的治疗方案?”   薄御拎着冰箱里包装好的草莓蛋糕出来,瞥了眼像是要跟青年回家的方正阳:“你跟我一起。”   方正阳:“行啊,没问题。”   薄御把包装盒递给门口的沈固若:“搬家礼物。”   沈固若愣愣地拿好,看清里面竟然是一块草莓小蛋糕。   可是……   不是没有了吗……   方正阳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是说家里没蛋糕了么!”   薄御懒得理他:“……”   -   沈固若录好公寓的指纹,拉着行李箱进家里收拾房间。   这期间,薄御和方正阳去了医院找主治医生商量具体的治疗方案。   公寓并不是最近才装修好的。   但卫生是最近方正阳请了阿姨,特地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沈固若只需要把行李箱里带来的东西放进房间就好。   暖色调的装修风格,被子床单也都是新买的。   被他带来的口罩小玩偶摆在床头刚刚好。   沈固若很满意方正阳为他准备的房间。   除了一些私人的生活用品,家里的东西五脏俱全,并不需要他怎么费心布置。   沈固若导航了公寓附近的购物中心,出门买了生活用品回来。   一看时间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他应该顺路直接把晚餐一起买回来,但忘记了,只能将就点外卖。   出门一趟热得难受,沈固若索性等外卖的时间里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澡出来,收拾好自己,外卖也送到了门口。   沈固若穿着短袖短裤的居家服,吹着凉快的空调把外卖拿进客厅,摆上茶几,打开电视放电影。   电影放片头曲的时候,他用筷子试了试外卖的味道。   然后电影片头曲还没放完,他直接撂下了筷子。   沈固若干净的脸蛋垮了,抱着抱枕像条搁浅的鱼,僵硬地平躺在沙发上。   ……好难吃。   其实不管去哪里,沈固若对外卖都没有太大的期待,能找到适合他口味的饭菜就是家里人做的。   可是做饭……   他不会……   沈固若抱紧怀里的抱枕,望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电影,苦恼地想,出来工作一趟,自己不会饿死在杭白市吧……   隔天新闻。   ——杭白市某男子因不会做饭,口味挑剔,饿死在家中……   一点也不想因饿死出现在新闻上的沈固若从沙发上慢吞吞爬起来,盯着家门口看了一会儿。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出现的时间太巧。   沈固若吓了一跳,整个人滑下沙发,像是隐约知道来摁门铃的会是谁。   他过去开门。   果然是他猜到的人。   是薄御。   但……   站在他面前人的是方正阳。   离开一趟,男生似乎又主动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和方正阳也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沈固若抿了抿唇。   除了他们,他猜不到会有谁来这里找他。   他情绪低落地道:“你们回来了。”   站在方正阳身后的薄御一瞬感知到青年的情绪。   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依然微怔地走上前去。   方正阳还没来得及开口。   薄御走近,轻声问青年:“怎么了?” 第19章 清冷哭包019   然而话音销匿, 目光汇聚在沈固若身上。   薄御的淡然像破冰的湖面出现一道裂缝。   脚下距离对方两步远的地方顿时僵停。   甚至不受控制,右脚后跟有半退半步的怯意。   他被青年此时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长腿,晃得大脑一片空白, 纷乱地牵动心绪。   以往相遇。   薄御记忆里只有对方穿着长款裤子, 干净的短袖套着长袖防晒衣的模样。   偶尔不经意从后背垂下的防晒外套,意外露出细腻的半臂。   和喝水时, 向上扬起漂亮的天鹅颈, 肩颈肌肤雪白。   却不及现在画面带来的冲击力。   简短的居家服套在沈固若的身上,薄薄的料子贴在肩颈和胸口, 腰间宽松坠着空落感。   让人不禁联想到里面, 被一只手握住的那段细腰。   明显洗过再被吹干的短发蓬松。   但像是在哪里滚过一圈,几根发梢微微翘起,成了可爱的小卷毛,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没有任何警惕心的站在家门口。   居家服往下的衣领有些偏大。   天鹅颈细嫩的线条一路滑进锁骨上窝,再慢慢往胸口纽扣的方向逐渐隐匿。   其中的沐浴露清香不加掩饰被外泄, 弥漫在薄御附近的空气中。   瞳仁闪烁的眸光凝滞,呼吸避无可避, 伴随着视线狼狈地躲闪下移,急促地喘息了两下。   入眼的却是更加击溃人心防线的画面。   那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如青松尖落下的白雪。   被玄关的白色灯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和光泽,短款裤子成了一块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布料。   细腻的肌肤如同勾人心魄的画作。   和对方那张单纯的面容比较, 如同纯白和艳丽的矛盾体。   对上清澄的眼睛,思绪紊动, 是对这抹干净的亵渎。   可又过分牵着四周每一丝光线, 让人大逆不道,罪孽深重,无法从对方身上剥离视线。   刺疼从指尖有了隐隐发作,向手臂蔓延的痕迹。   薄御垂在身侧手指颤了又颤, 猛地攥紧成拳头。   这是两个小时前,身体深处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后,舒缓逐渐失效的预警。   但回到这里,面对青年的第一时间。   就濒临了彻底失效的地步。   指甲扎进手心肉,薄御太阳穴狠狠跳了跳。   沈固若的目光已经和他交汇在一起,牢牢锁在他的身上,让他再无路可逃,只能强忍着直面。   如果不是薄御主动上前,沈固若不会注意力到男生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他歪了歪脑袋,在塑料袋里隐约看见了一颗西红柿,好像还有……黄瓜?   是要回家做饭吗……   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固若踢了踢脚上的拖鞋,白嫩的脚背露出一点,又缩回拖鞋里,回答薄御问他的话:“我点了外卖。”   “可是……外卖好难吃。”   薄御的余光没能逃过那点不小心遗漏出来的白嫩。   手背用力到青筋凸显,难堪地别过脸,眼神空洞虚浮,喉结重重一滚。   然后强迫自己找回声音。   “难吃就不吃了。”   沈固若好奇地望向薄御手里的塑料袋,没有注意对方的视线移到了别处:“你会做饭吗?”   薄御:“嗯。”   就刚才,方正阳还纳闷自己有些穿插不进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   这会儿回过神,嘴巴闲不住。   方正阳:“别看老御嘴里半天只蹦一个字出来,他哪是会做饭,那是相当会做饭。”   “沈哥你也知道老御的身体状况,去不了外面热闹的地方吃饭,只能自己在家天天琢磨厨艺。”   沈固若心里有些痒痒。   下午只在薄御家里吃过草莓小蛋糕和牛奶的肚皮,像是被勾出了馋虫,拨着他的心口要他从心。   沈固若问:“下午说的提条件,我现在能提一个小小的条件吗?”   青年的语气没有太多的起伏,又低又糯。   即使不去看那双温和的眼睛,也轻易就能砸进薄御的心头。   塞满了柔软的棉花似的,软绵得让人禁不住想答应他任何要求,再过分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薄御艰难地吞咽,溢出简短地一个“嗯”字。   沈固若:“薄御,我能尝尝你做的饭吗?”   叫了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含义的两个字,还是他听惯了的名字,薄御却疼麻了一条手臂。   “你不提我也会做给你吃。”匆匆说出这句话。   薄御狼狈地后退一步,不敢再接近青年一步。   白着脸色转身逃回隔壁前,怕青年误会他的态度,又找补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去做饭。”   “……”   输错两次密码,颤着指腹解锁指纹锁,房门打开,单薄笔挺的背影落荒而逃似的进了门内。   房门关上。   方正阳挠了挠脸:“也没人催做饭啊,怎么那么急,怕饿着沈哥你?也是,以后治病还得靠沈哥。”   没有困难就蹭到一顿饭的沈固若默了默说:“我会好好帮他的。”   方正阳是信的,笑着说:“咱们走吧,去老御家里蹭饭。”   “好。”   -   薄御身体情况不错的时候,方正阳经常就爱来他家里蹭饭,点菜就跟下馆子似的熟练。   虽然自己报菜名的时候,薄御冷着脸没个声儿,但照单全收。   方正阳进门嘴里就开始往厨房里报菜名。   然后换了拖鞋去客厅,冲沈固若招手。   “沈哥来这坐,要不要看电视?我给你放?”说着,打开了电视机,“放电影怎么样?”   沈固若虽然下午进过薄御家里。   但那是薄御这个主人主动把他抱到沙发上的。   这次再进来,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在门口礼貌地小声说了句“打扰了”,看了眼自己的拖鞋底部是干净的,才慢吞吞走到客厅。   “你放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他对方正阳说。   薄御家里的装修构造可以说是和沈固若住的一模一样。   并不会让沈固若感觉到太多的陌生和拘束。   他在方正阳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方正阳随便放了部电影,想起来说:“沈哥你不是想尝尝老御的厨艺么?不去点个自己想吃的菜?”   沈固若对菜系其实不会有很高的要求。   只要不是他完全不会碰的东西,做什么他都会吃。   不喜欢吃的最大原因,是做好的菜里面没有放白砂糖。   咸咸的味道,没有白砂糖的调味,会难以下咽。   从小养成的习惯,他改不过来。   沈固若犹豫了下,担心自己最后会辜负薄御的劳动成果:“那我去下厨房。”   方正阳:“去吧去吧,不用担心老御不听,他就长了那么张性冷淡的脸,只要你说了他会听进去的。”   沈固若:“嗯。”   厨房的门口关着两扇移动玻璃门,走近了,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正在忙碌的那道身影。   沈固若动作很轻得把门推开了一点点。   移动门做了消除噪音的措施,他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   但还是一下就被里面的薄御发现了存在。   薄御手里拿着调味料的白色小罐子,回过头看到人的瞬间,手微微一抖,把勺子里的调味料撒在了捏住罐子边的手指上。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脊背僵硬地一动不动。   天然气灶台的火焰热气,仿佛悄无声息得在逼近他的皮肤。   “……怎么了?”   沈固若没有走进厨房,而是扒拉着门,歪着身子看向薄御。   缓缓眨了眨眼睛,静静看了两眼。   可……他一点没有感觉到方正阳说的冷脸。   沈固若:“可以加糖吗?”   薄御哑声:“正在加。”   砂锅里煲的鸡汤是他上午闲来没事,试着做的,现在只需要加入调味料再煲一会儿就能上桌。   沈固若站直后,有些期待地说:“好。”   他正打算重新关上移门,以防打扰到薄御准备晚餐。   薄御:“要试试味道么?”   沈固若关门的动作顿住:“嗯?”   薄御捏紧手里的调料罐,鼓动的青筋像是在无声的挣扎,声线再次低了一个度:“我担心控制不好量。”   沈固若在自己家里就时常被妈妈叫进厨房尝鲜淡。   尝过味道之后才能确保是自己喜欢的程度。   他很乐意地说:“好啊。”   沈固若径直进了厨房,走到薄御身边。   薄御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把刚才没加进去的调味料加进砂锅里,然后放了调味罐。   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尝味道的小碟子,舀了浅浅一层撇去油腻的鸡汤在里面。   淡黄色的鸡汤放了枸杞和红枣被调色成了好看的金黄色。   沈固若很少会有不尝味道,只看色泽就觉得这是一道味道不错的汤的时候。   薄御把舀了鸡汤的小碟子递过去:“小心烫,吹凉了再试。”   男生的手是造物主精心雕刻的,捏着小碟子,在眼前很是赏心悦目。   沈固若盯着看,不禁想起了那天在真人展上。   和他互动过的那位扮演者,也是拿着类似的小碟子,装着饮用水,喂到他的嘴边。   可他觉得对方的手,没有薄御的手好看。   沈固若对着近在咫尺的小碟子吹了吹。   鸡汤表面微微晃动,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汤底的滚烫,往四周扩散。   薄御险些僵硬着手指没有拿稳手里的碟子,猝不及防接触到热意,根本没有料到青年会就着他的手吹气。   不仅如此。   对方很快低下脑袋,又卷又长的睫毛像把质地最好的小刷子,闯进他的视野。   像是高位者眼底主动被人奉献上来的小动物。   淡粉色的嘴唇抿住他手里的小碟子边缘。   眼睑半阖,扑闪着眼睫。   接触到滚热的鸡汤顿时被染成了加深的红色,油亮妖艳,把鸡汤一点点抿入嘴中。   金黄色在唇缝蔓延而开,像是侵略般吻在上面,掠夺着上面每一寸的柔软。   唇瓣接触碟子边缘,仿佛有轻抿的声音在薄御的耳边炸开。   这时候,青年浅棕色的水眸下意识上挑。   如同小动物舔舐过高位者的指腹,嘴里的湿润勾连进眼底的水意,将对方彻底迷惑。   薄御心脏猛撞,手里的碟子经受不住重量似的,从手里脱落。   重心往后,整个人后退,被逼至厨台边,直到无路可退。   “砰——”地一声。   碟子砸在地上,碎成一片,零星的鸡汤撒在地上。   突如其来,将沈固若惊吓地僵在原地,有些无辜地看着眼前莫名发生的一幕。   抬眸,就是靠在厨台边的薄御,单手后撑在厨台上,胸口不停起伏,呼吸变得紊乱。   沈固若意识到什么:“我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你的手了?”   薄御垂着头,死死盯着厨房地板,闻声也做不到抬头,只能生硬地安慰:“不是。”   沈固若往厨房门口退了几步,站定在门口关心地问:“是我……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他似乎有些能感知到薄御身体不舒服时候的情绪了。   是因为他们接触过几次的原因吗……   薄御闭了闭眼,懊恼自己想也没想把青年牵扯进来,没事试什么汤:“我没事……你出去吧,地上我来收拾。”   嗓音听上去很是喘重,但带着不容沈固若多问的坚决疏离。   他只好把刚才尝的味道简单地反馈:“鸡汤的调味刚刚好。”   “嗯……我知道了。”   沈固若沉默地回到了客厅。   盘腿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打游戏的方正阳看到他回来:“点好菜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固若又回头看了眼关上的厨房门,有些心不在焉地低低“嗯”了一声。   方正阳游戏输了,无语地“啧”了声。   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刚要凑过去问青年要不要跟他一起打游戏。   就听沈固若有些茫然地问他:“你们去医生那里商量好治疗方案了吗?”   方正阳:“沈哥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说,都商量好了。”   沈固若问:“能和我说说吗?”   “能啊,原先就打算跟你说来着。”方正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怕说到一半影响开饭。   “现在不着急,等吃完饭跟老御一起,我们再慢慢谈,这事儿一两句话解释不清。”   沈固若只能就此作罢:“好吧。”   半个小时后,厨房的移门被男生骨感有质的手推开。   不见影,但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方正阳,进来端盘。”   方正阳手里的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喊道:“来了来了!”   沈固若正欲跟着起身。   方正阳看出他想帮忙的意图:“哎哎,沈哥你就坐着吧,你是客人,端盘这种事情让我和老御来就行。”   沈固若想说自己分明是要求来蹭饭的,算不上什么客人。   可方正阳没给他机会开口,已经去了厨房。   他站起来不是,坐下来也不是,最后索性乖乖坐在了沙发上,还是不去添乱了。   沈固若无声看了眼厨房门口,又悄悄地收回来,愣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中播放的电影。   听刚才厨房里传出来的那道声音……   无波无澜,音色浅淡。   应该是没事了吧……   方正阳端了两次盘子到餐桌上。   直到回去端着碗筷出来,才冲着沙发上安安静静的身影开口。   “沈哥,开饭了,快过来坐!”   沈固若听见声音走过去。   在方正阳盛好饭的碗放到他面前的位置,他道了声“谢谢”,拉开了碗筷对应的椅子。   等方正阳先坐下了,他才跟着坐下。   方正阳:“沈哥客气,不用说谢谢,就当自己家,随意点。”   沈固若还是有点紧张的,第一次在不熟悉的人家里吃饭,处处都要谨慎。   然后忍不住往厨房门口看了眼。   厨房里的人在他和方正阳坐下后,终于姗姗来迟地出来,单独在一旁的单人位坐下。   餐桌前,沈固若和方正阳面对面坐着。   他的左手边,也是方正阳的右手边,各隔了一个空位。   在空位侧边的单人位,就是薄御的位置。   是因为渴肤症的原因……所以连吃饭都要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吗?   就好像……世界人群中央,独独薄御一个人被这个热闹的世界,抛弃在了角落一样。   沈固若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接过方正阳递过来的一小碗汤,放到自己手边。   沉默地拿起筷子,又接过方正阳用公筷给他夹的蔬菜。   往嘴里塞入米饭的时候,望着汤碗中浮着的金黄色鸡汤微微有些出神。   紧接着视线不由自主移到了一旁的薄御身上。   过于的明显。   足以让薄御下一秒就察觉到他的目光,捏在手里的筷子莫名紧了紧,不得不抬眸问:“不合胃口吗?”   沈固若眨了眨眼睛,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刚才在厨房发生的意外,薄御的身体有没有恢复过来。   “合的。”   方正阳扒拉着饭,鼓着嘴说:“合就好,沈哥多吃点,看你瘦的。”   沈固若知道无缘无故盯着别人看,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但是目光触及到薄御手臂上的绷带时,他抿住了唇。   记得那里明明已经换成了小型的创口贴。   一下就让他想起了不久前,方正阳在车里说过薄御应对渴肤症发作时的办法。   方正阳捕捉到青年的目光,纳闷地也跟着看了过去,顿时“嘶”了声:“老御,你手臂又怎么了?”   闻言,薄御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也意识到青年为什么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不自然得把手臂放到桌下,语气平静:“没什么,烫了下而已。”   方正阳心疼兄弟:“你小心点啊,让你做饭给我吃,都给我吃出愧疚来了。”   薄御:“……”   沈固若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只是听方正阳这么半开玩笑的说。   在厨房里不小心让薄御打碎碟子的他,这会儿才是真的有点愧疚。   手臂……   是因为他……   身体不舒服才烫伤的吗……   -   薄御做的饭菜,是真的很合沈固若的口味。   每道菜他都能尝出来,里面放了白砂糖。   甜甜的,很好吃。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口味会不会影响到薄御和方正阳,导致他们吃不惯,还要忍着吃下去填饱肚子。   但两个人并没有在餐桌上表达不喜欢,或者是很快放下筷子。   他们陪他吃到了他放下筷子为止。   沈固若很感激他们的贴心。   他知道蹭饭这种事情不能多。   可要在杭白市工作好久的他,不能彻底解决符合味蕾这件事,偶尔是真的很需要这样的饭菜来安抚他。   于是,吃完饭。   他和方正阳分担洗好碗筷出来,向阳台上休息的薄御,提出了一个自私的要求。   以防发生厨房里的意外,他特地和对方保持了距离,只站在阳台门边。   沈固若夸道:“薄御,你做饭很好吃。”   薄御无声望着他,从来不在乎自己厨艺如何,但心底莫名触动。   沈固若:“我能在协议上,加上一周来你家蹭一次饭的条件吗?”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条件,从他嘴里说出来,郑重又谨慎,像是提了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似的。   “一周很麻烦的话,两周一次也可以。”   “不用一周。”   薄御忍不住生硬打断,搭在阳台上的手紧了紧,有种过分的人是自己的错觉。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沈固若微微睁大眼睛:“随时……一天三次也可以吗?”   青年很少露出这样明显惊讶表情,说话的尾音都不自觉扬起了几分。   像极了阳台晚间夜色里闯进人类地盘的小动物。   试图跟人讨要自己小小的需求,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某一方面的可爱。   薄御呼吸微滞:“……嗯。”   “想来的时候联系方正阳,让方正阳告诉我,我会提前准备。”   沈固若不解:“我不能直接联系你吗?”   薄御喉结滚了滚,目光从阳台周围往青年身上落了一眼。   然后焦距在对方身后,正摊在沙发上休息的方正阳身上。   “你没有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你只和方正阳交换了。”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忽然微怔住,有种明显的连他自己都感觉到的控诉在语气里。   沈固若被提醒,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他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伸手给薄御:“薄御,我能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如果找薄御,还要联系方正阳,那太麻烦了,而且可能会打扰到方正阳。   薄御的耳朵却被烫了一下,眼底翻涌起一抹复杂:“你也是这样说话……跟方正阳要的联系方式?”   沈固若:“什么?”   薄御欲言又止:“……没什么。”   他刻意避开青年的手指,拿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入了进去。   这时候,方正阳摊在沙发上催他们:“两位说完话没啊,是不是该来谈谈治疗方案的事了?”   薄御把手机还给沈固若:“走吧。”   沈固若收好手机:“好。”   方正阳特地去薄御的书房轻车熟路的找来了一沓白纸,全部铺在茶几上。   手里转着笔,眼神示意让两个人赶紧坐下。   方正阳:“来,我先捋捋主治医生说的初步方案,有什么遗漏的,老御你给我补充。”   薄御:“嗯。”   除了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方正阳。   沈固若和薄御坐的位置和下午无异。   十五分钟期间,方正阳边说,边快速在纸张上写完一片水笔字。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简单来说,按照主治医生说的呢,你们初步是要找出病因发作的规律。”   “比如时间、地点或者场合,再是接触条件,包括方式、轻重、位置、面积大小等。”   “然后把这些记录下来,交给主治医生。”   “前期怕老御不适应,主治医生说是一周试个一次就行。”   “一个月之后,可以频繁一点。”   “等主治医生看了记录,有了大概的规律可循,就能调整方案进行下一步了。”   方正阳觉得解释得差不多了,看向沙发上的沈固若:“沈哥,你有哪里不明白吗?”   薄御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也无声看过去一眼,然后垂下眼睑,等着青年的回应。   沈固若说:“没有。”   方正阳不确定地又问:“能接受主治医生的安排吗?”   沈固若:“嗯。”   薄御紧绷的手指骤然放松。   方正阳放了心,把桌上的纸张收拾了,提议道:“那要不咱们趁热打铁,今晚就试试?”   实在是主治医生给出的时间范围太广。   万一还没实行几次,薄御和他沈哥的协议到期了怎么办?   当然是越快进行,越不浪费时间,越好啊。   薄御不赞同地拧眉。   青年下午才遭受过他的行为,不允许让他再对对方有过分的举动,再来一次无非是施压。   他刚准备制止方正阳。   沈固若就说:“好啊。”   那点在厨房的愧疚,还有尝到了一顿很不错的晚餐,让他想尽快的帮助到薄御。   薄御:“……”   方正阳弹了弹手里的纸,兴致勃勃地思考一秒:“既然这样,第一个场合咱们就选卧室?”   “刚好我也在,我就在客厅等你们。”   “到时候沈哥先出来,沈哥口述,我帮着记录。”   沈固若:“嗯。”   方正阳:“反正第一次,咱们也不知道尺度怎么把握,沈哥你就先随意发挥。”   沈固若:“好。”   方正阳:“那行,就这样,你们赶紧的,去房间酝酿酝酿。”   沈固若看向没有说话的薄御,无声询问。   薄御:“……”   青年乖得像是被压迫的小奴隶,方正阳说什么,就乖乖答什么,完全不知道反驳和反抗。   更是没给薄御插话的机会。   两个人就一人一句把事情定下了。   方正阳催促:“老御,愣着做什么,沈哥都那么积极了,你个当事人可别意见太多打击沈哥的积极性。”   被兄弟敲打的薄御:“……”   他起身,淡冷的脸庞浮出一丝无语。   但面向等着他回应的青年,又缓和了下来。   “走吧,我们去卧室。”   沈固若第一次进薄御的卧室。   和男生的性格很搭配,冷色调的装修风格,没有太多物件,清清冷冷的,有点缺乏生活的气息。   薄御关上门。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床尾。   沈固若面前的是薄御,薄御身后是他的床,两个人之间隔了一米的距离。   以往过于宽敞的房间,这会儿薄御却觉得有些窒闷。   薄御提醒:“一旦发现我不正常,离开这里,别管我,出去也记得关好门。”   沈固若不是很喜欢他用“不正常”三个字,来描述生病时候的自己。   但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代替,只好沉默而过。   沈固若说:“如果我出去的话,会看不到你的症状。”   薄御:“只记我刚发作的时候就够了,医生会理解的。”   当事人自己都这么说,沈固若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嗯。”   薄御胸口起伏了下,像是做好了准备,别过脸,呼吸莫名重起来地说:“开始吧。”   刚才还没什么,现在真的要开始了,沈固若眼底不禁浮现出迷茫。   虽然他知道方正阳说过,让他自己随意发挥。   可随意发挥……又是要怎么发挥?   于是,只能从记忆深处找了找,然后下意识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锁骨位置。   那里被咬过。   沈固若想好了,轻轻开口:“薄御……那我开始了。”   薄御忍不住闭上眼睛:“嗯。”   得到回应,沈固若往薄御的方向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直到脚尖快要碰上脚尖,他停下。   黑暗中五感被放大,薄御颤着眼睫,清晰地感受到面前靠近的人。   垂在两侧手臂绷紧,两手攥成拳头,手指极力到泛起了白。   思路紊乱间,一根柔软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下扯下一点。   沈固若在镜子里见过自己的锁骨,再看薄御的锁骨,骨骼比他稍微要大上一些。   胸口的薄肌衬得锁骨上窝更加凹陷,好像能放小金鱼进去养上一养。   比他大的话,咬上去会不会比他的还要疼?   沈固若的额高只到薄御的鼻尖,只要稍稍放低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张嘴咬上去。   他唇瓣微张,呼吸变得有些滚烫起来,凑近时,心跳很奇怪得跟着在加速。   他试探地一抿,面前的人就浑身抖了抖。   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味道扑洒在他的鼻息间,惹得他牙根微痒,然后禁不住用了力咬了上去。   薄御猛地睁开眼睛,青年的举动大胆到他慌了神,酥疼一瞬从锁骨炸开,头皮发麻到整个人失去支撑。   冷疼和啃咬的痒,从脚底往四肢蔓延,又汇聚到某个中心。   如同小猫带着倒刺的舌头,团卷在他的身上某处,乳牙摩挲,湿润黏连渗透进皮肤里。   一团乱,他眼神模糊蒙上雾气,呼吸湿热乱窜。   喉结一滚又是一滚,口干舌燥,却得不到该有的滋润。   双腿疼得受不了,头脑不清晰地往后踉跄,腿弯撞在床沿,失去中心整个人砸坐下去。   沈固若始料未及。   锁骨遛出了他的牙齿,还被对方突然绊住了脚,一不留神朝前冲了两步,然后扑倒下去。   膝盖跪在柔软的床垫上,被他坐上的大腿肌肉狠狠紧致起来,硬邦邦的卡在腿肉上。   对方熟悉的大掌托住他尾椎以下的软肉。   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腰,往前推进,距离一瞬拉近。   沈固若呆呆地跨坐在薄御的怀里,半垫着的掌心。   男生粗喘着呼吸,埋首在他的颈窝,用力地往里挤蹭,仿佛要把自己融到他的身体里。   浑身烫得厉害,很快就传染给了沈固若。   ……是明显的发作症状。   沈固若两只手无力搭在薄御的肩膀上,没起到任何作用地推了推:“薄御,你应该现在放开我。”   薄御没有回应,和身体一样发烫的薄唇擦过沈固若的锁骨。   沈固若头脑很清醒,又推了推面前的人,不放开的话,他们的实验就要宣告失败了。   而且还没有坚持到三分钟……   “薄御,放开我。”   “不……放。”   可薄御似乎没有他那么清醒,嗓音沙哑像是海边被磨过的砂砾。   被青年推开的举动弄得不耐烦,霸道中又染着不太明显的委屈,揽着腰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   勒得沈固若有些疼。   耳边还要再次听到男生不讲道理的低喘:“……不放。”   沈固若试图跟人讲道理:“你这样,我们治疗要失败了。”   “……”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实在分辨不清到底是对方头脑真的不清醒,还是故意不回答。   可这样,他们抱在一起。   仔细想想,也是治疗。   只是并不是薄御自己选择的治疗……   沈固若推不开他,不再强行让人放开自己:“等等你自己醒了,不能怪我。”   “……”   薄御的怀里很热,空调的温度也打得刚刚好,搂裹着他,很像婴儿时的襁褓,适合睡觉。   而且刚吃过晚餐,胃里很饱,最容易犯困。   沈固若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这次薄御要抱他抱多久,索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任由自己的睡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   当薄御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怀里青年睡着的一幕。   半天拢不回神,神色凝滞地看着怀里的人,也忘记了把人放开。   比醒着的时候模样更乖,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   轻浅的呼吸在薄御微微一动后,有了些变化。   沈固若阖上的眼皮缓缓睁开,最先看到男生的下巴,然后往上看去,两个人四目相对。   嗓音染着睡醒时的软绵,沈固若扯唇:“薄御?”   “失败了……”   薄御眉眼低垂:“嗯……对不起。”   沈固若直起身,身体还有些没有适应刚才睡姿带来的僵硬,半倚在薄御的身上:“你不用道歉。”   因为刚睡醒,他话说得很慢:“在你怀里,我睡得很舒服。”   是真的很舒服,被抱得很紧,也不用担心摔到地上。   “……”   对上青年干净到不掺杂质的眼睛,薄御顿时觉得自己哪里又有点不对劲。   镇定下来,小心地松开手臂,防止怀里的人摔下床。   “出去吧。”   “嗯……”沈固若从他身上慢吞吞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客厅里的方正阳听见开门动静,以扭曲的姿势在沙发上看向他们:“出来了?都进去快一个小时了,我都以为你们在里面睡着了。”   薄御:“……”   方正阳问:“结果怎么样?”   沈固若:“失败了。”   方正阳:“?”   “失败了?那你们在里面那么久干什么呢!”   “我还以为沈哥没出来,是这次老御坚-挺了一个小时。”   薄御:“……”   沈固若有些挫败:“可能……没撑过三分钟。”   方正阳:“???”   “这一个小时,老御就没清醒?”   .   沈固若:“……嗯。”   方正阳咬牙抄起纸笔,瞪了薄御一眼,不信邪地问:“沈哥你讲,我记,我倒要看看什么内容,让老御三分钟都没撑过!”   “……”薄御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往胃里灌了两口冷静下来,把冰箱里的牛奶倒出来热了一杯。   沈固若还没完全睡醒,想回家钻被窝,没有去沙发上,站在原地说:“我们进卧室。”   方正阳鼓励他继续:“嗯嗯。”   “我咬了他一口。”   方正阳记录:“咬哪了?”   沈固若:“锁骨。”   方正阳笑了声:“沈哥是报复老御咬你那回吧。”   沈固若没应,按照方正阳先前说的细节,继续说:“他摔在了床上,我摔到他怀里,坐他大腿上,他的手搂在我腰上和尾椎下面。”   他很少有说那么多话的时候。   方正阳没听明白,磕巴道:“然、然后呢?”   “我们待在床上,他抱着我,我们贴在一起,然后就睡了一觉。”沈固若脚步挪去玄关开门,“大概就是这样……我先回家了。”   方正阳惊恐地冲他背后喊:“睡了一觉!?”   直接破音。   沈固若简短地“嗯”字,在房门关上前,声音悠悠地飘进客厅,传进家里两个人的耳朵里。   方正阳:“……”   薄御端着那杯没有给出去的牛奶,杵在厨房门口。   气息微弱地听完了青年简略,但挑不出任何问题,只是有些令人浮想联翩的陈述。   方正阳不可置信:“沈哥说的都是真的?!”   薄御面无表情,视线移到别处,唇瓣微颤:“我不清醒,别问我。”   方正阳:“……” 第20章 清冷哭包020   隔天是星期一。   也是沈固若和方正阳约定好去公司签合同的日子。   但昨晚离开薄御家里, 回到自己的家,睡前简单洗漱过后,钻进被窝里的沈固若毫无征兆地失眠了。   当时在薄御的怀里, 他分明一闭眼就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了。   分辨不清是在薄御怀里打过瞌睡的缘故。   还是搬家第一晚, 不太熟悉陌生床铺的缘故。   总之这一晚,沈固若睡得一点也不好。   到了凌晨天蒙蒙亮, 才酝酿出了些许困意。   早上八点被闹钟闹醒。   他的两只眼睛被眼皮粘得死死的, 就像涂了五零二胶水一样,怎么睁都分不开。   可大脑又是无比清醒的。   警告着他要快点起床, 和别人约定好的事情不能答应了又不做到。   于是, 沈固若费劲地用手把自己的眼睛撑开了,水眸疼得被逼出了眼泪,坠在红红的眼尾上。   摸到枕头边的手机关掉闹钟,漆黑的屏幕里倒映出他好不可怜的早起模样。   手指贴住手机侧边的主摁键上,锁屏自动解锁。   界面停在他昨晚没有关掉的聊天软件。   除了几个群里的九十九加红点消息, 软件的左下角也多了一个好友申请的红点。   沈固若模糊着视线点进去,看到来人的备注, 手指顿了顿。   ……是薄御。   可他记得昨晚自己存了薄御的联系方式,对方并没有问他的联系方式。   自己本来打算今天主动加对方的。   是问了方正阳吗?   沈固若没有深究,手指点了两下, 通过了薄御的好友申请。   然后整个人差不多开机完毕,下床踩着拖鞋, 游荡去洗漱间洗漱。   洗漱完再到换好衣服, 足足被他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这时候距离和方正阳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左右。   沈固若没有胃口吃早餐,飘去厨房给自己喂了一大杯温水,这才慢悠悠地换鞋,戴好口罩出门。   “吧嗒。”   “吧嗒。”   两道开门声同一时间响起。   沈固若闻声, 大脑运转了好一会儿。   懵懵地反应过来,另一道声音是从他左边的房间门传递过来的。   他不在状态地看过去,却精准地对上了那双让他一直觉得很好看的黑眸。   眼睛的主人今天换下了亲近的居家服,冷淡的距离感拉开。   穿着扎染咖色的白底宽松衬衫,袖子略微偏长,遮住对方手臂大片皮肤,就连穿衣也在避免跟人接触。   沈固若的声音从口罩里闷闷地溢出来:“早上好。”   即使隔着口罩,青年的语调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漂浮。   像是没有和精神打好商量,嘴巴擅自把话溜了出来。   薄御站在敞开的门前,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不由自主握了握紧,嗓音沉静地问:“没睡好么?”   沈固若脑袋点了点,侧身把家门关好。   不单单是针对薄御,只要平时他没有睡好,早上爬起来都不是很想讲话。   早起好累,讲话也好累。   关门声让薄御回过神,抿起的唇看不出什么情绪:“要去公司?”   沈固若的脑袋又跟着点了点,像一颗雨后被迫冒出伞花的小蘑菇,雨水砸在上面,头顶一点一点的。   薄御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面前毛茸茸的脑袋上:“吃早餐了吗?”   沈固若这次脑袋不点了,刻进骨子里的教养提醒他不该再沉默下去,不然就不礼貌了。   他摇摇头说:“没有胃口。”   薄御:“等我一下,很快。”   对方抛下这么一句话,没有给沈固若露出疑惑的时间,就转身进了家门。   而且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似乎没到一分钟,重新出现在了沈固若的面前。   看着空手进门的薄御,出来时,对方手里明显多了一个浅棕色的纸袋,鼓鼓的,里面装了东西。   紧接着,这个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的纸袋被面前的人送到了沈固若的怀里。   纸袋没有封口,他捧在怀里,低头就看到了里面的三明治和一杯草莓酸奶。   “早餐。”   头顶响起薄御低低的嗓音,清冷的语调里夹杂了清晰的耐心。   “可以等你有胃口了再吃。”   沈固若垂下的视野里,触及到薄御说完话,后退回原本他们疏远的距离位置时,他缓缓抬起脑袋。   虽然昨晚失眠没有睡好,但早间出门就收到来自邻居的关心,新的一天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沈固若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然后也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你也准备出门吗?”   “嗯。”   薄御关上门,走过去摁电梯。   电梯就近在楼下九层,眨眼就到了他们十一楼,电梯门自动打开。   薄御先一步走进去。   沈固若准备趁电梯门自动关上前,紧跟上去。   只不过脚下踩到电梯边缘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昨天薄御两次的渴肤症状都是因为自己。   顿时退出了迈进电梯的那只脚,站在电梯门外。   沈固若:“薄御,你先下楼吧。”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还未关上自动的电梯门。   薄御微怔:“你呢?”   沈固若:“我等下一班。”   电梯开门的时间过去,发出即将关门的提示音。   薄御忽然拧眉,掌心一把按住从侧边正欲关起来的电梯门:“为什么?”   沈固若语调慢慢地解释:“我怕影响你,你身体会不舒服,应该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薄御哑然,无力反驳。   事实确实如此,即便他本能觉得不会,但他没法左右自己身体的想法。   微扯的薄唇把苍白的话抿了回去,嗓间压出浅淡地一个“嗯”字。   薄御把挡住门的手无声收回,任由电梯门在自己和青年中间慢慢关上。   指尖摁亮一楼,力度不自觉带着一丝对于青年那抹体贴人的浓郁烦躁。   提早两个小时起床压下的起床气,又隐隐有了发作的迹象。   沈固若等电梯下楼,再回到十一楼,最后到达一楼走出电梯又花了十分钟。   抱着薄御给他的早餐走出电梯的时候,他被倚在电梯门口的高挑身影吓了一跳。   转弯险些撞到对方身上,好在沈固若反应及时,动作极力后退了几步。   薄御一言不发,看着他擅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忍不住直起身走近了一步。   “认识去公司的路么?”他低声问。   沈固若回答:“方正阳给我发过公司的定位,但我还没有熟悉路线。”   薄御:“我送你,顺路。”   沈固若勾住早餐袋的边边,心想,待在这里没走……原来是在等他吗?   沈固若:“我搭车的话,会不会影响……”   “不会。”   不同楼上电梯门口时的犹豫,薄御这次打断得很快。   自己的身体情况当然是自己最清楚,薄御这么说了,沈固若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   有昨晚蹭饭在前,今有沈固若蹭薄御的顺风车,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厚脸皮了。   沈固若跟着薄御到了停车的地方,走到副驾驶停下来,想了想还是保险一点,去了后座。   于是,薄御坐在驾驶座,他坐在了斜对角的后座,是车里唯一能保持最远的距离。   青年的意图明显,薄御坐在车里,抿着薄唇,默默看了眼后视镜里安安静静的身影。   车子驶出小区,停在红灯前。   薄御:“还是没胃口么?”   望着车窗外风景,试图记住去往公司路线的沈固若闻言愣了愣:“嗯?”   薄御快速扫了眼后视镜,视线滑过青年怀里不曾打开过的早餐袋。   “早餐,不吃么?”   熬夜加早起的沈固若其实很难有胃口。   有时候到了午餐的时间点,他都有可能什么都吃不下。   但薄御给了他早餐,自己不能浪费,也不能辜负对方的关心。   沈固若问:“车里会留下味道,我吃的话,没关系吗?”   薄御冷硬的心没由来地涌起一阵无奈:“吃吧,车里脏了也没事。”   沈固若这么大个人,倒不至于吃个早餐能把车里弄脏,也听出了薄御是在安抚他。   沉闷的车里响起纸袋的窸窣声。   沈固若拿出里面的草莓酸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酸奶不是很甜,早上喝的话刚刚好,清爽的口感压住了胃里的丝丝难受。   沈固若舔掉嘴边的酸奶,拧好瓶盖放回袋子里。   打开三明治的塑料膜,显然是家里自己做了包装好的。   里面抹了甜咸口的酱,夹了蛋黄酱的鸡蛋粒,还有口感恰到好处的火腿和西红柿。   沈固若细嚼慢咽吃了一会儿,打破沉默:“薄御,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薄御:“嗯。”   沈固若直白地夸道:“很好吃,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薄御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向下用力,不再是烦躁的力度,片刻,轻轻地又“嗯”了声回应。   车子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沈固若的早餐也刚好吃完。   下了车,把收拾好的纸袋扔进停车场内的垃圾桶里,手机跟着弹出方正阳的消息。   【阳坚强:哈士奇早安.jpg】   【阳坚强:沈哥,你人快到公司了吗?】   【懒懒:已经在公司楼下了。】   【阳坚强:沈哥给个定位,我下楼接你。】   【懒懒:不用了,我上来了。】   沈固若跟着薄御进了公司电梯回复完消息,就站在角落里,看着电梯一层层上楼。   没有注意到电梯的镜面里,倒映着薄御视线定格在他身上的模样。   公司在十五楼。   这里的办公大厦装修得有些像大型的豪华酒店,如果是沈固若自己第一次来,或许会以为找错了地方。   “叮——”地一声,十五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门外,正低头懊恼聊天软件的昵称,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懒懒老师“的方正阳闻声抬头。   看见一前一后出电梯的两个人,他惊讶薄御也在:“难得啊,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薄御:“透气。”   方正阳说:“是该透透气了,我都怕你在家闷出其他病。”   薄御:“……”   方正阳精神气十足地冲沈固若打招呼:“沈哥,早啊,吃早饭没?”   沈固若:“吃过了。”   “那行,我就不让人跑腿去买了。”方正阳拉开公司大门,“我们现在去签合同?还是沈哥想先参观下咱们公司?”   填饱肚子就有点犯困的沈固若,打不起精神地说:“去签合同吧。”   “行,我给你带路。”   方正阳看了眼一声不响的薄御:“老御,你去么?”   薄御:“嗯。”   沈固若没有参观公司,但跟着方正阳走去会议室的途中,稍稍打量了眼公司的装修。   他觉得有点新奇。   不是他见过的常规装修风格。   他们的公司就像是一个转盘,以电梯门口为中心点,走廊形成一个扇形。   扇形里分布着每一个部门,走上一圈还能重新回到最初的起始位置。   沈固若被方正阳带进公司的一间小型会议室,已经有人提前坐在里面等着他们。   看见他们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介绍自己姓杜,是方正阳的助理。   有了杜助理开头,后面的人也跟着自我介绍,沈固若对应他们的面庞,默默记下他们的名字。   “沈哥,他们几个嘴最严,身份保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方正阳拉开一把椅子,准备请他们未来的吉祥物坐下。   薄御动作比他快,早就拉开了椅子等沈固若稳稳地坐下。   然后自己在青年的椅背后,背倚着墙,手臂环胸,冷着脸色。   在其他人眼里,像铁面的守护神似的,守在青年的身后。   只有方正阳知道他是嫌会议室太小,坐哪都容易跟会议室里的任何人离得近,容易出事。   方正阳拉开的空椅只能自己坐下,面露遗憾:“既然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单纯签份合同并不需要会议室里这么多人。   是方正阳安排人为了给他们未来吉祥物讲讲公司的成长史和主营的内容,让人有个心理准备。   可碍于沈固若昨晚没睡好,看着面前密密麻麻都是字的合同,耳朵听着听着就有些催眠,签下的名字都歪了几笔。   没有逃过薄御的眼睛。   薄御:“方正阳。”   会议室里诡异地一静,谁也没有料到置身事外的人会冷不丁出声。   沈固若的耳朵里顿时清静了,也因为薄御冷冷的声音散了一点困意。   这时候方正阳“啊”了一声。   薄御语气淡淡:“负责人怎么安排的?”   方正阳反应半天,接上脑电波:“你说跟沈哥之后对接的负责人?”   薄御扫了眼青年认真签字的手上,没敢多停留:“嗯。”   方正阳:“交给你成么?这样安排我比较放心。”   薄御听懂方正阳的言下之意,放心的不只是青年交给自己,还有因为他的身体情况,安排在青年身边最适合。   薄御没意见:“嗯。”   却在他简短的音色落下,沈固若签好所有名字抬头的瞬间,看见了其他人面容上的怪异表情。   那个姓杜的助理眼睛里好像还有对他的……同情?   沈固若不明所以。   身后响起薄御的声音:“都签完了?”   沈固若回眸:“签完了。”   薄御瞥了方正阳一眼:“还有其他事没?”   方正阳有点跟不上节奏地说:“有啊,下午还要找沈哥开一场会,顺便见一见另外几位配音老师。”   正常流程,薄御不能说什么:“现在,散会。”   方正阳平时也没见好兄弟开会这么积极的开口,冲杜助理和其他几个人甩了甩手:“行了,都出去吧。”   杜助理走前,把盖好章的其中一份合同递还给沈固若:“懒懒老师,这份合同您收好。”   沈固若轻声道了声谢,别人都走了,他拿好合同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   薄御眸光平和:“很困?”   沈固若:“嗯?”   沈固若慢半拍点点头。   方正阳也看出了青年的飘离的状态,插进话:“沈哥昨晚没睡好?是不是睡不习惯床?要不要我找人给你换个床垫?”   沈固若对方正阳安排的公寓没有任何意见:“不用换,是我自己的问题。”   青年的嗓音闷在口罩里,像是在原本就没有精神气的语调上,又添了几分低气压。   薄御默了默,问:“要去休息么?”   沈固若脑筋没转过来:“去哪休息啊?”   薄御薄唇微张,想说可以回家去休息好了再来公司,但话到了嘴边,莫名变成了:“可以去我办公室。”   方正阳赞同道:“可以啊,沈哥,老御办公室的沙发贼舒服,附近没什么人,也不吵,你就上那补觉去吧。”   沈固若把“沙发贼舒服”五个字牢牢地听了进去:“……好。”   薄御的办公室在十六楼。   沈固若没想到十五楼这么大一层的公司,楼上居然还有一层是他们的。   再次路过十五楼里的部门。   沈固若察觉到里面工作的人,看到他们的身影时明明很好奇,但又好像在紧张什么,有种装出来的安分感。   他多看了两眼。   方正阳顺着他的目光,半猜半问:“沈哥是不是在想他们为什么好像有点怕咱们?”   沈固若:“嗯。”   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薄御不禁蜷了下手指。   方正阳嘿嘿一笑:“估计是在怕老御。”   沈固若问:“为什么?”   方正阳:“平时在公司里,我和老御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然后他们就都怵老御了呗。”   “不过也是为了老御的身体问题着想,越少人靠近对他越好。”   沈固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薄御。   难怪刚才会议室里,那些人听见自己的负责人是薄御后,眼神那么奇怪。   薄御绷着下颌线别开脸,避开两人目光的接触。   就听方正阳问青年:“沈哥,咱说实话,就老御这张冷脸,你怵么?”   薄御呼吸僵住。   沈固若说:“不怵。”   薄御神态逐渐放松。   然而青年的话并没有就此结束,像是两团巨大的棉花,把他砸的有些懵,心跳也骤而莫名加速。   沈固若:“一点也不冷,是我见过的多数人里,长得最好看的。”   方正阳哈哈大笑,还不忘提醒好兄弟:“老御听见没!咱沈哥夸你好看呢。”   薄御:“……”   十六楼空空荡荡,除了薄御的办公室,就只有一个大型的会议室,其他似乎是被当成了储物间。   方正阳送到大门口就没再送:“我还有事处理先下楼了,午饭再来找你们。”   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单独去了办公室。   很宽敞,也装修得很简单,对比楼下十五层,这里就显得过于冷清。   薄御问:“要喝水么?”   沈固若摇头。   薄御开了办公室里的冷风:“那去休息吧。”   沈固若:“你呢?”   薄御:“在这里处理文件,会影响你么?要不要我出去?”   这是薄御自己的办公室,沈固若哪有占着地方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不会影响的。”   “嗯。”薄御去了办公桌前开电脑。   沈固若走近方正阳说的很舒服的那张沙发,怕打扰薄御工作,没怎么发出动静地脱了鞋子,然后小动作地躺了上去。   睡觉的空间里如果有其他人在,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他摘掉口罩蜷缩在沙发上,侧向沙发里面,背对着薄御的办公桌躺好。   方正阳没有骗他,沙发不软不硬,很舒服也适合补觉。   没多久,沈固若的困意袭来,颤着又长又卷的眼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薄御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眸望向沙发上缩成一团的身影,瞥了眼空调显示的室内温度。   他起身去柜子里翻找了下。   因为不常在办公室里休息,并没有准备午休的毛毯,挂着的外套倒是有几件。   薄御挑了件能保暖的外套,走到沙发边,青年的睡颜在他视野里避无可避。   睡着的时候呼吸清浅,让他一起回忆了昨晚对方在自己怀里醒过来的模样。   他微微俯身,把外套轻轻盖在沈固若的身上,领口往对方的肩膀上盖了盖。   像是睡得很不安稳,身上有一点动静,青年的眉头就动了动,胳膊在外套下面收紧,连带着脚尖也可爱地蜷了蜷。   如同一只蜷缩起来的小刺猬。   但没有刺,浑身都是柔软的,没有任何的警惕心。   不经意间。   沈固若的下巴藏进外套衣领,鼻息闻到了什么味道,柔软的唇瓣擦过面前。   猝不及防,压在薄御的食指上。   一阵失意。   薄御瞳仁震颤,呼吸顿时一团乱。   整个人恍惚地往前倾去,另一手猛地抓住沙发背,才惊险地堪堪稳住身形。   下一秒——   他转身冲去办公室外的卫生间。   洗手台的水龙头被打开。   冷汗从薄御背后渗透,食指仿佛被菌丝缠住,往他血管里不顾命的钻。   横冲直撞。   薄御脸色苍白起来,把手伸进冷水下不断冲洗。   似乎觉得哪里不够。   他呼吸乱颤,沉着脸色拿起手边的手刷,往食指上面用力。   皮肤刷得越来越红,直到刷得破了皮。   他关掉水龙头,撑在洗手台上,疼痛能够缓解食指蔓延向身体其他部位的异样。   可惜还不够疼。   薄御眸光微闪,冷意浸在眼底,视线落在食指上却是承受不住的灼热。   他强迫自己稳了稳呼吸,抬手把食指放到嘴边。   微微张嘴,用牙毫不留情地咬下去。   贴在食指周围的薄唇染着亢奋的热意。   和青年柔软的唇瓣无异,软得像颗糖,剥开来还藏了湿润的草莓夹心。   嗡声在耳边炸开。   闷哼溢出。   手指被咬破。   血液和草莓夹心一样鲜红,从薄御的嘴角慢慢流淌下来…… 第21章 清冷哭包021   沈固若迷蒙着水眸醒过来的时候, 鼻息周遭充斥着烹煮的味道。   手心茫然地在自己身边摸了摸,触及到沙发的质感。   再缓缓抬眼,看清天花板的小吊灯。   才确认自己是在薄御的办公室, 而不是睡觉梦游去了类似厨房的地方。   他慢慢地眨眨眼睛, 看着快要和自己贴脸的沙发靠背,半张脸往沙发里侧舒服地埋了埋。   刚才摸过沙发没有被他压在身下的那只手, 忍不住伸出来, 挨贴着沙发,懒洋洋地展伸过头顶。   “沈哥?你醒了啊?”   还没来得及伸展双腿, 身后就响起方正阳小心翼翼怕惊扰他的声音。   沈固若确实没有被吓到, 但舒展身体的姿势被迫定格在沙发上,费力地扭过脑袋。   他瞥到一眼,方正阳要去饮水机前接水。   也许是怕发出动静打扰到自己补觉,而且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时候醒过来。   男生的动作如同相机里锁定下来的照片。   脚抬了一半,微猫着腰, 离饮水机不到一米远,偏着脸一动不动地观察他是不是真的醒了。   “嗯……醒了。”沈固若说完翻了个身。   睡舒服再起来的时候, 身体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酥软。   他坐起来的速度很慢,半个身子还得依靠沙发背支撑。   然后就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掉在自己腿上,低头看, 是一件陌生的外套。   方正阳接好水过来,瞅见他手里抓起的外套说:“外套应该是老御的, 他这里没睡毯, 估计是怕你睡觉嫌冷。”   说到冷,沈固若的皮肤有了反应,小小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他搓了搓胳膊。   方正阳笑着说:“刚睡醒还冷吧, 外套你继续盖着或者穿上,等适应了温度再还给老御也不迟。”   外套被沈固若盖久了染上了自己的体温。   他有点舍不得这股温热,于是把两条胳膊伸进外套袖子里,倒着穿盖在身前。   套好后,沈固若把两条腿搁下沙发,穿好自己的鞋子,坐在沙发上在办公室里环顾了一圈。   没有看到外套的主人,但看到了自己面前茶几上被摆出来的餐盒,已经被人掀了盖子。   他醒来时以为的烹煮味道,原来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方正阳原本只打算接一杯水,沙发上的人既然醒来,就顺势接了两杯水。   他隔着茶几,把水杯放到沈固若的面前说:“沈哥饿了没?喝点水润润嗓子。“   “老御从上次咱们吃过的私厨叫来的饭菜,应该不会不合你胃口。”   沈固若倒是不饿,反问道:“薄御呢?”   “不知道啊,人跑哪去了我也不知道。”方正阳也纳闷,“一早发消息说让我到时间去楼下拿外卖来陪你吃饭。”   “说自己有事,我问了也不回消息,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沈固若沉默下来,端起面前的水杯捧在手心里。   热水的雾气吹在他的睫毛上,像被拨动的羽扇不受控地颤了一颤。   手心隔着杯壁,水温似乎很烫,可凑到嘴边抿住试了试,又不是那么的烫。   沈固若本来没那么口干舌燥,舌尖沾上湿润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想要被弄湿得更多。   薄御从走廊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青年身前套着自己的外套,体型差的问题,外套对于对方来说会有一点大,还有一点长。   外套衣领松垮地坠在青年胸前,衣摆垂盖在对方的大腿上,随着动作来回往上扯几寸,又回到原位。   防止从身上掉下来,青年两个手肘会互相往里靠,就像是把他外套抱在怀里,也挤在胸前。   薄御抓在门把手上的手仿佛流经电流,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但办公室的门是玻璃材质,没有门帘的遮挡,依然能将里面的一切收进眼底。   沈固若双手捧着水杯,仰头喝着水,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脖颈上,喉结跟着吞咽声微微滑动。   薄御喉咙有些发紧,呼吸粗重起来,用绷带死缠住的那根食指轻微抖了抖。   放下水杯的时候,沈固若嘴唇被烫出了绯红色,干燥也被浸透出了湿润,如同欲艳的玫瑰花瓣。   舌尖从花蕊中软软地钻出舔在嘴角。   同一时间,他的余光察觉到门口的身影,手指撵过柔软的下唇,脸也偏向了门口。   薄御那双如夜晚湖泊的黑色眸子闯进沈固若的眼睛里,对方正直勾勾地望着他,眼底跳闪着他一时间看不懂的灼热火光。   沈固若轻轻扯唇,刚要说出对方的名字,提醒蹲在茶几前拿筷子的方正阳。   就见薄御从他身上匆忙敛回了目光,似乎是四目相对受到了惊吓,在门口后退了两步瞬间转身又走了。   方正阳察觉到面前的青年在出神:“沈哥想什么呢?”   沈固若捏紧手里的水杯,声音低低的:“薄御在门口。”   “嗯?”方正阳看了眼门口,什么也没看见,“人呢,我怎么看不到?”   沈固若嗓音染上一抹迷茫:“来了又走了。”   方正阳习以为常,掰开一次性筷子说:“估计是到了门口想起还有事,这么大个人丢不了,沈哥咱就别管他了,来,先吃饭。”   沈固若贴在水杯上的指腹有些泛了白,望着门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   沈固若和方正阳两个人用完午饭,还是没能等到薄御重新出现。   虽然饭菜冷了味道不怎么好。   但方正阳还是担心好兄弟忙得没有时间吃饭,留了一份餐放在一旁。   收拾垃圾的时候,方正阳从沈固若手里接过纸巾,忽地想起一件事。   方正阳:“沈哥,昨晚你跟老御治疗失败了啊。”   回头他仔细想了想昨晚沈固若的描述,大概就是字面意思。   纯粹是他当时思想不端正,两个直男单独在房间里治疗还能闹出什么动静,都是正常操作。   沈固若疑惑方正阳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嗯?”   方正阳给垃圾袋打了个结,蹲在茶几前没急着站起来:“今晚要不咱再补一回?”   “你看今天正好周一,你俩成功了以后就能按周一进行,省的日后记不清日子。”   沈固若说:“我都可以的。”   方正阳高兴地从地上起身,拎着准备扔的垃圾袋说:“那成,等会儿我找机会跟老御说说。”   “他那死倔性格不一定肯,这种事情还是趁早治疗趁早好。”   “他不急我急啊。”   沈固若其实从相处过程中,就感觉到了方正阳比薄御本身都要着急薄御的病情。   他道:“你们感情很好。”   方正阳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过命的交情了,改天找个机会,给沈哥你当下酒故事讲讲。”   沈固若好奇地答应下来:“好啊。”   等方正阳去扔完垃圾回来,也差不多到了他们去楼下开会的时间。   薄御被他安排给了沈固若当负责人,跟工作有关的会议当然是能跟着一起参加最好。   带沈固若去楼下开会前,方正阳在走廊里给薄御打了几个电话。   结果都没人接听,只能作罢,换成发消息过去,提了嘴开会内容的事情。   方正阳回办公室喊上沈固若:“沈哥,走吧,我们开会去。”   沈固若把叠好的外套放在沙发上,戴好口罩:“嗯。”   两个人乘电梯下到十五楼,出了电梯门,方正阳的手机弹出薄御的消息。   【口:监控。】   【阳坚强:心领神会.jpg】   临近小型会议室,方正阳交代道:“沈哥,等会儿会议室里除了杜助理他们,还有三位配音老师,提前让你见见熟悉下,也方便你们日后工作上好交流。”   沈固若:“好。”   会议室仍然是沈固若上午来签过合同的地方。   会议室里,方正阳口中的三位配音老师称得上是少年的年纪,和沈固若的弟弟沈乐池一般大。   而且令沈固若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一位还是自己的小粉丝。   名字叫李圆恒,音圈的昵称叫圈圈。   如果不是方正阳阻止,少年差一点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到了沈固若的面前。   另外两位虽然不是沈固若的粉丝,但崇拜的话没当着他的面少说。   除了没有见过他的真容外,音圈中关于他的内容,三位少年比沈固若自己知道得都多。   开会的时候,沈固若的位置就坐在李圆恒的身边。   少年眼睛里仿佛扑闪着星星,都快飞到沈固若的脸上了,只能无奈地投过去一眼。   李圆恒把自己的手机偷偷摸摸伸过去,屏幕备忘录上打了一行悄悄话,还有一个码。   【圈圈:老师老师!我可不可以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好想和朋友圈所有人宣布我追星成功了呜呜呜!】   在对方身上,沈固若有一种看到了自己弟弟的影子,有点拒绝不掉少年赤诚的心。   沈固若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上面的码扫了下,然后加了对方的好友。   看到好友申请的那一刻,李圆恒差一点从椅子上高兴地蹦起来。   沈固若:“……”   看到少年眼尾忽然红了起来,顿时面露无措。   他犹豫了下,抬手又放下一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带着无声的安抚。   然后,少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沈固若手僵住:“……”   头顶监控中的红点对着他们的方向忽闪,像是蛮荒之地凶兽对准猎物藏起来身体后,露出的那双犀利的眼睛。   监控背后,薄御坐在办公室里,缠着绷带的手指烦躁地敲在鼠标上。   剑眉拧起,脸色降到冰点,目光直勾勾地凝在电脑屏幕上。   上面是被特地放大的画面。   青年那只拍在少年背后的手,快要占据了屏幕的整个大小。   蓦地——   薄御心烦意乱地丢开鼠标,起身时,办公椅撞在身后的落地窗上,发出重重地闷响。   他快步走向门口,却在路过沙发前,余光瞥见了上面被叠放整齐的外套。   忽鬼使神差地停了脚步。   紧接着调转方向,不受控制地朝着外套慢慢走近。   薄御绷着手臂,把外套拿了起来,鼻息一下就被一股淡淡的沐浴露味占据,肌肉绷得更紧起来。   视线偏离,茶几上还有没有被处理掉的水杯,里面剩了半杯水,温度已经冷透。   可莫名烫得薄御眸光微闪,仿佛出现了幻觉,在杯口看到了唇印。   青年柔软绯色的唇瓣就贴在那上面,给自己喂水时,唇瓣微微挤压,湿润跟着溢出,淌开在唇缝间。   血液在薄御的身体里飞快地扩张,血管膨胀,拇指撵在食指绷带上,外套从他手里掉在脚边。   渴肤的镣铐仿佛在被火烧,薄御撑不住地单膝跪在沙发上,浑身俯冲向前,掌心猛地扣住沙发背。   他没有吞咽。   可吞咽声却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地响亮……   会议结束。   方正阳指挥杜助理把基础文件交给沈固若。   方正阳:“沈哥,这些你慢慢看,都是跟你之后配音的游戏相关内容。”   “你先了解下你配音的角色。”   “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问我或者问老御都可以,我俩都没空的话,你就发消息,看见了一定会回你。”   沈固若抱着快高出他肩膀的几个文件袋,说了声“好”。   方正阳瞥了眼快黏在沈固若身上的李圆恒,嫌弃起来:“你小子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等出去其他人还以为开会被我骂了,赶紧去洗把脸!”   李圆恒害羞地对沈固若笑笑,听话地去外面洗脸了。   方正阳把其他人也赶走后,问道:“沈哥,你现在回家?早上怎么来的?”   沈固若:“薄御送我来的。”   方正阳抬头扫了眼还亮着的监控说:“老御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你上楼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如果他没准备那么早回,你跟我说,等我把事情交代完了去他办公室找你,直接送你回家。”   沈固若心里想的是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但不知不觉就想起中午……薄御在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的背影。   沈固若:“……嗯。”   抱着文件离开会议室。   方正阳拎着洗完脸还想跟沈固若搭话的李圆恒去了其他部门。   沈固若独自上楼,已经熟悉楼层的找到薄御的办公室。   透过玻璃门,他没有在办公桌前看见人。   直到他推门进去,望见了沙发上的那道身影。   对方平躺在沙发上,手臂靠在眼睛上,怀里搂着那件他盖过的外套。   有些委屈了男生的手长脚长,露出的薄唇抿得很紧,看上去躺得不是很舒服的模样。   沈固若怕打扰到薄御休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抓着门一点点关上,没让门回弹的时候撞出声音。   来询问的目的达不到了,他打算等对方自己醒过来再问。   于是,把抱着的几袋文件放到薄御的办公桌上,站在桌边,摘了口罩放好,打开了文件袋。   沈固若抽出里面一份装订好的文件,翻看起来,用来打发时间。   身后,薄御似有所觉地放下手臂,微偏过头,眼眸浮着明显的雾气。   眼前仿佛挂着一副静谧的画作,青年的身影在落地窗前,镀着一层薄薄的白光,引得人目光专注落在他的身上。   薄御胸口起伏起来,由轻变重。   青年低头露出的后颈白皙修长,仿佛一咬就会把那轻薄的肌肤要出绯红,再咬出甜腻的血液。   对方对周身的危机意识浅薄得令人疼惜,把最脆弱的后背暴露在挣脱牢笼的凶兽面前。   薄御离开沙发,无声无息地靠近那道身影,越是靠近,他的血液越是叫嚣得厉害。   当沈固若翻阅着文件,后退半步挺直腰板的时候,后背猝不及防撞上一道滚烫的胸膛。   捏着纸张的手一抖,他猛地回头,却因为和身后的人贴得太近,唇瓣不小心擦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气氛一瞬凝固住。   沈固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睛睁大,短暂的窒息中迅速往前走了一步拉开距离。   “薄……”   嘴里惊讶的声音只来得及溢出一个字,就被人捉住手腕翻了个面,后面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嘴里。   身侧横出一条手臂,扣住桌沿也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固若懵懵地坐在了薄御的办公桌上,身前的人挤进他的双腿抱上来。   他被迫后仰,拿着文件的手撑在桌面上。   衣摆被撩起,炽热的掌心往上贴住他的后背,缠住绷带的手指在他肌肤上一路剐蹭。   沈固若脚尖绷紧,虚虚地支在地面,又像是踩到虚晃的半空。   文件的纸张被他的手用力抓出了褶皱。   他浑身颤抖地揪住薄御的衣服,连话也是从嘴里抖出来的:“薄、薄御……痒。”   “我怕痒。”   沈固若除了怕疼,第二怕的就是痒。   好痒……   骨头都麻了……   他话音一瞬落下,背后的手就停了动作,安安分分地贴紧他的皮肤,把他揽紧在怀里。   沈固若喘了两口气,靠在薄御的怀里逐渐放松下来,没有很意外薄御会突然对他这样。   那时候薄御从门口落荒而逃似的走掉后,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   渴肤症又犯了吗……   可是为什么……   不仅是方正阳,就连沈固若都忍不住有些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一次又一次得让薄御难受起来,又最后变成了他们现在这样。   沈固若出神地想,小心翼翼抬手,停留在薄御的腰侧,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然后目光落在微后方,薄御昨晚缠了绷带的那条手臂上……和背上的触感好像。   手上……也缠了绷带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固若感觉到身前的人有了清醒起来的迹象。   没多久,他和抬起脑袋的薄御四目相对。   “对不起”三个字,在薄御发现自己的手正钻在青年衣服里的时候,苍白得毫无作用。   薄御颓然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抽回手,帮青年整理好衣服。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留情,把我推开就行。”   沈固若恍惚,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生出过把人推开的意识。   “如果推不开呢?”他轻声问。   面前的人力气比自己大好多。   可能他想推,也不一定推得开。   薄御眸底深黑,灌满歉意的眼神划过青年没有一丝恼怒的面庞,嗓音沙哑地说:“那就打我。”   他抓起沈固若的手。   两个人手心贴着手背。   “……像这样。”   尾音颤着匿迹,沈固若的手被举到薄御的脸颊边,“啪——”地一声,亲手扇了上去。 第22章 清冷哭包022   清脆的巴掌声转瞬即逝。   办公室里恢复针落可闻的冷寂。   沈固若失神地看着面前被他打偏了脸的薄御, 一时间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呼吸声。   心跳却敲击在胸膛,变得莫名又快又重。   “卧槽!?兄弟们,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口炸开方正阳震恐的粗犷声。   他出现在门口听见巴掌声的瞬间, 就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门也只推开了一半。   嗓门震天响得像是要冲破头顶的天花板。   沈固若被狠狠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从薄御掌心里撤离的手惊吓地抖了抖。   薄御跟着拧眉, 安抚地笼了下青年的手再缓缓松开,冷眸回过去, 目光如同冷冽的寒风刮在方正阳的身上。   方正阳皮厚, 扛着冷眼走进办公室,迷惑地扫了眼办公桌前两个人的姿势:“你们这又是什么play?”   “……”薄御冷淡的语调被迫噎了噎,“注意你的用词。”   “奥,我是说沈哥怎么坐桌上去了。”方正阳爽快地改口,“好端端的为什么扇老御巴掌?”   薄御面色如常, 把沈固若从办公桌上扶下来,等到人稳稳站在了地上, 才蜷着手指收回来。   方正阳的话里有歧义,他难得淡淡地解释:“我让扇的。”   方正阳打量了眼一言不发的沈固若,怜惜起好脾气的青年:“疯了啊, 你让沈哥扇你干什么?”   薄御:“少问。”   方正阳“嘿”了声,好兄弟在他面前能有什么小秘密:“是你身体又难受了吧?”   他笃定:“正好沈哥也在, 肯定是你没忍住把人又给抱了。”   “然后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让沈哥扇你一巴掌解解气。”   “你就说我猜没猜错吧?”   沈固无声觑了眼全说中的方正阳。   察觉到青年眼里的含义,和兄弟双重压力下的薄御:“……”   他的反应显然是被自己戳中了真相,方正阳嘚瑟地起来,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薄红:“不是, 老御你耳朵怎么红了?”   问题是那张青年扇过的俊脸看不出任何被击打过的痕迹。   方正阳好奇地问:“沈哥扇你的时候,不小心扇你耳朵上了?”   薄御:“……”   一直想要被自己忽略的异样被方正阳轻飘飘提起。   薄御耳朵发烫,血液充斥着膨胀感,酸胀发麻,像是替代了脸颊被扇过后的火热。   即便没有伸手去碰,没有用眼睛去看,也能想象到是怎样一副充血欲滴的模样。   就在沈固若听见方正阳的话,视线即将落到薄御耳朵上的时候,他欲盖弥彰地走去饮水机倒水。   眼见方正阳杵在这里,愈发觉得有些不顺眼。   薄御绕过方正阳,冷着脸丢出三个字:“你很闲?”   方正阳怼了眼好兄弟去倒水的背影,没心没肺地说:“我下班了啊我能不闲么?”   他说着,凑到沈固若跟前关心道:“沈哥,老御下手没轻没重的,别他自己没被打疼,有没有把你的手打疼?”   沈固若手心蹭了下裤腿,微微的麻意正在他的皮肤上丝丝涌出来。   打在薄御脸颊上的贴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别人,还是被对方……强-迫的。   沈固若刚想说自己不疼。   “疼不疼?”   倒水回来的薄御脸色微变,已经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两个人面对面,沈固若摇摇头:“……不疼。”   他欲言又止,看向薄御的侧脸:“你疼吗?”   薄御安抚他:“我也不疼。”   沈固若“哦”了一声。   这是他习惯和身边亲近的人用的回应语气。   但听见薄御这么说,他心下松了口气。   自己打了人,幸好没有把对方打疼,不知不觉就用上了这样的回应语气。   薄御把水杯放到办公桌上,转身问方正阳:“下班不回家,跑我办公室有事?”   方正阳:“我开完会跟沈哥说了啊,来办公室问问你,是你送沈哥回家,还是我送?”   薄御:“我送。”   方正阳耸肩:“行,公司给沈哥定的配音设备送在公寓门口,你到时候搭把手,给沈哥装家里去。”   薄御:“嗯。”   回家的路上,沈固若仍然选择坐在薄御车里的后座。   就算前不久在办公室里帮薄御缓解了身体的不舒服。   但经验而谈,并不能确保这份状态能持续很长时间,还是得以防万一。   至少……不能再发生让他打人这种事情。   沈固若望着薄御搭在方向盘上的那根缠着绷带的手指,这么想着,手机上忽然弹出了陈豫的消息。   【阿豫:猫猫狠狠捏脸.jpg】   【阿豫:我说你啊,要不是我上你家找你,听了沈叔叔说的,我都不知道你搬家跑杭白市工作去了。】   【阿豫:赶紧的,搬家定位来一个。】   沈固若听话得把公寓的地址打成文字发了过去。   发出去后,他等了等,没有等到陈豫再发消息过来。   收起手机再抬眸,窗外的风景已经停在了他们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沈固若拿上从公司里带回来的文件袋,和薄御两个人下了车。   薄御伸手:“我拿吧。”   沈固若怀里一空,都没能开口拒绝,文件袋到了薄御手里,对方就走去了电梯口。   他只好沉默地跟上。   进电梯上楼,两个人出门就看到了方正阳提过一嘴的配音设备。   装了一整个大纸箱,挡在沈固若的家门口。   结果他一路上没能要回来的文件袋,被薄御放在了纸箱上,连同配音设备一起搬了起来。   这下真要成方正阳先前说的……给他当牛做马了。   沈固若踌躇:“薄御,我自己可以。”   薄御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缓和着声,带着点小小的催促意味:“开门吧。”   沈固若扫过薄御因为搬起纸箱,承受重量时紧绷的手臂肌肉,不得不泄了气,径直过去打开门。   薄御搬进门口:“装书房吗?”   沈固若“嗯”了一声,从鞋柜里拿出客人穿的拖鞋,等薄御穿好,领着人去书房。   公司很用心地给沈固若配了不少东西,不单单只是麦克风这些常规东西。   没多久,桌子底下就在薄御的手艺中插满了数据线,还连接上了提前被方正阳装修在墙上的显示屏。   简单的一个书房,很快就有了专业录音棚的影子。   一直没帮上忙的沈固若只能做些小事。   比如给薄御倒杯解渴的水,或者少靠近薄御,让对方保持最佳的状态。   他无所事事地靠在书房门口,望着调试提词器效果的高挑身影。   “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道高挑的身影突然就问他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沈固若愣了愣:“……什么?”   薄御专注着提词器,像是只是随意地一说:“做晚餐给你吃。”   沈固若听懂了,一瞬哑然。   原来真的要让他一日三餐都蹭啊……   沈固若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轻轻扯唇:“葱……”   “叮咚。”   是门铃声。   沈固若茫然地眨了眨眼,想不到会有谁这时候来敲他家的门。   “葱油鸡蛋羹”五个字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不得不改口。   沈固若:“我去开门看看。”   薄御剑眉拧起,望着青年转去门口的背影,同样想到了“能是谁”这个问题。   于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门口玄关,沈固若看了眼猫眼,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奇怪……怎么没有人?   门铃再次响起。   沈固若索性挂上防进锁,直接推开了门,想看看到底是谁。   “Surprise!”   陈豫出现在门隙外,笑容满面地冲他挥挥手。   沈固若懵了一小下,解开防进锁,把门彻底打开,露出陈豫全部的身形:“你怎么来了?”   “趁着我没上班前来给你暖暖房啊。“陈豫故作伤心地说,”搬了家也不跟我说,不拿我当朋友了啊。”   沈固若:“没有不拿。”   陈豫笑出声:“跟你开玩笑的,见到我惊不惊喜?”   沈固若点点头:“惊喜。”   陈豫就更乐得不行,上前揽住好朋友的肩膀自然地往家里带。   然后发现家里不只沈固若一个人,客厅里还站着个大高个,正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们。   “这谁啊?”陈豫凑在沈固若耳边问。   沈固若不加掩饰地嫌弃,歪了歪脑袋躲开,又扫掉陈豫搁在他肩膀上的手。   当着薄御的面,思考了一秒怎么介绍他们的关系,最后浓缩成了两个字。   沈固若:“邻居。”   薄御抿着唇看不出什么情绪,墨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青年身上。   “是我家固若的邻居啊,你好你好。”陈豫跟人打了声招呼,摸着下巴小声地嘀咕,“……怎么怪眼熟的。”   薄御冷沉着嗓音开口,话是对着这个陌生的人说的,眼睛却是始终锁在青年身上。   “我家?”   平静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让陈豫莫名听出了一股敌意。   沈固若说:“他是我朋友,来给我暖房的。”   薄御语调淡淡,对着青年身边的人再度开口:“你好。”   陈豫干笑,有点尴尬地问沈固若:“邻居在你家干什么?”   沈固若:“帮忙。”   能让沈固若找来帮忙的人,陈豫不得不夸一句:“中国好邻居啊。”   薄御:“……”   薄御脸色更冷了,也只有面对沈固若的时候,勉强回温了些:“设备使用没问题,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沈固若丢下陈豫,先送薄御到门口:“谢谢你帮我装设备。”   薄御“嗯”了一声,换好鞋,走出门却忍不住顿住,转身问:“晚餐,还来家里么?”   有陈豫在,沈固若没有厚脸皮到带着朋友去薄御家里蹭饭。   他摇摇头:“不去了吧。”   “……”薄御半天憋出一个“嗯”字,无端烦闷地走到自己家门口,绷着手背握住门把手。   沈固若准备关门。   薄御余光瞥见,猛地松开手:“等一下。”   沈固若站在家门口,眼神疑惑:“嗯?”   薄御:“……”   薄御没有下文,但望着青年干净的水眸,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催促和不耐烦的意思。   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一拍,避开目光说:“今晚的治疗,你要是没有时间……可以推后。”   说完,他拧眉,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刺进了手心里。   沈固若差点就忘了晚上还有这么一件事要做:“可以不用推后。”   指甲从薄御的手心肉里一松。   沈固若又有些抱歉地说:“我不确定我朋友什么时候会走,去找你话,可能会有一些晚。”   “如果你嫌晚……”   “不嫌。”薄御打断,“我在家等你。”   沈固若后面的话不再说下去,轻轻地说了声“好”。   目送青年回家里关好门,薄御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在客厅里健了会儿身,才让汗液平息了一点内心的浮躁。   简单的冲了个热水澡,差不多是晚餐的时间。   他自己一个人吃饭,平时用不着过多的准备,随便吃点东西饱腹就行。   然而走到厨房,回忆起青年嘴里只说出的那个“葱”字,薄御忍不住打开了冰箱。   等回过神来,厨台上已经做好了三道和葱关联的菜系。   薄御:“……”   薄御和面前的三道菜干瞪了会儿眼,没有激起一点想要解决掉的胃口。   只能拿保鲜膜封好,打开冰箱放进去保鲜,等有胃口了再说。   紧接着,关上冰箱门的时候,目光扫到里面今早让人送来的草莓蛋糕。   薄御没有犹豫,连着盒子把草莓蛋糕拎出了冰箱,然后出了厨房,径直去了隔壁摁门铃。   三声门铃结束,青年家里没有任何动静,也迟迟没有人出来开门。   薄御不死心地又摁了一次门铃。   直到确定里面是真的没有人在,他淡着脸色转身回家里,拿了手机打字给人发消息。   【口:不在家么?】   沈固若收到薄御的消息,他和陈豫正在购物中心买晚餐要用到的食材。   他不会做饭,但陈豫会。   【懒懒:在购物中心。】   【口:草莓蛋糕放在你家门口,回来记得吃。】   【口:照片.jpg】   【懒懒:为什么给我啊,你自己不吃吗?】   【口:专门买给你的。】   沈固若盯着手机屏幕上“专门”两个字微微出神。   好像方正阳是说过,薄御吃不了太甜的东西。   但……为什么要专门买给他,搬家礼物他分明已经收到过了。   陈豫挑好五花肉,回头见他愣着神:“谁给你发消息了?看那么认真。”   沈固若:“是薄御。”   陈豫:“就你那个邻居啊,发消息给你做什么?”   沈固若收好手机,说:“给我送了蛋糕,放在家门口了。”   陈豫品了品:“你邻居真这么好呢?”   沈固若“嗯”了声,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他人很好。”   陈豫无奈:“有什么人在你眼里是忒坏的?”   “说真的,我的若,出门在外不像咱家里。”   “咱有时候还是要留点心,尤其是你现在还一个人住,对陌生人多点防备心。”   沈固若纠正:“薄御不算陌生人。”   陈豫叹气:“我知道,你们是邻居嘛。”   沈固若解释:“不只是邻居,我们在一个公司,还有……”   “协议关系”四个字被他咽了回去,关系到薄御的身体秘密,他不能随便往外说。   “总之,我们不算陌生人。”沈固若说,“他确实也是个好人。”   陈豫投降:“好好好,但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沈固若走到自助结账台,停下来说:“你见过的。”   陈豫拿东西扫价格的动作墩柱:“嗯?什么时候?“   沈固若:“真人展。”   陈豫边扫价格边回忆,慢慢地瞪大眼睛:“就那个只上了一天班的冰神扮演者?”   沈固若:“嗯。”   陈豫嘟囔:“缘分啊。”   沈固若眸光微闪,其实心知肚明都是方正阳暗中让他和薄御遇上的。   但怎么不能算“缘分”。   沈固若:“嗯。”   薄御自己一个人吃完饭,拿着手机一如往常靠在阳台栏杆上消食。   可这次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向隔壁。   隔壁的落地窗开了半扇门,里面没有拉上窗帘。   暖黄色的落日轻洒在窗户上,并不能看清里面的画面,但能清楚地看到有没有开着灯。   薄御在那片没有亮光的昏黑中敛回视线,微抬起,不经意划过晾衣架。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下眼球,随即忙慌地连忙移到阳台外。   手里的手机险些掉下楼,撞了下阳台栏杆,掉在了薄御脚边。   薄御用手撑着额头,垂头看着十一层高的楼底,目眩地颤起呼吸。   千丝万缕的思绪忽然开始不受他的控制。   被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占据,又延升到青年的身上,是下午手指接触过的细嫩皮肤,凹凸出的椎骨,被他一节一节地轻抚往上。   温热得像是加热后流心的草莓果酱。   薄御眉心狠狠簇起,甩了甩头也没能将画面甩出去,只能脚步虚浮的离开阳台。   匆匆进了卧室的洗浴间,打开了淋浴的冷水,合着居家服,让水从头到脚浇灌而下。   一个小时后,薄御脸色苍白地换了身衣服走出卧室。   回到阳台,默不作声捡起地上的手机,终于在一次次异样的反应当中,禁不住找出主治医师的聊天界面。   【口:李医生,关于我的病可能存在其他问题,约个时间想和你当面聊。】   -   沈固若摁响薄御家的门铃,是在晚上将近十一点多的时候。   等薄御来开了门,他低低地说:“是不是来得有点晚了?”   青年的嗓音比平时更加的温软,浅棕色的水眸蒙了一层浅浅的迷离,看人并没有对焦。   薄御喉结微微一滚,侧身让人进门:“喝酒了?”   沈固若踩着自己的拖鞋走到客厅,慢半拍地说:“喝了一点点,阿豫非要我陪他喝。”   薄御走到他身边,却因为他的称呼呼吸顿了顿:“你朋友叫什么?”   沈固若转过身,仰头说:“陈豫。”   薄御莫名受不住被他这么灼灼地看着:“等我一下。”   “好。”沈固若蹲到沙发前,捞过茶几上昨晚被方正阳留下的记录纸和笔。   薄御端着冲好的蜂蜜水放到他手边,也蹲在了他身边。   沈固若闻出味道:“蜂蜜水吗?”   薄御“嗯”了声:“放了很多蜂蜜,很甜。”   沈固若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说了声:“谢谢,很好喝。”   这两个字像是触犯到了薄御的神经,绷着脸忍不住说:“因为只是邻居,所以对我要这么客气么?”   “嗯?”沈固若虽然喝了一点点酒,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不只是对邻居。”   薄御抿唇,淡冷的眼神里被勾出了一丝侵略性:“我们……不算朋友么?”   沈固若想到什么说什么:“可以是朋友吗?”   薄御呼吸沉下来:“只要你想。”   沈固若:“是朋友。”   薄御:“嗯。”   “蹲着不累么?”   沈固若摇头:“想蹲着,我们今天要在客厅吗?”   “嗯。”薄御坐在了青年身后的沙发上,注意对方随时累了就让人坐去沙发上,“你朋友回去了?”   沈固若在纸上列了几个字:“他喝醉了,不回去,今晚住在我家里。”   薄御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睡哪?”   沈固若:“和我睡。”   一口气堵在薄御的胸口不上不下:“……”   沈固若缓缓眨了眨眼,觉得薄御今晚的问题有一点点的多。   他没注意到薄御变的脸色,拿着纸给人看:“我想了想,昨晚我没有准备不知道怎么做。”   薄御顺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画面,勉强忽略了锁骨上的异样。   他低头和青年仰起的视线齐平:“今天有别的想法么?”   “有。”沈固若说,“我们应该先规定好再进行的。”   “比如可以先确定下今天验证‘面积’,那就排除掉其他问题,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只验证‘面积’。”   薄御完全没有听进去青年的话,只看到了青年一张一合的唇瓣:“……好。”   沈固若脑袋冒出问号。   怎么就好了……是今天就验证面积的意思吗?   薄御回过神,不自然地别开脸:“很晚了,开始吧。”   沈固若:“好。”   沈固若拿着纸和笔,撑住茶几站起来,眼睛自上而下瞧着坐好的薄御。   方正阳交代了要他记录下来治疗的过程。   可他嘴上说的有道理,真实践起来,依然有点困难。   正当沈固若纠结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时候。   薄御开口:“去沙发后面吧。”   沈固若怔了神:“我吗?”   薄御和他四目相对,“嗯”了声:“这样安全。”   沈固若脑筋转过来,明白薄御是担心再次发生昨晚抱他不放的情况。   于是,去了沙发后面站好,把纸和笔找地方放在一旁。   薄御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微抬就占据了青年的身形,对方低着头,也在看着他,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醇。   他喉结重重一滚,似乎没有开始,就已经乱了分寸。   却还是要强撑着,告诉身后的人。   “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   沈固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   准备从小面积,再到大面积的去尝试触碰薄御,以此来记录对方的应激程度和忍耐情况。   “薄御,我开始了。”他提醒道。   薄御闭上了眼睛。   和昨晚一样,这是同意他开始的表情。   沈固若伸出手,他和薄御之间隔了沙发背,又是一坐一站。   唯一能轻易接触到的,就是对方锁骨以上的地方。   沈固若轻轻拨过薄御的耳垂,就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吸:“薄御……这样,会有感觉吗?”   薄御忍住了呼吸:“嗯。”   沈固若继续。   没有任何粗粝感的指腹带着青年独有的体温,缠绵在薄御的耳朵上。   在耳骨处停留,在耳窝中慢慢滑过。   薄御抬起下巴,脖颈暴露在沈固若的视野中,脆弱的喉结像是痛苦极了,一下一下微微滑动。   下午办公室里,方正阳提到的那一幕,沈固若此刻彻底看得仔细。   薄御的耳朵好红,红得快要滴血了似的。   薄红一路蔓延到对方的脖颈线条处。   沈固若再度开口:“薄御,你还……好吗?”   薄御大脑闷重,神经牵扯,根本由不得他思考:“……嗯。”   沈固若松了手,认真的拿起纸和笔记录下来。   触感一瞬撤离,薄御稍稍睁眼,望着将他忽然抛在一边冷落的青年。   眼神跳着灼热的火光。   胸口起伏,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得不到满足,又痛又痒。   心脏不停地快速跳动,撞得他浑身无力。   脸上开始透出红晕,身体里的那根弦濒临崩断,他迫切的想要得到什么。   薄御不受控制地朝青年伸出手。   沈固若就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手里的纸和笔掉在地上,他被拉近得腰几乎贴在沙发上。   如同火烧的皮肤和呼吸黏着湿热,裹挟在他的手腕四周。   薄御理智燃尽,偏过脸蹭在上面。   每一下都配着粗-喘,半耷的眼睑,眼睛里却满满都是沈固若的身影。   水雾在里面虚晃,炽热,交织,凌乱。   他把那条软绵绵的胳膊不满足又往下拉扯了些。   直到微蜷的五指贴碰到他的脖颈,骨节染满他整一块喉结。   身体跟着呼吸颤,他像是一条被蒸煮起来的鱼苗。   沈固若的手臂被蹭得又痒又红:“薄御,你是清醒的吗?”   薄御没有回应。   回应他的是对方微低下的脸,殷红的薄唇伴随着呼吸,从他指尖一路抚到整条小臂。   “薄、薄御?”沈固若受不住手臂的酥痒,又叫了一声名字。   与往日几次不同。   是他第一次在薄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见到对方这副模样。   不好形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固若脖子和脸也跟着有些热。   不久后,当沈固若被人揽腰一用力,从沙发背上仰摔进薄御怀里的时候。   他脑海里懵懵的只剩下一个想法。   酒精似乎也跟着发酵起来,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他们的治疗……又失败了。   ……   窗外的夜已深,开了缝隙的阳台落地窗吹进夜风。   沙发上躺着的两个人,沈固若后背紧挨着薄御的胸膛,被紧紧圈在怀里。   薄御睁着眼,花了半天彻底清醒。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从青年的脖子下抽出,撑着手起身。   时间一看就不早,怕是已经到了深夜。   他应该第一时间唤醒青年回自己的家,可想起隔壁还有个要和青年同床共枕的人。   薄御:“……”   下了沙发,薄御像是宿醉后,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   紧接着弯腰,闷声把沙发上的人抱了起来。   径直抱去了自己的卧室床上,自己睡在了客厅。   第二天一早。   沈固若从陌生的床上醒来,掀开身上陌生的被子,游神地走出卧室。   很慢很慢地笼回思绪,自己昨晚睡在了薄御家里。   ……他又在薄御怀里睡着了吗?   也许是对方贴心,担心吵醒他,所以让他留宿在了家里。   沈固若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薄御的身影。   只好等下次见面,再具体问一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固若出门回到自己家。   陈豫顶着头睡成鸡毛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杵在门口,手里抱了个快递盒。   “起这么早?什么时候出去的?”   沈固若在说出真相被陈豫唠叨,和闭上嘴耳朵清静间,选择了后者。   陈豫还打算去补觉,把手里的快递盒推出去:“你的快递,有人摁门铃我就帮你拿了,我再去补个觉。”   沈固若抱住快递盒“哦”了一声,习惯第一时间拆快递,把鞋柜上的剪刀拿在手上。   陈豫走前好奇了嘴:“买什么了?”   沈固若低头拆快递:“可能是卫生纸。”   他买了好几个,没注意什么东西到达的时间最早。   看大小,应该是他买的卫生纸。   快递的纸盒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泡沫盒。   泡沫盒的每个夹层里被放置了东西。   然后沈固若就看到了……   束缚绳、止咬器、镣铐……   沈固若睁大眼睛,蓦地两手一松,快递盒砸在他的脚边,里面的泡沫盒被摔出。   身边有人“艹”了一声。   这时候,多看了一眼的陈豫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身边幽幽开口。   “卫生纸,固若……你确定?”   沈固若:“……” 第23章 清冷哭包023   杭白市星乔私立医院。   三楼。   精神心理科。   专家李医生所属的诊室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门。   迈步走出来的薄御腰背挺拔, 手里攥着份薄薄的检查报告,眼神平淡,让人丝毫看不出底下藏着什么浪涛。   离开诊室, 他回头对着坐在里面的白发老人颔首。   然后抿紧薄唇, 背影单薄地走向尚未开放门诊时间,因此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电梯口冷寂阴暗。   薄御摁开刚好就停在三楼的电梯门, 瞥了眼身旁挂着“精神心理科”的楼层牌, 才漠着脸迈入电梯。   电梯下到一楼。   他径直走出门诊部,前往停车场。   “老御?!”   就在停车场附近, 把玩着汽车钥匙也准备开车离开的方正阳, 和薄御不期而遇。   薄御闻声身形微顿,单手折起手里的检查报告,顺势放进裤子口袋。   方正阳追上去:“你怎么会在医院?”   两个人肩对齐着肩走,中间心照不宣地空出两个人的安全距离。   薄御目光扫过偌大的停车场:“找李医生问点事。”   方正阳的车停在左边的四排,反而不在意地跟紧薄御去了右侧。   他拖着长调“嗯”了一声, 轻快的嗓音比以往沉重出几分:“好事坏事啊?”   薄御语气淡淡:“不好不坏。”   要是往常,方正阳绝对会唠唠叨叨地刨根问底。   但这会儿他心情不是很佳, 没有追问下去。   “不是坏事就成。”方正阳踢了脚尖踩到的小石子,垂头盯着地面,随口说, “我来看我妈,顺便给医院交了点钱。”   “医生说……她还是老样子。”   薄御掀起眼皮, 往身边撂过去一眼, 扫到方正阳的眼尾又无声收回:“嗯。”   方正阳无可奈何地笑笑,提过一嘴自己的事就截过了话题。   随即语气再次和平常一样松快起来。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他歪头问,“回家去做饭么?正好我今天很馋你做的饭。”   薄御走到自己车前停下。   时间还没到正午太阳最热的时候,头顶的日光却已经将车门的把手晒得滚烫。   微微发凉的手心被他握在门把手上, 望着车窗倒映出来的身影,迟迟没有松手。   片刻,他嘴里挤出一个字:“做。”   方正阳挑眉,连忙绕去副驾驶开门,没心没肺起来连自己的车也不要了。   “那赶紧的,走啊!现在买菜去,今天我要吃大餐!”   薄御:“嗯。”   -   两个人买完菜回到薄御的公寓。   方正阳满脸馋虫样地踩住拖鞋,大包小包地往厨房里放。   薄御站在公寓门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三十一分,然后刻意地放轻脚步去了卧室。   到了卧室门口,他手指微微蜷了蜷,鲜少透出一股极淡的紧张。   像是怕惊扰到里面,搭上门把手往下转动的力度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紧接着,卧室门在面前打开。   窗帘挂在落地窗两侧,刺眼的阳光从紧闭的窗外轻洒进来,床铺清晰地映入薄御的眼帘。   被子被整齐地叠放在枕头旁,床单也被人仔细地扯平过。   唯独躺在上面,睡颜精致的青年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间点,人已经清醒过来主动离开,显然很正常。   薄御没有意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缓步挪到床边,在青年昨晚睡过的位置坐下,掌心覆盖到上面。   温热的。   分辨不清是阳光照射的缘故,还是青年走了没多久残留下的体温。   丝丝渗透进薄御的皮肤里:“……”   然而回忆起今早的咨询,他必须第一时间抽离手,并且不能再往下深入的去多想。   方正阳杵在厨房里半天等不到人进来做饭。   于是,端着冰箱里薅出的布丁,边吃边飘荡,在卧室门口找见了人。   他吃了口布丁,纳闷地问:“不去做饭在这想什么呢?”   “不能是你不在家,回来发现床被人睡过吧?”   薄御:“……”   薄御一声不响地起身,绕过方正阳离开卧室。   方正阳一步一趋地在后面跟上,砸吧了下嘴忽然说:“不知道沈哥在不在家。”   薄御闻言身形猛地顿住。   方正阳险些没注意撞到他背上,“卧槽”了声,惊险地往后跳开。   方正阳大叫:“你注意点,会出人命的!”   薄御回眸,冷不丁开口:“你找他有事?”   方正阳稳住手里的布丁,舔了口沾到手指上的糖水,才随意地道:“没啊。”   “我是看我们买了这么多菜,想着要不要去隔壁喊沈哥一起过来,人多吃饭热闹啊。”   “你们协议上不也加了这么一条。”   “他朋友在。”   薄御嘴里冷冷丢完四个字,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   男生处理食材的背影看上去略显浮躁。   方正阳觑了两眼。   从好兄弟嗓音里莫名听出了一股不爽的味道。   他试探地问:“不如我去隔壁问问?”   薄御没有反应地转开厨台水池的水,冲洗塑料袋中拿出来的青菜。   方正阳:“沈哥的朋友要是不嫌弃的话,那就一起来啊。”   “以后关系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打个招呼,日后好增进感情,你说是不是?”   厨台水池的水开始没过薄御的手腕,浮上来的青菜叶子动摇在他淡淡的眸底。   方正阳等了等:“吱个声?”   就听见面前的人喉间溢出一个简短的音:“嗯。”   方正阳挑挑眉。   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行,那我去了啊,你继续忙。”   方正阳两口解决了手里的布丁,把盘子往厨台上一搁,转身去了隔壁敲门。   薄御听见玄关的开门声,思绪有些受不住地飘远。   五分钟后。   方正阳失望而归:“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沈哥估计不在家。”   薄御:“……”   方正阳:“我发消息问问他在哪。”   他手机落在客厅,跑去沙发找了找,姿态懒散地往上面一趟,捞过手机给沈固若发消息。   厨房里“嗒”地一声。   菜板上的黑虎虾被刀刃断了头。   薄御右手捏着菜刀,然后换到左手,默不作声地冲洗干净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屏单手打字。   【口:不在家么?】   【懒懒:不在,有事?】   聊天框对面的人消息回复得很快,但回复的语气让薄御表情顿了顿。   而且没有等到他再次发消息询问,对面已经弹了第二条消息出来。   看到内容的一刹那,薄御的呼吸禁不住抖了抖。   【懒懒: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们往后暂时还是别见面了。】   菜刀哐当掉在菜板上,薄御眉头锁紧,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他一边打字,一边摘掉身上的围裙,神色晦暗地走出厨房。   【口:为什么?】   方正阳听见厨房门口的动静,翘起脑袋看了眼:“老御你干嘛?”   “干什么把围裙摘了?做饭不怕溅身上了?”   薄御没再收到沈固若的回复,沉着声音问:“他回你什么了?”   “你问沈哥?我正要跟你说呢。”方正阳往沙发上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沈哥说他在家,但我刚才敲门他为什么不开?”   薄御脸色顿时难看一分,捏紧手机转身就走。   方正阳看得一愣一愣的,忙跳下沙发,套了拖鞋追上去:“不是,你干嘛去啊,出门有事?”   薄御丢下方正阳来到隔壁1102室。   摁下门铃的同时,抿紧的薄唇显露出苍白的色泽,眼神死死凝在紧闭的门框上。   脑海里疯狂地找寻着自己昨晚做错的事情。   有治疗失败清醒后,青年再次被他搂在怀里的画面。   与以往的不同,昨晚对方是被他从头到脚贴在一起,搂紧了身体一起躺在的沙发上。   还有他私自把人抱回自己的卧室,没有将人喊醒的画面。   一件件,一桩桩。   从青年昨晚进门开始,被他一一在脑海里罗列出来。   分析着哪一步错到会让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说出往后别见面了的话语。   字里行间,染着满满的疏离。   就在方正阳也莫名其妙跟着来到薄御的身边,迷惑地准备发问。   1101室的门突然出乎意料地开了。   薄御屏住呼吸,瞬间抬眸。   方正阳一同看过去,张嘴就要喊“沈哥”。   但出来的人,让两个人都是一愣。   前来开门的陈豫表情很是复杂。   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观察、审视和浓浓的警惕,以及化不开的忧愁。   方正阳第一次在陌生人的身上,看出这么混乱的情绪。   陈豫忽略男生的打量,尽量语气不错地开口:“找我们家固若有事?”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有事跟我说就行,他现在不方便见人。”   薄御心中沉了沉:“他怎么了?”   方正阳头伸得老长,恨不得越过这位陌生人往家里瞧,也紧跟着问:“沈哥难道生病了?!严不严重?”   陈豫:“……”   “他没事。”陈豫因为面前两个人的关心没作假,眼神更加复杂起来,“你们有事直接说,总之我会帮忙转达。”   薄御绷着脸,语气认真:“我想见他。”   “你见个——”陈豫差点失去素质的爆粗口,好在反应过来及时收住,“不行!就你不能见他。”   薄御眼神沉下去:“理由。”   而一旁的方正阳听出了点不同的味道。   面前的这位疑似他沈哥好友的人,好像对他兄弟有点意见?   什么叫“就你不能”?   方正阳不乐意了:“这位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沈哥跟我们关系不错。”   “他要是生病了,我们当然要进去慰问一下。”   “我兄弟怎么就不能了?”   “你拦在这里问过沈哥的意见么?”   陈豫好歹在学校里作为老师应付过难缠的家长。   他倚在门口就跟堵墙似的,二对一气势完全不输。   但家里头他的那位好友,就未必能斗得过面前这两个人。   今天踩着他的尸体也别想跨过去。   门口的氛围在他们互相的沉默中,逐渐冷凝起来。   “你们……是在吵架吗?”   陡然间,青年温润的声线氤氲着疑惑,在陈豫的身后慢吞吞地响起。   门口听见声音的陈豫和方正阳愣神之际。   薄御却是第一个闪烁着瞳眸,没有停顿,全神贯注地紧锁到正走出来的青年身上。   沈固若站在陈豫身后边上的位置,和薄御四目相对,眼神温和。   陈豫太阳穴直跳,气势削弱,回头无奈地说:“你怎么出来了?工作忙完了?”   沈固若从薄御那里收回目光,摇摇头:“没有,我出来喝水。”   陈豫舌尖抵了抵侧牙,心说失策。   沈固若往门口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又重新问了一句刚才的话:“你们刚才是在吵架吗?”   方正阳已经把表情调整好,干笑说:“没有,怎么会,就随便聊聊。”   陈豫就默默闭嘴,觉得这人还算有点眼力见。   方正阳问:“这位是沈哥的朋友?”   沈固若“嗯”了声。   实在是薄御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太过灼热,他不得不放弃先问陈豫,再次和薄御四目相对。   沈固若:“薄御,你们找我有事吗?”   薄御不再是短短的一个“嗯”字:“我找你有事。”   这语气让方正阳摸了摸鼻尖,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来问吃饭的,而是有什么天大的事。   陈豫这时候插嘴:“既然你们见到固若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说,那就进来一起谈了吧。”   沈固若微怔,意识到陈豫可能要谈的事,就下意识要扯唇。   陈豫把话撂下:“固若,这事没得商量。”   沈固若“哦”了一声,默默闭上嘴。   清楚这件事不谈清楚,陈豫不会罢休。   他只能在陈豫和方正阳去客厅的时候,稍稍把薄御拦在玄关轻声交代了几句。   “薄御,如果等下阿豫说的话冒犯到了你,我先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希望你们等下不要吵架。”   “如果涉及到你不想回答的事情,你可以闭口不答。”   “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的。”   薄御立在青年面前,垂着眸,喉结微微滑动,漆黑的瞳仁里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   捏紧手机的手,背上青筋脉络明显。   沈固若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满心都是被刚才收到消息的冲动所占据,现在见到了人,依然如此。   薄御问:“为什么不能见面了?”   沈固若没听明白:“什么?”   薄御再度开口的声音不自觉哑了一个度:“你发的消息说,不想和我见面了。”   沈固若奇怪地说:“我没有给你发消息。”   “我在书房工作,没有用手机。”   薄御手臂紧绷,手腕处泛出白,像是忐忑地要再次确认一遍:“不是你发的,对吗?”   沈固若:“嗯。”   薄御缓缓地呼吸了一下,心中有块塌陷的位置被人轻易地抚平。   沈固若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客厅,跟薄御来到客厅,笔直地朝着手机的位置走去。   见到他拿手机的陈豫表情微妙了下。   沈固若在陈豫身边坐下,打开手机看了眼,看到了里面不是自己发的内容。   但没有生气,而是语气严肃地开口。   “阿豫,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手机。”   “不动不动,我错了。”陈豫投降,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我不是故意拿你手机,就是憋不住冲动了下。”   “你知道我看见那些东西,心里有多慌吗?”   “不会有下次了,我反省。”   沈固若抿了抿唇,唇瓣压出的白嫩一闪而过,到底是没再多解释什么。   该解释的他已经解释过了。   可是必须保密的,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但这样,陈豫就是不信。   沈固若苦恼地低着头,往手机上操作了一下,直到觉得没办法,最后打了文字发出去。   薄御在青年对面沙发坐下的时候,手机里忽然弹出了对方的消息。   【懒懒:消息撤回不了了。】   【懒懒:我没有不想和你见面。】   蓦地——   薄御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再无几分钟前半点的心烦意乱。   指腹忍不住在最后一条消息上,轻轻地抚过。   陈豫清了清嗓子,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先说你们的,还是先谈我的?”   薄御想问的事情已经悄无声息地解决,耐心多了几分:“谈你的。”   陈豫点点头:“行。”   他说了一个字,起身去旁边拿了点东西,然后回来继续坐下。   纸箱被陈豫放在了自己脚边。   纸箱上已经被刮下的快递单,被他“啪”地一声拍在几人面前的茶几上。   方正阳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眼,在上面看到了自家兄弟的名字:“老御,这你的快递单啊,怎么跑沈哥这来了?”   本来没什么反应的薄御,听见“快递单”三个字,微微变了变脸色。   陈豫说:“有件事我先道个歉。”   “早上拿错了快递,让固若误会了是他自己的,就给拆了。”   “但是!”   他忽然转折,方正阳跟听戏一样,等着他的下文。   陈豫瞥了眼对面一言不发的男生:“你知道快递里是什么么?”   “知道我家固若看见了,心理阴影有多严重么?”   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那些玩意儿他小黑柜里都藏着。   但是就是藏到死,也不能让他家干干净净的固若看到一眼!   沈固若根本没有陈豫说的那么严重:“阿豫,我没有。”   陈豫:“你先别说话。”   沈固若:“……”   方正阳奇了怪了,什么东西让人反应这么激烈。   他问薄御:“老御,你买什么东西了?”   然而薄御失了神,耳边回荡着青年那声软软的“阿豫,我没有”,没听清方正阳问了什么。   分明不是喊的不是自己,可又像是叫的他。   陈豫给了方正阳答案,把纸箱抱到了茶几上,打开里面的东西前,抬手捂住了沈固若的眼睛。   “你们自己瞧瞧,这像话么?”   他不自觉端起了当初做班主任时候的架子。   方正阳看清纸箱里的东西,嘴里发出惊叹。   但也只是惊叹,一瞬就明白了薄御买来是做什么的。   沈固若陷入黑暗,想扯开陈豫的手,又扯不掉,只好作罢。   薄御的视线正对着青年眼睛上的那只手。   在青年和对方的手触碰时,眉间忍不住揪起,有种想过去拿掉的冲动。   这时候,陈豫指名道姓的声音响起:“薄御薄先生,我冒昧的问一嘴,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他没半点歧视和排斥,甚至嗓音里染了担忧。   是关系到沈固若的安全着想,不得不问。   “没这回事,没有特殊癖好!”   不等薄御亲自开口解释,方正阳看不得自己好兄弟被人误会。   陈豫也不想误会别人:“好,我再冒昧问一句,这东西是薄先生买来放置的,还是要用的?”   给谁用什么的,他还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怎么说也是对方的私人问题。   他说完,把纸箱合上了,遮着沈固若的手也跟着放下。   薄御这才收回视线,面色不改地淡淡道:“我自己用。”   “咳咳咳。”陈豫被他光明正大的承认,噎得呛了下口水。   面庞上浮现出佩服的神色,实在佩服对方的勇气。   没想到面前的男生看着一副清冷矜持,沉稳的模样,骨子里居然这么野!   好好好,没想到有生之年,让他见到活的了。   陈豫好奇心陡然爆棚,思想一下偏离,又顾及沈固若的在场,问题的内容比较含蓄。   “请问……您是个M,还是个O呢?”   都用上您了,足以看得出他的谨慎。   结果这次轮到听懂的方正阳猛猛咳嗽起来,掐着脖子像是要咳撅过去。   薄御:“……”   在场的只有没被科普的沈固若一脸单纯,满脸的疑惑:“阿豫,M和O是什么意思?”   薄御:“……”   陈豫:“……”   方正阳破天荒地停了咳嗽声,和其他两个人站在了统一战线。   他尴尬地笑笑:“就是专业名词,沈哥不用管,让老御和你朋友自己聊就成。”   沈固若“哦”了一声:“你们要喝水吗?我去给你们倒。”   方正阳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辛苦沈哥了。”   沈固若就去倒水了。   薄御深吸了一口气,很少有无语彻底的情况,回答了陈豫的话:“都不是。”   证据都摆到家门口了,陈豫肯定不信。   但考虑到对方面子问题。   陈豫打哈哈:“好的好的,我都明白。”   方正阳更无语:“你明白什么了!我看你还是别明白了。”   陈豫又给了个他懂的表情。   薄御:“……”   方正阳:“……沈哥就没跟你解释什么?”   陈豫耸肩:“解释了啊,说是一些私人的特殊原因,也许是买这些工具来解决问题的。”   薄御:“……”   方正阳:“……”   这话绝对是单纯的青年会说的。   明显是为了避免暴露薄御有渴肤症这个秘密,特地隐晦的说法。   可这些话落到别人耳朵里,很难不多想。   甚至可能是越描越黑,直接黑到了底。   方正阳欲言又止,止欲又言,原来源头出在他单纯的沈哥身上!   “老御,你要不再解释解释?”方正阳悄悄问,“实在解释不了,咱不如坐实了,反而省事。”   薄御:“……”   得到准确答案的陈豫把纸箱推还给他们,一副再怎么解释也能勉强听一听的神色。   “刚才的态度差了点,我道个歉。”陈豫说,“没办法,固若一个人出门在外,我难免担心。”   “任谁看到朋友隔壁邻居买这些东西,都得留个心眼。”   方正阳也认错:“那我也为刚才的语气道个歉。”   “你就放一百个心,谁把歪心思打沈哥身上,我老方第一个不同意。”   陈豫情绪被激了起来:“方老弟!就冲你这句话!”   方正阳迎合:“沈哥朋友!你就放心!”   薄御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沈固若端着两杯水回到客厅,看到的就是快黏在一起好哥俩的陈豫和方正阳:“你们和好了。”   陈豫摆手:“就没吵架,哪来的和好一说。”   已经和陈豫交换名字的方正阳已经一口一个“陈哥”:“托沈哥的福,我方正阳又多了个朋友。”   沈固若把水杯放在了薄御的面前:“你们找我的事,还没有说。”   经提醒,方正阳想起来:“是午饭的事,沈哥和陈哥上老御家吃去不?”   薄御问身边一晃而过的青年:“要去吗?”   沈固若问:“做四个人的饭菜,会不会很辛苦?”   薄御:“不会。”   沈固若去问陈豫:“阿豫,你想去吗?”   陈豫反而不好意思了:“太打扰了,我就不去了,本来我就准备回梧桐市。”   方正阳可惜:“那改天陈哥上家里来坐坐?”   陈豫应下,意识到沈固若刚才的语气寻常:“固若你这两天怎么解决一日三餐的?”   沈固若说:“去薄御家,和在公司。”   说完,他忍不住多补充了句:“这里的外卖我吃不惯,薄御做的很好吃。”   陈豫:“……”   陈豫再一次为刚才的态度对薄御感到抱歉:“麻烦薄先生了,真是顶顶好的邻居啊。”   薄御不加掩饰对“邻居”两个字的排斥:“是朋友,叫我名字就行。”   陈豫顺溜改口:“对对,朋友朋友,关系好就是朋友了。”   薄御从沙发上起身,对着看向他的沈固若缓下声音地说:“我去做饭,好了给你发消息。”   “好。”沈固若乖乖应下,顺便提醒,“薄御,你的快递别忘了拿回家。”   薄御:“嗯。”   拿了快递,薄御掠过沙发,瞥了眼赖在沙发上不起来的方正阳:“方正阳,回家。”   “好嘞。”   方正阳和陈豫打了声招呼,跟上薄御。   沈固若和陈豫在身后送他们出门。   涉及到沈固若的事情,陈豫想的就比以往要多些,而且也更慎重。   哪怕误会算是解除了,心里冒出点什么想法,还是会憋不住地问。   到了门口,他特地又厚着脸皮问了嘴。   “薄先……呃薄御,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啊。”   沈固若和方正阳双双看向两个人。   薄御回眸:“你问。”   陈豫表情认真,扫了眼被男生拿在手里的快递盒:“你的这些工具。”   “对我们家固若应该……嗯,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吧?”   “只对自己用的,对吧?”   薄御:“我不会。”   男生语气不假,陈豫算是彻底放心地点点头。   嘴里那声郑重的“那就好”,随着他眼底逐渐溢出的笑意,紧跟着就要脱口而出。   薄御却再次嗓音清冷地开了口,语调平静。   “但可能会麻烦沈老师。”   “帮我用。” 第24章 清冷哭包024   陈豫差点暴起定居在沈固若的公寓里。   要不是方正阳及时解释, 动破了嘴皮。   还给薄御套上了一个平时看着清清冷冷,生人勿进,其实偶尔也会开玩笑皮一下的人设设定。   快递惊魂这件事才勉强消停下来。   陈豫三步一回头, 千叮咛万嘱咐地告别沈固若, 离开了杭白市。   说实话,方正阳也不懂自己好兄弟哪根筋搭错了。   快递盒里的某几样工具在治疗过程中, 确实是一个人做不到全程使用, 得需要人搭把手。   但薄御明知道陈豫为了沈固若的安危,神经时刻挑着警惕。   非得当着对方的面, 说出要沈固若帮他的忙, 这种令人胡思乱想,还把人吓得要跟他拼命的话。   回了家,方正阳就不停追问,嘴里叭叭着薄御不对劲。   说他往常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然后终于把嘴里响不出声的薄御问烦了。   男生满脸寒冰,拿着把削皮刀削土豆, 就跟削方正阳的皮一样狠。   方正阳看得皮子发紧,就听薄御不耐烦地扔了两个字出来。   “报仇。”   方正阳疑惑不解, 只是去隔壁拿了个快递盒回来,这报的是哪门子的仇,于是再问。   薄御又没声了, 咔咔把土豆剁成块,激得方正阳后背一阵发麻。   方正阳只能自己猜, 边猜, 边站在厨房门口说给薄御听,想看看人的反应对上哪一条。   猜的第一条,是陈豫拿沈固若的手机回薄御的消息。   猜的第二条,是陈豫误会薄御是个M, 或者是个O,薄御还没法解释,只能认。   猜的第三条……   第四条……   一共猜了足足十条,方正阳愣是没在薄御身上看到一点反应,求天求地求人给点反应。   薄御就举着刀转身,神色莫测地看向他。   刀刃锋利反光,方正阳怂了,刚想说自己也没有那么好奇。   反倒是面前的人破天荒的给了他答案。   薄御眼神锐利:“姓陈的,刚才凶了他。”   方正阳自己翻译了下,说的原来是陈豫刚才凶了沈固若。   什么时候凶的,他都快没了印象。   可他好兄弟居然记在了心里,还贴心的想给人报仇!   很快,方正阳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直到最近他才察觉到,他的好兄弟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细节,还经常主动关心人了?   但方正阳转念一想。   对象如果是他们沈哥的话,顿时就觉得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毕竟宠爱他们沈哥这种事,是百分百会传染的。   不意外。   薄御关心他们沈哥。   方正阳一点也不意外。   -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沈固若要为中秋特定的游戏4.0,新角色宣传片做准备。   宣传片只需要他一位配音,并没有其他几位老师的参与。   所以,除了偶尔需要去公司开一两次的内容调整会议,沈固若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书房里。   不过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作为他的负责人的薄御,也会经常陪在他的边上,交流一些具体事项。   方正阳如果没有很忙,就会带着慰问品来找他们。   沈固若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摆着台本,左边的耳朵里塞了无线耳机,正在听这次宣传片的主题曲。   是一首有些悲伤的歌。   就和他之后需要配音的角色一样。   是一位充满悲惨色泽的小可怜半妖少年,名字叫妖妖。   不管是人类世界,还是妖族,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人要杀他,妖族要吃他,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像是悬崖上走钢丝,随时都会面临死亡。   唯一能让他喘口气的地方,就是他母亲死后给他留下的小木屋。   每当夜晚红月出现时,木屋便是他的安全屋。   虽然破旧,挡不住风雨,但会为他开启一夜能够不惧死亡安眠的结界。   入梦前,半妖少年都会卑微的祈祷。   希望遇到一位心软的神,他什么都不要,只需要给他一个简单的拥抱。   然后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他。   看过游戏设定的沈固若知道,以后会有无数玩家成为那位心软的神。   但他的眼神不自觉移到了门口旁,那张双人沙发上,坐姿松弛,眉目冷沉的薄御身上。   男生来到他的书房坐下还不到半个小时。   两家距离不超过两米,但对方每每来到他这里,并没有很随意的穿着居家服。   每次都像是负责人家访,穿得很得体,一丝不苟。   而且头发都会带一点小小的湿意,似乎每次来都提前洗漱过。   沈固若有些软绵绵地趴到桌面上,下巴枕着手臂,朝薄御看一眼,又悄悄收回来。   他觉得薄御和半妖少年有些像。   因为渴肤症的原因,薄御很少出门,隔壁的公寓就像极了对方的安全屋。   “累了吗?”   在青年身体趴下的时候,薄御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动静,从文件后抬起平静的黑眸。   沈固若歪着脑袋,没有戴耳机的那侧耳朵贴靠住手臂,水眸闪烁地和薄御撞上视线。   桌底的脚丫有点不安分。   拖鞋被他踢远,脚尖找不到拖鞋边边,就不那么在意地赤脚踩在地板上。   他懒洋洋地说:“还好,我想休息一分钟。”   书桌底下没有太多的遮挡板,穿过数据线,就是青年蜷着脚尖,皮肤细嫩,指甲修剪圆润的双脚。   如同质地上好的玉件。   薄御即便没有直勾勾的看,单是余光一瞥见,就被那抹白晃得失了失神。   喉咙里滚出一个沉闷地“嗯”字,然后目不斜视地放了文件站起身。   沈固若这时候说:“薄御,你不能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很无聊吗?”   薄御站姿微怔,这种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薄御声音没有起伏:“以前会。”   沈固若想也是,青葱少年的年纪是玩心最强烈的时候,一直待在家里怎么会不无聊。   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翘起脑袋:“现在呢?”   分明是毫无营养的问题,放在任何人身上提问自己,薄御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因为只要设身处地想,答案显而易见。   但他没办法拒绝青年的问题,甚至不受控制地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习惯了。”薄御回答完,低声反问,“为什么……突然问我会不会无聊?”   沈固若“哦”了声,脑袋重新靠回手臂上,指尖扣了扣被手臂压住的台本:“我在代入妖妖的感受,妖妖也是一个人待在安全屋。”   薄御闻言,面色如常地弯腰捡起桌边的拖鞋:“我比他幸运。”   说完,他绕过书桌,把拖鞋放置到青年坐着的椅子旁。   沈固若直起背,没有急着穿鞋,而是思考了薄御的话:“是因为身边有心软的神陪你吗?”   薄御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温声“嗯”了声。   沈固若:“是方正阳吧。”   薄御:“……”   沈固若转着椅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往里面套了一只脚:“方正阳他真的很好,也很照顾你。”   薄御声音里含着一半无奈:“说对一半。”   沈固若仰起头,望进薄御闪烁的眼底:“嗯?”   薄御克制地躲开青年琥珀般的水眸,转移话题:“袜子放在哪里?”   沈固若脱口而出:“阳台挂了一双。”   薄御应了声,在沈固若不明所以的视线下,离开了书房。   沈固若最近察觉到一件事。   每当他和薄御四目相对的时候,对方一直会在不超过三秒的时间内,像是有些害怕他似的躲闪掉目光。   刚刚……又躲他了。   可是只要他不和薄御对视,对方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就会很长时间。   难道是因为薄御和别人对视了久了,身体也会跟着出现不舒服的反应……   不过说起身体不舒服,沈固若觉得他们失败的抗敏治疗是有效果在的。   为什么说是失败的抗敏治疗有效果,而不是抗敏治疗有效果。   似乎是薄御每次失败后,抱住他的时间变长了,身体恢复的情况时间也变长了。   距离上一次失败的抗敏治疗,薄御似乎一直都很平静。   当然,他们就治疗了两次,没有太多的参照,并不能太快下结论。   沈固若这么想着,后知后觉薄御的下一次治疗时间快要到了。   上次失败后,没有像上上次那样再补一次。   而是要给薄御的身体适应时间,按照了一周一次。   离开书房的薄御重新回来,手里多了一双白色的袜子,走近弯腰,下意识就要捞起青年的脚踝。   骤而僵住。   深吸了一口气后,把袜子放在了桌边。   薄御无声碾过指腹,袜子粗糙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穿好,小心着凉。”   沈固若说了声“好”,拿过袜子,脚跟踩到椅子上,然后手臂抱住腿,慢吞吞地把袜子套到脚上。   居家裤的布料贴紧大腿内侧,勾了出明显的线条。   随着他拱起背,还在拉扯。   薄御太阳穴一跳,头也不回地走回沙发。   抓住的文件下面压着手机,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弹了两条方正阳发来的消息。   他集中精神,忽略书桌那边的身影,点开看了眼。   【阳坚强:学校那边来消息问,两天后办的新生庆典想让我们去致个词,鼓励下新生。】   【阳坚强:我那天正好没事就答应了,老御你呢?】   【阳坚强: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帮你找个理由推了?】   薄御往沙发上坐下,单手在聊天框里打了“推了”两个字。   指尖正准备摁到发送键。   一道响彻整个书房的消息提示音在耳边荡开,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叮叮叮”声。   沈固若懵懵地看向左边墙上的显示屏。   刚才他为了方便,把手机连接到了显示屏上,这会儿消息都弹在了显示屏上。   声音也是从他的音响里传出来的。   【阿豫:[文章:遇到这样的邻居,如何做好防范]】   【阿豫:[文章:如何辨别邻居是变态]】   【阿豫:[文章:我是如何发现并阻止邻居的坏心思]】   【阿豫:[文章:遇到变态邻居,该如何自卫]】   【阿豫:看!必须看!看完给我发读后感!不许少于500字!】   沈固若有些庆幸刚刚薄御给自己拿了袜子,不然这会儿他就要光脚扣地了。   他偷偷瞄了眼沙发上的薄御。   就看到薄御的眼睛正牢牢盯着显示屏,拧紧眉头,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把陈豫的消息都看进了眼睛里。   沈固若拦不住了,再把屏幕关掉就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薄……”   想安抚薄御不要多想的话只来得及溢出一个音。   薄御就打断了他的话:“沈老师。”   沈固若“啊”了声。   不知不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薄御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彻底变成了“沈老师”。   在音圈,这么叫没什么。   只是,这会儿薄御这么叫,反而有一种薄御才是老师,而他被老师点名的错觉。   薄御松开眉头,没有偏头去看青年,眸光被显示屏衬得有些暗淡:“我不是变态。”   沈固若纠结了下,把显示屏关了:“是阿豫误会你。”   “我知道你买那些工具是为了治疗,防止我们再失败。”   “没有觉得你是变态。”   薄御垂眸靠回沙发里,冷意直达眼底,声音低而缓,唯独不想吓到青年。   “如果他让你远离我,你会么?”   沈固若:“不会的。”   薄御平静地追问:“是觉得陈豫不会让你远离我,还是你……不会?”   沈固若准备拔掉连接手机和显示屏的数据线,没多想地说:“阿豫我不清楚,但我不会。”   薄御神情松弛,一个带有温度的“嗯”就要回应青年。   沈固若:“我们签了协议,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薄御如鲠在喉:“……”   就在这时,沈固若的手机跳出电话,还没拔掉的数据线,顺着音量传出来。   他下意识就点了接听键。   沈乐池高兴又激动的说话声响彻在书房中:“哥!我军训结束了!”   薄御继续追问的话语消了音。   音响炸开的声音往他心口重重敲击了下,如同警示一般,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问了再问。   沈固若拔掉数据线,书房里沉寂下来,只剩下他手机里的声音。   手机贴住耳边,他温和地“嗯”了一声。   沈乐池那边的杂音有些重:“哥,两天后学校所有学级正式开学,要办新生庆典,你能来吗?”   沈固若瞥了眼手头的台本:“我去做什么?”   沈乐池嘿嘿笑笑:“来玩!我跟我室友炫耀哥哥,他们都不信我说的有那么好,除非让他们见一见。”   沈固若:“可是我在工作。”   沈乐池那边默了一秒,兴奋敛了几分:“你又接工作啦,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吗?”   “我还计划了想带你参观庆典的,我们班也准备了活动。”   沈固若最怕弟弟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总觉得会随时哭一场:“那你等等,我问一下。”   沈乐池:“问什么啊?”   沈固若没回,而是对着沙发上沉默的薄御问:“薄御,两天后我能请个假吗?”   手机里的沈乐池就无端噤了声。   薄御心下一动,猜到了什么:“要去白大的新生庆典?”   沈固若点点头:“乐乐问我能不能去。”   薄御手指搭在指尖屏幕上,嗓子有些干燥:“想去吗?”   沈固若没有回答,而是切了电话到后台,给薄御发消息。   【懒懒:不去的话,乐乐可能会哭。】   薄御看到消息,眉头微挑。   【口:哭了你就会心软么?】   【懒懒:不是的,是没哭之前我就会。】   也不清楚是哪一个字,跟团棉花似的,堵到薄御的胸腔里,再无理的要求都狠不下心拒绝。   【口:去吧,准假。】   沈固若这才切回弟弟的电话说:“乐乐,两天后我去学校找你,你给我个具体的时间。”   然而沈乐池的重点,从自家哥哥喊出“薄御”两个字,就偏离了方向:“哥,薄学长在你旁边?”   沈固若:“嗯,我们在工作。”   沈乐池:“在哪工作啊?”   沈固若想起来自己来杭白市工作的事情,还没有告诉过弟弟:“我不久前搬家到杭白市工作了,和薄御是邻居。”   沈乐池忽然喘了两口气:“哥,上次吃饭,我原本以为薄学长和方学长只是KB公司的员工。”   “但是最近在学校混熟了,听说他们是KB的创始人。”   沈固若:“嗯。”   沈乐池吞咽声挤进话筒里:“你说你和薄学长在工作。”   “对。”沈固若有点听明白了弟弟的语气,问道,“你是想问我在哪里工作吗?”   沈乐池:“嗯嗯嗯。”   沈固若“哦”了声:“在KB,和他们签了合作合同。”   一时间,手机里传出沈乐池宛如煮开水壶般的呜呜声,不是难过的,是激动到要撅过去。   还有陌生的声音,在笑话沈乐池怎么了。   大概过去了有一分钟,沈乐池自己冷静下来:“哥,你就是我的偶像!你就是神!你一声不响就进了我最爱的KB!”   嗓门大到连薄御都忍不住朝沈固若投了一眼。   沈固若只好安抚弟弟的情绪:“那你也乖乖努力,说不定我们就能从兄弟变成同事了。”   然而他话音落下,顿时发觉弟弟又疯了。   听不进他的话,呜呜呜激动得跟开小火车一样,恨不得当场就飞过来找自己。   “乐乐,两天后见。”说完这句话,沈固若悄悄地把电话给挂了。   就听薄御冷不丁朝他开口:“沈乐池想进我们公司?”   沈固若打量了眼薄御的神色:“嗯,乐乐很喜欢你们公司做的游戏,一直说想要努力加入你们。”   闻言,薄御没再多问,顺便给方正阳回了消息过去。   【口:不用推。】   -   两天后,沈固若跟弟弟约定好时间,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到达白大。   新生庆典不限制外人,外加学生们返校,学校里热闹非凡,处处都是人头。   沈乐池已经在停车场里等他,远远望见他的汽车,就眉开眼笑地跑了过去。   沈固若下车,被弟弟一把熊抱住,艰难地看见弟弟身后还跟了两个高壮的陌生少年。   发色不一样,但能看得出是对双胞胎。   棕色头发的少年朝他挥挥手,笑着说:“哥哥好。”   沈固若拍拍弟弟的背,示意人松手,闻言回了句:“你好。”   奶奶灰少年也嬉皮笑脸地说:“乐宝说哥哥长得比他可爱,我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哥哥和乐宝一样可爱。”   沈乐池整个人挂在自家哥哥的身上,回头嫌弃地说:“看完了就赶紧走,去你们体育生自己的圈子玩,别总跟着我。”   两位少年面露遗憾:“行吧,只能晚上见了,乐宝跟哥哥好好玩。”   沈固若看着两位少年离开的背影,也学着喊了声:“乐宝?”   沈乐池耳朵有点红:“烦死了,是他们非要这么叫的。”   “看来你和室友相处的很好。”沈固若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乐乐是不是有点晒黑了?”   沈乐池松开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是有点,哥,我变丑了吗?”   沈固若:“没有,还是很好看。”   沈乐池就嘿嘿傻笑,太久没见哥哥,满心满眼都是哥哥:“哥,我带你去逛逛,绝对比你上次送我来学校更好玩。”   沈固若:“嗯。”   新生庆典很隆重,学校建筑挂上了喜气的横幅和气球,还有时不时飘出的可降解彩带。   整个学校的氛围,就像是小型的游乐场。   虽然没有玩耍的设施,但有美食一条街,和教学楼中每个班的主题活动可以参加。   得知沈固若没怎么吃中饭,沈乐池立马就带哥哥先去美食街尝尝。   味道他提前试过,有几样会是符合他跟哥哥的口味。   买完小食拿在手里,两个人便去了教学楼,可以少晒很多阳光。   沈乐池:“哥,我们班办的是抓娃娃活动,看我去给你抓个最大的!”   沈固若情绪没有弟弟那么高涨,但偶尔感受一下这种氛围,似乎也不错:“好,那你加油。”   沈固若知道弟弟一直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嘴上说着抓个最大的,还真的抓了个最大的棕熊给他,有一米五高。   同班同学甚至开玩笑说,沈乐池作弊。   沈乐池当场又给他们展示了一遍,什么叫实力加欧皇。   班级里的其他人笑着佩服。   游戏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广播里开始通知新生前往会厅,参加新生开学仪式。   各专业各班都规划好了坐位,外人没法参与。   沈乐池带着哥哥来到会厅侧门,交代道:“哥,你在这里等我,我结束了就来找你。”   沈固若:“好,你们班在第几排?”   沈乐池:“左边第九排。”   沈固若:“我知道了。”   沈乐池进会厅找班级去了。   沈固若把沈乐池的模样拍了下来,发到了家庭群,看着里面被刷屏的消息。   没多久,听见会厅播报了致词的名单。   被他听到有薄御和方正阳的名字。   沈固若朝台上望去,没有在致词人员座椅那里看到薄御和方正阳。   但仿佛被读心了一样,他很快收到了薄御的消息。   【口:看左边。】   沈固若抬头看台上左边,那里是其他地方的安全死角,却能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应该是在避免身体的麻烦,薄御和方正阳远离人群站在那。   两个人都穿着正装。   方正阳正朝他卖力地招手。   远远的,薄御和沈固若对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垂眸打字。   【口:仪式结束去找你。】   嗯……找他干嘛?   但沈固若还是回了一个字过去。   【懒懒:好。】   致词人需要全程陪同学生完成仪式,不到仪式结束,无法离开坐席。   这期间沈固若要等他们。   会厅旁边就是操场,傍晚黄昏开始的庆典似乎打响的礼花和音乐,和新生仪式一同被开启。   沈固若抱着他的棕熊退出会厅,就听见一阵掀翻天幕的观众欢呼声,好奇地走去操场看了眼。   灯光首秀,伴随着主持人炒热的氛围,像极了一场音乐会。   会厅的新生仪式时间没有很长。   沈固若掐着快结束的时间,给弟弟发了消息过去,然后在操场附近跟弟弟汇了合。   沈乐池早就在会厅里憋坏了,馋坏了操场的氛围。   拉着沈固若就找了块空地坐下。   薄御的消息弹出来的时候,操场的音乐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主持人有话要说。   【口:在哪?】   沈固若没注意听主持人说了什么,专心打字。   【懒懒:操场,第五条跑道,有蓝色灯光点的地方。】   薄御和方正阳此时就站在操场旁的医务室门口。   方正阳头疼地看着操场里的人数:“操场人这么多,你不能真进去找沈哥吧?”   薄御收了手机,目光远远落到第五条跑道,黄昏已经落幕,天色逐渐昏沉,注意点可以避免接触。   “去外围。”   方正阳松了口气,外围行,至少兄弟没搭错神经,要去挤热闹。   “想拥有学校食堂一年的免费体验么!”主持人在操场呐喊,“想免除一周的阳光长跑吗!”   方正阳乐呵了下:“当年我们那会儿的庆典,是不是也有这个?”   薄御:“没参加。”   方正阳:“哦对,瞧我这破记忆。”   操场人群在附和主持人的提问,薄御的眼睛在操场里找寻青年的身影。   “是不是都想!”主持人把氛围炒到了高潮,“那就开始你们的追逐游戏!在校园里抓到他!拿下他!迎接你们的美好未来!”   操场的灯光一瞬暗下,然后闪烁出几束红光。   随着众人的激动欢呼声,红光打落在人群中,而其中一束,落在了刚踏进外围的薄御身上。   薄御和方正阳都是一愣。   头脑风暴回忆出当年庆典经历的方正阳,想起追逐游戏是什么的时候,脸色忽然一白。   大脑轰地一声炸开。   紧接着嘴里一声“艹”。   当红光在薄御身上打散的瞬间,望着一股脑儿涌来的人流,方正阳惊恐大喊。   “老御!快跑!”   沈固若好懵,只是低头看了个手机的时间,场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疯狂地朝几个地方追去。   他手机跟着一震,是方正阳打来的电话。   “沈哥完蛋了!老御被红光选上了!”电话里风声呼啸,方正阳气喘吁吁,“我被人挤丢了,找不见老御了。”   “沈哥求你了,快帮我一起去找找老御!”   “被抓到了他就真的完蛋了!”   可沈固若看向的不远处,弟弟正在拼命的喊他求救,躲闪着人群的追捕。   被红光选中的,还有他的弟弟……   -   实验楼走廊漆黑一片,尽头卫生间外的声控灯,忽明,又忽暗下去。   地上的白色瓷砖淌着水,人影踩过的地方,留下狰狞的脚印。   男生卫生间里的水声响起,伸入水流中的手臂在头顶的白色灯光中露出了紧绷的青筋。   躲掉人群追逐的薄御喘着粗重的气息,指腹碾压在手臂上,不停地搓洗。   正装的外套被拉扯,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此时只剩下身上一件短袖。   他眼底满是厌恶和深黑,手臂被人撞碰到的地方如同蚂蚁啃咬,却恶心到让他反胃。   更多的是嫌恶这具谁碰都会有感觉的身体。   薄御脸色苍白,裹挟着人群的混乱气味仿佛还徘徊在身边。   手臂已经搓出了红色,指尖剐蹭到皮肤上,用着要撕碎的力度。   抓痕发红渗出了血,却还是不够痛。   鲜血混着水流滴落进瓷白的水池中,映在薄御的瞳眸里,眼球白色的地方跟着染上了红血丝。   就在这时,走廊的声控灯一闪亮起。   薄御痛苦皱缩,猛地关掉水龙头,极度轻微的脚步声放大了无数倍在他的耳边。   “嗒——”   “嗒——”   “嗒——”地往这边靠近。   又来了。   薄御咬紧牙关,来不及处理水池周围的痕迹,脸色没有一点血色,转身钻进了隔间,抖着手捂住门把锁。   脚步声出现在卫生间门口。   薄御屏住呼吸,心脏极速跳动,撞击着胸膛泛起一阵反胃。   “嗒——”   声音在朝他靠近。   隔间只有两米多高的挡板,却没有完全封死。   头顶有空隙,脚下也有缝隙。   人影扭曲倾斜在缝隙外,一点一点朝他这里挪进。   宛如所有恐怖片中都会经历的场面,带着刀刃的夺命鬼由远而近。   闻着味道就能找到他的存在。   人影在薄御身前的挡板缝隙下停住。   “咚——”   敲门声。   像是往封存已久的记忆中,落下了一把锁钥,钥匙钻入锁孔,要将其中当做恶魔的存在一下放出。   大脑发懵,神经被撕扯。   手臂在发烫。   薄御指甲死死扣进伤口里,挤压住血肉,心脏跌入谷底。   无非最坏的结果就是和外面的人同归于尽。   “咚——”   然而门被敲响第二下的时候。   “薄御,是你吗?”   青年温润的声音,把狭窄窒息空间里的气息,瞬间拨开出松热。   沈固若在门外看着底下明显的影子。   门内是急促的呼吸,他不自觉抿紧了唇。   路过水池看到的血滴,让他眉眼染上浓郁的凝重。   在薄御呼吸乱得一塌糊涂,脑海里紧绷的弦濒临溃断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第二声音。   像是羽毛划过颤抖的胸腔,带过一阵强大的安抚感。   “薄御,是我,你别害怕。”   “我来找你了。” 第25章 清冷哭包025   薄御的第三次抗敏治疗不可抗力的提前了。   卫生间外。   隔壁的房间似乎是一间空置的教室。   矮桌和书桌椅堆架在墙角, 立式空调附近摆满叠高的大大小小纸箱。   一些箱子被开了盖。   废弃的红色横幅一端坠露出来,没有清洗干净的画笔把周围触及的地方脏乱涂抹。   大概是刚被当做庆典杂物间使用过。   使用的人粗心,没有将其中一扇门上好锁。   沈固若反手锁住教室门, 整个人陷入昏暗中, 摸黑找寻着头顶白炽灯的开关按钮。   他的呼吸格外平稳,但心跳莫名闷撞得有些快。   尤其是摸到开关, “嗒”地一声, 他心尖惊颤地跟着重重跳了跳。   教室里并没有全部通电,摁下教室灯所有的开关, 也只打开了一盏。   白色涣散的灯光仅微弱地照亮了室内一小片角落, 大部分空间依然沉在乱淆的昏黑中。   杂物堆积,视线有所阻挠。   沈固若抿紧唇,闪烁着瞳眸往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无声走到那些纸箱面前。   他很少有不经过允许,就私自动用他人物品的时候。   但这会儿脑袋一热, 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抱下高处的纸箱,封口的沈固若没有动。   他站在没有封口的纸箱前, 在里面翻找起可以将人束缚住的物件。   这是他在卫生间里找到薄御后,对方第一时间要求他这么做的。   沈固若拿出纸箱里的一根擀面杖差不多粗的圆柱体,放置在一旁封口的纸箱上。   越过那里, 就是薄御坐在矮桌上的身影。   对方后背贴住墙,下巴微微的仰起, 不经意暴露出男性脆弱敏感的喉结, 时不时滑动一下,配合着微张开喘气的薄唇,舌尖若有似无地试探在唇缝之间。   一条腿屈起,那条沈固若已经记不得几次被对方弄伤的手臂, 垂搭在膝盖上,手腕下垂,蜷起的五指带着轻微的颤意。   不知道是手臂疼出的颤意,还是身体太过难受忍受的缘故。   沈固若刚才把自己怀里的大棕熊放在了薄御的身边。   对方此时正半倚在这只毛绒玩偶的身上,像是在借力防止自己摔下矮桌。   他看不清薄御的神色,但在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加快了寻找物件的速度。   沈固若认真翻了两个纸箱,终于在第三个纸箱中翻到了看似可以起到作用的一卷粉色丝带。   他抓起丝带就去找薄御,也在走近的瞬间,看清了薄御目前的状态和神色。   手臂上的伤口没有被指甲抓得太严重,裂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起来。   但抓出的无数道红痕留在干净的皮肤上,怎么看怎么触目惊心。   粗-喘的呼吸和胸腔共振。   那一身正装的白色衬衫短袖在紧绷和松弛之间与身体来回抽碰。   男生的眼睛暗淡得不见光泽,深深昏暗像是在逐渐吞噬他,眼白布满狰狞的红血丝,冷淡的疏离感此刻趋于支离破碎。   比以往任何一次接触,都让沈固若觉得眼前的人只要轻轻一碰,就像是会碎掉一样。   那些追逐的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当沈固若在卫生间隔间里找到薄御,隔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那一刻。   他恍惚觉得对方遭受的不是追逐游戏,而是一场生死逃杀,过程中就让人险些去掉了半条命。   薄御的脸色那样惨白,眼睛充了血,手臂的伤口还在滴血,脚踩的地面划开不少血淋淋的痕迹。   卫生间的隔间成了薄御最后的自救,却被沈固若的出现打破。   对方分不清是敌是友,如同一头只有血性的野兽,对上视线的时候,沈固若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啃咬而死。   他当时甚至心生胆怯,当着人的面后退了两步。   直到薄御嗓音灌满颤抖地喊了他一声“沈老师”。   向来冷静沉稳,让人忽略年纪的男生,在自己面前露出触手可及的脆弱。   沈固若因此猛地意识到,面前这是比他小,比他弟弟大不了几岁的薄御。   读书的年纪,再怎么混迹职场,受了委屈依然会有那么短促的时候,藏不住内心的真实难过……   思绪拢回。   沈固若走到矮桌前,不自觉抓紧手里的丝带。   可那点脆弱在薄御身上转瞬即逝到仿佛只是他眼睛刚才出现的幻觉。   此时此刻,男生强撑着身体的难受,理智尚存,又是那副遵循协议,不做出格事情的坚决模样。   担心会影响到薄御的情绪,沈固若用很轻的声音小心地问:“薄御……我找到了一卷丝带,能用吗?”   “……用。”   薄御睁着的眼睛半耷下来,如同砂砾撞击在礁石上的沙哑声,溢进沈固若的耳朵里。   沈固若静静地望着矮桌上的人,担心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涌出他的眼底。   薄御机械地直起腰背,离开后背的墙,低垂下脑袋的同时,放下腿和手臂。   然后主动将自己的两只手腕反剪在腰后,攥紧拳头,力度极重地把指甲嵌入手心肉。   薄唇有些吃力地微扯。   到了这时候了,沈固若还是从薄御的嘴里听见了礼貌的请求。   “麻烦沈老师……绑住我。”   或许是前几次的贴抱,或是治疗起到了一定效果,难得沈固若没有在对方的冲动下,受惊得被拥入怀。   他们头一回还能这样面对面的交流接下去该做的事情。   沈固若挪步上前,膝盖碰撞到矮桌才停下,手里的丝带被他捏住顶端,剩余的跟着卷度散开滚到地面上。   他没有绑人的经验,但他在六月份真人展的拍摄室里见过薄御被绑住的画面。   记忆犹新,也记住了束缚绳绑住过薄御身体的哪些地方。   沈固若单膝跪上矮桌,微微俯身过去。   以防薄御失去理智不清醒,功亏一篑,他尽最大的可能只借助丝带,而不让自己触碰到对方的皮肤。   沈固若温声提醒:“薄御,我要绑了。”   青年的声音骤然在耳边放大,薄御颈部皮肤一瞬紧绷,对方温吞的声线掺了一丝高温度的热意,灼烧到鼓动的动脉,他呼吸急促地抻着脖子躲开到另一边。   绷着脑海里那根摇摇欲断的弦,赴死般溢出一个“嗯”字。   沈固若就撑着手,身体绕到薄御身后,最先去绑对方的手腕,轻轻缠了三圈上去。   表面光滑的丝带轻得像羽毛,不同于渴肤时的细痒缠绕在手腕皮肤上,却还是让薄御手臂颤了颤。   紧接着丝带始料未及的被扯紧,薄御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心脏无处寻迹的停了半拍,继而开始紊乱跳动起来。   和有韧性的束缚带不同,丝带一旦被收紧,宽度也会随之勒成细细的一根。   沈固若看着淡粉色的飘带成了细长的深粉色束缚在薄御的手腕上,再用力就能直接勒入对方的皮肉里。   “薄御这样……你疼不疼?”他继续动手前,忍不住问道。   薄御闭上眼睛,克制着呼吸说:“不会。”   沈固若只好继续,两条腿都跪到了矮桌上,直着腰板,把丝带从薄御的肩膀上扯到前面,避开受伤的手臂,穿过下腋,绕过身前。   薄御没有睁眼,但青年的阴影在眼皮底下背对着光照晃动。   鼻息间全部充斥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却如同迷香,似毒,感知可碰不到,他呼吸越演越烈,皮肤极度在渴望,已经疼到发麻,禁不住有了细微的颤意。   勒扯的丝带在沈固若的手笔下已经缠完了薄御的上半身,衬衫被挤压出了块状,勾勒出底下薄薄的肌肉,解扣的位置凌乱皱开,纽扣似乎随意地一碰就能崩开。   沈固若眼睛里的薄御就像陈豫那些书柜里珍藏的某本漫画里的人物一样,让人挪不开眼,又说不上为什么不敢多看。   唯一有些区别的地方,就是他看不到薄御的脸,对方一直低着头,把表情藏了起来。   沈固若拽着丝带小声问:“薄御,下面要绑吗?”   饱受着只有自己清楚的折磨,薄御耳边嗡声作响,艰难地听进青年的话语,使不上力气地动了动一直紧绷着肌肉。   感觉到丝带的勒扯感,并不会轻易被挣断。   薄御喉结重重一滑,喉咙干涩地缓缓开口:“找个地方……固定了就行。”   矮桌旁都是堆叠的书桌椅,沈固若把打好死结多余出来的丝带绑到了最底下的桌脚上:“……好了。”   绑完了薄御,沈固若有些茫然接下去不知道该做什么。   薄御的模样显然是被外人已经引起了渴肤的症状。   那他还需要做点什么促使薄御症状发作吗……   然而不用他自己开口问,重新靠回墙上的薄御给了他答案。   丝带勒着并不好受,薄御一张一合的薄唇溢出声音的同时,还有乱颤的呼吸,和勒疼的停顿。   “转、转过去吧。”   沈固若说了声“好”,觉得薄御身旁的大棕熊略显碍事,顺便抱进了怀里。   他坐在矮桌边,双腿自然垂下,大腿上坐着大棕熊,然后回头去看薄御:“然后呢?”   薄御喘着两口气:“坐着就好。”   单是听声音,沈固若都隐约被传染了一点渴肤症的难受,觉得嗓子里压得紧:“我已经坐好了。”   “嗯……”都难受到了这种程度,薄御还是会带着一种哄人的语气,对他说,“接下去……不要回头。”   “不要管我。”   “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这和沈固若知道抗敏治疗的方案有悖,没有任何前提条件就不管薄御。   但薄御这样要求,他还是没有多问,照着话做了。   沈固若安安静静地转回头,双手环住大棕熊的身体,下巴搁在玩偶的肩膀上,整个人靠在了上面。   毛绒的触感裹在他的皮肤四周,软软的,还带着束缚的痒意。   他忍不住出神的想,薄御每一次渴肤得到的接触,会不会也是像这种感觉,抗敏时候的难受又会是怎样一种他无法想象的痛苦……   却没注意到,在他转回头的后一秒,薄御终于像是撑不住得缓缓抬起他的脑袋。   平日里不敢时时落在青年身上的目光,此刻跳动着火光,像是要把人也跟着一起燃烧住,死死地,沉沉地,目不转睛地,像是要把那些落下的时间,在青年身上全部看回来。   浑身皮肤白皙的青年浅陷在棕色的绒毛中,衬得愈发胜雪。   角落里的灯光随着薄御的呼吸,轻晃在青年身上。   从领口露出的半截后颈一样瓷白,纤细脆肉不堪一折,剔透中仿佛能看清血管和血液的流动。   像一只靠在棕熊身上的幼鹿,双臂漂亮,细长匀称,不久前被他的唇瓣和脸颊重蹭过。   不带任何粗粝的指腹软软滑过他的喉结,激不起任何的危险,撩人的心痒只有他单方面的想要侵略。   身体是柔软的,轻而易举就能抱满怀,不会反抗,揪着他的衣服只会用一双湿漉的眼睛茫然和温和的看他。   血液飞快流淌,薄御的血管在不停发胀扩张,从下颌线透出薄红一路没入胸口。   胸口压着火,不仅是被挠伤过的手臂,浑身都开始沸腾,疼痛掠过无数毛孔。   眼前迷蒙,抬起的视野里拢起黑暗,唯一的光点就是面前青年的背影。   无尽的黑暗宛如细密的蚂蚁,带着锋利的利齿,汹涌朝他袭来,啃咬上的血肉,钻入每一个毛孔。   胸口剧烈的起伏,心跳似乎要冲破胸腔混着滚烫的血液炸开。   脑海控制不住地找寻青年的身影,对方的神态,对方的触摸……   从他耳边呼出热气,说着温软的话语,温热的手心包住他的耳朵,然后顺着耳后慢慢下滑,最后定格在脸颊。   柔软的指腹刮蹭出圆,绕到后颈全部包裹上,可渴肤的症状没有任何改善,颈侧的线条开始紧绷,青筋和紫色的血管凸显,痛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砸醒般,真实的青年只是在一旁坐着,怀里抱着那只棕熊,抱着别的东西。   他碰不到,对方不回头看他,他要不到,对方离得那么远,宁可要那只棕熊,也不肯碰他一下。   荒唐的念头不停地叫嚣。   浑身被束缚,颤抖的肌肉被丝带勒扯出了红痕,疼得毫无章法,浸出的汗湿渗透衬衫的布料。   身体得不到抚-慰,被人弃之于不顾的念头就这样冒出,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沈固若看不见薄御,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从最初的急促,重-喘,变到颤抖,但薄御的说过不要回头,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看,强迫自己忽略,紧紧搂住大棕熊。   薄御瞳孔颤出湿气,身体沉重地连直起身的力气也没有,眼睛却依然死死叮着青年,看到对方再次搂紧了那只熊。   目呲欲裂,丝带勒狠了下腋,抽疼得抖出闷哼,失去重心地后仰,青年的身影从视野里偏离消失。   入目的是头顶白炽灯微弱的灯光,围在那圈一方小角落里,眼白猩红,被周围的昏黑占据,迷蒙起来,像是在吞噬那点光亮,就要掉进万丈深渊。   薄御手腕挣扎,眼底露出恐惧,氤氲在湿气中,呼吸厚重,理智尚在,却恨不得此时将他一头闷晕过去。   疼痛要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昏暗要将他生生逼出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他摇着头,身体想要往后退去。   被青年束缚起来的丝带把他困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   白炽灯的光亮从薄御的眼中全部吞噬,满身是血的女人,断了四肢的模样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恐惧骤然炸开,腕上的丝带在这一刻猛然崩断,再也憋不出浑身的颤意,挣扎出的身体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   青年的身影再次闯入视野的瞬间,眼尾的湿意再也没能承受住重量。   薄御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朝着沈固若倾身伸了过去。 第26章 清冷哭包026   【懒懒:我找到薄御了。】   【阳坚强:谢天谢地, 遇到沈哥你就是我方正阳三生有幸!】   【阳坚强:沈哥,你们先等我一下。】   【阳坚强:我刚抓到个校领导,正在反映这该死的游戏的严重性!】   【阳坚强:我晚几分钟去找你们。】   沈固若抱着怀里的大棕熊, 正在给方正阳发消息, 好半天想起来的还有这件事没做。   他往输入框里打入一个“好”字。   身后响起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   沈固若盯着手机垂下视野的余光中,忽然怔愣地看见有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从他腰的两侧窜了出来。   对方五指收拢, 带着勒痕的掌心。   如疾雨般来势汹汹地覆贴住他的小腹。   紧接着大棕熊无端被扯出他的怀抱,连同手机一并掉落下地面。   沈固若懵然地睁大眼睛, 下意识伸手去够手机, 腰上就蓦地一紧。   圈住他腰身的手臂强势将他扯揽向后面。   身体恍惚一悬空,他整个人很快坐在了两条长腿之间。   肌肉紧绷的腿贴着他的腿,挤压到一起。   手机“吧嗒”一声彻底掉在地上。   还有那只大棕熊,歪着身子可怜兮兮地扭曲躺倒在了手机旁。   沈固若的腰上却完完全全被环上了两条紧实的臂膀。   手臂的主人混着男人荷尔蒙和清冽的气息,从身后用力贴靠上来, 霸道地将他搂紧在怀中。   熟悉的后拥让不怎么锻炼的沈固若一动也动不了。   像是掉进了一个滚烫的火炉,燃烧的火焰往他身上一寸一寸的烧上来。   身后的薄御胸膛剧烈起伏, 没有频率地撞击在沈固若的后背上。   隔着胸腔,对方心跳又重又快,连带着他的心跳声也仿佛愈发响彻在耳边。   不同于以往的情绪汹涌, 薄御湿润的脸颊无措地深埋进沈固若柔软的颈窝中。   撕扯的神经在薄御的鼻息闻到青年身上一瞬干净的气息,才有了一丝重塑的痕迹。   痛苦叫嚣的皮肤紧挨到一起, 却在恐惧的折磨下, 安抚还是觉得不够,比以往都要不够。   沈固若回过神的时候,腰间已经被松开了一条手臂。   但下一秒,薄御就捉住了他的手腕。   浸染着一点汗湿的掌心攀到他的手背, 穿透指缝的颤意传来,薄御把他的手举起微微向后伸。   沈固若的手心覆盖到薄御的侧脸,对方的脸颊也很烫,他的手心像是被对方点燃了火。   颈窝中薄御在蹭他的同时,他的手心也由对方牵引,蹭在对方的脸颊皮肤上,耳边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乱成一塌糊涂。   掌心贴着手背,手指顶端插-入间隙,深深顶进虎口。   灼热的呼吸跟着鼻尖抚过沈固若的颈侧皮肤,带过一阵战栗。   沈固若忍不住侧了一下头,唇瓣不由自主抖出声音:“薄、薄御。”   好烫……   薄御的呼吸好烫……   发丝剐蹭到皮肤,也痒得太过厉害。   沈固若不自觉搭在薄御手臂上的那只手紧绷,柔软的指尖往薄御的手臂肌肉里浅浅地陷了一点进去。   想象当中的画面都在薄御的亲手索取中,得到了真实的抚-慰。   可怎么也缓解不了他内心的空虚和捕捉不到的恐惧。   皮肤和心脏像是成了两个独立的极端,皮肤得到满足,又让心脏瞬间抽离成了空壳。   尤其是听到青年软糯的声音后,更甚。   大脑和身体失去原本的控制,如同冲破牢笼的野兽,理智全无。   深埋在沈固若颈窝处的薄唇颤抖着抿紧,薄御轻到微不可察地一哽,牙齿被死死咬住。   然后握在对方腰上的手指力度蓦然脱了力。   腰间的手臂一松,沈固若就被反应不及地推倒在矮桌上。   太过突如其来,身体悬空的惊吓让他抓住了薄御的衣服。   沈固若的后颈被薄御的大掌轻托住,视野变成了头顶的天花板,柔软的黑短发松散而开。   两条腿顺着躺下的动作,只能在窄小的矮桌上微微屈一点防止掉落。   随着腿侧撞到肌肉,阴影从头顶落下,沈固若眼前晃过一点模糊的红晕。   但眨眼间还没看清,一滴湿润坠落到他的脸颊上,睫毛跟着狠狠颤了颤,眼底露出一瞬茫然。   紧接着,后颈和后腰被小幅度托起,薄御的额头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肩窝。   肌肤再次被炽热的呼吸裹挟。   沈固若神态滞了下,脸颊上的那点湿意蹭过薄御的衣服消失不见。   他的下巴靠在薄御的肩膀上,垂下眼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对方弯起俯下的宽背,重重的在起伏。   薄御的身上还缠着没有完全扯掉的粉色丝带。   但确确实实是被他用蛮力扯到四分五裂。   身体难受到……连丝带也捆不住嘛?   沈固若分不清脸颊一闪而过的湿润是薄御的汗液,还是……注意力很快就被薄御浑身的颤意所吸引。   细密的颤抖接连到了他的身上,像是有巨大的不安和害怕正笼罩着薄御。   比起后背抱住他时,正面拥上来的情绪更为清晰的捕捉。   像一只被不小心弄丢在雨中湿漉的小狗。   见到熟悉的主人就没有安全感得往对方怀中无助的扑。   呜呜咽咽地要把这些天的难过都发泄出来似的。   恍惚间,薄御的呼吸忽地急促起来,横在沈固若腰下的手也跟着抽出。   沈固若的手再次被他抓住,然后就往衣摆里放。   摸到一手的热汗,又像是冷汗,沈固若茫然地眼底浮出闪烁,这个动作有点开始超出他直男思维的范畴。   薄御的动作像是急切的需要什么,不停地拿他的手找寻,然后迫切的想要从他的手里得到什么。   往低处碰,又往高处探。   薄唇不知不觉贴在沈固若的耳侧,发出一声什么都得不到的又闷又痛苦的呜咽。   “薄御……”沈固若眼睫扇了一下,忍不住轻唤对方的名字。   只是想要问一问在找什么。   然而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就仿佛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似的,狠狠一抖。   然后怕极了他会就此生气,从对方怀里消失不见。   薄御连忙松开了手,再次穿过沈固若的腰背,把人牢牢地搂紧在怀里。   很紧。   紧到要把沈固若嵌入他的血肉中一般,手臂细细密密都是恐惧导致的颤意。   沈固若就这么被抱紧,手还留在薄御的衣服上,被薄御的身体压着拿不出来。   他只能往发生过的事情中,分析对方刚才迷茫找寻的反应。   沈固若安慰人的办法一直都很笨拙,手心艰难地挪到薄御的腰侧,轻轻地拍在上面,一下一下,动作很缓慢。   他望着教室里微弱的灯光,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薄御,是不是那些追你的人……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沈固若每一下轻拍落到薄御的身上。   不管是话语,还是手心力道,都灌满了明显的安抚和安全感。   身后是薄御不敢回头的黑暗,青年的肩窝也一样在睁眼时全部是昏沉的。   但让他不受控制地贪恋,想要往里埋的更深,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掉所有的恐惧。   沈固若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捂住薄御的一侧耳朵:“你别怕,薄御,这里只有你和我。”   “那些人不会再追来了。”   闷得人窒息的教室里,被青年的声音慢慢地染上有温度的松软,气氛不再阴沉。   沈固若说:“所以……你别怕,也别着急,身体很快就会好的。”   薄御无声收紧手臂。   “薄御。”沈固若又唤了一声。   填得薄御心口发胀起来,眼尾酸疼得厉害。   沈固若:“你放松下来,慢慢地恢复,没关系的。”   被青年手心覆拢的耳朵蒙着嗡声,传递进对方软糯的声线,薄御制造出恐惧的大脑像是一瞬被安抚得安静了下来。   怀里是真实的触感,软绵的身体正被他紧密地拥在怀里,哪里也逃不掉。   相贴的身体隔着衣服布料,皮肤的不适有了潮退的趋势。   薄御哽着酸涩的喉咙,重重呼吸着,鼻尖贪婪地蹭过沈固若的颈侧,闻着对方的味道。   头脑史无前例的清醒,深深感受着来自对方传递而来的安抚。   从来都是浑浑噩噩就得到了所谓的短暂平静。   却是头一回知道从深处被青年亲手抚平痛苦和难受,是那么令病态的自己如此吃醉。   对方柔软的手心依然轻拍在他的身上,嘴里轻轻地安慰他。   只是一闪而过就充斥薄御全身的恐惧,终于从心中慢慢剥离,灵魂也终于有了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可还是那么荒谬。   薄御愈发搂紧了身上的人。   舍不得放。   从第一次见到沈固若以来,秉持的协议尊重,正在大脑里土崩瓦解。   明知动作出格,却还是舍不得。   明知青年什么都不懂,自己不该这样索取,却仍然想要触摸和更多。   薄御托紧沈固若的后背,把人更加往自己的怀里送,让身体贴的密不透风,内心无端得到充盈。   失控和理智趋于矛盾,挤得他胸腔发胀发酸。   他宁可自己不够清醒。   薄御可以向怀里的人道一万次歉,做一万次事来弥补。   但现在……他放不开,也不想放。   沈固若就静静靠在薄御的怀里,时不时安抚性地拍一拍对方,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颤意有平复下来的迹象。   几次的经验来,让他习惯了待在薄御的怀里等待时间过去。   这次大概率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把身体恢复好。   难得他没有犯困,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靠在薄御的怀里,并不会感觉到姿势很累。   但这次也没有方正阳在他身旁和他说话打发时间了。   沈固若的目光移到自己正躺在地面的手机上。   他是不是忘记告诉方正阳,他和薄御在什么地方了?   要是这时候方正阳打电话过来,会不会吓到薄御……   好在,等了很久也没有电话铃声的响起。   沈固若记不清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窗外的新生庆典似乎接近了尾声,弟弟提过一嘴的烟花秀在教室外逐渐绽放。   昏暗的教室时不时有色彩的光芒闪过,映在沈固若浅色的瞳仁里,亮了又灭。   很漂亮,可惜薄御看不见。   这时候,圈住他腰身的手臂松动起来,沈固若被人轻轻放开。   然后不需要自己撑起身,就已经被薄御慢慢带着坐起了身。   沈固若朝人看过去。   但薄御像是不想面对他似的,垂着脑袋顺势离开了矮桌,背对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身上透着股颓然的气息。   沈固若歪了下脑袋,是和几次都不太一样的反应。   他想了想说:“薄御,要我去外面等你吗?”   说完,他脚踩到地面,正欲从矮桌上下来去门口,却被薄御猛地伸出手,着急地扣住了手腕。   薄御:“……别。”   沈固若手腕下意识微微挣扎了下。   没有抬头的薄御遮在额发下的瞳孔瑟缩,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呼吸再次被激出颤意。   他手指绷紧用力,深怕手心的里手被挣脱而出。   带着不会弄疼对方的紧度,也不会让人轻易挣脱的力道。   “沈老师。”忽地嗓间发紧地出声。   看反应,沈固若意识到这个时候和薄御肌肤接触,对方身体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就任由着薄御握着了。   “嗯?”   薄御的手指上残留着干燥的触感,强迫平静的声线艰涩中,掺了一丝低哑的可怜:“……别让我一个人。”   沈固若就顿在了矮桌旁,离薄御一条小臂的距离:“那我在这里等你,等你想走了,我们再走。”   薄御喉咙发紧地“嗯”了一声。   握住沈固若的手指松了又紧,最后的力度挣扎,然后彻底松了开来,无声地垂下把手收了回去。   沈固若把自己的手机从地上弯腰捡了起来。   上面又有三条方正阳发来的消息,是五分钟前的。   【阳坚强:沈哥,你和老御搁哪呢?给我个定位。】   【阳坚强:玩球了,被我教训的校领导把校长找来了!】   【阳坚强:我可能还得晚点去找你们,等我啊!】   沈固若把定位发了过去,觉得还是和薄御说一声比较好,于是主动打破沉默。   “薄御,方正阳去找校领导了,会晚一点来找你。”   薄御指腹碾过自己手腕处的勒痕,感觉到了一抹疼,声音闷闷地开口:“他来了……你就要丢下我离开了吗?”   沈固若微微侧头,扫到薄御手臂的伤和手腕磨出的血。   那是强行挣断丝带所导致的伤,其他没有衣服遮挡的皮肤,也轻易地挂上了勒出的红痕。   像是刚经历过绑架似的。   沈固若觉得薄御看上去有点小可怜,声音也有一点:“你是想和我一起回家吗?”   薄御哑了声:“……嗯。”   沈固若说:“一起回家的话,方正阳来了我也不先离开,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薄御又低低地“嗯”了一声,放过了自己手腕处的伤。   大概是男生很少有符合年纪的情绪外泄出来。   沈固若禁不住以年长几岁的身份,像哥哥一样出于关心:“身上的伤回去了记得要好好处理。”   薄御垂着脑袋,黑眸闪烁着盯住地面,从喉咙里不厌其烦地溢出一声被安抚到的“嗯”。   反倒是沈固若眼睛微微睁大了,在这一刻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好像把乐乐忘记了……   如果不是当时追逐游戏开始后,弟弟的两位双胞胎室友适时的出现,救走了被围困的弟弟。   沈固若或许还在犹豫,没能第一时间来这里找薄御。   他当时不知道薄御在哪里。   只是听了方正阳描述的方向,凭着感觉在这栋楼漆黑的角落里,发现了薄御的正装外套。   隐隐有预感,然后碰着运气。   居然真的让他在卫生间里找到了薄御。   沈固若:“……”   又想多了……他现在应该给弟弟发消息。   考虑到薄御的情况,沈固若选择了给弟弟发消息,问了对方现在在哪里,刚才有没有受伤。   消息发出去,对面回复得很快。   但回复的人显然不是他的弟弟。   【乐乐:哥哥放心,乐宝已经被我们带回宿舍,没有受一点伤~】   【乐乐:乐宝大概是玩累了,现在正躺在床里睡觉。】   【乐乐:等乐宝醒了,我会提醒他回哥哥的消息的~】   回复的人可能是弟弟的室友,沈固若回了一个“好”字过去,放心了担忧弟弟的心。   就在这时,身边坐着的身影忽然站起了身。   余光扫见的沈固若愣了愣,从手机前抬起脑袋。   薄御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着他,站在了面前,头也不回地说:“沈老师……能陪我去趟卫生间吗?”   沈固若闻言直起身。   就又听见薄御补充了一句。   “我想去洗把脸。”   沈固若应道:“好。”   两个人离开教室,沈固若把教室里恢复原样,关掉了那盏照明的灯,然后把门轻轻关上。   他跟在薄御身后,来到卫生间的门口。   沈固若停下脚步说:“我站在这里等你,在你进去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会守着不让路人进来。”   青年贴心到不用薄御自己讨要,就给足了他安全感。   薄御一个人进了卫生间,看到水池上残留的那点血水,脚步猛地一僵。   他连忙回头看向门口的沈固若,对方已经背对着他,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微弱的灯光映照在对方的面庞上,松软的黑短发垂在额前,静谧得和卫生间里的阴湿成了两个境界。   薄御攥紧拳头,强迫自己的目光从沈固若的身上移开,走到水池前。   他单手撑住水池边,俯下身打开水龙头,水流瞬间冲刷掉白瓷池中的血水。   然后双手捧起水,甩到脸颊上,刻意再次捧起水,将双眼沉浸到里面。   闭眼太久,陷入的黑暗让他呼吸发颤,直到往门口看去,青年依然在,他才继续低头洗脸。   冷水附着在眼尾,酸胀感得到了不少缓解。   薄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任由水珠滑到他的下巴,摇摇坠在上面,漆黑的眼底一晃而过的迷蒙。   和青年长久抱在一起的时间,早就褪去了皮肤和血肉里的啃食折磨。   可哪里就像是空了一块,塌陷得愈发深。   只有让他待在青年身边,让对方始终落在自己随处可见的视野里,才会被有所重塑起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   薄御回过神抹了把脸,抽了两张纸擦干手上的水,把手机拿了出来。   在离开教室途中,被他发给李医生的消息,这时候给了他明确的回复答案。   【李医生:治疗过程中出现身体依赖是正常现象。】   【李医生:孩子,少想一些没用的罪恶感。】   【李医生:老头我还是那点建议,适当考虑下自己的身体反应。】 第27章 清冷哭包027   等薄御洗脸的时间里, 沈固若接到了方正阳的电话。   对方语速飞快,像是找机会偷偷给他打的电话。   没有给沈固若开口的机会,方正阳争分夺秒就把内容说完, 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 沈固若愣愣地把手机从耳朵边放下,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眸, 告诉朝他走近的薄御:“方正阳不来找我们了。”   洗完脸的薄御看上去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额前的黑发微乱, 带着点轻微的湿气。   只是和沈固若对视的那双黑眸,冷凝的暗淡中浸了一股死气沉沉的浓黑, 毫无光泽。   反倒把眼尾消下去的一点不太明显的淡红, 衬得惹眼了些。   薄御走到沈固若的身后,站的很近。   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一步远,再稍稍往前一点,锁骨的位置就能触碰到沈固若的肩膀。   他垂眸,青年那张微仰起, 朝后看向他的精致面庞,满满占据住他的视野。   沈固若盈满闪烁的眼睛里, 也只映了他一个人。   薄御静静地注视了两秒,裤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有了肌肉反应,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下。   然后受不了似的, 避开了对视,落到青年怀里抱着的那只玩偶。   薄御忽视那点刺眼:“我们两个人回家。”   沈固若很有分寸地往边上挪了一点, 拉开他们之间的间隙:“好。”   觉得分开的距离十分碍眼的薄御, 蓦地抿紧了唇。   新生庆典结束后的走廊里,恢复了夜间本该拥有的寂静,途经的声控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又灭下。   沈固若看着地面拉长的两道影子,自己的和薄御的就快重叠到了一起去。   他停下脚步往边上侧了一步, 随即看向身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就快和薄御的贴到一起去了。   他不走,薄御也跟着站停。   沈固若问:“薄御,我们走的这么近,你的身体不会受到影响吗?”   以往男生都会主动保持好安全的距离。   但今天……好像对方忘记了这件事。   身后灭下去的声控灯把薄御的背影衬得有些萧条。   他闻言,肩膀僵硬起来,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暂时……不会的。”   沈固若眼睫缓缓扇了一下:“是不是说明,我们这次治疗的效果还不错?”   薄御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沈固若当初自己答应了要帮助薄御治疗渴肤症,自然是很希望能见到对方的身体好起来。   他和薄御相对而立,温声说:“那我们再接再厉。”   青年的眼睛漂亮的惊人,薄御只觉嗓间一涩。   即便无法想象下一次治疗会遭受什么,但还是缓缓地回应了一个字。   “……好。”   开车回到公寓,沈固若和薄御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两个人走到各自的家门前。   沈固若输入家门的密码,解开指纹,发现薄御那边没有开门的声音,于是偏头看过去一眼。   就见男生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眼神不加掩饰地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开家门,也不准备对他说什么。   沈固若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再次轻声提醒了一句:“薄御,伤口不要忘记处理。”   薄御五指收拢,直直地望着他:“嗯……没有忘。”   沈固若眼底闪过一抹很浅的纳闷。   眼前的人看上去明显像是有话要对他说,但真实的情况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沈固若试探道:“晚安?”   薄御沉默了有一秒:“嗯,晚安。”   沈固若就不再多说什么,打开了家门,带着弟弟给他抓来的大棕熊回了家。   “砰”地一声不重的关门声。   直到隔绝了薄御锁在青年身上的视线,走廊里的氛围紧跟着变得凝固和针落可闻。   如同蚂蚁攀爬在胸腔里的躁动不安。   薄御打开家门,垂着眼走进玄关,在触及到家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他瞳孔微缩地退出门口,然后落荒而逃地跑去隔壁。   摁下门铃,但脚底的冷意蔓延到了后背。   仿佛有无数双阴冷的手抓着他的后背,要将他拉向血腥的万丈深渊。   薄御的冷静在这一刻濒临坍塌,伸手去拍门:“沈老师,沈老师……”   门内的沈固若还没换下鞋子,听见门铃和拍门声的时候,正在放下手里的大棕熊。   男生略带惊慌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隔着门都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沈固若来不及反应,已经转身打开了门:“怎么了?”   门开了半扇,薄御重新看到他,哽着嗓音喘了两口气,怕极了门会再次被关上,手挡在了门框上。   眼神黯淡无光,薄唇艰涩地轻扯。   “我……可以去你家里坐一会儿吗?”   沈固若什么也没问,直接侧身让出了路:“可以啊,你进来吧,我给你拿拖鞋。”   他转身去拿自己和薄御的拖鞋。   薄御在他转身的时候,眼睛飞速地朝自己家门口看了眼。   然后逃避了目光,脚步略快地进了青年的家。   沈固若带着薄御到客厅,示意对方坐下后,把大棕熊也摆放在了沙发上:“我去给你倒水。”   坐下的薄御连忙抬头,阻止道:“不用给我倒。”   沈固若站在沙发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人,有了先前在教室里的低迷情绪。   “薄御,你还好吗?”他问。   薄御的呼吸一顿,慢慢地垂下眼睑:“我没事。”   沈固若又问:“身体真的恢复了吗?”   薄御:“……嗯。”   “是不想回家吗?”   “嗯。”   沈固若抿了抿唇。   显然刚才薄御能够和他不用刻意保持距离,就说明了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也看得出来,对方情绪不好的原因,似乎并不想多说。   沈固若体贴地略过这个话题。   看向被薄御握到一起去的两只手,扫过那几道惊心的伤痕,他转身去了书房拿医药箱。   人忽然走掉了,薄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怔愣地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他惶然地握紧垂在两侧的手,正欲追上去。   沈固若拎着医药箱从书房里再次走了出来,奇怪薄御怎么不坐着了:“要回家了吗?”   薄御脊背僵硬住:“不是。”   沈固若把医药箱放到了茶几上:“不回家,但伤还是要处理的。”   薄御沉默下来,看着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的沈固若,坐在了面对面的茶几上,打开医药箱的盖子。   沈固若没有怎么受过伤,不知道处理薄御身上那样的伤口,需要用到什么,也不清楚是什么步骤。   于是,凭借仅有的知识。   他把绷带,消毒水,创口贴什么的,一并拿了出来。   薄御调整好了情绪,尽量平静地说:“沈老师不用管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我会在这里处理好伤口。”   既然这么说了,沈固若也不好继续待着:“那我回房间洗漱去了。”   薄御:“……好。”   沈固若起身去了卧室,进去前回头又多看了眼薄御一眼。   男生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放在垃圾桶上往手腕上倒消毒水的动作很是熟练。   往伤口上倒消毒水,像是不会疼一样,手指都没有颤一下。   却看得沈固若自己的手腕好疼,单是想象一下都是他受不住的程度。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地关上。   薄御倒消毒水的动作顿了顿,禁不住就朝青年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握紧消毒水的瓶子,身体的依赖比他预想当中还要严重。   大脑还没连接上,身体已经擅自做出了决定……   沈固若洗完澡,擦着湿发走进客厅的时候,薄御的身影已然不在沙发上。   他边擦头发,边走到垃圾桶旁,看到里面几块被用过的纱布,浸染了消毒水和丝丝血迹。   茶几上被人放了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   沈固若拿起来。   就和字的主人一样,上面的笔锋透着股对方平日里的清冽沉冷。   【沈老师,我回家了——薄御。】   -   方正阳在学校里好不容易摆脱了校长的长篇大论,开车就飙到了薄御的公寓楼下。   怀揣着对好兄弟的担忧,马不停蹄地上楼摁门铃。   一分钟后,门被薄御从里面打开。   对上好兄弟那张淡漠到显出苍白的脸,方正阳顿时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薄御没有细说什么,而是简单的给了五个字的解释:“做了次抗敏。”   说完,他低气压地回卧室,掀了被子坐进床里。   方正阳踏着拖鞋追进他的卧室,拎了一旁落地窗前的休息椅,坐在床尾看向床里的人:“和沈哥成功了?”   房间所有的灯,包括了氛围灯都被薄御打开在头顶。   却并不觉得刺眼地瞥着那些灯光。   薄御:“没。”   方正阳噎了噎,不过看着人的脸色,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你说你,非得逞强吧,抗敏抗敏,抗得脸色都白了。”   他往自己腿上拍了掌,嗤声说:“迟早把你抗到哭为止。”   薄御:“……”   “出去。”   他沉下脸赶人。   方正阳就赖在他房间,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中,甚至哼了句小曲才说:“回头还得好好感谢下沈哥。”   薄御忽地一声不响地望过去。   方正阳挑着眉解释:“沈哥可是放着自己的亲弟弟不管,就管老御你了。”   薄御眉头微敛。   方正阳继续说:“那破游戏当时也选中了沈乐池,要不是沈哥先找到了你,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身体无端某一块地方得到了异样的熨帖,薄御眉头逐渐松开,呼吸不自觉染上了愉悦的频率。   方正阳瞅见他脸色的疲态,长长叹了口气:“行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薄御抬眸撂过去:“要走了?”   “走了。”方正阳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天公司有的忙,传你的文件你也记得早点看完,投资方那边还等着答案。”   薄御“嗯”了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方正阳做了个拦他的动作:“你就躺着吧,赶紧睡,外面的灯我替你关,别送了。”   “上床下床的也不嫌累。”   闻言,薄御把放下的腿缩回了被子里。   目送着方正阳出了卧室,关了门,他没再打起精神注意卧室外的动静。   身体疲软下来,彻底躺进被子底下。   但即使眼睛睁得干涩,也做不到一直闭上。   房间里静得窗外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听得见,心脏不由地开始加快加重,像是慌乱得厉害。   薄御忍不住撑起上半身,手贴上身后的墙壁,呼吸发颤地去想象青年就在身边的模样。   还是不够。   只凭想象根本不够。   薄御心慌地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地找寻青年配过的音频,极度渴望地听见对方的声音。   很快,被他找到。   薄御外放在耳边,手机搁在枕头上,头抵着手机的一边躺下,然后把被子扯到了鼻梁上。   当晚,打开着头顶的灯,听着青年和平时声线不太一样的音频。   薄御到了后半夜才撑不住身体的疲惫,渐渐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   四肢的酸涩的身体的沉重感,让薄御在被子底下瑟缩了一下,睁眼时一阵眩晕感袭来。   似有所感。   薄御怔愣地仰躺在床里,呼出的气息滚烫。   抬起的手背贴住额头,感觉到灼烧感的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发起了高烧。   他放下手,艰难地偏过脸,第一时间去看枕头上的手机。   里面没有了昨晚的音频声音,屏幕没有显示,显然是耗尽了一晚上的电池,彻底关了机。   薄御捂着额头撑坐起来,把手机充上电。   然后意识混沌地走出卧室,经过客厅没有停下来。   而是走到玄关,打开门,脚步虚浮地去了隔壁门前,像昨晚一样摁下了门铃。   第一下门铃,没有人来开门。   薄御又摁了第二下,还是没有人开门。   直到第五下,他拍了拍门,溢出的声线哑到掺了浓浓的病重感:“沈老师……”   里面始终没有人回应薄御。   男生干涩的黑眸浮出一层难受的水雾,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的难受,还是嗓子的难受,又或者是情绪的难受。   薄御站在沈固若家门前沉默地继续等了五分钟。   才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卧室,仅用手机充好的两格电,打通了沈固若的电话。   一大清早就钻入公司配音室的沈固若,正在一旁等着工作人员调试配音的设备。   喝着配音前润喉水的沈固若感觉到手机来电。   和指挥人的杜助理示意了一下,走到配音室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接通,不等他开口。   薄御吃力的说话声,先一步从听筒中传进他的耳朵里:“……沈老师,我敲门,你都不开。”   沈固若慢一拍理解了薄御的话:“你去我家敲门了吗?”   “我出门了,现在在公司里准备配我们中秋的宣传片,你忘了吗?”   薄御脑袋沉得什么都记不起来,听完直接沉默了下来。   沈固若半天得不到回应,问道:“薄御,你找我是有事吗?”   薄御站在青年的家门口,盯着面前那把不被转动的门把手:“没事。”   沈固若余光瞥见配音室里,杜助理朝他做了个可以开始的动作:“没事的话,我得挂电话去工作了。”   薄御:“……嗯。”   沈固若忽然没有急着挂。   因为每一次接到薄御的电话,都是有明确的事情,有工作的,也可能是喊他去家里的一起吃饭的。   还是头一回是什么事也没有,就给他打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但沈固若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很快发现电话自己被挂断了。   主动挂掉电话的薄御缓缓地蹲在了沈固若的家门前,手机捏着手心里,快要传染得和他身体一样烫。   得知薄御身体发烧,是在沈固若结束了上午的工作,从方正阳那里听来的。   方正阳带着慰问的奶茶,看着他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才说:“沈哥你是不知道,我刚去了趟老御家里。”   沈固若咽下嘴里的珍珠,投去想往下听的眼神。   方正阳心里憔悴:“亏得我今早不放心去看了他一眼,不然都发现不了他发烧一个人在家。”   沈固若微微收紧拿着奶茶的手:“薄御发烧了?”   “是啊。”方正阳回忆,“我去的时候看他烧迷糊了,还蹲在家门口,还以为你们走廊长蘑菇了。”   “难怪昨晚我找他,脸色就不对劲。”   沈固若问:“很严重吗?是因为感冒?”   “不是感冒。”方正阳摇头,“倔得很,不让我量体温,估计烧得挺厉害。”   沈固若忽然想起了早上薄御那通略显奇怪的电话:“没去医院吗?”   方正阳把多余的奶茶插了吸管,自己猛吸了一口,头疼地说:“他不肯,一百头牛都拉不动。”   “沈哥你也知道,他那个身体,我哪敢碰啊,比强行去医院都要命。”   难怪……上午的电话,薄御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沈固若开始不得不反思。   早上薄御给他打电话,是不是因为身体实在不舒服,受不了了才给去隔壁找的他。   作为朋友,他好像很失职。   明明住在一起,却是从方正阳的口中得知薄御生病这件事。   “他吃药了吗?”沈固若问。   “药还是吃了的。”方正阳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我就发个牢骚,沈哥你别太往心里去。”   “老御也不是没突然发过烧,估计是身体的炎症。”   “沈哥你忙你的,我等会儿再去看看老御,会盯着他不糟蹋身体的。”   沈固若捧着手里的奶茶,忽然不是那么想喝这么甜腻的东西了,低低地应了方正阳一声“好”。   沈固若结束一天的配音,是在傍晚六点左右。   他去了趟便利店,买了晚饭。   连锁的便利店口味都很相似,味道不是特别适合沈固若,但可以勉强饱腹,不至于饿坏身体。   买的时候他特地买了两份。   不清楚方正阳有没有在薄御的家里,也不清楚薄御有没有吃过晚饭。   虽然给病人吃便利店的晚餐不太好,可沈固若没有那份给人做顿晚饭的手艺。   避免厨房事故,还是买现成的比较好。   沈固若经过一家餐饮店的时候,又进去买了份清粥,也得防止薄御吃不惯便利店的东西。   餐饮店边上就是一家药店。   等店家把清粥煮好前,他进药店买了所有能想得到的退烧药和消炎药,还有止痛药。   满满抱了一大袋。   这是陈豫以前教他的。   如果不知道给朋友准备什么,那就什么都准备一点好了,总会有适合对方的一样。   买完所有的东西,沈固若开车回到公寓。   担心清粥会凉掉,于是没有先回自己的家。   而是抱着一大袋子的药,和手里拎着的便利店袋子,以及那晚保温住的清粥。   沈固若艰难地用手肘,摁响了薄御的家门。   本来以为薄御会是躺在床里休息的,来开门大概需要反应的时间。   但门铃摁响不到十秒钟的样子,门内就透过传声筒,响起了薄御沙哑的声线。   “谁?”   沈固若回答:“薄御,是我。”   门内一静,紧接着门锁“吧嗒”地一声打开,门被里面的人缓缓打开。   沈固若抬眸望过去。   就这么正对上一双蒙着模糊水雾的黑眸。   和一张清冷显得平静,却过分苍白中溢出一丝委屈的面庞。 第28章 清冷哭包028   和薄御面对面, 沈固若站在门外说:“我听方正阳说你生病了。”   玄关没有开灯,薄御就立在客厅和门外走廊间,这块唯一没有光辉的地方。   今天有八个小时, 他都在昏睡和意识混沌中煎熬度过。   原以为强迫自己身处一个人的环境中, 足够他去消化对青年的身体依赖。   事实也该如此。   这八个小时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可当家门口青年温和的声音逐渐响起。   薄御的身体早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擅自冲向了门口。   走廊声控灯暖黄色的灯光至上而下, 轻洒在青年的身上, 衬得比平日里还要温柔和沉静。   打开门,看到对方那双带着明显关心色泽的浅棕色水眸。   薄御的视野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身体深处想要见到对方, 触摸对方的渴望, 一股脑儿喷涌而出,怎么压也压不住。   一个夜晚,白天整整八个小时。   他的身体依然没有剔除掉对沈固若的依赖。   薄御嘴唇动了动,克制着身体对青年的冲动,强撑着说:“我没事。”   沈固若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缓缓眨了下眼睛。   看着薄御侧过身退到门后,露出能够让一个成年人走进门的宽度。   沈固若来之前并没有打算进门, 只是想看薄御一眼,然后把带来的东西给对方。   但……好像薄御是要他进门的意思。   考虑到薄御生着病,可能拿不动他怀里的东西。   沈固若主动走进了门, 停留在玄关的位置。   他把怀里的药品袋和食品袋放置到鞋柜上:“我给你买了些药,还带了吃的, 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说话的期间, 他鼻息轻嗅了下,似乎闻到了刚煮好的饭菜香,味道不算淡。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关门声。   沈固若在轻微的“吧嗒”声中, 茫然地回眸。   就见薄御紧紧握着关上的门把手,肩宽腿长又高挑的挡住了整扇门,气息压抑地站在他身后。   “怎么把门关了?”沈固若随口问,注意力在薄御的身体情况上,“薄御,你现在身体还发着烧吗?”   薄御半耷着眼皮,呼吸莫名透出一股紧张的频率,对为什么关门避而不谈:“不知道……没量过。”   沈固若闻言伸出手,像每次对待发烧的朋友一样,用手背就想往薄御的额头上探去。   只是抬手到半空中,脑海里一下闪过男生渴肤下的面庞。   沈固若僵住手,声音很轻:“对不起,我忘了不能随便碰你。”   他正欲收回手,薄御看懂了他的意图,什么都不顾地捉住了面前想要逃离自己的纤薄手腕。   裹着湿热的掌心圈住沈固若的手腕上,被拉到薄御的面前。   男生神色恹郁,声线染着生病的沉闷:“我……可以忍。”   薄御主动把自己的额头贴到沈固若的手背上,用着不被发现的力道,在细腻的皮肤上受不住地蹭了一小下。   接近三十九度的急性高烧,没能烧化他对青年的依赖。   可身体的酸楚和疼痛,仿佛帮他压下了和青年轻微触碰过后,随之应激出来的渴肤症状。   掌心和额头只有细密的痒,不会痒到发痛,需要折磨自己的手段来冷静。   如同羽毛扇下的程度,发痒直达心底。   一点也不需要他去忍受,甚至……渴望更多。   沈固若很谨慎,量到薄御的体温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虽然薄御自己也说了可以忍,但回忆起昨晚的意外,薄御有多渴肤有多难受,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哪怕是治疗后的身体,还是得以往万一。   手里落空的薄御心脏跟着塌了一块,薄唇不自觉抿紧,眼眶发酸地注视着青年,一言不发。   沈固若的手背残留着薄御额头的温度:“好像还有点烧。”   “方正阳说你不肯去医院,那在家要好好吃药,多喝热水,身体扛不住就去床里好好休息。”   “沈老师……”薄御忽然绷起脸打断道。   沈固若:“嗯?”   青年说话的语调裹着独属于他的软调,慢吞吞的。   每一个字轻放在听见的人心上,都散发着能熨帖浮躁的平静和安全感。   但所有的字组起来,意思分明就是离开前的嘱咐。   薄御听不下去,也不想听:“我给你做了晚餐。”   沈固若反倒呆了呆,眼睛的瞳仁微微露出惊讶:“薄御,你在发烧,生着病不去休息,怎么还给我做晚餐。”   难怪刚才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薄御眉眼耷拉下来:“想到你会吃不惯外面的饮食。”   沈固若一瞬哑然。   他当初往协议里加上蹭饭的条件,也只是想偶尔麻烦薄御,来满足一下自己没法习惯的杭白市饮食。   即便薄御说过,可以一日三餐都满足他,他也只当做了客气话。   可薄御好像把这件事认真对待了起来。   如果没有去公司和其他地方,确实做到了为他准备一日三餐。   自己或许是娇气了不止一点,居然就这么默默接受了。   但还没得寸进尺到,薄御生病的时候,还要奴役对方给他做晚餐。   沈固若顿时觉得自己买药买少了,也抵不过薄御生着病给他做晚餐:“薄御,你都生病了,不用这么为我着想的。”   他心底很是歉疚:“如果是因为协议上的条件,我现在可以把它作废掉。”   “不要。”   薄御脱口而出,脊背紧绷起来,直勾勾望着沈固若的雾色黑眸里,深处可见的可怜。   “别作废,不是因为协议。”他笨拙地强调,却解释不出所以然,“不是……”   “是本来就要做,顺带做了两个人的量,生病也不会有影响。”   沈固若大概理解了:“你给自己做晚餐,然后顺便也准备了我的份,是吗?”   薄御的声音裹挟了低哑:“嗯。”   沈固若倒是没有自作多情的尴尬,反而因为不是特地给他做的,心底松了一口气:“谢谢,不过我今晚去便利店买了晚餐。”   他给薄御看了眼自己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薄御忽然觉得便利店的袋子有些碍眼:“你不打算留下来吃饭吗?”   “我没有感冒,只是发烧,你留下来也不会被我传染。”   沈固若一点也没往传染的方向思考过,斟酌着薄御的语气,没有疑惑地说:“你是希望我留下来啊。”   薄御不再掩饰:“……嗯。”   沈固若说:“好吧。”   好在便利店的晚餐可以放进冰箱,留着过期前吃掉。   能够吃上热乎且好吃的饭菜,尤其是尝过的薄御的手艺,沈固若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眉眼都染上了痕迹。   跟着薄御去饭桌前,沈固若想起来自己还给薄御也买了晚餐:“我给你买了一碗清粥,看来用不上了。”   薄御瞥见那碗搁置在鞋柜上的清粥,连同袋子拎在了手里:“我吃这个。”   沈固若“啊”了声。   薄御像是担心他会多问一样,给他拿了拖鞋,说了声“我去给你盛饭”,就先去了厨房。   沈固若换了鞋跟上去,来到餐桌前看到桌上的四菜一汤。   那碗清粥已经开了盖,被薄御摆在了这些菜的边上,一对比就显得过于清汤寡水,毫无食欲可言。   但薄御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给他盛了饭,准备了筷子。   自己只面对着这碗清粥喝了起来。   沈固若捧着碗筷,有些不好意思下筷。   分明是薄御给自己做的晚餐,色香味俱全,却留给了他一个人品尝。   沈固若甚至冒出了早知如此,就给薄御再买份小咸菜的想法:“薄御你……只喝粥,其他的不吃吗?”   “嗯,喝粥就够了。”   薄御放下喝粥的勺子,拿起公筷,脸色不变地往沈固若碗里夹菜。   沈固若问:“你不是做给自己吃的吗?”   不应该是生病的时候想吃,才会特意做……   薄御的手僵了下,险些把筷子夹住的排骨掉桌上:“粥不喝会浪费,我会吃菜的,你别多想。”   沈固若就不多问了,只是吃饭的途中,会时不时看一眼薄御有没有夹菜。   薄御只能顶着他观察的目光,硬是佯装出身体的自然,夹了点菜放进粥里。   好在不是感冒,单纯发烧,吃点油腻也不会影响病症。   但他做的菜,抵不上青年给他带的清粥。   沈固若吃饭前把自己的手机和便利店的袋子都放在了手边。   电话响起来,目光侧过去就能看见来电显示。   是弟弟打来的。   沈固若放下筷子说:“薄御,我接个电话。”   薄御把他屏幕上“弟弟”两个字看得清清楚楚,神色松弛地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边吃边接,凉了不好吃。”   沈固若说了声“好”,接了电话才拿起筷子。   沈乐池一高兴,说话的嗓门就会大一些:“哥!你在干什么?下班了吗?吃晚饭了吗?”   薄御沿着勺子边缘抿了口粥汤进嘴里,和青年的手机离得近,里面的声音自然而然被他收进耳朵里。   沈固若用筷子夹子一小撮米饭,回道:“下班了,正在吃。”   “那你吃饱点,工作辛苦啦。”沈乐池笑着说,“我打来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明天中秋节回家吗?”   沈固若往薄御那边看了眼,似是问对方,也似是问电话里的弟弟:“已经到中秋节的时间了吗?”   薄御:“嗯。”   沈乐池:“对呀,昨天庆典我都忘了和你说,我有三天假期,你要是明天回家的话我跟你一起回去。”   沈固若语调慢悠悠地问薄御:“我们中秋放假吗?”   薄御捏紧勺子,一瞬挣扎:“嗯。”   沈固若继续回答弟弟的问题:“我明天去学校里接你,我们一起回。”   沈乐池奇怪了句:“哥,你在跟谁说话?没有在家里吃饭吗?”   沈固若缓缓扇了下眼睫:“我在薄御家里吃饭。”   沈乐池更奇怪了:“你怎么跑他家里去吃饭了?”   沈固若:“他给我做了晚餐。”   手机对面的沈乐池默了瞬,忽地想起昨晚自己被哥哥丢下给双胞胎的事情,对方就是为了去找薄御。   沈乐池不闷不乐地说:“你们关系看起来挺要好啊,你都没怎么去陈豫家里吃过饭吧。”   薄御侧目往边上看了眼,捏住勺子的力度明显是心情好转的趋势。   “我和薄御是朋友。”沈固若抛出前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他做饭很好吃,陈豫都不怎么在家做饭。”   沈乐池轻哼了声,勉强认同了,哥哥觉得好吃就行:“行吧,那你先吃饭,我等你明天来接我。”   沈固若:“好。”   挂掉电话,沈固若把手机放一旁,然后将筷子上凉掉的米饭吃进嘴里,准备细嚼慢咽起来。   就听身边薄御像是随口问他:“明天要回家吗?”   沈固若咽下嘴里的米饭:“嗯,回去和家人过节。”   薄御放下手里的勺子,蜷着手指说:“去多久……一天吗?当天会回来吗?”   面前被他当做宝的清粥,先前吃进嘴里的味道莫名涌出浅淡的苦涩。   薄御舌根发涩,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明天宣传片会发布,万一公司找你有事,可能会需要你当晚赶回来。”   如果回家没有其他事,沈固若本就打算当天去当天回。   “家里没有要紧事的话,我明天会回来的。”   话音落下,却没能让薄御感到心底平静,觉得自己可能是烧坏了脑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薄御喉结滚了下:“不想回来也没事。”   沈固若没有过多在意他前后矛盾的话,反正结果他都应该会回来:“好。”   饭桌上的氛围并没有因为沈乐池的电话插曲,恢复到原本的沉默用餐。   方正阳的电话没多久就打进了薄御的手机里。   手机被搁置在客厅的沙发,薄御站起来去拿,起身的时候大脑袭来一阵眩晕,身体晃着跌坐了回去。   沈固若吓了一跳:“你别动,我去帮你拿。”   实在是薄御从他进门开始,除了脸色白了些,其他方面都表现得太过正常。   险些都快忘记对方是病号,需要多休息。   沈固若拿了手机回餐桌:“薄御,吃完饭我来收拾,你等等吃了药就赶紧回卧室去休息吧。”   薄御没有应,比起休息,他现在只想待在这个人的身边。   他沉默地接过手机,摁下接听键问:“什么事?”   和沈乐池差不多的开头,方正阳在电话里关心了嘴:“吃晚饭没?烧怎么样?有退么?是不是又没吃药?要不要我亲自来监督?”   薄御捏住眉心,垂着脑袋沉声说:“少来,说重点。”   方正阳“嘁”了声:“你就是仗着我今晚得留公司,抓不到你不吃药是吧?”   薄御:“……”   方正阳像是有千里眼似的:“沈哥在你身边没?”   沈固若没想到方正阳猜的到他在薄御家里,眼神询问薄御是不是告诉方正阳了。   薄御的嗓音微不可察地哑了一点:“我没跟他讲。”   方正阳在电话里一听,就知道沈固若肯定在薄御身边,这话总不能是跟他讲的。   方正阳嘚瑟:“我就知道,跟沈哥两个人吃饭呢吧,你俩都快成饭搭子了。”   沈固若听得不是很清楚,隔空应了方正阳一声:“嗯,我们在吃饭。”   薄御:“……”   他眉头拧起来,对于青年的注意力被方正阳吸引,浑身的气息混着病气,显得阴郁了起来。   方正阳听见沈固若的声音笑了两下:“正好,老御开免提,我有话跟沈哥讲。”   然而薄御想装作没听见已经来不及,听见的沈固若眼神灼灼地落在他身上。   他压下把手机扔掉的烦躁,开了免提放在了自己离青年最远的那条手臂旁:“说。”   方正阳就说:“沈哥啊,麻烦你等会儿盯着老御把药吃了。”   沈固若:“好。”   方正阳:“你辛苦些,再麻烦你看着他进床里老实休息,他要是不听话,你跟他翻脸就行。”   沈固若很少跟人翻脸:“我凶不起来。”   薄御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短短的五个字像是往他胸腔里塞了几团棉花,不经意就被挂上了名为“心软”的痕迹。   方正阳也被逗笑:“好吧,咱凶不起来就不凶了,只要想办法让他休息就成。”   薄御忍不住反驳:“我自己会休息。”   方正阳只当放了一阵气,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信:“沈哥,老御这人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什么都爱自己扛。”   沈固若认真地听。   薄御的手已经耐不住放到了手机上。   方正阳:“有事的时候你帮忙搭把手,别说一顿饭了,我让老御给你做一辈子饭。”   仿佛猜到了薄御会动手挂掉电话。   “他听完肯定要挂电话。”方正阳自觉地说,“我不多说了,挂了啊,沈哥你在我就放心了。”   方正阳的声音戛然而止,是他自己主动挂的电话。   沈固若看着薄御的手指比方正阳慢了一拍,才摁上挂听键:“薄御,方正阳很了解你。”   薄御:“……”   不只是挂断电话这件事,还有方正阳说起薄御喜欢什么都爱自己扛。   相处过程中,隐约切身体会出这一点的沈固若,觉得方正阳真的很了解薄御。   “你们的关系真的很要好。”他真心评价道。   薄御捂住手机屏幕,五指扣在手机边,手背青筋脉络跟着掌骨凸显出来。   他只觉得青年的话里有另一层意思在:“我和他只是朋友。”   沈固若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啊,但朋友之间也有普通的好,和特别的好。”   “你和方正阳就属于特别的好。”   薄御微垂着眸看他,想到了什么:“你和陈豫……也是特别的好?”   沈固若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了他和陈豫身上:“嗯,我们很要好。”   薄御锋利的下颌线流露出几分淡漠的攻击性:“我和你呢?”   沈固若想了想,没有自作多情:“普通?”   答案显而易见,薄御听见并不意外,然而脸上禁不住划过病态的白,尖利地牙咬了舌尖一下。   疼得他溢出了声:“不可以……变得特别好吗?”   沈固若温声说:“可以啊。”   薄御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嗯。”   两个人吃过饭,沈固若主动收拾了碗筷,还叮嘱了薄御去吃药。   有了朋友的话题,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被薄御拉得有些近,但沈固若并不讨厌这种跳跃的感觉。   他收拾好厨房出来。   就看到薄御正把他带来的那袋子药,一盒一盒地放进药箱里。   满满的一箱,还塞不下所有的。   沈固若走过去,和薄御隔了半个沙发坐下:“我是不是买多了?”   薄御把药盒摆放整齐,语气不掺假地说:“没事,我会全部吃完。”   沈固若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睁大了眼睛:“不可以,吃完岂不是命都没了。”   薄御不想吓到他,改口道:“留着以后生病吃。”   沈固若心跳快得惊人:“还是不要生病吧……”   薄御放好药盒,偏头看过去:“好,都听你的。”   沈固若这才松了一口气,叮嘱完薄御吃药后,就该让人回卧室好好去休息。   和对方答应的一样,真的很听话。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做完方正阳交代的所有事情,沈固若便提出自己该回家了,把睡觉空间留给薄御一个人。   薄御坐在床里,忍着身体想去关卧室门的冲动。   最后抓着床单,确认了一遍心中压着的心思。   “明天……回来吗?”   沈固若站在卧室门口点点头:“嗯。”   薄御警告自己的身体不能再奢求青年留下,哑下声线:“晚安,明天见。”   沈固若:“嗯,晚安,明天见。”   -   第二天中秋节的上午。   沈固若起了个早,和弟弟约定好在校门口见面,接到人后开车一同回梧桐市。   每年的中秋近亲之间都会聚在其中一家过节。   今年轮到沈固若他们家。   回到家,已经有亲戚上门和他家里人在做中秋小晚宴的准备。   沈固若带着弟弟一一和亲戚打过招呼。   然后在长辈们拒绝帮忙的声音中,和弟弟去了客厅,跟同辈的小年轻们一起打发时间。   期间,沈固若看了眼手机,收到了不少的中秋节问候。   他全部认真的回复了过去。   直到翻到薄御的聊天框,是唯一显示着和其他人不同的话语,他点开的手微微顿了顿。   【口:回家了吗?】   沈固若准备好的中秋祝福换成了一个“嗯”字。   【懒懒:嗯。】   【口:中秋快乐。】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就收到了薄御的回复。   【懒懒:嗯,中秋快乐。】   这时候,身边有人在喊沈固若。   沈固若看过去。   没等他再去注意薄御有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就被小年轻们一嘴一个表哥、堂哥的,求他带他们出去遛弯。   沈固若只好无奈答应。   因为要准时回家过中秋小晚宴,还得接待之后来的长辈和小辈,他们不能出去太长的时间。   于是,几个人就近选了家附近的商场随便逛逛。   沈固若任由小年轻们撒野消失在商场的不同方向,自己找了家咖啡店坐下等他们回来。   很巧的是,在咖啡店里撞见了陈豫。   对方坐在他前面的位置,和一位气质不错的女生正面对面,一问一答。   沈固若咬住咖啡的吸管,不是故意要听他们对话。   但无可避免地还是听见了,后知后觉陈豫是在相亲。   关系到陈豫的隐私,他主动换了个座位。   陈豫相亲完,都不用目光在咖啡店里刻意地扫。   好朋友那张存在感极强的精致面孔,一下子就被他的眼睛捕捉到。   沈固若也发现陈豫看见他了,两个人四目相对。   陈豫眼睛发亮,和女生道了别,转头就坐到了沈固若的对面:“这么巧!”   沈固若捏着吸管慢吞吞搅拌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巧啊,我带小孩们出来玩,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陈豫心情不好不坏,提了嘴自己的事:“我在相亲,我妈朋友介绍的。”   沈固若装作刚知道的模样点点头。   陈豫见他没有下文,嘴里“嘶”了声,只能主动继续往下说:“可惜了,是个很好的孩子,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固若问了自己该问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长相不用太好看,性格香香软软的就好,冲我撒娇我能把星星给她摘下来。”   沈固若好奇:“她要是让你摘,你真摘吗?”   陈豫噎住:“……”   “固若,有时候你对浪漫过敏的样子,真的很像个直男。”   沈固若温声纠正:“可我本来就是直男啊。”   陈豫:“……哦。”   沈固若和陈豫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   陈豫还要回去跟母上大人交代相亲的结果,没多久就跟沈固若告了别,约了改天再见。   走之前顺便想起来沈固若那位问题邻居。   不过,看到沈固若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暂时放了心。   中秋晚上团聚的时候。   不喜欢吃月饼的沈固若依然被母亲拉去厨房关心,问他要不要带些月饼回杭白市。   以往沈固若会考虑自己把月饼带走,很容易过保质的时间,被他浪费掉。   但先前把小年轻们从商场里带回来。   看到薄御那条留在他聊天界面中,被自己迟迟才看见的消息。   【口:沈老师,晚上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沈固若对母亲改了口,要了两盒月饼,打算带回去给薄御和方正阳。   结束了中秋小晚宴,直到送走所有的亲戚,沈固若才动身回杭白市。   还带上了沈乐池。   对方可怜兮兮得想去他那里过完三天的假期,成功掐住了沈固若心软的命脉。   沈乐池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自家哥哥住的小区,嘴里说着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不知不觉走出电梯。   沈固若给弟弟开了家门:“乐乐,你进去自己先洗漱。”   “新的洗漱用品都在浴室的柜子里,你自己找找,洗好就去床里休息,不用等我。”   沈乐池纳闷:“哥呢?”   沈固若拿着两盒月饼:“我去趟隔壁。”   沈乐池撇了下嘴:“去找薄学长啊?”   沈固若“嗯”了声:“我送完月饼就回来。”   只是送个月饼的时间,沈乐池没意见:“行吧,那你快点回来啊,我一个人会无聊。”   沈固若:“好。”   沈乐池一个人进了家门。   沈固若确认好家门关紧,不会被陌生人打开,才去了隔壁摁门铃。   摁下不到三秒,门就开了。   沈固若对着门内歪了下脑袋,开门的不只薄御,身后还跟了个方正阳:“晚上好。”   薄御看着青年的身影,眼神有些恍惚:“嗯,你回来了。”   方正阳招着手:“哈喽啊,沈哥,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沈固若下意识问道,“你们没有回家跟家里人过节吗?”   方正阳嘴角的笑容忽地在僵了下:“啊……我和老御就是家人啊,中秋嘛,不是过年,用不着回去。”   沈固若也只是随口问的,没有深究:“我给你们带了月饼,是鲜肉做的,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习惯。”   他递出去,薄御无声接过,有些心不在焉看着他。   方正阳惊喜起来:“鲜肉月饼?!我爱吃啊,哦对了,公司给的中秋礼盒我给沈哥你带来了。”   薄御像是这时候回过了神,找到了把青年留下来的理由:“公司马上发布宣传片了,要一起来看看吗?”   “对对。”方正阳接话,“沈哥要一起来看看吗?最终版本还没看过吧?”   沈固若答应了弟弟送完月饼就回家,犹豫地说:“乐乐在家里等我回去。”   方正阳:“嗯?学弟今天跟沈哥回家了啊?”   沈固若:“嗯。”   薄御目光全神贯注在青年的身上,漆黑的眸微微闪烁:“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沈固若莫名被说动了:“那好吧,我就待一小会儿。”   紧绷的心松懈下来,薄御嗓音松动地“嗯”了一声。   几次来过薄御的家里,沈固若已经很熟悉这里,也没了当初第一次的不自在。   他坐到沙发上前,打量了眼薄御的脸色:“薄御,今天身体已经好了吗?”   薄御放下月饼盒,准备去给他热牛奶:“嗯,好了。”   方正阳懒洋洋地摔坐进沙发,插话道:“装,刚还量了体温,三十七点八,你这叫好了?”   薄御:“……”   他躲开沈固若的视线,冷下脸去了厨房热牛奶。   方正阳把茶几上的中秋礼盒放到沈固若面前:“沈哥,这是给你的。”   沈固若:“谢谢。”   方正阳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沈哥,我把账号投到电视机上吧,我们一起看?”   沈固若:“好。”   薄御热完牛奶出来的时候,宣传片已经在播放。   同一时间蹲宣传片的游戏粉丝们,开始在宣传片中发弹幕。   【阿巴阿巴,看我发现了什么!】   【我靠,KB你!闷声发宣传片居然不提前通知我们!】   【勿扰,已经失去人类语言】   【好听,好帅,这是谁!】   【我不行了,现在就给老子更新游戏,把4.0抬上来!】   【就我弱弱地想问,这次的配音怎么有些耳熟?】   【别说,是真耳熟】   【让我猜猜】   【别猜了,我来大胆开麦,这绝对是我家懒懒老师!】   【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KB能勾搭上懒懒老师?】   【懒懒老师!】   【是懒懒老师吧,我摘了耳朵也能听出来!我不管,他就是!】   【好好好,传一波,咱们KB请上懒懒老师了】   【懒懒老师,我爱你!】   【还是别乱猜了,到时候不是多伤配音老师的心啊】   【啊啊啊,给配音老师先道歉,但我还是想说,懒懒老师我喜欢你】   类似“喜欢懒懒”这样的话,飘过的还有很多。   沈固若其实有一个小兴趣,就是每次发布音频和参与配音工作的时候,很喜欢看粉丝们的留言。   觉得那些文字组在一起,脑海里自动配音,真的很可爱。   而每当他看得太入迷,甚至很想回复他们的时候,嘴角就会不自知地轻轻勾起来。   然后勾唇的这一幕,就被薄御和方正阳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青年的脸蛋素白,望着电视机屏幕眼睛很亮,闪烁起来像藏了星星,却永远都是温和的。   很少,或者是从来没有让他们见过,星星坠着笑意。   像是昙花一现,因为不多见,所以才会显得惊艳。   薄御杵在厨房门外失了神。   方正阳直接红了脸,夸张得让薄御顿时反应过来,黑沉着脸走过去拎起抱枕,往他脸上扔了过去。   方正阳顿时被砸得后仰,“嗷呜”一声。   紧接着,牛奶的杯子“咔哒”一声,重重搁在茶几上。   沈固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嘴角的笑容恢复了原本平直地模样:“薄御,你怎么砸方正阳啊?”   方正阳抱住抱枕,满脸无辜:“老御你疯了,好好砸我干嘛?”   薄御居高临下:“你脸红什么?”   方正阳羞涩地摸了摸鼻子,忘了脸疼:“还不是沈哥笑得太好看了,你敢说不好看?”   薄御:“……”   方正阳没管薄御黑得能滴墨的脸色,凑到沈固若身边,就想哥俩好地挽住青年的肩膀。   第二个抱枕,再次砸来。   方正阳“卧槽”了声,好在这次没用脸接。   “别碰他。”   伴随着抱枕落在腿边,薄御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飘过来。   方正阳眨眨眼,恍然大悟,扬声说:“嘿!你是不是嫉妒我能随便碰沈哥,行行行,不碰不碰,看你小气那样。”   薄御:“……”   浑身冒着冷气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方正阳还算有眼力见,察觉身边的青年身体有些僵硬,做投降状:“沈哥,你放心,我不碰你。”   “我就是想问问,你不想说也没事。”   沈固若:“嗯?”   方正阳抹了抹发烫的脸颊,问道:“沈哥你这样,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   薄御闻言,不受控制地望过去。   视线直直落在青年好看的侧脸上,记忆里还停留在对方刚才勾起的嘴角。   不是沈固若自恋,学生时期确实有很多:“嗯。”   方正阳一脸他就知道的表情:“男生多还是女生多啊?”   沈固若想了想,一直注视着他的薄御就看着他卷翘的睫毛,跟着扇动了一小下,呼吸条件反射地顿住。   沈固若眼底浮出不理解:“男生多,很奇怪。”   薄御找回呼吸,温声问:“奇怪什么?”   沈固若说:“我是直男啊。”   不该有这么多男生喜欢他一个直男的。   以前吧,方正阳可能先入为主也会奇怪,但今天脑子抽了筋似的,觉得一点也不奇怪。   方正阳笑着说:“正常正常,我能理解他们。”   沈固若还没来得及问出哪里正常了。   薄御脸色难看地差点又忍不住丢个抱枕过去:“你理解什么?”   方正阳摆摆手,“嗐”了一声:“你个直男不懂。”   薄御:“……”   嘴里那句“你就不是直男么”,莫名因为脑海里闪过的“我不是直男”,给噎住了。   薄御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当是被方正阳带跑了偏。   方正阳下巴搁怀里的抱枕上,八卦之心燃燃雄起:“沈哥,这么多人追你,你有答应的么?”   薄御手指僵住,周身的空气陷入了凝滞。   沈固若摇摇头:“没有。”   方正阳:“为啥?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沈固若觉得应该是,于是他又点点头。   方正阳锲而不舍地追问:“那沈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固若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今天刚好听陈豫提起过。   沈固若:“长相不用太好看,可能……性格香香软软的,会撒娇然后让我想给他摘星星?”   方正阳听懂了,但也听懵了,因为青年用的都是疑问句。   正欲反问,沈固若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弟弟打来的,意图明显是来催他回家的。   沈固若没接电话,直接从沙发上起身:“我得走了。”   方正阳愣了愣:“奥好。”   沈固若去了玄关换鞋子,推门出去。   方正阳扫到桌上的中秋礼盒,冲门口喊:“哎!沈哥,中秋礼盒你没拿。”   他的声音把愣神中的薄御惊醒,周身凝滞一瞬跌落,猛地起身。   差点给方正阳吓一跳:“你干嘛?”   薄御手心冰凉的拎起礼盒,脚步匆匆地追出去:“沈老师……”   门外,沈固若开家门的手顿住,闻声望过去。   暖黄色的走廊灯没能驱散薄御身上的冷冽:“礼盒……你没拿。”   沈固若“啊”了声,避开薄御的手指,接过礼盒:“谢谢,我都忘了。”   薄御喉咙里滚出一个低沉地“嗯”字。   简短的音色落下,走廊里的声控灯忽地灭下,又因他们的存在亮起,气氛陷入短暂的沉寂。   沈固若看着站在他边上,一动不动的薄御。   男生脊背单薄,眼底还留着一抹病气没有消除的疲态。   他轻声说:“薄御,好好养身体,早点休息,晚安。”   薄御眼神克制地定格在青年殷红的嘴唇上,那杯热好的牛奶还一口未动的搁置在茶几上。   蓦地——   他的手脚仿佛连同牛奶的温度一起冷下来,占据着刚才对方和方正阳的对话。   没过大脑,心底的话便脱口而出,亦如他阻止不了的身体依赖。   和他四目相对的沈固若,看着他轻启薄唇,问了一个令自己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薄御暗淡着视线,还记得青年夸过自己好看:“沈老师……只有好看,不行吗?”   沈固若没听明白:“什么?”   口腔里溢出了血腥味,薄御感觉到舌头被咬破,猛地清醒了过来,也被自己的问题问懵了瞬。   他再度平静地开口:“没什么,沈老师,晚安。”   沈固若压下心中无端涌起的一抹古怪,应了一声“好”,然后回了自己家。   隔了一扇门,薄御的心跳骤而加速起来,突然垂下脑袋用手捂了下额头。   他在问什么?   嘴里的血腥气没有散,心脏重重砸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这两天,不只是身体——   他把脑子也烧糊涂了么…… 第29章 清冷哭包029   沈固若按下电源键后的手机震了一路。   一直到他回了家, 放下手里的中秋礼盒,然后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被床上趴着的弟弟看到他回来,这才消停了下来。   只不过沈固若好像预估错了这通电话。   对方应该并不是因为他在薄御家里停留了太多的时间, 为了催促他快点回到家才打的这通电话。   沈乐池当场从床里弹起来, 满脸亢奋地指着手里的平板使劲问他:“哥哥哥!”   “KB官方发布的新角色宣传片,是不是你配的音?!”   “你进KB就是接的这个角色吧!”   “不然时间哪会这么巧!”   “嗯。”   沈固若的配音昵称没有由KB宣布前, 新角色配音是懒懒这件事, 最好是需要保密的。   但他还是承认了。   就和弟弟提出的一样,他进KB的事情没有瞒着对方, 时间上确实可以认定是他。   而且听惯了他配音的弟弟, 很是熟悉他的配音音色,就算他不承认,对方也会笃定了是他。   与其等到配音是懒懒这件事公布出去,再被弟弟闹自己。   不如直接现在就这么承认了。   沈固若表情严肃地强调:“要保密,公布前不能往外说。”   沈乐池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的好吧!”   少年翘着鼻子, 带着崇拜哥哥的眼神说:“我可是励志要进KB跟哥你做同事的人,不可能在信誉这件事上丢了未来进KB的可能性。”   沈固若是信的, 弟弟答应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做到的时候。   和弟弟说完话,沈固若心底生出一股可惜的意味。   他没有认真确认弟弟的电话内容就回了家, 还没有在薄御家里和他们一起看完宣传片。   但自己都已经回了家,月饼送出去了, 也跟薄御道了晚安, 不可能再回去打扰他们。   沈固若只能自己一个人再重新看一遍了。   看宣传片前,他看了眼时间不算早,拿了睡衣裤先去浴室把自己好好洗漱了下。   出来的时候弟弟仍然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宣传片,似乎还在发弹幕,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款游戏。   沈乐池头也没抬地说:“哥,你手机刚才一直有消息,你记得看。”   沈固若:“好。”   他去床头柜拿了手机,边看里面的消息,边去书房把平板拿回房间,准备靠在床里看宣传片。   【小许:学长跟KB合作了?】   【小许:[视频连接]】   【小许:这里面的配音是学长吧。】   沈固若拎住平板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小许,全名许奕阳。   是沈固若得知薄御有渴肤症之后,时常想起的人。   对方就是他那位有渴肤症的朋友,也是大学里低他一届非同专业的学弟。   沈固若当初会接触配音,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小许。   他们两人一同在音圈出道,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私下里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音圈里关于他们俩的话题真真假假也出现了很多。   【懒懒:嗯。】   沈固若回复过去。   正因为小许也是音圈的人,合作的规矩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并不用担心小许会不帮他保密。   【小许:很久没和学长见面了,约个时间见见吗?】   【懒懒:好啊。】   等见了面,沈固若还能问一些关于渴肤症的问题。   小许有经验,或许可以帮到薄御。   沈固若坐进床里,给趴姿妖娆的弟弟盖了个被角,跟小许在手机里约定好了后面见面的时间。   结束了聊天放下手机,他专心翻出KB的官方号,打开宣传片,从头到尾包括弹幕仔细看了起来。   他人的评价能够让沈固若意识到自己的优点和不足。   增强信心的同时,还能检讨自己提升能力。   看到第三遍的时候,身边响起一道打哈欠的声音。   沈固若偏头看过去,就看到弟弟刚合拢的嘴:“困了吗?”   沈乐池趴累了,关掉平板翻身仰躺,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哥,我困了。”   沈固若跟着放下自己的平板:“睡觉吧。”   沈乐池自己盖好被子:“好~”   关灯睡觉,又是一个没有按照生物钟醒过来的早晨,沈固若被手机的震动频率吵醒。   手机放在枕头上,随着震动的频率嗡嗡地扩散开来。   沈固若睡梦中仿佛上了会震动的船一样,整个人边震,边随着船底晃动的水流晃啊晃的。   脑袋昏沉,被迫醒来头晕乎乎的。   他拿被子不死心地捂住脑袋。   结果又闷热,又隔绝不掉手机震动的频率,只好头发乱糟糟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然后察觉到身边的弟弟似乎也被吵的睡得很不安稳。   他眯着眼睛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把人哄安静了。   紧接着整个人一趴,侧脸往柔软的枕头里一埋,眼睛再次闭上地去摸附近的手机。   摸到手机,沈固若胡乱地抹过屏幕。   能不能接听,或者是挂断,全凭手指自己的意识抽盲盒。   电话接通。   沈固若拖着长调苦恼地“嗯”了一声,尾音染着浓浓的哑绵,开口的嗓音闷闷的:“喂……”   手机对面的薄御没有料到,电话接通迎来地是一道这么可爱的声音。   青年显然没有睡醒,音色比以往都要糯,语调软软地拖着。   像块动物奶油快要化掉的草莓蛋糕。   外壳的蛋糕胚松软。   隔着冰冷的手机,传进薄御的耳朵里,仿佛有滚烫的草莓夹心酱缓缓地流出。   甜腻到他的耳廓开始逐渐发热和酥麻起来。   薄御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和清早露出一般清冽的声线慢慢放缓,怕惊吓到对面没有清醒的青年。   “沈老师……还在睡觉吗,是不是被我吵醒了?”他问。   沈固若每次醒来,身体的骨头会有些发软。   手指拿住手机略微吃力,于是放在了枕头上,让话筒贴住耳朵,慢了很多拍地听清对面的声音。   他语速慢吞吞地问:“是薄御吗?”   薄御端着放了煎蛋的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轻声回应:“嗯,是我。”   沈固若就“哦”一声,脾气很好地说:“是薄御,就没有吵醒我。”   手里的盘子险些没有拿稳,堪堪挨到餐桌边缘,被薄御强行放平,觉得自己大早上的心态不太正常。   他后腰靠住餐桌,对着手机里的青年问道:“要起床了吗?”   沈固若蹭了蹭枕头,本意是想摇头的:“还没有……”   薄御掌心微向后,单手撑住餐桌,指腹撵过不太锋利的桌边:“我做了早餐,想和你一起。”   沈固若问:“为什么想和我啊?”   耳朵和手指随着青年的软调,不经意溢出几丝痒。   薄御心跳重了一拍,身体深处的异样让他脸色凝重了一分……才过了两天。   他强迫自己忽略,平静地开口:“不是说好……要做特别好的朋友吗?”   “不可以找朋友一起吃早餐吗?”   沈固若迟钝的大脑想起来前天他们是提过这件事,但没有急着答应这位未来要好的朋友:“可是我起床会很慢。”   薄御:“我可以等。”   沈固若:“会很久很久呢?”   薄御:“我就等很久很久。”   沈固若勉强让自己睁开了眼,试图挣扎起身体去浴室洗漱:“为了、为了好朋友,我还是……快那么一点吧。”   床单窸窣的声音响起。   只是听声音,薄御似乎能想象到一墙之隔后的青年,和自己的床在做什么斗争。   眼底闪烁过许多年不曾出现过的笑意。   很浅很淡。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分毫。   薄御再度开口:“不着急,沈老师可以慢慢来。”   沈固若应了声“好”:“薄御,我要挂电话准备起床了。”   薄御:“嗯。”   挂掉电话,沈固若睡眼惺忪地看了眼身边,睡得四仰八叉的亲弟弟。   对方有睡懒觉的习惯,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叫醒弟弟了。   等他陪薄御吃完早餐,他再给弟弟去买早餐好了。   沈固若花了很快的速度刷牙洗脸。   薄御就在隔壁,吃一顿早餐的时间,而且对方也见过他穿睡衣裤的模样,索性偷懒没有换。   沈固若穿着舒服的睡衣裤,出门去隔壁摁门铃。   门被人从里面一下打开,但诡异地又有了一丝要被关起来的征兆。   薄御屏住呼吸,眼神躲闪在其他视角。   差点被面前两条白皙的长腿冲击得渴肤症不稳。   “我来了。”沈固若打量了一圈薄御的脸色,问道,“薄御,你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薄御僵着视线,让出玄关给他进门的空间,喉结微微上下一滑,简短地一“嗯”:“好了。”   沈固若直直望着他。   薄御:“……”   显然是昨晚方正阳的话起了作用,让青年对他的实话有了直白的怀疑。   身体不再需要过多的克制,薄御没有像前天一样,捉住青年的手腕给自己量体温。   他扯唇:“等等量体温给你检查。”   沈固若点点头:“好。”   两个人去了餐桌,桌前的某张椅子快成了沈固若的专属座椅。   桌上摆了餐盘,里面有煎蛋、葱油饼、糯米烧麦、蒸饺和一点小咸菜。   薄御去厨房盛了两个人的粥出来,一碗放置到青年面前,说道:“厨房里准备了你弟弟的份,等下可以带回去给他。”   沈固若还沉浸在早餐有点多,还有点丰盛的思绪中。   慢半拍反应过来薄御说了什么,他表情微微一顿。   沈固若:“太麻烦你了。”   居然还为他弟弟也着想到了。   薄御去拿体温计的脚步停住,回眸:“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沈固若缓缓地眨了下眼,望着男生走去其他房间的背影,察觉对方是真心想要和他成为特别要好的朋友关系。   于是,静下心来,他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应该也为促进朋友关系做点什么。   薄御量了体温给沈固若看,确认好了就一起面对面吃早餐。   沈固若边吃,边出神地想着刚才的问题。   薄御目光往对面投过去一眼,青年盘子里的煎蛋已经是第三次被分尸。   他不得不出声拉回对方的神思:“我试着做了份红豆双皮奶,第一次做甜品,能帮我尝尝味道吗?”   沈固若顿时敛回了神:“可以啊。”   薄御起身:“嗯,我去给你拿。”   双皮奶被他特地放在冰箱保鲜,生怕在外放置多一秒,都会影响其中的口感。   确实是第一次做,但不是一次成功。   即便已经知道味道不会太差,端给青年的时候,周身气息依然显露出了一丝紧张。   沈固若接过薄御给他的小勺子,像个贪甜的小朋友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品尝。   入口即化,带着微微的凉意,是一份不会太冰的冷食。   薄御坐下后见他挖了第二勺,质感晃动Q弹的白色奶块送进青年殷红的唇瓣中,隐约可见里面卷过的舌尖。   呼吸猛地急促了下,指甲掐在手心肉里,回忆起了李医生的告诫。   ——不多看。   薄御垂下眼睑,只盯着那碗被窝过的双皮奶看:“好吃吗?”   沈固若咽下嘴里的奶块:“好吃。”   紧接着,他看了眼只有自己面前的这份双皮奶:“薄御,你自己不吃吗?”   薄御重新拿起筷子,去夹自己盘子里的早餐:“我只做了一份,给你的。”   沈固若愣住,挖第三勺的动作有些下不去手,然后想了想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尝一口?”   这话听的耳熟。   当初给青年准备草莓蛋糕,方正阳嘴馋的时候,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明白青年是什么意思,薄御喉结缓慢地滚了下,三个字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不嫌弃。”   沈固若就挖了一勺双皮奶,和寻常好朋友分享食物同一份食物一样。   他手心接着勺子底下,主动把奶块送到了薄御嘴边,投喂的意思明显。   沈固若:“那你张嘴,给。”   薄御忍不住掀起眼皮,视线没有落到近在咫尺的勺子中。   而是掠过勺子,注视到青年的面庞上,对方唇瓣一张一合。   他不由自主张开嘴,被对方喂了一口奶块。   一下咽进食道。   分明放了适量的糖,入口却甜到发腻。   沈固若问:“你觉得好吃吗?”   薄御望着他宝石一样亮的眼睛,呼吸发紧地抽离移到其他地方,嗓音哑了一个度:“好吃,很甜。”   沈固若把勺子收回去:“我也觉得很甜,我很喜欢,你做的很好吃。”   “你还要吗?”   甜腻的味道还余留在薄御的舌根,仿佛凝出了糖浆,黏腻地滑扯在他的喉咙中。   “不用了,你自己吃,我尝过一口就好。”   沈固若想起方正阳说过,薄御吃不了太甜的东西。   但以防他吃得太快,没留意薄御。   “如果我没吃完前,你还想尝尝的话,记得要告诉我,我再喂你。”   薄御:“嗯。”   沈固若继续安安静静地吃双皮奶。   当青年把他也用过的勺子放进口中的时候,薄御彻底坐不住地站起来:“我去趟卧室,你慢慢吃。”   沈固若没有多问:“好。”   就和方正阳说过的,沈固若和薄御要成饭搭子了。   他再一次在薄御家里用了早餐。   薄御顶着一身湿气,从卧室里出来,还嘱咐了让他捎上弟弟的早餐。   于是,为了回馈男生的贴心。   暂时没能想到好方法的沈固若,在之后的时间里,对待工作更加的认真了些。   和小许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在四天后。   一个局部有暴雨的阴天。   因为小许的身体特殊,和薄御一样在外面都会选择定私人包厢。   除了服务员,不容易接触到外人。   沈固若推开包厢门的时候,男生已经坐在里面。   出挑的长相,裹挟着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清冷。   但没有表情的时候,瞳仁偏浅色,容易被人忽略对方的乖巧,反而觉得对方不好相处和接近。   沈固若走进去,温声打破宁静:“小许,好久不见了。”   许奕阳闻声从手机中抬起头,隔着一张桌子,淡淡的表情有了松动:“学长,好久不见。”   两个人过于的熟悉,于是没有太过的客套话。   沈固若坐在男生一定距离的位置:“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   许奕阳摁灭手机,示意服务员拿点菜的平板:“没有,我也才到没多久,点菜吧。”   沈固若应道:“好。”   两个人各自点完菜,饮品是最先上来的。   沈固若点了杯解渴的柠檬红茶,里面没有让餐厅放冰,他用吸管搅拌着里面的柠檬片。   许奕阳戳着自己杯子中的雪顶:“学长怎么会跟KB合作的?”   沈固若单手撑住侧脸,简单地解释:“当时没有接其他工作,就考虑答应了,他们给出的条件很不错。”   许奕阳把雪顶戳出了个洞,淡声说:“我给学长开的条件也不差,怎么就是不肯跟我签。”   沈固若:“没有签人,只是短期的合作。”   许奕阳勉强心里平衡了一点。   他喝了口雪顶下的热巧克力奶,一向贪凉的味蕾对此不喜欢地皱了下眉头。   然后随口道:“我听说KB高层里,有个跟我一样的。”   沈固若闻言睫羽轻颤了颤:“一样什么?”   许奕阳:“渴肤。”   果然……   沈固若隐约猜到小许是这个意思。   但他不能因为对方是好朋友,有渴肤症,就把薄御也有渴肤症的事情透露出去。   沈固若把话题往他想知道的方向转移:“小许,渴肤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熟悉的人面前,许奕阳没什么好隐瞒的:“要说普遍的就是精神心理病。”   “因为特定的原因导致身体渴望和人皮肤接触,但还要分轻重。”   “轻的忍忍就过了,重的就得按程度找人接触了,很多抱一抱就能解决。”   沈固若追问:“不解决呢?”   许奕阳圈住自己的手腕,像是在回忆:“身体会痛,会很痒,不管怎么挠都没有用,情绪会变得很不好。”   沈固若斟酌着话语:“我之前听人说,去看医生的话会给出抗敏治疗的方案。”   “别。”许奕阳深吸了一口气,“不可能会有人撑得过这种残忍的方案。”   “如果让我听见有医生这么建议渴肤症患者,我一定会上去狠狠骂那个医生。”   沈固若慌了神,脑海里被小许说的“残忍”两个字所占据:“要是、要是有人选了抗敏呢?”   许奕阳拧眉:“这人疯了么?”   沈固若心跳重重跳了下:“会有什么后果吗?”   许奕阳冷着脸:“我不否认抗敏对渴肤有一定的科学依据。”   “但是治疗过程中反复应激,一旦出现问题,症状会一次比一次严重,下一次的治疗就会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适应。”   沈固若沉默,想到了薄御抗敏之后抱着他,一次比一次长的时间。   是抗敏导致的适应时间拉长了,才会反过来抱他时间也变长了么……   许奕阳:“如果对方渴肤的原因是某种阴影造成的。”   “过程中产生强烈的不适,只会加深他的痛苦和不安,负面情绪想控也控不住。”   沈固若回忆起最近几天,薄御找自己的时间似乎变得比以往都要多些。   是因为……不安吗?   “比如会哭,是吗?”   这是上次抗敏治疗结束,被沈固若刻意忽略的一件事。   许奕阳清冷的眼底闪过复杂:“身体痛了能不哭么。”   沈固若抿住了唇。   这时候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打断了许奕阳对于抗敏治疗的关注点,后知后觉出了点不对劲。   等服务员上完菜,许奕阳扫过对面青年沉默的模样:“学长应该不是遇到了这种人,才假装这么问我的吧?”   沈固若:“……”   “没有。”   他不轻易撒谎,但这也不算撒谎。   沈固若觉得薄御的渴肤症,和小许说出来的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具体他也说不好,就是感觉。   或许得等下一次的抗敏治疗,再确认一次,才能说出个所以然。   这么想着,沈固若愣了愣。   上次突发治疗是意外,如果按照他们排下去的时间。   薄御的下一次抗敏治疗……是不是就在今晚啊?   和小许两个人吃完饭,避开了渴肤的话题,互相聊过对方的近况。   在音圈,因为沈固若没有露过脸,所以没有小许那么忙碌,对方比自己的事情要多太多。   沈固若得知不久后,小许要来杭白市发展一段时间。   于是,两个人把下次见面的时间约在了那个时候。   一顿饭结束,两个人告别,小许接了一通电话,最后让沈固若先离开包厢。   来时的天空阴沉,从餐厅再出来,不知情下已经下着暴雨。   天空仿佛被挖破了一个大洞。   落下的雨就和盆中泼出的水一般气势汹汹。   好在沈固若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库,可以避免淋一次雨。   到了公寓的露天停车场就不那么幸运了。   他没有带伞,跑进公寓楼下的路途里被雨淋湿了头发,衣服还好只湿了一点点。   进电梯上楼。   时不时忍不住揪住额前坠下水珠的额发,手臂挡住了视线。   等他走出电梯快到家门口时,才注意到薄御开着自家的门,就站在门口无声望着他。   看上去并不是刚出来的。   沈固若奇怪:“薄御,你站门口干嘛啊?”   “没什么。”   薄御不再细纠自己敲了隔壁的门,因为发现人不在,于是就忍不住一直等在了门口。   他扫过青年湿透的黑短发,和身上被雨淋湿的几处:“去洗澡,我去给你煮姜汤。”   沈固若去开自己家的门,边说:“没关系的,我没有那么娇气,只是淋了一点点,洗个澡就好了。”   薄御缓声坚持:“以防万一。”   说着,不容人拒绝地走进自己家的门内。   沈固若想劝的话噎了回去,忽地出声:“薄御。”   直到薄御再次退回到门口的视野,他捕捉住对方的身形,再度轻声扯了扯唇。   “今晚,是不是要治疗了?” 第30章 是哭包攻030   时常挂在嘴边的“嗯”字, 在听清青年的问题后,蓦然卡壳在薄御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如同砾石堵在其中,被锋利的边缘磨出哑痛。   他僵立在门口, 抿紧的薄唇泛出一层浅淡的白, 一时间没有勇气偏头对上沈固若的眼睛。   经历过上次的意外抗敏治疗。   时隔多日再一次听见“治疗”两个字。   平缓跳动的心脏条件反射生出抗拒的起伏,无端涌上心头的恐惧压也压不住。   但薄御极慢地别过脸, 怔忪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青年。   对方身上裹挟着暴雨时的湿气, 被雨水染湿的黑短发耷拉在脑袋上。   额发至上而下滴落的水珠,连带着对方卷翘的睫毛上都沾染到了细小的湿雾。   然而他连最基本拿着毛巾给人擦拭的举动都做不到。   薄御承认自己经历过上一次的意外, 已经对抗敏治疗有了抵触的心态。   可万般不想, 也抵不过他内心渴望接触到面前的人。   对待心底深处的不安,他更想成为一个正常人去生活,去正常的和身边的朋友相处。   喉咙里的“嗯”字终于被薄御挤出。   薄唇上浅淡的白渐渐恢复原本的色泽。   “明晚可以吗?”   “我想……做些准备。”   沈固若自然是没问题,需要治疗的人是薄御,肯定是以对方的意识为先:“好。”   -   公司游戏的新角色宣传片公布起, 沈固若就要正式开启角色的日常配音工作。   尤其会涉及到多方面的工作梳理安排,因此会经常需要去公司开大大小小的会议。   陪他的人会有负责他的薄御。   沈固若早上出门遇到薄御, 不知不觉在两个人的对话中就上了对方的车。   于是,成了两个人一起来到公司。   和方正阳见过面后,就是一系列的高强度会议。   除了中午午休的时间, 沈固若参与的会议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在此之前都是他一位配音的会议。   等到最后一场集体会议,沈固若才再次久违的见到了其他三位配音老师, 和他们互相礼貌颔首地打了下招呼。   集体会议开到了临近下午四点结束。   剩下的时间沈固若需要和薄御两个人单独交流工作。   但薄御和方正阳一起, 还要跟会议里公司其他的工作人员有事情要谈。   于是,沈固若没急着走,坐在一旁发呆地等了一会儿。   大概是看出了他等得无聊,薄御偷偷示意了下他, 让他先回办公室边休息边等着自己就好。   沈固若冲着对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不打扰他们交谈,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会议室。   他出去站在过道上,并没有急着回薄御的办公室。   而是走到过道口的窗边,把脑袋稍稍探出去,吹着窗外的轻风透了透气。   “老师,老师。”   没多久,伴随着跑近的脚步声,少年清澈的声音在沈固若的身后由远而近响起。   沈固若听清了声音,缓慢地眨了下眼,才松开搭在窗沿上的双手,让自己的脑袋回到室内。   紧接着转过身,就对上圈圈李圆恒那张局促微红的面庞。   少年见到他,还是一副见到偶像的羞涩模样,半天紧张地憋不出话来,好在没像上次那样激动得哭了。   沈固若主动打破沉默,温声问:“你找我有事吗?”   李圆恒咬了下舌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倒是让自己镇定下来了:“老师,我是想来问问你。”   “晚上我们所有项目的配音人员要去团建,大家想邀请你也一起去。”   “最重要的、的是我们想向您交流经验,您愿意参加吗?”   沈固若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所有项目的话,会有很多人吧?”   李圆恒搓着手心,点头如蒜:“嗯……嗯,是的。”   沈固若又问:“团建会很晚吗?”   李圆恒顿了顿:“说不太准的,可能大家吃完饭还会有其他的娱乐项目。”   沈固若沉默了一秒,今晚的时间他要留给薄御治疗用的。   正欲委婉着语气,准备拒绝对方的好意。   “我……”   然而口中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   沈固若后面的话,因为面前的少年忽然变化的脸色,微怔地忘了讲下去。   李圆恒双眸露出惊恐,瞪圆了眼睛,视线落在青年的身后,仿佛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他当着沈固若的面,谨慎地后脚跟往后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然后飞快地转身,仓皇逃走前,给沈固若丢下了一句语速极快的话。   “老师!你要是想去就发消息给我,我记起来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先走了!”   沈固若哑然,随即顺着少年刚才的目光,眼神疑惑地回头。   是薄御。   正逐渐走到他身后,无视刚才跑远的少年,微垂着漆黑的眸,和他四目相对上。   只一眼,就移到了边上。   但两个人前后离得很近,不用仔细感知,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沈固若慢吞吞转身,和薄御面对面:“薄御,你把李圆恒吓跑了。”   薄御身上的气压无端有些沉,但回应他的话时,又像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男生缓声问:“我是不是很凶?”   沈固若都没好好打量薄御,就已经摇了摇头:“没有,不凶。”   “而且你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   薄御神色松动,喉咙挤了个“嗯”出来,然后似是不经意间问出话来:“刚才在聊什么?”   沈固若:“邀请我和他们晚上一起去团建。”   薄御贴着裤边的手指无声蜷起来:“你……答应了吗?”   “想拒绝的。”沈固若朝李圆恒跑掉的方向瞧了眼,苦恼地说,“但你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跟李圆恒讲。”   青年有问有答,没有掺半分假意,实在乖得让人容易得寸进尺。   薄御又往青年面前凑近了些距离,直直地望着对方轻轻晃了一下的额发,嗓音低低地问:“为什么不想去?”   沈固若微微仰起了一点脑袋,不解地说:“你忘了吗?”   薄御呼吸不自觉放轻。   沈固若:“我晚上的时间,是只给你的啊。”   薄御:“……”   呼吸猛地乱了一分,心跳仿佛骤停了下来,很快又用极重的力道捶撞在胸膛上。   薄御哑了声:“沈老师,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沈固若扇下眼睑,再度露出的水眸清澈见底,看不到一丝另类的杂质:“什么?”   薄御瞬间败下阵:“没什么。”   青年说话似乎一向直白,不加任何委婉的修饰。   明明说的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却从对方的嘴中说出来,总是让人容易心生出异样的误会。   薄御抬手蹭了下鼻尖,往后退了一步,忽视心跳的纷乱,突然也没有那么抵触夜晚的到来。   “回办公室吧。”他说。   沈固若:“好。”   -   两个人商讨工作到傍晚时间。   沈固若给李圆恒发了不去团建的消息,坐着薄御的车回到公寓。   晚饭依然是在薄御家里吃的,也依然把收拾碗筷和厨房的任务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   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在客厅继续聊公司里没有聊完的工作,全当用来消食打发时间。   感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薄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心理上再怎么有了准备,真到了临近抗敏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压住心中溢出的丝丝紧张。   薄御从沙发前的地毯上起来,盘腿坐着的沈固若仰起脑袋望向他。   薄御嗓音有些紧:“我去准备下,好了就叫你。”   沈固若:“好。”   薄御离开客厅。   沈固若回头看着他去了卧室,也不好奇是去准备什么,然后重新低头研究茶几上的工作内容。   当沈固若从文件里再次抬起头,看到的就是换了一身居家服,从卧室里出来的薄御。   对方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   很快,沈固若听见书房里有铁块碰撞到一起去的声音,还有类似和玻璃的磕碰声。   他没听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些声响。   “沈老师,我好了。”   直到书房里传出薄御喊他的语调。   沈固若才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朝书房里走了进去。   只不过整个人禁不住愣在了门内。   只见穿着一身轻薄居家服的薄御,坐在书桌后最里面的飘窗上。   对方两条腿屈起分开,脚踩着飘窗铺着的白色毛毯。   两条手臂被迫举起过头顶,并拢着微向后。   在开窗的把手上扣着一个镣铐,薄御的两只手腕就是被剪锁在上面。   穿过镣铐的两只手艰难垂下,动作很是吃力。   窗帘被掩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映出窗外的夜景,霓虹灯正串在高楼上闪烁变化。   除此之外。   薄御的双眼也被覆上了一条黑色细长的布条。   搭配着那身丝绸肉色的居家服,显现出后面的薄肌线条,怎么都没办法和治疗挂上钩。   沈固若看愣了。   哪怕是直男,某些知识涉及的不够广泛。   但有某位好友的偶尔阴差阳错说漏嘴。   或是珍藏的书籍掉落到他的脚边,无故扫到里面的内容。   沈固若看着这样的薄御,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可就是莫名看得有些回不过神。   “沈老师?”   听见脚步声消失的薄御再度唤了一声。   眼睛被他自己蒙上,看不到周围的一切,身处黑暗,五官的敏感会被轻易放大,不安也会随之而扩。   沈固若拉回了神思,站在原地轻轻地问:“薄御,你怎么、怎么把眼睛遮起来了?”   薄御动了下脑袋,在黑暗中找寻青年声音传来的方向:“医生给的建议。”   沈固若:“这样啊。”   他不再多问,医生这么建议自然有对方的道理在。   薄御胸口微微起伏了下,感知到青年的声音明显在更远的位置:“沈老师,还不过来吗?”   “这就来。”沈固若说完,走近飘窗,“今晚我们按照轻重来试一试吗?”   当脚步声离近,薄御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都听你的。”   沈固若已经走到了飘窗前,眼神莫名有些不敢往这么近的薄御身上看。   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形容词。   性感。   但一闪而过,就被昨天小许说过的渴肤内容占据了大脑。   沈固若的眼神微微飘忽,盯着干净的毛毯看:“薄御,要是你等下真的受不住了,不要弄伤自己,要记得告诉我。”   单是看不见青年,只沉浸在对方的声音里,薄御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嗯。”   沈固若也做了下准备:“那……我靠过来了。”   薄御哑声:“好。”   耳边有衣服布料摩挲的轻微声音响起。   沈固若膝盖跪到薄御面前的飘窗毛毯上,挤进对方中间,然后慢慢俯了俯身,稳稳地跪坐下来。   他呼吸放到最轻,也不敢乱动,生怕还什么都没做,就让对方身体产生了不适感。   薄御用不着眼睛看,也知道现在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   青年的胳膊不小心擦到他的裤腿。   两个人近到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热,以及轻呼出来的气息。   裹挟在他的周身,似要把他染上对方的味道。   薄御举着的手臂绷紧,十指僵硬地蜷缩,手腕不受控制地撞击到镣铐,磕碰到窗户玻璃上,碰撞声轻易泄出。   如同某种催促的意思,沈固若朝上看了眼。   镣铐再怎么用好的材料做,也依然会有一圈锋利的边。   如果像上次丝带那样挣扎,薄御一定会比那次受到更严重的伤。   沈固若的嗓音染上了安抚的意味:“薄御,你别乱动让手铐伤到你。”   薄御就不动了,浑身僵硬:“嗯,不动。”   沈固若抿住唇,眼神很小心。   多次见到薄御,男生都是穿着长袖长裤遮挡皮肤。   沈固若经常会因此忽略对方身上,那些因为渴肤留下的伤。   可能是为了治疗,薄御特地换上了短袖的居家服,手腕处看着已经没了明显的伤。   但还是能看到浅浅的一道伤疤,没有完全恢复好而褪去。   ……身上呢?   沈固若心想,就这么握住了薄御的手臂。   手指用了力道,手心慢慢往上,把短袖小心翼翼地向上拨开,开到露出肩膀才停下。   这里有几天前被丝带狠勒过,淡淡的伤疤没了那时候的血痕。   沈固若的手指控制着力道,带了点力按压下去。   第一下,是重的。   薄御侧脸的线条猛地颤了又绷紧,憋不住向肩膀另一侧别过脸,远离被按压的地方。   喉结随着吞咽滑动,侧颈的肌肉有血管凸出,慢慢起了层异样且明显的薄红。   像是蒸煮起来的水生物。   沈固若手下接连到了这层浅淡的红,一瞬把手松开,薄御的呼吸就是急促的颤抖。   他顿了几秒,确认对方没有上次那样挣扎的痕迹,于是,再次把手放了回去。   这次换成了脖子。   食指触碰到那根显眼凸起的血管,沈固若一路往上,因为是血管,所以并不敢太用力。   他换上了很轻的力道。   慢慢往上。   “沈……老师。”   薄御抖着呼吸的声线颤出,他什么也看不见,以至于敏感到皮肤有轻微的变化,也能最快的速度捕捉。   身体深处不再是平静的。   渴肤的迹象冒出了苗头。   从肩膀有细密的疼痒钻出,又往里钻,像是有一群啃食的爬虫,带着尖锐的足,刺进他的毛孔,留在血肉中。   然后慢慢跟着青年的动作,移到哪里,就跟着攀爬至脖颈。   沈固若松了手,问:“怎么了?”   薄御后脑勺抵着窗户玻璃,艰难地摇了下头:“……没什么。”   胸口在剧烈起伏,青年的味道充斥着鼻息,他的皮肤贪婪地告诉他在渴求什么,却要忍。   好红。   沈固若看着这样的薄御,皮肤那么快就红得要滴血似的。   也好烫。   不用触碰,也有隐隐的滚烫飘到他的身上。   沈固若也随着薄御的呼吸,胸口起伏了一小下:“那我,继续了。”   “嗯……”   沈固若目光短促地往毛毯上移了下,睫毛颤了又颤,然后慢吞吞地移回到薄御的身上。   一瞬落在男生不停吞咽的喉结上。   那里正在脆弱地上下滑动,也那么的存在感极强。   似乎能听见里面的吞咽声,近在咫尺。   沈固若回忆起了他们的第二次抗敏治疗,他的手曾经就被薄御抓着拉蹭在那里。   此时此刻,反应过来时,沈固若的手已经瞄准了目标。   食指最柔软的指腹位置,没有坏心思的把正在往上滑的结块抵住了要下滑回去的动作。   薄御被迫停下吞咽。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   不是疼,却异常的难受。   仿佛临门一脚,被人故意拦下的后面会发生的一切。   无法言喻,更无法出声让青年放过他。   渴肤的症状明显在加重。   是身体得不到对方大面积的触碰,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根本得不到所谓的满足。   只会将他身体的渴望,应激且激发得更加严重。   像贪婪的旅人,无时无刻不再觊觎绿洲宝藏。   撕扯,神经在跳动,他快浑身烫的感知不到青年在何处,又触碰了他哪里。   好像已经离他而去,好像已经放弃安抚他。   “沈老师……”薄御不安地确认,“沈老师。”   不安延续到了手臂,镣铐在窗户玻璃上撞了一下又一下,手腕有了挣扎的意识。   沈固若僵住手,连忙看了眼薄御的手腕有没有受伤:“薄御,我在,你别伤了手。”   薄御噤了声,布带下的眼睫颤抖,和粗糙的布料接触,根部和眼尾无端有了酸涩感。   沈固若看薄御的反应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手心全部贴在了男生的颈侧,然后用力捂了捂紧,大动脉跳动的频率传递到他的皮肤,又快又烫。   手心下不属于他皮肤颤得厉害。   薄御踩在毛毯上的脚背绷得死死的,不小心脚底打滑,脚尖悬空出飘窗边。   只有脚跟虚浮地坚持。   不安,焦躁,让他不自觉蜷起脚趾,指骨变得分明。   身体在跟着呼吸颤,渴求的皮肤终于叫嚣出痛苦,针扎般疼,又似羽毛抚过血肉,挠不到,掐不到……   男生的脑袋垂下再抬起,仰着下巴薄唇微张着喘息。   明明只有脖子上的力度,可他仿佛整个人深深坠进了渴肤的岩浆烈狱,独自受尽折磨。   布带下的双眼情不自禁微微睁开,湿雾蒙在漆黑的眸中,不停地闪烁,不停地加重。   一心只想透过布带看向外面的人是否还在。   沈固若试探地唤了一声:“薄御?”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更是什么也感知不到。   沈固若没有得到薄御的回应,犹豫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清醒的话……应该是够了吧。   他这样想着,小动作地从飘窗上爬下去,避开薄御的腿和脚。   一如前几次,薄御的模样应该是成功应激了,正是身处渴肤的状态。   只要熬过去,忍过去,他们的治疗就能成功了。   这次用的手铐,薄御有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开,会成功的吧……   沈固若站在飘窗前原地等了一小会儿。   记录的本子被他忘在了客厅,他后退着转身,去往客厅把记录本拿过来。   前几次都是凭借着他的记忆记录下来的内容,都不够仔细。   这次他应该可以把薄御的应激反应认真的记录下来。   他身后,镣铐在窗户把手上随着那双手腕的挣扎不停敲击上玻璃。   沈固若没有听见,薄御在他身后小到几乎听不见声音,溢出的“沈老师”三个字。   不再有人回应薄御,他仰着头无助地喘气,想要扯下布带重见光芒,他要见他想见的人。   黑暗是那么容易滋生恐惧,安静的四周加深了恐惧的浓度。   眼球的白色出现抑制不住的红血丝,像是呲目欲出现裂缝,但很快被湿润浸透,蔓延至布带上,晕出一片不易察觉的深色。   “快报警!还有谁帮忙叫下救护车!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叫了这样一句话,充斥在薄御的脑海里。   人群从四周聚拢而来,七嘴八舌议论的声音传开。   薄御只能看见他们张合的嘴,和狰狞的面孔,却听不清话语的内容。   二十一楼很高,薄御就站在那里,身高只能往阳台上勉强露出一个脑袋往下看。   底下的人群小得像蚂蚁。   却不能缩小中间那一滩逐渐流淌开的鲜红血液。   血,浓稠的红色流了一地。   全是从女人身下不断溢出的血。   二十一楼的高度,摔断了女人的四肢,脖颈被坚硬的花坛折断。   断头的尸体眼球突出,只有白色和红色,像是快要从眼眶掉落出来,连黏着神经。   女人的嘴角和眼角也都是血。   她忽然抽搐地转过头,对上了二十一楼露出脑袋的薄御。   薄御脸色一瞬惨白,恐惧骤然炸开,大脑空白,急促害怕的哽声从喉咙里溢出。   他垂下脑袋重重喘息,布带下的双眼通红惊恐,手腕开始挣扎,想要找地方把自己躲藏起来。   但镣铐牢牢束缚,怎么甩都甩不掉。   “沈老师……”哽咽出声,如同濒临求救的小兽呜咽。   却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他再次连同锁住的镣铐一起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墙角锁着的小男孩像极了被抽干了魂魄,眼神空洞,脸色毫无血色,瘦成了皮包骨。   薄御摇着头:“别过来……”   抽挣的手腕往镣铐的边缘磨出了狰狞的伤,割完般,滚烫的鲜血廉价似的顺着手臂线条就这么滑落下来。   然而不及铁棍砸到腿上的疼。   一下,又一下,不要命地宣泄在他的腿上。   腿骨仿佛已经被打碎成了几断,能够重连起来的可能几乎渺茫。   薄御被锁在飘窗上,根本躲不掉,双腿无力的收拢,脚跟想要后退的踩蹬了两下。   疼,好疼。   沈老师……   地下室顶部的盖子被人打开,无脸的男人从梯子爬下,行尸走肉般,手里拿着那根令他恐惧的铁棍。   顶端敲击着地面,逐渐向他靠近。   别过来。   别打他。   脖颈忽地被满身酒气的男人掐住,沾染了脏污,残留着他干涸血迹的铁棍顶端,抵住他的下巴被迫抬起。   对方狠狠地往前戳了戳,似要把他的脖子给戳断。   薄御死死咬住唇,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下唇咬出了血珠,呼吸只剩恐惧的颤。   “还是不肯说出那个女人和那小畜生躲哪去了?”   如同恶魔低语,面对男人,谁也不会来救他。   “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吗?”   “那小畜生平时这么喜欢跟着你,现在躲得连老鼠影都看不见,别指望他找人来救你。”   “说啊,死哑巴!”   “先打死了你,我再去找他们弄死!”   “哟,我听说你死的那个妈好像有点秘密,你身上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藏了点什么小秘密?”   “死哑巴,我倒要看看你身上有什么秘密!”   “……”   记忆的枷锁被无情的砍下,深处不愿面对的画面被野蛮地撕扯出来,放大到面前。   声音、目光、触感……通通都被塞满。   手腕划出更深的伤痕,敲击玻璃的声音撕心裂肺,微张的薄唇下无声的歇斯底里。   手臂流满了血,恨不得流干流尽痛死过去才好。   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见,别让他看到这些画面。   鲜血染落到了眼前的布带,混着眼泪的咸涩,化开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鼻腔当中。   越来越浓……   如同女人伤狠的眼角坠下的血痕。   却在这时候,被一道温和的声音穿插进来。   【薄御,要是你等下真的受不住了,不要弄伤自己,要记得告诉我】   “沈……老师。”   客厅里,拿起记录本翻到空白页,还没转身往回走的沈固若突然微顿住。   似乎有细微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   他捏住手里的记录本,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近了两步,随即猛地僵住。   一股难以形容和言喻的音色传递进沈固若的耳朵里。   粘稠在一起,混着湿热。   “沈老师……沈老师,沈固若。”   是在喊他的名字。   带着男生熟悉嗓音的哽咽,没了以往的清冷平静,哭腔撕心裂肺,仿佛被恐惧和痛苦就要把对方生生折磨致死。   不抱希望的,抓住对方所坚信的救命稻草。   一遍一遍的,正在试图朝他求救。   艰涩,嘶哑。   “我受不了了……”   不安,害怕,断断续续。   “沈老师……沈老师……”   “沈老师,我真的、受不了了……” 第31章 是哭包攻031   是薄御在哭着喊他……   手里的记录本和写字笔, 从指间松开的震惊下,掉落在沈固若的脚边。   匆忙回到书房前,记录本的一角还被他的拖鞋不小心踩了一脚。   但顾不得弯腰去捡。   沈固若的心脏无端快速跳动起来, 像是自主意识预料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促使他用最快的速度闯进书房。   然而一进书房门,他顿时被飘窗上的那片被血染成的红色, 刺了下双眼。   沈固若僵愣在原地, 呆呆地望着飘窗。   他离开书房不到一分钟,却仿佛离开了一个世纪。   面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回忆中洁白的飘窗毛毯, 和窗户上挂着的浅色窗帘, 此时被晕染开无数的血块。   没有凝固的血液坠挂出痕条,触目惊心得宛如凶案现场。   可当沈固若眼神聚焦着往下。   眼前的这些远远不及窗户把手上那道镣铐,割嵌在薄御的手腕处,顺着对方手臂,从伤口中不断流淌下来的新鲜血液那样。   摄人心魄。   沈固若艰难地找回呼吸,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飘窗,胸口微微地起伏。   他的双手略显无措地抓了下衣角, 身形也跟着不远处滴落的鲜血莫名晃了一晃。   随即,脸色骤然白了下去,终于意识到面前发生了什么。   唇瓣被他用力抿出浅淡的白, 他被大片的红色渗透得有些头脑发晕。   仅仅只是进门的一瞬间。   沈固若亲眼看到薄御的手腕在镣铐中不断挣扎。   镣铐和镣铐之间磕撞出清脆的铁块声,混杂着镣铐往窗户玻璃上划拉出来的刺耳音, 鲜血在那一刻汹涌而出。   好多血……   沈固若脚下虚浮, 用手忍不住撑了下脑袋。   薄御流了好多血……   怎么会这样……   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个人身上流了那么多血,甚至无法想象流了这么多血,会对对方造成怎样的后果。   名为愧疚的情绪开始从沈固若的心底挤压到心口。   他骤然回神,冲向飘窗, 一如刚才跪爬上窗台,挪到薄御的身前。   全然顾不了那么多,大脑发懵地仰起,举着双手就往男生出血的地方去捂。   可是越捂越多。   他分辨不出薄御哪里受了伤,又似乎哪里都受了伤。   只是碰了一小下,他的手心就被对方染满了滚烫的血液,像是给他也缠上了镣铐,无尽的血腥气充斥得喘不上气。   如果他不去客厅里拿什么记录本,也许就能第一时间发现薄御的异常。   而不是现在这样……都怪他。   明明都有过经验,明明知道薄御渴肤的时候容易出事……   明明知道这次用的手铐,再怎么挣扎也不是人的肉体凡胎可以硬来的。   “薄御,薄御。”沈固若根本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直到开口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的手臂流血了,你不要再乱动你的手了。”   认识沈固若的朋友总说,他有比谁都稳定的情绪。   医生朋友也说,他的情绪感知能力可能比别人都要弱一些。   所以大事小事,开心的,伤心的,任何的,他永远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直到今天沈固若才发现,不是他没有别人都有的情绪。   而是也许以前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些小事。   真正遇到严重的事情,他也是会失去分寸,从头到脚都变得无措又笨拙。   脑袋和灌铅一般,要很久才能想起下一步该做哪些正确的事。   于是,话音落下。   当沈固若察觉到薄御像是梦了魇,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反而感觉到他的碰捂,手腕挣扎得更加的厉害了起来。   男生三分之一的手就快要钻出镣铐,被那圈铁环挤压到变了形,如同折断了掌骨。   这时候,沈固若宕机的大脑终于有了运转的迹象。   他保持仅有的冷静,试图握住薄御乱动的手臂,低头去问:“薄御,钥匙,手铐的钥匙在哪里?”   他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在治疗开始前,第一时间向薄御问清楚钥匙放在哪。   男生的脑袋侧在窗户那一侧,窗帘的阴影落在他身上,挡住了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模糊的气音和快要窒息一般的喘息从嘴里断断续续地溢出。   沈固若只好从上面放下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薄御的半边脸,轻轻地掰向自己的方向,试图把人唤醒:“薄御,薄御,你醒醒。”   也是这时候,他看清了薄御的面庞。   惨白得如同白纸,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痕。   从那条黑色布带中氤氲而出的湿润,把布带的颜色加深染黑。   泪痕间混合了血,成了血水凝固在薄御的下巴上。   沈固若都怕自己轻轻捧着,也会弄疼了对方。   眼前的人像是掉进了血池里,满身都是血,哪里都能看得见血。   黑暗的环境也会影响人的情绪。   沈固若不得不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下来,扯掉了薄御眼睛上的布带。   后一秒,就对上了一双盛满眼泪的黑眸,空洞暗淡中充满了红色的血丝,眼尾也红得仿佛被狠狠撵过一样。   湿润的眼眸下,是深深的恐惧。   沈固若呼吸顿住,发现这和小许说的不太一样。   不只是渴肤引起的情绪不安。   他的触碰让薄御眼底的恐惧凝了实。   对方在这一瞬突然放弃了挣扎,身体开始脱力,如同被他抓住的提线木偶一般,躯壳失去原本灵魂。   更倾向于是被什么东西逼到了绝境,从而引发的恐惧。   然而没有时间给沈固若多想,共情的情绪也来不及涌出。   他满脑子只有薄御的手还在流血,现在要做的是快点找到镣铐的钥匙。   沈固若扭头,视线往书房里找,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薄御刚才就是在这里做的准备,钥匙很可能就在附近。   漆黑的地下室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一抹刺眼的亮光。   太久未见光照的眼睛,生生再次逼出了更多的眼泪,从发红刺痛的眼角承受不住地滑落下来。   模糊的视野有了部分清晰的地方。   薄御睁着眼睛,眼皮吃力地无法掀动,青年背着光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现实和回忆依然在顽抗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渴肤和恐惧双双把他拉向痛不欲生的漩涡。   渴肤忽然松开了一道枷锁。   有一双手正捧着他的脸颊,温热柔软的手心贴合着他的皮肤。   没有掐着他的脖子,也没有拿着棍棒打在他的身上。   一片血腥气中,薄御闻到了对方熟悉的味道,也在一片阴冷中,感知到了对方的温度。   眼泪再次从薄御的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渴肤的依赖在呐喊,贪婪的,迫切的,不顾一切的,推搡着恐惧到一边,想要汲取对方更多的触碰。   眼泪砸下去,眼前雾气散开的同时,薄御彻底看清了身前的人。   他本能地挣扎了下手腕,唯独身体和脑袋,还有双腿能动。   双腿逐渐并拢,紧贴到青年的腰侧,他抖落出难过的呼吸。   身体艰难地微微前倾,眼睛干涩发通也不敢从青年身上移开。   薄御陷在青年身下的阴影下,脸颊挂着泪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脑袋靠向了青年。   沈固若双手落空,胸口忽然埋进了一颗脑袋。   还没及时回头,身体下意识搂住了薄御的脑袋。   回忆就此掐断,后劲达到了顶峰,渴肤的依赖让薄御的委屈、不安,想要倾诉的难过,通通再也压不住的冒了出来。   想见的人出现的那一刻,难过原来是那样的简单。   薄御死死地咬住唇,压抑着声音不外泄,肩膀无声息地颤抖起来,脊背跟着发抖。   他像个被抛弃的小朋友,埋在青年的怀里,声音克制不住地抖溢出来,又哑又低。   “沈老师……沈老师,我好疼。”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不好……”   沈固若手心在薄御身上摸到了一手冷汗,身前的衣服渗透在身上的,却是滚烫到连他都感觉到了深深难过的眼泪。   他最怕别人哭了。   每次弟弟在他面前哭,他就会变得很笨,嘴也笨。   沈固若只会笨拙地轻拍薄御的后颈,安慰道:“薄御,你别哭,别哭。”   他以为薄御说的是手疼。   他已经在书桌上发现了镣铐的钥匙,反应过来就准备放开薄御,去书桌上拿钥匙开锁。   结果沈固若刚有离开的动作,薄御一瞬应了激。   缓解的渴肤把他从深海窒息中挣脱出来,再一次被恐惧拖进了万丈深渊。   薄御追着人身体往前倾,带着不再藏起来的哭腔:“沈老师……沈老师,别走……你别走……”   沈固若从没想象过,薄御那样内敛的一个人,会当着自己的面哭成这样。   没有收敛的哭腔,面对恐慌压抑不住地歇斯底里,眼泪如决堤的洪潮,不停地砸落在身上。   就连沈固若都被他哭得胸腔闷重了起来,连忙再次揽住了薄御的肩膀:“薄御,你冷静,我不走,你别哭,别哭啊。”   薄御泣不成声地靠在沈固若的身上。   双手被束缚,他无能为力到连阻止对方离开都做不到,只能言语哀求。   好在,书桌离飘窗并不远,沈固若可以抻直一只手臂够到钥匙。   他顾及着薄御的情绪,费力地用手指把钥匙勾到了就近的地方,然后一抓了过来。   没有停歇,他扶着薄御的后颈,直起上半身,去开镣铐的锁。   指缝流经的血液烫得他几次才成功把钥匙放进锁孔。   “咔哒”一声,镣铐终于被打开。   眼前带血的手腕没等沈固若解放出来,已经自己垂了下去。   束缚消失,薄御那双快要麻木的手臂,仍旧义无反顾地牢牢地圈在了他的腰间。   手臂往腰间的衣服上抹出了一圈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固若微微失去重心,往前倾去,眼疾手快地用双手撑住窗户。   低头,薄御浑身颤抖地抱住他,借着掌心往前推的力度,把脸颊深埋进他的身上。   像是要把自己搂进他的身体里,也像是要跟他融为一体。   男生再次悄无声息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   只有开口说话时,才有藏不住的哽咽,也只有当自己把人牢牢抱紧后,才敢埋着脸倾诉。   “沈老师……我不做抗敏治疗了,我不做了。”   沈固若没有在意腰间勒出的疼意,抓紧稳好了重心。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闪烁着水眸。   学着以往哄弟弟的模样,一手轻拍在薄御的后背,一手按着对方的后脑勺。   他嗓音不自觉也被染上了难过:“好,我们不做抗敏治疗了,你不想我们就不做,薄御,不哭了。”   可当务之急,是薄御还在流血的手腕。   沈固若惦记着这件事,话音落下便垂下眼睑,顺着薄御的手臂线条扭头。   看到涌出的鲜血已经染透了他后背的衣服,他顿时晃了下神。   面对鲜红的血液时,镇定似乎总是会出现溃散的问题。   沈固若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薄御,你松开我,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薄御闻言不仅没有放,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他双手抓住青年身后的衣服,任由身上的血不要命地往外流,埋着脸,不听话地摇头:“不松……松了你会走。”   薄御很清醒。   可恐惧也折磨得他神志不清。   怕极了眼前的人会消失不见,把他独自一人丢在那个脏污的地下室。   双手被束缚的时候抓不住,一旦抓在他的怀里,就算流干了血,他也不要放。   沈固若看着流淌出来的血,眼球生疼,轻哄着说:“我不走,薄御,你在流血,再流下去会出事的。”   男生即便哭得喘不上气,也不肯松口:“……我不放。”   肌肤被鲜血侵蚀,无端生出灼烧感,沈固若承受不住这种他人生命流失的感觉。   他松开贴在薄御后脑勺上的手,手心搭上男生的上臂,语调严肃起来:“薄御,你听话。”   “怕我走的话,你可以先松一条,另一边可以不松。”   沈固若打着商量。   但薄御除了哭泣时身体的起伏和颤意,就是没有任何松开他的动作。   他只好自己动手,去扯薄御的手臂。   出乎意料,对方像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他没有用力就扯出了一条手臂。   不过另一条,在这条松开的下一秒,防止他逃跑似的,用了两倍的力度捆住了他。   同时,感受到血也流得多了起来。   沈固若眼皮狠狠跳了跳,为了不浪费时间,连忙先检查眼前这条带血的手臂。   用他浅薄的常识,找了找薄御有没有伤到手腕的脉搏位置。   确认没有伤到,沈固若松了第一口气。   但实在是手臂手腕处的伤口太多,有深有浅,模糊在血液底下。   他根本分不清是动脉出血,还是静脉出血。   沈固若用最快的速度看了眼书桌上的纸巾,动作困难地把纸巾盒勾了过来。   然后抽了一些按在薄御的伤口上。   趁着让薄御换手臂的途中,他勉强转过半个身。   沈固若双手捂着薄御的双臂:“薄御,我们现在需要去医院。”   “不去……”薄御发泄过部分的情绪,身体的依赖已经重过面对恐惧时的不安定,哭腔没有刚才严重,“沈老师……我不去。”   虽然知道怀里的人身体不舒服。   但沈固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薄御像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他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小朋友,只会干干地哄:“薄御,你听话,你在流血,再流下去会出事的,我们需要去医院处理。”   尾音落下,回应他的是愈发搂紧的手臂。   男生甚至往他怀里蹭着脸,像是控诉他的狠心,再次哭凶了起来。   沈固若拿怀里的人没有办法,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原来男生任性起来,和他弟弟是一样的。   沈固若不再劝,先给薄御其中一条手臂换了一大团纸巾捂住。   然后拿起被他刚才丢在一旁的黑色布带,捆住薄御的另一条手臂伤口的上方,做两个紧急止血处理。   随后只能顾着那条用纸巾捂住的手臂,去口袋里摸手机。   沈固若庆幸自己身上带了手机。   不然照这样抱下去,他被限制了自己,薄御可能就只有流成干尸的结果。   那太可怕了……   沈固若先找出医生朋友的联系方式,给对方找着薄御的伤口,迅速拍了伤口的照片过去询问严重程度需不需要就医。   等消失的时候,他没有干等着。   而是给方正阳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同时,医生朋友的消息也跟着弹出了屏幕。   方正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喂?沈哥,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啥事啊?”   沈固若看完医生朋友的消息,听着电话说:“方正阳,我需要你来薄御家里一趟。”   他难得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交代清楚。   “我和薄御治疗出了点事,我没有办法给你开门,需要你想办法自己进门。”   “还要找一位家庭医生跟你过来,请他带上缝合的医用物品。”   “要快。”   沈固若最后强调。   方正阳听懵了,却不敢继续懵下去。   他不问缘由,向来情绪慢吞吞的青年,会用这样的语速跟他讲话,显然是遇到了巨大的问题。   方正阳胆战心惊地回应:“好好好,沈哥你别急,我马上带家庭医生去找你们。”   说话间,他脑海里浮现了无数种可能。   生生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方正阳有薄御家里的密码和指纹录入。   直到他带着家庭医生闯进薄御的家里,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冷汗没有白出。   简直就是撞见了一副恐怖电影的画面。   书房飘窗上的青年侧身坐在他好兄弟的怀里,安安静静地望着门口的他,四周全是干得发棕的血迹。   两个人身上也全是血。   新鲜的,旧的,触目惊心。   两个人的身后,还有把带血的镣铐。   方正阳看见的瞬间,扶住额头差点晕过去,抖着手招呼家庭医生赶紧过去:“快快快,救人。”   家庭医生是见过大场面的。   目标明确在男生搂住青年腰间的手臂上。   可惜遇到了不太听话的病人。   沈固若毫不意外地低头看了眼薄御躲掉医生的那条手臂,亲手抓住了人的手臂举给医生:“我帮您扶着。”   家庭医生给了这位亲切的青年一个感谢的眼神。   方正阳捂着自己的心脏上前,望着沈固若,指了指窗户把手上的镣铐:“是不是他自己做的孽?”   沈固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静静地等着家庭医生给薄御缝合。   男生从刚才埋脸在他的身上,此时已经换成了埋头在他的颈窝处。   当方正阳出现在家门口时。   原本还在他身上掉眼泪,被他安抚的薄御,自己忽然压下了情绪,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他了身上。   如果不是肩膀还有一点湿润。   如果不是上一秒对方还在哭。   沈固若不会一下想到,薄御可能是不想被方正阳和外人发现自己哭的事实。   他用空余的手轻轻抚了下薄御的后颈,然后眼神示意了下方正阳安静。   方正阳顿时用手给自己的嘴封上了拉链。   紧接着原地打了个转,插起腰,眼神复杂地望着飘窗上的两个人。   不用多问,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好兄弟自己造的孽。   看着家庭医生给自家好兄弟缝合了一条手臂,他按住自己的人中疯狂吸气。   都说了抗敏治疗不行,不行!   出事了吧!   把人抗没抗哭他是看不出来,但看到一窗台血的他,此时要被气出眼泪了!   好在家庭医生只给薄御缝合了一条手臂,另一条只需要简单的处理。   书房里的氛围沉寂下来,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   家庭医生收起药箱,看了眼那位头也不抬的病人,决定对上旁边青年的视线,交代起之后的注意事项。   沈固若一一记下:“我记住了,谢谢您。”   来时的途中,方正阳就跟家庭医生提起过薄御的病例,以防万一。   所以处理伤口的时候,家庭医生刻意避开了多余的接触。   出于一名医生的职业素养,他也交代了渴肤后需要注意的情况。   “你的朋友对你现在有很严重的依赖现象。”   “在他身体恢复前,你们最好单独待在一起。”   “以免其他人影响到他的情绪,再次引起应激。”   “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能再受过多的刺激。”   “尽量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沈固若点点头:“好。”   家庭医生起身,目光朝窗户把手上的镣铐看了眼,带着复杂的神色说:“如果是为了治疗,还是不要用太极端的手段,容易出事。”   那点最初的愧疚之心,还扎根在沈固若的心底。   他闻言低下脑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情绪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们不会再这么做了。”   方正阳差点给自己兄弟一拳头。   自己的错事,怎么好意思让他沈哥来反思!   平时撑起半边天的狠劲呢!   方正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把医生送了出去。   再次回到书房,他举着拳头绕过薄御头顶,愣是在青年疑惑的眼神中,收住手,嘴里挤了个字:“该!”   然后在青年面前双腿发软地蹲了下来。   “沈哥,对不起。”他抹了把脸,“我替老御给你道歉,都怪他非要搞什么抗敏治疗,真抗出事了吧。”   沈固若摇摇头:“是我没有看好他。”   方正阳叹了口气:“我们也不追究是谁的问题,真论起来,也有我的一份错在。”   “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先听医生的话。”   沈固若:“好。”   方正阳抬头觑了眼从始至终没点动静薄御。   只当好兄弟今天又是抗敏,又是大出血,把人鲜活气也给遭没了。   他忧心忡忡:“沈哥,家庭医生刚才说的,今晚……你和老御最好单独待在一起。”   沈固若知道他想说什么:“你不说我也会照做的,我们是朋友,而且还有协议在,我会陪到薄御身体恢复的。”   “好好好。”方正阳如果这会儿能哭,一定当成给青年表演个感动流涕,“沈哥,那你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你电话跟我说,我半夜都能来。”   沈固若安慰他:“你别担心。”   方正阳就起了身,俯着上半身跟青年视线齐平了才说:“那行,沈哥,我就先走了,把空间留给你跟老御。”   沈固若轻轻“嗯”了一声。   方正阳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听见书房外的关门声,沈固若动了下放得有些僵硬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薄御怀里。   一直到方正阳和家庭医生彻底走了,薄御才有了点反应,收紧在青年腰间的手臂。   沈固若一顿,连忙去看薄御包扎好的手臂:“薄御,别乱动,刚处理好的手臂,不能乱动。”   薄御这次很听话,抱好了就不动了:“……嗯。”   沈固若察觉到他的情绪好像比刚才稳定了不少。   不知不觉自己的身上好像没了湿意。   也不知道薄御还有没有在哭。   他侧坐在薄御的怀里,声音温和地问道:“薄御,你身体好点了吗?”   薄御:“嗯。”   “还难受吗?”   “嗯。”   沈固若就抿住了唇,前后矛盾,所以到底是好了,还是没有好。   但他没有过多的纠结。   “没关系,你不用着急。”   “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会陪着你,你可以慢慢地恢复。”   薄御无声地又收紧了点手臂,控制着不会勒疼青年的力道。   沈固若被搂得几乎完全贴靠在薄御的身上。   他抬起手,微微侧头,下巴蹭到男生的头发,指腹伸过去抚了抚对方的脸颊:“刚才,身体很难受吗?”   ……都哭了那么久。   薄御没有应,额头往青年的颈窝蹭了蹭。   恢复以往稳定情绪的沈固若,平静地说起最初看到薄御流血的心情:“薄御,你刚才流了好多血,吓到我了。”   方正阳和青年刚才的对话,其实都落在了薄御的耳朵里。   这时候听见对方的话,心中的愧疚要将他顷刻间淹没。   青年向家庭医生应下的那一声低低地“嗯”,也险些当场凌迟了他。   当时的他却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薄御恨透了自己这副没用的身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吓你的。”   沈固若伸手到薄御的背后,轻轻地拍着,要的不是什么道歉。   “薄御,我们是朋友。”他说出前提。   薄御呼出的气息发抖得厉害:“嗯。”   沈固若以为他又要哭,僵住了手:“别哭,薄御,你别哭啊。”   薄御哽着声,低低地“嗯”了一句:“你别怕,我没哭。”   沈固若是真的很怕他再哭,缓慢地扇了下眼睫,试探地去碰薄御的眼尾:“我是想说。”   “我们是朋友,我不会觉得你很麻烦,也不会讨厌被你麻烦。”   他的嗓音温软,在沉寂下来的书房里格外的清晰,也因靠的近,放大在薄御的耳边。   每次开头,都会轻轻唤出自己的名字。   沈固若嗓音染着哄人的意味:“薄御,你如果不想做抗敏治疗,我们就换成保守治疗吧。”   薄御的脸颊下意识追蹭在青年柔软的手指上。   他是不想做抗敏治疗了。   回忆扎根在他的身体深处,黏连着渴肤的痛苦,将他彻底笼罩在恐惧之下,是那样生不如死。   但从没有奢求的想过,要怀里的人陪他做保守治疗。   对方每一个字,仿佛要把他的心脏揉捏到一块,挤出的酸涩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   沈固若垂眸,继续说道:“薄御,我不会推开你,也没有想过要打你。”   很久之前他打了薄御脸颊的那一下起,他就想说了。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他知道,薄御有伤害自己来缓解渴肤的习惯。   方正阳也说过,对方会用极端的手段来控制自己的渴肤状态。   沈固若没有亲身经历过渴肤的难受,于是没有资格站在旁观的角度,去纠正薄御。   但他今天……真的被对方吓得有些厉害。   沈固若抚在薄御侧脸上的指腹很轻,语调也很轻,像羽毛一样:“薄御,你受不住的时候,想抱就抱吧。”   “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好吗?”   贴着他指腹微微抬起脸的薄御,那双好不容易不再湿润的黑眸,不受控制地再度红了起来。   晌久,他听见自己沙哑着嗓音,像是难过到了极致。   软弱到……对着青年只回答得出一个字。   “……好。” 第32章 是哭包攻032   新鲜血液随着时间流逝干燥, 黏在皮肤上会变得很不舒服。   沈固若垂着眼眸,双手十指蜷起又张开,看着上面因为皮肤褶皱从而掉下来的血液小碎片。   他微微抿着唇, 跟着血渣一起, 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   衣服能见的地方,血液都干涸成了深棕色。   柔软的衣服布料被血浆融成了硬邦邦的质感, 摩擦到细嫩的肌肤, 把触感放大了好几倍。   衣服有一圈禁锢着薄御缠了绷带的手臂。   但是没有清理过,还带着血的皮肤, 像是和他染血的衣服黏连到了一起去。   沈固若保持着侧坐倚靠在薄御怀里, 被对方揽着腰抱住的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   他看完自己身上有血的地方,就偏移着目光去看薄御身上。   血是从薄御身上流下来的,所以沾血的地方比他要夸张很多。   衣服上有一大片,脖子和侧脸有男生自己流血时粘上的, 也有被他安抚时手心里蹭上的。   倒是没有刚流血时触目惊心的画面那样,惹得沈固若头晕脑胀。   薄御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垂落的碎发把对方的面庞完全遮挡住,呼吸轻浅到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但是手臂禁锢在他腰间的力道,从始至终丝毫没有松懈过。   显然人现在是清醒的。   书房里的氛围在他们说完话后, 安静了很久很久。   沈固若担心自己这时候突然出声,会把正在调整情绪的薄御惊吓到。   于是, 微微动了下手臂, 牵引到被男生靠着的那边肩膀,似提醒般。   他用着近乎气音的说话声,很小心地扯了扯唇:“薄御,你身体要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们去外面洗一洗吧。”   “有血在身上,身体也会感觉到很不舒服吧?”   薄御听见声音,片刻才稍稍侧过一点脸,额前碎发的阴影投落在青年白皙的侧颈间。   他稍稍睁眼,眼神有些失焦。   简单回应的一个“嗯”字,在舌尖几番挣扎。   薄御哑着声挤出:“……嗯。”   然而话音落下,放在沈固若身上的手臂坚定地一动不动。   身体的本能和大脑的回应,被两个矛盾的意识所控制,各自的行为截然不同,他也想不起要去纠正。   沈固若清澈的眼底浮上淡淡的疑惑:“薄御,我们要去外面的话,你得先放开我。”   薄御的眉头很浅地蹙起,“放开”两个字让他潜意识地收紧正环在青年身上的手臂。   渴肤发作时,面对青年就如同冲破牢笼的野兽。   凭借自身的野性,不顾一切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然而渴肤的症状缓解时,野兽轻易就被青年驯服,乖巧得像是没有发作过。   难以言喻的舒服正从身体深处蔓延,流经脉络通往四处,将附着在情绪上的恐惧往身体之外推散。   随之而来的……却是比上一次对青年的存在更加难以的割舍。   瘾-君子对毒有多执念,要薄御现在放开怀里的人就有多艰难。   短短的几个瞬息。   理智和本能的依赖在他的身体里,打着令人晕头转向的混架,手臂再度舍不得的搂紧了怀里的人。   沈固若感觉到腰间捆出的力度,轻轻唤了一声:“薄御?”   薄御身体往前倾了些,抱紧他,自暴自弃地颤着呼吸,话语里满是挣扎:“沈老师……我很快就会放开的。”   沈固若说了声“好”,就沉默了下来。   并没有想催促的意思。   既然薄御还不想放,那他就等到对方想放了,再带着对方去外面洗漱好了。   青年放松下来的姿态传递到薄御身上,无声诉说着对方的好脾气,默认了他的得寸进尺。   他情绪压抑地闭上了眼睛。   鼻息间,青年身上清浅干净的沐浴露味道,被他血液的血腥气快要全部覆盖过去。   冷静和理智逐渐朝着青年倾倒。   五分钟后。   深深的罪恶感把薄御压得喘不过气。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慢吞吞地直起身,然后僵硬地松开了自己的两条手臂。   沈固若腰间的力道跟着消失。   他缓缓眨了下眼,眼睛向薄御垂着的脑袋看去,仔细感知了下对方的情绪还算平稳,才放下了心。   沈固若轻声确认:“身体好多了吗?”   薄御闪烁着瞳眸,低低地“嗯”了声,手臂仍然虚虚放在青年的身边,不肯收回去。   沈固若试探地稍稍挪动了下自己的身体,见人没有应激的反应。   但考虑到了多方面。   他从薄御身上下来的时候,手心贴住男生的侧脸,指腹安抚地往对方的脸颊上轻蹭了一下。   薄御垂着眼睑,睫毛狠狠颤了颤,怀里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外表平静,贪婪的内里却并不满足于青年的轻抚。   沈固若还没来得及在地上站稳,就被薄御收敛着力道的掌心握住了手腕。   对方脸颊往他柔软的手心埋了一下。   紧跟着离开飘窗,不到一秒就站在了他的身边。   沈固若的手臂贴到薄御的胸膛,抬眸微微地惊诧间,手腕已经被人轻轻放落在他身侧。   短暂的对视过后。   沈固若歪了下脑袋,望向飘窗毛毯上的手机,打破书房里的沉默:“薄御,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给方正阳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上沾上了薄御的血,也需要拿出去擦一擦。   薄御闻言“嗯”着声,回头快速瞥了眼飘窗,然后弯腰拿过上面的手机,递还给他。   沈固若说了声“谢谢”,拿好自己的手机。   只是在收回手之前,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薄御发僵的掌心里落了几眼。   随后,想也没想,换成抬起另一只空余的手。   柔软的手心覆盖到男生硬邦邦的掌心,他五指轻轻收拢,和对方的手紧贴相握住。   沈固若面色如常:“走吧,我们去洗手。”   说完,他牵着人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落后他一步的薄御不单单是手指僵硬,现在连同被牵住的手臂和脊背一起,僵硬到仿若丢了魂。   以往治疗,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他们手碰手的情况。   但往往都是他半失理智,去牵扯对方的手触碰自己的皮肤,来缓解渴肤的状态。   身体深处的平静下,和青年紧握着手是第一次。   对方柔软的手主动放进他的掌心里,也是第一次。   或者说,是他们正常相处以来,他第一次和青年有过这么亲昵的举动。   薄御被沈固若牵着去了厨房,一路上眼神始终注视着两个人紧握的手上,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个洞来似的。   他的心跳沉闷地敲击在胸膛,不规则的频率,使得他思绪也乱糟糟的。   一直到沈固若放开薄御的手,他才意识起自己身处何处。   掌心的触感一瞬流失,薄御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无端溢出的不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抓捏了一把他的心脏,心口变得又酸又涩。   好在青年近在咫尺,眼睛盯住面前的人,他才面前好受了一点。   被青年握过的手无声蜷起,紧捏成拳头。   渴肤似乎并没有完全褪去,手心里痒得格外厉害。   这时候,厨房里响起细细的水流声。   放下手机的沈固若把双手放进水池里,先给自己的手和小臂上清洗掉血渍,然后抽了厨房纸擦干上面的水渍。   没有用洗手液之类的去味,洗干净了还是会残留血腥气。   他忍着没有去闻自己的皮肤,扔掉用过的厨房纸,又抽了几张干净的。   厨房纸在水流下浸湿,紧接着关掉水龙头,拧干厨房纸摊开成片状。   沈固若侧过身和薄御面对面,摊开的厨房纸就铺在他的手心里。   没有急着给自己的手机处理,而是捞起薄御刚才被他放下的那只手。   他抬眸和薄御闪烁的黑眸对视,缓缓出声:“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   医生给薄御包扎的只有两条手臂。   但对方受伤的地方不只是手臂,手腕、手背和手心附近,都有镣铐摩擦出来的伤痕。   得好好的注意这些细节。   沈固若继续说:“你暂时不要洗手了,我帮你用厨房纸擦一擦,要是碰到伤口疼了,记得要告诉我。”   两个人的手分开了,又被青年重新握上。   薄御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住青年的。   听完对方同他治疗应激前类似的话语,他眼睛干涩,薄唇抿出浅淡的白,喉咙发紧地“嗯”了一声。   自己只是受了点伤,没有断手断脚。   青年本可以放任他什么都不管,让他自己擦干净双手。   沈固若擦拭的动作很轻,细心地把薄御指缝里的血渍,也一点不留地好好擦了个干净。   无关渴肤。   他捏着厨房纸绕过指缝间,滑过掌心到手背。   每一下,都在薄御全神贯注注视着他的眼底,掀起了不被察觉的波澜。   就在沈固若擦干净了薄御的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的时候。   他余光扫过他们之间的衣服上,想起了什么说:“薄御,帮你擦完手后,我要回家一趟。”   短短的一句话仿若重石猛地砸在薄御的身上。   男生顿时脸色惨白,呼吸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身体的依赖和不安在身体深处炸开。   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容不得去思考青年话里另外的含义。   似乎是刚经历过抗敏治疗生出的恐惧。   薄御的眼睛比以往都要承受不住轻巧的雾气。   他压低了脑袋,凝聚起来的湿润至上而下坠出。   忽然滑过沈固若的余光,一滴清泪就这么砸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从侧翻的手背滑落,融入了厨房纸中。   带着灼热的滚烫,他禁不住手指狠狠一颤。   紧接着连忙抬头。   就看到薄御不再平静的黑眸蓄满了湿润,不知道因为什么红透了眼睛。   在他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眼泪从对方的眼尾承受不住般,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下巴。   薄御的呼吸很乱,但轻到仿佛怕被人发现他哭了似的,始终压抑着。   沈固若慌了神,心脏软塌得有些招架不住男生的难过:“薄、薄御,你怎么哭了……”   他说着放开了薄御的手,丢下厨房纸去捧起对方的脸庞,大拇指抚蹭到眼尾,很快就被染满了湿润。   弯起的指骨又连忙去擦拭男生脸颊上的泪痕。   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比起见过弟弟总是抱着他哭出声,呜呜咽咽毫不掩饰难过的哭声。   薄御这样没有一点声音的,安安静静只望着他,眼泪掉的也无声无息。   和平时模样反差巨大。   反而更加令人无措,也更容易跟着一起难受。   沈固若轻轻哄道:“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别哭啊,你可以告诉我怎么了,难受了也可以说……薄御,不哭。”   薄御掌心微颤地攀上他的手背,酸苦像是刀刃般割在他的嗓间,难以出声:“你已经……不想陪我了吗?”   沈固若摇摇头,认真地说:“没有不想。”   薄御侧脸埋进他的手心,掉下的眼泪就蓄在两个人的手指间:“你说你要回家。”   像极了一句控诉的话,又低又哑。   沈固若眨了眨眼,原来是误会了他的话:“我只是想回去洗个澡,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过来陪你。”   “最好的话,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都需要清理一下。”   薄御满脑子都被青年要回家的不安所占据,解释了也没有任何被安抚到的迹象。   他俯下肩膀,额头撑抵到沈固若的肩膀上:“你可以……在我这里洗澡。”   在薄御家里洗澡,沈固若倒是没觉得不行。   他放下手,望着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还是得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啊。”   掉下的眼泪好像把薄御的理智也一同掉了个干净,说出话完全没有平时的沉稳。   “可以穿我的,是新的。”   都有现成的,沈固若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嗯,那我不回家了。”   薄御在他肩膀上卸了力,带着哽咽地“嗯”了一声,到了他们对话的末尾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沈老师……你别走。”   沈固若默了一默。   似乎一墙之隔对面前的人来说,也充斥着各种不安的因素。   于是,他想了想,温声问道:“薄御,今晚需要我住下来陪你吗?”   尾音消失的时候,薄御慢了半拍才从他肩膀上缓缓抬起脑袋。   眼底盛着的湿润,随着一抹不太敢相信的情绪一起掉落下来。   “……可以吗?”他尾音染着颤意问道。   沈固若很轻地“嗯”了下,手指禁不住接住男生即将再次掉下来的眼泪。   他动作温柔,也怕极了对方的眼泪,哄小朋友似的说:“薄御,我答应你了……不哭了好不好?明天眼睛该肿了。”   可是薄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面对青年轻声细语的说话声,面对对方轻触自己,仿佛怕极了自己和易碎的瓷器一般。   自己的眼泪好像有意识的,完全不受控制。   当面前的人哄声落下,他艰涩地扯唇,说出那声“……好”的时候。   眼泪如决堤的河流……从薄御发红的眼角汹涌而下,怎么都停不下来。 第33章 是哭包攻033   沈固若哄完人, 没想到薄御眼泪掉得更凶了。   当他那双清亮干净的水眸微微睁大,彻底将眼底的茫然和无措暴露出来的时候。   薄御在他面前直接背过了身,手腕胡乱地抹掉眼角和脸颊上的泪痕。   忘记了手腕处缠绕着粗糙的绷带, 清理时没有控制好力度。   本就被咸味的眼泪染红的眼尾, 皮肤脆弱得一擦就破了皮。   刺痛袭来,擦狠的薄御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能看到他背影的沈固若听见吸气声, 眼皮跟着跳了一跳:“薄御?”   不解的声音落下。   以为是薄御动作太大, 不小心把手臂缝合的伤口重新弄开裂得流血了,正欲把人翻面过来检查。   “我没事。”   薄御故作平静的声线从前方传来, 可比他掉得不要钱似的眼泪沉稳得多。   “我去帮你拿换洗的衣服。”   说完, 没给沈固若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落荒而逃似的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   中途经过客厅,甚至没仔细注意,把沙发旁的托盘支架给踢翻了,果盘紧跟着撒了一地。   客厅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   沈固若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走掉的薄御,和一地没被捡起来的水果, 表情空白了一瞬。   男生完全不像没事的模样。   先前书房里出现的意外已经给过沈固若一次教训。   这次他没敢放任薄御一个人去卧室。   万一没看见,再出现书房里类似的事情,他或许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做到从头到尾的镇定。   沈固若追着薄御去了卧室。   男生正蹲在自己的衣柜的抽屉面前,翻找着说过要给他拿的换洗衣服。   他站在卧室门口观察了一下, 没急着进去。   对方神色正常, 没有应激的表现,眼泪不掉了,就是眼尾比刚才好像透出了更严重的红。   手臂缠着的绷带也没有渗出血的迹象。   一切正常。   那刚才……是哪里弄疼了,才会忍不住吸气的?   沈固若迈开步子走进去。   认识以来, 这是他第三次进薄御的卧室。   第一次是为了给薄御进行抗敏治疗,第二次是为了让发烧的薄御好好睡觉。   所以算是他第一次好好打量对方睡过的卧室。   就跟薄御本人一样,房间也被他打扫的一丝不苟,每一处都是整整齐齐的,透着股冷清的格调。   沈固若在薄御身边慢吞吞地蹲下,温声问:“薄御,你刚才是不是哪里疼了?”   薄御低着头翻找,微微别开脸到他看不见的那一侧,用碎发挡住自己擦破的眼尾:“……我没事。”   沈固若怕自己的眼睛确认的不全面:“手臂的伤口没有流血吧?”   “没有,你别担心。”   薄御终于找到那套全新干净的睡衣裤,余光瞥见青年凑过来要打量他的动作,他连忙站起了身。   沈固若在他之后也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下一秒,他还没有抬头,手里就被塞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用品。”   薄御从他身边绕过,几步走进他身后的浴室,继续开始翻箱倒柜。   沈固若自己身上还脏着,怕弄脏了薄御给他的睡衣裤,所以没有抱在怀里,而是用手拎在身侧。   他拎着他的睡衣裤,转身看向浴室里略显忙碌的身影,疑惑地缓缓眨了下眼睛。   自己没有着急洗漱,但薄御好像显得很着急。   有东西在推着他前进一样,忙完了这边,就去忙那边,回答自己的话也是急匆匆的。   沈固若望着薄御从柜子里找出新的毛巾和浴巾,背对着他在那整齐的叠放好。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刚才从厨房里出来后,薄御就不敢正面和他对视了。   沈固若沉默地找了找答案。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要面子,他弟弟就是典型的例子。   每次在他面前哭完,没多久就觉得哭过的自己很是丢人。   尤其在他面前有段时间会变得很不自在。   薄御……好像有点像是这么回事。   想到也许是这种可能,沈固若很是贴心地不再去多看薄御,展开薄御给他的睡衣裤看了眼。   毫不意外,偏大了些。   但不影响他穿。   薄御把全新的洗漱用品全部在洗漱台边摆放好。   然后注意到沈固若的目光在其他地方,抿着薄唇退回了卧室,借着衣柜的门挡住自己。   他抬手拨着不需要整理的衣架,提醒道:“沈老师,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热水在左边,要是洗澡的时候发现缺了什么,我再帮你拿。”   沈固若收好睡衣裤:“好。”   他觉得应该不会缺东西。   刚才薄御摆东西,他偷偷瞥过一眼。   准备的东西比他平时洗浴时用的多了不少,他还看到了一把自己不需要用的刮毛刀。   沈固若去了浴室,关门前他想到薄御的情况:“薄御,我洗的可能会有点慢。”   薄御停下拨弄衣架的动作,手指僵在挂起的衣服上,呼吸略显急促地等着青年接下去的话。   沈固若:“你要是一个人在卧室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了,可以在浴室门口告诉我,我听见了会回应你的。”   薄御不敢去想象他嘴里的“慢”会有多慢。   攥紧的五指嵌入手心肉中,警醒般安慰自己,人就在浴室里,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慢一点也没关系的。   “……嗯。”   得到了回应,沈固若放心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吧嗒。”   是门框被碰上的声音。   薄御连忙从衣柜旁走出来,他的反应并没有他的声音那样显得镇定。   他站在浴室门口,死死地盯住浴室的门把手,隔着一扇门,能看到里面进去的那道模糊的身影。   沈固若没有给浴室门上锁。   对于在朋友家里洗一次澡,他没有任何顾忌的地方,锁不锁门都很放心。   关好了门,他把睡衣裤放在门边干净的架子上,然后带着浴巾去了淋浴间。   浴室门没有落锁,但青年的身影从门内逐渐消失。   薄御的理智也在一瞬间濒临崩塌的险境。   如果不是里面很快传来淋浴水的声音,他的身体大概已经快过大脑,往浴室里冲了进去。   那点在青年面前傻乎乎哭过后,反渗出的羞耻和难堪。   比起青年不在他身边,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他像个极端的矛盾体。   所有正确与否的行为,只凭青年的一举一动就能随意被左右。   薄御在浴室门口旁的墙角,后背贴着墙面蹲了下来。   他垂着脑袋,手搭在后颈上,脸庞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阴影中,强迫自己不去关注那扇没有被锁上的浴室门。   生怕自己一冲动,就真的闯了进去。   那他就真的可以被青年当场凌迟了。   隔着门,薄御能清晰地听见里面拖鞋在瓷砖地板上的踩踏声。   伴随着水流,青年似乎在使用浴室里的洗衣烘干机,摁出机器的操作音,然后开始逐渐运转起来。   他掐了把自己的后颈肉,深知自己不该去偷听。   可身体的不安叫嚣起来,撕扯着他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无耻到只有听着那些青年制造出来的声响,才能维持住仅有的冷静,让自己尝试去忽略青年不在身边的时间。   发了疯的想见他……   沈固若冲洗身体的时候,先把贴身衣物洗好放进了烘干机。   薄御卧室的浴室和他隔壁的装修差不多,所以他用起来并不陌生。   虽然他每次洗澡为了享受,确实慢吞吞的。   但防止薄御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他尽可能的节省洗漱的时间。   比如边淋浴,边刷牙。   等牙齿刷好,身上和头发也冲湿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抹上沐浴露和洗发露。   沈固若利索地洗完,到吹干头发,拿出烘干的贴身衣物穿好,一看手机时间,才花了半个小时。   连他自己都小小的意外了下。   回想起门外的薄御一次也没有叫他,免不了心里忐忑担忧起来。   他赶紧套好睡衣裤,把脏衣服清洗的念头先抛到了脑后,拧了浴室的门把手就推门走了出去。   卧室里空无一人。   然而没等沈固若心里一咯噔,迈出的小腿在门边擦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低头,就看到蹲在门边墙角的薄御,呼吸直接顿住。   身旁落下阴影,薄御放在后颈上的手指,痉挛般微微抽动了一下。   因为一直保持着蹲在这里的姿势,身体有些僵硬,腿脚也有些发麻。   于是,当他听见开门声,察觉到走出来的人。   他反应极慢地扬起脸,心脏好似终于找回了跳动的感觉。   薄御直直望着沈固若。   青年身后浮出浴室里的白色雾气,穿着他偏大的睡衣裤,双手没入袖子中,微蜷着手指抓在袖口。   他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沈固若没想到薄御会蹲在这里,幸好没有不见,也没有出事。   他也轻轻地蹲下来:“薄御,你怎么待在这里啊?”   薄御仿佛有一个四季那么漫长,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嗓音低哑得尾音带着颤:“我在……等你。”   沈固若其实猜到了这个原因,抿了抿唇说:“蹲着等不累吗?”   “怎么不坐在床上等我?”   薄御脑袋往他面前偏近了些:“这里离你最近。”   沈固若蓦然哑了声,莫名生出了自己应该再洗得快些的想法:“我洗好了,腿再蹲下去会很累,跟我起来好不好?”   薄御眼睛不眨地盯着他:“……嗯。”   沈固若避开薄御手臂的伤,扶着他起来:“薄御,你身上有伤,今晚熬一熬就不要洗澡了,好吗?”   青年洗完澡的沐浴露清香飘进薄御的鼻息间。   和他身上臭烘烘的血腥气成了明显的对比。   薄御没有应。   在身体的依赖和弄脏青年的味道之间,挣扎着选择了后者,主动躲开了对方扶住他的手。   他忍受不了这么脏臭的自己待在沈固若的身边:“不能不洗,脏。”   说着,谁也阻挠不了他洗干净一般,拿好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就准备进浴室去洗澡。   沈固若用身体挡在浴室门口,表情严肃又无奈:“真的不能洗,就擦一擦……行吗?”   薄御顿时没了自己的底气,捏紧手里的换洗衣服,从喉咙里滚出了一个妥协的“嗯”字。   沈固若不再拦着他,侧身让他进浴室。   当薄御进了浴室门,心底里的不安促使他回头。   正欲和门外的青年说些可不可以不要突然消失,或者可不可以弄出点能让他察觉到的动静。   沈固若已经跟着他进了浴室门,反手把身后的门也给关上了。   薄御愣了愣,脸色紧绷起来:“沈老师,你怎么……进来了?”   沈固若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给你拧毛巾啊,你的手不能碰水,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这话出乎了薄御的预期,青年比他奢求的给他的还要多。   脑袋像是被浴室里的雾气弄得有些晕头转向。   嘴里的话不经大脑,就当着面前的人,从嘴里滑了出来。   “看见了……也没事。” 第34章 是哭包攻034   沈固若知道薄御和自己同样是直男。   同性朋友之间一起洗个澡, 或者当面脱个衣服,都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不过,他顾及薄御和自己是第一次, 难免会出现不好意思的情况。   所以他才强调了一嘴, 自己不会去偷看。   既然薄御说了看见了也没事,那他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沈固若走到淋浴间外挂着毛巾的架子旁, 回头问薄御:“薄御, 哪一块毛巾是可以用来擦身体的?”   薄御杵在他身后一动不动,扯唇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一问, 就脱口答了出来:“灰色的那块。”   沈固若抽出灰色的毛巾,往边上的洗手池里开始调温水。   等水池里水放得差不多了,就把毛巾泡进水里浸湿。   拿起来拧干前,他偏过脸,看向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眼睛正一直盯着他手里的毛巾出神的薄御。   “薄御?”沈固若唤了声。   青年的声线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顿时流窜进薄御的耳朵里, 拨动里面覆着的那层薄薄的小绒毛。   他整个人像是被刺醒般,浑身僵硬起来:“……嗯?”   “你怎么了?”沈固若对上他失焦的黑眸,困惑地问, “毛巾可以用了,你的衣服还没有脱。”   薄御游离在外太空的思绪终于被拉扯回来。   嘴里的回答还没应出, 身体已经很老实得有了动作。   放下手里的换洗衣物, 手指放到衣服的纽扣上,不到一秒就解开了其中一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迎着青年望过来的目光,舌头打了结。   “我……马上脱。”半天才说出口。   经历过不久前的抗敏治疗, 应激过剩似乎把他的大脑也刺激得反应迟钝了起来。   薄御愣神解开两颗纽扣的时间里,沈固若已经把毛巾拧干拿在手里。   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等他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   不只是声音,青年的目光也好似能导入皮肤的电流。   薄御解开衣服一半的纽扣,领口已经彻底敞开。   沈固若的视线直直落下。   那股清晰刺麻的电击感就从薄御的锁骨,顺着敞开的衣襟线条一路往下。   带着摩擦生热的灼烧感,撵过他皮肉的每一寸,最后没入下一颗纽扣隐晦的阴影中,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进行。   分明是平静得不掺一丝邪念的干净眼神。   偏偏薄御的手指和纽扣都灌了铅般的沉重。   指腹按压在纽扣中泛出一抹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呼吸跟着轻微的颤,朝着不可控的紊乱方向发展。   沈固若观察到薄御的动作有些迟滞,怀疑是对方两条手臂和手腕处都受了伤,做些精细的活会有些不方便。   于是,他很贴心地出声:“薄御,需要我帮你脱吗?”   “不用。”   男生立马拒绝了他。   纽扣一瞬在薄御手里轻易就开到了底,青年的话令他莫名有种轻飘飘的心慌感。   衣服很快全部敞开,露出里面恰到好处的肌肉。   窄腰若隐若现,没有遮掩住的一小截腰腹上,线条流畅又漂亮。   没有帮到忙的沈固若把眼前这一幕,一点不落地欣赏进了眼底。   他由衷地夸赞道:“薄御,你身材真好。”   薄御身体的皮肤透出可疑的薄红,像是被他的话从头到脚烫了一遍。   男生衣服半遮,沈固若看不太仔细那些漂亮的线条:“你都不怎么出门,也有腹肌吗?”   说着,他撩起自己小腹前的衣摆,语气里居然染上了点小羡慕。   “我也不怎么出门,为什么我没有……”   青年纤薄细嫩不失好看的细腰身材,顷刻间暴露在薄御的眼睛里。   浴室头顶的灯光照落下来,皮肤白腻到发光。   他的身体深处仿佛被重重开了闸。   呼吸骤然凝滞的同时,皮肤表层率先有了无数蚂蚁经爬过的痕迹,往他细小的毛孔里跃跃欲试地钻去。   薄御再清楚不过,那是渴肤前,身体应激起来的征兆。   可是,这次抗敏治疗过了才不到一两个小时。   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新的反应。   “沈老师。”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视线匆忙垂落到望不见青年的角落。   沈固若放开自己的衣服,挑着尾音,轻轻地应道:“嗯?”   薄御粗糙的指腹刮蹭到手背没有包扎到的伤口,刺痛是平复他身体轻微疼痒的最快途经。   他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还是……转过去吧,被人看着……我脱不习惯。”   沈固若没犹豫:“好。”   转过身背对的时候,他心想……果然被他看着,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眼前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终于消失,薄御僵硬的脊背如释重负般缓缓放松了下来,又禁不住往伤口上抓捏了一把。   这份始料未及引起的疼麻,庆幸还在他以往能够独自忍受的范围。   片刻,终于有了大片退去的迹象。   薄御胸口微微起伏了下。   然后脱掉了身上只脱了一半的上衣,只想快点结束这份不安定的因素。   然而即便沈固若背对着他,让他脱掉裤子终究是毫无理由得有些做不到。   他把上衣扔进脏衣篓,稳了稳呼吸,对着前方的背影平静地说道:“沈老师,我脱好了。”   沈固若说了声“好”,但没有转身。   男生脱衣服会不好意思,赤-裸着身体被他盯着,肯定也会更加的难为情。   他把手里凉透的毛巾重新过了遍热水,拧干后反手递出去:“给,用好了放回我手里就好。”   薄御接过毛巾,看着他的手就这样一直反背在身后。   青年某些细节总是做到出奇的细心和贴心,隔着毛巾化开在手心的温热,仿佛熨帖在人的心脏上。   防止他这样会手酸,薄御没敢放慢速度,快速地把身上有血的地方擦了一遍。   一块干净的毛巾很快就染满了血印子。   薄御递还给面前那只柔软的手心,放下的时候动作略显出犹豫。   脏污一点也不适合这双干净的手。   沈固若拿到毛巾就放回水池里搓洗,然后换水,继续递去身后。   来回这样几次,中间他往水池里加了沐浴露,给毛巾染些香味。   只是擦掉身上的血,身上依然会残留着血腥气,闻着睡觉并不好受,可能还会做噩梦。   毛巾混合可沐浴露的香气,再擦到身上就能盖过皮肤上的血腥气。   记不得擦洗了多少遍,沈固若搓洗毛巾的时候,水池里不见血水,也再闻不见血腥气。   薄御就站在他身后,望着他搓洗毛巾的背影。   洗手池暖色调的灯光打在青年的身上,从头到脚都透着股柔和的气息,周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用的是他放在浴室里日常使用的沐浴露。   像是被他同化了般,身上裹挟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味道。   对方浸在他的味道中,穿着他的睡衣裤。   吹洗过的黑短发松软在耳边和后颈处,只露出耳后衔接颈侧线条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因为衣服偏大,对方的肩膀跟着洗毛巾的动作微微塌下,衣领就会随之滑落一截。   勾出圆润光滑的肩峰,往下是半掩的肩胛骨,往上是时隐时现的锁骨窝。   前不久……就被他抱在怀里。   浴室里的空气逐渐凝滞,窒息得令人喘不过气,想法一起来,便再也一发不可收拾。   身体深处压下去的狂躁一瞬冲破禁锢的牢笼。   灼热闷重的呼吸从薄御的嘴里急喘出,低头的瞬间,掌心骨猛地撑住发了疯似的撕扯神经的额头。   他拼命地把青年抱在怀里的画面,和触碰对方的感知通通都扯出记忆。   可惜这次无济于事,身体和大脑不再受他的控制,渴肤的症状依然如应激般,来势汹汹。   沈固若没听见薄御说过擦好了,于是,拧干毛巾后就继续把手背过身,等着身后的人拿走毛巾。   青年纤细的手指近在咫尺,握着那块拧皱巴的毛巾。   落到薄御模糊的视野里,却异常的刺眼。   他一错不错地伸手扣上去。   毛巾从沈固若的手心里被打落,手指下意识为了接住掉落的东西微蜷起,意外勾住了男生熟悉的手指。   薄御指缝抚蹭到他滑腻的皮肤,建设的所有忍耐都在这一刻,毫不费力地主动倾塌。   身体的渴望如同沙尘过境,没有放过他每一寸皮肤。   想被触摸,想被眼前的人狠狠弄压皮肤和血肉。   ——这样的叫嚣。   撑不住的,掌心一下滑撑到青年身侧前方的洗手池边。   横在对方的腰侧间,单单蹭到对方衣服的边角,就将他手臂激起了一阵颤栗。   沈固若怔懵地抬眸,透过镜面反射,看着忽然撑站在他身后的薄御。   和他后背保持着距离,胸膛没有贴到他的后背。   可即便这样,来自对方的呼吸起伏,正透过那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没有阻隔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极重的,也很喘的,夹杂着浓浓的热意,灼烫在他的身上。   沈固若慢吞吞地转过身,有什么在他脑海里划过定了形,确信地问:“薄御,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薄御和他四目相对,眼底浮着明显的湿漉雾气,眼尾染着绯红,脖颈更是起了层憋闷克制下透出的薄红。   已经不用薄御亲口回答沈固若,他的模样就是最好的答案。   可是……怎么会?   沈固若抿紧唇困惑另一件事情的时候,薄御在他面前缓缓垂下了脑袋。   “我……没事。”   他听见对方这样告诉他。   心里一阵无端的触动,顾不得去想那点无关紧要的困惑。   沈固若默了默才轻着声,像是提醒道:“薄御,你忘了吗?”   薄御克制着呼吸,撑在洗手池上的手逐渐用力,白瓷色的水池衬得他掌骨分明,手臂紧绷到伤口隐隐有了开裂的迹象。   意识混沌,却舍不得错过青年说的每一个字。   只是听声音,好似也能成为一种身体的安抚。   沈固若的语调轻而缓,声音清澈沉静:“我们不是说好,以后都会换成保守治疗。”   “如果你忍不住,可以不忍。”   “我就在这里,你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薄御从没有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没用。   像是亲手对他下了魔咒的人,又亲手赦免了他的罪行,任由他将自己的恶行继续贯彻到底。   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让他身体过往算得上轻微的难受,此刻居然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手臂不听使唤地伸出手,彻底如同不做挣扎的废人一样,不顾一切地把面前的人紧紧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薄御收紧放在沈固若腰上的手臂。   前不久感受过的柔软,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   脸颊贪婪地埋进对方颈窝中,汲取那份来之不易的温热。   他能想象得到。   不管是谁来了,看见了,没有他渴肤的症状在前,大概都会把他当做觊觎青年的无法赦免的混蛋。   几次三番和对方变成这副境地。   至少,他已经把这两个字给自己划上了等号。   底线一降再降。   恶劣的因子却没有因为后悔和愧疚被压下去。   反而朝着不如一头往前撞的想法。   竟可耻得开始幻想不如直接将罪行贯彻到底,再也不要回头做什么正人君子了。   薄御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沈老师……我很快就会好的。”   不知道是在他骗自己,还是在祈求青年忍受他……别太快不难烦得把他推开。   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的沈固若,下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搁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很快也没有关系。”   薄御忽然红着眼眶“嗯”了声。   咸涩染指到破了皮的眼角,疼得他又往青年颈侧深埋了些。   手臂无声地收紧。   再疼,也抵不过他被攥疼的心脏疼。   但青年随便的一句话,往上面轻轻抚过,就将那些疼平复得一干二净,再无深重纠缠的罪孽感。   沈固若不是很清楚保守治疗应该做什么。   薄御就这样抱住了他,可能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没有开口要求他做什么的话,应该是不需要他再做别的吧……   刚才被沈固若抛去脑后的疑惑,这会儿有了空闲再度被他想了起来。   他没想明白。   按照以往,他们进行过抗敏治疗,薄御不该那么快就出现渴肤的症状。   今天也太快了些,连一晚上也没有过去,身体就出现了第二次难受。   ……是因为这次应激得太严重了吗?   沈固若微微嗅到薄御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忍不住问道:“薄御,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得好快,能找出是什么原因吗?”   薄御颤着眼睫,藏在他颈侧阴影下的面庞闪过一抹不自然:“我……不知道。”   沈固若倒是没想纠结这个问题。   要是真那么容易发现渴肤症的规律,薄御也不用因为渴肤的症状,身体难受了这么久。   他低低“嗯”着应了声:“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我们慢慢找原因。”   薄御喉咙有些紧:“……好。”   洗完澡的身体总是比较容易放松下来。   洗去疲惫,人就会犯困。   沈固若刚才帮薄御拧毛巾的时候,就有些犯困地打了几个哈欠。   现在尤其是待在他习惯了的薄御怀里。   这个一直让他觉得很好睡的地方,靠着靠着就禁不住眼睛湿漉,打起了憋也憋不住的哈欠。   薄御没多久听见耳边懒洋洋地哈欠声,肩膀僵了僵,随即稍稍抬起了些脑袋,侧脸看过去:“……困了吗?”   沈固若眼尾坠着困意的眼泪,面庞露出疲态:“嗯……有一点。”   薄御眼神和呼吸都在挣扎,手臂紧了又松。   渴肤的症状来得匆忙,抱住想要的人的后,症状降下去的速度却肉眼可见得很快。   这和他以往缓解的速度大相径庭,也是意料之外。   只能当做是抗敏治疗在前的效果,这时候依然将缓解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薄御强迫自己压下最后还余留在身体中的不适。   青年的休息时间被他放在了第一位,再难受再不舍,他还是慢吞吞地松开了怀里的人。   沈固若眨了眨眼睛,看着从他身前退开的薄御,没反应过来地问:“身体……好了吗?”   薄御别开脸,蠢蠢欲动的手背神经被他攥紧拳头,绷紧在身侧:“嗯,感觉好多了。”   沈固若以为这次也会很久的:“不舒服不能故意瞒着。”   薄御避而不谈这件事,重点道:“快点洗漱好,就去床里休息吧。”   沈固若确实很想休息了,重点被带跑:“好,那我们动作快些,早点去休息。”   薄御:“嗯。”   十分钟后。   薄御擦干净了上半身,仔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确定不会把待在自己身边的人熏到,才拿过睡衣套好,纽扣扣到领口最顶端的一颗。   沈固若在洗手池里重新放了干净的热水,看到他换好衣服了:“薄御,你过来,我帮你洗头。”   薄御就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在浴凳上僵硬地坐了下来。   他像是自从渴肤症出现以来,和任何人没有接触的事情,在今晚一次性都要接触了个够。   而且是只在沈固若一个人身上,可以做的都做了个遍。   从头到身体,让他心甘情愿的,也无法满足于现状的,通通都像个正常人一样,得到了从没有奢求过的事情。   几分钟解决掉他自己洗头的困扰。   沈固若拿过一块干毛巾:“薄御,你把头凑过来些,我帮你擦头发。”   薄御被他触碰甘之如饴,但做不到毫无压力被他照顾。   照顾人的事情本该换由自己对青年来做才对。   即便再舍不得对方指尖的温度,也适可而止地不能再任由自己任性下去。   沈固若手里的毛巾被薄御拿了过去,恢复的淡淡声音扯唇间温下了声:“我自己来。”   擦头发不会沾到水,沈固若也就没阻止:“家里的药箱放在哪里?”   问题跳跃的太快,薄御愣了片刻,才说:“客厅茶几底下。”   沈固若闻言不是第一时间就去客厅,而是认真地交代好:“我去下客厅,很快就会回来。”   薄御和自己的身体依赖做了会儿无声的抗争。   他望着面前的人,最后嗓间艰难地挤了个单音节出来:“……嗯。”   沈固若去客厅的时间,薄御放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用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关了浴室门,快速地脱了裤子,避免弄湿伤口得冲洗了身体其他的地方。   只擦了上半身,什么都不洗,他大概率会睡不安稳,还是觉得自己哪里有些脏。   等他冲洗完,换上新的睡裤,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可当他再次打开浴室的门,发现去了客厅的人没有回来,镇定恍若烟云,一下就散得一干二净。   薄御神色不安地追出卧室。   恰好和回来的沈固若撞了个正着:“怎么出来了?头发擦干了吗?”   薄御立在卧室门口,嗓子干涩得厉害,没有回答:“你……出去了很久。”   沈固若给他看了眼手里的药膏:“找了很久才找到它。”   两个人一起回到卧室。   薄御落后一步,不动声色关上卧室门,才低低地问:“找来做什么?”   沈固若挤了点药膏在手指上,举到薄御的眼尾上,往他之前发现破皮的地方,手法轻柔地抹上去:“什么时候弄破的?”   薄御刻意低下头,担心他举着手会手酸,含糊的话张嘴就来:“……不记得了。”   沈固若仔细看了看,确定都给抹上了药膏:“好了,药膏没干透之前不要去碰。”   “嗯。”   薄御应着挺直背,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面庞上。   像是被下了咒,怎么都移不开。   两个人该洗的澡,该擦的身体都做完了。   沈固若放下手里的药膏,看了眼这个家唯一的床:“我们今晚怎么睡啊?”   “床给你睡。”薄御说着,去柜子里般了套被枕和床垫出来,“我睡地上。”   薄御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沈固若哪有让薄御睡地上,自己睡床上的道理。   他摇摇头:“我睡地上就好。”   薄御态度坚决,动手给自己在地上铺床:“是我想让你留下来的,不可能委屈你睡地上。”   沈固若走到床边,看了眼床,又看了眼自己和薄御的体型:“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床?”   “床的大小应该正好能躺我们两个人,而且我睡觉也不会乱动。”   薄御差点被自己脚下的床垫绊倒,也庆幸自己被绊了一下,身体没有快过大脑答应青年的话。   他单膝跪在床垫上,掌心陷入铺开的被子中,定了定神说:“边上有人……我睡不习惯。”   沈固若面露遗憾,和好朋友睡同一张床,也是增进感情的其中一项,看来以后都不能在薄御身上实行了。   薄御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表情,不敢深想地说:“困的话就去床里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很快就弄好了。”   沈固若不再推脱那张柔软舒服的床,说了声“好”,就踢掉拖鞋爬上了床。   床上的床单和被套是薄御新换的,但他忘记了提这件事。   青年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起这些事,掀了被子就钻进了被窝中,蜷缩成一团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的模样。   困意笼罩在他的面容上,半张脸埋进被子中,轻轻地嗅了口气,就任由眼皮打起架来。   虽然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但这些都是薄御一直在用的。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也忽略那些容易引起渴肤的记忆。   用最快的速度轻手轻脚在地上铺好自己的窝。   然后望着头顶的灯纠结了一小会儿。   担心床上的人会因为亮光而睡得不够安稳,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去关掉了卧室最亮的灯。   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台灯,灯光被他开到了最小一档。   几乎跟没有开灯一样。   薄御在床边的地上缓慢地躺下。   在那之前,特意确认了一眼床上的人有没有闭眼熟睡。   熟睡了,他便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吵醒对方。   沈固若是很困,但他没有睡得很熟。   分不清是因为躺在陌生的床上,还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让他不太敢睡得太死。   不知不觉中,听见了床下传来翻身的动静。   不是很多,偶尔会有。   但可以确定地上躺着的人并没有睡着。   沈固若没有睁眼,团着被子挪动身子,靠近声音来源的那一边。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快掉出床外,又把自己缩了一点回去。   被捂热的手从被子边缘悄悄地钻出,顺着床边坠到床下。   同时,他轻轻地出声:“薄御……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薄御眼前出现青年纤长的手臂,伴随着对方的声音,并没有突兀得被吓一跳。   他僵在被子里,太久没说话嗓音很是低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沈固若又问了遍刚刚的问题,似乎对他很重要一般,“你是不是睡不着?”   卧室的光线很暗,睁眼太久,四周的昏暗仿佛会越发陷入无尽的黑暗。   落地无声,不安被无形得放大了百倍数倍。   从脚底,从头顶,挡也挡不住得涌来。   薄御撑不住地“嗯”了一声。   沈固若没有意外地猜到了这个答案:“薄御,把你的手给我。”   薄御试探地把手伸出被子。   落入微微睁眼的沈固若眼中,他抻了下胳膊,把男生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轻轻地说:“这样握着,会不会好睡一点?”   好不好睡薄御不知道。   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不安正被青年握在手里,慢慢地往四周推散而去。   没有一墙之隔。   不需要找音频假装对方在身边。   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什么都不用担心和不安。   “嗯……”   沈固若困的时候,反应会有些慢,半晌问道:“牵手的话,身体会不舒服吗?”   “不会。”   怕他会收回手,收回那份安心似的,薄御回答得很快。   沈固若放心下来:“不会不舒服就好……那……晚安。”   他真的有些困得说不动话了。   脑袋晕乎乎的,耳边有什么也听不太见了,不清楚薄御有没有回他一声晚安。   青年的呼吸逐渐清浅平缓下去。   薄御掌心中对方的手也脱力得放松了下来,再无一点握紧他的力道。   心脏无声地加速跳动起来,承载着他平复不下去的呼吸。   却不是因为不安,可也捕捉不到原因。   薄御微微仰起头,往掌心的地方靠近过去,额头忽地贴住了不属于他的那道手背。   他紧紧挨着,垂着眼睑,用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沈老师……晚安。”   像是过去了漫长如一个世纪般的一分钟。   等到他的身体显露出保持这个动作的僵麻。   薄御抬眸扫过自己睫毛就能剐蹭到青年的手指。   眼中波澜起伏,翻涌中做不到果断得,一点一点将额头离开对方的手背。   不知缘由的。   青年垂下的手臂抽动了下。   薄御屏住呼吸,深怕自己又不经意把熟睡的人给吵醒了。   谁料,下一秒——   口中说过自己睡觉不会乱动的人,从床上慢悠悠地翻着身。   载着卧室的昏沉,和沈固若身体的温度。   一下往床边,坠进了薄御下意识伸出的臂弯里。   连同屏住的呼吸……一下乱了套。 第35章 是哭包攻035   身前突然落了个满怀。   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薄御掌心扣紧青年的腰身和肩膀,轻手拥敛进自己的怀中。   他半张脸都埋贴在对方后脑勺松软的黑短发中。   忍不住半阖眼,小心翼翼地轻嗅了下。   对方全身上下, 包括每一根头发丝, 都浸染了和他一样的味道。   清淡浅爽的气味盈满了薄御的鼻息。   他微微拱起腰背,膝盖顶出被沿抵上青年的腿窝。   呼吸染着迫不及待的意味, 用着这样的姿势, 贪婪得从头到脚都和对方亲密接触上。   可回塑的理智不停歇地开始催促起他。   身体诚实的需求不被允许。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放开怀里的人。   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吵醒对方之前, 把人从地上抱回床里。   地面狭窄的空间里, 空气逐渐变得窒息和难以适应。   薄御身体的力量被迫卸了力,理智战胜了身体的本能,令他用最缓慢地速度松开了双手。   这时候,睡梦中没有了束缚感的沈固若翻了个身。   翻进了已经做好要把人放回床里的薄御怀里。   面对面的,他的手臂胡乱摸索着身前任何能够触摸到的位置。   被子也好, 毛绒熊也罢……只要是睡觉抱着舒服的。   沈固若轻轻抓捏了一把空气,像是做着梦中的某种确认。   紧接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手臂慢慢圈了上去,顺着紧贴的感觉,陷入沉沉的睡意中。   薄御呼吸急促地抬手, 抓住青年往他腰侧间钻去背后的手。   沈固若睡姿不舒服地皱起眉头,脑袋往前拱了拱, 被禁锢的手腕条件反射地抽动下。   身前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压住。   刺痒的头发丝透过薄御的衣服布料, 细数扎蹭在领口的皮肤上。   有进到毛孔的钻痒,也有抓挠不到的不适。   前、侧忽然一起被攻陷。   薄御两边难持得忘记了抓紧伸去他背后的那只手,改去轻轻推开他身前受不住的那颗脑袋。   沈固若的手臂一下得逞,全部贴紧了他的皮肤。   手心钻入后背, 然后抱紧。   侧睡抻直了双腿并不好受,叠在上方的膝盖找着缝隙,在其中挤压了进去。   薄御小腿间被挤进,僵直从脚底攀岩到了后脊。   他像一只毛绒玩具,被青年彻底霸道得拥进了对方的怀里。   只不过毛绒玩具显得比对方身材大了些,抱着的姿势有些滑稽,更像是主动投怀送抱,鹿入虎口。   薄御却没有心思纠结他们是什么动作。   他背后,是缺少衣服布料阻隔,紧挨他皮肤的青年手臂。   他面前,是密不透风,抱得他严严实实的青年身体。   仿佛掉进了油锅里烫了一遍,又被扔进冰水里游了一圈。   陷在冰火两重天中。   后背渴肤的局部应激,和身前渴肤的大片缓解。   细密的疼痒和身体深处的舒服,正交织在薄御灵魂上,密不可分,又互相撕扯。   他额头冒出了热汗,仅剩的理智岌岌可危。   压在沈固若身下的那条手臂,禁不住释放出紧绷的力度,撑着薄御的肩膀微微起身。   挺起的后背牵扯到青年的手臂,带过一阵皮肤的摩擦。   肩膀一下颤栗着松塌,身体险些压到对方前,另一只手猛地支撑在青年身侧,堪堪稳住身形。   薄御和身下的人只离一寸,鼻尖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耳朵。   这点距离,紊乱湿重的喘-气足以将人生生吵醒。   他不得不隐忍着呼吸,微张开薄唇,断断续续地挤压成片段的闷哼,分散着溢出。   仅仅只是踌躇的那几秒钟,薄御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沈固若很少会在陌生的床上,一觉睡到饱才醒过来。   睡眠充足的情况下,睁眼毫无费力,甚至还会在同一时间想伸个舒服的懒腰。   手脚并伸。   结果眼睛还没彻底睁开,他的脚先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紧接着是手摸到了陌生的触感。   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像是憋了好久,终于粗-喘出的呼吸。   沈固若受惊得浑身僵硬住,一动不敢动地连忙睁开了全部的眼皮。   视线清晰起来。   卧室里拉着遮光的窗帘,但依然透进了能影响人早晨睡眠质量的亮光。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对上的是一小片阴影,分辨出来这是人胸膛前的衣服。   是眼熟的款式,所以他暂时还算镇定地顺着衣服往上看去。   衣服的主人翻了个身,面朝着上方平躺下来。   沈固若局促地跟着收回自己的手脚。   就看到对方举着胳膊压到自己的双眼上,胸口还剧烈得起伏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自己身边的人原来是薄御。   沈固若情绪没有太大反应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被子从他腰间掉到腿上,而他发现自己身边的薄御什么也没盖。   早起的面庞顿时闪过无辜和茫然,下意识地抓起被子给边上的人盖了过去。   沈固若清了清睡醒起来没说过话的嗓子,脑海里已经分析出了可能发生过的事情。   他手指蜷在被子上,几番确认薄御是醒着的。   于是,问道:“薄御,我昨晚是不是从床上自己掉下来了?”   薄御遮在胳膊下的眼睛酸疼得厉害,听见声音稍稍动了下骨头不适的脖子:“……嗯。”   嗓音嘶哑闷沉,带着浓浓的倦意。   沈固若的目光一瞬落到薄御滚动的喉结上。   他辨识着什么,继续问道:“我是不是还抱了你一晚上,你推不开我,害你没有睡好觉啊?”   自从弟弟给他抓了那只毛绒棕熊,被他放在床上。   几次抱着睡觉后,他逐渐习惯了不抱被子,而是抱那只棕熊睡觉。   就因为是薄御,肯定会在他掉下床的时候,把他送回到床里去。   他醒来仍然在地上,只能是他把薄御当棕熊抱了。   昨晚薄御也亲口说了,睡觉边上有人,对方睡不习惯。   “……没。”   薄御喉咙干疼,漫长地挤出了这一个字,回应道。   即便他昨晚没有接住沈固若,有抗敏治疗应激在前,这晚他照样睡不好觉。   从床上掉入他怀里的青年,对于抱了他一晚上这件事。   不过是把身体睡不好觉,发挥到了极致。   自私贪恋的因子在参与其中。   这一晚,他像是要溺死在渴肤的深海中,又心甘情愿沉溺进青年的温度里。   沈固若单手撑在床垫上,微微俯身靠近一直遮着眼睛的薄御。   他打量着男生显白的脸色:“你其实可以把我叫醒的,叫醒我很容易,我醒过来就会自己爬回床上。”   薄御晃着脑袋,摇了摇头,顿时浮出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感。   想开口说,是自己不想把熟睡的他吵醒。   可嗓子仿佛架着一把锋利的刀刃,轻轻一扯就会割裂到刀锋,疼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时候,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手臂下的眼睫狠狠颤了颤,连带着呼吸也一并乱了几分。   手的主人轻轻扯开他的手臂,不怎么刺眼的光亮打在阖住的眼皮上,对方的声音温吞得落在他的耳侧。   “薄御,你的嗓子不舒服吗?”沈固若看着薄御苍白到显出病态的面庞,“你说话的声音好哑,身体也好烫。”   说着,他放开薄御的手腕,手指撩开对方的额发,手背往额头的位置贴了下。   印证了刚才心中的猜测。   他收回手,语气担忧起来:“薄御,你发烧了。”   薄御摇着头睁开了眼睛,病症让他眼眸蒙着湿漉,眼底是一晚没睡分布的红血丝。   直到沈固若再度猜测出原因:“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被子,让你睡地上……所以着凉了。”   “没有。”他才急急地出声,捂着额头坐起身。   声音宛若被没被打磨过的焦石一样粗糙低哑。   “……不是。”他怕极了青年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忍着嗓子的难受说,“是渴肤症的后遗症,严重了就会发烧。”   沈固若想起上一次抗敏治疗,薄御就是那天之后身体发起的烧。   可他现在没有过多心思纠结到底是什么原因。   只认清薄御现在发了烧,要赶紧想办法才行。   沈固若左右看了看,想找衣服:“薄御,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起床,我帮你拿衣服。”   薄御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起身的动作:“我吃药能好,不用去医院,只是普通发烧。”   沈固若没接触过渴肤症之后的发热,不懂和感冒间的发热有什么区别。   但记得上一次薄御没有去医院,身体也逐渐好了。   方正阳当初告诉他薄御发烧,模样也不是很着急,可能是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沈固若的皮肤接触薄御的手心,足够感受得到对方身上有多烫:“那你去床里躺好,我去客厅给你拿药。”   薄御微垂着发沉的脑袋,耳朵朦胧到其实已经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   他挤出一个“嗯”字,几乎是本能回应青年的声音。   沈固若就起身要去客厅。   牵动薄御握在他小臂上的掌心。   意识混沌起来以为他要从自己身边走掉。   发烧的难受和身体的不安,伴随着掌心害怕的颤意。   下意识瞬间用力,不管不顾地把人拉了回来。 第36章 是哭包攻036   半起身的沈固若失去重心, 懵然地向后跌坐下来。   身下坐到的并不是软硬参半的床垫,而是薄御盖着被子的大腿。   隔着被子,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其中肌肉的紧实, 还有逐渐紧绷起来的力道。   他们坐姿一正一侧。   沈固若侧坐在薄御的身前,手臂被人松开的同时, 小幅度地牵动了下他的上半身。   薄御双手垂放在被子上, 虚虚环在他的身边,下巴不经意碰撞到他的肩膀。   脑袋发着高热, 昏沉得抬不起来, 这一刻却有意识地找到了支撑物。   半耷拉着眼皮,没有想太多就将下巴挨靠了上去。   紧接着,薄唇略显艰难地扯动。   “沈老师……要去哪?”   嗓音裹挟着病气的迟钝,尾音也压抑不住溢出对青年去向的紧张。   带着发烧引起的灼烫气息,距离极近地落进沈固若的耳朵里。   他忍着抬手去捏耳垂的触动, 侧头看向正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刚才很自然得就这么靠了上来,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体还存在着渴肤症的潜在问题。   但……沈固若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薄御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劲。   只能看出面前的人似乎发烧烧得糊涂了, 压根没有好好听他讲话。   沈固若重复了自己之前的回答:“我去客厅给你拿药。”   他们刚睡醒,肚子里一晚上没有进食和进水。   薄御直接吃退烧药的话,可能很容易就伤了胃。   “药还是等等再吃吧。”他改了口, 朝床上看去一眼。   不说平时沈固若缺乏运动,浑身的力气只有男生群体里的平均值大小。   这会儿刚睡醒, 是身体最没有力气的阶段。   要他抱着薄御去床里休息,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可行。   沈固若综合考虑了下,手心去接住薄御靠在他身上的下巴,肩膀同时缓缓地抽出。   在薄御蹙起眉头,掀开沉重的眼皮, 露出带着病态湿雾的黑眸,准备再一次扣住他的手臂,紧张他会就此走掉的时候。   “薄御,你先躺下。”沈固若说着。   从薄御的大腿上下来,按住对方的两边肩膀,把人压进了对方身后的床垫里。   他扯起被子,盖到男生的身上。   薄御微微挣扎着要起身,被他压紧了被沿,身体的行动彻底封在了被子底下。   沈固若跪坐在旁边,倾着身,从上而下和躺着的人对视上,安抚道:“不要乱动,你躺着好好休息。”   薄御眼前是他垂落在额前的碎发。   温和净白的面庞上是一张一合粉嫩的唇瓣。   说话间不经意抿到下唇,将薄薄的一层湿润染在上面,透着一股浅淡的透明色泽,把那抹粉衬得似乎更绯红了些。   薄御喉结微微滚动,发烧引发的喉咙疼痛,愈发难以地吞咽。   沈固若见他不再挣扎着要起身,继续说道:“等等该吃药的时候,我会过来喊你起床的,其他的事情你不用考虑,我会去做。”   青年的语调缓而慢,夹杂着哄人的意味,蕴含着静谧的安全感,轻易将人激起困倦。   薄御的脑袋本就沾上软塌的枕头,想再度清醒变得格外困难。   他的心跳却没有身体那么晕沉,重而有速地敲击在他的胸腔,兴奋得莫名其妙。   青年的面庞从他眼前移去,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薄御强撑着最后的精神,被子底下的手试探地伸出,指尖没什么力气地勾住沈固若的。   沈固若直起身的动作顿住。   就听见男生断续的声音,意识糊涂地对他问起:“我要是、睡着了……沈老师会走吗?”   沈固若握住薄御的整只手,轻轻塞回被子底下:“不走,我不会丢下你走掉的,会留在这里照顾你。”   朋友在自己眼前生了病,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走掉。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沈固若对昨晚薄御浑身是血的模样心有余悸。   薄御闻言没了声音,但也没有闭上眼睛休息。   蒙着病气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沈固若。   被子底下的手无声地拽紧,发烧的高热似乎影响了他的血液流动速度,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当初他奢求,再到现在摒弃,也不在乎的话。   才发觉,面对眼前的人,他是这样渴求得想听到。   也竟然没有费劲心思,不需要自己开口哀求,就轻而易举地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点也……没有敷衍他。   一直睁着的眼眶禁不住酸涩起来,生生被逼出红血丝。   眼瞳湿润前,薄御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沈固若以为他是要休息了。   于是,轻手轻脚地站起身,退出床垫的范围,拿着自己的手机,去了浴室洗漱。   沈固若在洗手池前刷着牙,另一手翻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   在自己炸厨房和点外卖之间,他果断选择了点外卖。   薄御吃了东西,垫过肚子才好吃药。   沈固若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面,没有关注到周围的变化。   当他点好外卖,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打算漱口的时候。   被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薄御,吓得差一点把牙膏咽进了肚子里。   “薄、薄御?”   满嘴泡沫含糊出声音,眼睛微微睁大了一圈。   沈固若回过神,很懵地又看了眼镜子里的男生,然后吐掉自己嘴里的泡沫,给自己喂水漱了漱口。   这才不明情况地转身,慢吞吞地开口。   “你怎么……起来了啊?”   薄御浑身乏力地站在他面前,越过他身侧,伸手去拿自己的牙刷,慢半拍地扯出两个字:“洗漱……”   几乎是沈固若离开自己身边,薄御就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来了浴室。   无厘头的,心底没由来地浮起惊慌。   只能归结于昨晚渴肤留下的后遗症,身体依然对青年离开的背影,依赖到担惊受怕。   他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了出来:“然后……去给沈老师做早餐。”   沈固若听愣了,更像是没听懂事情发展:“薄御,你在生病。”   薄御在牙刷上挤了牙膏:“……我知道。”   即使是生着病,他也表现得和没怎么生病一样。   如果不是明显生病的脸色,大抵会觉得他和没事人没两样,单纯的认为他只是没有睡醒。   沈固若不觉得薄御这是“知道”的模样。   知道就不会说出要给他做早餐的话了。   懵怔的时间里,沈固若见薄御已经把自己的牙齿都刷好了。   他组织好嘴里的语言:“薄御,没有人会让生病的朋友给自己做早餐,我不需要你给我做早餐。”   “你现在最重要的需要躺下休息。”   手上的伤口结痂已经能触碰水源,用温水洗过脸,薄御比刚才的意识要清醒了些。   但说出的话,落到沈固若的耳朵里,还是跟胡话没什么区别。   薄御:“我没事……可以先做好早餐再休息。”   沈固若忽然沉默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不知不觉中,薄御给他做餐食,一起吃饭,好像成了每天的一种习惯和执念。   不然都生病了,居然还想着要做早餐。   沈固若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考虑,需不需要把他们协议上的条件给作废掉。   这次,总没有像薄御上次发烧那样,是顺带给他做的餐食。   眼前的人明确提了“给沈老师”这四个字。   就算是朋友间好得什么都不计较,他也不可能狠心到……要让生病的朋友给自己做早餐。   不只是做早餐,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   沈固若勾起薄御垂在身侧手,没等人反应过来,就一句话不说地把男生牵去了床边。   然后把身旁的人按上床,团起被子。   薄御整个人都被裹紧在了被子底下,靠坐在床头,只有一颗脑袋能仰起来动弹一下。   他反应过来地找被沿的缝隙,想探出手去抓住什么:“沈老师……”   “薄御。”   青年温和的嗓音附着了一层认真的意味。   平静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像着了魔,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僵住了乱动的身体。   分明不是生气的语调。   可他就是莫名怕极了对方这样的说话语气,做不到任何反抗,只有乖乖照做。   沈固若说:“早餐我已经点了外卖,你不用操心,其他的事情包括倒水拿药,也都不用你操心。”   “生病的人只用做一件事情。”   “就是睡觉。”   “怪我……害你一晚上没睡好。”   因为他的存在,薄御没睡好……人醒来还发烧了。   所以听见对方说要给自己做早餐再休息。   这些话,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口上,又闷又难受。   那些人觉得薄御脸色怵人,觉得薄御冷冷的眼神很凶,还觉得薄御那么不好接近。   可相处以来,沈固若觉得没有比薄御……更温柔的人了。   青年的情绪无端低落下来,薄御的心脏凝滞了半拍。   薄唇下意识微微张开,呼吸不再平静,眼底闪烁出忐忑,就想要开口回应怎么会是他的缘故。   “薄御。”   然而被沈固若低低地打断。   他认定了眼前生病的人不会乖乖听话。   毕竟刚才前一秒在地上床垫躺得好好的人,后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对待生病不乖的人,沈固若过去在照顾弟弟身上还算有经验。   也是对方亲自试验过后,在床上扭成蛆似的,说是不管谁来了,都一定会变得很听他的话。   就是要他倾身到对方面前。   沈固若单膝跪坐上床,双手撑在薄御身体的两侧,欺身到男生的身前,拉近到两人间只有手掌的距离。   浅棕色的水眸和对方一眼对视。   在对方愣神的时候。   他一向对弟弟目标是落在眉心的。   但瞥见薄御耳垂上蔓延出的殷红,促使他分散了注意力,动作无声地被勾引了过去。   低下脑袋,凑上去。   温热的唇瓣生涩地落在那点柔软上,像哄人变乖前,被他讨要到的软糖奖励。   然后一触即离,不用再多。   沈固若继而轻轻地开口:“薄御,你听话。”   “乖一点……好不好?” 第37章 是哭包攻037   靠坐的床头身后无路可退, 薄御滞住的呼吸一瞬释放出重重的喘息。   他的双手再也无法适应地从被子底下挣脱而出。   按住沈固若的两边肩膀。   是第一次……他不是自己靠身体躲开。   而是将青年从自己的面前,把握着不会伤到对方的力度,当场推开。   沈固若被他推着直起了身, 撑在薄御身侧的手臂自然松开, 眼神里闪过可见的茫然。   正纳闷弟弟验证过的办法是不是在薄御身上行不通。   不然他怎么说完后,就被人给直接推开了, 看上去一点效果也没有。   然而抬眸的刹那, 薄御那双布满猩红的眼睛和他直直对视上。   以及扫到对方从耳廓延伸至脖颈,再往领口锁骨没入的薄红。   沈固若微怔住, 恍惚意识到这可能是薄御渴肤前的征兆。   他原本以为昨晚的抗敏治疗, 外加他们在浴室里缓解过的时间,包括薄御被他抱着睡了一晚上。   所有的接触叠加起来。   薄御今早和他偶尔的肢体接触,表现出的身体反应就只剩下发烧的病症。   沈固若这才有了刚才凑到对方耳边的动作,下意识认为这不会对薄御造成什么影响。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沈固若很小心地蜷缩回自己的手,避免和薄御接触上, 口头确认起来:“薄御……我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被子从薄御双手挣扎起,就掉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无处遮掩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脱力的身体只能依靠后背的床柜支撑。   沉重的双臂微屈,扛不住重量得从沈固若的肩膀上滑落了一点。   被浑身热意抽走力气前,五指最后发力才艰难地挂在对方的臂弯上, 激起的失控没能令他干脆地放开对方。   被蜻蜓点水般轻碰过的耳朵,触感此时依然没有跟着青年的远离而消匿。   仿佛被黏腻的空气咬挟住了他的耳垂, 舔绕在周围, 舔平了上面薄薄一层的绒毛。   然后不肯放过他而轻抿住,当做糖果含进准备好的湿热气流中。   耳朵里空鸣到嗡嗡作响,恨不得捅破他的耳膜,就此弄得再也不准他听见任何声音。   薄御受不住得侧脸微偏, 下颚线绷得死紧。   空气顺着他的颈侧线条慢慢地往下挪,带过史无前例地颤栗和酥麻,浸透出渴肤的疼和痒。   脖颈的血液集中在大动脉被迫抻直,充血在皮肤间发胀发疼起来。   像是要破开一个洞,将挤压的血流发泄出来。   但他执着的眼神始终锁定在沈固若的面庞上。   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良久,才痛苦得从对方张合的唇瓣中提取出信息。   然后用干涩的喉咙,染着厚重的颤意和呼吸,挤出了一个回应的“嗯”字。   收敛的尾音似乎按捺不住想要获取对方接下去的话,或者说是指令。   果然……   沈固若不意外地看了眼自己臂弯处的大掌。   早就有细密的颤抖正从薄御的掌心,传递到他的手臂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对方身体的难受。   可是……   明显知道自己身体的不适,薄御为什么第一时间是推开他?   而没有为了缓解渴肤的症状,将他这个特殊过敏原直接抱进怀里……   沈固若的眼睛从手臂上,平静地移回到面前的薄御身上,简单地观察了下男生的神色。   度过昨晚的抗敏治疗,泪腺比薄御想象中愈发难以克制。   当青年温和的眼神扫过他的面庞。   夹杂着不停渴肤的难堪湿漉,伴随内心翻涌的情绪溢出眼眶。   承载在下眼睑和眼尾,根本不敢去眨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有眼泪从眼角掉落,告诉青年他有多没用。   沈固若看着他难受到快要哭了,却还是要装着没事的模样。   分明就很想要皮肤接触来缓解,可就是僵持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即便自己昨晚认真地说过,他忍不住的时候可以不忍,想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许。   沈固若觉得自己的话,被薄御当成了一次性。   也许是性格使然,天性内敛自持,男生始终做不到出格和麻烦别人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以前的薄御扛不住的时候都会自己硬抗。   只有失去清醒的时候才会依靠身体的本能靠近他。   他们的关系在相处中不知不觉拉近了很多。   现在的薄御不管扛不扛得住。   至少清醒的时候,嘴上不说,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是需要他的。   可就是这个“嘴上不说”……几次三番,沈固若心底很是无奈。   他抬手握住薄御的手腕,轻轻将人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薄御,你只是看着我,什么都不说的话,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手心落空,薄御惶然地向前揪住他的衣摆。   沈固若不再去触碰薄御身上任何地方,避免让人产生应激。   他不介意,也不会不耐烦,需要次次对眼前的人明确的作出提醒。   然后去打破对方的心里防线,再进行接下去的步骤。   但这样只会使得薄御的身体承受不必要的忍耐,那和抗敏治疗其实就没有本质的区别了。   沈固若这时候开口,温声说:“我们签过协议,在渴肤症的治疗上,很多事情我们可以沟通。”   薄御掌骨用力到泛了白。   哪怕手心里有青年的衣摆,还是阻隔不了指甲狠嵌在掌心里的痛。   他哑着声,顺着话问道:“沟通……什么?”   沈固若的眼神澄澈沉静,情绪平和得像是风中拂开的轻柔雾气:“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而你想要的,担心会因此对我感到内疚和抱歉的话。”   “那就询问我。”   “我会给你明确的同意或是拒绝的答案。”   “你再来判断自己可不可以这么做。”   虽然他一直都是同意的,但如果能给薄御足够的安心,那他可以始终给对方明确的答案。   “薄御,不要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在我面前,你也不需要那么别扭,任何话我们都可以摊开了讲。”   “没关系的。”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薄御这样,没办法跟他直言直语往来的朋友了。   只是除却渴肤的时候,往日里的薄御又奇怪得从不跟他打哑语。   渴肤前后的薄御……就像是两个人。   渴肤前,他们是朋友。   渴肤后,他们更像是建立在协议上的合作伙伴,横跨在那条不能和朋友一样亲密的界限间。   询问和同意,就是打破界限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的话音在薄御的耳边轻飘飘地落下。   终于等来了秉性上的那道镣铐解开束缚的锁钥。   薄御的身体再也等不下去,冲动将他嘴里藏掩的话,易如反掌地推溢出:“……沈老师。”   沈固若:“嗯?”   薄御慢慢地压弯了脊背,像马上就要犯错的小朋友一样,低垂着脑袋,眨眼时眼泪从眼眶倾倒下来。   他颤着尾音,忍着喉咙里的酸涩和哽咽,听话地按照青年的意思询问出声:“我可以……抱你吗?”   沈固若回答得很快:“嗯,可以。”   他说完,还主动伸出了手臂,做了个给抱的动作。   薄御余光阴影下瞥见这双不带犹豫的手,喉咙禁不住狠狠哽了下。   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人用力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如既往习惯地将湿润的脸颊埋入青年的肩窝中,去感受身体被对方带来的舒意。   就这么轻易简单地抱到了人。   却比他擅自不顾人的意愿去抱人,来得安心又释怀。   沈固若靠在薄御的怀里,轻轻拍了拍男生的后背以作安抚。   事情原本就可以这样简单的解决,但被他们无缘无故搞得有些复杂。   他懒懒的性格,在薄御面前都变得勤快了不少。   沈固若边顺着薄御的后背,边低低地说:“薄御,下次我就不说那么多话了,你也别忘记了问我的这件事。”   “……嗯。”   男生的声音从他颈侧溢出来,裹挟了发烧的滚烫和意味不明的急促。   沈固若缓缓扇了下眼睛,手微微顿了顿问:“薄御……你哭了吗?”   他记起来对方刚才那副忍受得快哭的表情。   感知集中到颈窝,似乎有些异样的湿润感。   就听见薄御敛住了呼吸声,语调刻意平稳地说:“没哭。”   沈固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自然地“哦”了一声:“你发烧了是不是嗓子说话很疼啊。”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去倒水,你喝点水润一润再休息会好受些。”   薄御无声地搂紧他的腰,脸颊小心翼翼地在他颈窝处蹭了一小下:“嗯。”   抱着他的人身上烫得像个火炉。   渴肤症在前,沈固若也不能急于照顾薄御的发烧:“你要是靠着我觉得困,就这样闭眼睡一觉。”   薄御就是因为不够乖,没有好好休息,被制裁成了现在这副境地。   再也不敢违背怀中人的意思。   “我……困了就睡。”   可惜尾音没有藏好颤意,被沈固若近在咫尺的耳朵捕捉到,先前问题的正确答案显而易见。   在卧室一片安静中,他的声音挟着轻轻的叹息,一点一点飘进薄御的耳畔。   “薄御乖,不哭。” 第38章 是哭包攻038   等到薄御的渴肤症状退去, 沈固若扶着他躺回床里。   紧接着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沈固若给人喂了水,把被子盖到薄御的下巴处,抬眸往男生的面庞上落过去一眼。   薄御的呼吸清浅, 眼底盛着渴肤和发烧的疲倦。   深不见底的黑眸化着浅淡的红血丝, 眼眶周围有很明显的红肿。   身体疲惫到了极致。   可就是睁着眼睛,执着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人。   沈固若默了两秒, 只好温声提醒:“薄御, 闭上眼睛。”   闻言,薄御睫毛狠狠颤了颤, 黑眸闪烁起来浸着挣扎和犹豫的意味。   但在沈固若的注视下, 过了半晌,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手指在被子底下无声地蜷起,指尖紧扣住身下的床单,强迫自己不去睁眼。   沈固若从床边站了起来,转身走去浴室。   刚才事发突然, 他只刷了牙,还没来得及洗脸。   听见他进了浴室, 薄御靠在枕头上的脑袋朝浴室的方向微微侧过去一些。   沈固若洗好脸,拿上自己放在洗手池上的手机。   正准备出浴室,余光撇见角落里的脏衣篓, 他脚步顿住。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居然忘记把脏衣服洗了。   带血的衣服还在脏衣篓里, 上面叠盖了一层薄御昨晚换下的衣服。   沈固若离开浴室顺手拎上了脏衣篓。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准备关门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无法再平静地躺着。   薄御猛地睁开眼睛,病态苍白的脸色闪过不安。   他翘起脑袋,叫住门口要走掉的人:“沈老师……”   沈固若顿在半掩的门旁:“嗯?”   薄御喉咙发紧地说:“能不能、不关门……”   沈固若:“有声音不会觉得吵吗?”   薄御:“……不会。”   比起吵闹, 他更接受不了被沈固若独自留在卧室。   没有声响,也没有青年的身影。   沈固若放开了门把手:“好,我不关。”   话音落下,他拎着脏衣篓径直去了阳台。   薄御就仰着脑袋,望着他消失在自己看不见的死角里,只剩下远去的拖鞋踩踏声。   直到连沈固若的脚步声也消了声。   薄御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的指令,掀开被子就想追出去。   然而下一秒——   阳台的洗衣机被人掀开盖子,发出碰撞的细微动静。   从半掩的门口不算清晰地传递进他的耳朵里。   薄御踩到地上的那只脚又默默地缩回了被子里。   身体发烧让他的五官都变得很迟钝。   必须用百分之两百的集中力,才能听清门外偶尔被青年制造出来的响动。   沈固若把脏衣篓里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倒好适量的洗衣液。   然后盖好洗衣机的盖子,摁了快洗键。   洗衣机启动起来,发出持续地嗡嗡声。   出了阳台并不会很大声,沈固若听了几耳,确定不会影响到卧室里的薄御,于是放了心。   这期间,他把客厅茶几下的药箱拿出来,翻找出里面所有的退烧药。   药箱里全是他上一次买的药。   没想到真的应了薄御那句“留着以后吃”……这么快就被用到了。   他是不是应该偷偷扔掉一部分,以防以后薄御再生病?   沈固若不是很清楚渴肤引起的发烧需要用上哪一种药。   他索性掏出手机去问专业人士。   对着一堆药盒拍给了他的医生朋友。   24小时在线的医生朋友惊恐地给他发了个问号。   然后配了句【你这是吃药,还是准备给自己下毒?】   沈固若模糊了薄御的渴肤症信息,只提了薄御发烧前后的情况和因素。   医生朋友很体贴地建议他去自己那里做个全身检查。   沈固若也很礼貌地回了不想去医院,只想吃药。   【一粒退烧药,两粒消炎药。】   【[图片][图片]】   【除了这两盒,其他赶紧去药店退了,算我求你,别瞎吃!】   沈固若乖乖回了个“好”。   然后对照着照片,从药盒里抠出规定的剂量放在茶几上,打算等会儿叮嘱薄御吃。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可能是外卖到了,沈固若过去开门。   他和薄御起床的时间并不是早晨高峰。   卡在早餐和午餐之间的时段,外卖量不多,所以到得很准时。   沈固若拎着外卖袋子回客厅,去掉外卖袋,把买的早点摆上桌。   考虑到薄御这时候可能在睡觉,他走去卧室,从半掩的门旁悄悄往里看了眼。   床上的薄御躺得规规矩矩。   他刚才出去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沈固若仔细看了看。   男生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偶尔一颤的睫毛暴露了他没有睡着的事实。   沈固若把门推开了些,站在门口小声地唤了声:“薄御?”   从他离开卧室就没静下心来的薄御,掩饰不住地“嗯”出声。   随即意识到什么,被子底下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僵硬了起来,紧张地呼吸也沉了几分。   沈固若走进卧室里面:“睡不着吗?”   薄御外侧的手臂痉挛似的抽动了下,抓起被子把自己的耳朵藏了进去,慢半拍地又“嗯”了声。   沈固若在他床边坐下。   薄御心脏骤而加速,分不清有什么让他受不住,躲在被子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上沈固若浅棕色的平静瞳眸,他呼吸忽地滞住。   手指钻进细痒,惊醒般再度移开视线。   沈固若觉得薄御的反应有些奇怪,脑海里淌过可能的原因:“薄御,你别紧张,我不碰你耳朵。”   结尾的六个字无端让薄御的心脏沉了沉。   他绷着手指扯掉耳边的被子,稳着自己的声线说:“我……没紧张。”   语毕,又接受不了结尾那六个字。   薄御眉头微微簇了下:“身体舒服的时候,沈老师……可以碰。”   沈固若顺着他的话问:“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除了发烧,有其他难受的感觉吗?”   “没有。”答完,薄御面色没有变化,耳朵却莫名发烫了起来。   沈固若手撑在床上。   他就喉结重重一滚,把里侧的耳朵压在了枕头上,外侧的耳朵被抛弃似的外露在空气中。   沈固若轻轻扯唇:“睡不着那起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吃了再休息好了,说不定那时候就睡得着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刚起床就算生着病,也很难快速入睡。   薄御闻言愣了愣。   沈固若松开了撑着床的手,从床边站起来。   他考虑到薄御的身体情况:“要在房间吃吗?我帮你去端进来吧。”   薄御僵着脖颈线条,眼底闪过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难以置信。   把脸慢吞吞偏向他视线中的人,挤出的低哑嗓音里浸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先吃东西?”   沈固若:“嗯。”   他以为薄御是没有胃口不想吃。   “垫过肚子才能吃药,不然胃受刺激会不舒服。”   薄御的胃里掀不起一点挛动,反而烫得快要滴血的耳朵惹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抬手用手背掌骨捻了下眉心,情绪很低地说:“不用麻烦沈老师端进来,我能自己起来。”   男生的周身气息冷了几个度,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但沈固若眨眼间,就像是他产生的错觉,那点冷意又从对方的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薄御缓和着呼吸,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沈老师,可以……扶我一下吗?”   沈固若:“好。”   沈固若倾身扶着他的肩膀起来。   薄御撑坐起来的时候,小幅度地偏了下脑袋。   发烫的耳朵不经意蹭过沈固若的手臂,他好似没有感觉到,脸色平静地跟着人去了餐桌前。   沈固若坐在餐桌短的那一侧,薄御坐在他身边长的那侧。   只要稍稍动一下,两个人的手臂就能挨到一起。   沈固若对于薄御的渴肤症还是很用心的。   生怕对方无意间被自己触碰引起应激。   只要薄御不问他,他就尽可能避免和对方接触。   沈固若把买给薄御的粥掀了盖子推过去:“是和你上次发烧我带来的粥是同一家。”   上次的粥薄御吃过没有什么问题,这次他只是让店家往里面多加了些配菜。   “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薄御盯着他:“我不挑。”   沈固若毫无疑问,和薄御一起吃了那么多次的饭,确实没见对方挑过什么。   反倒是他挑的比较多些。   他把餐勺递过去,薄御接过,捏着餐勺,往粥里慢慢地搅了下。   发烧的舌尖苦涩到没有任何滋味。   但再难以下咽,也舍不得放过和身边的人一起吃饭的机会。   搅动的粥面散发出热气。   混在白粥中的猪肝颗粒带着一阵内脏的腥气,掺杂着白粥的清淡。   说不上来是难闻,还是不能接受,飘进薄御的鼻息中。   他顿时脸色一白,餐勺从手里掉出,别过脸,捂着口鼻动静很大地咳嗽了起来。   正抿了自己一口粥的沈固若吓了一跳。   放下勺子就伸手过去给他顺背。   “怎么了?”   “怎么突然咳嗽了?”   “烫到了吗?”   薄御咳嗽到憋红了脸颊和脖子,犹豫着把面前的粥推远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止住咳嗽了才艰难地问道:“沈老师,这是……什么粥?”   沈固若:“是猪肝粥。”   不挑的薄御:“……”   打脸来得是这么快。 第39章 是哭包攻039   沈固若回答完粥的种类, 眼看着薄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在。   男生偏离的眼神盯向地面,盯着虚空。   就是反常得不再去看桌上的那碗猪肝粥。   沈固若歪了下脑袋,捉住薄御的目光, 猜测道:“薄御,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猪肝啊?”   薄御眼皮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下,喉咙里的“不是”几次想翻滚出舌尖。   然而实在是做不到说谎, 继续去面对桌上的那碗闻着都很困难的猪肝粥。   他闭了闭眼睛, 陷入一副自暴自弃的挫败状态,老实地“嗯”出声。   沈固若倒是没怎么在意他“不挑”的前言, 和现在不喜欢猪肝的后语矛盾这一点。   在意的是自己见薄御昨晚流了太多的血, 才会特意买了这份猪肝粥,想给人补一补身体。   没想到精准踩到了男生不能忍的食物。   沈固若神色如常地问:“是不喜欢猪肝,还是不喜欢所有的内脏?”   薄御脸上咳嗽出的淡红已经慢慢褪去,脸色再度浮现出生病的苍白。   他动了动嘴唇,哑着声承认:“……所有。”   除去内脏这一块, 他是真的对吃食一点也不挑。   吃进嘴里咀嚼划开的内脏腥气,就好比强行让他生生咽了一碗鲜血。   内脏本身难以接受, 味道更是难以言喻。   回忆那股味道,胃里止不住的翻滚,引得他脸色白了又白。   沈固若去给薄御倒了杯水回来:“喝点水压一压会好受点。”   薄御接过喝了口水, 确实好受了不少。   也因为他没有揪着自己挑不挑食的点说什么,情绪很好地被安抚得缓和了下来。   沈固若说:“你和阿豫一样, 都吃不了内脏。”   “我记住了, 下次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他说完,把桌上那碗猪肝粥拿远到薄御彻底闻不着味的地方。   却没瞧见身边的人听见他提起“阿豫”时,眼底蓦然敛下去的色泽。   薄御被抚平一秒的情绪在愣神间,神色变得逐渐淡了起来, 薄唇慢慢抿紧,眉心拧起。   阿豫。   陈豫。   只属于他和青年之间的对话,突然无故被插入外人的存在。   而且有着和他同样音色的名字,当着他的面,被对方亲昵的唤出口。   他不吃内脏,反而想起的是别人……   排斥。   以及烦乱。   在身体深处泛滥,涌上薄御的心头。   完全压过了青年会记住他不吃内脏的在意。   沈固若这时候有些苦恼地说:“我再给你点份其他的粥吧,就是送来前得延长吃药的时间了。”   薄御垂着眉眼,搭在腿上的手无声握成拳头,敛了半晌的烦闷情绪,才低低地回应。   “不用点了。”   “不点吃什么啊?”沈固若看了眼桌上的油条和煎蛋,“其他东西太油腻了,你吃了嗓子会不会更不舒服?”   他刚才仓促中被热烫的粥汤吻过一次的唇瓣,此时说话间已经显露出愈发深的绯红。   浅淡的湿润光泽镀在上面薄薄一层,随着张合的动作,把薄御的目光勾了过去。   男生黑眸闪烁了下,直勾勾地盯着,烦乱的心脏跳慢了半拍,嘴里的话几乎快过大脑脱口而出:“沈老师的……是什么粥?”   沈固若眨了眨眼:“玉米蔬菜的。”   薄御看着他,本能地扯动薄唇:“沈老师吃得了猪肝吗?”   沈固若“嗯”了声,隐约察觉出眼前的人似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了。   薄御和他的目光一触即离,然后落向那碗被拿远的猪肝粥。   病气失意的黑眸慢慢低垂下来。   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实在没了办法才不得不这样做的情绪外泄出。   薄御颤着眼睫,声音低哑地迟迟开口:“我没有碰过那碗猪肝粥,可不可以和沈老师……换一碗?”   餐桌前静了两秒。   短短的两秒,让他变得不抱希望起来,心底沉甸甸地往下坠。   就听沈固若缓缓道:“我尝过一口了,没关系吗?”   薄御浅浅呼吸了两下,没有任何犹豫:“尝过也没关系。”   不如说,就是因为知道那碗玉米蔬菜粥是被青年碰过的,他才生出了想要过来尝一尝滋味的心思。   他不介意,沈固若就更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而且直接交换,还能省去外卖送来的时间,薄御就能更早的吃上退烧药。   沈固若主动把自己的玉米蔬菜粥推给了薄御。   紧接着重新去给人换了个餐勺。   “还很烫,你小心些,这次吹凉了再吃。”他提醒道。   薄御的神色不变,但从喉咙里滚出的“嗯”字温着声。   他捏着餐勺没有急着放进面前的粥中。   视线移到身边,看着沈固若喝了一口他的猪肝粥。   青年咽下去后脸色寻常。   在对方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薄御抢在那之前,忽然问道:“换做陈豫,沈老师也会给换吗?”   就是莫名其妙的,想问这么一个问题。   还压在他心底里无名的沉闷竭力想找一个突破口。   沈固若顿住喝粥的动作,浅棕色的水眸闪过疑惑,不太明白怎么和陈豫扯上了关系。   仔细一想,原来是自己先提起陈豫和薄御一样都不吃内脏。   他摇了摇头。   薄御捏紧餐勺的手指不动声色蜷紧,像是染上了愉悦的幅度:“不会……和他换吗?”   沈固若解释道:“不是,我是想说,我知道阿豫不吃内脏,所以不会给他买猪肝粥,也不会出现交换的情况。”   薄御:“……”   从塑料勺被青年换成家里的瓷勺,捏紧的力度全都反馈在他的指缝中。   瓷面明明是光滑的,却捏得他手指到指骨都被磨出了刺疼。   一直蔓延到胸腔,闷刺得他喘不上气。   手指泛出的白和他抿直的薄唇如出一辙。   薄御呼吸沉沉地补充:“平时呢,一起吃饭或者是别的,你们会……好到交换食物么?”   沈固若点点头:“会。”   偶尔买了不同的口味,想尝一尝的话,不只是陈豫,朋友之间都会很自然地交换。   薄御喉咙发紧:“陈豫吃过的也会?”   沈固若的声音轻飘飘地落进他耳朵里:“也会啊。”   薄御哑然地低头,有些埋进面前粥碗里的冲动。   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口滚烫的粥,然后咬紧牙关。   烫得他舌尖发麻,一路烫到胃里。   黑眸也被粥碗飘出的热气熏得酸涩难言。   沈固若就看着他吹也不吹地咽进了肚子里,惊诧道:“不烫吗?”   薄御头也不抬地又给自己塞一口粥,咽下后难受地说:“烫。”   淡冷的声线搅合着发烧的低哑,挤出的这一个字听上去好像有些委屈的可怜。   沈固若搁下了自己的餐勺。   当薄御要往自己嘴里继续塞的时候,他无法避免地接触过去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薄御浑身一僵,手里的餐勺被身边的人夺过,眼前的粥碗也被扯走。   沈固若舀了一小勺粥,吃凉后凑到他嘴边叹息地说:“知道烫怎么不知道吹凉了再吃?”   薄御抿着薄唇一动不动,大脑有些宕机,还停留在刚刚的苦闷心情中。   找不到原因就只能扯了个谎。   “没有力气吹。”   沈固若眨眨眼:“啊,张嘴。”   薄御机械地张嘴,当做小朋友一样被温柔地喂了一口吹温的粥。   温热的粥滑过干疼的喉咙,瞬间舒畅了起来,直达胃的底部。   沈固若说:“没有力气的话,我喂你。”   薄御那点毫无理由的酸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句“你也会喂陈豫吗”,在沈固若喂给他第二口的时候,跟着嘴里的粥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然后再也没了机会说出口。   沈固若喂了薄御几口,就被要过了碗勺,对方表示自己有力气吃饭,让他自己先吃。   沈固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薄御还在慢吞吞吃着。   他听见洗衣机停下来的声音:“薄御,我去晾下衣服。”   薄御抬头先确认:“吃饱了吗?”   沈固若起身点点头:“嗯,饱了。”   薄御的目光跟随他的身影追到阳台,自己碗里的粥也没了再吃的心思。   阳台上,沈固若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把里面洗好的衣服一股脑儿抱了出来。   放进晾衣篓的时候,其中有一件太小,从他手底下掉了出来。   他没有注意到。   薄御看见了,眼睁睁望着那一片单薄的布料掉落,重新消失在洗衣机深处。   瞳孔猛地一缩。   腿下的椅子“呲”地一声,跟着他弹起身的动作往后移开。   薄御难得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脚步匆匆地闯入阳台,后背直接慌乱地挡住洗衣机。   沈固若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愣了下:“薄御?你怎么过来了啊?”   薄御耳后根烫出红晕,面上镇定地说:“沈老师……把我衣服也都洗了吗?”   沈固若:“嗯。”   薄御清了清嗓子:“我的衣服我自己晾吧。”   沈固若看了眼身旁衣服不多的晾衣篓:“你在生病,还是我来帮忙晾吧。”   薄御更该在自己照顾青年这件事上争一争的,但这会儿他被分散了注意力。   “那麻烦沈老师……帮我晾一下。”   沈固若就转身晾起了衣服。   薄御心脏重重羞耻地一跳,仰着上半身,把手探进身后洗衣机的深处。   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里面的布料毁尸灭迹。   这时候,沈固若带着疑问的嗓音,从他前方轻轻地响起。   “薄御,你的内裤好像被我洗不见了。”   薄御:“……” 第40章 是哭包攻040   薄御失语半天, 才磕绊地说:“不见……就不见了吧。”   他后肘支上身后的洗衣机,后腰抵得僵硬,把那只放在洗衣机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 藏在背后。   然后把那片微湿的布料卷进掌心。   但团起的布料过于厚实, 根本做不到毁尸灭迹,略显尴尬地挤压在他指缝间。   沈固若蹲在地上, 往晾衣篓里翻找了两遍也没见薄御的内裤。   “会不会落在洗衣机里了?”他想到这个可能, 于是扭头望过去,“薄御, 你帮我看看它在不在。”   薄御:“……”   手里的潮湿被他紧捏。   顶着青年干净澄澈的水眸, 像是透过他本身,戳穿了个洞似的,就落在他手心的布料中。   甩干过的布料又有了挤出水的预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忽然在意起这点没必要的小事。   放在平时,两间公寓的阳台靠在一起,抬眼就是他们晾放的衣服, 会看见再正常不过。   薄御绷着脸,往洗衣机里瞥了眼:“不在。”   沈固若站起了身, 薄御余光瞥见他正欲往洗衣机里探头瞧一眼的动作,眼皮狠狠一跳。   “沈老师。”忽地慌张出声。   沈固若顿住:“嗯?”   薄御感到一阵发烧的头晕目眩,扶额生硬地转转移话题:“我好像听见了门铃声。”   沈固若愣了愣, 脑袋移向阳台门:“是吗?”   他听了一耳,根本没有听见门铃声。   薄御没敢泄露半分不对劲的情绪:“嗯, 衣服换我来晾, 沈老师可不可以……去看一眼?”   沈固若点点头,不过没忘记薄御是个病人:“衣服放着等我回来晾就好。”   他越过阳台门,去了玄关。   他一走,薄御僵硬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然后快速把手里的布料晾在了阳台角落里, 还是不会被客厅和隔壁公寓看见的死角。   他抓起晾衣篓里的其他衣服和裤子。   挂在外边,彻底将那条令他忐忑的布料藏了个严严实实。   甚至有一瞬生出了日后得找其他地方晾晒的想法。   不过这点想法在薄御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沈固若消失的身影盖了过去。   他晾晒的时间足够对方阳台和玄关来回走一趟。   然而被他扯谎支走的人没有回来。   薄御薄唇抿紧,心慌地撩开挡在眼前的挂衣架,直接追了出去。   “吧嗒。”   是玄关传来的开门声。   闻声,薄御身形停在客厅。   看着门口打开门的沈固若,和出现在家门外的方正阳,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原本是为了转移青年的注意力,没成想门外真的有人。   担心了一晚上没睡好的方正阳,手里拎着慰问的水果和补品等一系列东西。   他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摁门铃的姿势。   结果没摁下去前,这门自己就开了。   和门内的沈固若四目相对上,他惊讶起来:“沈哥?你这么早就来看老御了!?”   沈固若错身让方正阳进门,解释道:“没有这么早,是我昨晚就在。”   “什么意思?”方正阳进门眨了眨眼。   他的目光投来客厅的时候,薄御连忙抬手遮下眼角,然后冷下脸色去了餐厅桌前收拾垃圾。   方正阳只好边换拖鞋,边问身旁等他的青年:“沈哥昨晚就在,是留宿在老御这了?”   沈固若“嗯”了声,跟着他一起去到客厅:“为了方便照顾薄御。”   方正阳差点感动到流涕。   要不是他手里还没来不及放下慰问品,不然就得握住青年的双手好好地夸谢个五分钟。   他把东西全放上茶几,翻找着带给沈固若的甜食:“沈哥,你们刚吃完早饭是么,要不要再来个饭后甜品?”   早在进来的时候就瞥见了他们餐桌上的餐盒。   “刚出炉的,味道新鲜着呢。”   沈固若去阳台看了眼晾衣篓,发现衣服全部被薄御晾好了。   走回到客厅,听见方正阳的话,他摇摇头:“我吃饱了,暂时吃不下。”   方正阳摆手:“那行,等你想吃了再吃。”   之前放在茶几上给薄御准备的药片,被沈固若拿在了手里。   以防茶几上东西太多,把药片给弄不见了。   倒是给方正阳提了个醒。   他人往沙发上一坐,觑了觑那道从刚才就一直背对着他和青年忙碌的身影:“老御,今天身体怎么样?”   薄御愣是没有一个回头的动作,压淡了声线说:“好的很。”   方正阳上下打量着他的背影,除了两条手臂缠着绷带,感觉是挺好的模样。   能吃能动,声音也挺正常。   就差让他表演个活蹦乱跳来证明一下。   看到昨晚的那摊血,方正阳是真的差点撅过去,幸好一晚过去,无事发生。   他见人不错,也有了心思开玩笑:“是不是跟我炫耀沈哥把你照顾得很好呢!”   薄御:“……”   被照顾的薄御身边多了道身影。   沈固若端着倒好的温水和药片,对他轻声说:“薄御,该吃药了。”   薄御接过药和水,温声回应:“嗯。”   两个人说话声音低,又朝着餐桌背对着客厅,方正阳完全没听清和看清他们在干什么。   于是,佯装出吃味,捂住心脏。   他夸张地嗷出声:“干嘛呢干嘛呢,背着我偷偷说悄悄话吗?”   沈固若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正阳冲人嘿嘿一笑。   随即变脸跟翻书一样,脸色是对着他那位好兄弟的,话也是对着对方的。   “老御,我实话跟你说,我嫉妒。”   薄御掰了药片,就着水咽下去,杯子往餐桌上“咔哒”一搁,眉心跳了跳:“大早上少发疯。”   方正阳嘀嘀咕咕:“明明我和你一起认识的沈哥,怎么沈哥跟你反倒更亲了?”   “居然还有和沈哥同床共枕这么好的机会!”   “好兄弟一起睡觉为什么不叫我?!”   薄御:“……”   方正阳说嫉妒是假的,说羡慕倒是有点真。   认识薄御这么久以来,因为对方有渴肤症,他还没和好兄弟同床共枕彻夜长谈过。   反倒是后来的沈固若先有了这个机会。   要是可以,他们算上他,他昨晚指定分分钟冲回来。   方正阳看着自家好兄弟一言不发背对着自己,纳闷地说:“老御,我跟你说话呢。”   “你转过来,是不是不敢跟我对视,心虚了对不对!”   薄御指腹撵了下眉心,沉着声无语地挤出声音:“我睡的地上。”   只有沈固若以为方正阳的话是认真的。   沈固若:“我们没有排挤你,大家都是朋友。”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睡。”   闻言,薄御险些把手边的水杯拨下餐桌,一副复杂的表情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方正阳也被噎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虽然心知肚明青年说话直白,没有深层含义。   可乍一听,对于心思龌龊的人来说,真的相当炸裂。   心思还算板正的方正阳乐呵了下,接话道:“行啊,下次有机会,咱仨必须一起睡!”   薄御实在没忍住,扭了下头,脸色难看地说:“大早上没睡醒就滚回去重睡。”   方正阳总算等到他回头看自己了。   但还没来得及打哈哈,就瞥到一抹肿红。   方正阳惊道:“不是,老御,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昨晚流血烧眼睛给烧肿了?”   一瞬忘记了遮掩这件事的薄御:“……”   沈固若往前侧站了一步,吸引了方正阳的注意力:“是我睡相不好,吵到薄御没睡好觉。”   方正阳:“原来是这样。”   被青年维护的薄御心底软塌了一块,微微低头凑到身前人的侧脸边:“没有不好。”   沈固若偏头看过去。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惹得薄御呼吸乱了两分。   他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拎起桌上的垃圾丢去门外的垃圾桶前,冷冷地扫了眼方正阳。   “我一向睡眠质量不行,你不是知道?”   方正阳在这点上没争:“知道知道,反正怪谁都不能怪咱们沈哥。”   他指着薄御去门口的背影,对沈固若笑着大声问:“沈哥,是不是老御让你留下的?”   沈固若:“嗯。”   方正阳愣住,本以为会得到相反的答案。   毕竟那是他熟悉的好兄弟,再痛苦也狠到不会对任何人示弱。   问题问出口前他还打算开玩笑都推到薄御身上。   结果出乎意料。   方正阳没心没肺地一拍手心:“那就都是老御的错,没跑了!”   门口回来的薄御:“……”   虽然觉得方正阳聒噪,但说的话他没有反驳。   走到正在擦餐桌的沈固若身边,他顺着方正阳的话在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认下错。   “嗯,我的错。”   沈固若眨了眨眼,有种被身旁的男生哄了一小下的感觉。   他的视线被对方眼底的疲惫勾去:“我给你量体温,量完就回房间去休息吧。”   薄御很听话:“好。”   沈固若去茶几下的药箱找体温计的时候,方正阳后知后觉:“老御,你又发烧了!?”   “嗯。”   薄御后腰倚着餐桌边,眼睛肿的事情被发现了,也就没再遮掩。   他大大方方地直勾勾望着找体温计的那道身影。   淡色的眼底裹挟了一层薄薄的温色。   方正阳无奈:“你这老毛病真的是折腾人,这才过了多久又起伏了。”   薄御习惯地回了嘴:“死不了。”   方正阳直接一个气笑。   找到体温计的沈固若走近薄御,有些严肃地说:“不要随便说‘死’,不吉利。”   薄御嗓音缓和下来,听话改口:“嗯,不随便说。”   方正阳:“?”   沈固若给薄御额头量了下-体温。   38.6度,过于高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担忧地说:“等你睡一觉,药效起作用了,我再帮你量一次。”   薄御垂着眉眼落在他的眉心上:“好。”   沈固若和他对视一眼:“去房间睡觉吧。”   薄御没有动身。   而是瞥了眼沙发上的方正阳,示意他随意。   然后稍稍耷拉下眼睛。   他哑着声小声地问:“沈老师可以陪我一起回房间吗?”   沈固若点点头。   两个人去了卧室,丢下一脸懵逼的方正阳,欲言又止地坐在沙发上。   进了卧室,薄御苍白的脸色不再掩饰疲态。   他坐进床里,躺下的时候抬眸望着过来给他盖被子的沈固若。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起得很快。   还是胃里被塞满了东西和液体。   又或者是身前的人动作太过轻柔。   导致他明显感觉到了困倦。   身体沉重地驱使他好像一闭眼就能睡昏过去。   卧室里在他们起床之后一直没有拉开窗帘。   陷在昏暗中,只有门口的一点亮光。   当沈固若替人盖好被子直起身时,紧绷在浑身细胞中的不安,促使薄御用手指勾住了对方的衣摆。   沈固若垂眸:“怎么了?”   薄御怕极了自己一闭眼,等到再睁眼,眼前的人就会不在了。   他抿唇一言不发,闪烁着黑眸。   沈固若却似乎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我就在外面和方正阳一起,也不会关门,你醒来就能看见我们。”   薄御忽略了“们”这个字:“我醒来……还能看见沈老师?”   沈固若:“嗯。”   简短的话音落下,薄御勾着他衣摆的手指松开了又紧绷。   最后熬不过身体的疲惫,慢慢放了下手。   等到薄御闭了眼,沈固若默默退出卧室。   抬眸就对上方正阳那双瞪圆的眼睛。   “老御睡了?”   沈固若点点头,做了个让他放轻声音的动作。   然后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方正阳仰头靠着沙发背上一阵感叹:“沈哥还是你厉害,让老御这么听你话。”   “以前我让他休息,要么是吃药,跟仇人见面似的,没几个来回根本劝不动。”   沈固若没见过薄御以前什么模样:“他今天很乖。”   方正阳笑了,一副老父亲的欣慰语气:“还是第一次听人用‘乖’形容老御的。”   沈固若:“你别担心,他的状态比昨晚好了很多。”   “看出来了。”方正阳放着一百颗心地说,“多亏了有沈哥你。”   “沈哥辛苦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   沈固若看了他一眼:“你已经谢过很多了。”   “而且我们是朋友,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方正阳无比庆幸自己和薄御交了沈固若这个朋友。   但终归是他坏心思在前,把人骗到了薄御身边为了治疗渴肤症,才促成了他们这段友谊。   不像他和薄御过命到什么都无所谓的交情。   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青年越不在意,他越愧疚,就恨不得多靠行动感谢回去。   方正阳面上嘿嘿乐着,压根没把沈固若的话听进去:“好好好,我不跟沈哥客气。”   沈固若又说:“你也不用怕我把薄御抢走,你们还会是最好的关系。”   方正阳这会儿是真的被逗笑了:“沈哥你别往心里去,我刚就跟你们开玩笑的。”   他抓了抓头发,仰天长叹道:“我其实巴不得老御能多几个朋友互相照应。”   沈固若看着他。   方正阳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是觉得他麻烦的意思,肯定会跟他好一辈子。”   沈固若相信地“嗯”了声。   方正阳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就是……沈哥,你不觉老御看上去挺孤单的吗?”   沈固若闻言,沉默地想起他见过薄御所有的模样。   因为渴肤症在前,对方刻意躲避人群。   但更像是被世界抛弃在角落一样。   清冷的身影偶尔被落寞笼罩。   而昨晚哭起来,就好像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得让人完全没法放任不管……   -   方正阳在薄御家里点了个午餐外卖吃。   沈固若早饭吃的时间晚,后来又吃了点方正阳买的蛋糕。   他肚子不饿,于是没有一起吃午餐。   他中途去看了薄御一会儿。   见人睡得熟,就没喊人起来吃午餐。   他把方正阳准备给薄御的那份放在冰箱里。   等人醒了拿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   方正阳今天空闲,一直陪着沈固若待在薄御这里打发时间。   沈固若有工作在身。   他习惯了配音的时间放在晚上,那时候比白天更有状态。   白天的时间他就用来分析台本,或者完成其他零散的工作。   方正阳偶尔会和他交流两句。   不过担心会打扰到人,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里。   期间跑了几次薄御的卧室,去查看对方的身体情况。   沈固若翻阅台本的时候,想起一件事。   他觉得有必要和方正阳说一声:“方正阳。”   正在偷翻他其他台本的方正阳做投降状:“哎?”   沈固若:“我和薄御打算以后改保守治疗了。”   方正阳愣了愣,随即大喜,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   沈固若表示他动静太大了。   方正阳赶紧捂嘴,朝卧室的方向扫了眼,再度开口:“那我找时间跟老御的主治医生说说这个事。”   沈固若:“好。”   方正阳感叹:“总算是改保守治疗了,再来几次案发现场一样的画面,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吓晕过去了。”   “我都怕老御再坚持用抗敏治疗,到时候血流干了就只能流眼泪了。”   沈固若:“……”   方正阳翻着他的台本,有点憋久了话就多起来了:“也不对,流血流干了都未必能看见老御掉一滴眼泪。”   沈固若好奇起来:“为什么?”   方正阳直言:“他就一狠人,流血比让他流眼泪简单。”   沈固若对薄御哭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人不会天生不哭不闹。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才会有所改变。   这让他想起了薄御渴肤症应激时,眼睛里莫名挤满的恐惧。   还有小许的话。   渴肤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沈固若放下手里的工作,问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方正阳不休止的嘴角僵了下,模糊地一嘴带过:“算是发生过一些事。”   他怕青年追问,表现地很忙一样,找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   忽地找到话题转移。   方正阳:“沈哥,下午晚点要开会,你应该没忘吧。”   沈固若眼神茫然地“啊”了下:“我完全忘了。”   方正阳安抚他:“现在记起来还来得及。”   沈固若意识到眼前的人在转移话题,没有再过多深究薄御的过往。   他看了眼手机,就快到开会的时间。   但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卧室里的人。   沈固若:“我答应了薄御留下来照顾他。”   方正阳拍着胸脯说:“我替你看着他,而且平时他发烧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不能沈哥照顾了他一次,等你回来的时间他都熬不过吧。”   “沈哥你就放心去开会吧。”   会议关系的不只是沈固若一个人,后续出了差错牵连的会是整个项目。   沈固若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不过他又答应了薄御,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掉。   他去隔壁自己家拿了换的衣裤回来。   换好衣服,把薄御昨晚借给他的睡衣裤放在了沙发上,打算回来后洗掉。   离开前,沈固若在薄御的手机上留了他去开会的消息。   这样薄御醒来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不是故意走掉的。   顺便还交代了方正阳。   让对方有什么事也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方正阳表示一定通知到位。   还感动了下又多了一位这么关心在乎自家好兄弟的朋友。   沈固若在方正阳的目送下,一个人去了公司。   傍晚五点三十七分。   薄御一觉睡了一整个下午,睁眼醒来的时候身上被汗水浸湿。   身体皮肤带着微微的凉意。   明显是退烧药起的效果。   他抬手盖到额头,除了身体酸软得无力,身上的烧退得差不多了。   卧室里彻底昏沉。   门口半掩照进来的光束落在床尾。   以往这种时候醒来,他像是被抛弃在黑暗中,吞噬到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昏睡前,有人向他保证过不会丢下他走掉的话语,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   就在门外,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薄御忍受着黑暗吞噬的无措,本能地从床上坐起身,脚下没有顾及穿上拖鞋。   他赤着脚,忽视自己身上因退烧后,忽然离开被窝暖意产生的冷。   径直地走向卧室门口,一瞬拉开门,找寻那道能够让他寻求到安心的身影。   客厅的灯光敞亮,四周寂然无声。   然而……空无一人。   “沈……老师?”   薄御身形微晃,沙哑的声线带着颤意的尾音止不住地抖溢出。   “……”   他隐没在卧室身后的黑暗中,脚底渗透进地板的凉寒。   在落地无声,没有得到青年回应的瞬间。   冷意发了疯似的,开始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而开。   汇聚成恐惧和慌乱。   全部占据了他失去焦距的黑眸里,染成了肉眼可见的红色。 第41章 是哭包攻041   傍晚五点三十八分。   身后的床头柜上, 传来手机搁在上面震动的频率,伴随着电话的铃声一同响起。   短短一分钟。   仿佛陷入静止和阴湿的空气猝不及防被打破。   薄御睡衣旁垂着的手指猛地蜷缩,像一具被迫拉回现实, 却找不回温度的行尸走肉。   他浑身发冷地站在卧室门口, 身前身后是客厅的亮堂和卧室的灰暗。   他深陷其中,一明一暗疯狂撕扯着他的身形, 破碎得要跟着地上狰狞的影子融合到了一起。   手机一直在震。   被调到适当的音量铃声, 在空气的寂静中,突兀地响彻了整个卧室。   不知道响了多久。   薄御红着眼眶机械地扭头, 看着床头柜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蜷起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   如同一道警钟。   将他身体刚才擅自翻涌出的恐惧和慌张驱散了几分的同时,也警告了他……内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眼前的空寂才是他以往承受的范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生病与否,睁眼闭眼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好惊慌的。   他习惯了如此。   更何况不同往日, 至少这次醒来,还有客厅敞亮的灯光等着他, 而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薄御慢吞吞地转身走进卧室,主动踏入里面黑暗的角落,单薄的身形挺直地立在床头柜前。   他弯腰拿起手机。   然而平静的黑眸看见来电显示上, “沈老师”三个字的瞬间,视线莫名其妙被抹上了一层模糊的屏障, 再也看不清周围的画面。   薄御深深吸了一口气, 掌心狠狠擦过眼尾。   等到破皮结痂的皮肤隐隐作痛起来,他才堪堪放过这片脆弱的一小块地方。   然后黯下神色,没有多余的表情接起电话。   “喂?”   沈固若温和的声线穿透手机话筒的电流,有些失真地传递进薄御的耳朵里。   却是第一次让他觉得过于的刺耳, 混合着钻痛的电流,从耳朵一路刺进心脏深处。   薄御喉咙里的酸疼哽在嗓子口,比眼尾破皮的地方疼上千倍万倍。   他受不住地压弯了脊背,身侧贴着床沿,缓缓地蹲在了床头柜前。   没有捏着手机的那只手用力拽住床单。   整齐平铺在床上的床单捏出的狰狞褶皱,从他这一端,蔓延到了床的另一侧。   电话对面,沈固若半天没有听见手机有回应,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薄御?”   他刚开完会,正在往公司外走去。   会议结束的前一分钟,沈固若就收到了方正阳有急事要离开薄御家的消息。   也正是知道他快开完了会,能第一时间赶回薄御家,方正阳才放心地先一步处理事情去了。   但沈固若答应过薄御在先。   担心他回去的时间里对方会恰巧醒过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以防万一出现意外。   所以才有了这通电话。   沈固若的话音落下,依然没有听见薄御的回应,但清晰地听见了手机对面传来的呼吸急促声。   他也不着急薄御回应他,只是想确认下他不在的时间里,薄御的情况是好的。   沈固若:“薄御,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薄御想回答的,可他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他一张嘴就只剩下嗓子里的哽意和呼吸的颤,一个字的音也发不完整。   有人答应过他不会走掉,他睡着了也会在,睁眼就能让他再次看到。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也早就不把任何承诺当回事。   听过就过了。   就当被人哄了一下,不痛不痒。   他应该把这些话已经忘记了。   “我醒了……”声音忽然就被找了回来,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除了嘴里的话,堵在薄御胸口歇斯底里的难受也一并翻涌了出来,“可是你不在。”   ——你不在。   三个字沙哑溢出声的那一刻,薄御才意识到自己根本骗不了自己。   他骗不下去了。   今晚的他就是无缘无故变得软弱无能。   他把消失在眼前的人说的话彻底当了真,牢牢记在了心里,怎么忘也忘不掉。   说好不会走掉的,说好了他睡着也会在的。   明明说好了……他醒来的时候,也还是能看见的。   为什么……要骗他。   骗子……   摁了公司电梯的沈固若顿了顿。   手机里男生落下的话音哑颤,呼吸紊乱地一塌糊涂,一点不像是刚睡醒后嗓子太久没说过话的程度。   他怀疑薄御没有看见自己留的消息:“我在公司,下午的时候要开会,没办法缺席。”   沈固若看着电梯的数字,语气耐心和染着安抚的意味解释道:“我换了方正阳留下来照顾你。”   薄御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他没有什么表情。   可眼底愈发盛起的红血丝暴露了他此刻乱成一团的情绪。   沈固若语调很缓很慢:“我走之前给你留了消息,你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看啊?”   薄御颤着手指翻找出手机里的消息,手机对面的人没有骗他,是真的留了对方去公司开会的消息。   没有骗他。   没有故意走掉。   然后在手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前,他急迫地贴回耳朵。   沈固若:“薄御,我没有故意走掉。”   薄御掌心撑了下额头,逐渐不太适应卧室里的黑暗。   他喉咙里挤出低哑的“嗯”,尾音和他的呼吸一样颤得厉害。   委屈和可怜不受控制地挤压在一块儿,毫不掩饰地落到沈固若的耳朵里。   忍得太明显了。   沈固若抿了抿唇。   他现在不在薄御身边,生怕自己说多了会惹得对方情绪更加不稳定,到时候隔着手机,连安抚都做不到。   他尽可能的不再提起自己走掉的事实。   沈固若说:“方正阳有急事先走了,我已经开完会准备离开公司,很快就会到家的。”   薄御站直蹲到发麻的双腿,边僵硬地往客厅里走去,边试图找回理智地回应手机里的声音。   “我……没事。”   “烧已经退了很多,回来的路上你不用着急,安全第一。”   沈固若还是打算快些回家的。   他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走进去前开口道:“嗯,回来我再给你量一次体温。”   薄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然后放过他了一般,频率开始正常的跳动起来。   对比刚才醒来时的状态,此时的他明显像是活了过来。   路过沙发,他余光瞥见沙发背上挂着睡衣裤,脚步忽然凝滞住。   是昨晚他拿给沈固若穿的那套。   鬼使神差地,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把其中那件睡衣,扯到了自己身前,拽在手心里,发愣地看着手心里的布料。   这时候,手机对面传来不属于青年的声音。   “老师老师!你要回家了吗?”   “嗯。”   “关于今天开会的配音内容,我想和你单独……”   是李圆恒。   在对方话没有说完前,薄御也不知道自己抱了什么心态,就是忍不住出声要勾过青年的注意力。   他嗓音发沉,还余留着没有消化的低哑,眼眶微红地说:“沈老师。”   沈固若在手机里听见声音,不得不温声打断李圆恒:“抱歉,我在听电话,而且现在有些赶着回家,你的事情可以晚些再说吗?”   李圆恒太激动了,闻声才发现他在接电话,不好意思地道:“没事没事,老师别道歉啊!是我没看见您在打电话。”   “我的事情不重要,您忙您忙。”   沈固若看着少年突然冒出来,又很快撒腿从自己面前跑走消失。   但心思都放在薄御刚才在手机里喊他的这件事,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沈固若对着手机说道,“刚才李圆恒来了。”   薄御侧躺进沙发里,微屈着腿,想象着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画面:“沈老师……还没出公司吗?”   沈固若进了电梯:“在电梯里,要去停车场了。”   薄御捏紧手里的睡衣,往上身前扯动时,一股独属于青年的味道从他鼻息间一晃而过。   他愣了神,一时间忘记了要和对手机对面的人说什么。   沈固若出了电梯,车子停在室外的停车场,路过的人群处于下班高峰。   忽然“嘟”地一声,他人来电提示的音从他手机听筒里响起。   沈固若耳边拿下手机看了眼,是陈豫的电话,和薄御的一起打进来了。   就在薄御不受控制地把脸颊埋进怀里的时候,青年的声音把他惊吓得脊背窜过了一阵电流。   沈固若:“薄御。”   薄御从头僵到脚,一动不敢不动,手里的睡衣和他的脸颊僵持起来。   “嗯?”他克制着嗓音里的不自然应了声。   沈固若:“阿豫的电话打进来了,我先挂了,等我到家了我们再说吧。”   他的周围人声嘈杂,人群人来人往,笑闹声连薄御都听出了他的身边有多热闹。   而公寓里寂静得针尖落地可闻,四处角落里都透着股阴湿的冷清。   天差地别。   还要为了别人挂他的电话……   薄御再也忍不住像个偷吃糖做坏事的小朋友一样,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里的睡衣中,又止不住地狠狠吸了一口,想寻求某种安慰。   他一点也没有怪对方答应了自己又走掉,甚至是心甘情愿。   对方一句解释,好似拿着刀要了他的命也可以没事了。   可是现在又不行了……   青年的身边似乎总是围绕着什么人。   一直以来自己孤身一人是那样无所谓的事情。   可是当他发现对方身处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别人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又有别的人打电话,对方要挂了他的电话。   无所谓的事情,无缘无故就变得所谓了起来。   可笑的……居然接受不了被青年丢下,只剩下他一个人。   也不再是“没事”,他一刻也等不了对方慢悠悠地回家。   他想见沈老师。   真的好想见沈老师。   发了疯的只想见到对方……   怀里的衣服满足不了他的奢求渴望,手机听声音也不够,再不见到对方……他好像就要被折磨到疯魔。   沈固若还在等电话,只听见了一阵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正犹豫着要不要由自己来挂断电话。   薄御的声音一点点在他耳边响起了起来。   “沈老师……”   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瑟缩在淋湿的纸箱里,呜咽得想被他的主人捡回去。   “我身体不舒服……”   他可耻地撒着谎,却是有史以来丢弃了所谓的罪恶感,第一次遵循自己真实的想法。   “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第42章 是哭包攻042   给薄御打完电话后, 沈固若以最快的安全速度回到了公寓。   就连和陈豫打电话,他都是边开车,边路上接听的。   和他一起到达公寓电梯口的还有同城快送。   满满三大袋, 就摆在他和薄御家门口之间。   沈固若摁了薄御家的门铃, 然后把三个袋子用双手拎着,拖在地面挪到薄御家门前。   摁了门铃不过3秒, 他人还没挺直腰背, 面前的门“吧嗒”一声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薄御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背后,漆黑的眸抬起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门外被走廊灯光氤氲着青年的静谧画面。   他有种太久太久没见到对方的错觉。   久到恍如隔了一个世纪。   干燥的眼眶一声不响地就私自发热起来。   缓解过好几次渴肤的身体, 依赖好像一点也没起到恢复的作用。   不然为什么他此时看见面前的人,想抱上去的念头控也控不住。   沈固若看到门被打开,直接绕过腿边的袋子不再管。   他凑到薄御的跟前,主动关心起电话里的内容:“薄御,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薄御握住门把手地指腹过于用力, 挤压的皮肤有些泛起白。   眼底的红血丝虽然早早褪去,但眼角的淡红痕迹还是暴露了其中因湿润擦拭过的事实。   他喉咙发紧得为自己先前扯的谎找补:“已经……不难受了。”   身体难受不过是他希望人早点回来的借口。   沈固若打量他的脸色。   眼前的人换了身和自己出门前不同的睡衣裤, 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被深色衬得更加显病态。   沈固若温声问道:“是渴肤症又犯了吗?”   薄御习惯将目光锁在他的身上,看不够似的,一瞬也不会想移开。   可这会儿被问及谎言, 因为心虚,视线不得不躲闪到了门旁角落。   “嗯……”   尽显狼狈的一个简短的音从他嗓间溢出。   话题本可以就此结束, 然而像是他扯谎的报应, 面前温和的人这次没有打算轻易就放过他。   沈固若下意识往薄御手臂上的绷带落过去一眼。   他不清楚男生这次身体不舒服的程度轻重。   只是借着电话听声音,觉得和最近几次的渴肤状态很像。   最近几次薄御当着他的面那么难受,要他们抱好久才缓解得下来。   沈固若想确认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薄御是怎么这么快自己缓解掉的。   “身体怎么缓解下来的?”他认真地问。   薄御从他瞥过自己手臂的视线, 猜测到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急切地为自己解释:“我没弄伤自己。”   沈固若抿唇,还在继续等他解释下去。   薄御以最快的速度圆回去:“我……就是冲了很久的冷水澡,你可以看我身上换了的衣服,洗的时候我还用塑料膜包了手臂,没有碰到水。”   沈固若忽地叹息出声:“薄御,你在发烧。”   薄御:“……”   冷水澡是没有冲的,衣服是因为出了汗换的,手臂包塑料膜是因为昨晚对方的叮嘱。   渴肤的他答应了青年不能伤害自己,发烧的他更不能冲冷水澡。   薄御的谎……撒不下去了。   “沈老师……我错了。”   他顿时认了错,低垂下眉眼,嗓音又低又哑,无端染上了股生病的可怜劲,想让眼前好脾气的人能够放过自己这个撒谎精。   沈固若没有揪着不放。   出于朋友的身份适当的关心是可以被允许的,抓着这件事再久一些,就到了多管闲事的范畴。   他也只是想提醒薄御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退的烧有重新起来吗?”   薄御保证:“没有,沈老师可以量体温检查。”   沈固若就此打住,不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两手拎起三个袋子准备进门。   薄御下意识伸手去接,被他一下避开。   薄御僵住动作,看着他黑眸闪烁起来,依然一副自己知道错了的表情,眼神充满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帮忙的无措。   沈固若这时候说:“别拎,你的手臂不能拎重物,伤口容易崩裂。”   他错身绕过薄御,难得有足够的力气拎挪着三个袋子,径直去了里间的厨房。   薄御回过神跟上他的身影:“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沈固若打开冰箱蹲下来:“阿豫打来电话提醒我这两天会有台风,怕我出不了门,不会做饭又点不着外卖。”   “让我提前准备些东西放家里备着,以防万一。”   薄御在他身边蹲下,闻言深不见底的黑眸沉了几分色泽:“他可真关心你。”   话音落下,随即就是一阵失意。   陈述的分明是事实,从薄御嘴里出现再到落进耳朵,像是中间从厨房里的酸醋里淌过一圈,他自己怎么听自己不对劲。   沈固若倒是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他交往的朋友中,可能是自己比较慢悠悠的,一向都是朋友们照顾和关心他多一些。   沈固若伸手往身边的袋子里拿东西,没等他往里伸,东西就主动进了他手心里。   他愣了下,侧头看了眼。   是薄御正在给他递东西,方便他放进冰箱。   沈固若眉眼浅浅地柔和下来,男生嘴上说着陈豫关心他,可自己也总是不经意地照顾着他。   照顾和关心他的朋友,又多了一个。   沈固若把东西放进冰箱的时候说:“你的手臂受了伤不好做饭,我买了些速冻的食品,到时候可以方便很多。”   手里抓到桂圆和红枣,他继续说:“你昨晚流了好多血,这些是给你补身体的,方正阳今天买来的补品你也要吃,一起吃了多补一补。”   青年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冒,像软绵绵的棉花团进薄御的胸腔里,而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看着面前的三个大袋子,忍不住出声:“这些……都是买给我的?”   沈固若:“嗯。”   他猛然想起什么,放桂圆的手犹豫了一瞬:“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啊?”   “方正阳说过的。”   薄御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青年买给他的,产生波动的情绪。   被后面的话惹得太阳穴跳了一跳。   “他瞎说,不用信他。”他再度睁眼说瞎话,顺带连坐好兄弟。   沈固若确认再三:“很甜的,真的没事吗?”   薄御面色不改:“嗯,没事。”   沈固若除了买了速食和补血的东西,另外还买了蔬菜瓜果和肉类。   他考虑到薄御后面几天身体不容易出门,索性就把能买的全给买上了。   两个人把东西塞满一整个冰箱,一同站起身。   沈固若收起三个空掉的袋子,薄御在他身旁已经把手机掏了出来,准备给他转账。   幸好他及时瞥见,出声阻止。   “我给好朋友买东西,你不许给钱。”   薄御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不许我给钱,那可以拿小蛋糕换吗?”   沈固若想了想:“……可以吧。”   薄御面色平静,放下手机的手指却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愉悦:“一冰箱的小蛋糕。”   沈固若有些惊诧:“太多了。”   薄御:“不多。”   他甚至觉得一冰箱都不太够。   沈固若觉得眼前的人肯定是烧糊涂,眼神复杂地说:“该去量体温了。”   离开厨房去客厅,薄御始终紧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沙发边,沈固若拿起早上被他放在茶几上的体温计,放到薄御的耳边。   等着体温计发出“嘀”地一声前,他轻声问:“除了洗澡,你刚才醒了都在做什么?”   薄御这次说的是实话:“收拾书房。”   整个人忙起来可以转移注意力,让他不那么急迫地想让人快点回家。   沈固若歪头往书房门口看过去一眼。   里面带血的窗帘和毛毯都不见了,周围的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   但他在乎的另一件事。   “手臂的伤口有影响到吗?”   薄御:“……”   伴随着体温计量好体温的提示音,沈固若低头看了眼温度。   37.5度,还是没有完全退烧。   薄御就盯着他的动作沉默半天,随即又认错地低垂下眉眼,老实地回答他的话:“……有一点。”   沈固若先前收到的不只是方正阳走之前的消息,还有对方附带告诉他,昨晚家庭医生忘了提醒的事,要他们今天记得给手臂换药。   “吃晚餐前,我们检查下手臂,然后把药换了,好吗?”   他温吞的嗓音里染着明显的无奈。   面前的人会照顾作为朋友的他,工作和生活上似乎也井井有条。   可唯独对自己的身体不疼惜,独独忘记了要对自己好一些。   薄御任何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好。”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薄御在拿药箱的时候,沈固若总觉得沙发上少了点什么。   他很快想起来:“薄御,你看见我放在沙发上的睡衣裤了吗?”   “我回来准备洗掉的,怎么不见了?”   手中的药箱险些从薄御的手中掉在脚背上。   他的腰背有些僵硬地直不起来:“我洗了。”   沈固若看向阳台,并没有看见薄御借给他的睡衣裤:“还没有晾吗?”   薄御捏紧药箱,漆黑的眸底滑过一抹不自然,嗓音克制地平静道:“烘干了。”   沈固若不疑有他:“这样啊。”   薄御把药箱机械地放上茶几,看着身旁的人将盖子打开,找着药水和全新的绷带。   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是不是真的疯了。   那件被他抱进过怀里,埋过脸的睡衣,和被冷落过的睡裤,此时就放在他的卧室。   没有洗,没有烘干。   原原本本的。   染着青年所有的味道。   就这样藏在他的卧室里,莫名其妙的舍不得洗掉,也舍不得放起来。   过去他对青年说过的那句“我不是变态”,放在此刻像是被狠狠往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身体皮肤不够,现在居然还觊觎起了对方的衣服。   薄御,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沈固若找好了要用的东西,见身旁的人发起呆,于是唤了声:“薄御?”   薄御狠狠吓了一跳,抿紧薄唇一言也不敢发。   沈固若奇怪:“该换药了。”   薄御手忙脚乱地拿走他手里的绷带和药水:“我……自己来。”   “沈老师刚才放了那么多东西,让手休息一下。”   放东西原来是一件很累手指的事情吗?   手指一点也不累的沈固若缓缓眨了眨眼。   他没怎么受过大伤,其实不太会换药。   之前见薄御缠绷带的手法很流畅,一看就是会处理伤口的。   可能是怕他会添乱吧……   沈固若:“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喊我。”   薄御:“嗯。”   客厅里一片静谧。   很快只剩下薄御处理伤口的细小动静。   没多久。   沈固若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在这片和谐美好中就显得很破坏氛围。   他捧着手机,低头认真回消息。   薄御从他手机出现消息起,就被一直忽略在一旁。   眼神忍不住望过去,处理伤口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明明前不久盯自己盯得又牢又紧。   谁的消息?   要回的这么认真。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薄御的心声,竟然让他无意间瞥见了青年的手机屏幕。   阿豫。   两个字,清清楚楚地落进他的眼睛里,刺眼得厉害。   薄御嘴里的话脱口而出:“沈老师很忙吗?”   沈固若打字的手顿了顿,抬起脑袋:“没有忙,我在回阿豫的消息。”   他知道薄御是认识过陈豫的,所以大大方方地提了起来。   “阿豫说国庆想来我这里过生日,上次他没有和你们好好交流,这次想再交流下感情。”   阿豫。   阿豫。   阿豫。   薄御的神经快被这两个字撕扯得发疼:“你们的关系……好了很久吗?”   沈固若算了算时间:“好多年了,我们是幼儿园认识的。”   陡然间,手掌一瞬偏离,倾倒的药水直接浇在了薄御手臂的伤口上。   灼烧的刺痛像是压抑之下猛烈反弹出的异样情绪,开始发了疯的滋生。   神经终于被崩断,也将这股无名的情绪套上了名词。   前不久就从方正阳的嘴里出现过。   ——嫉妒。   是嫉妒。   追溯的嫉妒时间比他自己想象当中还要久远,就这样爆发出来,再也没了能压下去的力气。   他在嫉妒陈豫比自己早了那么久认识他眼前的人。   嫉妒真人展上对方陪在青年身旁的身影。   嫉妒对方以家人自居出现在青年的家里,揽着青年的肩膀那副亲昵的模样。   嫉妒对方擅自拿了青年的手机给他发狠心的消息。   嫉妒对方哪怕不在身边,也能被青年轻易的提起。   哪里都有陈豫。   被青年一遍一遍喊着“阿豫”。   他的嫉妒就像是火在烧,看似细小微不足道的事情,此刻都让他变得斤斤计较,小气了起来。   薄御手里攥着的绷带一头勾着指缝,卷起的长度展开滚到了地上。   李医生说他的渴肤症会导致身体产生依赖,可是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还会牵连他千丝万缕的心绪。   他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嫉妒人了。   沈固若眼看着绷带滚在地上,下意识地弯腰帮人捡起来。   手心触及绷带的粗糙。   头顶紧跟着响起薄御低到发沉发哑的嗓音,尾音染着轻微发颤的酸意。   “他是阿豫……那我是什么?”   他的名字里,明明也有一个“御”字。 第43章 是哭包攻043   是什么?   沈固若的手指圈住地上的绷带卷, 手机同时搁在茶几上,双手顺着滚长的绷带条一圈一圈地卷回去。   当他把绷带卷回到快要碰及薄御的指尖,停下手头动作的后一秒, 抬眸和问他问题的人四目相对上。   沈固若把薄御的问题在脑海里重复过了一遍。   湿漉的水眸浸着被客厅顶部灯光照映出的细碎繁星, 得出答案时才缓缓眨了下眼睛。   “阿御。”   他溢出的嗓音干净静透,没有掺杂任何深层次的含义。   同为他的朋友, 陈豫他叫的是阿豫, 那他叫薄御的话好像也可以是阿御。   不知道薄御是不是这个意思……   薄御一瞬失言。   简短的两个字称呼,喊的是谁的御不言而喻。   心跳骤而加速, 周遭开始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又响又重。   明明讲的是一样的音色,可他就是很不值钱地瞬间被面前的人抚平了心底里那股燃烧的嫉妒。   手里的药水瓶“咚”地一声,掉进接在底下的垃圾桶中。   薄御呼吸受惊似的抖了下。   他回过神绷着脸,一副很忙碌的模样捞起药水瓶。   流失了一半药水在垃圾桶中的瓶子很轻,但握在掌心里就是让他觉得沉重得厉害。   指尖轻微地发颤。   绕在指缝间的绷带卷端还接连着沈固若双手中的绷带卷。   薄御触电般地松开手, 垂头往自己的手臂上使劲地浇上药水。   这会儿记不得刺疼了,只想依靠疼痛让自己快点镇定下来。   频繁的渴肤症状好似把他平日里, 那层面对青年时的平静壳子剥了个一干二净。   沈固若单是看着薄御换药的手法,都有种皮肤隐隐作痛的错觉。   他视线避开这幅画面,问出心中所想:“你是希望我也这么喊你吗?”   薄御的嘴角仿佛有要掀起来的趋势, 被他死死地压直。   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沈老师是在敷衍我吗?”   有在认真回答问题的沈固若表情空白了下:“没有敷衍。”   薄御倒完一瓶药水, 捏紧空瓶说:“如果我和陈豫一起出现在沈老师面前, 是打算……没有区分都这么喊么?”   他说完抬起头,掀起的黑眸平静深黑,又一下躲开沈固若的目光。   动作无声透着股淡淡的低落。   沈固若没他想得那么多,经过提醒也意识到了不妥, 先是问道:“你不想被我叫名字吗?”   “不是。”   薄御连忙否定,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他被面前的人喊起名字时,心跳总是会跟着漏掉一拍。   不是什么亲昵的叫法,可语调永远像是带着流水温泉般的缱绻温和。   也只有从对方口中叫出自己单调的名字,才显得比以往听起来好听了不少。   与其说是让青年喊自己的名字,不如说是他很想很想听见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   但是如果和陈豫摆在一起,他们被沈固若唤的是一样的。   薄御反而觉得自己被压了一头,在对方面前显得没有陈豫那么重要。   薄御:“……”   意识到自己又在嫉妒,薄御自暴自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只是很想知道我们关系变好后,沈老师会用名字以外的什么称呼喊我。”   他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低垂下来的额发阴影遮着黑眸,眼底的在意快凝出了实质。   他艰难地扯唇:“陈豫……你为什么会这么喊他?”   沈固若看着他耷拉下来的黑短发,抓着绷带的手指蜷了一小下。   面前的人有点像耷拉下脑袋的小狗,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往面前的脑袋上轻轻揉两下。   但他忍住了,渴肤症不能随随便便碰。   沈固若说:“周围人都这么喊阿豫,不知不觉我就跟着叫了。”   薄御微怔,垂着的脑袋被他抬起一点,眼神里闪过意外:“不是沈老师自己想这么喊他才这么叫的?”   沈固若:“嗯。”   头顶的灯光把薄御的黑眸衬得有些黑亮,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心里倾倒的那块秤杆悄无声息地就回到了平衡点。   沈固若见他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出声提醒:“在换药呢,专心一点。”   薄御目光灼灼,听话得很:“好。”   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沈固若把绷带递过去,心绪还停留在他最前面的一个问题。   沈固若问:“薄御,你有小名吗?”   再度从“阿御”变成“薄御”,薄御反而没了太大的反应。   反而更倾向于自己这个被青年独一无二叫着的名字。   他依然听话地处理着伤口,没有停下动作回应道:“没有。”   沈固若顺势问道:“你父母没有给你取小名吗?”   “阿御”听上去有些敷衍的话,他可以跟着薄御的家人一起喊对方的小名,也能当做是朋友间亲昵的称呼。   薄御接过他手中绷带的手指微僵,对着地面的脸庞冷了几分。   但讲话的嗓音是独属于沈固若的缓和。   “没有,我名字是我外公取的。”   他轻描淡写地出声,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竟然多透露了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沈固若闻言抿了下唇,目光从薄御身上轻轻地移开,没有应声,也没有追问为什么名字是外公取的,而不是父母。   薄御联想到他们之前的对话,明白了他的意图:“沈老师可以给我取一个吗?”   沈固若当即拒绝:“不行。”   他否决得太快,以至于薄御望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清晰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   声音也难以置信。   一向很好说话的人第一次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   只要随便给他取一个。   难道不应该是他提出的,想抱一下这种要求更过分,更应该拒绝吗……   “随便取一个就好。”   阿猫阿狗他都可以接受。   沈固若表情略显古怪:“小名不是父母取的,就是要当干爹干妈的长辈取的。”   他们梧桐市一直是这样的习俗。   “薄御,我给你取了小名,你就是我干儿子了。”   薄御:“……”   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发展,这个拒绝理由一下让他接受了自己被人拒绝的事实,甚至不想再提起第二次。   “……我收回前言。”   薄御给手臂缠上绷带,察觉身旁的人静默了下来,目光落过去,捕捉到沈固若眼神里浅浅的苦恼。   嫉妒的心确实让他很想知道自己会拥有什么不一样的称呼。   可他并不想为难人。   也深觉让人露出苦思表情的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薄御:“沈老师继续喊我的名字吧。”   沈固若被扯回神:“那等我以后想到了更好的,再换称呼喊你,好吗?”   没想过还会有后续的薄御心尖软塌下去,克制不住地低低“嗯”出声。   给两条手臂换完药之后,薄御收起垃圾桶里的塑料袋,捆紧里面散发出来的药水味,拎去门外丢了回来。   还没走近,远远就看到沈固若又低头捧着个手机在发消息。   他像根冰柱一样杵在原地,低气压地扯动嘴角:“沈老师还没给陈豫回复完消息?”   沈固若把打好的字发出去,才回头:“回完了。”   他压下心中的奇怪,总觉得今天的薄御经常提起陈豫,却又感觉对方不是因为好奇才提起。   薄御顿时心情好了些,走过去缓着声问:“肚子饿了吗?”   沈固若仰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还好。”   “晚餐想吃什么?”薄御自然地转向厨房的方向,打开了冰箱。   沈固若站起来跟进厨房:“你刚换好药,不能做饭。”   “嗯,不做。”薄御拿出冰箱里的速冻饺子,“今晚委屈下沈老师,吃这个可以吗?”   只是煮速冻饺子,就不需要洗菜切菜……各种地方用到手臂。   沈固若点点头:“不委屈。”   不过他不是要薄御煮饺子的意思。   他虽然不会做饭,但速冻饺子和煮泡面这种简单的事情,他有手还是会的。   沈固若点完头,直接拿走了薄御手里的速冻饺子:“我来煮。”   手里落空,薄御愣了下,是知道青年对做饭一窍不通:“会煮吗?”   “会。”   沈固若到旁边剪开饺子的包装,把适合煮饺子的小锅放置在燃气灶上。   然后准备打开燃气灶的开关。   薄御站在他身旁,眼皮狠狠一跳,连忙出声制止:“等等。”   沈固若侧头看过去,不解道:“怎么了?”   薄御不好打击眼前人的积极性,摸了摸鼻尖:“锅里没装水。”   沈固若看向空荡荡的锅,轻轻“哦”了一声:“我忘了。”   薄御的眼皮又是一跳。   沈固若给锅装上适量的水,重新放回燃气灶上,这次总该可以点火了。   “等等。”   再次被打断。   沈固若抿直了唇瓣,无声地和身边的男生对视上,眼神里满是疑问。   装水没什么问题,可薄御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下去。   何况接下去要碰的是火。   会煮饺子也不行。   青年的手指皮肤细腻,纤薄得连血管都能看清。   薄御无法想象万一人被火灼到了会是什么画面。   总归是自己接受不了的画面。   他打着商量道:“要不……还是我来煮?”   沈固若察觉出他语气里的担忧:“薄御,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煮饺子啊?”   “我信。”   薄御嘴上答得干脆,手却伸到他们面前,将燃气灶打开了火,然后给小锅盖上盖子。   沈固若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   哪怕说了实话,薄御仍然感觉到了一阵心虚。   他解释:“沈老师怕疼,是我没有胆量相信自己家的燃气,不会伤到沈老师的手。”   锅底窜出的火苗微弱,冒出的热气也达不到滚烫的程度。   沈固若怕疼归怕疼:“我没有那么娇气,疼一下也没关系。”   薄御忍不住微微低头,和他凑近了些。   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他顺从地改口。   “就当是我怕,好不好?”   是他看不得,也怕极了眼前的人……受一点伤。   疼一下也不行。 第44章 是哭包攻044   最后准备晚餐的人还是变成了薄御。   吃完饭, 没能下厨的沈固若主动收拾了碗筷。   他待在厨房的洗碗池前洗着碗,身边跟着他进来的薄御倚靠着厨台,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存在感很强。   不像是为了什么事情进的厨房。   更像是专门进来看他洗碗的。   沈固若经不住往身侧看了眼。   薄御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 没想过他会突然看过来, 于是微怔了下,整个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沈固若温声提醒:“薄御, 你该去吃药了。”   薄御有些走不动道, 就想待在他这里哪也不去:“等你洗好碗……我就去。”   原来是真的在等他洗碗。   沈固若也不去想为什么要等他。   他不想耽误薄御吃药的时间,快速地把碗洗掉后, 和薄御一起回到客厅。   沈固若按照上午的配置拿出药, 薄御在他的注视下就着水乖乖把药吃了。   从没那么乖过。   发烧休息到按时吃药,薄御从来没有那么把身体当回事过。   就像有种无法抗力的魔力在沈固若的身上,让他招架不住,什么都愿意听愿意做。   沈固若见人把药吃下去,敛回目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产生出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回过家的错觉。   他最后给薄御量了次体温。   眼前的人烧基本退了,渴肤的症状也几乎不见了踪影。   沈固若可以放心地回家:“我该回家了, 你今晚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今晚他不用霸占薄御的床,对方应该可以睡个安稳的好觉。   “沈老师……”   然而薄御刚用水润过喉咙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他的话,出声时有些止不住的微颤。   沈固若:“嗯?”   薄御捏紧手里的水杯, 已经吞进肚子里的药片似乎有了反噬回舌尖的苦涩, 薄唇浸出淡淡的白色。   因为昏睡,他有整个下午没有见过眼前的人。   好不容易现在见到了,却只有一个晚餐的时间,对方就又要走了。   和昨晚无时无刻不在相处的反差巨大,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适应不了这种变化。   想将人留下来的念头压也压不住。   一定是他被眼前的人惯得太近乎于宠。   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以至于让他学会了得寸进尺,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厚脸皮到不知耻地去讨要。   浅浅的哀求从沉甸甸的眸底流露出来,薄御扯动嘴角:“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晚上?”   沈固若默了下。   只是听语气,一点不像是要他陪一晚上,反而可怜得像是在求他收留。   他还记得家庭医生说过,渴肤应激后的薄御对他有依赖现象,昨晚就表现得很明显。   但一天过去,薄御看上去恢复得很好。   他以为薄御已经好了。   面前的这副反应,显然对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稳定。   沈固若没有纠结,歇了回家的心思:“好。”   心思得逞,薄御平静的面庞下,心跳无声加速起来,好似被他灌了糖水,舌头和嗓子都瞬间不苦了。   再次留宿,沈固若为了薄御着想:“今晚换我睡地上吧。”   薄御就算今晚要睡的是滚烫的火灰,也不可能让他换:“我们都不睡地上。”   沈固若就去隔壁家里洗了个澡,打算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裤再过来。   这期间,薄御快速回到卧室,把正躺在自己床上的那套青年穿过的睡衣裤藏了起来。   做贼心虚一般,只是藏个睡衣裤,险些将他胸腔里的心脏狠跳出来。   沈固若洗漱好后,回到薄御家中。   门之前没有关,他不用对方开门就进来得很顺利。   然后发现客厅的沙发垫被薄御搬去了卧室。   当做小床摆在大床的旁边,中间只隔了一小条手臂粗的缝隙,也矮了大床的一半高度。   沈固若愣在门口:“薄御,你原来不是要和我一起睡觉的意思啊?”   正在铺床的薄御双膝绊倒在沙发垫上。   他缓缓回头,淡色的黑眸闪烁出一抹复杂,欲言又止。   四目相对。   沈固若倚靠在门框边朝他微微歪头。   薄御:“……”   晌久。   薄御还是把认识青年以来,很早就压在心底的想法默默压了回去。   ——自称直男的男生,说话……真的很不直男。   -   一夜好梦。   沈固若从薄御的床上睁眼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沙发垫上已经没有了薄御的身影。   他看好时间,上午十点五十三分。   起得有些晚了。   沈固若洗漱完懒洋洋地晃出卧室。   感觉再多睡一晚,薄御家里都能被他当成半个家了。   每个角落不仅熟悉,还特别适应。   都出现睡懒觉的习惯了。   “咦?是我走错门了吗?”   沈固若还没晃到客厅的时候,玄关传来一道女人温柔的声线。   他立在原地打了个哈欠。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只开了一半的机动,但总觉得门口的声音有些熟悉。   “您好,请问您找谁?”   这个声音沈固若再困也认得。   是薄御的。   “这里不是沈固若家吗?”   “哎呀瞧我的记性,肯定是记错门牌了,实在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听见自己名字的沈固若怔愣了半瞬。   当门口紧跟着响起薄御的声音,他踩着拖鞋下意识走了过去。   薄御:“请问您是他的……”   “妈?”   薄御的话忽然被沈固若打断。   他还没来得及关心已经起床出现在客厅的人,就被青年嘴里冒出的称呼弄得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是什么,僵硬从脚底开始蔓延到他的四肢。   最后大脑一下宕机出空白。   沈固若走到玄关,薄御就略显无措地直直看着他。   他以为自己没睡醒。   但门外的那道身影确实再熟悉不过。   “妈,你怎么来了?”   沈固若疑惑的嗓音里染着刚睡醒的低软。   和门口女人也带着疑问的温婉面庞有三分相似。   曹燕惊喜地上前,抚上自家宝贝儿子的脸颊:“我来看看你呀,这两天来台风,你爸他们也催我来瞧瞧,出来工作了都见不着面。”   “上次中秋吃了饭你就走了,也没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快让妈妈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你嘴挑,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固若温顺地说:“嗯,我很好,有好好吃饭,也胖了。”   薄御做饭的手艺好,他有时候会忍不住贪嘴了些。   虽然没长肉,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是胖了的。   想到这,沈固若终于记起了被他忽视在一旁的薄御。   他介绍道:“妈,这是薄御,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也是邻居,你走错门了。”   曹燕虎摸完儿子才舍得放下手:“原来我真走错了呀,所以这里是小御家?”   沈固若:“嗯,我住隔壁。”   曹燕笑起来,对着刚才给她开门的男生说:“小御你好呀。”   薄御局促地挤出声:“阿姨好。”   女人笑起来连个皱纹也没有,一张娃娃脸看似年轻得都能给青年当姐姐。   他终于知道沈固若的长相随了谁。   他快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正式的长辈。   但独独想在青年的长辈面前留下好印象。   于是,没了以往在职场上面对那些老奸巨猾的从容。   曹燕看出这孩子的紧张,笑了笑没再多说。   她拉过自家宝贝儿子的手:“怎么跑小御家里来了?”   沈固若身上还套着睡衣,一副睡得懵懵的模样。   “看起来昨晚留宿了?”   沈固若:“嗯。”   曹燕冲薄御又是一笑:“难得啊,出来工作那么短的时间,就交了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薄御杵在门角落骨头硬邦邦得像灌了铅,被笑了眼,肩膀和脊背愈发僵硬起来。   一紧张,脸色看起来就冷硬了许多。   他习惯了揣摩旁人的心思来区分好坏,往往以坏的方向想的居多。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胆怯地不敢去深想青年母亲话里其他的含义。   就听到曹燕温和地解释起来:“小御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家懒懒的性格呀,一般不肯在别人家里留宿的。”   “以前他有个同学想办法留他,到了半夜他也非得回家不可。”   “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啊,我们家懒懒居然愿意留宿了。”   薄御听得脚底虚浮的时候,沈固若在一旁轻轻地接话。   “嗯,我们关系很好。”   薄御有种浑身飘飘然的错觉,身体灌铅的沉重感忽然消失,像是把他抛向了云端,久久也回不到地面。   他心跳快速地敲击在胸膛,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身旁的人。   似乎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总能轻而易举将他带离神经紧绷的氛围,放下多年塑起的防备心。   那么毫无理由的。   曹燕真心为儿子工作的环境感到高兴:“要回家了吗?”   “妈给你带了不少东西,中午给你做顿大餐好好补补。”   东西太多,都被她摆在了走廊里。   “小御也一起来吧。”   薄御还没出声,沈固若把走廊的东西拎了起来,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妈,我给你开门。”   “哎好。”   沈固若开了门,把东西放进门内,等曹燕也进了家门,才道:“我等下就来帮你的忙。”   “不着急。”曹燕看出来他和薄御有话要讲,贴心地自己关了门。   走廊里剩下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   他问道:“薄御,你要来我家吃饭吗?”   走廊里的氛围松弛下来,薄御和他面对面站着,身体压力轻松了不少,缓声说:“会打扰到你和阿姨吗?”   沈固若摇了摇头:“不会。”   薄御没有说自己要去,还是不要去。   他默了几秒,忽地唤了一声:“沈老师。”   沈固若:“嗯?”   薄御微微别过脸,侧脸冷硬的线条透出一丝狼狈:“我没有和陌生长辈相处的经验,很担心会在阿姨的面前出差错。”   沈固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其实猜到了这种可能。   毕竟薄御独来独往,似乎更习惯自己一个人。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刚才会转移他母亲的注意力,然后现在留下来,自己问薄御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午餐。   沈固若说:“她很包容,也不会在意这些对错,你不用怕和她相处不好。”   “嗯。”   薄御是信的。   就从短暂的一面,青年的母亲和青年一样都是温柔的人。   和他记忆里的那些人天差地别。   沈固若不会逼迫自己的朋友去做不喜欢的事情,薄御更甚,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只不过薄御的态度显然不是在拒绝他的邀请。   沈固若又道:“还有我陪着你,会在旁边帮你,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薄御那颗坚不可摧的心彻底被攻陷,软得一塌糊涂。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担心,中午也想和沈老师一起,尝一尝阿姨的手艺。”   沈固若带着人回家前,薄御声称自己见他母亲穿得随意,非得换一身衣服。   没有听了他说没关系的话,男生跑回自己家换衣服去了。   就和他们一起工作一样,像是刻在骨子的涵养,薄御总会一丝不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身睡衣的沈固若就被衬得太过随意。   但他在薄御面前随意惯了,也就懒懒地不想改了。   “懒懒不只是沈老师在音圈的昵称吗?”   沈固若正在门外打哈欠的时候,换好衣服从门内出现的薄御在他身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方才从青年母亲嘴里听见“我们家懒懒”这几个字,就像是被他挖到了青年身上的一处宝藏。   忍不住想要深挖,然后探究到底。   沈固若去家门前边输入密码,边回道:“也是我的乳名。”   薄御站在他身后:“有什么寓意吗?”   沈固若想了想:“没有什么大的寓意。”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比别人反应都要慢一些,哭起来也慢吞吞的,家里人就给我取了这个。”   “懒懒。”   在落地无声,只有输入密码按键音的寂静走廊里,男生清冷低缓的语调,在沈固若的话音落下后,突然冷不丁地响起。   沈固若开门的手明显一顿。   他茫然地扭过头,和身后的人对上视线。   青年穿着宽松的浅色睡衣,望过来的水眸干净透亮,柔软的黑短发还翘着被睡压出的小卷度,卷翘的睫毛也像把质地尚好的小扇子。   “嗯?”   应出的声音也又软又糯,像糖糕似的。   薄御胸腔震颤,良久,有些禁不住地对面前的人溢出了在心尖发痒的话。   “很可爱。” 第45章 是哭包攻045   沈固若听见自己的心跳漏停了一拍。   门把手很凉。   他握在上面的手心被传染了轻微的凉意, 然后下意识捏住自己温热的耳垂。   他缓缓问道:“你是说我的乳名吗?”   薄御喉咙里那声低而简短的“嗯”,在滚出舌尖前,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视线落在虚空中, 垂贴在裤腿边的手指痉挛般微抽了下。   身为直男, 沈固若一向能接受别人说他的名字可爱,但不大能接受别人说他本人可爱。   直男不可以可爱。   不过刚才有一瞬间的误会, 他突然发现……   好奇怪。   是薄御说他可爱的话……自己好像欣然接受了。   沈固若推开家门,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玄关。   因为两边家门离得近,来往为了方便直接穿的拖鞋, 进门不用换鞋。   即将再次见到沈固若的母亲, 薄御略显拘谨地扯直自己衣服的袖口,想要挡住手腕处的伤痕。   之前不清楚对方是青年的母亲。   他在门口见得仓促,当时穿着短袖睡衣,并没有遮掩缠着绷带的两条手臂。   也不知道对方看没看见,又会怎么想他的为人。   现在换成长袖无异于掩耳盗铃。   可他还是想试图挽回下自己在对方面前的形象, 也抱着对方可能刚才没有仔细看他的侥幸。   这时候,走在前头的沈固若例行一问:“我还没有问, 薄御,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啊?”   薄御虽然对眼前的人关心自己的滋味很不舍。   但也不想对方时时刻刻操心自己。   他低声回应:“已经彻底好了。”   快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沈固若继续问:“量体温了吗?”   薄御:“嗯, 烧退了。”   沈固若就放了心,和薄御两个人打算进厨房帮他母亲的忙。   结果被女人赶回了客厅。   “去去去, 都去坐着休息, 别来捣乱。”   曹燕面容温和,语气却是满满的嫌弃。   像是怕他们继续进厨房捣乱似的,还特地把厨房门给重重关了起来。   沈固若和薄御只好面面相觑地杵在客厅,找了个切水果拼盘的活。   厨房门内偶尔挪过曹燕忙碌的身影。   公寓的阳台外也开始有了刮大风的征兆。   曹燕铆足了劲, 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投喂自家宝贝儿子,和招待自家儿子的朋友。   饭桌上三个人一片和谐。   薄御原本做好了被曹燕问及自身情况的准备。   但青年的母亲不是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些,就是和他讨论了番做菜的心得。   一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午餐结束,习惯午睡的曹燕消食完,去了自家儿子的卧室睡觉。   沈固若和薄御分工洗碗和收拾。   厨房里,薄御端着剩下的碗筷,一个一个放进沈固若正在放水的洗碗池中。   他佯装随意地问道:“台风的这两天,曹姨都住家里?”   自从饭桌上得知曹燕姓曹,薄御就自然而然改了口。   沈固若把手伸进洗碗池里,揉搓着洗碗巾的泡沫:“嗯,台风天回去不安全。”   薄御垂眸看着他那双被白色泡沫包裹住的手,一时间分辨不清是手更白,还是泡沫更白。   “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你们打算怎么住?”   沈固若洗着碗,想也不想地说:“床给她睡,我睡沙发。”   薄御朝厨房外瞥去,看了眼拥窄的沙发。   分明和他公寓里的配置差不多。   昨晚他自己也待在青年的身边,躺过一晚那块沙发垫。   但换成沈固若,就是觉得会委屈了对方。   薄御转回头,盯着青年的侧脸含糊地说:“会不方便吧。”   沈固若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下。   自己成年了,而且还是男生,和在家里不同。   陪母亲单独过夜,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没等沈固若开口说什么。   薄御接着自己的话,语调平缓地说:“沈老师如果觉得不方便,要不要继续去我家过夜?”   “这里晚上留给曹姨。”   沈固若还对自己两夜霸占了薄御的床存在心头:“我不能再睡你的床了。”   薄御用干燥的洗碗巾接过他手里洗好的餐盘,和昨晚一样答应得很干脆:“嗯,不睡。”   沈固若补充:“你睡床,我睡沙发垫。”   薄御:“好。”   沈固若这才有了继续去薄御家里过夜的心思。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沈固若的书房里工作。   一次渴肤症的应激让他们落下了不少的工作,需要趁着有空快些补回来。   傍晚吃过晚餐,薄御先回了家。   晚上的时间沈固若用来陪母亲。   直到曹燕困了,他才关了灯,静悄悄地出门去了隔壁薄御家。   薄御给他留了门。   沈固若进门径直去到卧室。   卧室里开着敞亮的灯,但没见着薄御的身影。   反而是床边的沙发垫上鼓着被子包。   沈固若轻手轻脚地蹲下来,语调略显懵然地出声:“薄御?”   沙发垫上的被子鼓包微微动了下,露出几根男生的黑短发。   “……嗯。”   薄御的嗓音从被子里闷闷地溢出,浸着明显的困倦睡意。   沈固若很想戳一戳被子鼓包,可里面的人他不能随便碰。   “你怎么没去床上睡觉啊?”他温声道,“我们说好了,这里今晚是我的位置。”   薄御闻言,整个人慢吞吞往被子里缩了缩,连暴露在外的头发也不见了踪影。   然后,半晌。   像是才反应过来沈固若说了什么。   “困。”男生声音又闷又低,耍赖似的,“不想起了,再委屈沈老师……今晚睡一次床吧。”   沈固若沉默下来。   到底谁才是委屈的那个啊……   他不死心地再度软软开口:“薄御……你去睡床好不好?”   被子鼓包里的薄御直接一动不动,也躲在被子里不回应他了。   沈固若等了等:“薄御?”   被子底下传出薄御平稳的呼吸。   沈固若:“……”   睡着了吗?   他不确定薄御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可又不敢去掀开被子看一眼,怕吵醒真的睡着的薄御。   挣扎犹豫了好久。   沈固若最后还是妥协地爬上了薄御的床,信念坚定地心想,下次一定不能再睡薄御的床了。   -   台风过境,杭白市晴空万里。   天空和白云仿佛被水洗漂白过一样澄净。   和梧桐市相同。   无论新闻报道台风有多来势汹汹,到了他们这里,也只不过是擦了个边。   吹过台风尾气,下了场雨,气温降下来就彻底结束了。   曹燕投喂完宝贝大儿子,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前,顺道打算去看望下自己的小儿子沈乐池。   和正在上课的沈乐池约了晚餐。   曹燕心血来潮让沈固若去问问隔壁的薄御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   他们晚餐会去人多热闹的地方,沈固若觉得薄御不会去的。   这对渴肤症的人来说并不是好地方。   但沈固若还是去隔壁问了薄御的意愿。   他觉得是他觉得,最终还是要看薄御自己,他不能为对方做决定。   薄御没想过他们出去吃饭,居然有他的一份。   “曹姨邀请我的?”   他率先确认。   沈固若:“嗯,如果你不想去,拒绝也没事的。”   薄御摇了摇头,恢复以往清冷的面庞缓和下来:“我想去。”   无关长辈的邀请。   他只是不想浪费任何和面前人相处的机会。   像是身体依赖擅自养成了习惯。   长时间看不到眼前的人,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会变得很不舒服。   沈固若平静的眼神露出一丝惊诧:“餐厅人很多,会很热闹,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薄御老实回答,“只是身体会不太适应。”   沈固若就是知道他的身体,才这么问的:“不适应也要去吗?”   薄御:“嗯,很久没出门了,就当出去透透气。”   就在沈固若依然怀揣着担忧,还是生怕在外面有不定因素会导致薄御出现意外的时候。   薄御低沉着语调,注视着他,再度开口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打消了担心的念头。   “况且,我有沈老师在身边。”   他们在公寓的三个人到时间一起出门。   薄御开的车,沈固若坐在副驾驶,曹燕坐在后座。然后开车去学校接沈乐池。   沈乐池提早在学校门口等他们。   曹燕在车里远远望见自己的小儿子,等到车一停,她满脸高兴地下车去接人。   “闹闹!”   薄御隔着车门听见女人唤出的这一声,往身旁落过去一眼。   沈固若正安安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忽然透过黑色的镜面发现驾驶座的人在看他。   他回望过去。   薄御适时出声:“和沈老师一样,是小时候太调皮,所以取的闹闹么?”   沈固若:“嗯。”   薄御指尖轻点在方向盘上。   懒懒和闹闹,确实很贴。   哥哥安静,弟弟闹腾,性格天差地别。   他失神地看着车外说笑着走来的母子俩,永远也体会不到那是种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有没有拥有过贴合的乳名。   还没从薄御身上移开目光的沈固若没有错过男生一瞬的失神。   那双漆黑的眸有他看不懂的色泽。   可莫名就是让他觉得陷在车内昏暗中的人……被笼罩出了一层淡淡的悲伤和孤寂。   方正阳说的没错。   现在的薄御看上去就很孤单一样。   明明对方此时并不是自己单独一个人。   沈固若顺着男生的目光慢吞吞移向车外,看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肩并肩的走来。   曹燕的手心正落在沈乐池的后脑勺上轻轻揉着,互相说笑着。   沈固若又去看薄御。   看着看着,他蓦然抿直了唇瓣,放在腿上的手……也无声地蜷成了拳头。   像是有什么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此刻在心里终于有了雏形呼之欲出。   沈乐池提前被通知过,所以拉开车门看到薄御也在并不意外。   他上了车,喊了声薄学长,算是打过招呼了。   薄御的心绪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今晚他们以沈乐池为主,少年挑的是一家离学校不远的骨头砂锅店。   进门的时候,沈固若重点注意着身边的薄御和店里热闹的人群,防止双方发生接触。   就连沈乐池想左右两边各挽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也被他主动给分开了,选择了和薄御一起。   薄御将他的一举一动一点不落地刻在眼睛里,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捏了把,软得都是水。   沈乐池心里酸了吧唧地点完砂锅的配菜。   问了母亲的建议又加上了店里的招牌烤鱼和五香麻辣小龙虾。   四个人的靠窗位置。   沈固若把靠窗坐在里侧的位置让给了薄御:“会不舒服吗?”   虽然男生看上去和平常没两样,脸色淡淡的。   但身体下意识暴露出来的僵硬,还是说明了对方的不适应。   薄御坐下道:“没事。”   沈固若叮嘱道:“不舒服了要及时说。”   然而薄御嗓子里还没来得及溢出一个低缓的“好”字。   把他们说悄悄话的互动锁在眼里的沈乐池酸溜溜地出声:“哥,你跟薄学长聊什么呢,都不关心关心我。”   他在学校才多久没见他们,总觉得不知不觉他哥跟薄御的关系又好了几个层次。   他人都在眼前了,他哥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光顾着别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时候。   沈固若关心道:“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沈乐池本来都要因为他的询问开心起来。   但听见哥哥先问的是室友后,他的表情扭曲了下,又显得有些古怪。   他挠了挠脸:“啊……挺好的。”   “哥你上次见过的双胞胎他们,算是比你上次看见的时候,关系更好了些吧。”   曹燕在一旁插话道:“闹闹不是四人寝吗?”   沈乐池:“是啊。”   曹燕:“另外那位同学呢,你们没有孤立他吧。”   沈乐池的耳朵忽然红了起来,挠脸挠得有些频繁:“没,他、他也挺好的。”   他说着,语气刻意略显伤脑地转移话题:“室友都好,是我学习不好,脑子不够用,学不太会。”   沈固若就去问懂弟弟专业的薄御:“薄御,学不会你们的专业,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沈乐池差点咬到舌尖:“……”   薄御瞥见对面的少年朝他磨了磨牙,一副被抢了哥哥的凶狠模样。   他面色不改:“不介意的话,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找方正阳也可以。”   “我们能帮你解决,想开小课也可以。”   沈乐池表情空白了瞬,忘记了酸,惊喜道:“真的!?”   说这话的是谁?   这可是KB创始人,还是两个都能问!   问他们等同于一只脚踏进了KB大楼的门槛!   薄御不开玩笑,何况是沈固若的亲弟弟:“嗯。”   沈乐池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还是曹燕笑着无奈按住了他,他才屁股紧紧挨在椅子上。   沈固若也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问,对方居然会给弟弟开小灶。   沈乐池赶紧掏出手机,把薄御抢走哥哥注意力的仇先放一边。   他要加上KB创始人的联系方式:“薄学长,那我跟你交换联系方式,以后有问题能随时问你和方学长吗?”   薄御“嗯”了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伸向桌上,主动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沈乐池用手机镜头对照着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扫了下,点了好友申请。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薄御当着他的面点了通过。   沈乐池往手机上狠狠亲了一口。   对于加上KB创始人的激动心情嫌不够似的,还想亲手跟本人接触。   他搁了手机在桌上,双手就要去抓起薄御的手表达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顺便想在可能是自己未来上司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薄御一下看出少年的意图,手疾眼快地躲过了朝自己伸来的手,凝神将自己的手收敛回到餐桌底下。   然而猛地惊诧,同一时间他余光下横出一只纤薄的手。   沈固若把弟弟的手扣在了餐桌上。   因为太过慌忙,没有控制好力度。   沈乐池的双手被扣住在餐桌上,发出重重“咚”地一声。   顷刻间——   餐桌前的空气安静到凝滞下来。   只剩下周围其他餐桌客人的热闹交谈声。   “哥?”   没多久,沈乐池伤痕累累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抖出来。 第46章 是哭包攻046   “我手疼……哥, 你干嘛啊?”   他的腕骨被迫砸磕在餐桌上。   过去两个瞬息。   他的手仍然被沈固若禁锢锁扣在手心和餐桌之间。   不得不再度委屈巴巴地出声。   沈乐池视线越过餐桌,看着对面忽然对自己好端端施加暴力的亲哥。   皮肤和骨头隐约带着轻微的酸麻。   满脸无辜。   发生什么了突然要这么对他?   而且是此生第一次没有被哥哥温柔地对待。   虽然手没有真的很疼,但他脆皮的心脏要哭了。   作为被哥哥宠惯的少年。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 是在半夜三更或者家里。   沈乐池一定会当场给哥哥表演个什么叫鬼哭狼嚎。   他狠狠咬住下唇, 不哭,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对哥哥施暴的控诉。   仿佛在说不快点哄他, 或者有合理的解释, 他就要哭闹了。   薄御率先回神。   垂眸落在眼前餐桌上叠着的手,沈固若的那点力度在他这里就跟挠痒痒似的。   怎么会疼。   可少年好不可怜。   薄御一时间忘记了要追问沈固若, 为什么会对着沈乐池出手。   而是闪烁着黑眸, 忍不住侧目去瞧身边的人,想看看对方面对少年这副模样的反应。   下一秒——   “乐乐,哥哥不是故意的。”   是沈固若温吞的道歉声。   薄御躲避少年而藏在桌底的手微微蜷了起来,手背掌骨分明,有着不大能接受青年道歉的弧度。   沈固若怔愣的水眸, 渐渐在弟弟的控诉下聚焦起茫然。   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扣住了弟弟的手。   当时只顾着薄御的身体了……   身体反应快过大脑。   等反应过来,心脏也不自觉加快速度, 重重撞击在胸膛。   沈固若改扣为握,轻轻去揉沈乐池的手腕:“我跟你道歉。”   是真的怕极了对方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不太会哄人,而且弟弟哄起来又很麻烦。   他怕哄不好。   要是有薄御一半好哄就好了……   沈乐池原本情绪还好, 被他一安抚,这会儿是真的鼻子有些酸。   他吸了吸鼻子:“你干嘛要砸我的手啊?”   沈固若沉默两秒, 才缓缓说出理由:“随便抓别人的手, 这样不礼貌。”   这是原因之一,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解释是因为薄御的渴肤症。   他需要帮人保密。   沈乐池闻言却微怔了下。   兄弟俩四目相对。   少年碎掉的心脏在亲哥的安抚下,慢慢重塑了起来, 脑子也一并塑新了下。   对于薄御来说,沈乐池没他哥熟。   好像确实不该那么随随便便。   可按照他哥的好脾气,哪会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就无缘无故这么对他。   沈乐池撇撇嘴,半信半疑。   就在他想将这件事简单揭过的时候,蓦然惊悚地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事。   就是当初第一次在学校宿舍里。   薄学长对他哥耍流……抱了他哥之后,哥哥跟他模棱两可说起的某种可能性。   ——薄学长……可能和小许哥哥是一样的。   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沈乐池不知不觉睁大眼睛。   ……难道他哥当初猜的是事实?   如果薄学长有渴肤症,他哥已经在他们相处中验证过了。   那么拦住他去抓薄学长的手,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而且刚才他伸手,在哥哥阻拦前,薄学长是不是提前就躲了他一下?!   沈乐池忐忑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冲对面的薄御道:“薄、薄学长,对不起啊。”   “我刚才太激动了,没想对你做什么。”   “没事。”   薄御的嗓音清冷,但有冷沉下去的趋势。   他没仔细听少年说了什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人的侧脸,半点没有移动一下。   沈乐池被他冷冰冰的回应冻得哆嗦了下后脊。   刚才和他哥说话都不这样!   不会是他鲁莽的举动把人惹生气了吧?   他真不是故意的……   沈乐池只好弱小无助地找哥哥撒娇:“哥,我手还疼,刚才都差点疼哭。”   “你再给我揉揉,我以后一定管住自己的爪子,不乱摸。”   后面的话是他保证给薄御听的。   希望以后不要因为他左脚迈进KB大门,就淘汰了他的求职。   还有刚才说好的开小课,要说话算数。   沈固若僵硬地安慰道:“你别哭,我给你揉。”   他的话音落下,薄御的薄唇就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少年的演技拙劣。   他身边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信了,也心软了。   这让他回忆起过去,青年留在他手机消息里的那段对话。   【乐乐可能会哭。】   【哭了你就会心软么?】   【不是的,是没哭之前我就会。】   原来说的是真的。   薄御像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从来没想过自己嫉妒起来是这么擅长。   青年温柔到不像话,好脾气得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和他前不久渴肤应激,控制不住情绪时,展露出来的那副温和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又不是完全一样的。   对沈乐池那是没有底线的纵容。   对待自己的亲弟弟,和对待朋友之间,明明不同很正常。   明明以前他们的互动在自己面前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   薄御深觉刺眼地垂下了眼睑。   他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变了,但又说不上了是哪里变了。   有种想要的宝物被好多人觊觎的感觉。   怕极了会被别人轻易的抢走。   想要藏起来,想要独自霸占。   曹燕清楚自己孩子们的心性。   只要不影响彼此的感情,小打小闹的矛盾她一般都不会插手。   她眼神温柔似水地看完兄弟俩的互动,笑意盈盈地勾着红唇喝了口水。   然后离座道:“妈妈去自助零食区给你们拿餐前水果。”   沈乐池撒完娇,跟着起身:“哥,我去帮妈端盘子。”   沈固若:“好。”   沈乐池一走,餐桌前留下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   他看了看薄御面前的水杯里没有水,拿过水壶给人倒了点水:“薄御,乐乐不知道你的情况,他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   薄御表情松动,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重新靠上桌,被灯光浸润的黑眸愈发的深沉。   他接过沈固若手里有些重的水壶,倒好水放下。   掌心缓缓握住水杯。   他不在乎沈乐池有意无意,只在乎青年朝亲弟弟忽然出手的原因。   不满足于“随便抓人的手是不礼貌的行为”这个解释。   薄御平静地试探出声:“沈老师刚才……是因为我,才这么做的?”   沈固若:“嗯。”   他略显苦恼:“我怕乐乐会碰到你,但我忘记了,我这么做乐乐容易哭。”   薄御意有所感,捏紧水杯杯身,低低地问道:“沈老师怕弟弟哭,还是怕任何人哭?”   沈固若诚实道:“都怕。”   薄御呼吸顿住,那句“我也是吗”,在舌尖滚了几圈,依然没有勇气从嘴里挤出来。   就听沈固若改口说:“薄御哭就不会。”   薄御怔愣,语气艰涩:“为……什么?”   沈固若掰了下手指,数着说:“乐乐哭是我哄不好,别人哭是我不大想哄。”   薄御心脏快速跳动起来,拿起水杯抿了口水,等着他的下话。   沈固若:“薄御是我遇到过最好哄的人。”   餐厅用柠檬泡了许久的水,照理说已经到了发涩发苦的地步。   然而抿进薄御嘴里的水,却出奇的甜腻。   甜到他的嘴角都好似忍不住要有翘起来的迹象。   他还嫌不够甜似的,非要追问:“那我可以在沈老师面前哭么?”   他最不需要的眼泪,居然也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不知羞耻地问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太想知道答案。   沈固若奇怪地看了薄御一眼。   前不久男生还因为哭过,觉得自己丢人,半天不敢用通红的眼睛面对他。   怎么就要在他面前哭了?   可以自己藏起来偷偷哭的啊……   沈固若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哭啊?”   薄御直直地望着他,唇瓣扯出一抹苍白,语气却没什么变化:“只有沈老师会哄我。”   言下之意,没人哄他,见了他哭也不会哄。   沈固若是这样理解的。   他看着身边的薄御耷拉下眼睛,脑袋也垂低了些。   侧脸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笼罩住的可怜小狗。   压不住以往的冷清性格,想在唯一能够给予他少许温柔的人面前,讨要到一丝不同的怜悯。   “我真的很好哄。”   提心吊胆会被拒绝,薄御嗓音低低地补充道。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变了,变得彻底不像自己。   但如果可以得到身边人不一样的对待。   他宁可一变到底,也不想回头了。   “……不可以吗?”   沈固若心尖微动,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有点手痒。   这种时候,他真的好想像摸小狗一样,摸一摸薄御的脑袋。   但是不行,渴肤症不能这样。   于是,只能遗憾地换成言语,告诉对方他的不介意。   “嗯,可以。”   他慢吞吞地道:“你很难过,又不想一个人忍的时候,想冲我哭的话就哭好了。”   “我不怕你哭,也会哄好你的。”   薄御喉咙一瞬发紧发涩,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心软的人。   也难怪沈乐池先前那副装出来的可怜巴巴样子。   只有试过才知道……青年的心软是什么滋味。   像毒一样,缠得人晕头转向。   薄御唾弃自己。   可又心脏软塌得想要不顾一切,厚颜无耻地应了下来。   “嗯。”   这可是……沈老师亲口说的。 第47章 是哭包攻047   曹燕和沈乐池端着水果盘回来的时候, 他们的骨头砂锅也刚好被服务员架上桌。   砂锅周围摆了一圈他们点的配菜。   四个人的餐桌摆满餐盘普遍会显得拥挤。   于是,剩下的烤鱼和小龙虾延后上。   等他们砂锅吃得差不多了,撤走砂锅后再上桌。   吃饭中途。   薄御观察到砂锅周围所剩不多的配菜, 放下筷子, 对着身边的沈固若放轻了声音道:“沈老师,我去趟洗手间。”   沈固若咀嚼的动作微顿住。   他侧目看过去, 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温声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薄御正欲缓和下神色说“不用”。   对面听见他们对话的沈乐池, 隔着砂锅冒出的热气,抢先一步嘀咕出声:“哥和薄学长是小学生吗?”   “这么大人了还结伴上厕所呢。”   什么关系都好到一起上厕所的地步了。   他上厕所的时候也没见哥哥陪他。   沈乐池夸张地啃着嘴里的脆骨, 眼神森森地觑着对面的两个人。   咔嚓咔嚓的声响不停。   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在生吃活人骨头。   沈固若捏紧手里的筷子, 有种回到真人展前的错觉。   弟弟那副半夜阴暗爬行鬼上身到他面前的模样,和现在有一点点像。   就听薄御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用陪。”   沈固若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尽可能忽略弟弟的死亡凝视,澄澈的眼睛只看着薄御。   “你自己注意安全。”他用只有自己和薄御听得见的音量叮嘱道,“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是他把薄御带到这种人多危险的地方,就必须负责得把人安然无恙地带回家。   薄御:“嗯。”   砂锅周围的热气浓稠。   不知不觉似乎把他清冷的嗓音染出了一抹粘稠。   被两人说悄悄话完全排挤在外的沈乐池眼睛酸得都快冒泡了。   刚想抓起自己碗里的大骨棒愤起抗议。   他身边的曹燕忽地笑着开口:“交了小御这个朋友, 我们家懒懒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沈固若还没来得及给薄御让位出去,闻言没觉得自己哪里变了。   他疑惑地道:“哪里不太一样?”   薄御站在他身边, 禁不住朝青年的母亲落过去一眼,也好奇这个问题。   曹燕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打转:“话变多了,性子也不闷了。”   “最明显的。”她顿了一小下, 结合她这两天的观察,“是开始会黏着朋友了。”   “妈妈真高兴。”   沈乐池酸溜溜的插话:“我觉得哥哥没变化, 他和陈豫不也差不多是这样。”   “……”   薄御太阳穴狠狠跳了跳。   前面的话他听得认真, 到少年这里他听不进,也不想听。   沈固若自己没感觉到变化,听了也就没什么太大反应。   但经过母亲的提醒,他想了想。   和薄御认识以来, 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多。   近期和陈豫见面的次数一比,确实显得很频繁。   他这样……算黏朋友吗?   沈固若让出位置。   薄御从他椅子前走到餐桌间的过道,沉浸在原来不是只有自己发生了变化的心情当中。   而从青年母亲的话语里分析。   对方的变化明显是只因他一人。   薄御:“我去了。”   不仅是黏腻的语调,连望着沈固若的黑眸里也沉了丝丝粘稠愉悦。   沈固若:“嗯。”   看到这一幕的沈乐池皱起眉头,能拧死苍蝇似的。   处朋友就处朋友,关系好就关系好。   说个话眼睛都要拉丝了,又不是在谈对象!   还没他个弯弯板正。   沈乐池喝了一缸醋似的。   从来没有哪个瞬间觉得哥哥交了好朋友,自己这个弟弟要在对方面前失宠的程度。   他不信。   哪有朋友比亲弟弟重要的。   这时候小龙虾被服务员端上桌。   沈乐池趁机争宠:“哥,我手疼,你给我剥小龙虾好不好?”   沈固若没有犹豫:“好。”   沈乐池嘴角差点翘天上去。   看,他哥还是最宠他!   薄御走到拐角,见遮住了他们餐桌的视野,他换了方向径直去了结账台。   去洗手间是幌子。   他找服务员给他们桌加了些配菜,全是他刚才关注到沈固若他们经常夹的菜。   然后把他们桌的单给结了。   服务员打好账单,对着吧台的付款机示意:“可以了,您直接扫这里就好。”   薄御打开手机的付款码,往付款机上扫了下。   就在这时——   伴随着付款机“嘀”地一声。   他身后传来一道男人口齿不太清晰的高昂声。   “服务员!结、结账!”   醉酒的气味由远而近,出现在薄御的身侧后方。   垂眸间,落地的影子也正在逐渐向他靠近,一不小心就有被接触到的可能。   危机的警铃打响。   以往这种时候,薄御该快速的逃离这里,躲开任何可能发生的接触。   然而耳边“嘭”的声音响起。   等他站在原地反应过来时,他耳朵嗡嗡作响,身体却已经跟醉酒上前结账的男人,肩膀撞在了一起。   醉酒的男人一身酒气尚且还有理智。   下意识就握住了身边男生的手臂想将人扶稳。   男人抱歉道:“哎!兄弟,对不住啊,没事吧!”   瞬息,渴肤的轻微症状从薄御的手臂皮肤开始逐渐发作,熟悉的疼麻和酸刺直逼他的骨髓。   可他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没有第一时间甩掉男人的手。   而是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   清冷淡漠的面庞彻底渗透出苍白和迷惘。   薄御的呼吸发颤,头脑发晕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他没有躲?   -   沈固若收到薄御消息的时候,正双手套着塑料手套在给弟弟剥小龙虾。   手机就搁在他的餐盘旁,弹出消息的一瞬间就能被他看到。   【口:沈老师,你能来一趟洗手间吗?】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沈固若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还有一只剥了一半的小龙虾。   沈乐池吃得津津有味,被他吓一跳,差点呛住:“哥……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曹燕也问道:“怎么了?”   笔直站着的沈固若微怔了下,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大:“我去洗手间找下薄御。”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拆了塑料手套。   隐隐担心薄御是不是在洗手间里出了什么意外。   才去了不到几分钟就给他发了消息。   沈固若抽了湿纸巾,边擦手边离开座位。   根本没给身后曹燕和沈乐池多问的机会。   沈乐池嘴里的小龙虾突然不香了:“上个厕所有什么好找的啊。”   说完,他咬到舌头了。   倒是把他脑子疼激灵了,望着哥哥走远的背影,他不信邪地用手指刮了刮脸皮。   不、不能是渴肤症的缘故出事了吧……   曹燕无奈:“多大人了呀,吃饭还能咬到舌头,疼不疼?”   沈乐池摇摇头,脸色有些复杂。   看他哥的模样也没多着急,他瞎担心什么,又不是他的朋友。   洗手间门口。   店里的洗手间只有三个里间,唯独最里侧的门没有像其他两间一样敞开着门。   沈固若试探地在门口出声:“薄御?”   “嗯……”   最里侧的门内传出薄御低哑的回应。   沈固若蓦地抿唇,暂时没办法从薄御的声线里判断出对方的情况。   确认了位置,他径直走到最里侧。   没等他再度开口,或是敲门,面前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沈固若抬眸望进去,入眼的画面让他表情空白了瞬。   里间的薄御卷着袖子,后背艰难地倚着边墙,有些直不起身地微微拱起后脊。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指尖带着明显的颤意,连同手臂一起也止不住地发颤。   从肩膀到指尖,整条手臂湿了个透。   指尖和指缝间还挂着水珠。   绷带正凌散地缠在他的手臂上,像是被蹂-躏了一遭,脆弱得不堪一击,随时会有散落到地上的趋势。   男生如同被狠狠欺凌过似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沈固若有些不敢及时出声,生怕刺激了对方。   薄御慢吞吞扭过头,额头带着薄薄的冷汗。   朝向沈固若的面庞没什么表情,眼眶却肉眼可见的变红。   也许是看出了门口的人面对这样的自己略显局促。   他机械地扯唇,隐忍着身体的难受说:“沈老师,我被人……碰了。”   嗓音低哑得一塌糊涂。   仿佛折磨他手臂皮肤的同时,连同他的嗓子一起凌-辱了一番。   沈固若这才走近两步,视线扫过薄御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道:“碰、碰哪了?”   薄御收拢在手臂上的五指:“这里……还有肩膀。”   他有些撑不住地又压低了些后背的幅度,呼吸狠狠抖了抖。   沈固若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臂,庆幸弄湿的不是前不久缝合过的那条手臂。   但也只是庆幸了一小下。   就满心被担忧占据,关心起薄御的渴肤情况。   沈固若:“现在身体很难受吗?”   “身上的水……”   薄御接过他的话,语调愈发哑得厉害:“我想试试能不能缓解,但是……没有用。”   用水冲洗没有任何用处。   他听话的忍住了没有靠蛮力伤害自己。   陌生人不小心的触碰远不及青年靠近时带给他的千分之一影响。   可饱尝过对方帮他缓解过身体的滋味,像深入骨髓一样上瘾。   轻微渴肤到明明可以自己忍受过去。   以往也是这么度过的。   然而身体的深处早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起,叫嚣着要他靠近对方。   “沈老师……”   得到过允诺,向自己没用的身体和岌岌可危的理智妥协,在嘴里溢出哭腔时,原来是那样简单。   薄御续起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挂在脸颊上的泪痕宛若碎出裂缝的白瓷,脆弱到被巨大的委屈所笼罩。   “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第48章 是哭包攻048   看到薄御的眼泪, 沈固若的心尖仿佛被捏了一把。   下意识同意的“嗯”字在他嗓子里只溢出了半个音。   薄御便迫不及待地跨步到他面前,红着眼眶朝他伸手抱进了怀里。   沈固若的鼻尖蹭在薄御宽实的肩膀上。   半张脸陷入男生锁骨窝处的衣服布料中。   他缓缓耷拉下眼睑,颤着睫毛轻轻嗅了下。   抱着他的人浑身烫得像个火炉。   就连染湿的手臂在穿过他的腰侧时, 擦过他胳膊皮肤的水珠也带着灼烧的热意。   紧紧缠住他的腰, 隔着衣服勒得其实有一点点疼。   但沈固若没有说什么。   他靠在薄御的怀里静默了几秒。   然后将脸微微侧过一些,看向正埋进他肩窝中的脑袋。   洗手间白炽灯的灯光很亮。   可薄御把脸藏得太深, 他只能就近看清对方侧脸苍白的线条, 看不到神色。   男生的呼吸在他耳边颤得很乱。   沈固若抿紧了唇瓣,一瞬懊恼起自己没有陪薄御来洗手间。   他们不久前才在餐桌上对话过的内容, 意外发生的这样猝不及防。   薄御委屈得都冲他哭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想办法先把人先哄好。   渴肤的症状缓解也需要时间。   沈固若尽可能待在薄御的怀里, 扬起脸轻轻开口道:“薄御,把你湿掉的手臂给我。”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紧挨着薄御的胸膛。   在对方听进他的话,单条手臂松下力道的同时,身形往外侧过了一点。   “沈老师……”   以为他要远离自己, 薄御松了没一秒的手臂再度发力,狠狠地把人搂紧在怀。   溢出的艰涩音色染着浓浓的哀求。   沈固若侧脸和肩膀撞在薄御的身前。   被他调整了一点的拥抱姿势, 此时变得有些别扭。   但足够他施展自己的手和胳膊。   就在这时,察觉到自己肩膀上忽然晕开的一抹湿润,沈固若禁不住微怔了下。   大概是因为上次抗敏治疗, 薄御的模样让他记忆犹新。   他温声脱口而出:“我不走。”   薄御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身体重量都用来禁锢了怀里的人,一言不发, 也没有让手臂松动分毫。   直到这个时候, 他没有躲开陌生人接触的理由,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答案。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渴肤的轻微症状正伴随着青年的体温,逐步地褪去。   然而身体本能想要拥入对方的念头, 高过了去缓解渴肤的心思。   陷在他怀抱中的人软得一塌糊涂。   腰是软的,嗓音也是软的。   鼻息间是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   已经在他家里洗过澡的熟悉气息虽然被掩盖过去,但依然让他像醉酒一样沉迷。   他居然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就想换来一次和对方的亲昵。   他好像病得不清。   也不想去思考是不是上次渴肤应激带来的某种后果。   眼泪真假参半。   他费尽心思等到了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是真的委屈顺理成章和眼泪忍不住一起落了下来。   可也怀揣着想让对方为自己心软一次的念头。   恶劣、可耻又可悲。   不知不觉,他所谓的罪恶感似乎快被怀里的人一点点抹平。   轻易就朝着愈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真的变得快不认识自己了……   沈固若缓了一缓,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了几张出来。   紧接着去解薄御手臂上松散了大半的绷带。   一圈一圈的解,全部湿了个透。   洗手间的垃圾桶就在门口角落,他身体不动,就动着胳膊扔掉解完的绷带。   薄御没了绷带的手臂上露出前几天抗敏治疗留下的伤疤。   结痂的地方浸了湿意。   沈固若手心团着纸巾擦干薄御手臂周围的水珠。   到了伤疤附近,动作轻柔得跟羽毛一样。   薄御被他的动作勾着,从他颈窝中露出一点湿漉的黑眸。   看着沈固若柔软的指尖擦过自己的手臂皮肤。   带过的一阵酥麻盖过了还在缓解当中的渴肤症状。   舒服得让手臂线条反复绷直又松开。   薄御控制不住呼吸抖了抖,埋过脸往青年好闻的颈侧蹭了蹭。   沈固若怕痒,停了给人擦水珠的动作,缩了下肩膀:“……痒。”   薄御不蹭了,安安分分地抱着他。   真的很像小狗一样……   沈固若的耳边刮蹭着薄御的黑短发,毛茸茸的。   很想就这样抬手摸一摸他觊觎已久的脑袋。   但直男都不喜欢被男生摸脑袋。   沈固若这个想法冒出得很快,被他歇下心思也很快。   他放轻了声音,半哄半问道:“身体有好受一点了吗?”   身体好受了就要放开怀里的人。   薄御一时间根本舍不得松开他,抿直的薄唇绷着挣扎的意味,没有及时开口回应。   沈固若没得到回应,就不再问了。   他继续安安静静地给薄御擦手臂。   时间只过去了一小会儿,想也知道渴肤症不会缓解的那么快。   只是肉眼可见的。   薄御这次的渴肤程度,没有他们抗敏治疗时应激的严重。   也比上上次在学校游戏中发生意外,薄御被他找到时的模样镇定不少。   程度不大,沈固若以为薄御会好受起来快一些。   “薄御,是因为别人碰你对你身体的影响小一些,还是因为我们治疗已经起了一些效果?”   “我感觉你比上次治疗的时候,身体反应好了不少。”   “……都有。”   薄御这次低低应了声。   做不到被怀里的人询问一次两次,自己还始终保持沉默。   沈固若等擦完了他手臂上的水珠,缓缓道:“我告诉过方正阳我们要改保守治疗的这件事了。”   “他说会找时间去和你的主治医生聊一聊,他有跟你说起什么吗?”   薄御借着摇头蹭了下他的颈窝。   沈固若忍着痒,没有躲开:“我们还不知道保守治疗要做什么。”   “改天去问问医生吧。”   希望他们治疗中断,不会影响薄御身体症状的改善。   也希望能更快的帮薄御治好渴肤症。   就不用出门在外也要担惊受怕,小心翼翼。   薄御听出他话里的深层意思,控制着力道收紧放在他腰上的手臂。   尾音带着轻微的颤意,从喉咙里溢出一个低哑的“嗯”。   沈固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薄御,你抬起脸给我看看好不好?”   短暂的沉寂过后。   薄御听话地缓缓抬起脸。   沈固若仔细地看了眼,男生的脸色和唇瓣有些发白。   脸颊上的泪痕不见了。   但眼眶依然红红的,眼尾坠着一抹不容易掉下来的湿润。   沈固若抬起手,手指轻轻擦拭过薄御的眼角。   他还没开始哄,面前的人就不哭了。   哪里是什么好哄,都不需要他哄的,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薄御颤着眼睫,眼角下意识微微追着他的手指蹭过去,经不住眨了下眼睛。   最后一抹湿润就砸在了沈固若的指腹上。   他被烫了一下,手指僵在薄御的脸颊边。   “不哭了。”   他嗓音温软带着轻哄。   薄御没打算再哭:“嗯……”   沈固若说:“你手臂的伤口沾水了,可能会感染。”   “结痂了,不会的。”   薄御反过来安慰他,在他准备放下手的时候,掌心情不自禁握了上去。   随即反应过来,整个人微怔住。   然而薄御僵着手,却没舍得放,把沈固若的手一点一点地圈紧在掌心里。   他稍稍垂下脑袋,下巴小心地枕到青年的肩膀上:“沈老师的手……好凉。”   沈固若蜷了下没被禁锢到的手指:“可能是餐厅的空调开的太低了。”   室外气温逐渐转凉,加上室内开着空调。   他有些轻微的体寒体质,会出现手脚冰冷的现象。   沈固若根据薄御表现的反应,问道:“身体是不是好受一点了啊?”   他时刻关心着自己的身体情况,薄御却只想避而不谈。   “介意我帮沈老师……暖一暖手么?”   两个人抱在一起,他们一个烫得像蒸煮过,一个散发着丝丝凉意。   冰火两重天。   沈固若发凉的手其实很喜欢被薄御这样热乎乎的掌心握着。   以为面前的人是打算继续帮他握着暖下去的意思。   “好。”   他的话音落下,薄御就带着他的手轻轻覆在了浑身最烫的脖颈上。   手心贴合灼烧般的颈侧皮肤,还能感受到大动脉的触动。   仿佛血液在血管流经的速度也能感知到。   沈固若睁大了眼睛。   就听薄御在他耳边哑着声说:“小龙虾味道的。”   腰上的手臂将他往对方的怀里带了带。   不知道是薄御的心跳太快,还是他的心跳太快。   两个人心跳撞在一起似乎震出了好大的声音。   沈固若缓缓扇了下眼睑,说:“刚才我在给乐乐剥小龙虾。”   闻言,薄御直接收拢五指,毫无征兆地插入他手指间的缝隙中。   沈固若的手一动也动不了。   薄御胸口狠狠起伏了下。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将脑袋往青年的肩膀上一栽。   总能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听见另外人的称呼。   他一点也不想听到别人的存在。   他沉冷的声音里掺了浅淡的委屈和羡慕:“沈老师对弟弟就那么好。”   沈固若没有多想地说:“你比我小,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当弟弟一样照顾。”   像是听见了比渴肤还难受的话语。   薄御心脏漏停了一拍,抬起头的速度凸显了一抹慌乱。   “不可以。” 第49章 是哭包攻049   他们彼此间本就没有距离。   薄御抬头的瞬间, 沈固若的耳畔顿时滑过一阵对方呼出的热气。   耳垂被烫了一下似的,他快速地眨了下眼睛。   然后对上薄御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男生眼尾清晰地点缀着浅淡的红,将眉眼间的清冷减化到只剩零星, 添出了几分可怜劲。   沈固若直直地往他瞳仁里面望进去一眼。   继而视线偏离, 没什么聚焦地落在自己放在对方脖颈皮肤上的那只手。   正牢牢被对方的宽掌禁锢着。   前后夹着,热意很快就渗透化开进了皮肉里, 驱散了大半的寒凉。   沈固若语调平缓地接下薄御说的话:“不当弟弟, 那我们还是朋友。”   也瞬间反应过来,确实没有直男愿意给好朋友当弟弟。   这和让人给自己当儿子同理。   要放男生宿舍里, 他们高低得互相打一架。   沈固若默默松了口气, 幸好他改口得快。   然而听了他的话,薄御莫名其妙哑了声。   喉咙里回应的“嗯”字像把锋利的刀。   横在他的嗓子眼,滚两下就划拉地要疼死他似的,根本挤不出嘴。   他的心脏好似空了一块。   被怀里的人险些当成弟弟的时候,心情没由来的恐慌得厉害。   可继续保持朋友的身份, 他却变得有些无法满足。   明明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还是好朋友。   也是他当初费尽心思想要维持起来的关系。   是他自己想要的,偏偏现在填不上他心中的空缺。   也找不到更好的身份来满足他在青年身边想要的位置。   “哥?哥!”   这时候, 洗手间外传来沈乐池由远而近寻人过来的声音。   沈固若辨认出弟弟的声线微怔住。   被打断思绪的薄御也愣了下。   他们待在洗手间最里侧的隔间,一个在门口,一个在门内。   缓解渴肤的时候并没有关门。   沈固若最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抽出自己在薄御颈侧的手,将面前的人推搡进了隔间里。   身后的隔间门被他反手带上落了锁。   被门阻隔了部分洗手间光线的隔间里, 陷入了浅薄的阴影当中。   还沉浸在混乱情绪中的薄御后背忽然抵上了墙面。   等回过神来时。   他的薄唇上被覆上了一根柔软的手指。   青年趴在他的身上, 抬起的水眸在隔间的阴影中亮得像藏了繁星。   里面写满了让他不要出声的意思。   薄御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   薄唇上的手指不像是来遮着不让他讲话的,更像是抵着他的喉结,连吞咽都不许他有。   呼吸轻微的颤出紊乱。   心脏重重敲击在胸膛,心跳声在他耳边震耳欲聋, 砸得他大脑发懵。   渴肤症限制了他以往落在沈固若身上的视线。   缓解中的他也时常被病症左右,没有镇定过好好看一看周围或是怀里的人。   沈固若在薄御怀里侧着脸,看着隔间的门,正认真的听取弟弟的脚步声。   薄御无声收拢贴着他后腰的五指。   青年的眼睛被造物主塑得好看又勾人,睫毛卷翘像把质地上好的小刷子。   肌肤很白,如玉一样,衬得底下的唇瓣色泽绯红。   他突然不小心将指腹用了一点点力。   薄御呼吸狠狠一抖,刚才空缺的心脏一下被震颤所占据。   对方柔软的指腹仿佛要抵进他的唇缝间。   他浑身僵硬着,薄唇也在僵持着。   像是只要一旦松懈下来,两片唇瓣就不会再听他的指挥。   绝对会擅自对青年的指腹做点什么。   偷吃软糖一样,可能会微微张开一点,然后把软肉抿进唇缝中。   舌尖也会很不听话。   跃跃欲试可能会试探出来,将软糖卷进嘴里,把全部的糖衣都浸染上黏腻的湿润……   “哥?你在里面吗?”   就在沈乐池的声音彻底进入洗手间。   沈固若举着的手腕忽然被人用力圈住,从对方嘴唇上被轻轻扯下。   下一秒——   后腰缠上的掌心把他狠狠往怀里推进。   他整个人都埋进了薄御不停起伏胸膛,面前的人烫得比刚才更加厉害。   薄御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他耳边,急促又湿热。   明知不能多看多想,还是不受控制地满眼都被青年所霸占。   渴肤的症状不再是轻微,如浪潮在他身体里开始横冲直撞。   沈固若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茫然。   怎么会……突然变严重了啊?   只是现在不允许他询问薄御的身体情况。   沈乐池正在外面推开其他隔间的门。   都没有人,他一路畅通地来到最后一间,瞧了眼实打实被锁上的门。   “哥,你在里面吗?”沈乐池敲了两下门,“怎么来趟洗手间一个两个都没影了。”   隔间里,沈固若呼吸有些闷,勉强从薄御的怀里抬起脑袋。   颈窝里就埋进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对方的鼻尖擦过他的皮肤,险些以为是当初会张嘴要咬他的嘴唇。   他感觉到来自男生身上细微的颤意。   于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抚了几下再放下手。   门外的沈乐池没有得到回应,纳闷地开口:“不好意思啊里面的兄弟,打扰了。”   “怎么都不在,跑哪去了?”   “哥哥手机也不拿。”   没多久,沈乐池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洗手间里。   沈固若再三确认门口没有了弟弟的身影,他轻声开口:“薄御。”   薄御理智尚存。   渴肤症还没应激起来,就被他抱到了想要的人。   他的情况远比上次抗敏治疗好上百倍。   “嗯……”   他闷着难受和颤抖的语调应出声。   沈固若困惑道:“你突然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刚才更严重了。”   薄御在他颈侧艰难地扯唇,呼吸乱得一塌糊涂:“有……一点。”   沈固若觉得不像是有一点的样子:“好好的怎么会严重起来的。”   因为他盯着看得太仔细,想了不该想的,没有听主治医生的叮嘱。   但薄御没敢把心里话说出口。   不知道是在怕青年对他的为人改观。   还是怕对方得知这件事,选择用远离自己的办法来抑制他的渴肤症。   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   “不知道。”他的嗓音一副要溢出哭腔的架势,“沈老师……我不知道。”   沈固若就“嗯”了声:“不知道我们就不想了。”   原因是其次,重点是要把薄御渴肤症缓解下来。   沈固若问:“抱着会好受起来吗?”   薄御抱的时间已经有些长。   他担心极了自己会被就此厌烦,被怀里的人不耐烦地推开。   薄御低哑地保证道:“我在好起来了……没有上次那么严重的。”   “好。”   沈固若放下心地想,在好起来就好。   只要不是像刚才那样,越抱变得越严重了,实在是奇怪得很。   大约过去五分多钟。   沈固若才有心思提及弟弟:“刚才我们差点就被乐乐发现,还好我反应快。”   以后出门在外,还是得小心些。   至少要注意把门关好。   薄御抱着他,力道一刻也没松下过,深埋在温热的脖颈中。   说话时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像是对自己带着无声的安抚意味。   心安又舒适。   半晌,薄御明知故问:“为什么……要和我躲起来?”   沈固若的大拇指轻轻撵过自己的食指。   摁过男生唇瓣的触感这会儿被提及得一起隐隐冒了出来。   他温声说:“不能让乐乐发现你有渴肤症。”   两个人认识以来,薄御似乎从来没见过面前的人把自己的身体情况透露出去。   也从不怀疑对方会说出去。   甚至生出了一丝觉得被对方说出去也没关系的无所谓心态。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替人着想,又毫无防备心的人。   性格好得软嵌到了人心坎里。   薄御心口酸胀得厉害,要多幸运才能遇到他怀里的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沈老师不会告诉任何人吗?”   “不会。”沈固若没有犹豫地说。   薄御往他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亲口听到的回答,清晰地有种他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保护的意识。   怎么办……   根本放不开这个人。   好想好想一直抱在怀里。   渴肤症消失了也想抱。   他怀疑自己这具没用的身体,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上振作起来了。   沈固若的母亲和弟弟还在外面等他们。   薄御即便不想放开怀里的人,可也不能那么自私。   他缓缓直起身,踌躇地松开手臂力道,挣扎出幅度,强迫自己收回了手。   “我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沈固若没急着动身,打量着他的模样:“没事了吗?”   “嗯。”   薄御躲开视线碰撞,怕狠了下一秒会做出和话语相反的举动。   心不对口。   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回到餐桌。   找过他们的沈乐池立马放下手里的饮品:“你们去哪了?”   “不是去洗手间吗?”   “我找了一圈你们压根不在!”   曹燕给他们添上新上的饮品,也关心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固若拉开椅子让薄御进去的动作僵了僵……不会撒谎。   薄御先进了座位上,才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一起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工作上的。”   “休息时间还要影响沈老师,曹姨,抱歉。”   听了一耳解释的沈乐池哑巴了。   难怪他找不见人。   总之不是出事就行,也不知道他在瞎担心什么。   曹燕赶紧摆了摆手:“道什么歉呀,打个电话又不影响的,我们懒懒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呀。”   她就喜欢这样有礼貌的好孩子。   用公筷给薄御夹了刚煮好的砂锅菜。   曹燕催促他和自家宝贝儿子:“好了好了,我跟闹闹吃得快差不多了,你们也快吃。”   吃完饭去结账的时候。   曹燕听说薄御已经提前把账结了。   让晚辈结账她怪不好意思,于是出了餐厅的门,还在嘱咐薄御日后来自己家里做客。   “到时候阿姨就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叔叔也露一手。”   “记得有空一定要跟着我们家懒懒一起回家啊。”   薄御都一一应了。   曹燕挽上自家大儿子和小儿子的胳膊,也嘱咐了大儿子一嘴:“哪天回家把小御带上,听见没?”   沈固若:“好。”   他带着薄御出来吃饭,也没想到对方会偷偷把账结了,请了他们一家吃饭。   他想把结账的钱还给薄御。   结果薄御不肯收,还打消了他的念头:“就当做曹姨那天下厨辛苦的回礼。”   沈固若只好作罢:“好吧。”   等哪天他再请回来,或者带薄御回家好了。   上车前,曹燕问小儿子:“闹闹是回学校,还是跟你哥回去?”   沈乐池虽然很想去哥哥公寓里住一晚:“我答应了室友们今晚不会在外面过夜,我还是回学校吧。”   曹燕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看起来闹闹跟室友关系是真的处得很好啊。”   “改天也带回家,妈妈招待他们一下,也认识认识他们。”   沈乐池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等有空再说吧。”   几个人坐上车,仍旧是薄御开车,把沈乐池送回了学校。   紧接着开车回公寓。   曹燕来时开的车就停在他们公寓楼下。   下了薄御的车,曹燕挽着自家大儿子:“过来送送妈妈,妈妈正好还有几句话要跟你商量下。”   沈固若看了薄御一眼:“薄御,你先回家吧,我送送我妈。”   薄御站在车边一动不动:“我想…等你一起回去。”   昏暗的夜色里,他的嗓音像吹拂过的风,很快就散得一干二净。   曹燕打趣:“不只我们懒懒黏朋友,小御也黏我们懒懒啊。”   薄御表情认真,低低地“嗯”出声。   他比想象中,可能还要黏人。   沈固若目光微微闪烁:“薄御,这里风大,你小心感冒。”   台风过境的杭白市夜里凉得冻人。   眼前的人才发过烧,别再给冻感冒了。   薄御改口:“那我去电梯口等你……行吗?”   沈固若:“好。”   很快,他被母亲挽着手臂来到熟悉的车边,替母亲拉开车门。   沈固若主动提起:“妈,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曹燕正往自己的手机里翻找出照片,紧接着把屏幕对准了给他看。   “看看。”   沈固若看了,上面是一张女生的照片,还没生出疑惑。   就听身边的曹燕开口道:“妈妈给你接了个相亲对象。”   沈固若闻言顿时蹙眉:“我不相亲。”   梧桐市的人普遍早婚。   他知道大学刚毕业的人找到工作后,就会被家里经常催起对象。   有对象的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订婚。   他不喜欢这样。   曹燕对自家宝贝儿子的反应一点不意外:“妈妈就知道你不想相亲。”   沈固若平静的眸子看着她,仿佛在询问那为什么要给他接相亲。   曹燕也是苦恼:“这孩子是我们家楼上七楼的,你认识的王阿姨家的女儿。”   “你知道那王阿姨的性格,她天天见了妈妈都要问,非要让她女儿跟你认识认识。”   “说可能就看对眼了,妈妈拒绝了也没用,都要被她说出耳茧了。”   “跟我说不够,还要跟你爸说。”   沈固若抿直了唇瓣,能想象到那副场面。   曹燕叹了口气:“妈妈就想让她死了这条心,所以答应让你和她女儿见一面。”   “你就替妈妈去走个过场。”   “到时候那王阿姨就该知道死心了。”   沈固若不想母亲难做,而且只是走个过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亲:“好吧。”   曹燕问道:“近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妈妈安排你们见一面,趁早结束了这件事。”   沈固若想到近期快来临的国庆:“日历上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为什么要看日历上的国庆假期。   是因为他工作时间自由,假期不一定会和日历上一样。   而且约了具体的某天,他也可以在对方假期间,找薄御请个假。   曹燕坐进车里:“行,妈妈记下了,回去就跟王阿姨说。”   沈固若帮她关上门前,叮嘱道:“开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和我报平安。”   曹燕笑出声:“我儿子就是贴心,知道了,妈妈到家就给你发消息。”   “嗯。”   送走母亲,沈固若回去找等他的薄御。   回家前他还记着他们的保守治疗,特地又提了嘴让薄御去找主治医生。   薄御答应了他明天起床就去找。   隔天,沈固若着重进入工作状态,薄御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去找了主治医生。   KB公司因为内部特殊,不会按照法定假期放。   国庆假期是关键的流量池。   别人的假期前,KB的工作部门氛围忙碌又紧张。   沈固若和薄御留在出现在公司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方正阳每天都赖在薄御的办公室里。   听完财务的汇报,他跟薄御一商量,交代了国庆期间给员工们提升的加班工资和假期补贴。   紧接着又喊来了人事,让她统计下大家的调休。   办完事,方正阳的目标转向了他们公司最最可亲的吉祥物。   “沈哥。”   他冲人喊。   在薄御办公椅上坐着的沈固若抬起脑袋:“嗯?”   靠在办公桌边的薄御,同时将目光淡淡的落过去一眼。   方正阳摊在沙发里问道:“沈哥国庆有什么安排吗?”   “要是有其他安排的话,老方我就不给你找事了。”   游戏4.0的宣传片虽然发布了,但等到筹备的游戏内容发布还有一段较长的时间。   沈固若的任务繁重,不过也可以不繁重。   配音就只有配个音的事情。   全看制作组在剧情走向里安排了多少配音内容。   有多有少,前期少的占了大比例。   也就参加的筹备会议是最多的,以防沈固若漏掉重要信息。   当然方正阳觉得不参加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反正有他好兄弟这个负责人在。   方正阳问道:“假期打算出去旅游吗?”   沈固若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他还没有收到以往家里要出去家庭旅游的消息,弟弟也没提起过要他带出去玩。   薄御垂着眉眼,缓下神色,漆黑的眸注视着他的侧脸,也问了和方正阳同样的问题:“其他安排呢?”   沈固若点点头:“有。”   他和薄御之前提过一嘴。   “阿……陈豫。”他张嘴顿了顿,考虑到薄御,下意识地改口,“他国庆会来我这里过生日。”   方正阳高兴道:“陈哥要来?!他生日要到了啊。”   注意到他改称呼的薄御眸光闪烁了下。   沈固若“嗯”了声:“他还邀请了你们,想一起过得热闹些。”   方正阳直接答应:“行啊,那我得好好去挑个礼物。”   薄御却不关心陈豫不陈豫。   他忽略青年的这一个安排:“生日只过一天,还有其他安排吗?”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目光灼热得落在面前人的身上,想听到点不一样的。   沈固若本来没有了,母亲来过一趟后,他倒是多了另一件事。   “要去相亲。”   他的话音落下。   忽然,办公桌上的水杯从薄御的手边,一不小心摔坠到了地上。   水杯玻璃碎了一地,响亮的破碎声中,夹杂了一句——   “你说……什么?” 第50章 是哭包攻050   沈固若只离薄御一臂远的距离。   是眼睁睁看着薄御另一侧手边的水杯掉在地上。   站起来想去接住时, 玻璃碎片已经炸开在了他身旁的地板上。   他怔然地立在办公椅前,看着一地的狼藉,缓缓出声提醒道:“薄御, 你站着不要动。”   薄御没乱动, 或者说是正僵硬在原地。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溅起的水杯玻璃碎片砸在他的鞋边,也被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幕惊了下神。   地上渗透开的水流混合着玻璃碎渣。   好似从他不可置信磕绊出询问声时, 在喉咙里划出的一条裂缝。   随即便哑了声, 思绪有些游离在外。   根本没发现自己的手刚才碰到了水杯。   “我靠!”方正阳在沙发上摊懒得正起劲,同时被骤然响起的碎裂声吓得弹起了身, “老御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薄御心烦意乱地捏了捏自己皱起的眉心。   这时候, 他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抽了轻薄的纸巾,直接蹲下了身就要去处理地上的碎片。   “别!”   他连忙溢出声制止。   在沈固若的手隔着纸巾,即将包住玻璃碎片的时候,薄御的心脏差点骤停。   “沈老师,你别碰, 我来。”   他拿走办公桌上的纸巾盒,跟着蹲下。   沈固若的手就被他用纸巾盒轻轻隔开到一旁安全的区域, 手里的纸巾也被没收了。   听见他们的对话,方正阳操了颗老父亲的心冲到他们跟前,无语地道:“来什么来!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别动!”   薄御无动于衷, 面无表情准备收拾残骸。   方正阳瞪大眼睛,指着他后脑勺:“还敢动, 说你呢, 姓薄名御!”   纸巾在薄御手里拦腰扯断:“……”   半截还断在纸巾盒里。   方正阳低头瞅着他们两颗脑袋,不省心地说:“多大人了,还只知道用手去碰玻璃碎片,扫帚, 用扫帚!”   薄御本就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跳了跳。   他尽可能缓下声,和蹲在自己面前的沈固若低声说:“沈老师先起来,蹲着累。”   沈固若经方正阳一提醒,也意识到他和薄御下意识用了笨办法。   他温声说:“你也起来,不要用手碰,我们去拿扫帚扫。”   薄御:“嗯。”   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方正阳已经在办公室里找扫帚了。   但找了一圈没找到。   方正阳无奈:“老御,你办公室里的扫帚呢,怎么不见了?”   薄御淡着脸色回忆了下:“被保洁放在洗手间门口。”   “行,你跟沈哥待着,我去拿。”   方正阳说完,跑出了办公室。   薄御扫了眼玻璃碎片涉及的区域范围,有一块很快就会触及到沈固若的鞋跟。   他丝毫没顾及自己会不会踩到玻璃碎片,走过去挪开办公椅,顺便把青年附近的碎片用脚尖一一扫开。   “沈老师,我们去旁边,小心踩到玻璃。”   沈固若:“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绕到办公桌前。   虽然出了水杯掉在地上这一幕意外。   但是他们刚才的对话并没有一并掉出薄御的脑海。   仿若听过一耳,就扎根在了神经上。   跟一根刺似的。   不仔细拔了,时不时就要折磨下他的精神。   沈固若坐久了,双腿没有适应站立,懒洋洋地将后腰倚靠住办公桌沿。   薄御站在他的身边,视线落到他的侧脸上:“沈老师……刚才说什么?”   沈固若:“嗯?”   他对视过去,慢吞吞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说的是他们意外结束的国庆话题。   沈固若嗓音很温和地说:“我说的是,国庆我要去相亲。”   空气再度凝滞。   薄御一度认为自己刚才听错了内容,“相亲”两个字怎么也没办法和眼前的人挂上钩。   然而听了两遍回答。   根本不是幻听。   一想到沈固若要去相亲,薄御的胸口就有些无法起伏,周围的新鲜氧气也感受不到。   他薄唇抿地死紧,脸上没有了什么表情,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冷意。   贴着裤缝上的指尖却渗出细微的颤。   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烦乱。   比针扎还难受。   “能不能不去”这五个字,疯狂萦绕在他的心头。   如果要从他舌尖滚出,他觉得自己未必能用往日缓和的声线。   直到薄御陡然听见,沈固若很轻地说:“不行的。”   像是当头被浇了盆冷死,生生把他扯回了冷漠的现实。   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注意,就用冰冷阴沉的语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可青年的回答无端触及了他的神经。   薄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难看的表情:“为什么?”   他庆幸这会儿对方的目光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沈固若就慢吞吞解释起来:“我答应了我妈要去走个过场。”   “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相亲。”   薄御的视线黏在他的身上,双手蜷成拳头,嗓音半哑半冷:“我没明白。”   “沈老师……能不能和我说清楚一些?”   沈固若说:“我家邻居要把他女儿介绍给我。”   他刚开了个头,薄御的心脏就莫名其妙沉了几分。   不是很想往下听。   可又非得强迫自己听下去。   怀揣着一定要弄清楚什么叫“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相亲”的冲动。   “然后呢?”   薄御加快对话速度,陷入一副自暴自弃的状态。   沈固若:“我妈多次拒绝不掉,希望我去见见对方再拒绝,好让邻居彻底死心。”   “沈老师自己不想相亲么?”   “嗯,不想。”   薄御心口那股锋利的尖刺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他想撑着额头,当着青年的面弯腰蹲下来。   然后低喃一句“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在安慰自己什么。   可这样还是也不能驱散他胸腔里的紧闷感。   他依然很烦躁。   团在哪里的一股气始终找不到发泄口放松下来,身体神经紧紧绷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薄御试图找寻突破口,哑着声低低地溢出声:“一定……要去吗?”   沈固若点点头:“嗯,要去。”   薄御:“……”   更烦了。   烦得他想把“相亲”这两字嚼碎在嘴里,让它彻底无法出现在字典里。   烦得他想把眼前的人扛起来,藏到他们约定的相亲时间结束为主。   沉默的几秒钟里。   方正阳拎着扫帚和簸箕走回来,被薄御冷着脸接过。   男生拉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碎片和簸箕碰撞在一起,哗啦哗啦地响。   配上他的那张脸,不知道还以为毁尸灭迹的现场。   方正阳皮紧地凑到沈固若身边,悄悄顺了嘴:“沈哥,老御怎么了?”   “我瞧他那张脸黑得能滴墨,谁惹他了?”   沈固若回眸去看薄御,只能看到薄御扫地的背影,看不到任何神色。   他摇摇头:“不知道,刚刚和我说话好好的。”   他们说完话的时候,薄御也还是好好的。   他完全没看到方正阳说的。   方正阳就不管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说什么了?”   沈固若:“相亲。”   方正阳瞬间记起来水杯被薄御打碎前,他们中断的内容。   “哦对,沈哥你刚才说国庆要去相亲是不是?”   “沈哥还这么年轻就要相亲了啊。”   他说这话没控制音量。   于是,一字不落地传进正试图转移注意力,忘记这件事的薄御耳朵里。   记忆被加深。   他手里的扫帚“嘭”地一声将玻璃碎片甩扫进簸箕里,噼里啪啦一阵响。   方正阳心脏都跟着惊吓地抖了抖。   他纳闷地回头说:“老御,你是扫玻璃还是抽玻璃呢?这么大动静。”   薄御转身,抬起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寒冰:“杜助理找你,去楼下干活。”   方正阳怔地“啊”了下,嘴里嘀咕道:“我记得没我活了啊。”   “现在有了。”   薄御淡着声,在沈固若的目光望过来前,走去垃圾桶把簸箕里的玻璃碎片倒进去。   方正阳抓了把头发,一副劳碌命的模样:“行行行,我下去看看。”   他跟身边的人说:“沈哥,我走了啊。”   沈固若点头:“嗯。”   离开办公室前,方正阳还不忘自己没八卦完的好奇心。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扬声冲里面的人喊:“沈哥!相亲完记得跟老方我分享分享啊!”   沈固若这次没应。   他不是真的相亲,没法分享。   而薄御险些将自己手里的扫帚往门口丢去,等他克制地冷眼扫过去,方正阳人已经跑没了。   “……”   沈固若即便没有仔细看薄御,这会儿也敏锐的察觉到了男生的情绪似乎和刚才确实不太一样。   薄御去地上检查有没有遗留的玻璃碎渣时,他跟去对方身边,轻轻地开口询问。   “薄御,你心情不好吗?”   薄御捡起碎渣的手指狠狠一抖,口是心非地说:“我……没有。”   他有。   其实已经有得快忍不下去。   明明知道身旁的人所谓的相亲只是去走个过场,结局一定是会拒绝对方。   可他还是满脑子都是不想沈固若去。   薄御没忍住:“沈老师……可以不去相亲么?”   沈固若在他面前蹲下来,抱着膝盖,歪头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薄御问了他两次。   为什么……   薄御拧起眉头,指尖这时候摁到玻璃碎渣,不松也不躲。   他感受到玻璃的锋利递进皮肉里的刺痛。   有什么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快得他根本没来得及捕捉到。   最后茫然一瞬汇聚到嘴里的话,就成了——   “沈老师,还小。” 第51章 是哭包攻051   沈固若慢吞吞把歪着的脑袋在薄御面前摆正了, 语气里流露出浅浅的懵然:“你说我小?”   “嗯。”   薄御的手指无意识把地上的玻璃碎渣卷收进掌心,无声透着股心虚。   由他这个年纪更小的人提起这种事,确实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可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阻止面前的人去相亲。   沈固若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卷翘的长睫耷拉下来, 视线往自己的腿间悄悄地扫了眼。   然后再次和薄御四目相对。   沈固若认真起来的语气里夹杂出满满的倔强:“薄御,不可以当着直男的面说他小。”   没有错过他目光一瞬下移的薄御表情空白。   “而且, 我不小。”   于是, 当沈固若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整。   薄御秒懂的脑袋里轰然炸开阵阵鸣响,喉咙也重重一噎。   怎么也没想到青年把自己的话曲解成了这样。   “沈、沈老师理解错了。”他的掌心略显忙乱地在地上摸了一通玻璃碎渣, 语调勉强出镇定, “我是说……年纪小。”   沈固若就眨了下眼睛,轻轻“哦”了一声。   原来说的是年纪啊。   直男不能被说小,但是年纪,那就没事了。   然而薄御听见他简短的一个“哦”字,不经控制不住心脏一抖。   随即心乱如麻。   薄御忽然无心再将相亲话题进行下去, 只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匆忙起身,去扔手里的玻璃碎渣时, 被垂遮在短发间的耳朵隐约暴露出来。   一抹浅淡的薄红附着在上面,颜色正可疑地愈发加深起来。   三天后就是国庆节。   沈固若早上睁眼醒来,就收到了陈豫的消息。   是来提醒他别忘了明天的生日。   也强调他不许辛苦瞎折腾, 或者准备什么,简单把客厅收拾出来就行。   沈固若回了个“我知道了”。   回完消息, 他起身收拾, 打算出门去趟购物中心,买一些生日庆祝需要的东西回来。   “我知道了”,但不代表他答应了。   收拾好去到玄关,沈固若提前打开了公寓的门通风, 然后站在门口换鞋子。   “吧嗒。”   没多久,他听见隔壁的开门声。   沈固若仰头望过去。   很快,穿戴整齐的薄御出现在他面前,甚至比他以往看见的穿搭好像……更加隆重一些。   “薄御,你要出门吗?”   “沈老师,要去相亲了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出声,互相闻言都是一愣。   沈固若穿好鞋从地上站起来说:“我今天不去相亲。”   他的话直接决定了薄御有没有事要出门。   足足三天,薄御试图忘记沈固若国庆要去相亲这件事。   可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硬拔怎么也拔不掉,想忘反而记得更清楚。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国庆的第一天就惦记起青年什么时候会去相亲。   问又问不出口,只能试图装出偶遇出门。   薄御紧闷的心暂时松懈了下来,选择性忽略沈固若刚才的问题,平静地问道:“沈老师出门要去做什么?”   沈固若说:“去买明天陈豫生日要用的东西。”   薄御问:“我能一起去么?”   沈固若奇怪,还以为薄御穿得这么好看,是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去办。   “你出门也是要去购物中心吗?”他问。   薄御低低地“嗯”出声,随便扯了个理由:“给陈豫挑个礼物。”   说完,他皱起眉头,惩罚似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咬出疼意地想,找的什么破理由。   两个人结伴购物,肯定是要比一个人来得有意思。   沈固若毫不犹豫地说了声“好”。   开车去购物中心的路上。   薄御视线笔直地关注着路况,一半心思却止不住放在一旁副驾驶的身影上。   沈固若给车窗开了一小条缝。   沿路钻进来的冷风把他额前的碎发时不时吹起来,又吹歪。   室外温度低,车内温度就会很暖和。   偶尔吹下冷风,会感觉到很舒服。   沈固若正舒服地眯起眼睛,就听见隔壁驾驶座的薄御在跟他讲话。   “沈老师。”   沈固若头也没偏地应道:“嗯?”   薄御低声道:“不吹风了,等等该头疼了。”   沈固若也知道吹久了冷风会头疼。   于是,温软地说了声“好”,紧接着他把车窗给关上了。   薄御被他软绵绵的语调,弄得颤了下方向盘上的手指,还有心尖,也没被遗漏。   沈固若闲着没事,问起:“薄御,你打算给陈豫买什么礼物啊?”   薄御开头是随口胡诌的。   但明天确实会跟其他人一起庆祝陈豫的生日。   该买的礼物还是得买。   “没想好。”这是实话。   毕竟他只想和身旁的人关系好,和陈豫不熟,也不想太熟。   沈固若同样没想好。   实在是陈豫的兴趣爱好他没有涉及过,礼物不好挑,就拖延到了生日前的最后一天。   沈固若说:“我们等等一起好好挑一挑。”   薄御只听见了“他们等等一起”这几个字:“嗯。”   快到购物中心停车场的时候。   薄御像是不经意才意识到的一件事:“沈老师为什么不喊陈豫其他的称呼了?”   沈固若拿好自己的手机准备随时下车,听见他的话,想也没想地说:“在薄御面前我不会喊。”   薄御趁着停车场横杆抬起来前,朝身旁深深望过去一眼:“为什么?”   沈固若:“对薄御不公平。”   青年干净透亮的琥珀眸撞进薄御的黑眸里,跟着落下的话音在他心脏上狠狠抽动了下。   重新面向汽车前挡风玻璃的面庞上,嘴角无声无息,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牵起的细微弧度。   一直到他们下车,沈固若给陈豫买庆祝的东西,又是用心挑选生日礼物,薄御也没嫉妒一下。   买完所有的东西回家,临近中午。   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回到沈固若的家中客厅放下东西。   薄御没有停歇:“我去做午餐。”   沈固若已经习惯这是他们会一起用午餐的提醒:“好。”   他蹲在客厅茶几前,专注地把购物袋里的一些东西拿出来。   薄御走去玄关时回头,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人正在研究购物袋里的生日装饰品。   按照常理,青年明天一整天都会为陈豫的生日做准备。   所以不会去相亲。   但这无法成为他能忍受见不到对方的理由。   薄御脚步停下,随即出声:“沈老师,明天需要我帮忙么?”   沈固若很久之前有过陈豫帮他庆祝生日的经验。   但不多,当时都是陈豫偷偷搞定的。   他很怕自己一个人把事情搞砸了。   沈固若回眸:“嗯,我需要你。”   薄御心脏猛地痉挛间,嗓子眼被他的回答烫得卡了下壳:“我、知道了。”   次日,下午。   花了一个上午布置完客厅的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在厨房里准备生日晚餐的食材。   薄御往洗碗池里熟练地洗菜,处理荤鲜。   沈固若也想帮忙,但薄御说自己一个人处理起来更快。   他最后的任务就变成了靠在厨台旁,等着烤箱的倒计时。   做的不是蛋糕。   蛋糕是现成的,会在晚餐时间送上门。   烤箱里面是他好奇了一嘴的蒜香排骨,薄御听完就给他先安排上了。   沈固若已经能从烤箱旁隐约闻见里面的蒜香味。   好香。   一定很好吃。   薄御做饭是他认识的人里真的最厉害的。   沈固若轻轻嘀咕了嘴:“我以后会不会养成薄御胃啊?”   薄御就在他身旁一臂远的地方,再细小的声音也能一字不落地听见。   可择菜的手一顿,明知故问,又像是怕自己听错。   “什么……胃?”   沈固若:“薄御胃。”   他阔开解释:“一种离开薄御做的饭菜,就会不习惯的胃。”   闻言,薄御手里的蔬菜被拦腰折断,菜的汁水在他指缝中流淌出来。   好似他此刻的心情,杂乱得不知道作何表情。   像是有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又像是急不可耐的渴求,还有莫名其妙的心慌。   总之整个人都轻飘飘得仿佛站在云巅。   他听见自己嗓音低哑了好几个度,才从口中溢出:“不习惯就不离开。”   “我会一直做给你吃。”   沈固若觉得自己要是“一直”吃薄御做的饭菜,那就很过分了。   “一直”是个很宽泛的时间。   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意思。   只是好朋友,他怎么好意思麻烦薄御给他做那么久的饭菜。   沈固若没有应薄御的话,听过就当过了,就记住了薄御对他这个好朋友的心意。   他的蒜香排骨到时间前,门口的门铃先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应该是陈豫到了。”沈固若和薄御说完,转身去了玄关。   没注意他身后的薄御放下了手里的食材,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厨房。   门被沈固若打开。   门外果然是陈豫:“固若!寿星我来了!”   许久不见,陈豫在沈固若眼里似乎又壮实了不少。   “生日快乐。”   见面先真心的祝福。   然后他错身让对方进来,有些羡慕地瞅了眼猛男的肌肉。   陈豫乐呵地进门,结果抬眸就发现好朋友身后多了道身影。   他顿时表情扭曲了下:“变态的邻居先生,你也在呢。”   薄御面无表情:“……”   沈固若听见陈豫的话同时,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股身体的温热,跟着回头。   薄御瞬间耷拉下眼睑,面庞上的清冷无端被抹平了几分。   挂上了正好能被身前的人察觉出的情绪低落,和被误会的无奈。   他扯唇,声线却很淡:“沈老师,我不是变态。”   沈固若就转回头,感情上站在了薄御那一侧。   他严肃地和陈豫说:“陈豫,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昨天和今天薄御都在和我给你准备庆祝生日。”   “而且解释过了都是误会,你这样会伤他的心。”   陈豫没想到这位邻居先生这么贴心,跟他不熟还帮他庆祝生日做准备工作。   他看向沈固若身后的薄御,正打算说自己开玩笑的,顺便由衷地谢谢人家。   会伤心的薄御早在青年扭过头时,恢复了生人勿近的冷脸。   陈豫对上这张冷脸,眨巴着眼睛愣了愣。   倒是没反应过来男生的变脸速度。   反而后知后觉不可思议起来,看向沈固若手指着自己,眼睛瞪圆。   “不是,固若。”   “你刚才叫我什么?!” 第52章 是哭包攻052   “你竟然叫我名字!”   陈豫就差把手指戳上自己的鼻梁, 想要使劲指给沈固若看一看,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到底是谁。   他们怎么可以生疏到这种喊全名的地步。   “我们才多久没见?”陈豫佯装哽了下,“你就直呼我的名字了!”   沈固若太熟悉陈豫这副样子。   一点点真情流露的同时, 也会严重的戏精上身。   往往这种时候, 他只要实话实说就好,陈豫会自己把戏收尾。   “想叫就这么叫了。”   陈豫:“?”   陈豫嘴里的唾沫险些没把自己呛死, 原本准备转变的嬉皮笑脸直接拐了个弯。   这和他想象当中的回答不一样!   他以为这会是好朋友给他这个寿星开的玩笑。   然后在他戏瘾上头的时候。   喊他阿豫, 说自己故意的,说他们最要好。   顺便再来个大大的生日拥抱。   或者单纯只是好朋友为了帮自己身后的变态先生说好话。   把他的称呼说快嘴了。   在他提醒的瞬间, 就会把他的称呼第一时间改回口。   结果全都不是!?   “什么叫‘想叫就这么叫了’啊?”陈豫还指着自己的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我们感情真的淡了?”   面对沈固若永远不说假话的性格,他语气都显得有些不自信了。   沈固若纳闷陈豫怎么还在演:“没有淡。”   陈豫闻言直接握拳低头。   连同手臂往后肘了下,嘴里一声“噢耶”,明显一副心情被爽到了的模样。   看到他真心实意的反应的薄御:“……”   嫌弃对方浮夸的同时。   不经回忆起在沈固若提及他们关系很要好的时候,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的平淡。   如果浮夸的表现就能换来青年更多的体己话,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   想到这里,薄御眼皮狠狠跳了跳, 连忙掐断想法。   “……”   差点就疯了。   他微微低头和身前的人,毛茸茸的后脑勺凑近了些。   但视线偏移着不敢多看。   薄御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了句:“沈老师,我先回厨房了。”   他顿了半秒不到, 又像是随口提及:“蒜香排骨快做好了。”   说完,他后退两步, 没等沈固若反应过来, 就转身径直去了厨房。   沈固若听见他的话,下意识跟着回头。   目光触及薄御走远的背影,双脚擅自转了个弯,想到蒜香排骨就跟了上去。   陈豫突然被丢下, 站在门口怔了下。   紧接着回过神,边匆匆换鞋,边继续刚才没问完的话。   他冲着沈固若的背影喊:“固若!我话没说完呢!”   “感情没有淡你为什么不喊我阿豫了!?”   沈固若叫归叫,理由却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   要直接说是为了薄御,公平起见吗?   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进了厨房,而薄御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关上了厨房门。   在嫉妒和不想他为难之间,薄御只会轻易的选择后者。   “沈老师如果想改口,就改吧。”   在想如何解释的沈固若抬起浅棕色的水眸:“可以吗?”   被人在意的滋味太好受,薄御浑然不介意地“嗯”了声:“今天陈豫是寿星,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但不介意是一回事,他在乎又是另一回事。   “但只限今天,好不好?”   太久,他受不了。   沈固若眨了眨眼睛,温和地答应了声“好”。   纠结的问题被解决,只是心底有些奇怪的意味忍不住冒了出来。   每次薄御提及陈豫的时候,奇怪的感觉更甚。   不过没等他多想,他身后的厨房门被外面的人急促地敲响。   陈豫隔着门喊道:“怎么还关门,排挤我呢,我要闹了奥!”   沈固若回头疑惑地看了眼厨房门。   什么时候关上的?   薄御面色不改地把门打开,谎话张嘴就来:“可能是门自己关上的。”   沈固若没太在意地轻轻“哦”了一声。   当门被打开,陈豫像丧尸进城一样,肢体不协调地闯入厨房。   薄御回到洗碗池前处理食材。   沈固若对着进来的人唤道:“阿豫。”   下一秒。   陈豫停在厨房门口,整个人正常了。   他神清气爽,咧开嘴笑起来:“嘿嘿,好听,爱听,固若多叫。”   “……”   把食材摁入水中的薄御黑沉下脸色,恨不得摁的是陈豫那张嘴。   别说是今天一整天。   青年才跟人唤了一声,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只想给刚才太好说话的自己狠狠一巴掌。   陈豫得到了想要的好友称呼,这才想起进门时沈固若提过一嘴的生日准备。   他看到客厅里的装饰,有挂起的气球,还有装饰灯,祝他生日快乐的摆件。   沙发明显被挪过,专门空出地方来给他庆祝。   陈豫那叫一个感动,杵在门口说:“固若,不是不让你辛苦准备么,还搞那么多,你是要感动死我啊。”   沈固若看了眼烤箱,才说道:“我没答应不准备。”   陈豫吸着鼻子抹了把脸:“猛男落泪了。”   沈固若看着他的眼神略显复杂:“你可以感动,但不能哭。”   旁边的薄御眼底闪过一抹浅淡的愉悦。   青年嗓音里是藏不住对别人哭泣的担忧和害怕。   称呼瞬间不重要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想,至少在掉眼泪这一点上,只有他是特殊的。   陈豫恢复正常:“放心,没有真哭。”   他安慰完沈固若,进了厨房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忙什么呢?”   沈固若说:“薄御在帮你准备生日晚餐。”   他没把自己算进忙碌的行列。   忙的只有薄御,他就只是站着忙了双脚。   陈豫怪不好意思的。   刚才进门他还跟人喊“变态”,于是给自己掌了下嘴。   “兄弟,感谢啊。”他搓着手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薄御洗完一把菜,头也不回地淡淡道:“不用。”   有活沈固若会想帮,完全用不着陈豫。   他把陈豫推出了厨房:“你今天是寿星,坐着等享受就好。”   陈豫就不客气了:“行行,今天我就当大爷。”   沈固若:“嗯,你当。”   五分钟后,烤箱“叮”地一声。   沈固若套好薄御给他准备的防烫手套,期待地去开烤箱的门。   即便他戴了手套,薄御在一旁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小心别被烫到。”   沈固若:“好。”   烤箱门被他缓缓打开,从最初轻微的蒜香味一下变到浓郁的程度。   沈固若亮着眼睛嗅了嗅:“好香。”   他盯着拿出的蒜香排骨看,擦干手开始切菜的薄御就盯着他的侧脸看。   一瞬不瞬,目不转睛。   结果手里锋利的菜刀在落下锋刃时,稍稍不注意偏移的方向,切在了中指关节上。   当沈固若把盘子挪到厨台上,耳边便传来男生倒吸冷气的抽气声。   紧接着是菜刀砸摔在菜板上。   伴随着惊心的碰撞声,沈固若无意识地松开手里的盘子,连忙去看身边的薄御。   被他扔下的盘子距离厨台高度还有几厘米。   也跟着砸坠出声响。   直接把待在客厅里啃零食的陈豫给听懵了。   厨房里噼里啪啦一阵响,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放下零食起身就冲了过去。   “咋了咋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厨房里,沈固若没有顾及得上薄御的渴肤症,握住男生流血的手,抽了纸巾用力捂在上面。   他抿了抿唇瓣,说:“怎么那么不小心。”   叮嘱他不要被烤盘烫到的人,自己却没有好好注意,被刀切到了手。   “恍神了,没事。”   薄御呼吸不算平缓,但一点没像被刀切到的模样。   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对方手里的那张纸巾好似裹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脏。   跳快几下,又被包裹着跳慢几下。   沈固若抬眸问:“疼不疼?”   陈豫闯进厨房,驻足在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这一幕,忽然哑巴了似的。   薄御其实完全不疼。   和他以往为了缓解渴肤症用的手段比,这点疼就跟挠痒痒似的。   不如青年触碰他时,指尖皮肤的酥痒来得难以忍受。   但余光触及到陈豫的出现。   他嘴里的“不疼”莫名其妙拐了个弯:“……疼。”   沈固若就担心地蹙起了眉头,止血的同时,在想怎么尽快帮薄御止痛。   眼前两个人的氛围真心让陈豫觉得有点插入不进去。   怪怪的。   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   然而听见薄御那个“疼”字,他牙酸的干脆忽略这份古怪。   陈豫横插一脚:“切到手了?严重么?”   他说着,出于关心走近就想拿过薄御的手好好看看,能让他们大男人喊疼的伤,指定问题很大。   而且人家可是为了他这个寿星下厨。   他不关爱关爱就太不是人了。   陈豫的爪子朝薄御伸出,结果“啪”地一声,迎来了沈固若的重重一掌。   陈豫:“?”   沈固若这会儿终于想起薄御的渴肤症:“你别碰。”   薄御前一秒还在警惕陈豫的手,一秒不到就彻底放下了心,也替不会撒谎的青年解释了一嘴。   “你吃零食没洗手。”   陈豫懂了:“行,我不碰,免得你伤口感染。”   “所以严重么?”   他看两人的反应,好像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沈固若掀开纸巾看了眼薄御的手指,血有点止住了,说明没有伤得很深:“不是很严重。”   陈豫点点头,还想关心两句,或者改他来下厨。   “这里不用你担心。”   他嘴里还没冒出口的话被薄御嗓音低沉地打断。   没有任何敌意的一句话。   但是有故意要将人支走的心思。   薄御的整只手已经开始发麻,怕自己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陈豫摸了摸鼻子,难为情地说:“你都受伤了我还跟个大爷一样去外面坐着呢。”   薄御脸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   让他去坐着的意思明显。   陈豫手势比了个“ok”:“行,兄弟这顿生日值了,等会儿蛋糕第一块谁也不能跟你抢。”   薄御:“……”   他对蛋糕不感兴趣,只想这个人快点走。   陈豫转身回了客厅。   薄御对还在捂着他手指的人缓声开口:“没事了。”   说完,他抽出了手。   然后打开水龙头,把止住血的伤口往水流下冲。   冲干净伤口的同时,也为了缓解整只手的难受。   沈固若手里落了空,听见水流声才扯回思绪:“薄御,我碰了你的手,你有难受的地方吗?”   “没有……”   薄御垂下的眼睑无声地颤了颤。   他嘴里说着没有,可侧脸透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平静的呼吸故意溢出能被青年察觉到的杂乱。   沈固若走近一步,看着薄御把整只手都放进了水流下,根本没冲洗在伤口上。   他的语调染着不太相信:“真的吗?”   薄御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艰涩地“嗯”字。   沈固若又挪近了半步,就快和薄御的手臂接触到一起。   存在感极强,目光也很直白。   薄御躲也没法躲,喉咙禁不住重重滚动了下,吞咽变得无比艰难。   沈固若问他:“不用抱我吗?”   一下破功。   薄御用力按下水龙头的开关,呼吸急促地阻断了水流。   是他故意勾出的,想要的结果。   只是身旁的人话语的威力,和存在的影响力,大到轻而易举就让他到了招架不住的地步。   就碰了个手仅此而已。   他却还要装出一副假装自持克制的模样。   只不过是忍受渴肤,才混淆了理智。   然后配上可怜的语气。   想说明他是想忍的,但身体是真的难受狠了。   “我可以……牵沈老师的手,抱一分钟吗?” 第53章 是哭包攻053   沈固若被薄御抱过的次数有很多。   他已经能在对方询问自己之后, 娴熟地主动走进男生的怀里。   也知晓哪一种姿势会让他舒服一些。   沈固若贴靠到薄御的身前,抬起自己的下巴枕在了男生结实的肩膀上。   紧接着懒散下所有的力气,全身心地把身体重量倾在对方身上。   他还轻轻附带了一句:“薄御你抱吧, 想抱多久都可以的。”   薄御从头到脚怔愣住。   心跳却在怀里忽然多了一道温软的身影后, 急剧地跳动起来。   他漆黑的眸出神地盯着青年身后的地面。   双手本能地拢到对方的脊背和后腰。   然后鼻息凑近余光下的侧颈,闻到熟悉的好闻味道。   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似的闪烁下了黑眸, 顿时俯下身将人牢牢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薄御终于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回过神。   他不惜装出可怜试图渴求来的, 反而被人主动投怀给足了他想要的。   得到了满怀,也仿若往他空虚的心脏里塞满了柔软的棉花。   胸腔酸胀得厉害。   然而他还要道貌岸然地想。   到底是怀里的人本就对任何人没有防备心, 还是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才渐渐失去的防备心。   怎么能对他这么容易的妥协和纵容。   而他这个被纵容的人, 竟然不收敛,还在继续得寸进尺。   薄御往沈固若的颈窝里轻嗅着埋了下脸庞。   同时,慢慢地松开了贴在青年脊背上的掌心。   试探地用食指小心翼翼地去勾了下对方的小拇指。   沈固若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勾动了一小下,眼睫像把小扇子一样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他放松着整只手。   当薄御的手指完全勾上他的,他也没有乱动一下。   而是静静地感受着男生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 最后等他们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十指相扣。   被薄御牵住手的时候,沈固若侧目朝厨房门口外看了一眼。   他们刚好待在客厅和厨房的死角里。   客厅里的陈豫对厨房里他们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虽然是为了薄御的身体着想。   但沈固若莫名有一种他们正在偷偷干坏事, 还担心被好朋友发现的古怪意味。   薄御比他专心。   一心一意都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   渴肤是从指尖开始的,薄御想牵手也许是抱了一丝需要缓解症状的心思。   他没有用湿透的手去牵,而是用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干燥的手掌皮肤包裹着青年比他小了一些的手。   衬得对方从手指到手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皮肤也细腻又光滑,像玉做的。   牵过便让人生出了不想再放开的混账心。   接触上的几秒钟, 渴肤早就散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哪还有什么渴肤的症状。   薄御想抱手的主人才是所谓的真实私心。   已经彻底上了瘾。   不管有没有渴肤,又或是渴肤时症状严不严重。   他就是想要抱上一抱。   李医生说治疗过程身体的依赖现象是正常的。   可根本没有告诉他这股现象只会越来越上瘾。   戒不掉,也不想戒。   薄御不清楚一次一次的沉沦,终究会有什么想象不到的后果。   只是, 他大概率不想回头了,也不想顾及后果了。   一分钟后。   薄御隐忍地把怀里的人缓缓放开。   就算他被允许过可以放肆地抱,说好是一分钟他一秒也不会多。   他自己可以不顾及,但必须顾及门外还坐着青年的朋友,不能给对方造成困扰。   沈固若抬眸问道:“已经没事了吗?”   薄御后退了一步,垂着手臂,神色如常:“嗯,没事了。”   沈固若看向他受伤的手指,心想一分钟过得好快:“我去给你拿消毒水和创口贴。”   薄御无声蜷起手指:“好。”   沈固若去厨房外拿了消毒水和创口贴回来,看着薄御自己把伤口处理好。   他问道:“继续做饭没问题吗?”   薄御动了动处理好的手指,并没有被创口贴影响:“没问题。”   沈固若便放下了心。   薄御将处理好的食材下锅时,沈固若就站在他的身边好奇地看他怎么做饭。   期间,沈固若被一旁的蒜香排骨给勾馋的。   在薄御的怂恿下,他套着塑料手套偷吃了一根。   薄御炒菜时的余光里,青年咬排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仓鼠。   嘴里的动作幅度很小,从排骨的一端一点一点啃干净到另一端。   表情也很认真。   眼睛很亮,觉得好吃会悄悄眯起来,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在享受。   薄御深黑的眸看过去,炒菜的手不自觉就停顿了下来。   其实哪里是什么乳名可爱。   本人比附加的名字可爱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又或者说,是先有了人,“懒懒”才显得那么可爱。   沈固若察觉到身旁灼热的视线,下意识抿了抿唇,松开了快被他啃干净排骨。   他侧眸,茫然地问:“怎么了?”   “我脸上沾到东西了吗?”   薄御被他突然落过来的眼神撞了下心脏,清冷的声线顿时哑了几分:“没,没什么。”   厨房有了油烟和炒菜的香味,沈固若家的门也这时候被人摁响。   陈豫跑去开门。   方正阳带着蛋糕和礼物上门,身后跟了个和他差不多时间到的沈乐池。   少年的怀里抱了个大盒子,绑了礼物的丝带。   方正阳进门说:“我看门口还有个蛋糕,陈哥你们订的?”   陈豫正摇头想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过来瞧他们一眼,就打算回厨房的沈固若,听见方正阳的话说:“是我订的,乐乐能帮哥哥拿进来一下吗?”   沈乐池大气地把礼物盒往陈豫怀里一塞,说了声“好”,把蛋糕拎进了门。   沈固若就又回了厨房。   方正阳自然也不能落后,把礼物放在了沈乐池的礼物盒上方:“陈哥,咱们第二次见了,生日快乐,这是弟弟的一点心意。”   陈豫被幸福糊了脸,难为情地收下了他们的礼物:“破费破费。”   方正阳:“应该的应该的。”   换好鞋的沈乐池无语吐槽:“你们把我哥家当公司呢,要搞职场那套出去搞。”   陈豫和方正阳一起打住。   沈乐池绕过他们去了客厅放蛋糕。   方正阳摸摸鼻尖说:“学弟还是一如既往那么有个性。”   陈豫清了清嗓子:“小心被他听见。”   方正阳立刻闭嘴。   沈乐池放完蛋糕去厨房找哥哥,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问:“哥,需要我帮忙吗?”   沈固若摇摇头:“不用,晚餐薄御快准备好了,其他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你去客厅陪阿豫他们吧。”   沈乐池冲着哥哥身边的高挑身影努了努嘴:“行,那你有事就叫我。”   说完,乖乖去了客厅。   客厅里的方正阳发现厨房里做饭的是薄御,正当着陈豫的面夸好兄弟的厨艺。   陈豫上次没留下跟沈固若一起蹭饭,这次不打算客气了。   沈乐池坐到他们身边,毫无压力地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听见客厅里的聊天声,沈固若拿出柜子里的几个杯子,把水壶和冰箱里的饮品都放上了托盘。   薄御这时候回头,见他一次性打算拿这么多东西去客厅,心跟着一紧。   “分批次拿吧,太重了。”   沈固若托盘里的东西被薄御拿下了一半:“好吧。”   他离开厨房去客厅。   外面的三个人正坐在地毯上,围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没注意到他的出现。   “你们在做什么?”   青年疑惑的嗓音在陈豫他们三人身后响起。   三人同时一惊,陈豫的反应最大,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方正阳和沈乐池手忙脚乱地率先挡在了他面前,阻挡了沈固若的视线。   沈固若把托盘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就听弟弟解释道:“没、没做什么,陈豫在拆我送的礼物。”   方正阳附和:“对对。”   沈固若放完东西直起身,好奇道:“乐乐送了什么?”   沈乐池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使劲拍了下方正阳。   方正阳意会,反手催促陈豫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也没什么哈哈,就几本读物,睡前给陈哥助眠用的。”   沈固若朝陈豫看过去,确实看到了地毯上的书角。   但看不清是什么题材的。   陈豫心惊肉跳地把见不得人的书丢回礼物盒里。   有几本不小心撒到了沙发底下,他拼命捞了捞,估摸着捞完了,瞬间把礼物盒的盖子一盖。   然后回头冲沈固若干笑了下:“太多了,还是等我回家再拆吧,乱七八糟的,免得丢了。”   沈固若面前的三个人怎么看怎么心虚。   不过他没有多问,一点也不好奇陈豫的礼物是什么。   上次见陈豫这个反应,还是在他陈豫的家里,翻到那本珍藏的重口味腐漫的时候。   所以,他一点也不好奇。   沈固若拿着托盘继续回厨房端剩下的饮品。   他身后的三个人狠狠松了口气。   方正阳冲沈乐池比了个大拇指,感慨说:“学弟涉猎挺广,人不可貌相啊。”   沈乐池理直气壮:“哼,那是。”   陈豫脸色扭曲:“弟啊,固若的弟,我求你以后有这种东西先通个声,你单纯的亲哥见不得这些玩意儿!”   要知道是这么些东西,他打死也不敢在沈固若家里拆了看。   他刚说完,看不得这些玩意儿的人再次来到他们身旁。   “你们渴了可以喝。”沈固若说。   方正阳接了把他手里的东西:“沈哥你不用忙,我们自己来就行,饿了也会自己找纸巾啃的。”   沈固若表情古怪起来:“你别啃纸巾,薄御快做好晚餐了。”   沈乐池:“哥你别管,方学长想吃纸巾就让他吃。”   只是在客气的方正阳:“……”   沈固若意识到他们是在开玩笑,任由他们继续聊天,自己回了厨房等薄御做完晚餐。   晚餐顺利做好。   客厅里的三个人也跑进厨房来帮忙端盘子。   客厅的茶几只放得下他们的杯子和餐盘,于是索性把蛋糕和其他的东西都放了在地毯上。   配上沈固若他们装饰的灯和气球彩带。   虽然他们人不多,但生日的氛围是充足了。   陈豫拉了几个坐垫在地毯上,围着茶几放。   沈乐池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递给陈豫,让他调台。   陈豫今天是寿星,所以C位和主导权归他。   沈固若坐在他左侧,右边是沈乐池。   沈固若的手边是薄御,再是方正阳。   沈乐池其实也想和哥哥一起坐,奈何今天他不好跟陈豫争。   薄御他就更不可能争了。   对方的座位看上去就像是被他哥和方正阳护在中间。   万一真是渴肤症,他等会儿不小心碰到了,不就完蛋了。   最终的结果,沈乐池只能坐在陈豫边上。   问过方正阳的意见,陈豫在电视机上放了他们没看过的球赛。   一会儿用来赌哪边进球,输的还得罚酒。   方正阳给他们的空杯子里倒上酒,轮到薄御的时候,他特地装作随意地看了薄御一眼。   薄御的手指不动声色地点了下茶几。   让他倒的意思。   方正阳直接瞪圆眼睛,满眼写着“你别给我乱来”。   薄御拿起手边装了水的杯子凑到嘴边抿了口,但没抿进水。   方正阳又懂了。   这是倒了不喝的意思。   得亏这不是在职场上,不会被劝酒。   方正阳安安心心地给薄御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继续去给其他人倒。   沈固若就在他们身边,也比其他人都习惯关注身边的情况。   他没有错过薄御和方正阳短暂的对视。   水眸微微闪烁,有了点猜测。   沈固若用只有他和薄御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问道:“薄御,你是不是不能喝酒啊?”   薄御不加掩饰地“嗯”了声。   但没有等到身边的人问为什么。   对方似乎总会小心翼翼地不去窥探他人的秘密,只问自己该问的。   薄御却想把什么掏都给这个人。   “喝了酒,身体会变得很奇怪。”   他在外人面前藏起来的弱点,变得完全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个人。   沈固若问:“是因为渴肤症吗?”   薄御:“嗯。”   沈固若在脑海里想象喝了酒,会怎样让渴肤症的人,身体变得要用奇怪这个词来描述的时候。   “我当然能喝了!”   弟弟带着小脾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沈固若和薄御一起看过去。   原来是陈豫在质疑沈乐池的酒量:“真的假的哦?”   方正阳是见识过这位学弟的酒量有多差:“要不学弟还是喝果汁吧?酒对年轻人身体不好。”   这话放在他们这堆年轻人里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凭什么他们都喝,就自己不喝。   沈乐池不服。   沈固若这时候出声:“乐乐不能喝。”   陈豫接话:“听见你哥的话没。”   不服的沈乐池顿时歇菜,哥哥的话比谁都有威力。   而且他酒量确实差,这点靠卖可怜没用。   “我可以勉强留到最后喝,醉了就醉了,反正今晚我住哥哥这里。”   “不能只看着你们喝,馋我一个人吧。”   倒酒的方正阳去看沈固若,让他发表意见。   沈固若心软地松了口:“给他倒半杯吧。”   沈乐池高兴了。   陈豫打趣:“发酒疯的时候别找上我啊,可以找你方学长。”   方正阳:“可别。”   沈乐池扑过去:“我疯起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这份插曲里,唯独薄御面色平静和淡然地沉默着。   他看起来和他们是那么格格不入。   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融入不进人群的热闹里,也是什么时候变得再无心融入进去。   他像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着他人的亲近和打闹。   无动于衷,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   除他独自围成的圈能够形成一抹光亮,周围的一切热闹都会被灰白笼罩。   如同过去没有色彩的老旧电视。   “薄御。”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身边叫了他一声。   周围一瞬明亮,让他失去焦距的瞳仁微微闪烁出浅淡的色泽,然后机械地偏过脸。   薄御的手里被塞了一根礼花筒。   他才发现不只是他的手里有,边上的其他人手里也有。   “快点的,别发呆了!”陈豫催促道,“都准备好了么!”   方正阳和沈乐池作为氛围组道:“好了好了!”   陈豫:“好,那我数三二一。”   “三!”   沈固若知道薄御刚才肯定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薄御,等等我们一起把礼花放出来。”   薄御抿直薄唇,沉默地看着他。   “二!”   “你会用吗?”沈固若也不用人回答他,“不会的话等等我来就好。”   “一!”   最后的数字落下,礼花筒“砰”鸣,在薄御的耳边不算同声地忽然炸开。   连同他沉寂的心脏一起猛地抽动起来。   客厅的空中飘满礼花筒五颜六色的彩带,他怔然地望着。   “我宣布!我陈某人的生日晚宴正式开始——”   随之而来的是方正阳和沈乐池的欢呼和祝福声。   沈固若温和的声音在薄御耳边缓缓响起:“薄御,轮到我们了。”   他的手里没有礼花筒。   剩下的最后一个在薄御手里,连带着薄御的手被他一起举起,将礼花的彩带拧向了空中。   彻底拉开了这场生日庆祝的序幕。   而“砰”鸣再次响起的瞬间。   薄御被他身旁的人,亲手带进了这个令他胆怯,而又喧嚣的世界。 第54章 是哭包攻054   生日晚餐用完, 电视机前的球赛也结束了上半场。   方正阳喝高了。   不仅是因为赌球赌输得太多被罚酒,还有部分原因是薄御,他替兄弟高兴。   这顿饭吃到中途的时候, 他的鼻子就忍不住开始泛酸起来。   酒精上头影响了情绪。   要不是他们遇到沈哥, 他的好兄弟什么时候参与过这种朋友间的聚会。   薄御待在公寓里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兄弟每天顶着张与世隔绝的冷脸, 日常话少得一天蹦不到十个字。   方正阳都怕人憋出渴肤症以外的病。   但是现在呢?   脸虽然还是那张脸,表情却明显比以前多了。   短短几个月, 不得了, 方正阳都能看出他好兄弟的喜怒了。   他也不管人在自己和其他人面前话多不多。   他只管兄弟在沈哥面前的话多了。   就刚才吃个饭的时间,薄御全程都只跟他沈哥说话。   方正阳特地数了,有八句话超过了10个字!   那酒水在他的嘴里都跟冒泡泡的醋似的,酸得他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趁着陈豫分蛋糕,方正阳举杯大喊:“今晚我们不醉不归!醉了也不许归!”   庆祝他兄弟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他好端端突然大叫, 愣是吓得陈豫一个手抖,把切出的蛋糕又掉回了蛋糕盘里。   陈豫索性撒手把切蛋糕的刀也丢了:“喝!不醉不归!”   他喝得比方正阳少, 但是酒精上脸红了大片,大脑也没清醒到哪里去。   两个人把酒杯互相一碰,闷头就是干了个底朝天。   这时候, 放完餐盘的薄御从厨房里走出来,被方正阳的眼睛抓个正着。   他跪坐起来, 手舞足蹈去抱好兄弟的大腿:“老御!人!你是人啊!”   薄御:“……”   他躲掉方正阳的手臂:“你少喝点。”   方正阳掰着手指数了数, 扑过去:“四个字,才四个字,老御你会说话了,快!再多说几个字给我听听!”   薄御:“……”   疯得不轻。   跟着薄御后一步走出厨房的沈乐池差点被方正阳扑倒。   他满脸嫌弃地把手里的蜂蜜糖扔地毯上, 剥了一根然后扯过方正阳的衣领就给人往嘴里塞。   少年咬牙切齿:“不让我喝,自己喝成这副德行,吃!给我吃!把酒醒了!”   倒是帮了薄御的忙,不用再想办法无接触地给人喂蜂蜜糖。   就是对方的手法……粗暴了点。   他面无表情地绕过地上的两个人,径直去了沈固若的身边。   陈豫听见方正阳“呜呜呜”要撅过去的求救声,放了酒杯本想去救自己的酒搭子。   奈何沈乐池凶神恶煞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少年还抓起了一根没剥外壳的蜂蜜糖打算往他嘴里塞:“别急,等等就是你。”   陈豫直接吓到酒醒,心惊肉跳地说:“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不劳烦弟弟了。”   就在他假装很忙,摸了根地毯上的蜂蜜糖剥外壳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肯定是外卖到了!”陈豫果断扔掉蜂蜜糖,撒腿冲去门口,“我回来一定吃!”   扔出的蜂蜜糖砸在沈乐池的后脑勺上。   少年脸色铁青:“喝酒的就没个正常的是吧!”   还在他手里的方正阳再次遭殃。   在座喝了酒正常的人,大概只有沈固若一个。   薄御坐下来,深沉的黑眸看向自己身边喝过酒后,一直安安静静的身影。   青年不吵不闹,撑着泛红的脸,把脑袋支在茶几上。   一双干净的琥珀眸湿漉漉的,从头到脚透着股乖巧。   薄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想抱。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明明前不久才抱过,可他今天格外的还想抱这个人。   薄御剥开手里的蜂蜜糖,嗓音轻而低缓地唤了声,深怕太大声吓到身边的人:“沈老师。”   沈固若下意识软软地“嗯”出声,尾音上扬时像有个小勾子。   薄御的心尖就被勾了下。   沈固若反应略显迟钝地慢了好几拍,才慢吞吞地扭过头看向他。   薄御把蜂蜜糖拿起来:“吃糖吗?”   沈固若打量眼前的蜂蜜糖,脸颊缓缓从手心上移开。   他看不太仔细似的,脑袋要微微倾过去,还要眯一下眼睛。   下一刻,他低头张嘴咬了上去。   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于是咬住又松开。   “吃。”   说完继续咬住。   丝毫没给薄御反应的机会,顿时怔愣住神色,拿着蜂蜜糖的手也跟着僵硬起来。   蜂蜜糖是半硬状态长条的。   沈固若借着牙齿把蜂蜜糖从中间崩断,咬了满满一嘴的糖抬起头。   裂缝仿若崩在薄御的胸腔里,心跳急剧加速。   青年的嘴唇上融化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蜂蜜糖水,仿佛被滋润过一番,唇瓣色泽明亮又殷红。   薄御呼吸急促地回过神,连忙避开视线。   剩下的蜂蜜糖被他紧紧捏在手里,放也不是,喂也不是。   他本意并没有想过用这种姿势投喂。   薄御没有喝酒,可脸颊被喝酒的人传染了似的,覆上了一层清晰的灼热。   陈豫拎着外卖零食和炸鸡烧烤回来,恰好看到他喂沈固若的一幕。   简直比沈乐池温柔不知道多少倍。   他好朋友有人喂,方正阳有沈乐池喂,他陈豫怎么可以没有!   “啊啊。”陈豫当即坐下,求薄御投喂,“给我也来一口。”   从心乱变成心梗的薄御:“……”   被蜂蜜糖甜得眯起眼睛享受的沈固若,语气不舍:“我的。”   薄御干脆地把蜂蜜糖收起来:“嗯,沈老师的。”   陈豫嘟囔了句“固若小气鬼”:“行吧,不跟你抢,我喝酒!”   他满上酒杯要找他的酒搭子寻求安慰。   就发现刚才还发出猪叫声的酒搭子,正跟沈乐池一起凑在手机前,嘴里念念有词。   陈豫也好奇地凑过去问:“你俩不闹了看什么呢?”   方正阳狠狠戳手机屏幕:“死,死!”   沈乐池看得一阵无语:“说是要戳死他的死对头。”   “还有!”他说着,突然暴起,“这是我的手机!方正阳你要死啊!我手机要被你戳烂了!”   方正阳喊叫:“我是要死了啊!”   像个哭闹的小孩一样,没完没了的。   “昨天我们才把沈哥官宣出去,今天该死他就爆出了他们公司要和音圈巨头之一合作的消息!”   沈固若捕捉到“音圈巨头”四个字,嘴里含着他的蜂蜜糖,朝方正阳他们望过去。   薄御顺着他的动作也看了眼。   但一眼就又回到了沈固若身上。   沈乐池察觉到哥哥的目光:“哥,他们合作的是小许哥哥。”   沈固若轻轻“哦”了一声。   不认识什么小许哥哥的薄御心一紧,尤其在听见他这声“哦”时,薄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直线。   陈豫最熟悉的就是沈固若这种语气:“固若,你是不是知道?”   沈固若慢吞吞地点了下脑袋:“我和小许见过面,他说过会来杭白市发展一段时间。”   陈豫拍桌而起:“什么!”   在场的差不多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沈乐池有话就直说:“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陈豫借着酒精只当听不见:“固若,你和小许见面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   沈固若有点想捂住耳朵。   陈豫喋喋不休地控诉:“你明明知道我是你们cp粉头,竟然当面嗑cp的机会都不给我!”   “……”爱嗑cp的沈乐池沉默了,暂时不怼了。   沈固若耷拉下眼睑,就知道陈豫控诉的不是他和小许见面,而是猛男那颗他不能理解的腐男心。   这时候,被酒精弄得大脑宕机的方正阳,从他们对话里找到了开机键:“小许谁啊?!”   沈乐池:“……”   陈豫:“……”   沈固若嘴里的蜂蜜糖吃完了,扭头要找薄御讨糖的时候。   他的耳边缓缓响起男生低哑下来的声线。   “沈老师,什么……cp?”   沈固若缓缓眨了下眼睛,都不用他解释的,陈豫已经来劲地从手机里找出cp话题楼。   紧接着往茶几中央一摆,能让所有人都看见。   他献宝似的:“看,都看!”   沈乐池:“……”   谁来管管!这是他的手机!   都自己没手机么!   薄御脸色冷淡,视线笔直地落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瞥了眼上面的搜索关键词。   方正阳夸张到恨不得把脸贴手机屏幕上去。   陈豫边解外卖袋子,边说:“音圈cp榜就属我们懒懒和小许cp排第一。”   方正阳戳向手机屏幕:“我死对头请的是咱沈哥cp!?”   陈豫:“昂。”   方正阳一掌拍在手机上,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也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情绪风暴。   手机屡次遭殃的沈乐池:“……”   好好好,那就别怪他喝酒了!   陈豫拆完外卖袋,问众人意见:“我放电影喽。”   沈固若有些跟不上他们的话题跳跃,只能听到什么附和什么:“好。”   方正阳太监上身:“小乐子,关灯!”   沈乐池翻着白眼去关灯:“真是服了你们这群大爷!”   灯一关,两位酒醉的大爷吃烧烤碰酒杯。   沈乐池见缝插针地给自己偷偷倒酒。   陈豫没说放的什么电影,沈固若好奇是什么电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   一片昏暗中,薄御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用刚才记下的关键词,翻找出只被他扫过一眼的话题楼。   九百多万人参与的话题楼。   数字庞大到惊人。   他的手指只翻了两页就僵持着一动不动,掌骨紧绷得往断裂的趋势在用力。   薄御怎么说也是游戏公司的人。   哪怕他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cp代表着什么含义,他不可能不懂。   沈固若看出陈豫放的是他收藏了还没看的恐怖加爱情色彩的电影。   当时他好奇恐怖和爱情怎么能融合到一起的。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看。   此时除了电影里闪烁出的白色画面,沈固若余光瞥见身边的薄御身上也有亮光。   转头看到原来是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芒。   沈固若撑着脑袋歪过去一点:“薄御,你在看什么啊?”   “没看什么。”薄御摁灭了手机屏幕,冷白的脸庞被电视机衬得更白了些,他嗓音沉而哑,“沈老师说过自己是直男。”   沈固若:“嗯,是直男。”   他超直。   薄御死死拽紧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不会介意这种话题楼么?”   沈固若反应了下什么话题楼:“和小许的吗?”   薄御现在对“小许”两个字有些敏感。   他心烦意乱地“嗯”了声。   沈固若不太想动脑筋地说:“小许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薄御手心忽然发凉:“你们关系那么好么?”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你们关系好到成为cp也没事么”。   可这话莫名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在他嗓子里怎么都问不出口。   也怕问出口后,会听见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沈固若点点头:“他是我的学弟。”   感觉到舌尖的涩意,薄御拧紧眉头,忍不住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水杯,想用冷水压下心中不佳的情绪。   然而冰冷的触感滑进嘴里。   他微怔,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杯子,喝的是自己没有碰过的那杯酒。   青年的身边比他多了太多的事与人。   他看上去一无所有,无需被探究就能被人剖析,也愿意把自己从里到外掏空给对方。   可沈固若身上有他太多不知道的事情。   就连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许”,都能惹得他不知所措。   他怕极了这种迷惘。   也好想好想……自私地了解这个人的一切。   酒精刺激的味道在薄御的嘴里化开,苦涩充斥在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犹豫地吞咽。   根本不在乎喝下去后,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后果。 第55章 是哭包攻055   杯子里的半杯酒逐渐见底时, 被沈固若从薄御的手中动作不算快地夺去。   他把鼻子凑到杯口闻了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染着微醺的水眸微微睁大。   “薄御, 你喝的是酒。”   薄御黯淡着眸光, 落空的手拽紧成拳头,不顾指甲刺进手心肉里的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注意, 喝错了。”   沈固若表情流露出一丝凝重, 放了杯子盯着薄御的薄唇看。   他下意识就抬手要去掰对方的嘴。   只是指腹距离唇瓣附近,他意识回笼立刻想到薄御的渴肤症。   于是, 不得不转变方向, 做了个安全的动作,碰住自己的下唇。   沈固若温吞的语调扬起些担忧:“你吐出来,快吐。”   薄御眼底闪过一抹自嘲:“吞下去了。”   不仅读懂了他刚才停顿的意图,也是这时候,浑身上下不断生出了想被他触碰的渴望。   沈固若放下手说:“怎么办, 你喝酒身体会变得奇怪。”   薄御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心说自己就算没喝酒, 身体也已经变得很奇怪了。   尤其是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心紧紧拽住血肉,难受得喘不过气。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忽然,陈豫口齿不太清晰的说话声在沈固若的身边响起来。   闻言的两个人皆默了一秒。   薄御难堪地别过脸的同时, 沈固若平静地回头看向陈豫。   正欲解释,余光先瞥见弟弟跟做贼似的钻在陈豫的身后。   他有一种弟弟可能要干坏事的感觉。   果然, 下一秒——   恐怖电影的氛围下, 陈豫的耳边被人吹了口气,腰间又被一只手刮擦了几下。   他满脸惊悚,顿时惊叫地弹起来:“有鬼!有鬼啊啊啊!”   沈乐池笑倒在地。   方正阳捏着酒杯左顾右盼:“鬼,什么鬼?鬼在哪啊陈哥, 别管了,我们继续喝呀。”   这么一闹,沈固若迟缓的大脑终于记起来一件事。   陈豫喝醉酒有怕鬼的心理。   他出于体贴说:“乐乐,别闹阿豫。”   就是没起到任何帮助作用。   已经把自己喝醉的沈乐池对哥哥的话充耳不闻。   他觉得好玩,趁着陈豫落脚时,阴险地对着人的小腿肚子再次拍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豫吓得哇哇乱叫,原地待不下去,在茶几周围被鬼附身了似的跑了起来。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十八罗汉,阿弥陀佛,阿门,急急如律令!都走来都走开!”   沈乐池放声大笑。   方正阳也被感染,笑得惊天动地。   加上电影的恐怖背景音乐结束,电影主角和路人此时也在恐喊。   场面失控。   薄御被他们吵的头疼不已,忍不住低头用手按住太阳穴。   却没来得及察觉到,鬼跑到他身后的陈豫,越过他,只看见了沈固若这个救星。   陈豫欲哭无泪地朝满身金光的好友扑抱过去:“固若,救我,拿你功德救我!”   沈固若没救他,救的是他眼前的薄御。   就在陈豫脚尖被坐垫绊倒,直直往薄御身上砸去的时候。   防止他们接触,他不得已连忙把薄御按倒在地。   然后把倒下来的陈豫挥去了沙发的方向。   陈豫彻底懵圈,意识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四仰八叉地跌进沙发中。   眼前的好朋友不见了,变成了乌漆嘛黑的天花板。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要失去活着的动静,弱小无助地叫了两声:“固若,固若……”   沈固若没有回应。   他在沙发下整个人趴俯,双手懵懵地撑在薄御的身体两侧。   底座下面是男生紧绷的大腿。   和他严丝合缝。   薄御猝不及防撞进青年那双澄澈透亮的水眸。   胸口起伏从轻到重。   酒精在身体里发酵,像是要一起把他溺死其中。   险些将他置于危险的陈豫,反倒成就了他心中所求的发展。   甚至直接推向了高潮。   薄御控制不住地抬起手臂。   就想现在,此时此刻,将身上的人狠狠揽到自己的身上,圈紧在怀里。   没有得到沈固若回应的陈豫诈尸一般从沙发上爬起来。   探头出沙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固若,薄御,你俩是在玩叠叠乐吗?”他阶段性失忆,鬼不鬼的已经不重要,“我也要玩!”   薄御手臂被迫僵在半空。   仿佛临门一脚,难受得他如同遭遇了折磨般,眼眶透出深深的红色。   沈固若没顾得上薄御,面对陈豫的话很是无措,忧心忡忡地怕对方压到他背上。   到时候碰到薄御事大,砸坏了薄御也事大。   “阿豫——”   不等他话说完,沈固若的视野里猛地窜出一道灵活的身影。   阴暗爬行追踪到陈豫位置的沈乐池摸上沙发:“嘻嘻。”   再多笑一下,陈豫当场能撅过去,突然暴起:“死鬼!我跟你拼了!”   两人顿时在沙发上扭作一团。   方正阳被冷落,丢下酒杯也羡慕地来加入:“带我玩,也带我玩!”   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在沙发上扭成一团。   不知道被谁压中了电视机遥控器,电影的声音骤然被放大。   背景音乐诡异的“咚咚”声,刺激出薄御的心跳力度。   牵连到沈固若腿根的感知。   他放在沙发上的视线重新回到薄御的身上:“薄御,你的心跳好快。”   一句直白的话,让薄御的心跳更快了。   陈豫他们没完没了。   “吵死了!别喊了!闭嘴!闭嘴!”   “重……我要不能呼吸了,别压了呜呜呜。”   “谁夹我腿,松开——”   沈固若注意力被分散,怕沙发上的三个人玩出事。   他刚有起身的动作,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扣住,整个人被扯了回去。   和底座下的滚烫皮肤截然不同。   薄御黯淡的黑眸透不进光,再也耐不住被眼前人冷落出的长久痛苦。   这人温柔,却也太过的残忍。   不要去管其他人。   别看他们。   看看他,看着他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沈固若静默地看着薄御足足有半分钟,唇瓣轻扯起来:“薄御,你变得好烫。”   “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奇怪了吗?”   他好看的眉头蹙起一点,认真地问:“要怎么办啊?”   薄御用手背遮住双眼,呼吸颤抖地死死咬住下唇。   心脏上的血管仿若和青年的底座接连,血液往前推撞,把心跳推至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度。   恐怖电影的声音被放到最大。   主角在惊恐中还伴随着异样的粗-喘,他张开嘴,说了什么。   沈固若没有听清,俯身凑过去:“薄御,你说什么?”   “沈、沈老师……”   他遮着半张脸,陷在客厅的昏暗中,沈固若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嗯?”只能温和地应道。   薄御尾音渗透着明显的颤意,自暴自弃地沙哑溢出声:“你摸摸我……好不好?”   酒精下的渴肤截然不同。   他身体不疼,却痒得像是有无数蚂蚁在身上攀爬,往他毛孔里钻。   大片集中在他身体的中央,堆积起来的火烧感膨胀到了极端。   随便放置一根导火索,都能将他置身于火海中。   沈固若扭头谨慎地看了眼沙发上的陈豫他们,见他们闹得无心关注周围。   “我要怎么做?”他轻轻地在薄御耳边问,试探地碰了下男生的脖子和侧脸,“……这样可以吗?”   “哪里都可以……”   “都可以的。”   薄御就和恐怖电影里的主角一样,身后被鬼魅追逐,急切地只想快点找到某种于心脏的抚未*。   ……   ……   ……   ……   坐在他眼前的人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件任务。   眼中有他,可又没有他。   青年浅棕色的瞳仁干净,不掺杂一丝杂质,抿紧的红唇透出心思的单纯。   触碰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缓解渴肤症。   比起他,博物展览中的雕像也许更能让对方提起兴趣。   和以往没有区别。   他们本就该如此。   可薄御手臂重新遮住的双眼盛满了难过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   泪水被电影光屏衬得晶莹剔透,滋润的触感没入耳朵也滚烫得仿佛舔舐在耳骨上。   他不想要这样。   自私的念头疯狂滋生。   沈固若摸到了一手的眼泪,表情空白了瞬:“薄御,你、你怎么哭了?”   “别哭,你别哭,我是不是碰疼你了?”   他去抚男生的眼尾,半身俯下得更低。   薄御控制不住哭腔:“沈老师……”   沈固若:“我在。”   薄御:“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还从来没有被这个人抱过。   只有他一味地费尽心思去靠近,去想方设法让这个人投入他的怀抱。   以往刻意忽略的相处,变得过分在意。   这个人,从来都不抱他。   他们之间,在对方没有杂念的眼睛里,似乎从来只是病人和治疗人的关系。   除了朋友的相处,不会再有更近一步的亲近。   薄御难受得心脏要趋于停滞时,听见面前的人对他说了声“好”。   沈固若主动搂上了他的脖子,也抱紧了他。   纵容又温柔。   可他的心脏和身体比上一秒更难受。   薄御抿住要溢出声的薄唇,胸腔闷颤起来,手臂贪恋地回抱过去,露出的黑眸眼泪掉个不停。   那种内心的无法疏解强烈到他压抑不住负面情绪。   他不想让沈固若去相亲。   他嫉妒任何人和沈固若的关系比自己好。   他见不得那个所谓的cp话题楼。   想抢走那个叫“小许”的位置。   他不愿意当青年的弟弟,也再也无法满足朋友间的相处。   怀里是对方温热的身体。   他想一直抱着这个人,想要占有他。   如果可以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种渴求在他身体里不断生根发芽,强烈到心脏也跟着生疼。   他想要比朋友更加特殊的存在。   不想被当成任务,也想把对方染上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他发了疯的想要对方能够主动提出拥抱,主动靠近。   细碎的哽咽压抑在薄御的嘴中。   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贪心的时候。   因为酒精堆积起来的情绪一股脑儿要把他淹死过去。   “沈老师、沈老师……”   他好难受。   他想要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   至今以来,第一次生出这么想要的心思。   他想要沈老师……   谁都不可以从他身边抢走。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悄无声息的就要呼之欲出。   和电影里见过的主角旁白一样。   这样的心情,就好像在说……   薄御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漆黑的瞳仁一点点失去色泽。   就好像在说……   他喜欢上了这个人。   有什么被捅破了似的,薄御的眼泪忽然间掉得更凶了。 第56章 黏人哭包056   电影进入尾声, 结尾黑屏白字的剧终字幕播放到了一半,被自动退回电视机的主页。   萦绕在恐怖氛围下的客厅,终于恢复到原有的沉寂。   沙发上幼稚的三个人吵闹了半天, 也以扭曲的姿势陆续睡了过去。   偶尔响起疲惫的打鼾声。   电视机的光斑和昏暗间有细微的白色尘埃漂浮, 忽现又忽灭。   落进薄御一直睁着的空洞黑眸中,哭到已经干涩的眼球再度被逼出酸疼。   他才小心翼翼护住靠在他怀里睡过去的人缓慢起身。   然后抱着沈固若径直去了对方的卧室。   把人轻轻放进床里, 薄御单膝跪在床边, 抓过一旁的被子盖到青年身上。   拿起对方露在被子外侧的胳膊塞入被中时,他的动作和情绪忽然一同猛地哽咽住。   薄御哭过的眼眶又一次通红起来。   他呼吸紊乱地看着哄他哄到自己先撑不住睡过去的青年。   忍不住颤抖着手指, 把对方温软的手牢牢捏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薄御颓然地垂下脑袋, 在眼眶盛不住眼泪掉下来前,脸颊贴放进沈固若的手心,贪恋地蹭了蹭这份不属于他的温柔。   他眼睛一眨不眨,任由眼泪往下掉,瞳仁里映着青年毫无所觉的睡颜, 再容不下其他。   泪腺决堤,沈固若的手指间染尽了他滚烫的泪水。   他原来……是喜欢这个人吗?   脑袋里浮出“喜欢”两个字的那一瞬间, 近乎是给薄御当头一棒的震惊。   然后开始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无孔不入。   悄无声息成了某种执念。   他喜欢沈老师。   这样的想法不需要验证就占据了他的大脑和心脏。   哪怕是从无开始,也最终在想法浮现时, 变成了有。   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个人。   薄御的眼泪止不住往外落,哭到泣不成声, 哽咽在嘴里细碎又嘶哑。   建立在他们是朋友的基础上, 令他矛盾又无措的情绪找到了它的发泄口。   他撑不住肩膀的沉重,埋首在对方的肩窝里。   从身体到心脏。   他对青年的渴求和深深依赖此时如同疯长的野草蔓延到了天际。   薄御的情绪堵塞到难以平复,避无可避。   他怀里的人再不醒过来……   他真的要把自己的眼睛给哭瞎了。   -   沈固若醒来的时候是在深夜。   他在床上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半张脸陷入绵软的枕头微微睁眼时, 视线照进了台灯微弱的灯光。   他睡眼惺忪地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眯着眼睛盯着台灯看了半晌,然后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顶着睡乱翘起的呆毛。   他不是应该在客厅吗?   薄御喝了酒,还哭了要他抱……   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睡了多久?   沈固若茫然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找人。   只是垂眸间,目光突然扫到床边有一道趴睡着的身影。   男生坐在地上,脑袋枕着臂弯趴在床沿,闭上眼睛的眉宇间敛起不安的弧度,眼尾坠着清晰的红色,一颗细小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是薄御。   沈固若愣在床上。   “薄御?”他用很小心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床边的人没有动静。   睡着了吗?   薄御的黑短发松散在床单上,离沈固若撑在床上的手只有一寸远。   他目光锁在男生的发尖,小幅度地蜷缩了下手指。   床单被他抓出轻微的褶皱,带着对方的头发来到他的指尖上。   柔软的发丝擦过皮肤,有些痒。   某种意义上,沈固若还有点手痒。   他想摸薄御的脑袋很久了。   现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对方还睡着了。   沈固若心绪微动。   在他们缓解过渴肤的前提下,他悄悄摸一下,就一下,不被发现的话……应该没事吧?   下一刻。   沈固若抬起手心,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顶了下近在咫尺的发尖。   很软。   想摸的念头和皮肤的感觉变得更痒了。   他试探地放松手心覆盖上薄御的头发,紧接着偷偷地用一点力度往下压。   慢慢地压到不能再压为止。   松软的头发被他压到扁平,沈固若撑开五指,让发丝轻易地钻入他的指缝间。   最后轻轻地揉了揉薄御的脑袋。   和他想象中一样好摸。   而且这样睡着被他摸着脑袋的薄御,好乖。   但偷摸要适可而止。   沈固若摸完就要收回手,结果这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陡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心头跟着一惊。   顿时生出一抹偷偷干了坏事,还被当场抓包的心虚。   他摸了直男的脑袋,薄御会生他的气吗?   而很快,沈固若的手腕被他以为可能会生气的人轻扯到耳边。   他懵然地垂眸望着男生将自己的脸蹭进他的手心。   像小狗一样,鼻尖亲昵的蹭过他的指尖。   滚烫的呼吸缠绕在他的手指每一处皮肤,指窝也没有被放过。   湿热得像小狗的舌头舔舐在上面。   沈固若上一次感受到这种触碰还是在薄御第二次抗敏治疗的时候。   像是有预告似的。   男生在他眼前仰靠在床边,后颈枕着床沿,抬着下巴脑袋靠在床上。   沈固若的手贴着薄御的脸颊,被扯着滑去对方的喉结。   他看着男生的薄唇微张,呼吸从嘴巴细碎的喘出,颤得一塌糊涂。   薄红从薄御的身上一路蔓延至颈侧。   沈固若眼睛里一片淡红,尤其是对方的面庞,不去碰也觉得红得发烫。   渴、渴肤了吗?   睡着了也会渴肤吗……   沈固若无措地看着眼前呼吸渐重,胸口起伏也越来越大的薄御。   像是被浸泡在热水中满是汁水的果实,蒸煮得表皮变到轻薄,颜色熟艳,诱人得令人不知所措。   直到那双沈固若曾经跟方正阳夸过漂亮的黑眸,缓缓睁开。   浸着湿润的雾气,诱人的果实成了说不上来的性感。   薄御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掉入了全是粘液的棉花云中,粘稠的滋润勾扯他的四肢,摆出奇怪的姿势。   让他被迫抬起下巴,棉花混入滚烫抵在他的喉结上,绕过脸颊,鼻尖,和耳朵。   吞咽和呼吸都变得艰难。   轻飘飘的让他整个人找不到落地的支撑点。   说不上来是难受还是舒服,却极度需要什么来抚未他的皮肤。   颤着眼睫,睁眼的瞬间。   他看到了被自己深深依赖的人。   灵魂被拉回现实,哭了不知道多久疼得受不住的眼眶蒙着雾气闪烁出红血丝。   紧接着,就是一阵来自皮肤深处的钻疼。   薄御哑着嗓子可怜的声音抖着溢出来:“沈老师……我要应激了。”   导致他渴肤的罪魁祸首下意识抽回手。   薄御用力扣住想从自己掌心里溜走的手腕:“你现在收回去,我就真的要应激了。”   沈固若不敢动了。   被台灯微弱的光衬得白皙又温和的面庞流露出细细的歉意和担心。   他不是故意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偷偷摸了人的脑袋,会险些把人刺激出了应激。   “抱一下是不是就好了?”沈固若低低地问。   薄御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一个灼热地“嗯”字,漆黑的眸不顾刺疼,续起湿漉。   他的声音又沙哑了好几个度:“我没有力气了……”   被青年抱过的滋味记忆犹新,和他主动去抱的感受天差地别。   他好不容易等到对方醒来。   怀揣的喜欢无处安放,只想被面前的人亲手抱在怀里安抚。   “可不可以……沈老师来抱我?”   他的眼泪当着沈固若的面无声无息地滑落。   心头一阵难以捕捉的慌乱。   “我、我抱,你等我下床。”被薄御松开手腕,沈固若快速地下床。   就算薄御不问他,他也会做的。   他不摸薄御的脑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沈固若来到薄御的面前,膝盖点着地朝男生伸出手。   然后倾身过去搂住对方的脖子,把人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薄御,你别哭。”   青年柔软的身体入怀,薄御难以自持地回抱过去:“嗯……”   沈固若的腰被他牢牢圈住。   根本没有他嘴中说的没有力气。   他不愿去多想,沈固若也无暇顾及。   在他凌乱的呼吸和嘈杂的心跳声之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沈固若胸腔里的心跳频率不知不觉也被带得快了些。   他有些静不下心,忍不住说:“薄御,你心跳好快。”   听见他的声音,闭着眼睛感受他温度的薄御,良久才沉哑地“嗯”了声。   男生埋下脸在他颈窝留恋地蹭了下。   沈固若像是被火烧的呼吸烫了下皮肤,眼睫受惊地颤了两下。   他还记得对方喝下去的那半杯酒,那时的心跳也有现在这样快。   他联系到,就在薄御耳边温声开口:“身体还是很奇怪吗?”   话音刚落,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又蹭了他好几下。   脸颊蹭着颈侧的皮肤,像是蹭不够似的。   薄御搂在沈固若腰间的手也在逐渐收紧,手臂控制着不会圈疼青年的力道,恨不得抱着人和自己融为一体。   对方和他温吞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够。   和他梦里的棉花一样软。   渴肤的钻疼被他浑然抛之脑后,从身到心都快被怀里的人霸占得彻彻底底。   然后才想起来要回应,声音细碎且委屈。   “嗯……”   并且,不会再好了。 第57章 黏人哭包057   深夜不知道几时几分。   沈固若靠在薄御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他的胳膊虚虚地搂着男生的脖子, 臂弯里全是对方颈侧的温度。   他眼皮半耷拉着,目光轻微迷离地望着自己床上的枕头。   思绪游离,感觉枕头没有薄御的肩膀好睡。   困倦的声音传到薄御的耳畔, 掌心下意识轻抚了下怀中人的后背。   哭过的黑眸余留着湿润, 仿若往他清冷的色泽中涂添上不加掩饰的爱慕。   “沈老师困了么?”   他半张脸还埋在对方的肩窝,嗓音禁不住低哑地问出声。   保函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在里面。   沈固若听见他的话, 稍稍动了下脑袋, 然后慢吞吞地扯唇:“不困,但是在薄御的怀里会困。”   薄御眸光微闪。   这种以他为前提开头的话语, 自己在青年的嘴里已经听过不止一次。   他语调低缓, 藏着一丝期待地问:“为什么……在我怀里会困?”   沈固若说:“薄御的怀里好睡。”   薄御就情不自禁往前朝他贴得更紧了些,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朵肉眼可见地被染红。   “我哄沈老师睡觉?”   怀里好睡的人等不及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沈固若先前睡过一小会儿的觉。   虽然打哈欠,但真要他睡,一时半会儿其实不大想睡。   他实话实说:“不想睡,薄御……我有点腿麻了。”   话音才落, 他的后腰已经被人小心翼翼托起。   沈固若的腿弯也被人抱住,他一脸茫然。   薄御眼神懊恼地把他抱去床上, 自己蹲跪下来。   沈固若的手臂环在薄御脖子上忘记了要收回来,垂眸和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他温声问道:“不要我抱你了吗?”   他们一坐一蹲,他这样抱不到薄御。   薄御很想、很想说他要的。   也许不是一小会儿, 一晚上,好多天就可以打消他想要的执念。   只是他的渴求和青年放在一起, 瞬间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薄御仰着脑袋, 满心满眼被面前的人深深占据:“沈老师的腿重要。”   没等沈固若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转过弯来。   他又开口问道:“膝盖疼么?”   “有一点……”沈固若愣了一秒才应道,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在地上抱薄御的时候,他的膝盖是点着地面的,说实话是有点疼的。   但他光顾着自己腿麻, 要不是薄御提醒,他可能还想不起自己的膝盖。   直到膝盖被宽大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上,沈固若的神色又是一怔。   他怔然地低头看着给他揉膝盖的薄御。   男生也低着头,没抬头看他。   眼尾坠着的那某红把对方天然的清冷散得差不多快消失不见。   给他揉膝盖时,面庞侧脸线条透着股明显认真。   “感觉好点了么?”   薄御的声音忽然在沈固若视线下方响起来。   他放在床单的手一瞬蜷起:“嗯,好了。”   薄御闻言抬头,眼底闪过淡淡的心疼:“我再帮沈老师捏捏腿?”   沈固若的嘴巴自己把话说了:“好。”   说完,他表情古怪地抿紧了嘴,心底里也生出了一抹分辨不清的怪异。   被薄御揉着双腿,腿不能动,他的双手就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他们拥抱过,他也摸过照顾过薄御。   但反过来薄御这样没有渴肤症状的前提下,亲近的触碰照顾他还是头一回……   有点超出他直男的互动范畴。   沈固若为了薄御的体贴,礼尚往来地问:“薄御,你身体不难受了吗?”   刚才他问抱不抱,薄御回答的是他的腿重要,而不是自己怎么样。   “不抱我了吗?”   在一个极度渴望拥抱的人面前,第一次被问及时,或许能够坚持自撑,佯装没事。   可一旦被问及第二次。   被渴求的人亲口询问,用着类似在邀请他的语调。   哪怕心知对方心思单纯。   薄御的坚持土崩瓦解。   他松开青年的小腿,垂着眼睑遮住自己充满贪念的眼神,哑声问:“我可以再抱沈老师一会儿么?”   沈固若说:“你想抱就抱。”   如同赦免他任何罪念的一句话。   薄御肩膀放松,在喜欢的人面前罪恶感这种东西也能荡然无存。   沈固若打算下床给人抱。   然而下一秒——   薄御已经圈住了他的腰,把他紧紧禁锢在床边。   男生弯下脊背,抱着他低下自己的脑袋,侧过脸亲昵地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沈固若顿时僵住腿,手指深深抓嵌在床单中:“你、你要这么抱吗?”   薄御“嗯”了声,缓缓闭上的黑眸把里面快要溢出的享受藏了起来:“这样不会累到沈老师的腿。”   好奇怪。   沈固若抿直了唇瓣没有吭声。   这个姿势……他浑身上下都觉得好奇怪。   但又奇怪地不觉得讨厌。   隔着裤子布料,薄御的脑袋靠在他腿上依然存在感很强烈。   脑袋不是很重,甚至说都没用力压着他的腿。   只是散乱开的短发有拂过他的痕迹,属于脑袋的热量也在传递给他。   沈固若转移注意力地想……这样也、也能缓解渴肤症吗?   他面上也分散注意力,眼睛转着四处看了看:“薄御,保守治疗的方案医生还没有给出来吗?”   薄御:“没有。”   沈固若:“你催催他。”   也不知道戳到了薄御哪个点,沉浸在青年身上的同时,被他的话也可爱得颤了下心尖。   “嗯,天亮就催。”   沈固若的腿彻底不麻的时候,抱着他的薄御也松开了他的腰,放过了他不敢乱动的腿。   他站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过去门口转动了门把手。   从地上起身的薄御顿了下,随即跟上去:“沈老师要去哪?”   沈固若背对着他,握着门把手说:“去看看阿豫他们。”   说完就打开了门。   结果余光突然横出一条熟悉的手臂。   面前的卧室门被不轻不重地推摁上,门把手从沈固若的手中脱出。   他不解地回眸。   就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薄御,身形落下的阴影衬得男生眉目有些冷沉,绷紧的薄唇线条凌厉不减。   深黑的瞳仁却在他视线扫过来的瞬间,流露出肉眼可见的黯淡。   薄御扯唇:“沈老师,十二点已经过了。”   沈固若没明白:“什么?”   薄御敛下目光不看他,像是重要的事情被他所遗忘,提醒了也没记起来,受到了一丝打击。   “你才答应过我……”   这股好似下一秒会哭出来的,控诉他居然忘记了的语气,弄得沈固若顿时无措起来。   好在他很快就从“十二点”和“答应”这两个关键信息中,提取出了可能的答案。   “我忘了陈豫生日已经过了时间。”   “我现在改口,不喊他阿豫了。”   薄御很好说话地不再挡住门,别过脸说:“没关系,沈老师记起来了就好。”   沈固若默了默,转回头试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薄御紧跟在他的身后。   沈固若忽然又顿住脚步,其实很早就想问了:“薄御,你是不是……在嫉妒陈豫啊?”   早在薄御每每提及陈豫,这股奇怪的感觉他就冒了出来。   陈豫出现后,这股感觉变得更甚了。   薄御落在他身后,承认道:“是。”   沈固若目光复杂地回头。   总觉得今晚的薄御比长期不渴肤的时候还要坦诚。   他轻声说:“我会记得不喊他的,等想好了你的称呼,我再改。”   薄御希望他永远也不要改。   可他没办法用强硬的手段迫使这个人做任何事,除非对方自愿。   “嗯。”他心口不一地应了声。   沈固若和薄御一起在客厅里绕了一圈。   陈豫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个抱枕。   方正阳钻在地毯里,把地毯当成了被子在睡。   弟弟就睡相好看了些,蜷缩在单人沙发中,不知道从谁身上扒下来的外套正裹在身上。   沈固若给他们每个人找了条毛毯。   薄御接手一一扔在客厅三个人的身上。   为了不让青年贴心地给人掩被,他特地精准地覆盖了每个人。   沈固若去开暖气,发现本就是开着的。   “薄御,暖气是你开的吗?”   “嗯。”   暖气打得刚刚好,就算沈固若不去拿毛毯,客厅里的三个人也不会被冻出感冒。   但凡事以防万一。   看完了陈豫他们,沈固若关掉客厅的照明灯,留了一盏暖灯。   回去卧室,他听见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沈固若立在卧室门口,疑惑地看向从刚才就一直跟着他的男生:“薄御,你不回家休息吗?”   薄御第一次嫌弃自己住在青年隔壁:“我……不想回。”   沈固若以为是渴肤留下的依赖:“和刚才那样睡地上会着凉的。”   薄御没当回事:“偶尔一次不会的。”   沈固若不赞同:“不行。”   也许一次不会怎么样,要是加上渴肤过,到时候又发烧了怎么办。   被面前的人在意关心固然心情好。   可薄御根本压不住离开这个人会带来的不安和不舍。   “沈老师……我不回去。”   向来平缓的语调染上可怜到极致的罕见哀求。   再硬的心也有硬不起来的情况。   何况沈固若的心本就是软的,闻言心脏就仿佛被抓捏了把。   “不行”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第二次。   客厅已经挤不下了。   能不感冒,还能不挤的地方,就只有他的床了。   沈固若想到这里顺口说:“那要和我一起睡吗?”   薄御被突如其来喂了一口糖水,大脑发懵地咽下苦涩,望着眼前好脾气的人,脱口就要将“要”字毫不矜持地溢出。   沈固若却又想起了什么,在他声音响起前,苦恼地说:“可是一起睡,你说过睡不习惯。”   “……”   薄御嘴里的“要”字狠狠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第58章 黏人哭包058   咽下舌尖的刺疼, 薄御缓缓低垂下脑袋,面色不改地哑声撒谎:“我已经睡习惯了。”   睡不习惯只是随意找的借口。   他从始至终没有跟任何人睡过一张床,哪来什么习惯与不习惯的说法。   所谓习惯与否, 不过是……他的心思纯粹在跟随面前的人轻易变动罢了。   沈固若问:“什么时候啊?”   薄御提前找好了理由, 蜷着手指说:“沈老师留宿在我卧室的时候。”   沈固若的目光落在他微垂的脑袋上,缓缓眨了下眼睛, 露出些困惑:“这样也能睡习惯吗?”   他们当时都没有睡在一起。   床和沙发垫之间还留了好大一条缝。   薄御抬起头对视过去, 一副自己在睁眼说真话的信誓旦旦模样:“嗯,能。”   只要他不是在勉强自己, 是真的习惯睡一起, 沈固若便不再有顾虑非要人回隔壁去休息。   刚才还在纳闷和纠结薄御独居,渴肤症也不大像是会找别人练习一起睡觉的样子。   怎么好端端的睡习惯了……   结果没想到那个陪-睡的人是他自己,沈固若瞬间就不纠结了。   睡觉前,他带着睡衣裤钻进浴室。   在没有酒精,人清醒的情况下, 沈固若必须洗漱过才能在被窝里睡得舒服又安稳。   趁着他洗漱期间,薄御也回了趟家, 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等他回来,沈固若已经在床上坐着了。   足够两个人躺下,甚至还会留出宽敞位置的床上, 四周都被铺开的被子遮盖住。   被子正上方的中央平放了一只巨大的棕熊玩偶。   沈固若看到薄御进了卧室,在男生关了门后开口:“薄御, 我把布朗先生放我们中间, 让它帮你挡着我。”   “免得我睡相不好碰到你。”   薄御走到床边,看向那头快占了三分之一床的玩偶熊,明知故问:“布朗先生是谁?”   沈固若捏起棕熊的胳膊,朝人小幅度地招了招爪子:“它, 布朗先生。”   薄御问:“沈老师给它取的名字?”   沈固若点点头:“嗯。”   他回答得一本正经,给玩偶取名还用心地带上了“先生”。   薄御却在深更半夜,被面前举着毛绒熊掌的人忽然用可爱砸中。   他抬手遮了下自己的薄唇,挡住了那点不由自主勾起的浅淡弧度,反而遗忘了他清冷的面庞上晕出的可疑薄红。   沈固若放下熊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被子,温声说:“薄御快来睡觉,很晚了。”   薄御勉强压下嘴角,忽略自己脸颊的烫意,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缱绻的“嗯”字。   他在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然而想一起睡的人是他,真到了掀开被子紧张起来的也是他。   被子上没有青年的温度,但裹满了对方熟悉的味道。   薄御一瞬顿在床头,无法想象就这样钻入对方的被窝里,自己的渴肤症会不会脱去他的掌控。   沈固若已经率先躺下,卧室的灯光衬得他浅色的瞳仁灼亮。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薄御身上,透着一股无声的催促。   薄御再紧张犹豫,也不得不在他的注视下,屏住呼吸,僵硬着四肢躺上床。   沈固若调整了下睡姿:“薄御,灯的开关在你那边,麻烦你关下灯。”   “……好。”   薄御手伸向开关。   随着“吧嗒”一声,卧室没了照明灯,也没有开台灯,室内彻底陷入一片沉闷的黑暗。   沈固若闭上眼睛入睡。   而薄御的心跳声这一刻骤然放大在耳边。   黑暗能够很好的掩饰住人的不自在,也能将最真实的反应毫无顾虑地流露出来。   薄御小心翼翼侧过身朝外躺着,贴着床沿不敢再后移一分。   他手抓着胸口的衣服,摁在心脏的位置上。   深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吵,会顺着床面传递到身后青年的耳朵里,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异常。   他的另一只抓着被子,理智上他该把被子推得越远越好。   排除一切会导致身体渴肤的意外。   可手里的被子,或者说早已熟知上面有青年的味道,像瘾-君子上瘾的毒一样。   他的身心都被勾在上面。   理智摇摇欲坠。   被子被薄御不管不顾地扯到了身上,被角团在身前。   然后克制又隐忍不住地把脸埋了进去。   屏住的呼吸如同得到赦免的释放,猛地狠狠颤抖起来。   肺部的气息裹挟了青年的味道,放肆地流动起来。   埋了脸还不够,他还要在上面使劲蹭了蹭。   薄御迫切地想留下,只是想无时无刻地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并没有任由自己生出其他的心思。   可现在,他无比庆幸这时候他们之间,被青年放了位绅士的布朗先生。   拦截在他和青年之间,隔断了他对青年在身边的感知。   也许再深陷对方的味道,他的大脑失去控制的时候,心知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他大概会不顾一切地翻身抱住味道的主人。   薄御闭着双眼,紧紧搂紧怀里的被子。   逼迫自己幻想出已经把人抱在了怀里,也不能做出吓到身后人的混蛋事。   一夜未眠。   睁眼到身边熟睡的人醒来,对方有了要坐起来的动静。   被折磨了一夜的被褥才被薄御缓缓放开。   沈固若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   去和布朗先生握早安手的时候,瞥见布朗先生另一边的薄御。   逐渐开机的大脑想起来他们昨晚一起睡的。   沈固若抛下布朗先生,对醒着的男生说:“薄御……你也醒了啊,早上好。”   薄御也坐起来,沙哑着声线:“嗯,沈老师早上好。”   男生的眼底透出一层淡淡的青色,面色略显憔悴和疲惫,像是被电视剧里的小狐狸掏空了身体精气似的。   沈固若仔细看着,关心道:“薄御,你昨晚没睡好吗?”   “还是不能睡习惯吗?”   “没有。”薄御回答得很快,慢一秒都怕自己以后会被剥夺了一起睡的可能,“睡的习惯。”   沈固若说:“可你看上去没有精神。”   薄御揉着太阳穴,迫使自己精神起来:“可能是睡少了。”   沈固若看了眼手机时间恍然。   他们昨晚确实睡得很晚,现在醒得又早,正常情况是睡得有点少。   沈固若:“那你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薄御问:“沈老师呢?”   沈固若把布朗先生抱走,空出床,掀开被子和布朗先生一起下床:“我起床了。”   薄御顿时也没了留在床上的心思。   沈固若就看着他跟着自己下床,一寸不离地来到自己身边:“不睡了吗?”   薄御低低地“嗯”了声:“不睡了。”   沈固若手里笨重的布朗先生被他接过。   “沈老师准备带布朗先生去哪里?”   “布朗先生去床边。”沈固若指完地上,指自己,“我去浴室洗漱。”   薄御把玩偶放好,抗拒像昨晚一样回自己家洗漱,而是跟着想了一晚上的人也去了浴室。   沈固若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还贴心地给薄御找了家里新的洗漱用品。   洗漱完。   薄御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成双的洗漱用品摆在一起。   和当初青年留宿自己家里一样,此时也依然成双成对。   两个人一起离开卧室,去了客厅。   恰好撞见从地毯上爬起来的方正阳。   昨晚睡了一晚上的硬地板,差点给他睡断腰,余光瞥见一同从卧室里出来的两个人。   还都穿着睡衣。   方正阳顿时眯起眼睛,眼神犀利:“你们……”   薄御见他表情不对,心一紧。   以为被他看出了点什么,淡然的脸色立刻挂起冷意,打算应对他接下去的问话。   方正阳怒目而起:“靠!你们睡一起又不叫我!”   哪料刚起,宿醉的脑袋一阵眩晕,他整个人又给栽回了地上。   硬地板碰硬骨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没听见怀疑自己有问题的话,反而听见一长串斯哈声的薄御:“……”   他身边的沈固若第一时间走去方正阳面前:“没事吧?”   方正阳撑着边上的沙发再次起身,捂着自己要炸了的脑壳说:“没事,我皮糙肉厚摔不出事,沈哥不用担心我。”   紧接着他话锋生硬一转。   “沈哥昨晚跟老御一起睡的?”   沈固若猝不及防,慢半拍地“嗯”了声。   薄御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他下意识懵懵地接过,才后知后觉自己嘴巴口渴,睡了一觉嘴唇也有点干。   他喝着薄御给的水,方正阳不好追问,于是转移目标。   “这次你又睡的地上。”   对于好兄弟的熟知程度,方正阳自信到用的肯定语气。   薄御却在他的自信上狠狠划了一刀,冷面狠心,从嘴里干脆地蹦出一个字:“没。”   方正阳:“?”   一刀不够,还要来回抽-插二次伤害。   薄御:“一张床,一条被子。”   中间的布朗先生,和两个分开的枕头被他面无表情地无视。   方正阳气不顺地瞪着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破兄弟,嫉妒到眼红。   他大声扬言:“老子要跟你绝交一分钟。”   被绝交的薄御没有反应的转身进了厨房。   沈固若像条尾巴坠在他的身后。   自己跟薄御一起睡了,没有找方正阳,也就默默把自己归到了绝交一分钟的行列里。   薄御拿出冰箱里昨天剩下的食材:“沈老师早餐想吃什么?”   沈固若想说自己好像还不饿。   刚才还杵在客厅里的方正阳,大爷似的出现在厨房门口,点菜说:“老御,我想吃玉米炼乳烙。”   喝了一晚上的酒,嘴里全是酒苦的后劲。   薄御回头淡淡给了他一个眼神:“一分钟后再想,跟你不熟。”   忘了他们在绝交的方正阳:“……”   玉米炼乳烙上桌前,方正阳眉开眼笑地跑去了隔壁薄御家里洗漱。   陈豫和沈乐池在客厅里睡得雷打不动。   顾及到昨晚玩累的两个人,想让他们睡到自然醒的沈固若没有去叫醒他们。   他看着薄御在平底锅里做玉米炼乳烙。   没吃过,所以很好奇。   而且听上去就很甜。   薄御把第一块做好的玉米炼乳烙放进青年的盘子里。   介于对方一直盯着锅里,跟个小馋虫似的眼神。   他叮嘱:“很烫,必须吹凉了再吃。”   沈固若:“好。”   玉米炼乳烙出第二盘的时候,洗漱完的方正阳迫不及待地跑回来,端起盘子不嫌烫地就啃完了一个。   沈固若盘子里的一个都才只吃了半个。   薄御:“……”   “沈老师别学。”   沈固若想学也学不来,吃起来真的很烫,而且烫了舌头和嘴会疼。   好兄弟这副随时会关心朋友的模样,方正阳看得很是欣慰。   当第二个玉米烙吃了三分之一,他嘴甜心甜,昨晚的记忆也逐渐浮现了起来。   方正阳问:“老御,昨天我跟陈哥商量了,明天带沈哥和学弟一起去泡温泉。”   “节假日那边人肯定多,你要去么?”   没等薄御说话,吃完玉米烙的沈固若先一步问道:“薄御不去,是不是就要一个人留在家里?”   方正阳说:“是啊,去人多的地方他身体容易出事。”   沈固若默了下,看向薄御:“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他可以不泡温泉。   但他做不到当他们所有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把薄御一个人留在家里。   温泉没有薄御重要。   薄御猜不到沈固若此时沉默着在想什么。   想问,可方正阳在,他需要忍。   不过明确能清楚的,眼前的人要留下来是为了他。   想问的话可以留到他们独处的时候问。   他没吃甜到发腻的玉米烙,胸腔里却仿佛依然灌满了蜜:“沈老师不用留下来,我去。”   方正阳皱眉:“你身体行么?”   “万一出点事……”   他的后半句话被薄御淡淡地打断:“我有沈老师。”   方正阳一下掌嘴。   差点忘了,他们沈哥在应激性渴肤综合征面前,那就是万能的!   沈固若这时候对薄御开口:“薄御,我会护好你的。”   已经被护得不能再好的薄御嗓音携着滚烫,从喉咙里溢出声:“好。”   落在青年身上的目光也烫得厉害。   方正阳忽然觉得嘴里的玉米烙有点腻,奇怪地砸吧了下嘴。   他接了刚才沈固若的话,半开玩笑地敲打自家好兄弟。   “咱沈哥这样的,老御你以后办点什么大事,必须得安排沈哥坐主桌啊。”   “我可以不坐,但沈哥必须有位。”   “瞧沈哥对你这么好,说护就护,你以后不安排就是不像话,听见没?”   这话薄御听得明明白白。   而且在没人能发觉的地方,牢牢地刻在了心上。   他目光炽热地和沈固若对视,轻启薄唇,似在回应方正阳的话,也似在说给面前的人听。   “嗯,沈老师必须坐主桌。”   必须,也一定。   不只是嘴上,他在心里也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第59章 黏人哭包059   中午。   沈乐池和陈豫在沙发上陆续醒来。   两人都没有断片, 回忆起昨晚的战况看到对方,顿时粗着脖子继续原地捆扭了一圈。   沈固若和方正阳劝架无果。   最后是薄御做的饭菜香味勾起两个人的肠胃,才暂时休战。   所有人在沈固若家中吃过午餐。   方正阳和陈豫告别先离开, 回家收拾明天去温泉旅馆的行李。   沈乐池学校国庆放假不用回学校, 嫌回家太麻烦。   他在哥哥家里就有之前过夜留下的换洗衣物,索性直接再住一晚。   难得遇到薄御在场的机会, 沈乐池惦记着对方给自己提过的专业知识开小课。   昨天为了庆祝陈豫生日他没来时间问。   今天正好空下来, 趁着哥哥在书房闭门工作,薄御又守在客厅闲着等人出来。   沈乐池按捺不住, 给母亲打电话汇报完他们明天的行程后, 扭捏磨蹭到对方附近。   然后睁着一双闪亮且期待的眼睛,一言不发,单单散发出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薄御翻阅文件的手微顿,没什么情绪的黑眸终于分了点到他身上。   沈乐池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学、学长, 你说过的开小课……什么时候,就是……”   薄御浅淡地扯唇:“假期期间和平时休息日, 你有空随时可以来找我补课。”   沈乐池满脸惊喜,还以为他早忘了。   毕竟上次和自己提起过后就再没下文了。   面前的人太好说话,搞得沈乐池反而不好意思。   抛开对方是KB的大人物, 大学生打工还有工资,做家教还有家教费。   到他这里, 蹭的是哥哥的关系。   虽然开小课是薄御自己提出来的, 但沈乐池良好的家教不允许他白嫖。   而且他的脑子未必一次两次就能学懂,指不定得麻烦人家好久的时间。   沈乐池问:“一堂小课多少钱?”   他平时攒了不少的零花钱,应该够他补到学会为止。   薄御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声音寡淡地道:“不收钱。”   沈乐池说:“学长, 你别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就什么都不收啊,我是我,我哥是我哥。”   薄御:“你是你哥的弟弟。”   意思就是一家人,沈乐池懂他还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什么都不要。   “那这样,就算不收钱,你也得让我回报点什么。”   “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都不好经常麻烦你。”   沈乐池挠了挠脸,指着自己说:“你看我身上,除了钱,有什么你想要的么?”   “只要我拿得出手。”   他的话音刚落,薄御头也没抬地说:“你哥。”   沈乐池:“?”   少年表情差点出现裂缝的时候,薄御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轻描淡写地补充:“说点你哥的过往,我想听。”   沈乐池魂抽了回来,捂着胸口:“学长你说话别那么大喘气啊,我还以为……”   薄御平静地问:“以为什么?”   沈乐池卡了下壳,实在没法在这位表情不多的,高岭之花的身上浮现出奇怪的想法。   他也不敢当面乱说:“没、没什么。”   薄御毫不在意地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一心都在挂在书房里想见的人身上。   还有五分钟。   沈乐池在一旁问:“学长为什么想听我哥的过往?”   薄御起身,扔下一句:“主动了解朋友。”   沈乐池瞅着他走到书房门口的背影:“那你直接问我哥不是更快么?”   薄御立在书房门口,看着时间倒数,嘴里的话脱口而出:“懒懒不喜欢讲太多话。”   沈乐池直接惊出声:“你喊我哥什么?!”   闻言,薄御的手指不动声色碾过手机侧边,声线冷沉,不慌不乱地改口:“沈老师。”   他太想喊出对方的亲昵称呼。   没注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真是……太不小心。   只能下次尽量注意一下,不要喊错。   他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完全没有要改的模样。   他身后,看不到他表情的沈乐池禁不住拧了下眉头。   难道是他刚才听错了?   可他刚才……明明好像听见了哥哥的乳名。   -   隔天,前往温泉旅馆的五个人在沈固若他们公寓楼下汇合。   暗中顾及到薄御的身体,五个人分了两辆车前往。   温泉旅馆的老板和方正阳认识。   KB内部还经常会发放温泉旅馆的福利券。   也是到了温泉旅馆,方正阳才得知这里有他们KB的员工在私下团建。   沈固若比他晚几分钟到达旅馆门口,慢吞吞的语调略显苦恼:“我今天出门没有带口罩。”   陈豫和沈乐池也表示没有。   走到沈固若身边的薄御开口:“沈老师,我有。”   方正阳放下心:“还是老御你想的周全,那我就不去找旅馆人员帮忙了,先给你们登记去。”   沈乐池则随手抓了个陈豫,跑去周围让对方给自己拍照。   留下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在门口。   薄御对着注意力在其他地方的青年低唤了声:“沈老师。”   沈固若思绪被拉回来。   薄御走到他面前,两个人面对面:“口罩在我上衣口袋,我现在腾不出手,沈老师可以自己拿么?”   男生的左右两只手都拎着行李,其中一个是沈固若的。   出门的时候,薄御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拎。   他看向男生的上衣口袋,轻声问道:“在口袋哪边啊?”   薄御:“左边。”   沈固若就上前靠过去,小心地避开和面前的人肢体接触,把手伸向了对方的左边口袋。   薄御的视野里被他的身形全部占据。   青年低下的毛茸茸脑袋在跟前晃动,小心触及自己的模样勾着胸腔里那颗冷硬的心。   薄御目不转睛注视着。   这时候,沈固若疑惑起来:“薄御,左边没有。”   薄御心不在焉地说:“是我记错了,在右边。”   沈固若就去右边口袋找。   他的手伸进上衣口袋,发顶再往前靠些,就能擦到薄御的鼻尖。   这样的姿势,好似对方主动投怀。   像抱,却又不在抱。   勾得薄御心尖乱颤。   沈固若这次找到口罩了,拆了包装,把自己大半张脸都藏进了口罩。   薄御坏心思地想。   他想要的人,他舍不得被别的人多看一眼的人,现在终于被他的口罩彻彻底底藏了起来。   没多久,方正阳登记完从前台回来。   沈乐池和陈豫也结束了拍照。   五个人凑在一起,方正阳举着三块房间手牌说:“一共三间房,两个双人,一个单人。”   “老御习惯一个人,单人他的。”   “剩下的我们四个人分,你们想怎么分?”   本来旅馆有多人的房间,他们几个一起还热闹,可惜假期早早被定完,只剩双人和单人。   方正阳交代完,先表态:“我想和沈哥睡。”   昨天和好兄弟为了睡觉这事绝交了一分钟,今天说什么也要弥补他嫉妒到发酸的心。   和薄御睡不了,他可以和沈哥睡!   陈豫听了他的话,满脸不乐意:“你别想,我才是固若的亲亲好友,没你份,我必须跟他睡。”   要这样说,沈乐池更有理:“我还是我哥的亲弟弟呢,按亲近程度,我排第一好不好!”   “我跟我哥睡。”   方正阳和陈豫瞬间落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有薄御想跟沈固若一起睡的心思重。   只是情况特殊,他也是唯一不能争抢青年的人。   至少能庆幸的是,和对方睡一起的,是和对方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换做方正阳河陈豫任何一个人,他都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抢过来。   房间分完,一直到找到房间位置。   他们都没有问过沈固若的意见。   要做选择的话,其实他更想和薄御一起睡。   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想。   但也只能想一想,薄御的身体不允许。   沈固若和沈乐池的房间先到,薄御帮忙把行李放进房间。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身后跟着沈固若。   正欲开口询问对方怎么了,就听走到他身边的人温声说:“薄御,我护着你去房间。”   薄御的问话被咽回了嘴里,青年的话也一路烫进他的胸腔,心脏一瞬酸软得厉害。   到了房间门口。   他软着心尖问:“沈老师泡完温泉,会来房间接我么?”   沈固若想也不想地点头说:“嗯,泡完就来接你。”   让薄御一个人出门太危险。   薄御忍着把人拐进自己房间的冲动:“那我等沈老师来接我。”   沈固若转身要走。   薄御喊住他:“沈老师。”   沈固若顿住脚下扭头:“嗯?”   薄御舍不得放他走:“回房间后,记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沈固若:“我不会。”   薄御再舍不得,也任由人离开了他的视野。   温泉旅馆有混池和房间的私人池。   沈乐池一个香喷喷的小gay,根本不想去混池和一群臭男人一起泡。   果断给方正阳和陈豫发消息拒绝混池,选择了房间的私人池。   发完消息,他听见哥哥回来开门的声音,对着门口说:“哥,我和陈豫他们说了,我们泡完温泉到时候在餐厅汇合。”   沈固若应了声“好”。   沈乐池没忘记问哥哥的意见:“哥你应该不想去泡混池吧,跟我一起在房间泡?”   沈固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嗯。”   简短的音落下,沈固若放在床上的手机这时候也跟着响起了消息的提示音。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口:沈老师泡完温泉了吗?】   消息的内容让沈固若的眼睛逐渐露出大大的茫然。   别说泡温泉了。   他从薄御房间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才、才过了两分钟啊。 第60章 黏人哭包060   温泉旅馆半面临湖, 半面环竹林。   正值秋季,竹叶金黄。   沈固若和弟弟的房间恰好处在竹林这侧的一楼。   房间浴室的落地门能直通外侧用竹子搭建的林亭。   林亭下是冒着热气的私人露天温泉池。   沈固若在浴室里简单地冲好身体,套好浴袍, 带上自己等会儿要打发时间的手机走进林亭。   “咔嚓。”   一道拍照的声音在他正前方第一时间响起。   他抬眸落过去, 已经泡在温泉池里的沈乐池举着拍完照的手机冲他使劲招手。   “哥!快过来看,我给你抓拍了张绝美照片!”   露天的林亭和室内温差大。   沈固若又是刚冲过热水澡的。   裸-露在浴袍外的肌肤触及室外的冷意, 瞬间就起了一层薄薄的疙瘩。   听见弟弟的话, 他边解浴袍,边走向热气四散的温泉。   池沿漫出的泉水很快淌进他的脚底。   沈固若肩膀耷拉着松散的浴袍, 没有急着脱掉。   而是先往弟弟的身边坐下来, 扯起浴袍露出白皙的双脚,伸进温泉中适应泉水的温度。   “咔嚓。”   沈乐池对着他此时的模样,又干脆地拍了一张。   然后把拍好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给哥哥看。   “怎么样?是不是特出片!”   沈固若看完照片,对自己的照片无感,但对弟弟的拍照技术温声夸道:“很厉害。”   沈乐池傻乐起来, 趴在温泉池边摆弄着手机:“我把成图发哥手机上,省的我p图的时候不小心删没了。”   下一秒, 照片传到沈固若手机上,消息提示音一阵叮咚声。   他下意识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   【口:沈老师泡完温泉了吗?】   薄御那条奇怪的消息再次被他不经意瞥见。   沈固若刚才没想好怎么回,这会儿倒是生出了点想法。   他把弟弟传到他手机里的照片, 翻出那两张温泉边抓拍的图转发给薄御。   顺便用手机照相机对准自己泡在水里的脚也随意地拍了一张。   他点开薄御的聊天框发过去。   最后配上文字。   【懒懒:在泡。】   房间的另一侧,薄御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 正擦干了身上的水珠走出淋浴间。   手机被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算是洗澡, 也能够让他第一时间接受到沈固若发给他的消息。   视线扫过文字,薄御抬手将身侧架子上的浴袍拿下来,指尖勾住浴领,单手往后准备披到自己的肩膀上。   然而视线不经意上移, 瞥见上面的照片。   入眼的却是一双没入泉水中如玉的脚,脚尖微微翘出水面,露出修剪圆润的趾甲,俏皮又可爱。   白皙的脚面一路往上,仿佛一只手就能圈住的脚踝肌肤细腻,挂着净白澄澈的泉水水珠,要掉不掉。   周围白色雾气萦绕,浸湿过的小腿若隐若现。   还有半扯往下欲掉的浴袍摆。   看一眼,便让人浮想联翩,心生出各种想要将浴袍掀完一探究竟的邪念。   手机从薄御僵硬的指缝间突然滑落。   和地板亲密接触发出“咚”地一声。   男生呼吸急促地松开勾着的浴袍,捂住脸和嘴,身形虚晃地蹲了下来。   浴袍微微腾空,一下落盖到他的脑袋和身上,也巧合地遮掩住了他控制不住爆红起来的耳朵。   他被自己脑海里浮出的危险想法刺激地心跳剧烈加速。   心脏仿佛要敲碎他狠狠起伏的胸腔,血淋淋地蹦出来。   可像是还嫌自己不够难受似的。   薄御的掌心贴覆住垂下的后颈,按压住血管膨胀起来的灼热。   不等呼吸和心跳趋于平静,他埋首在膝盖,另一只手探出浴袍摸寻到掉在地上的手机。   懒懒给他发了四条消息。   他才看了两条。   他喜欢的人对自己丝毫没有防备,对方根本不知道随意发来的照片,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   薄御从膝盖中半露出黑眸闪烁出的眸光,比门外温泉水拂过风掀起的波涛还要明显。   他重新点开手机屏幕,紧绷着手指,指尖微颤地上滑。   照片里的青年穿着浴袍,身后是关了一半定格的浴室门,神色放松。   他喜欢的人刚出浴。   薄御呼吸猛颤,手里的手机又有了受不住要掉地上的趋势。   他重重吸了口气又慢慢吁出,手指滑到最后一张照片上。   就在这时,彻底敞开的浴袍猝不及防撞进他始终没有平静过的黑眸。   瞳仁震颤。   心肺出现了难以自控的频率,朝着血管顶端汇聚。   手指有自主想法地以最快的速度点了保存和放进私密。   手机被薄御一下丢开,身上的浴袍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猛地掀翻在地上。   顾不得捡起。   在渴肤从皮肤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折磨他前,薄御转身跨回淋浴间,闷头打开了里面的冷水。   一片冷凝中,那张清冷的面庞被耳红面赤彻底取代,浑身的皮肤也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浮起薄红。   -   泡温泉期间。   沈乐池的手机来电,跟沈固若提了一嘴,然后跑去了浴室接电话。   少年高高兴兴地走,沈固若看着他打完电话,反而脸色古怪地回来。   温泉把弟弟的脸颊泡得本就有些红,只是这会儿打完电话,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红。   沈乐池没再回温泉池,扭捏了句:“哥,我朋友也来了旅馆,我收拾下现在得去见他,不能陪你一起泡了。”   沈固若没在意:“你去吧,我自己泡就好。”   沈乐池蹲下来叮嘱:“那你一个人别泡太久,泡久了容易头晕。”   “我去去就回,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你在房间我就来房间找你,你要是饿了就先去餐厅,我到时候也可以去餐厅找你。”   沈固若整个人沉在温泉中,舒服地眯了下眼,弟弟的声音在他耳边朦朦胧胧的。   他点点头,嗓音被泡软地说了声“好”。   沈乐池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林亭,回房间了干净的浴袍出门去找朋友。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泡温泉。   没有了聊天的对话声,林亭瞬间寂静了下来。   只剩下偶尔冷风拂过竹林的莎莎声,以及滴落在温泉池中的水滴声。   沈固若看了眼快要暗下来的天色。   没了弟弟陪着,一个人泡温泉很快就显出了无聊。   他顿时想起了一个人在单人房的薄御。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泡温泉,一个人泡温泉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觉得很无聊。   这么一想,沈固若游到了温泉池边,擦干手给薄御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不能一起泡温泉,但可以一起视频陪着泡。   总归要不无聊一些。   至少沈固若是这么觉得的。   视频电话被他拨通,对面的薄御没有第一时间接起来。   于是,他耐心地等。   给自己在温泉上艰难地翻了个面,视频电话没接通。   他又翻了个面,趴去池边,视频电话还是没被接通。   但被一下挂断了。   沈固若疑惑地点开已经灭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面多了一条弹出来的最新消息。   【口:沈老师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接。】   沈固若只好面露遗憾。   一个人泡温泉实在无聊。   林亭的天色已黑。   他感觉自己泡得其实也该差不多了,就不留恋地出了温泉,抓过池边的浴袍,披着回了房间。   沈固若重新进淋浴间冲干净身体,换上新的休闲浴袍。   他口干舌燥地从房间小冰箱里拿了瓶新鲜牛乳出来。   牛乳很冰,容易伤嗓子,他拧掉瓶盖只敢抿了一小口,就随手放在了玄关的物架上。   紧接着看了眼手机时间,打算出门接薄御去餐厅跟方正阳他们汇合。   他戴好口罩出门,给人发消息。   【懒懒:薄御,我要去你房间接你了。】   【口:不用接,沈老师待着不要乱跑,我已经过来找你了。】   沈固若看到消息微微蹙眉打字回过去。   【懒懒:不安全。】   【口:现在走廊没人,我会小心。】   【口:保守治疗的方案出来了,我想找沈老师商量。】   沈固若心想,原来是保守治疗的方案出来了,难怪薄御那么急着来见自己。   可就算走廊没人,他还是不太放心让对方一个人来找自己,说好了他去接的。   沈固若顺着薄御会经过的路线,打算一路去找人。   然而走到拐角,不小心撞到了人,还把对方怀里的零食给撞了一地。   “抱歉……”   “老师!?”   沈固若歉意的声音和对方的不约而同响起,也后知后觉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   在看清对方前,瞬间辨认出了是李圆恒的声线。   他下意识捏住口罩贴合鼻梁的位置,把口罩戴严实才抬头。   “真的是老师!”李圆恒激动地说,“我同事说老师也在这里,我还不信,没想到幸运女神真落我头上了,居然让我在这种地方遇到老师了!”   “自从上次开会,我很久没见过老师了。”   沈固若挂念着薄御,回地略显心不在焉:“好久不见。”   李圆恒激动完,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搓手时猛然想起来自己手里的零食。   然后瞥见沈固若白色浴袍上的零食屑。   少年脸上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要上前帮忙拍掉:“老师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零食把你浴袍弄脏了。”   这一幕,恰好落在脚步匆忙来寻人的薄御眼中。   只来得及看见对方背对着他,在他喜欢的人面前俯下身来,伸出的双手像是要上前搂住青年的细腰。   瞳仁瑟缩,他大脑空白地一瞬跑起来,冲向青年身边。   沈固若正欲阻止李圆恒,就被薄御拦腰带进了对方的怀里,他眼睛微微睁大,后背撞上男生结实的胸膛,生生和面前的少年拉开了距离。   李圆恒的手僵在半空,脊背发凉,很快冒出冷汗。   他小心翼翼抬眼,有预感一般,看到了他铁面如阎王的上司。   对方黑沉着一张脸,脸色难看,淬着万年不融的寒冰。   要把他直接吓死过去。   少年根本来不及去发现,面前的上司和自己喜欢的老师是哪种姿势。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位爷,调头就挥泪跑了。   沈固若还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呜咽。   其实他也被突然冒出来的薄御吓了一跳,心脏在快速地跳动,表情很是茫然。   “薄御。”   可他只唤了一声,就被身后搂着他腰的人短促地打断。   “沈老师……”   薄御的声音不对劲,身前的人发给他的照片冲击力有多大,此时触碰到了真人,才察觉带给他的影响有多严重。   对方只是被他轻轻揽在身前,胸膛磕碰肩膀。   他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沈固若的肩膀感觉到这一阵熟悉的滚烫和颤栗。   几乎是积累的经验,促使他条件反射地反手扣住薄御的手腕,把人连忙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碰上。   薄御措手不及被推至角落,眼前视野被青年倾身过来的身影满满占据,他的胸腔狠狠起伏。   震颤和身体的渴肤产生出异样的共鸣,逐步剥夺他的理智。   沈固若担忧地问:“渴肤了吗?”   薄御听见自己呼吸滚烫地从舌尖滚出了一个“嗯”字。   沈固若默了一秒,要让薄御抱自己前,想起男生在手机里和他提到的保守治疗方案。   “薄御,用保守治疗……我要怎么帮你?”他问。   薄御难受地微抬起下巴,眼底有续起湿雾的痕迹,青年的声音落进他的耳朵里,变得黏腻又刺痒。   皮肤在撕扯,叫嚣着好痒,想被触摸和揉捏。   他嘴巴艰难地张合,声音痛苦极了:“脱我的、衣……”   话说一半,他腰间的腰带突然被面前懵懂的人抽解,浴袍的领口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下松散而开。   薄御稀里糊涂的脑袋彻底一懵。   想去捂住衣领,抬起手不小心打在了旁边的物架上。   那里被沈固若刚才随手放置在上面的牛乳瓶倾斜倒下。   往下掉落磕碰到沈固若的胳膊,瓶口脱出的白色牛乳铺开洒进了薄御的衣领中。   牛乳的凉意和身体的灼热交织。   玻璃瓶直线砸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像是重击在门口怔愣的两个人心头。   沈固若心脏重重跳快了一拍。   薄御眼底禁不住浮出湿润,眼尾坠出薄红,鼻息间全是牛乳的味道,浑身不适,无法顾及已经敞开的浴袍。   他抖着粘稠的呼吸和嗓音,手指抓扯湿掉的衣领,透出股渴肤的委屈和可怜。   “沈老师你、你把我……”   语调磕绊,尾音颤出哑到极致且湿热的控诉。   “把我都……弄湿了。” 第61章 黏人哭包061   房间玄关的氛围灯色调暖黄。   光晕和细小的尘埃化成肉眼可见的光束, 穿透凝滞的空气,轻洒在沈固若和他面前的人身上。   他懵然地抓握着浴袍的腰带。   当薄御的声音朦胧地传递进他的耳朵,如同附着在他耳廓上的薄膜。   灼烧出的热意让他手心无意识用力。   手指皮肤泛出的白快要和腰带布料的白色融为一体。   沈固若失语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薄御。   腰带尽头是男生劲瘦的腰, 带着皮肤不适的细微颤意, 后腰撑抵住身后装饰柜的凹槽。   破碎的声线之后是错乱的呼吸。   不小心意外洒在皮肤上的牛乳贴合肌肉的线条,成流地往下。   然后途径半路, 遇上不合时宜的布料, 不可抗力地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渗出一小滩湿润,一如男生眼底氤氲出的湿雾, 迷乱又不可控, 还余留了一股令人备受折磨的凉意。   薄御身体的皮肤被灯光照映出深入的薄红。   肩膀、领口……沾染着牛乳的痕迹,如同饱含汁水的蜜桃被点缀上牛奶做的糖衣,用手轻轻一捏好似会被掐出甜腻的流汁,让指缝间流满暧昧的痕迹。   就在这时,耳边的吞咽声骤然放大, 惊醒了愣神中的沈固若。   手指痉挛般狠狠抽动了下。   手里的腰带忽然变得很是烫手,他表情空白地松开手, 整个人后退一步从光晕里抽离。   “我、我去拿纸巾给你擦。”   沈固若扯动唇瓣,语调平静却又禁不住停顿,压根记不起纸巾被放在哪里, 只是本能地转身。   然而才刚有动作,他就被薄御一把扣住手腕。   “不要去……”   脱口而出的可怜语气满是哀求。   沈固若只觉心脏被抓捏了把, 心尖泛出一股抓不住的酸软。   身体已经重心偏移, 他眼睛不自觉睁大,身形踉跄地跌回到薄御的身前。   紧接着收不住脚下往前的力度,直直撞到了对方的身上。   没等他无措地拉开他们的安全距离,他的肩膀上就多了一颗自己靠上来的脑袋。   沈固若像是被瞬间下了定身咒, 站在薄御面前一动也没法动,目光怔愣在虚空。   他离开的意图把薄御的眼眶生生逼红了一圈。   渴肤的不安被渗透刺激出,达到了某种撕碎理智的顶峰,也将身体皮肤的疼痒和啃食般的难受放大了好几倍。   薄御承受不住再来第二次让对方远离自己。   他缓缓压低了肩膀和脊背,往日的清冷自持被他自己粉碎得一干二净。   薄御指尖颤抖,小心翼翼地扯住沈固若袖口上的一小片布料,语气流露出细微的哽咽和明显的示弱:“沈老师……我要忍不住抱你了,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哪里都不要去。   哪里都不许去。   他们两个人挨靠在一起,沈固若的浴袍上早就已经沾上了牛乳,纸巾没了它该起到的作用。   他没有办法再走,默了瞬,才轻轻说了三个字:“不用忍。”   话落,他微调了下自己身体的方向,抬起下巴靠住薄御的肩膀,把自己往男生的怀里送得更紧更近了些,发软的心尖和对方的心跳撞击到一起。   唯独对面前的人渴肤的请求做不到放任不管。   沈固若又轻轻开口:“薄御,我不走,你抱吧。”   有了他的应允,薄御不再克制地抱上去,紧实的臂膀圈紧他的腰身,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融到一起去。   但偏偏舍不得把人弄疼,力气全部反噬到了手臂的肌肉上,紧绷的质感伴随着线条和血管,一鼓一鼓地在隐隐发颤。   薄御侧过脸,埋首进近在咫尺的白皙颈窝,情难自已地蹭了一下又一下。   沈固若的身体忽然僵硬住,湿热的气息咬挟了他的肌肤,鼻息间全是对方身上牛乳的甜腻味道。   薄御的腰带掉在他们的脚边,浴袍的领口随便一动,就掉下了肩膀。   沈固若毫无准备地见到了一抹白,下巴枕着的地方也没了布料阻隔,皮肤不经意间也被传染起了渴肤的热意。   他莫名局促地在薄御怀里扯唇:“薄御,以后、我们进行保守治疗……都得脱你的衣服吗?”   薄御全身的重量都依赖到沈固若的身上。   处于渴肤的身体此时逐渐涌上来一股酥麻的舒服。   让他原本带有哽咽的嗓音,在回应出“嗯”的时候,多了层薄薄的上瘾迷乱和含糊。   闻言,沈固若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不小心剐蹭到薄御敞开的浴袍,又把手往后背过去了些。   他撵下了指腹,忍不住问:“是要全部脱吗?”   要是全部脱,只会让薄御自己更加受不了。   他的身体随不了他的心,承受不住这样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一步到底。   薄御的呼吸被他自己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惊颤了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身体不适再次渴求了起来。   他搂紧自己怀里温软的人,气息很是急促:“不要全部……脱上面,一半够了。”   沈固若有点想捏一捏自己的耳垂。   不知道是因为薄御的呼吸,还是其他什么,耳膜有些痒痒的。   但他的手臂被箍在薄御的胳膊中,没法抬起手。   好痒,怎么办……   沈固若只能垂下眼睑,待在薄御的怀里转移注意力:“脱完之后,我该做什么?”   薄御要被他的问题勾坏了,呼吸紊乱到眼睛发红:“沈老师做什么都可以……可以对我做任何能让身体舒服起来的事。”   沈固若的表情很是茫然。   男生的回答太宽泛,任何是怎样一个任何,他对于渴肤缓解的认知,也仅限于他们拥抱。   其实在脱衣服的环节,他直男的大脑就已经彻底宕机了起来。   沈固若思绪转不过:“我、我不会。”   薄御忽视身体剧烈的渴望,善解人意地埋进他的颈窝,克制住愈发过分的呼吸,闷声说:“不会没关系……”   “沈老师可以以后慢慢试。”   哪怕是保守治疗其中一项必经的方案,薄御也不想逼急吓坏了怀里的人。   不会就不会。   不想也可以。   他有很多时间和耐心可以等,等到他喜欢的人愿意主动碰他为止。   沈固若抓到了“以后”这个词,温声问:“现在呢?”   他以为自己说不会之后,薄御会选择教他。   薄御肯定比他懂,还可以问主治医生……结果原来是要他以后自己试啊。   薄御哑声贪恋地说:“沈老师抱一抱我……好不好?”   饱尝过他们抱在一起的滋味,少了哪一边都不可以。   他自己要抱,也发了疯想要对方抱自己。   沈固若说:“好。”   他的手臂可以抬起抱住薄御的幅度,男生的腰在他臂弯里感觉硬邦邦的。   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在家有练。   明明和他一样都不怎么出门,反而只有他身体软趴趴的,对方却有一身薄肌。   被抱上的瞬间,薄御得到了拥有过的满足,心脏空落的一半也被纵容的滋味塞得满满当当。   沈固若说:“薄御,等下我们重新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有牛乳了。”   “嗯……”   就算是让他等下跑去洗的是岩浆,薄御也会毫不犹豫地“嗯”出声。   洗澡期间。   薄御的渴肤症没有缓解下来。   沈固若带衣陪着他站在淋浴下又抱了半个小时,然后两个人分开先后洗澡。   洗完澡出来,玄关的牛乳已经被旅馆的工作人员清理掉。   沈固若看向站在浴室门口等他的薄御:“我好了,我们去餐厅找陈豫他们吧。”   薄御确认过他系紧的浴袍腰带,随后避开视线,心跳略快地应声:“嗯。”   餐厅里。   早早泡完混池的陈豫和方正阳,正在独间的榻榻米包厢里酌着温酒。   看到沈固若掀开包厢的布帘,和身后冷着张俊脸保镖似跟着的薄御。   陈豫放下酒,指尖敲了敲桌子:“你们怎么这么慢?”   “有点事耽误了。”沈固若边说,边脱掉拖鞋走进去,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来。   薄御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余光扫到他盘腿露在浴袍外的腿,没敢多看。   皱着眉头拿过一旁的毛毯,不声不响地盖了过去。   沈固若就感觉腿上一小点的重量。   趁他问之前,薄御低声扯唇:“沈老师当心着凉。”   沈固若自己把毛毯盖了盖严实,薄御看着没再露出一点的白皙,终于放下心。   陈豫给他们面前的酒碟里满上小酒,瞥见他俩的互动:“哟,薄御对我们家固若在外也这么贴心呢。”   方正阳抿了口酒,接话:“陈哥这不说笑呢,谁见了咱家沈哥能忍住不贴心。”   陈豫认同:“这倒是。”   薄御被他们一口一个“我们家”,“咱家沈哥”弄得眉头没有松过。   陈豫倒完酒,左看右看没看到沈乐池:“固若,你弟呢?”   沈固若说:“他朋友来找他,他见朋友去了。”   陈豫表示懂了:“行,那咱不等他了,饿了没?点菜吧。”   沈固若:“嗯。”   等上菜的时间,方正阳随口闲聊,想到什么说什么:“沈哥,你刚才说跟老御有点事耽搁了,你俩什么事?”   陈豫也拿着酒碟,好奇地看向两位当事人。   薄御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给心喜欢的人烫碗筷,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眼神分给对面的两个人。   剩下沈固若,集中陈豫和方正阳的目光,缓缓回答了问题:“我把薄御的身体弄湿了,我们重新洗了个澡。”   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第62章 黏人哭包062   “嘭!”   酒碟不重不响地从陈豫手里脱落, 笔直地掉在餐桌上滚了一圈。   包厢里短暂的静默。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双手撑桌,蒲团上的僻股弹起来,身体前倾瞪向对面的薄御, 炸开的说话声响彻整个角落。   “你们背着我在房间里用道具了!?”   传递出轻飘飘的包厢门帘, 不知道被门外的谁听了去,回访了一道尴尬的咳嗽声。   黑下脸的薄御:“……”   他手中烫洗的碗筷在沈固若解释时, 稳住了没把水晃上桌面。   却没能躲过陈豫荒唐至极的质疑。   滚烫的热水淌着他的指腹, 薄御慢条斯理地抽纸巾擦拭,然后冷意达向眼底地掀起眼皮。   嗓音凉寒不带温度, 夹杂了一丝咬牙切齿。   “只是牛乳打翻身上。”   他被误会可以无所谓, 但绝不允许任何人把遐想的空间联系到他喜欢的人身上。   门外陌生的路人不行,门内认识的人更加不行。   方正阳其实也被沈固若的话吓一跳。   只是他们沈哥的说话艺术他见识过,很快就从薄御的表情里摆正了认知。   “陈哥你就宽心。”他笑呵呵地把陈豫按回蒲团上,“沈哥的说话方式你这个自己人还不了解么?”   “上次咱们不就差点误会。”他刻意强调上次道具的事,“这次肯定也是误会。”   省得一个没拦住, 上去和他的兄弟拼命。   方正阳问沈固若:“沈哥的话不就是他们牛乳倒身上了,脏了得洗, 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别重新洗了个澡,是吧,沈哥?”   沈固若是这个意思:“嗯。”   方正阳回头拍着陈豫的肩膀说:“陈哥, 你看,误会都误会。”   他一口一个的误会, 沈固若听了不解地问:“是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吗?”   护崽子的陈豫顿时一脸宠爱:“没问题, 完全没问题。”   方正阳跟着点头,面上迎合,心里补充:也就完全没问题到容易让人完全误会一下而已。   他们自己人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薄御面无表情地把烫好的碗筷放置到沈固若面前,把那套没烫过的换到自己面前。   他喜欢的人就算说的不是弄湿他的身体, 想说弄坏他的身体,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陈豫瞧着薄御对他家固若贴心过头的模样。   他误会是一回事,可他不放心又是另一回事。   他还惦记着当初对方那句“可能会麻烦沈老师,帮我用”的用意。   现在是误会没用,也许以后还是有这个可能呢!   陈豫不怕有人对他家固若好,就怕有人对他家固若别有用心。   他干了口酒,忍不住问出心里话:“薄御,你真的……没想让固若给你用道具?”   薄御:“……”   如果他手里此时的是塑料碗筷,而不是瓷碗木筷。   大抵已经被他捏碎在手心里。   然而不仅仅是因为他听不进陈豫三番两次把他当变态的话……   陈豫再提下去,给了他足够的想象力。   他可能真的会……变成独属于青年的变态,想让对方给自己用道具。   薄御淡冷的眸光轻描淡写地扫过陈豫。   不过没等他想好怎么应对,他身边的人已经替他打抱不平了起来。   沈固若蹙着好看的眉头:“薄御他没有。”   “陈豫,你不要再误会薄御是变态了,他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的薄御眼底滑过愉悦的色泽,开口的冷硬嗓音抹上了一层被误会受伤的低哑。   “沈老师别怪陈豫。”   语调明显没有起伏。   “是我做了让他误会的事情。”   陈豫:“?”   怎么有股茶味?   他瞧着好友并没有一副被强迫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还专门替人说话。   相处下来,薄御的为人也不像那么回事。   陈豫只能暂时收起自己那颗泛黄的腐男心,在方正阳圆场时,作罢地继续品酒。   要说身体被弄湿。   后来包厢的沈乐池才像是被什么人弄湿过。   出现的少年面色带着可疑的潮红,明显整理过的浴袍依然掩饰不掉其中的微微凌乱痕迹。   一双含情的鹿眼湿润。   嗓子似乎说了太多的什么话,出口的声音湿哑得厉害。   清嗓子也掩盖不了。   浑身上下仿佛被滋润过一般,气息黏黏湿湿的。   陈豫和方正阳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三分欲言,七分又止。   少年见的是哪种朋友,就很需要推敲了。   在场唯一没看出情感色彩,心思单纯的沈固若,瞥见弟弟脖子上的红色小印记,在陈豫和方正阳之前缓缓出声。   “这么冷的天还有蚊子吗?”   沈乐池拆着碗筷没多想地反问:“什么蚊子?”   沈固若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乐乐这里,被蚊子咬出了一颗小草莓。”   包厢里诡异地一静。   薄御撑着侧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年干净无暇的脸蛋。   那双浅棕色的瞳仁也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明明单纯的像张懵懂的白纸。   可又会不那么单纯的……把蚊子咬出的痕迹,比作暧昧的草莓。   如同一把小勾子,时不时往人心头勾上一勾。   薄御被勾得不得不垂眸,掩饰住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情愫。   而陈豫和方正阳听了沈固若的话,反应了半晌,禁不住视线偏移到少年的脖颈上。   沈乐池抬手捂住脖子,眼神警告他们不许多看。   紧接着不自然地红了脸颊,以为被哥哥看出了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直言。   “对、对,竹林里好多蚊子,个头还都大,咬人疼死了。”   闻言,陈豫和方正阳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一只蚊子就一只蚊子,好、好多!?   那特么是几个!??   对方混蛋啊!!!   沈乐池凉嗖嗖看过去:“看什么?”   陈豫心跳如雷地喝了口酒,感慨道:“没什么,感叹你们老沈家,出了个高手。”   沈乐池:“哼。”   薄御深怕心上人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内容,对身旁的人岔开话题:“沈老师要喝水么?”   沈固若除了房间里抿的那口牛乳,目前为止没喝过其他水,口干舌燥地点头:“喝。”   几个人吃过晚餐,去了旅馆特色竹林里闲逛消食,欣赏独有的夜景。   还遇到了带着其他同事来跟上司打招呼的李圆恒。   少年刚才跑得突然,一心记着自己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大boss,担心被炒鱿鱼。   于是,这次勉强表现得很淡定。   打完招呼和确认完大boss对他似乎没有意见,少年带着同事又快速得闪走了。   薄御跟着沈固若坠在所有人的身后。   压根没注意到前方多了什么人,又走了什么人。   两个人心无旁人的在聊保守治疗的方案。   主治医生给的初步方案需要薄御在沈固若的面前脱掉衣服。   为了能够直接接触身体皮肤,得到最大的缓解效果,穿衣服会有一定的影响。   沈固若表示理解。   方案有两种方式。   由他促使薄御渴肤,应激前进行掉渴肤的缓解。   同时,没有渴肤的任何情况下,一周两次超过一个小时的肢体接触。   等到初步有了效果,他们后续可以降低接触的程度,包括但不限于穿衣,牵手等。   几个人逛完竹林,分别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   沈固若一个人待在房间。   弟弟出门又见朋友去了。   他脱了浴袍去了露天温泉,打算把竹林里带回的湿气泡一泡走。   这次以防无聊,他架了手机放电影。   结果一不小心泡得太久忘记了时间。   从露天温泉中起来时,沈固若脑袋晕乎得很厉害,于是赶紧回了房间躺下休息。   泡完温泉的身体松弛,他很快就陷在床里昏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零五分。   薄御失眠了。   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和喜欢的人,在保守治疗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敢想,但不敢细想。   只是简单的描绘,他躺在床里的身体还是烫得像被蒸煮过红温起来的浅水鱼。   太过想念对方。   当他尝试第十次闭眼无法入睡,醒来用手机翻出对方的聊天框。   终于忍受不了,给人发去了“晚安”两个字。   凌晨两点零九分。   薄御的房间门被人轻轻地敲响。   他的心跳声在耳边骤然放大,像是某种预感出了门外的人会是谁,快速丢下手机,下床几步冲去了门口。   然后站定在了玄关。   满怀期待和忐忑,黑眸在昏暗里亮得惊人。   薄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他喜欢到已经在夜里无法自抑的青年,扬着一张苦恼的精致面庞,瞬间夺去他的呼吸和视线,毫无警惕心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外。   “沈老师……还没睡吗?”   薄御机械地扯唇,听不清自己哑着声问了什么。   他放在门把上的手用力地握紧,此时此刻想把人关进自己房间的意图忍耐到了极致。   沈固若站在门外,慢吞吞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睡过了。”   “乐乐回来得太晚,我被他吵醒了。”   “他在被子里说梦话,我睡不着,看到你的消息就过来了。”   想到凌晨收到的晚安消息,他轻声问:“薄御,你也睡不着吗?”   薄御的眸光深沉得要将人卷进去:“嗯,睡不着。”   想你想的睡不着。   他眼神逐渐赤-裸,身形没入房间的昏暗。   和门外灯光下的沈固若四目相对。   夜晚将人心底里罪孽深重的念头暴露得一干二净,想藏也藏不住。   何况现在,在他最想念的时候人主动送上门。   ——薄御不想藏了。   他再度开口,嗓音里带着对人藏也不藏的诱哄。   “我哄沈老师睡觉……好不好?” 第63章 黏人哭包063   沈固若纯粹的目光往薄御的怀里看去。   他慢吞吞地反问:“和我们治疗的时候一样, 被你抱在怀里哄吗?”   他的描述过于细化,薄御的喉结没忍住艰难地攒动了两下。   吞咽声后,一个简单的“嗯”字被沉哑地缓缓挤出。   克制, 又带着险些压制不住的急迫。   来到温泉旅馆时, 沈固若就怀揣着想和薄御分到同一间房的念头。   根本拒绝不掉眼前能够同房,还能够被对方抱在怀里, 带有哄睡服务的邀请。   沈固若一秒钟也没有犹豫, 冲着薄御温软地说:“好。”   薄御的心一瞬彻底纷乱。   脑海里嗡嗡作响起来,耳根逐渐攀爬上滚烫的薄红。   为了掩饰自己被幸福砸昏了头。   房间门被他彻底打开的同时, 别过的脸也被隐没进了房间昏暗的更深处。   藏在门背后的手用力到泛出白, 掌骨上紧绷到凸显的青紫色血管。   沈固若毫无察觉,主动走进房间。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边的暖色小吊灯。   当身后的房间门关上,阻隔掉门外的空气和灯光。   他只来得及看见地上,薄御在他脚下被拖长的影子,眨眼间人就已经完全陷在了昏沉中。   耳边只剩下一道落锁的声音。   沈固若不经意回头, 然而一怔。   男生肩宽腿长地跟在他身后,他们只有半臂不到的距离。   对方把房间门挡得严严实实, 他连房间门的边边也瞧不见。   薄御垂眸柔和地看着他,眼眸的深黑抑制着最底层的火苗:“我去给沈老师铺床。”   沈固若忽然觉得薄御的眼睛黑得有些吓人。   可对方和平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当是房间里太暗了。   他下意识抿住唇很轻地“嗯”了声。   沈固若想到自己和薄御等下会抱在一起。   他看着薄御铺床的时候, 提议了可以不要浪费机会,他们先进行一次保守治疗。   对薄御来说, 这和大半夜心上人主动给他奖励有什么区别。   除了点头同意, 他做不出任何其他会导致失去机会的反应。   铺完床,沈固若站在床边,薄御就坐在床上,他的面前, 仰着头呼吸发烫地看着他。   按照他们的保守治疗方案,薄御解开上身的浴袍。   沈固若的视野里。   男生修长的手指勾在宽肩上的浴袍领,缓慢地往下露出其中的皮肤和圆润的弧度。   对方的视线撞在他的眼睛里。   暖色小吊灯的灯光晕在对方的黑眸里,直白得像是跳着晃动的火苗,将闪烁出的眸光覆上了层抹不去的热意。   做着正经事,可起伏的胸膛似在夜间挑逗旁人的心脏。   沈固若呆在薄御的面前,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着人,脑海里浮现出“性感”两个字。   渴肤应激前的模样是这样。   脱掉衣服的时候……更甚。   浴袍坠在薄御的腰间,他单手撑着床微微后仰,干涩的眼睛溢出了薄薄的湿汽。   渴肤症下,要当着喜欢的人面剥去遮物。   看似做得从容,其实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尤其是他蓄意为之,被喜欢的人直勾勾地盯着。   那道干净的视线仿佛会往他身上留下印记,扯掉他理智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薄御的理智摇摇欲坠。   当他发现喜欢的人还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脑海里的那根弦瞬间崩断了一半。   深怕剩下的一半还没坚持到保守治疗开始,就彻底崩断得一干二净。   薄御声音发哑,尾音带着投降般的轻颤,试图把人唤回神:“沈……老师?”   沈固若没有反应。   薄御舍不得他的眼神,可也受不住他的眼神。   眼尾被轻易逼出了疼得难受的红晕。   “……懒懒。”   一不留神就唤了心上人的亲昵称呼。   沈固若没注意到薄御称呼的变化,只听见了薄御在叫他。   终于,慢慢地,他在对方的身上回过了神。   沈固若扇了下睫毛,心跳像是反应了过来逐渐加速起来。   他目光偏移到薄御的脸庞上,下意识扬起话音:“嗯?”   没了他的眼神束缚,薄御眼底闪烁出狼狈,胸膛狠狠起伏起来,溢出声的喘息急促又浑浊:“我准备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沈固若没忍住咽了抹口水。   但没及时行动。   薄御要被他折磨坏了。   蓄意让人将眼神黏在自己身上的是薄御自己,受不住对方眼神的人叫停的也是他自己。   现在,见喜欢的人愣在自己面前。   急着想被对方各种治疗,控制不住催促起来的也是他自己。   在这个人面前,他大抵是真的……无药可救。   “沈老师,可以……开始了。”   沈固若的脑海里就浮出了晚餐前,薄御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沈老师做什么都可以……”。   他往前走了一步,在薄御的膝盖前停下。   茫然得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薄御也说过他可以慢慢地试。   两句话加在一起,这个时候他试错了任何事,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沈固若这么想着,抿紧了唇瓣,蜷着手指朝薄御抬起手。   手心搭上男生的肩膀,很快就有了往下滑去的趋势。   然而没等他真的有动作。   在他面前,薄御面色赤红得猛地低垂下脑袋,整个人不管不顾地往前一倾。   沈固若的怀里就多了个埋上来的脑袋。   他的眼底只剩下男生发颤的双肩。   下一秒,薄御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这是沈固若在保守治疗前就和薄御商量好的一件事。   只要治疗期间薄御应激前受不住了,不询问,不用经过他的同意,就可以抱住他缓解渴肤症。   但是这也太快了……   沈固若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先前他们抗敏治疗的时候,薄御应激起来还要好长一段适应的过程。   现在他才碰了薄御一下,就被抱住了。   沈固若茫然地问:“薄御,你受不了了吗?”   “嗯,我受不了。”薄御埋在他怀里的声音又闷又哑,“沈老师……我已经受不了了。”   沈固若沉默下来,心想着……难道是因为今晚没有穿衣服吗?   以前薄御都是穿着衣服被他碰的。   也许有这个可能。   沈固若没太多纠结,任由着被薄御抱了一会儿。   就是没想过这样被对方抱着,他居然也能很快涌上来一股浅浅的困意,捂着嘴小声地打了个哈欠。   薄御闻声从他怀里仰起脸,警告自己也该任性够了:“去床里吧,我哄沈老师睡觉。”   沈固若眼尾坠着颗瞌睡溢出的泪珠:“身体不难受了吗?”   今晚的难受和以往渴肤的难受有着本质的区别。   渴肤的难受轻易缓解掉,其他的难受再怎么缓解下去也是无用。   薄御低低地冲人“嗯”了一声,强迫自己松开了手臂。   但完全松开的只有一条,另一条还虚虚地环在对方腰上。   沈固若脱掉拖鞋上了床。   他躺下来的同时,也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这是沈固若今晚呆住的第二次。   都没有注意过薄御是什么时候跟着他躺下的,还准备好了让他躺进怀里的姿势。   薄御见他停顿,以为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不想因此把人吓到,缓声试探地问:“怎么了?”   沈固若摇摇头,忽略到这些巧合,在薄御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薄御勉强镇定地给人盖好被子,不容许有一点冷气接触到自己怀里的人。   紧接着他呼吸发沉,躺下来克制地把人搂紧。   侧躺着,两个人面对面。   沈固若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鼻子轻轻凑在薄御跟前嗅了嗅。   薄御抑制住的呼吸瞬间被打乱:“沈、沈老师在闻什么?”   沈固若说:“闻薄御身上的味道,有股奶香味,是之前倒在身上的牛乳味道吗?”   说着,他为了确认,又嗅了嗅。   后颈顿时被薄御宽大的掌心轻摁住,沈固若的脸一下被迫埋进了男生起伏的胸膛间。   “奶香味好像……更重了。”   “别……”薄御急促地出声,从头到脚仿佛被人浸入了沸腾的液体中,渴肤在试图侵蚀他的皮肤,“沈老师……别闻了。”   “再闻……我要应激了。”   他语气带着股浓浓的求饶。   沈固若不敢闻了:“闻一下也会渴肤吗?”   然而他说话时,把温热的呼吸呼在薄御的身上。   本该只是闻一下可能会应激的事情,现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任何可能性都存在了起来。   薄御难受地“嗯”了声,呼吸连带着胸腔在狠狠发颤。   怀里的人太过危险,可他舍不得放,又怕极了对方。   薄御觉得自己的渴肤缓解不下去,甚至朝着愈演愈烈的趋势在发展。   哄睡成了他单方面的索取。   吞咽变得艰难。   他沙哑着嗓音,对着怀里的人狼狈出声,裹挟着哀求:“沈老师,你也抱一抱我好不好?”   “沈老师不抱我,我可能好不了了……”   他烫得像个火炉,沈固若也觉得薄御很不对劲。   于是,轻轻说了声“好”,在感觉男生明显抖了一下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回抱了过去。   薄御手臂发力,控制着不能弄疼对方脊背的力度,手臂线条紧绷得发麻起来。   就这样抱着,满脑子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意志力在分崩离析,也在此刻被他强制重塑。   警告他不能做出吓到心上人的举动。   结果偏偏这时候——   搂在他身上那只软绵绵的手,不知危险的,趁他不留神,在他腰上小小地捏了一把。 第64章 黏人哭包064   薄御很没骨气地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控了。   沈固若放在他腰间那只纤薄的手腕, 在被子底下被他用力地一把扣住。   手臂扯出被子,压到耳侧软枕里的同时。   沈固若也被他圈在后背的掌心,带着整个人和他一起翻了个面。   始料未及的懵然。   沈固若愣怔地还没来得及看清忽然撑在他上方的薄御, 就有一道粘稠的重喘, 压抑着唇齿间挤出的揉碎闷哼声,在他耳边模糊地响起。   无端让他的心跳毫无章法地跳快。   心脏仿佛要在这一刻从他胸腔里逃跑出来。   只是等沈固若后一秒回过神的时候, 薄御已经俯在他面前, 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中。   对方滚烫急促的呼吸落满他的颈侧。   皮肤像是在火架上被炙烤,还带有丝丝羽毛扫过般的酥麻和细痒。   沈固若怕极了这股痒, 下意识偏头躲了下, 也困惑地溢出声:“薄……御?”   然而他躲开的动作,对此刻的薄御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刺激。   声音成了某种亢-奋剂。   单纯的绵羊被诱哄,主动踏入他的狼窝。   在他吃饱餍足的时候不推开他,也不想着从他身边逃开。   反而不知危险地步步靠近,任由索取, 勾得他心尖乱颤彻底暴露出本性。   结果在他真的失控到迫切需要对方安抚的时候。   胆小的绵羊终于意识到他的危险,想起来要躲他了。   可惜, 来不及了。   偷了狼的心,让狼受了刺激再逃,是要付出代价的……   薄御的眼睛被生生逼出了猩红。   闭眼埋首在对方的肩窝中,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呼吸蓦然乱得一塌糊涂起来。   鼻息间全是心上人好闻的味道。   粗糙的指腹揉捏在对方仿佛一折就会断的手腕上, 透着股缱绻的力度, 细腻的手感愈发让人爱不释手,抚了一下就再也停不下来。   失控剥去了他的理智。   可从皮肤表层钻入深处翻涌起来的渴肤疼痒,也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和五感。   还是在理智分崩离析时,为他拼命地保留了最后一丝告诫。   伤不得, 碰不得。   吓坏了喜欢的人,他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那是必然的无可挽回。   这样的后果薄御想都不敢想。   单是有浮现的影子,就将他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体僵硬到骨骼都在发痛。   告诫开始销匿。   理智彻底分崩离析。   失控歇斯底里占据上风。   薄御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微微张开冰冷的薄唇,红着眼眶,颤着细微的抖意,克制着他已经掌握不住的力度,在心上人的肩膀上……用力咬了下去。   绵羊单纯得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他舍不得冲动染指。   却想要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沈固若被咬疼出了声,肩膀疼到身体颤起来,澄澈平静的水眸瞬间也被疼出了一抹湿润。   他嘴里含糊着破碎细软的唔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手臂被禁锢在软枕上和薄御的怀里,一动也动不了。   只有没有被束缚的脚跟,毫无作用地在床单上颤栗地挣扎了几下。   就被迫绷紧了白皙的脚背,脚尖难受地蜷出了可爱的弧度。   和上次被咬了后完全不同。   这次不管沈固若怎么喊疼。   他都没有被薄御张嘴放过咬疼的肩膀……   -   沈固若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睁开眼睛,也没有给他回忆的机会。   他侧躺着蜷缩在陌生的被窝里,睁着眼睛,慢慢清醒起来。   而后看到的就是跪坐在床下,趴在他床头看着他,眼泪掉得稀里哗啦的薄御。   大脑刚开机的沈固若被吓了一跳。   发现连他枕着的枕头一半,都被薄御的眼泪浸湿了好大一片。   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对方掉了多少眼泪,又掉了多久。   沈固若懵懵地撑坐起来,伸手去碰薄御红得像是被人欺负过的眼角,温柔地关心道:“薄御,你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薄御眼睛里的懊恼几乎凝了实。   尤其是喜欢的人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如何,而是关心他为什么哭。   简直比凌迟了他还难受。   薄御一夜没睡的嗓音嘶哑中,溢出快要藏不住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沈老师……肩膀疼不疼?”   沈固若闻言愣了下。   要不是薄御主动提起,他都没有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的肩膀昨晚被薄御咬了……   沈固若后知后觉肩膀有些隐隐作痛。   于是,收回了薄御眼角擦拭的那只手,伸向自己被咬过的肩膀,慢吞吞扯下了浴袍。   细腻白皙的肩膀上,一口清晰的压印,红得仿佛随时会渗出血。   但其实没有被咬破,就是看着吓人。   还有……昨晚真的很疼。   所以,薄御是因为昨晚咬了他才哭成这样的吗?   沈固若正欲开口安慰对方那颗不停自责的心。   结果抬眸,薄御在他面前,眼泪无声无息掉得更凶了。   男生目光落在他肩膀的牙印上,清冷的面庞像是要跟着掉落下来的眼泪一起碎了似的。   沈固若的心尖顿时被薄御哭得发软,还有些酸涩。   他整个人挪到床沿,薄御的脸颊被他捧着微微仰起来。   他心软地哄道:“薄御,你别哭,我不疼的。”   薄御把自己发凉的手心轻颤地贴触到他的手背,留恋地用脸颊蹭了下心上人的手心,根本不信:“怎么会不疼……我让沈老师咬回来好不好?”   昨晚对方在自己耳边喊疼了那么久。   薄御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明明最怕对方疼的是他。   受一点伤也不行,疼一下也不行。   结果到头来,让对方受伤的却是他自己。   他恨不得将昨晚的自己拎到面前,抽了筋,扒了皮,再由他喜欢的人扔去海里喂鲨鱼。   什么哄睡。   倒是把自己哄开心了。   沈固若的手心被薄御的眼泪染到湿透,却还是耐心地给人轻轻擦拭着泪痕。   他回答男生的话前,问出昨晚埋在心里的疑惑:“薄御,你昨晚是不是应激了?”   薄御的眼神黏在他的面庞上,眼底满是痛苦:“我……不知道。”   过往的经验让沈固若把“不知道”,当成了渴肤应激时的“不清醒”。   他这才摇摇头回答了薄御先前的话:“我不咬。”   “沈老师……你别不咬我。”薄御的嗓音几乎要被哀求和自责浸没,“你咬我几下出出气……好不好?”   他不是猜不到沈固若在想什么。   正因为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才心痛到喘不过气。   怎么能脾气好到,把他的罪行当做渴肤应激,轻飘飘一句只是生病了,就揭过原谅了他。   他喜欢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这样纵容他的后果,日后会让他变得有多可怕。   薄御冲着面前的人,掉着眼泪再度求道:“沈老师不想咬我,也可以打我。”   沈固若回忆起上次第一次打人脸颊的画面,连忙摇头:“我不打。”   他似乎有好久没有看到过薄御这副模样。   抗敏治疗的影子又笼罩在了对方的身上。   陷入某种安抚不好的不安和焦虑。   沈固若抿着唇瓣,把捧着薄御脸颊的双手松了开来。   在面前的人眼睛里掉出更多眼泪,怕得追蹭他的手心前,他缓缓搂住了薄御的脖子。   沈固若在床上稍稍弯下腰,把人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几次抱过薄御,不在对方的询问下,他也已经能自然地主动去抱人。   沈固若顺着男生的后背安抚。   薄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悄无声息哭得肩膀发颤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耳边响起青年温和的声线,像是有把刀剜在自己心脏上。   血淋淋地讽刺着薄御在喜欢的人面前,再没有振作的可能。   眼泪是那么的轻易。   说掉就掉。   沈固若说:“薄御,我已经不疼了。”   “如果昨晚的事情你实在内疚,那我们记个账。”   “等哪天我真的生气了,我们再翻出来,那个时候我想咬你或者想打你,你就不能躲了。”   “现在不哭了,好不好?”   等他有一天生气,就差直接说此时此刻要原谅薄御。   薄御闷在他怀里,情难自抑地含着哭腔说:“……我不躲。”   他怎么躲得掉。   这个人……   他这辈子也躲不掉了。   -   温泉旅馆的一日一夜游结束,三天后就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也是沈固若必须回梧桐市去相亲的日子。   他母亲替他和王阿姨的女儿约的是今天的午餐。   早上收到母亲发来的餐厅定位和关心电话,沈固若出于对对方女生的尊重,还是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   然后带上车钥匙出门。   结果沈固若走出公寓门,就是狠狠一愣。   薄御立在他公寓门前的电梯口,看到他出现,似是偶遇,深黑的眸底浮出一抹冷淡的光泽,嗓音也不含温度:“沈老师今天要去相亲么?”   沈固若对这个问题一点没有反应。   因为这是他国庆以来,除去陈豫生日和待在温泉旅馆的时间,薄御每次见到他出门都会问的问题。   好奇怪。   他有种薄御很在意他去相亲的奇怪感觉。   今天确实要去相亲的沈固若,改了以往不变的回答。   “嗯,我今天要去相亲。” 第65章 黏人哭包065   薄御面上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无声地收拢成拳头。   面前的人说过国庆会去相亲。   从他惦记起,国庆的每一天他都在守着。   今天已经是国庆的最后一天。   听见沈固若说今天会去相亲,薄御其实并没有意料之外。   甚至守在对方的门前, 就是做好了面对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有心理准备是一码事。   当他亲耳听到, 能不能冷静地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当着他的面走掉, 再去同别的人约会, 又是另一码事。   假的也不行……   薄御浅淡的声线禁不住哑下来,黑眸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人:“沈老师这个时间出门, 是要和对方一起去吃午餐么?”   沈固若:“嗯, 我和对方约了午餐见面。”   指甲狠狠刺进薄御的手心肉,薄唇一瞬被他抿直,下颌线也紧绷得发僵起来。   “只是午餐见面么?”他试探地问。   沈固若点点头。   薄御想要的答案还觉不够:“吃完午餐你们就会分开么?”   沈固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嗯,吃完就会分开,就是去走个过场啊。”   可薄御小气到连听见他们会一起吃午餐, 都会生出海水一样多的嫉妒:“……我知道了。”   沈固若眼神更加奇怪了,有些不大明白他知道了什么。   从杭白市到梧桐市的路上需要花不少时间。   就算相亲是为了走个过场, 沈固若也不能让对方女生等他,这样不够礼貌。   他走到薄御身边去摁电梯。   就在电梯按钮被摁亮的时候,他身边骤然响起一道短促的咳嗽声。   但只听见咳了一下, 像是被人强行地静了音。   沈固若侧目到他身边唯一的人身上,视线触及到薄御抵在自己嘴边的手。   他温声问:“薄御, 你咳嗽了?”   薄御佯装出一副没藏住自己咳嗽的懊恼模样, 放下手低低地“嗯”了声:“有一点。”   随即,没了手的阻止,他又猛地咳嗽了起来。   沈固若看他咳得脸都憋红了,哪里是“有一点”的模样:“怎么会这么严重, 身体着凉了吗?”   薄御脸色故意浮现出疲惫,勉强止住咳嗽,含糊地扯唇:“可能是……”   沈固若好看的眉头就蹙了起来:“量体温了吗?有没有发烧?”   薄御顺势垂下脑袋凑到他面前,像小狗一样想被触摸的心思昭然若是:“没量,沈老师可以帮我试试有没有温度么?”   沈固若本能比大脑反应快,抬起手要去碰薄御的额头试温度。   但在对方额头前的一寸距离时,堪堪反应过来,紧急停下。   他纠结地问:“碰一下,身体会难受吗?”   薄御直接上手圈住他的手腕,把自己的额头主动送进他温热的手心里。   终于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柔软,薄御眼底闪烁出满足,语气不在乎地说:“不会难受。”   他们一晚上没见,他还要亲眼见他去相亲。   现在碰不到他才叫难受。   沈固若认真地试了下薄御额头的温度:“好像没有发烧。”   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电梯门在薄御的身后缓缓打开。   沈固若问:“薄御,你站在这里也是要准备出门吗?”   薄御握着他手腕的手不经意换成了牵手,眼底晦暗,舍不得放开地“嗯”了一声。   沈固若抿了抿唇,也没觉得他们牵着手有哪里不对劲:“那你去把感冒药带上了再走,在外面要记得找机会多休息,也要多喝热水。”   薄御不动声色地收紧他手上的力道,应地很乖:“好。”   沈固若叮嘱:“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   他这次有事,不能陪着薄御出门。   就算他们的治疗让薄御能偶尔出门,也要以防万一。   尤其是他不在还不能及时帮到薄御的时候。   薄御忍着把人揽进怀里不让走的冲动,黑眸深沉:“我保护不好自己的时候,可以找沈老师么?”   沈固若点点头,但是:“我不能及时到你的身边,在那之前你要想其他办法保护自己。”   这是在薄御身体不舒服的前提下。   他希望的是,他出门在外,薄御可以好好的。   薄御适可而止地松开了心上人的手:“嗯。”   他会找到的。   不需要喜欢的人来找他。   更不需要什么其他办法。   -   梧桐市。   沈固若在餐厅外的停车场停好车,拿好副驾驶上为尊重对方女生准备的鸢尾花束。   进了餐厅,然后跟着服务员来到预定的位置。   沈固若到的早,对方女生还没出现。   用餐的位置在采光较好的窗边。   而落光的地方,缓缓倒映出窗外不远处,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高挑身影。   薄御结了出租车的账,立在沈固若看不到的死角处。   他眼神发沉,死死地盯着餐桌上的那束鸢尾花。   像是要把花盯出个洞来。   他亲眼跟着青年去买花,再到梧桐市的这里。   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个办法,想要中途毁了这束花。   走个过场,为什么要给她买花?   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到心上人的花的薄御,脸色难看起来,黑眸里露出藏也不藏的委屈和怨气。   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薄御看也没看摁了拒接,目光一瞬也没从沈固若的身上移开。   铃声再次响起。   没接。   手机响起五次铃声,到了第六次,来电的人换成了消息。   这时候,薄御看见餐厅里的人和服务员不知道说了什么,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顿时趁着机会,进了餐厅。   找了个视野好的,还能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随便点了几样餐,他淡着脸色,随意地问服务员:“那桌没人我能换去那么?”   服务员抱歉道:“先生,很抱歉,那桌的客人只是去洗手间,还会继续回来用餐。”   薄御没再多问。   等人的时间,他看了眼刚才催命似的电话和消息,以防是公司里的重要事情。   【阳坚强:老御你人呢?】   【阳坚强: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敲你家门也不开,在睡觉?】   薄御回过去前,故意把自己来到梧桐市的位置暴露给了不在场的青年。   然后才回了方正阳的消息。   【口:有事说。】   【阳坚强:?】   【阳坚强:你醒着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培养兄弟感情。】   【口:没空。】   【阳坚强:?】   薄御直接甩了个定位过去。   【阳坚强:???】   【阳坚强:你怎么跑梧桐市去了,陪沈哥去的?】   【口:嗯。】   【阳坚强:干什么去,玩?】   薄御余光瞥见从洗手间回来的身影,往座位里坐进去了些。   他藏好了自己的存在,冷漠地随便打了两个字敷衍方正阳。   开始一门心思落在心上人的身上。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方正阳。   【口:相亲。】   方正阳:“???”   沈固若回到餐桌的时候,就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上多了条薄御发来的消息。   【口:[定位]】   他眼神一下露出困惑,是梧桐市的定位。   【懒懒:薄御,你在梧桐市吗?】   薄御是看着他打字发送的,忽略了手机上方正阳的消息轰炸,一秒也没让他等地回过去。   【口:嗯,要办的事情没想到在这里。】   也不等人回复自己。   薄御抛出自己发定位的目的,同时把心上人所有的疑虑都给全部堵了个一干二净。   【口:办完事,我可以来找沈老师么?】   【口:我不熟悉这里,身体不是很适应。】   【口:沈老师如果忙着相亲,我可以找个地方等,不会影响你的。】   【口:能告诉我,你在哪吗?】   关系到薄御的身体情况,对方就算会影响自己,沈固若也不会不告诉薄御自己在哪。   【懒懒:[定位],我在这里。】   薄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黑眸,手肘着餐桌,撑着侧脸,清冷的目光逐渐缓和下来。   注视着不远处对他心软的人,心脏像是被对方轻轻捏了一把,还往里面塞了把甜腻的软糖进去。   他在心里轻轻地应道。   找到了。   在对方回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地方。   王阿姨的女儿没多久出现在餐厅的门口。   沈固若起身接人进来。   薄御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在青年做出贴心举动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气和阴郁。   女生一头清爽的短发,穿着凸显气质的小皮衣,表情很酷地跟着沈固若来到餐桌前。   在沈固若给她拉开椅子,她道了声谢谢,两个人都坐下来后。   她介绍自己:“李月。”   沈固若温声回道:“沈固若。”   他说完,正欲把准备好的花束送出去,女生的声音率先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跟你老实说。”李月没多打量自己对面长得好看的青年,也不想浪费他们彼此的时间,“我喜欢女生。”   沈固若表情怔了下。   倒不是因为对方喜欢女生这件事。   而是来前他准备了很多不会惹对方生气的委婉话,想告诉对方自己没有相亲找对象的意图。   但没想过对方和自己的态度是一样的。   李月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吃了这顿饭,我们就各自回去交差吧。”   沈固若温声道:“好。”   李月:“你没意见?”   沈固若:“嗯。”   一瞧他的态度,李月就知道这次的相亲绝对又是她妈在那上头撮合。   沈固若把身旁的鸢尾花送出去:“这束花没有其他的意思。”   李月懂:“见面礼?”   沈固若:“嗯。”   “谢谢。”李月没有压力地伸手去接花。   只是在她手快要碰到花束的时候,偏静的餐厅里,一道急促的咳嗽声毫无征兆地猛然响起来。   那股咳嗽的劲,像是要把对方的肺也一同咳出来才罢休。 第66章 黏人哭包066   咳嗽的声音来自沈固若的身后不远处。   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 不用去仔细分辨,就能听出是他早上出门时听见过的。   鸢尾花送递进李月的手中,沈固若回头去找咳嗽声的来源。   在他身后斜对角的一张餐桌前。   男生的手抓在桌边, 弯下脊背正侧对着他颤着肩膀。   试图强行捂住自己的嘴来止住咳嗽的同时, 侧脸流露出来的线条透着股想把自己身形藏起来的无助。   果然是薄御。   沈固若脑海里一下浮出想起身去找薄御的念头。   可就在这时,他双手里花束的重量陡然消失, 提醒了他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沈固若抿住唇瓣回了神, 也慢吞吞地扭回头。   李月接过花放到身边椅子上,抬眸随意瞥了他一眼。   从她进餐厅以来, 是第一次在这人身上察觉出异样的情绪。   青年一直是温吞不变的表情, 话不多,明显是对陌生人的待客态度。   这会儿微微牵动的唇瓣像是有话要说。   情绪有一点点变化也很容易被人察觉到。   李月顺着沈固若刚才看过去的地方扫了眼,问:“认识的?”   沈固若没想隐瞒:“嗯,是朋友。”   李月听着不远处的咳嗽声小了些,之前没注意那边的人, 现下明显感觉出对方的视线朝他们这里落了过来。   她又问:“来等你的?”   沈固若:“嗯。”   李月牵了牵嘴角:“那叫过来一起呗,多一个人也好过我们两个单独吃饭面对面的尴尬。”   她的话戳中了沈固若此时此刻的内心真实想法:“可以吗?”   李月耸肩, 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叫就叫。”   沈固若就起身去找薄御了。   李月冲着他的背影无声笑了下。   这可是她被迫相亲以来难得遇到的礼貌人,对待礼貌人她自然也得礼貌点。   薄御一看到餐桌前的人起身, 就恢复了刚才那股子要把自己咳死过去的架势。   他低着头咳,期待着对方能认出自己, 然后来到他的面前。   很快, 沈固若的鞋尖出现在薄御的视野里。   温和的声音也在他的上方缓缓响起来。   “薄御。”   话音落下,薄御像是被吓了一跳,反应很大地浑身颤了颤。   随后捂住嘴咳嗽着,身形俯低了些, 难受到不行似的。   沈固若想上手去抚他的背。   可是在外他不好随便碰薄御。   下一秒,就听见男生止住咳嗽的空隙,浅冷的声线混合着可怜,在低垂的脑袋下一点一点地抖溢出来。   “我没想……打扰你们。”   沈固若怔了下,没想到薄御会在意这一点。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撑着膝盖微微弯腰,把水杯递出去:“咳嗽是不是比早上严重了?”   他的声音比唤出薄御名字的时候又温柔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薄御溺在其中,恨不得时光静止在这一刻。   他用手遮掩住的嘴角翘起轻微的弧度,转瞬即逝,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紧接着,他接过心上人给他的水,小心翼翼抬起脑袋,露出已经咳到苍白起来的面庞。   是一点没在乎自己会不会咳死。   薄御和沈固若对视了一眼,再别过脸避开:“沈老师……不怪我么?”   沈固若“嗯”了声:“先喝水压一压咳嗽,药带了吗?”   薄御急着来追人,哪记得什么药不药。   他喝了口水,怕眼前的人一直担心他编造出来的谎言:“没带,出来的时候吃过了。”   沈固若直起身,见他喝了水看上去不怎么咳了,问道:“什么时候到的这里,我都没有发现。”   薄御放了水杯,耷拉下眼睑,嗓音又低又沉,还带着咳嗽过的哑:“几分钟前。”   假的。   “沈老师忙着相亲,看不到周围很正常。”   回头就可以看到他,眼里却只有相亲对象。   沈固若缓缓眨了下眼睛,眼底露出了一抹茫然。   他分明在等李月的时候,有注意门口会不会出现薄御来找他的身影。   入座了也瞧过。   他也没有忙着相亲,怎么会看不到呢……   薄御怕被面前的人发现破绽,重新抬起黑眸,眼底溢出能被对方看清的受伤:“沈老师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   沈固若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吗?”   薄御表情空白了下,嘴里的“要”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差点矜持不住地飘出来。   “我可以么?”他屏住了呼吸发问。   沈固若点点头。   薄御就在他面前站了起来,要一起的意图藏也不藏。   只是站了起来后,还非要端着张冷脸,往自己心里捅一刀。   “对方会不会介意?”他扯唇,并不想把人想得有多坏,就是忍不住话酸,“肯定会觉得我打扰了你们。”   话是他自己说的。   结果话落,又担惊受怕起被喜欢的人再次丢下。   沈固若:“她不介意的,我问过她了,你也不用担心打扰我们。”   薄御瞬间心里堵上一口气,怎么都没法畅通起来。   他当然不担心打扰他们,巴不得打扰了他们。   可他一点也听不得心上人和相亲对象,说成“我们”,把他除了外。   沈固若带着暗地里生闷气的薄御回到餐桌,和薄御并排坐下。   李月在他们对面喝着水,趁着抬眸的时间,不动声色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   薄御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抱歉,打扰。”   李月挑眉:“没什么打扰。”   心想又来一个礼貌人。   不知道被定义成礼貌人的薄御肩膀往心上人的方向靠近了些,口是心非地低声说:“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相你们的。”   沈固若:“不会把你当做不存在。”   薄御是不是忘记了他是来走过场的……   李月不打算浪费时间地说:“点餐吧。”   沈固若说了声“好”,叫来了服务员,让对方先听李月点餐。   然后他问薄御:“薄御,你刚才自己点餐了吗?”   没有真的被他忽视的薄御心里好受了不少,脸色也没刚才冷了,微微缓和地“嗯”了声,让服务员把刚才下的菜品换桌送。   薄御面前被服务员换上了新的餐具,一下瞥见对面那束碍眼的鸢尾花。   他的嘴擅自就把嫉妒的话说了出来:“沈老师买的花可真好看。”   这束花是沈固若让店员挑的,鸢尾花代表着友谊长存。   他不好送李月其他寓意的花,就听了店员的意见。   当时其实听见友谊长存的时候,他想到了薄御。   觉得以后要是送花,也可以给薄御送鸢尾花。   沈固若觉得花很配薄御,也觉得好看:“嗯,是很好看。”   并不想听他夸花好看的薄御肉眼可见地黑了脸色,身上的冷气浓到要凝实了出来。   正好被抬眸扫过来的李月看见。   她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单听他们的对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配上这两人的脸色,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李月点完菜,沈固若把菜单交给薄御。   他是想让薄御先点,结果薄御点的好像都是他口味的菜。   沈固若问:“薄御,你没有点自己想吃的吗?”   薄御:“被沈老师传染了,我们现在口味一样。”   他刻意咬重了“我们”两个字。   李月在心里“哟”了声,刚才话不多的人,这会儿话变多了,另一位说话更是有点不藏的黏糊劲。   真有猫腻呢。   薄御往沈固若水杯里倒水的时候,她适时地开口:“等下吃完饭你回家么?我们住一个楼吧。”   沈固若现在有薄御在身边,还没决定要不要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   “哗啦。”   薄御把水杯打翻了。   沈固若拿起纸巾问:“薄御,你有没有烫到手?”   薄御脸色寒凉,声音却缓和:“没……”   李月就当着两个人的面哼笑出了声。   薄御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温度不达眼底,看过去,没忍住刺了嘴:“你笑什么?”   李月收敛地说:“没什么,你们继续。”   别忍着,继续秀给她看就行。   餐厅的人不多,上菜很快。   李月这趟相亲来得心满意足,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没再好意思打扰对面的两人。   擦了嘴表示自己有事先走。   沈固若把她送到餐厅外,被她嫌弃地催促赶紧回去。   他回到餐桌前,薄御已经放了筷子。   沈固若坐下来问:“不吃了吗?”   薄御生闷气气都气饱了:“没胃口。”   沈固若刚才没听见他怎么咳嗽,还以为他吃的药起了作用:“身体很不舒服吗?”   “没……”薄御哪里是身体不舒服,他是心脏难受,“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沈固若给薄御舀了一碗对胃好的温汤。   想劝他再喝点。   身边的人突然将话题跳跃地很突兀。   “沈老师送她花。”   沈固若不太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提起送花的事情:“嗯。”   薄御后牙槽咬得快碎了,真想把人摁进怀里好好抱一抱,让对方感受下自己的难受。   “走过场都要送花么?”没了外人,他嗓音说哑就哑。   沈固若实话说:“第一次见面,要有礼貌。”   薄御和他四目相对,那双黑眸沉甸甸地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染着沈固若看不懂的色泽和情绪。   他要醋死地扯唇:“那我的呢?”   “我们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我没有……” 第67章 黏人哭包067   沈固若没有深思当初他和薄御第一次见面的场合, 适不适合送花。   对方想要,他就给。   他敛回和薄御对视的目光,把舀好的温汤放到对方的手边, 轻声说:“吃完饭, 我带你去买。”   他的话一出口,薄御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就像戳破的气球, “啪”地一下干扁了下去。   然后被无形的手包裹起来。   热意传充进血液流淌的血管, 一直蔓延到耳根,充血般地红了起来。   薄御不敢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地太过明显。   他顿时蜷起手指, 僵硬地别过脸, 垂下的眼睑适应不了地颤抖着睫毛。   捏住汤碗勺子的指尖力度带着一丝慌张。   他心不在焉地抿了两口汤。   咸汤在舌尖散开甜腻的味道,薄御好半天才从晕头转向的幸福里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绊地应道:“嗯、嗯……”   沈固若本想劝人乖乖喝碗汤,没成想身边的人自己很自觉地喝了起来。   他放心地拿起自己的筷子,继续夹菜填饱肚子。   难得回梧桐市尝到家乡的口味, 他今天稍稍贪嘴了些。   快到收尾时。   沈固若擦干净了嘴,问道:“薄御, 等一下你要回家休息吗?”   一碗汤来来回回抿了不知道多少口的薄御,话没听清就脱口而出:“什么花?”   沈固若脑袋里冒出问号地往边上看过去。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薄御怔了一秒后冷静下来, 顶着张故作平静的脸:“我没听清……沈老师问我什么?”   沈固若问他:“吃完饭,你等下准备去哪里?”   薄御捏紧手里的勺子, 险些绷不住表面的平静:“不是说……要带我去买花么?”   沈固若“嗯”了声:“我是说买完花之后, 你要回杭白市吗?”   花没丢,薄御紧绷的肩膀就放松下来:“不回。”   “不回去休息吗?”沈固若惦记着他的身体情况,“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吗?”   “办完了。”薄御扯着谎,松开勺子放下桌的手臂弧度透着股淡淡的心虚, “不用休息,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沈固若确实没听他再咳嗽过:“身体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   薄御怕极了自己的回答慢上一秒,身旁的人就会说出要把他赶回杭白市的话。   就算真有不舒服,他也不敢现在提。   怕人深究,薄御反问:“沈老师准备去哪?”   沈固若想了想:“回家一趟吧,很久没有回去了。”   而这么一想,他很快就想起了上次母亲邀请薄御去家里做客的事情。   “薄御,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上次说好了要带你回家的。”   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触动了薄御的心弦,直接把他嗓子都给问哑了,漆黑的眼眸里也闪烁出了不太明显的雾气:“这次就不去了。”   沈固若问:“不想去吗?”   “没有不想……”   薄御怎么可能不想去。   他发了疯地想被眼前的人带回家。   只是他太过贪心。   让他以目前的身份去到对方家里……他满足不了,也接受不了。   薄御找了个近似的理由:“我还没准备好。”   沈固若以为他说的是上门做客的礼物:“不用准备什么的。”   “嗯,可我还是想准备。”薄御低低地道,“等下次,沈老师再带我回家好不好?”   下次,他一定会去。   沈固若没有强求他:“好,下次带你回家。”   薄御不想回杭白市,也没准备跟人回家,但更没打算就这么和喜欢的人分开。   两个人一起去结账的时候。   他问道:“梧桐市里有沈老师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么?”   沈固若趁着打开付款码的间隙,点了点头:“有。”   薄御在他之前把账付了:“沈老师可以带我去走走么?”   想了解这个人。   了解对方的过去,走过对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沈固若听到服务员那里的收款提示音,懵懵地抬起头:“我带你去,但你怎么把钱付了啊?”   想为心上人买单的薄御,还得面色不改地找合适的理由:“当做沈老师的带路费。”   沈固若默不作声把钱转给了他。   薄御想还回去。   已经被付掉过好几次账的沈固若这次说什么也不肯:“不许还给我。”   而且带朋友逛梧桐市,哪有收对方带路费的道理。   沈固若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就担心自己的态度不够硬,最后还是会被薄御转回他的钱。   薄御倒是真的被他唬住了。   主要是太害怕会被喜欢的人丢下,钱不敢转,跟上的速度也不敢慢。   到了沈固若的车边。   一直没见人回过头等自己的薄御,心中的不安顿时被无限放大。   深怕车边的人拉开车门,一脚油门丢下他就走了。   “沈老师……”   他没忍住,在对方身后担惊受怕地低低出声。   沈固若听见声音才知道薄御跟在自己身后。   他奇怪地回头,温声问:“没有开车来吗?”   薄御哑下声,有点可怜地看着他:“嗯……”   故意打了车,为的就是能和面前的人之后同行,再也别想把他们分开两地。   沈固若让薄御上了车,让人坐在副驾驶。   为了对方的身体着想,他拒绝了男生要给他当司机的请求。   沈固若把车开出停车场,往有花店的方向开去。   他依然关心着薄御的身体,说道:“薄御,你要是身体累的话,可以在车里睡一觉,到了地方我再叫醒你。”   薄御享受极了他时时刻刻对自己的在意。   但自己根本没生病,也不想喜欢的人一直为自己白白担忧。   “我不困,沈老师可以不用担心我。”   沈固若见他是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于是开始专心开车。   刚才在餐厅里薄御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彻底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这会儿整个人静下来,嘴里的话就有些憋不住。   在憋坏前,薄御决定放过自己,把问题抛给了身边的心上人。   他语调晦涩地问:“沈老师今天相亲的如何?”   沈固若被问懵了:“什么如何?”   薄御语气苍白,带着点不易察觉地咬牙:“对相亲对象的感觉,如何?”   沈固若看着前方笔直的路,缓缓扇了下眼睑,很早就想问了:“薄御,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今天是来走过场的啊?”   他怎么会和相亲对象有感觉呢……   薄御把脸偏向了窗外,不想被人发现他自己气自己的难看模样:“走过场……也不妨碍你们不小心看对了眼。”   冷冷的声音落下,他气狠地深吸了一口气。   沈固若不好把李月的隐私说出来,直言了结果:“不会看对眼。”   “……”   薄御的气偷偷消了。   从不怀疑自己喜欢的人会有半句假话,就算假的他也能哄好自己百分百地相信。   他淡着声线,试探地问:“不符合沈老师喜欢的类型么?”   “我喜欢的类型?”沈固若一脸茫然。   薄御就把身旁的人在中秋节那天的话搬了出来:“长相不用太好看,性格香软,会撒娇,沈老师还会给他摘星星。”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脸说黑了。   根本不敢去想象对方给别人摘星星的模样。   不去想,都叫他嫉妒的发疯。   等到说完,薄御也终于意识到那晚,他为什么好端端会问对方“只有好看,不行吗”。   不是他烧坏了脑袋。   是他的心早就跟着人跑掉了……   薄御委屈狠了。   不软也不香的他,脑袋往车窗上一磕,拉着张比秋日里的温度还冷的脸,甩给自己看的脸色。   车子在一家花店前停下。   沈固若听见身旁的磕碰声,目光跟着移过去。   喜欢什么类型的话他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被薄御提起来,他才有了点印象。   沈固若温声开口:“我不喜欢了。”   他当时没有思考,参考了陈豫的话,但现在稍微想一想,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薄御的大脑猛地宕机了下。   他机械地重新缓缓抬起头,和驾驶座上眼神干净的青年四目相对:“已经不喜欢了吗?”   沈固若:“嗯。”   薄御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语气勉强镇定:“现、现在呢……喜欢什么样的?”   他脑海里闪过什么:“李圆恒那样的?”   沈固若实在没跟上他问题的节奏:“怎么突然提起李圆恒了?”   薄御还念念不忘温泉旅馆的事:“他想碰沈老师,你都没有推开。”   沈固若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次撞到一起的意外。   那时候李圆恒想拍他身上的零食屑,他是想躲的。   可在那之前,他就被薄御抱开了啊……   眼前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当时发生过的事,不然怎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沈固若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喜欢,也不会让他碰。”   薄御就在他的话说出口后,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为什么?”   心脏迫切的想排除掉一切可能。   耐心在理智上岌岌可危。   实在没能压住古怪的沈固若,咬字很清晰地陈述道:“薄御,李圆恒是男生。” 第68章 黏人哭包068   薄御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沈固若接着一句:“我是直男, 怎么会喜欢男生呢?”   他的心脏又被来回抽-插了一刀,难受得直冒冷气。   薄御感觉自己身体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倒流。   从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涩也如刀割般得疼。   疼得他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薄御默默垂下眼睑,遮住自己眼底浮出的湿汽, 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没有骨气地忍不住掉下眼泪。   “沈老师……怎么就确定自己是直男?”   沈固若被问住了。   同时因为薄御正常的嗓音, 忽然染上了快哭的声线,让他表情怔愣了起来。   “这是需要确定的事情吗?”   直男就是直男啊……   沈固若的嗓音放到了最轻。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薄御的脸颊捧起来, 看到对方红透的眼尾,他整个人又是一怔。   “薄御, 你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被他这么温柔一对待, 薄御的眼泪根本憋不住。   在这个人面前掉眼泪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下一秒,薄御眼眶里顿时续起湿润,从承受不住重量的眼角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地在脸颊上留出一道泪痕。   他的呼吸乱成一片。   “需、要……”   说出话的嗓音发着抖,喉咙发疼得已经无法将话说到连贯。   委屈里浸染着撕裂般的沙哑。   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沈固若的手上。   他满脸无措地给薄御擦眼泪, 不明白眼前的人和他说着话,怎么好端端哭得这么伤心:“薄御, 你别哭,你怎么了……别哭啊。”   薄御捉住他的手腕,带着抑制不住地哭腔问:“……沈老师以前喜欢过女生么?”   沈固若答得很快:“没有喜欢过。”   他一心顾着薄御的眼泪, 完全没有去想为什么薄御需要他确定自己是直男。   薄御记得他说过曾经被追求过,伤心地问道:“被女生追求, 会、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么?”   沈固若:“没有心动。”   薄御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在庆幸什么, 明明他还没有问到他想要的重点。   他的眼泪蹭湿了沈固若的指缝,等不及地追问:“换成男生呢?沈老师会讨厌么?”   沈固若感受到手指间泛滥的湿润,贴着薄御侧脸上的指尖微微颤了下。   他思绪顿了一秒,才慢吞吞道:“不讨厌。”   薄御模糊着双眼, 看着他哽咽出声:“想和男生在一起多一些,还是想和女生在一起多一些?”   沈固若瞬间哑然。   前面的问题还好,可这个问题一出现,一下就让他长久以来的认知翻涌起了慌乱感。   终于意识到薄御问这些问题的初衷。   “我……”沈固若的心脏慌乱地跳快起来,好看的眉头禁不住蹙起,“我不知道。”   薄御的问题有些吓到他了。   他一点也不想去思考自己偏向和哪一方在一起。   也不想去回忆前面的几个问题。   几个问题放到一起,一旦让他去深思,好像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他不明白薄御为什么要让他确定自己是直男。   沈固若赶在薄御可能会追问他为什么不知道前,认真强调道:“薄御,我是直男,一直都是。”   “不需要确定。”   薄御不敢再问。   他怕极了自己面前好脾气的人被自己的问题逼急了,最后得不偿失。   要是选择再也不理他了,他肯定会哭到双目失明,把自己活活哭死。   即便他现在也停止不了哭泣。   薄御的忍耐到了极限,把脸颊深深埋蹭进心上人柔软的手心里,哭腔里夹杂着明显的示弱和讨好:“我不问了,沈老师能不能……抱我一下?”   “我好难受,想沈老师抱我……”   再不抱他,他就要被“心上人是不是直男”这件事,折磨和难过到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我抱你,那你不要再哭了。”沈固若倾身轻轻地抱过去,“不然等下眼睛该疼了。”   完全没有因为刚才直男的问题,影响他对薄御温柔。   被抱了的薄御没有被哄好,反而靠在他颈窝里无声哭得更凶了。   这个人明明嘴上说着自己是直男,抱他的时候却那么毫不犹豫。   薄御把人狠狠揽进自己的怀里,脑海里的想法开始不管不顾起来。   这个人……一点都不像直男。   这样能够左右他情绪的一个人。   一心认为自己是直男又怎样。   他对这个人毫无抵抗力,对这个人的喜欢再也不可能停下来。   只会愈演愈烈。   他们的结局,他能够接受的也只剩下两种。   他喜欢的人被他掰弯。   不然就是他的生命,带着他满腔的喜欢,在被对方抛弃时,直接走向尽头……   -   沈固若独自下车去给薄御买了好大一束鸢尾花,才把车里一直哭的人哄得停止了掉眼泪。   他忍不住问了对方哭的原因,但薄御怎么也不肯告诉他。   沈固若问不到原因,只能开车带薄御去逛一逛他在梧桐市喜欢的地方。   想带人散散心,然后让对方的心情好起来。   期间他回了趟家。   家里暂时没有人,他不好把薄御一个人留在车里,就没在家多停留。   沈固若带着薄御去的最后一站地方,是他小学时候的学校。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学校没有学生和老师在。   他们在门卫那里登记了个人信息,加上沈固若是毕业生,很顺利地就进入了校园内部。   两个人并肩经过操场的时候,意外遇见了和朋友一起打篮球的陈豫。   除了陈豫,其他人沈固若也都认识。   都是他和陈豫在高中认识的老同学。   恰好放假都回了梧桐市,就在陈豫上班的学校约了打篮球。   沈固若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然后和薄御一起,被陈豫带着去自助售货机前买水。   陈豫刷着教师卡说:“你俩什么时候来的梧桐市,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不想带我一起玩?”   沈固若:“不是来玩的。”   陈豫挑眉:“办事来的?”   沈固若“嗯”了一声,没有明说他自己是来相亲的:“都办完了,所以来逛一逛。”   他已经被薄御问过相亲的感受,没有任何感受的他,不想再被朋友问第二遍。   陈豫往售货机上点了几处:“正好今晚我们老同学聚餐,赶巧,固若你带薄御一起怎么样?”   “我们几个凑一起不容易,难得有机会一起吃个饭,下次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要是陈豫没有补充后半句话,沈固若大概会直接拒绝掉这次聚餐,而是选择单独陪薄御。   但有了对方后面的补充,他不得不犹豫了起来。   他和陈豫的关系虽然最好,但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差。   大家工作之后就很难聚到一起,感情却一直没有变。   沈固若不想浪费这次机会,有点想去。   他问起薄御的意愿:“薄御,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薄御当然想。   他只想和心上人待在一起,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根本不在乎。   只是他理智尚在。   认得清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和这么多人待在同一空间。   何况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外人。   没有厚脸皮到要去挤他们之间的热闹。   而且看到喜欢的人,和那么多比自己先认识对方的人相处在一起,薄御很可能会嫉妒到失去心中平衡。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如最开始就不要让他看见。   薄御扯唇:“我就不去了,沈老师想去就去。”   陈豫纳闷:“薄御你别难为情啊,跟我们去呗,固若的朋友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   薄御:“……”   谁要当他心上人的朋友。   沈固若偷偷朝薄御眨了下眼睛,在对方冲自己微微点头示意时,意识到了对方是因为身体的情况。   “你不想去,我送你回杭白市。”   这种情况下,沈固若不敢让薄御自己一个人回家。   梧桐市和杭白市来回少说要5个小时车程。   薄御怎么可能舍得让他这么劳累:“不用送,我可以等沈老师结束了一起回去。”   “你们在什么地方聚餐,我就在你们隔壁等。”   拿好几瓶水的陈豫实在弄不懂他们在顾虑什么。   但人不想去,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能就是脸皮薄,不好凑热闹呢。   陈豫他们定的餐厅大包厢,过道对面正好是小包厢。   薄御就在他们正对面定了一个。   到了晚餐时间。   沈固若跟着陈豫他们进包厢前,叮嘱薄御:“你身体才难受过,进了包厢不要乱跑。”   “我会提早跟陈豫他们说,然后早点出来带你回家。”   薄御淡淡地扫了眼已经进包厢的其他人,缓声说:“我现在没有事,沈老师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沈固若没有应下他的话:“我看着你进包厢,关了门我再走。”   薄御深怕自己再被人关心下去,会忍不住连人一起关去自己的包厢里。   于是,强迫自己进了包厢。   沈固若看到他把门关好,这才进了陈豫他们定的包厢。   朋友见面难免会兴奋上头喝点酒。   沈固若是被陈豫劝了一杯酒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等等还要开车带薄御回家。   但喝都喝了,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等一下委屈下薄御,让对方开车。   如果两个人都没法开车,那他们就只能留在梧桐市过一夜再回去。   后面被其他人劝酒,沈固若勉强控制着量喝了一些。   肚子里没怎么吃东西,酒水一喝多,就想去上厕所。   正好上厕所前,他还能去看看薄御一个人有没有好好的。   和陈豫他们几个说了一声,沈固若出门去到对面。   敲了两下包厢门,但没有人应。   他就自己把门拉开了一点,往里面瞧了一眼。   没人。   沈固若懵了,他的薄御呢?   这时候,他身后经过一名服务员,沈固若叫住对方:“请问你知道这里面的男生去哪了吗?”   服务员:“您是?”   沈固若:“他朋友。”   服务员:“那位先生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沈固若冲人道了声谢谢,就去了洗手间找薄御。   而此时的洗手间里。   薄御正脸色阴翳地站在过道中,被他面前矮了一个脑袋的男生拦住了路。   男生的脸上满是讽刺:“哟,这不是我们杭高高高在上的御神么?”   “这么热闹的地方你也敢来呢。”   男生朝自己身后洗手间的门外看了一眼,又重新转回头:“渴肤症治好了?”   他故意朝前走了两步。   薄御厌恶地后退。   “看来没有啊。”男生忽然被他厌恶的眼神激出了恼怒,语气尖锐起来,“你躲什么!”   薄御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成拳头。   男生冷笑:“我还嫌你恶心呢。”   “薄御,你说我现在碰你一下,你会不会像条发情的狗一样软倒在地上,然后求我再多碰你一下?”   薄御眼神冰冷阴沉,指骨在他手心里咯咯作响,就连挥出自己的拳头砸到对方的身上,都要他衡量下有多么的恶心。   男生自以为可爱地歪了歪脑袋:“奥对了,说起狗,一直跟在你身后的方正阳呢?”   “那条疯狗怎么今天没舔着你。”   “居然敢放你一个人出来。”   “就不怕你被……”男生故意顿了顿,“还是说他已经在你床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薄御忍耐到极限的拳手已经从身侧,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   阴冷的目光和狠劲的拳风,把男生吓得脸色一白,整个人噤声到后退。   薄御彻底不计后果。   可就在这时,一个连水带桶的水桶,突然从男生身后的门口飞进。   在薄御的拳头砸到对方脸上前。   桶身被狠狠扔在了男生的身上,把人从头到脚泼了一身的脏水。   短暂的沉寂过后。   伴随着水桶掉在地上的碰撞声,男生的尖叫声也在洗手间里骤然炸响。 第69章 黏人哭包069   沈固若生气了。   前不久他才在温泉旅馆和薄御谈论过“等他哪天真的生气了”的前提。   没想到令他真正生气的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沈固若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   他真的很少生气。   可当他来到洗手间的外围来找薄御, 就听见有人在里面说些很难听的话。   堵在门内背对着他的男生,背影看上去和薄御的年纪差不多大。   等沈固若走近,听清对方的咬字里居然带着薄御的名字。   他的大脑如同宕机, 身体却先做出了反应。   反应过来时, 洗手台上不知道被谁放置的水桶,已经被他扔向了对方男生的身上。   水桶里的脏水眨眼间溅在沈固若的脚边。   男生刺破神经的大叫声, 将他猛地惊醒。   沈固若微颤着指尖, 胸腔起伏。   随后镇定下来,狠狠抿紧唇瓣, 直视对方扭头恶狠狠瞪过来的目光。   男生脸颊上滴着脏水, 吼起来:“你疯了!你做什么!有病吗!?”   沈固若眉头拧起来,贫瘠的骂人词汇使得他说不出难听的话:“你的嘴怎么可以这么坏。”   “关你什么事!”   面前的青年即便是皱着眉头跟人说话,从头到脚依然温和得让人觉得十分好欺负。   男生本就怒气冲天,像是找到了撒气的目标,撸起袖子就要冲到青年面前。   回过神来垂下手臂的薄御, 对着男生的腿弯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下去。   男生陡然一个踉跄,双膝直接跪地, 扑摔到地面的脏水里。   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大脑空白了一瞬。   然后很快意识到是谁踹了他。   男生顾不及双手还浸泡在地面的脏水中,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不可置信地大喊出声:“薄御!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薄御充耳不闻, 藏起眼底的狠厉,如同对待脏东西一样视而不见, 避开地上的男生。   他面色平静地走向门外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青年。   从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起, 他的心脏和视线便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他走到门口停下,肩宽腿长地挡住整扇洗手间的门,然后缓缓抬起手臂,把自己面前的人虚虚圈进怀里:“沈老师别看, 脏。”   男生扶着旁边台面站起来要找人算账时,看到的和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脏水的冷意像是此时此刻才向他四肢蔓延。   男生气得发抖。   从没有见过薄御对谁这么温柔护着过。   他的身上是被对方泼了的脏水,可对方却安然无恙地居然被薄御圈在身前。   那么的亲密。   失去心中平衡的男生赤红了双眼,对着薄御的背影大声质问:“薄御,他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碰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脏!”   薄御别说是回头给一个眼神,就连呼吸也没顿一下。   他正欲带着怀里的人离开这个脏地方,手腕却忽然被怀里人的手轻轻扣住。   怔愣间。   沈固若从他的怀里缓缓退出,表情严肃地把自己面前的人扯到身后,俨然一副护着人的架势。   薄御心一紧:“懒懒。”   沈固若没仔细听薄御喊了他什么,对自己身后护着的人比了个先不要说话的手势。   他独自面对洗手间内气势汹汹的男生,把刚才男生的话原封不动地扔了回去:“关你什么事。”   董齐气狠了,后牙槽快要被他咬碎在嘴里。   怎么不关他的事!   被薄御护着的人应该是他!这个人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凭什么!   他和薄御才是高中同学。   他才是唯几知道薄御身体秘密的人。   他明明只是想留在对方身边,帮住对方缓解身体的难受。   想让对方知道他的好,才花了点小心思。   他明明那么喜欢他,心甘情愿脱了自己的遮羞布。   可是为什么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   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么多年过去了,薄御还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凭什么?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凭什么让薄御这么温柔,凭什么要护着薄御。   薄御是他的!   他不允许。   他得不到的,这个人凭什么!   董齐的气焰莫名平息了下来,人畜无害地扫了眼挡在薄御面前的青年。   紧接着满眼讽刺,落在对方身后的薄御身上。   薄御面目顿时森然,牵起沈固若的手就准备带人走,以免脏东西嘴里的脏话污染了他心上人的耳朵。   “你别碰他!”董齐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再度被薄御的动作逼急地冒出,“薄御,你不许碰他!”   然而薄御无动于衷。   董齐不得不把目标转向青年:“我真替你着急,你怎么敢让薄御这种人碰你。”   沈固若原本任由薄御牵着自己走。   只是当他发现男生的这句话是对着他说的,而且听见对方称薄御为“这种人”,他不肯走了。   沈固若把自己的手从薄御掌心里抽出。   薄御的掌心猛地落空,心里也陡然一沉。   他怔然地看向身边的人,就直直对上一张冷硬的脸蛋,呼吸一瞬顿住。   董齐嘲讽地看着停下身影的青年,继续道:“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有多恶心吧。”   “这个人有很严重的渴肤症。”他似在用关心沈固若的语气,“像你现在被他这么一碰,他身体不知道有多爽。”   “你知道他是怎么想象你的么?”   “像他们这种人,就和随处会发情的狗一样,恨不得脱光衣服求着别人碰他们。”   “别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一直在骗你,你很快会被他骗去床上,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劝你趁早离他远点。”   薄御后悔自己的拳头收得太早,捏紧的掌骨瞬间暴出狠厉的青筋。   然而这时,他身边的人伸出手,把他再一次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沈固若冷冷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你说够了么?”   “什么?”董齐没想到青年是这个反应。   沈固若拿起被保洁留在门边的拖把,二话不说举了起来往男生的身上甩去:“你的嘴真的需要洗一洗。”   拖把的水渍没有被人清理干净,本就一身脏水的董齐,又被甩了一脸的拖把水。   他机械地抹了把自己的脸蛋,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恨意。   “你这个疯子——我要弄死你!”   话落,沈固若警惕地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男生。   然而下一秒,他的胳膊被身后的人轻轻握住,整个人懵然地被人往后拽去。   他跌进薄御的怀里,还没定神前,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了双眼。   手里的拖把也被人拿出了手心。   “薄、御?”沈固若下意识出声。   薄御在他耳边低声落下一句:“很快就好。”   沈固若噤了声,知道薄御肯定是要做什么。   对方不想让他看见,那他就乖乖不动。   薄御不用在心上人面前掩饰自己的阴厉,浑身陡然森冷下来,把冲过来的董齐一拖把打在地上。   董齐摔坐在地上,身上疼得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拖把抵住了下巴,被迫闭上嘴,也抬起了脸。   对上薄御像看物件死人般的眼神。   手里握着的拖把仿佛下一秒就能绞断他的喉咙。   董齐后知后觉打了个寒颤。   他仗着薄御不敢碰自己,什么话都敢说。   可回忆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忘记了对方可以借用外力对付他。   也忘记了对方投向他厌恶的眼神下,曾经也有过如今这样冰冷到不似看人的眼神。   董齐脸色苍白起来,费了很大的劲喊出声:“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结果话音刚落下,就被薄御用拖把狠狠塞住了嘴巴。   面前高挑的身影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   难闻的厕所味道让董齐干呕起来,很快就逼出了眼泪,却得不到对方的怜惜。   和对方怀里的青年待遇天差地别。   他仰头望着依然令他憧憬到,恨不得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人,对着他无声做了个口型。   【等下再找你算账。】   董齐的手脚发凉起来,眼泪决堤般滑落脸颊,快要被眼前的人刺激疯了。   不仅是待遇的天差地别,薄御的地位和他现在也是天壤之别。   真要算账,他可能会连梧桐市也无法再待下去。   不要。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不想再被这个人赶得那么远。   他好不容易才再一次见到这个人……   董齐摇着头想爬过去抓薄御的裤腿。   可是面前的拖把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薄御连表情都嫌多余地松开了手。   小心翼翼护着自己怀里安安静静的人,一起离开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董齐受惊似的浑身狠狠抖了下。   没了嘴里的拖把,他边掉眼泪,边趴在地上干呕。   可还是不知道悔改。   既然最后都是会被赶走,他和薄御的结局依然不会有变化,那他还忍什么。   大不了同归于尽。   董齐阴狠地目光落向禁闭的洗手间门,脑海里全是青年被薄御护着带走的画面。   他不会放过对方的。   他没有错。   他只是太喜欢薄御了。   错就错在薄御不喜欢他!   薄御不可以喜欢上任何人……   他要追上他们,他们一个都不许走。   董齐带着一身污水,失去理智地冲去打开门。   而门外。   方正阳正一脸怒火从里外烧地等着他。 第70章 黏人哭包070   沈固若被薄御带着离开洗手间, 回到餐厅的走廊后,就变得默不作声往他们的包厢走去。   完全没注意到薄御在他身后缓缓驻了足。   从他心不在焉地在自己的臂弯里走掉。   薄御见他头也不回,连等也不等自己。   那双落在沈固若背影上的黑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浓深的黑雾。   遮住了里面所有的光泽, 没了洗手间里对待人的狠劲, 只剩下彻底的暗淡和无神。   无法平静地呼吸暴露出他内心紊乱的情绪。   薄御可以让恶语相向的董齐付出代价。   可是控制不了把那些难听的话已经听进耳朵里的青年。   左右不了对方的内心。   捉摸不透对方听了那些关系到他渴肤的话会想些什么,会不会重新看待现在的他。   还有他平时渴肤时候的模样。   会怎么想他……   会不会觉得他……   薄御空洞的眸底溢出湿汽, 一点都不敢去深想。   他看着已经走出他三米远的青年。   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勇气都会被剥夺的一干二净, 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歇斯底里地席卷了他的神经。   无论那些话会让他们发展到哪种地步。   都抵不过面前喜欢的人要把他丢下的这个事实,令他心脏发疼到牵动了全身的痛觉。   薄御根本承受不住, 他几步跨出去。   当他们的距离被他缩短成两步远时, 他颤着手指拼命地朝人伸出手。   带着撕心裂肺的冲动,将面前的人不顾一切地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固若猝不及防被拽得往后踉跄。   后背跌撞上熟悉的胸膛,紧接着腰上就是一紧,整个人落进了身后人的怀中,被薄御从背后牢牢地抱住。   对方急速跳动的心脏撞击在他的身上, 连带着他的心跳也快了几拍。   他感觉到箍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瞬被用力收紧。   深怕他逃跑似的,力气大到很快在他身上勒出了清晰的疼。   但沈固若没有第一时间喊疼。   而是忍着疼, 抿住了唇瓣。   他微微垂着脑袋,浅棕色的瞳仁闪烁着灰暗的眸光,在薄御的怀里一动不动地安静了下来。   薄御被他不挣扎, 也没有其他反应的模样,刺激地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心脏难受得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黑眸就快要涌出伤心的湿雾。   忽然, 一抹怔然抢先占据了他的眸底。   薄御抱着怀里的人僵硬起来。   沈固若身上肉眼不能察觉的细微颤意, 此时正一点一点地透过衣服,传递到薄御的身上。   为、什么……   薄御垂下眼睑,表情空白地看向怀里的人。   是在……怕他么?   想到这种可能,薄御的喉咙一下被刀割般的酸涩哽了下。   眼眶彻底湿润。   除了圈在对方腰间的手臂, 他胆怯地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就算现在要了他的命,他也绝不可能放开手臂,不会任由对方从自己眼前再走掉。   他做不到。   一点也承受不住。   要他眼睁睁看着人走掉,不如结束了他的生命来得更容易。   餐厅的走廊里并不算安静,时不时就有从包厢门内传出的笑闹声。   他们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一般。   薄御觉得自己再不听怀里的人说点什么,就快要被折磨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哑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对不起,没有经过沈老师的同意,就擅自抱了你。”   不要怕我,求你了……   沈固若闻声眨了下眼睛。   他一点也不在乎薄御抱自己,他在乎的是薄御为什么会突然抱自己。   沈固若的嗓音有些沉闷,也很轻:“那个人他碰你了吗?”   “是不是……他让你身体难受了?”   薄御忍了许久的眼泪,在他不加掩饰的关心下没能承受住,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没碰到我。”   眼泪掉得太快,以至于呼吸都跟不上。   “我……身体不难受。”   沈固若听出他的哭腔,没有因此松口气,一声不响地咬住自己的下唇,胸口狠狠起伏了一下。   所以是太难过……才需要抱的。   怎么会有那样过分的人。   察觉到沈固若气息的变化,薄御微微俯低肩膀,红透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移向他的侧脸,辨认着他的神色。   看到怀里的人露着和洗手间时同样的冷硬神色。   薄御忍着哽咽问:“沈老师在生气么?”   “你不生气吗?”沈固若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声拽紧成拳头,气得身体颤意明显了些。   薄御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   满是泪痕,终于敢把下巴靠上心上人的肩膀。   “生气,如果不是沈老师出现的及时,对方可能已经被我揍得爬不起来了。”   他已经无药可救。   喜欢的人随便的一个动作,简单的一句话,轻易将他推至冰冷的万丈深渊,也能轻易把他抛向轻飘飘的云端。   刚才有多么心慌,此时他就有多么安心。   薄御咽下舌尖的苦涩,忍着喉咙里的酸疼。   不怕他就好。   还关心他就好。   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沈老师是在生气吗?”他执着着这个问题,低沉的声线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幸运。   薄御有时候甚至坏心思的想,这个人是不是老天专门派来折磨他的身心的。   可他却那么甘之如饴。   一定是他上辈子求了老天很久,才求来的。   就是想被这个人欺负。   沈固若的视线难过地落在地上:“我好生气。”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你。”   薄御迟留在洗手间里没能涌上来的情绪,这会儿不再忐忑的享受起来。   他怀里一向好脾气的人,居然会为了他气成这样,甚至还气到动了手。   “沈老师已经替我出过气了。”   这种被喜欢的人护着的滋味,原来可以是这么的让人上瘾。   沈固若回忆起自己动手的画面,连他自己都感受到了不可思议。   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我打人了……”他低低地出声,但是一点也不后悔替薄御出了气。   他护着的人,谁都不许欺负。   薄御把他抱得更紧了些,眼泪不知不觉没了再掉下来的痕迹,愧疚地说:“是我不好。”   沈固若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着急地出声:“你没有不好!”   “那个人说的话你不要听,别往心里去。”   “是我要打他的。”   “他该打。”   薄御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微微掀开眼睛时禁不住重量颤了颤。   他眼底的深色涌动起来:“我习惯了所有人都讨厌我,也习惯了这些话。”   “不要习惯。”沈固若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闷地喘不过气,“我……还有方正阳,都不会讨厌你,不会是所有人。”   薄御是真的不在意,他抱着他只在意的人。   刚才还不敢想象喜欢的人对董齐的话会怎么想。   这下却自己胆大地哑声说了出来。   “我的渴肤症很严重。”   “认识沈老师之前,已经严重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沈固若双手捏得泛白:“会好的,你已经在好起来了。”   薄御的下巴在他肩膀上留恋地蹭了下,语气低落地问:“如果……好不了呢?”   沈固若怔了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是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薄御好不了。   他希望薄御可以好起来。   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可如果他不回答薄御这个假设,身后的人会不会又会因为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难过地掉眼泪……   沈固若默了默,才道:“我陪你治,治到好为止。”   他不就是为了治好薄御,才留在对方身边的么……   薄御把脑袋往心上人的颈窝靠近了些,继续带着鼻音问:“一直、一直好不了呢?”   他故意强调了两遍。   沈固若想也不想地说:“那就一直陪你。”   “可能是一辈子。”薄御的心思在懵懂的人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   沈固若不希望薄御这么消极。   但听见对方提到“一辈子”,他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像一辈子是很容易的事情:“一辈子也陪。”   薄御颤着呼吸,再也按捺不住地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深处,紧紧抱着人,恨不得就这么抱到天荒地老,一辈子抱下去。   沈固若怕身后的人哭,抬起手往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下:“薄御,你别难过。”   薄御闷着声“嗯”了下。   他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柔,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难过了。   脑袋蹭着心上人的手心。   甚至嘴角有要上扬,且压不下去的弧度趋势。   他的眼眶很酸,湿汽也消不下去。   可他一点都不难过。   在沈固若的颈窝深处,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薄御无声地勾起不太明显的唇角,一个略显苍白的微笑。   喜欢上这个人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喜欢一次不够,还会喜欢第二次。   满心的喜欢每天都会增加,挤在心脏里就快要藏不住。   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得快疯了。   薄御闻着心上人身上好闻的味道,乱着呼吸得寸进尺地问:“我可以缠着沈老师……一辈子么?”   沈固若:“嗯。”   薄御心脏发着烫,迫切地想要更多的答案:“不可以反悔。”   沈固若从来不会反悔自己说过的话:“嗯,不反悔。”   薄御又往他颈窝里蹭了下。   自己真的太狡猾。   仗着喜欢的人什么都不懂,骗出的承诺是那样轻巧。   被好脾气的哄着,得寸进尺起来连罪恶感也没有。   薄御已经给他喜欢的人,选择了逃离自己或者被自己永远留住的机会。   既然说好的一辈子,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放手了。   答应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逃不掉了。   他的懒懒。   怎么办……   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第71章 黏人哭包071   方正阳整整一个下午和薄御失联。   要不是看到陈豫的朋友圈里有沈固若的身影, 他马不停蹄问了陈豫才知晓薄御也在。   听说薄御打算等沈固若一起回家,一个人定了个包厢在等。   就在梧桐市附近的方正阳和陈豫讨了定位,当即赶来了餐厅。   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撞上董齐这个疯子, 在洗手间里找薄御和沈固若的麻烦。   几年过去, 方正阳都快忘了这个疯子的存在。   当初高中时期,被董齐发现了薄御的渴肤症,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开始缠着薄御不放。   他原本以为是青春期的爱慕。   结果是性格的扭曲。   趁着薄御有一天渴肤症, 居然想霸王硬上弓。   要不是被他及时发现,他都不敢想象后果。   这个疯子没得逞就算了, 还用各种方式来恶心人。   方正阳当时就恨不得割了对方的舌头,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竟然还是这么恶心。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方正阳拍着手走出来。   他贴心地再把门关好,还找了块“打扫勿进”的警示牌放在门口。   然后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打算找他沈哥和自家好兄弟去。   绕过拐角,方正阳余光瞥见走廊里的两道身影, 挥手就想冲人远远来个惊喜的招呼。   但看到不远处两个人的姿势,他的声音莫名卡了壳, 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只见他惹人怜惜的沈哥被他好兄弟从背后抱在怀里。   薄御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挡去他眼底如痴的神色,掌心情难自抑地轻抚上怀中青年纤弱的脖颈。   带过皮肤的酥痒让沈固若禁不住滚动着喉结,微微被迫抬起下巴, 露出一双生过气只剩下心疼的水眸,被头顶的灯光衬耀出柔和的眸光。   方正阳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吞咽了一抹口水。   吞咽声下, 他灵魂出窍似的看着他兄弟俯低了脑袋, 薄唇凑在青年的侧脸旁,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往下,朝着对方嘴角的方向靠近过去。   就像是……   就像是忍不住要吻上去一样。   方正阳当场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觉得自己眼睛和脑子同一时间出了问题。   他特么在胡思乱想什么!   别人就算了, 他沈哥跟他兄弟纯洁的直男友谊,是他能往那方面想的么!   方正阳僵硬的手挥起来,冲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打招呼:“老御!沈哥!”   薄御从他的声音里猛然惊醒过来:“……”   目光触及到心上人离自己不到半寸的红唇,他的喉结难以克制地艰难一动。   沈固若抬着干净的水眸,和薄御对视上,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抹轻微的颤意:“薄、薄御,我脖子好痒。”   薄御被他的眼神和声音烫得松开了手,薄红一瞬渗出耳根。   沈固若:“我好像听见了方正阳的声音。”   薄御叹息地最后往他颈窝里留恋地深埋了一下:“是方正阳,沈老师先回包厢。”   沈固若待在薄御怀里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怀里的人一点也不会知道,问出这样的话,会让他有多么不舍得放开手。   薄御从喉咙里低低“嗯”出声,抬起脑袋时,薄唇偷偷吻过心上人柔软的发丝,比偷吃到软糖还甜。   缠在沈固若腰间的手缓缓放开。   他偏头和走来的方正阳打了下招呼,把空间留给了薄御和方正阳,自己一个人回了包厢。   走到薄御身边的方正阳纳闷:“沈哥怎么走了?”   “你说我要不要跟上去找陈哥打个招呼?”   “随你。”薄御说完,看着走远的沈固若进了包厢,才迈开步子,“去洗手间了?”   方正阳跟他并肩走,双手做枕抬在脑后:“你怎么知道?”   薄御:“声音漏出来了。”   方正阳嘴里“嘶”了声:“我还以为是我俩的默契又提升了,我去洗手间都能被你猜到。”   “我可关门了啊,是洗手间隔音不行。”   薄御推开自己的包厢门走进去。   方正阳随意地拉开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抬眼瞧见好兄弟喝着水,嘴唇被滋润过,走廊里那点该死的记忆走马灯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方正阳抹了把脸:“我说你是不是最近有点太黏着沈哥了?”   之前出去泡个温泉他就想说了,跟他沈哥形影不离,连他这个兄弟的感情也不培养培养。   方正阳保证自己绝对不是在嫉妒:“人沈哥出来相亲,你说你跟来做什么?”   “太没分寸了。”   薄御放下水杯,没什么表情地朝他投过去一眼,淡淡地说:“是挺没分寸。”   他就不该让自己喜欢的人出来相亲。   方正阳一脸稀奇,难得兄弟听话,他不得多说两句:“你和沈哥刚才站那一起,是身体不舒服?”   薄御的指腹摸索在水杯的杯沿,嗓音意味不明:“你觉得像么?”   方正阳哪管像不像:“你俩治疗归治疗,但怎么也得注意下场合,找个没人经过的地方吧,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薄御扯唇:“怎么想?”   方正阳因自己刚才差点看错,表情古怪了一下:“万一沈哥相亲上了,对象看到了误会你俩的关系怎么办?”   薄御挪开水杯,姿态懒散地靠在椅子里,认定地扔出两个字:“不会。”   方正阳:“?”   方正阳噎了下,无语起来:“你又不是沈哥对象,你替人回答什么呢。”   薄御:“如果我想呢?”   他觉得是时候且有必要给他对面的人多条神经。   以防以后再出现像刚才那样没有眼力见的事情。   而且他满心的喜欢,也得提前找个发泄口。   方正阳没听明白,懵逼地问:“什么?”   薄御抬着黑眸,平静地看向他:“对象。”   方正阳嗓音忽然有点抖:“什么、对象?”   薄御轻描淡写:“我想是。”   自家兄弟的每个字方正阳都听得懂,怎么组合到一起就听不明白了:“你你、你想是什么?”   薄御不想再浪费时间,语调透着股深入骨髓的认真,扯唇说出了心中藏不住的四个字。   “我喜欢他。”   方正阳:“???”   “你再说一遍。”   薄御可不想把这种话再说第二遍,这种话他以后只会对他喜欢的人说。   他不留情地说:“你听见了,别装。”   话落,方正阳猛地按着人中仰倒进座椅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下一秒就会撅过去。   紧接着包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在薄御没有刻意的等待中,方正阳拍桌而起,声音响彻整个角落。   “你疯了!?”   薄御对他的反应不算意外,垂下的眸色闪过一抹回不了头的执拗:“我是疯了。”   喜欢他的心上人,喜欢得快疯了。   方正阳也要想当场表演个什么叫疯了:“沈哥一心帮你,你居然现在说你喜欢他!?”   他一心愧疚自己费尽心思找来的人,为了他兄弟什么都不要的留下来帮忙治疗。   还再三跟人保证两个人都是直男。   还天真的以为当初他兄弟对人的关心,是因为宠爱他们沈哥这种事根本不用意外。   结果呢?   现在跟他说什么!?   所以走廊里看到的,根本不是他的错觉?   去特么的直男友谊!   方正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清一件事:“沈哥呢?”   薄御神色淡下来:“他很快会知道了。”   方正阳抱着头痛苦地原地转了圈,冷静不下来地说:“你还打算告诉沈哥?!你是不要命了么?还有你这样对得起他么?”   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特殊发病源是他非得找的,想沈哥帮他兄弟治病也是他求的。   可他怎么也没设想过,自己的兄弟会喜欢上对方。   沈哥是直男,会觉得薄御欺骗了他么?   薄御要是坦白了心思,这病还能继续治么?   方正阳陷在对青年的愧疚和兄弟身体情况的担忧中,两边哪边都没法偏心。   他语调困难地问对面无动于衷的人:“你不能继续瞒下去?”   薄御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你要我在喜欢的前提下,装着什么都没有继续和他治疗下去?”   方正阳一想,脱口而出:“混蛋。”   薄御:“……”   方正阳骂了嘴反倒自己冷静了不少。   他捏着眉心重新坐下来:“万一你告诉了沈哥,沈哥跟我们绝交了怎么办?”   薄御现在听不得这种话,脸色冷下来:“这句话给我咽回去。”   方正阳咽了,后知后觉:“不是?你特么告诉完了,还有跟沈哥在一起的心思!?”   他再次拍桌而起,薄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思完全写在脸上。   方正阳又想掐人中,只不过手脚先发凉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后怕。   他站在薄御面前,表情复杂且严肃:“你想过后果么?”   薄御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曾经那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跳下楼的时候,他确实想过,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会喜欢上谁。   但他现在似乎有了一丝能理解对方当时执着的心情。   不计后果,大抵就是他此刻的心境。   不过,不代表他会变成对方那样的人。   “我不会变成她,懒懒也不是那个人。”   方正阳被他的称呼弄得一噎再噎,薄御会不会他不好说,但他沈哥确实不会是那种人渣。   “算了,我不管了。”他心烦意乱地摊倒进座椅里,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对面的人。   瞧那样就是认定了不改主意。   而且他干着急也没用,反正事还没成,结果怎样还得到时候再看。   方正阳满脸复杂,觉得自己哪天可能就真的疯了。   一边害怕薄御和沈固若在一起,一边又害怕两个人在一起后会有无可挽回的后果。   还一边担心薄御被他沈哥当场甩了,沈哥跟他们绝交了怎么办。   各种想法快把方正阳愁死了。   于是,他忍不住给人找不痛快。   “知道的你和沈哥是在治疗渴肤症,是经过沈哥同意的。”   “不知道的,听见你说你喜欢上沈哥,再看到你刚才抱沈哥,我直接一句混蛋,再加个骚扰。”   薄御顿时脸色一黑:“闭嘴。”   方正阳被凶舒坦了。   回去的路上薄御开的车。   沈固若因为薄御被人说了难听话,一个人喝闷酒把自己喝醉了。   方正阳自己开车来的,被薄御无情丢下,只被人留了个车尾气,眼睁睁看着他俩走掉。   回杭白市的路上,沈固若在副驾驶抱着薄御的那束鸢尾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路安静地回到公寓楼下。   薄御停稳车,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打开门。   他俯身进去,想把熟睡的人连人带花地抱起来直接上楼。   沈固若在那之前自己先醒了过来。   忽然有什么忍受不了地颤起肩膀,他把脸埋进薄御的怀里,抓着人的衣服,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软绵绵的声音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薄御听得心脏不自觉狠狠一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怎么了?”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怀里的人轻轻喘了一口气,声音好听地差点直冲他的天灵盖。   薄御瞬间面红耳赤,看着青年眼神湿漉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嘴里的声音细碎又可爱。   “薄、薄御……我要忍不住了。”   薄御心神晃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绷着神经问:“什么忍不住了?”   沈固若醉醺醺地说:“肚子里都是酒。”   薄御沉默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心里变得哭笑不得。   他满心无奈,怎么会有人不仅说话、表情,从头到脚什么都那么可爱。   而且勾得人激起坏心思的……就想一直看着对方这副忍耐的表情。   好似、被他欺负狠了。   薄御脖子脸红地别过脸,觉得方正阳那句“混蛋”确实没骂错。   “沈老师再忍一忍。”他把人轻轻打横抱出车,低声哄着,“自己走可能会忍不住,我抱你上楼,我们很快就能到家。”   沈固若忍着浑身难受,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到不能再轻的一个“嗯”字,从嘴里抖溢出来。   带着醇香的甜酒味充斥在薄御的鼻息间。   他有种自己也快醉得不清醒的冲动,缓缓收紧了抱着人的手劲,脚下沉稳地往公寓里走去。   沈固若的下巴枕在薄御的肩膀上。   他半阖着双眼,水眸微醺地看着他们身后。   夜色里带着天气逐渐转凉的冷风,把不远处的绿化带吹得绿叶簌簌作响。   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是错觉吗?   当天深夜。   写着“KB高层疑似骚扰音圈知名演员”的词条,在趋势榜上忽然空降第一。 第72章 黏人哭包072   第二天, 上午。   方正阳接到杜助理的电话,关于词条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薄御的公寓。   到了公寓门前,他还在给自己掌嘴。   昨晚随口开的玩笑这么快就来了报应, 简直是乌鸦嘴, 没事提什么骚扰。   来开门的薄御正在接电话。   方正阳听出他在跟商业伙伴谈论词条的事情,于是默默闭了嘴。   进了客厅, 坐进客厅, 方正阳趁有时间翻了翻网上的情况。   昨晚深夜词条空降第一,被他们的人发现后第一时间就撤了个干净。   但昨晚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不少人在报复性熬夜。   就算及时撤了词条,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依然只多不少,好在还能压下热度。   也许是他们KB的口碑一向不错,也不见丑闻。   除去路人,大部分游戏粉丝对这次的事目前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方正阳偷偷摸去沈固若的账号下。   现在的问题就是,认准了词条上的当事人是“懒懒”的音圈粉丝, 必须要他们公司给个说法。   方正阳捂脸,都闹到他们沈哥账号底下去了。   他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薄御打完电话, 从阳台回到客厅,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去公司查源头,来我这里做什么。”   方正阳收了手机:“有杜助理在, 哪用得着我。”   就在他话说完不到一分钟,杜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   “呶, 这不来了。”   薄御往他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方正阳把手机开免提, 里面传出杜助理的声音:“方少,根据眼线的消息,你怀疑的五家竞争公司确实都参了一脚。”   “很遗憾,您认死的死对头没有参与其中, 并为您送来玫瑰花束以表态度。”   “……”方正阳表情微妙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嗓子。   薄御罕见的贴心,从水果盘里扯了根香蕉给他。   方正阳:“……”   杜助理:“甚至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叫‘董齐’的人,据说消息出自这个人的手笔。”   “更详细的情况我已经整理成文件传在你手机上。”   听见“董齐”的名字,方正阳的脸色难看起来:“行,知道了。”   等杜助理挂断电话,他忍不住火气大骂:“这个疯子!果然是他!”   “难怪能拍到你跟沈哥昨晚回家的照片。”   从拿到确切消息到拍照买词条,只间隔了几个小时。   “那群畜生想给我们找事,是真的一晚上都等不了,艹。”   方正阳骂完顿了下,看向单人沙发上没反应的薄御说:“董齐的是老御你别管,省得他再找机会恶心你,这个疯子交给我处理。”   这件事的源头薄御猜了个七、八分,没什么意外。   他淡淡地“嗯”了声后,扯回正题:“说你的事。”   方正阳果断掐了怒火,恢复谈事的模样:“这件事肯定还会发酵,不知道那群畜生手里握了多少证明的东西。”   “以防我们被打个措手不及,越早澄清越好。”   “最快的澄清手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薄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方正阳神色复杂:“如果你昨晚没跟说我喜欢沈哥,我现在大可以放心地找他去和公司配合澄清。”   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兄弟对人的心思,那就有了后顾之忧。   “刚才我看沈哥的账号还没上过线,他应该还没看到网上的事情。”   “我担心沈哥看到网上那些分析言论,会被引导去胡思乱想。”   “万一对你产生了误会,你那点心思不完蛋了,搞不好当场就跟我们绝交。”   “他不会。”薄御蹙起眉头。   方正阳无奈:“万一呢?谁能保证。”   网络的言论根本经不起他们的试探。   “所以我找沈哥前才想先找你问问。”   “你要担心这个可能,我就让人再拖延想想其他办法,这件事咱就瞒着沈哥。”   “你要相信沈哥不会误会,我就找上门去,就是到时候的结果你别后悔就行。”   薄御忽然垂着眼睑,沉默了下来。   方正阳能想到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提前想到。   只是喜欢上一个人,比他想象中还要令人胆怯。   原本百分百能够肯定的事情,有人几句话就能够让他轻而易举地动摇起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没有那份去冒险的勇气。   他还没有被喜欢的人同意留在对方身边。   这万分之一的后果,他根本承受不住。   薄御指腹捏得泛白,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等我见了他,再做打算。”   方正阳见他站起身,怔着问:“你现在去找沈哥?”   “嗯。”薄御出门独自去了隔壁。   站在门前,他心不在焉地摁了门铃,脑袋里有片刻的混乱。   似乎见了面,他也不能及时作出打算。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门铃的声音已经停了很久。   他看着没有被打开的门,心跳频率莫名加快起来,耐心地摁了第二次门铃。   再是第三次。   但门始终没有被里面的人打开。   按照以往的时间,里面的人早该起床了。   薄御回家去拿手机,后知后觉手机在自己的手里。   他愣在原地,打了电话过去。   拨通声响起。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面的“正在呼叫中”,心跳越来越快,直到电话被系统自动挂断。   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薄御颤着手指点了重拨,然后转身冲回家。   坐在客厅里的方正阳被他吓一跳。   纳闷他怎么这么快回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匆匆跑去了阳台。   当心中不详的预感达到顶峰时,薄御整个人僵在阳台,失神地看向隔壁被打开的阳台门。   是他不经意发现的小习惯。   对方出门前总是会打开阳台门通风。   去哪了。   什么时候出的门。   手机里的电话再度被系统自动挂断,薄御手脚发凉地再摁回拨。   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能够打通的电话,对面的人明明从来没有不接过他的电话,有事缠身也会发消息来告诉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   薄御想安慰自己对方可能一早出门有要紧事,只是没有空看手机。   一定很快就会给他回电话,或者是发消息。   然而事情发生在词条出现的当天。   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宛若翻涌而来的浪潮,顷刻间要将薄御淹没过去。   他像熔炉里正在淬火的铁被泼了冷水一样,浑身发冷得感受不到一丁点温度。   是看到词条、才不接他电话的么……   而同样感受到冷意的,是找来阳台的方正阳。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这副这样。   丢了魂似的,饱受天崩地裂的绝望,眼神里没有任何神采,脸上失去血色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方正阳上一次见,是在薄御被救出地下室的时候。   他现在……仍然连上前的胆子也没有。   -   餐厅包厢里,沈固若放在桌上的手机从明到灭。   他忍耐着眼睁睁地看着薄御的电话被自动挂断。   许奕阳坐在他对面,扫过上面的备注:“这个叫薄御的,就是词条照片里抱着学长的那个人?”   沈固若低低地“嗯”了声。   小许来杭白市工作,他原本和对方约定见面的时间在几天后。   可今天一大早,小许电话轰炸。   沈固若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   结果不是小许出了事。   对方是为了他的事情来的。   词条的事情是小许告诉他的,在那之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他觉得有人在盯着他和薄御……原来不是错觉。   沈固若不是不想接薄御的电话。   只是小许特地强调,他们的对话没有结束前,让他不许接,接了对方就亲自跟电话里的人谈。   小许好像在因为他词条的事情生气,所以他不太敢让对方接薄御的电话。   沉默间,包厢门被人从外打开。   请了假赶来的陈豫坐下牛饮了几口水,看了看桌前的两个人,最后目标定在沈固若身上:“词条的事怎么回事?”   “怎么你跟薄御还扯上骚扰了?”   沈固若解释:“我喝醉了,他只是抱我回家而已。”   陈豫放下水:“我就说么,薄御虽然有点奇怪的小癖好,但相处这么久,我觉得他肯定不是那种人。”   许奕阳冷着脸色:“学长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我提起过什么吗?”   沈固若一言不发,但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许奕阳:“KB高层里有个跟我一样的人。”   陈豫懵了下:“什么叫跟你一样?”   想替薄御保密的沈固若为难地看向许奕阳:“小许……”   许奕阳看到词条的时候,完全可以觉得他是假的。   可前提是,他没发现里面的当事人之一,和他是一样的。   许奕阳:“从我打听到的,据说这个叫薄御的,就是他有渴肤症。”   沈固若哑然。   陈豫大惊:“薄御有渴肤症!?”   主要是他认识这么久,一点没看出端倪。   许奕阳清冷的眼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有渴肤症,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固若放在腿上的双手拽紧:“薄御没有骚扰我,我们是朋友。”   许奕阳:“学长果然知道他有渴肤症。”   难怪上次见面会对渴肤症产生兴趣。   陈豫被这个发展弄懵了:“固若,所以薄御知道你知道他有渴肤症,还对你有肢体接触?”   沈固若沉默。   许奕阳不是为了确认对方有没有渴肤症才着急把人叫出来的,而是在担心另一件事:“他有没有强迫学长?”   沈固若认真地说:“没有,他没有,是我自愿的。”   许奕阳皱眉。   陈豫没听懂:“什么叫你自愿的?”   薄御的渴肤症瞒不下去,沈固若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来解释他们的行为。   他打算之后再回去跟薄御道歉:“我们签了协议,我答应他半年内我会帮他治疗渴肤症,是我自愿让他抱的。”   许奕阳表情彻底冷下来:“学长怎么可以答应这种事,你就不怕对方对你有其他见不得人的心思么?”   陈豫则是心脏不太好受地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不跟我们商量就答应了!”   “到时候被……都不知道!”   “所以他的那些工具,说什么让你帮他用,和他的渴肤症也脱不了干系是不是?”   陈豫越细想越不对劲,但越想他越想撅过去。   尤其是他们才经历过温泉旅馆的事,还有那天的洗澡!   许奕阳眼神犀利地落在他身上:“什么工具?”   陈豫默默闭了嘴:“……”   沈固若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但他也不想朋友们误会薄御:“我和薄御都是直男,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许奕阳:“他跟你保证了?你们协议上签了这条?”   沈固若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薄御好像没有跟他保证过,协议上也没有提。   许奕阳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作为过来人的前车之鉴:“学长能保证自己是直的。”   沈固若:“我是。”   许奕阳:“就算他一开始是直的,那能保证你们的相处过程中,他不会弯么?”   沈固若茫然地看向许奕阳。   许奕阳清楚他不是因为会不会弯在茫然,而是在为他怎么可能把人掰弯而茫然。   许奕阳叹了口气,大概是同类人的嗅觉,他必须要跟人强调这件事。   “学长可能不懂,但你要认知一件事。”   “也是喜欢你的人,他们最清楚的一件事。”   坐在他身边的陈豫和他异口同声。   “被你掰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第73章 偏执哭包073   发现室外下过一场特大阵雨, 是在沈固若独自从餐厅离开的时候。   此时天空中还飘着毛毛细雨。   沈固若坐进车里,给关了机的手机插上电。   昨晚他喝醉了回家,没有及时给手机充满电。   和陈豫他们说话的途中, 手机没能撑住自动关了机。   他靠在座椅里, 望着前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的雨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等到手机续上电, 重新开机。   沈固若把静音调成铃声。   突如其来的一阵手机提示音, 长达了近一分钟,险些让他惊吓地拿不稳手机。   看清上面的提示消息, 沈固若从惊诧中逐渐转为深深的懵然。   103条未接电话。   299条未读消息。   除去弟弟和方正阳的几个电话和几条消息, 以及圈内朋友关心询问词条真假的消息。   几乎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薄御……   沈固若知道薄御一开始给他打了电话,但不知道后来还会有那么多次。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迟疑地落到弟弟的消息上。   【乐乐:哥,薄学长和方学长都在找你,你去哪了啊,他们怎么都跑来我这里找你。】   【乐乐:我打不通你电话, 薄学长看上去找你找得挺急的,你要是忙完了跟他说一声。】   【乐乐:你和薄学长的词条怎么回事[图片], 这上面是哥跟学长吧,现在的媒体真是什么都能编,但你俩这个姿势是在干嘛?】   然后是方正阳的消息。   【阳坚强:沈哥, 你跑哪去了啊,老御找你快找疯了。】   【阳坚强:沈哥, 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谈, 求你别搞失踪啊。】   【阳坚强:求你了沈哥,你快出来吧,或者回我个电话,发个消息也成, 你再这样失踪我真的会怀疑你出事了!】   ……   沈固若的呼吸不自觉放到了最轻。   他眸光闪烁地盯着手机屏幕,选择先看其他人的消息是因为他现在很迷惘。   可点开其他人的消息,入目的全是薄御。   令他此时迷惘的对象。   小许和陈豫说薄御会被他掰弯,他到现在依然没能够相信这个可能。   也无法想象薄御被他掰弯的这个可能。   小许让他回去找薄御明确的问清楚。   如果他们猜测的是对的,需要他立刻终止对他们来说荒唐的协议,要他和薄御保持该有的安全距离。   沈固若忽然很不安。   他希望他们猜错了。   可是如果没有猜错,终止协议之后,薄御的渴肤症要怎么办,他昨晚还答应了薄御要陪他……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沈固若连忙甩了下脑袋,很是心慌地不敢再往下深入的思考。   不会的。   肯定是小许和陈豫他们误会了。   小许不是直男,陈豫有腐男的思维,他们不懂直男的。   沈固若安慰着自己,忐忑地点开了薄御的消息。   【口:沈老师,你在哪?】   【口:我有话和你说,你别不接我电话好不好?】   【口: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了。】   【口:你回我消息好不好,不想和我说话也没关系,但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觉得你不见了。】   ……   【口:我想见你。】   【口:我们见面谈一谈好不好?】   【口:懒懒,不要吓我。】   【口:你别不理我。】   【口:我求你,别扔下我。】   ……   【口:对不起。】   看到这里,沈固若猛地摁灭了手机屏幕。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他空白的表情,还有他那双浮出茫然的眼睛。   大脑一片混乱。   他把额头磕在了方向盘上,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好快,整个人也变得好奇怪。   小许和陈豫的那些话,让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奇怪……明明薄御只是有事在找他而已。   仅仅是在找他。   沈固若抿紧唇瓣,心情沉重地重新点开手机屏幕,犹豫地给薄御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懒懒:我在回公寓的路上。】   薄御泣不成声地蹲在公寓门口。   空寂冷凝的走廊里剩下他乱成一塌糊涂的呼吸,以及如同小狗被主人差点丢弃的委屈呜咽。   细碎沙哑的音色克制着歇斯底里,一遍一遍呢喃出心上人的称呼,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心。   手机屏幕上砸满了他滚烫的眼泪。   上面收到的消息模糊到快要看不清。   他不抱希望地重新回到这里,只是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祈求老天能可怜他,让他在摁下门铃的时候,能见到快要让他找寻疯魔的身影。   老天没有可怜他。   可他祈求找到的人,在他彻底崩溃前,主动说要回来了。   强撑在心底里所有的委屈和不安,也在这个瞬间再也憋不住的一股脑儿要将他吞噬过去。   全部变成了有形的眼泪,发了疯似的在发泄。   手机上弹出方正阳的来电显示,砸下的眼泪擅自点开了接听键。   埋没在走廊里的哽咽被方正阳忧心忡忡的声音盖过。   “老御,沈哥一分钟前在账号上澄清了词条的事情。”   “你别太担心,也别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他肯定没误会,说不定等等就给你回电话回消息了。”   “你现在在哪,我……”   苍白的指腹毫不留情地摁住挂听键,方正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阻断在了手机里。   接下去的重新来电,通通都被拒接。   薄御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什么都不想听,他只想要他喜欢的人回来。   求对方回来。   不管因为什么。   只要能够回来……   沈固若回到公寓楼下,越过飘在空中的细雨,神色凝重地朝公寓楼上望了一眼。   他虽然给薄御发了他回公寓的消息。   但他不确定对方看到消息后,会不会在公寓里等自己回来。   薄御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他的消息。   而他出于此刻的茫然和忐忑,莫名不是很敢给薄御打电话。   沈固若走进公寓楼,放空着大脑进到电梯。   一直到他走出电梯,空荡荡的脑袋才像是在里面炸开了巨大的闷响,嗡嗡作响起来。   在沈固若的公寓门旁,薄御正屈腿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地垂着脑袋,身上没有一处是干透的。   单薄的衣服布料裹挟着湿汽贴在他的身上,衣摆下还有往下坠出水珠的痕迹。   可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毫无所觉,也不知冷。   他周围的世界安静到死寂。   有什么已经把他压垮了一样,深陷在随时会崩溃的空壳里。   宛如没有了灵魂,且出现了深深裂痕的提线木偶,绝望到被谁轻轻一碰就能碎得一干二净,再无重塑的可能。   “薄御,你身上怎么湿成这样,你淋雨了吗?”沈固若的脸色白了一白,顾不上其他走去门口,“我去给你拿毛巾。”   就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垂在身边的手被一只阴冷的掌心牢牢扣住。   冷意渗透到沈固若的皮肤,让他手臂狠狠一颤。   他被迫扯蹲在了薄御的面前,看着面前的人机械地抬起脑袋。   男生的瞳孔漆黑空洞,周围布满红血丝,苍白的脸色将他眼尾的红色晕得很深。   他没有任何的神色,但沈固若觉得他像是被无尽的痛苦和悲凉笼罩着。   “沈、老师……”   薄御唇瓣艰难地扯动,嗓音仿佛含了沙砾的撕裂和低哑。   沈固若怕极了自己的声音稍稍响一些,就会把人惊吓到,于是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薄御死死地抓握着他的手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看到词条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沈固若走不掉,只能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没有想说的,你湿成这样必须去洗澡,不然会感冒的。”   薄御受刺激似的,呼吸抖颤了瞬。   怎么可能没有。   那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不见,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他了。   不可能没有。   他漆黑的瞳孔有了些撑不住的色泽,聚焦了些视线在面前人的面孔上:“我在骚扰你。”   沈固若用纸巾帮他擦掉额发上的水渍:“没有骚扰,我们签了协议,都是在治疗你的渴肤症,是写词条的人不好。”   “我已经澄清了。”   “就是澄清得晚了一些,可能会给公司造成损失。”   “让它去损失,我不在乎!”薄御的理智在岌岌可危,抓着沈固若的手腕在浑身发颤,声音逐渐无助下来,“怎么样都行,我都不在乎……”   沈固若停下动作,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有些陌生。   “没有协议。”薄御眼眶通红,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沈老师还觉得不是么?”   沈固若抿了抿唇,其实一点也不想顺着他的话回答下去,似乎会朝着自己不想面临的发展而进行下去。   可不回答,面前的人看上去要在自己这里崩溃了……   沈固若:“不觉得。”   薄御哑着声问他:“为什么?”   沈固若无声拽紧手心里的纸巾:“帮你治疗渴肤症是我自己提议的,而且我们都是直男,有肢体接触也没关系。”   薄御受够了。   他眼神灰败,只觉得心脏快要被撕碎了一样。   “那我不是了呢?”   再也忍受不下去。   只有受过这种找不见人的担惊受怕,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塌般的绝望。   他不想再被这种不定因素折磨到发疯。   能够毁掉他的,只能是他满腔堵不住的爱慕,将他喜欢的人吓到从自己面前想要逃走。   可他……绝不允许对方有逃走的机会。   沈固若心情跌到谷底,语气变得难以置信:“你说你不是……什么?”   薄御掌心撑着地面微微欺上前。   他忍到极限了。   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这份已经要弄疯他的爱慕。   “沈老师……”   所有想要爆发出来的情绪,因为隐忍和克制聚集到一起,挤压成紊乱的颤意。   “我已经、不是直男了。”   他把所有的理智抛得一点都不剩。   眼泪分摊了他的崩溃,滑落眼角砸下的每一滴,都往他身上的失意加深一层。   脸颊贪恋地微偏到青年柔软的手心上,他冰冷的唇瓣贴触上近在咫尺的温热。   他的声音哑到撕心裂肺,透着锥心刺骨的悲凉和偏执。   “我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 第74章 偏执哭包074   沈固若震惊地看着薄御的动作。   手心被冰冷的薄唇吻上时, 纸巾从他僵硬的指间滑落下来掉在脚边。   亦如他此刻往下沉的心脏。   可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因为薄御的话而感到惊讶。   沈固若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温吞的嗓音染上了可闻的不自在:“你没有在和我开玩笑……”   薄御轻扯过他的手腕,移向他的黑眸带着湿汽也遮不住里面的深不见底:“这样, 你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   沉哑的话音落下。   薄唇在附近白皙的皮肤上很快种下了一枚红色, 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有没有在开玩笑。   沈固若被这阵猝不及防的酥麻,或者说是细疼, 惊吓到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   却被薄御牢牢禁锢地一动也不能动。   沈固若的另一只手也被他抓握住, 整个人微微失去重心无助地往前倾,手心被迫摁在了薄御的心口上。   沉重有力且速度极快的心跳撞击在沈固若的手心中。   裹挟了湿热, 在诉说着其中的黏腻, 又令他惊慌的某种情愫。   薄御滚烫的呼吸轻洒在沈固若的耳畔。   他苍白的面庞挂着泪痕看不出情绪。   似乎已经被发泄不出来的情感揉碎、欺负得只留下浓浓的疲惫和本能。   “沈老师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治病么?”   沈固若颤着眼睫一言不发,垂下的视线落在薄御起伏的胸膛上。   薄御蹭着他的手心,下巴霸道地靠上他的肩窝:“我的目的早就不纯了。”   “我想抱你,发了疯似的想要你。”   “每时每刻, 不管渴肤前后,包括现在, 我喜欢你……喜欢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固若的大脑短暂的空白下来。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以前不是没有被人追求过。   可比起其他人,薄御所说的话带给他的不是一丁点冲击力,仿佛有什么悬在他的心脏上, 心跳受惊地一直跳慢不下来。   小许和陈豫他们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薄御真的……被他掰弯了。   而自己这副没有被惊讶到的模样,甚至毫不意外。   俨然是表面打着不信的幌子, 其实心底里早就认为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是他不想面对这样的发展, 所以一直不肯深入的思考这个可能,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去逃避。   现在,他终于逃不掉了。   薄御压抑着嗓间的哽咽,语气沉甸甸地在他耳边扯唇:“我见不得别人比我和你更亲近。”   每个字都像是砸在沈固若的心头上。   连贯成的每一句话, 也压得他呼吸跟着轻一分。   “我嫉妒陈豫被你喊得那么亲昵。”   “我忍受不了你去和别的人相亲,假的也不可以。”   “我控制不住想把你藏起来。”   “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   话音停顿在这里,薄御的语调忽然裹上了细碎的颤意,似乎委屈到了再也假装不下去的程度。   “可是你、今天突然就不见了。”   沈固若喘不上气地感受到薄御从他肩膀上抬起了头。   他慢吞吞地看过去:“我就是……出了一趟门。”   男生的黑眸翻涌着他看不懂的色泽,也让他一时间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像是被下了可怕的定身咒。   薄御的侧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听不进任何的解释,眼角的湿润轻蹭在沈固若的指尖上:“你吓坏我了,让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沈固若浑身僵硬地看着自己面前略显陌生的人。   薄御的声音轻缓下来,眼神却深得发沉,怕吓到了他似的:“你可以选择不回来,去到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沈固若听不明白。   薄御继续解释给他听:“但你现在,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在薄御面前,沈固若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只是被握住手腕,他都很难动一下。   他确实逃不掉。   沈固若情绪有些低落地说:“薄御,我是直男,你知道的。”   薄御不在乎地将额头贴触到他的额前,再往前一点点他们就能蹭到对方的鼻尖:“可你把我掰弯了。”   沈固若有些难过地说:“我没想掰弯你。”   “那我求你。”   薄御清透的眼泪自上而下,砸落在沈固若的手臂上,他被狠狠烫了一下。   他摁在薄御胸口上的手,被他不经意无措地抓起一点衣服布料。   沈固若眼神茫然地轻声问道:“求我……什么?”   薄御示弱地低下声,求他:“求你,给我一个掰弯你的机会。”   沈固若脸色微微纠结:“还有其他选项吗?”   薄御和他十指相扣:“或者,我可以不介意和直男的沈老师永远在一起。”   沈固若默了瞬:“你根本没打算给我其他选择。”   薄御就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无声地一颗一颗砸下眼泪,再度开口的嗓音染着哭腔,仿佛已经被欺负到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我在真心求你。”   沈固若的双手被禁锢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薄御的眼泪往下掉,掉得他彻底败下阵来,心脏也不住的发软。   他好像、被薄御的眼泪拿捏了。   他用鼻尖轻轻碰了下薄御的,也不再纠结这份霸王条款,带着温柔的安慰:“你不要哭了,我答应你,你、你想把我掰弯……就试试好了。”   他今天不答应,肯定连家都回不了了。   而且薄御身上还湿透了,他们再说下去,不是他没逃走,就是薄御先冻死过去了。   “但是我也有个条件。”沈固若的大脑总算不再是空白一片。   薄御卸了力气,脑袋枕住他的肩膀,睁着眼睛等着眼泪停下来:“你说,我都答应。”   沈固若顿了下:“都啊。”   薄御立刻把眼泪糊了他一脖子:“要我放你走的话,我不听。”   沈固若不知道作何表情才好,觉得身前的人跟变了个人似的:“你回家去洗澡,把湿衣服换了。”   薄御闷在他的颈窝:“我不答应。”   沈固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刚才还说都答应,我都没说要走,你为什么又不肯答应了?”   薄御:“趁我洗澡的时候,你肯定会逃走。”   沈固若实话道:“我不逃。”   薄御:“不信。”   沈固若沉默下来,随即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说:“我陪你去洗。”   走廊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沈固若被薄御松开了一只手,然后两个人从地上起来,他被薄御死死牵着手进了对方的家门。   门口落了一道锁。   再是一道。   沈固若只当做没看见,低头换好拖鞋,任由薄御牵着自己去了对方的卧室。   他知道薄御怕他逃走,但没想过这么怕。   他无法想象自己这次让薄御找不见自己的严重程度。   直到薄御在他身前抽开床头的抽屉。   沈固若还没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圈上了一抹对方带来的冰凉。   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哒”声,他才后知后觉,原来他带给薄御的阴影是这么的深。   冰冷的手铐锁在沈固若的手腕,接连着床头上。   他被迫坐在床上,没有反抗地慢吞吞问道:“你就这么怕我逃跑。”   薄御把手铐的钥匙放在床上。   在沈固若的腿前蹲下,以示弱的姿态仰头望着他。   薄御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可怜的哀求:“我没有想吓你,我洗完澡就会把你放开。”   “很快的,沈老师忍一忍,好不好?”   沈固若活动了下手腕,听着手铐清脆的磕碰声,至少手臂不是很难受,锁了就锁了:“嗯。”   薄御深深地看了他几秒钟,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的门被关上。   沈固若有些无助地将脑袋靠在了床头。   余光瞥见手腕处被人咬出的红印。   不多时,他的脸颊忽然发烫发红起来,把他耳朵也染出了薄红。   似乎到了此时此刻,他才从薄御对他的告白和喜欢中回过神来。   沈固若的心跳快速的跳动着。   目光捕捉到床上被薄御留下的钥匙,他却想不起来要拿过来解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逃走。   怎么会……被他掰弯了呢。   他有些觉得自己在做梦,感觉不到任何的真实感。   可手腕上的痕迹提醒了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薄御喜欢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点征兆也没有。   有什么他和薄御的画面片段,在沈固若的脑海里疯狂闪过。   他忍不住把放在拖鞋里的双脚踩到了床上,单手抱膝地蜷缩在床里。   好像……不是完全没有征兆。   是他一直以来完全没有往喜欢的方向想过。   沈固若抬眸失神地望着浴室禁闭的门。   薄御喜欢他……真的不是对方的错觉吗?   薄御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湿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抬眸就看到床上的人带着手铐,捧着手机正低头专注地打着字。   浴室开门的声音并不轻。   对方却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出现。   薄御的心一紧:“沈老师。”   沈固若闻声,顿时停下打字的动作,扬起脸应道:“嗯?”   看到床上的人回应自己,薄御紧绷的肩膀这才缓缓松懈下来,然后笔直地朝青年走过去。   只要没有生他的气,不是故意无视他就好。   他走到床边,和抬着水眸的沈固若四目相对:“沈老师在和谁发消息?”   在盯着面前的人扯动唇瓣前。   薄御俯下身,浑身气息透着股侵略和霸道:“还是说,沈老师在找人来救你。” 第75章 偏执哭包075   身前落下压迫的阴影, 沈固若下意识单手抵住身下的床垫,整个人微微后仰。   他想也没想就把手机屏幕转向靠近过来的薄御:“方正阳很担心你,我在给他回消息。”   薄御沉默地看着他。   以为面前的人就算真的没想过要找人来救自己, 也该在他故意的提醒下藏起手机。   防止被他没收, 然后找机会用这样的办法逃离他。   可对视间,他撞进的是青年不掺杂任何心思的干净眼眸。   是真的什么想法也没有。   薄御压下心头疯狂的负面情绪, 没去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而是放过了身前的人。   他直起身,顺势拿起床上的手铐钥匙, 嗓音里前不久哭过的低哑还没有完全消退:“没有看见手铐的钥匙么?”   沈固若放下手机坐好:“看见了。”   薄御解开他手腕上的手铐, 垂着眼睑问:“为什么不用钥匙逃跑?”   沈固若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打消薄御怕他逃跑这件事:“我没有想跑,说的话也不会撒谎,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逃跑。”   薄御解完手铐,蹲下来。   心知面前的人不撒谎, 也从未见过对方撒谎。   但知道归知道,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赌。   眼前的人当初就在自己的隔壁。   他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察觉, 要找一个人是那样如同大海捞针的困难。   他了解的还不够多,以至于他连找都无从下手。   薄御握住手铐下解脱出来的纤薄手腕,眼神痛苦地低下脑袋, 额头小心翼翼贴向青年的手背上:“以后、你真的没有可以逃走的机会了。”   沈固若好不容易平复过的心跳再度没有了规律。   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明明说过他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却依然不经意间给他留有余地。   大概这就是他为什么看见薄御的执着, 被对方锁上手铐, 也没有感觉过一丝害怕。   心底温柔的人,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会是温柔的。   沈固若没有被束缚的那只手抬起来,盖在薄御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怎么不吹头发就出来了?”   垂着脑袋的薄御怔了下, 眼眶忽然红了一圈。   他顶着头顶的手心,缓缓抬起脸,盯着青年的面庞看了许久,像是要从上面看出什么。   他在说对方没有机会逃走,而对方却在关心他为什么没有吹头发。   是在逃避他的话题,接受不了才岔开话题……还是真的不在乎能不能逃走。   薄御喉咙艰难地溢出声:“怕出来得太晚,你不见了。”   他的头发是湿冷的,沈固若反而有种被烫了一下的错觉。   忍不住松开了手,不自在地别过脸。   “薄御,医生说过渴肤症会让你对我有依赖。”   “你说喜欢我,真的不是渴肤症产生的错觉吗?”   “你仔细想想,可能不是……”   “没有这种可能!”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薄御发沉的声线连忙打断,甚至呼吸也被他的话彻底打乱。   沈固若只好沉默下来。   “我很清楚是依赖还是喜欢。”薄御红着眼眶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   “但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不给他任何一点证明的时间,就要毫不留情地审判了他。   沈固若屈着指腹抚在薄御发红的眼尾,心软地说:“我不说了,是我不好,你别难过。”   说要在薄御哭的时候哄好对方的是他。   但似乎把人惹哭最多的就是他。   他真的没有想惹哭对方……   沈固若问:“薄御,如果我拒绝了你的喜欢,不肯接受被你掰弯会怎么样?”   他的每句话都要把薄御欺负狠了。   薄御怎么能忍住不难过。   他蛰伏得再怎么像头要咬人的野兽,到了这个人的面前也只能乖乖发出可怜的求饶。   “不会怎么样。”薄御眼角挤出的眼泪蹭在沈固若的指腹上。   “只会有、被我缠上一辈子的困扰。”   “控制不住一直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沈固若听完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起来,浑身不自在地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他昨晚被薄御套路的那些陪一辈子和被缠一辈子的话。   薄御望着他红起来的面颊微怔了一瞬,喉咙充斥着酸涩地扯唇:“沈老师终于不只是把我当成朋友看了。”   沈固若用手背贴住自己滚烫的脸颊,不敢和薄御对视地转移话题:“你去拿吹风机,我帮你吹头发,别感冒了。”   薄御望着他看不够似的,半晌才低低应了声“好”。   自己还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然后站起身,去了浴室。   拿来吹风机后,沈固若插上电。   薄御坐在他面前的地上,背对着他。   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吹头发的姿势刚刚好。   沈固若开了吹风机的暖风,一直令他手痒的毛茸茸的脑袋,今天居然可以让他摸个够了。   “温度太烫的话,你要提醒我。”   “嗯。”薄御感受到发间温热的手,后背微微后仰,将脑袋旖旎地枕在了心上人的膝盖上。   沈固若边吹,边垂下眸看过去。   薄御的目光就这么勾勒着他面庞的轮廓,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   就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只有他们两个人。   自己没有在害怕眼前的人逃跑,对方的注意力也都在他的身上。   不用去担心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一样……   薄御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胸口逐渐狠狠起伏起来。   吹风机的风声中混杂了他紊乱到一塌糊涂的呼吸。   想抱这个人的想法压也压不住。   好想……   沈固若原本还在纳闷今天他和薄御接触了那么多次,也不见对方有渴肤的痕迹。   正想着是不是他们的治疗有了不错的效果。   头发吹到一半,他猛然察觉薄御的模样不太对劲。   沈固若关掉吹风机的声音,这下清晰地听出了薄御的呼吸声,明显是渴肤的前兆。   他放掉吹风机,扯开薄御靠在眼睛上的胳膊:“薄御,身体难受了你怎么都不说啊。”   薄御却匆忙躲开了他的触碰,把他的手腕再次上了手铐,然后去了床上。   沈固若手僵在半空,有些懵地转身,看着忽然跑上床,卷了被子背对着他躺下的身影。   他调整了下姿势,朝着薄御的背影问:“薄御,你怎么躲起来了?”   薄御的声音闷在被子里:“证明我不是因为渴肤症依赖你。”   沈固若疑惑:“怎么证明?”   薄御将被子掀过脑袋,彻底躲在了被子下:“不用沈老师帮我,我也可以撑过去。”   沈固若不说话了。   他看着床上的被子鼓包。   鼓包在他的视野下,被底下的人蜷缩得只剩一小团。   秋季的被子还不是很厚,肉眼可见地被底下的人颤出了细微的抖意。   沈固若出声:“薄御。”   被子底下的人没有回应他。   沈固若:“你不说话,我不管你了。”   “别……”   薄御只沉闷地隔着被子挤出一个字来,沈固若就听出了渴肤症下他时常带有的应激前兆。   分明应激后的后果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沈固若不再放任薄御任性下去,伸手去扯鼓起包的被子。   但被人卷得太紧,他怎么扯也扯不掉。   于是,情急之下,沈固若把人翻了个面,直接坐骑到薄御的身上。   他趁着身下的人突然诡异地僵着不再乱动,用力扯掉了闷在对方脑袋上的被子。   黑短的碎发略微凌乱地松散在薄御的额前。   遮了一半他正闪烁着水雾的黑眸。   当沈固若双手撑在他耳侧的时候,他的睫毛受惊似的狠狠颤了一颤。   沈固若俯下身,严肃地盯着他:“你告诉我,你自己硬撑会有什么后果?”   薄御躲闪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别着脸,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声音:“应激。”   沈固若:“应激之后你还会发烧,你会不安,会有更严重的身体依赖。”   “到那时候,你还要继续自己硬撑么?”   薄御颤着呼吸“嗯”了声。   沈固若就抿直了唇瓣。   但他不想眼前的人用伤害自己的手段,只是为了来证明对他的喜欢。   那他宁可盲目的相信,只要对方不伤害自己。   沈固若没忍住妥协下来:“我不需要你证明了,我不会再怀疑你、你说喜欢我。”   “你不是让我答应你,给你一个掰弯我的机会。”   “你只要想办法掰弯我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证明。”   薄御偏回脸,和他四目相对,透出薄红的身体连着呼吸一起在发颤,忍得很辛苦:“我现在想抱你,也是可以被允许的么?”   沈固若:“嗯。”   也许就是仗着渴肤,被面前的人怜惜,薄御才会一步一步地得寸进尺。   “我现在做什么,沈老师……都不会生气么?”   沈固若:“嗯,不会。”   薄御喘着气,手从被子底下探出,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沈老师这么纵容我,真的不害怕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么?”   沈固若怔默了一小下,不解道:“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单纯的话音落下,手腕被薄御一把扣住。   不想强迫他做什么。   但在喜欢的人面前,也难以自抑地就是想强行在这双干净的眼睛里,染上其他的色泽。   “沈老师……很快就知道了。”   沈固若的手被薄御扯进了被子底下。 第76章 偏执哭包076   手心滚烫一片, 还有伴随着呼吸的上下起伏,指缝间忽然滑进不明的豆粒感。   沈固若蒙圈地注视着双眼半阖的薄御。   不是没见过男生这副渴肤时,整个人快要薄红成饱含汁水的蜜桃模样。   但从对方表明了对他的喜欢后。   是他第一次后知后觉在对方的那双黑眸里, 辨认出化成水般的情愫和暧昧。   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对他的喜欢。   指尖痉挛般蜷缩的时候, 沈固若也终于意识到薄御说的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白皙的脸蛋蔓延出惨烈的红色,但不是因为害怕对方的举动。   他一向温和的语调添上了惊慌:“薄、薄御, 你放开我的手。”   被子底下的衣摆被不是薄御自己的手颤着掀起。   而在沈固若的话出声时, 这只手不再有被迫移动的动作……还是舍不得逼他。   薄御喘着渴肤混乱的热意,轻轻握紧他的手, 眼神里流露出痛苦的隐忍:“沈老师……害怕我了么?”   沈固若窘迫地移开视线:“不是害怕。”   盖在薄御身上的软被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是讨厌我了吗?”   这个“我”包含了好几层意思, 就比如沈固若现在碰到的。   “也不是讨厌。”沈固若强行被摘了懵懂,受不了脸上的灼烧感,弯下腰把脸藏进了薄御的肩窝,“要是讨厌,当初我就不会帮你治疗了。”   薄御侧过脸, 鼻尖蹭上他的软发,眼神逐渐迷离:“现在就是治疗。”   明明束缚的不是沈固若戴着手铐的那只手。   却时不时会有手铐的碰撞声响起。   薄御额外空闲的手钻出被子底下, 手臂揽着他的腰,安抚般地用手轻顺着他紧绷的后背。   保守治疗的时候,沈固若可以做任何事情。   当初他什么都不懂, 还有过让薄御教他的天真想法。   但不能再把薄御当成朋友之后,所有从未察觉过的懵懂事情, 全都变得清晰暧昧了起来。   沈固若磕绊地说:“不可以、只是抱一下吗?”   渴肤缓解下来的舒服让薄御的意识有些涣散:“沈老师迟早要适应的。”   沈固若像是被送去淬火的陶瓷, 整个人红得要滴红墨了:“我适应不了……”   薄御在他耳边无奈地叹息:“这样我会很难办。”   沈固若被稍稍分散了一点注意力:“难办什么?治疗吗?”   “是让沈老师喜欢上我、很难办。”薄御的视线失焦在虚空,“要是沈老师不适应,我就没法进行下一步。”   沈固若不仅是人要烧坏了,心脏也要跳疯了:“我、我只答应了让你掰弯。”   薄御索性闭上了眼睛逃避现实:“都一样……”   沈固若忽然没了声, 靠在他身上,不自然地在心里补了一嘴……哪里一样了。   ……   保守治疗结束后。   沈固若手忙脚乱地从薄御身上爬下来,暗暗发誓再也不做这么危险的坐骑事情了。   还没缓过劲来的薄御,余光瞥见他手铐中乱动的手腕,已经有了一圈磨出的红色痕迹。   连忙撑着胳膊支起身,从沈固若身后伸出手,握住了他不安分的小臂。   刚才就惊魂未定的沈固若被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挣扎起来,薄御靠近他的后背,嗓音带着渴肤缓解后的缱绻:“沈老师别乱动,小心手腕受伤。”   说话声太近,沈固若烫得耳根发热。   他盘腿坐在床上,薄御撑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的姿势就好像他被薄御从后面半搂着。   而且这次对方渴肤来得突然,把手铐铐在了他左手上。   导致他整个人人需要面对着床头才不别扭。   沈固若挤在床头和薄御之间,从头到脚无法适从地说:“你帮我解开,我要回家了。”   薄御在他身后目光冷沉了下来。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加上渴肤的混乱,总能轻易忘记令自己最难受的事情。   然而将自己打回残酷现实的,也是对方。   沈固若的腰上猝不及防一紧,小臂被松开的同时,整个人被薄御从身后抱在了对方怀里。   薄御的下巴靠着他的肩膀:“是回家,还是想逃跑。”   沈固若没想过这么久了,身后的人还是不放心他:“不跑。”   “你要是不信就在我家门口按监控,或者守一天,看看我会不会真的逃跑。”   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薄御安心,表明他不会撒谎。   压根没去想现在的薄御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薄御缓缓地垂下眼睑,藏起眼底的情绪,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而是岔开话题:“沈老师想回家,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沈固若下意识偏过脸,想看看身后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结果发现自己的唇瓣险些蹭上薄御的下巴,又僵硬地扭了回去。   薄御被他的动作勾得实在舍不得放开他,收紧了手臂问:“你不见的时间里,都去做什么了?”   沈固若老实回答:“和小许、陈豫一起吃了个饭,我和他们聊了会儿天。”   这时候,想起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人解释下:“手机昨晚忘了充电,中途没电了,我不是故意的。”   薄御语气发沉:“沈老师不能回家了。”   沈固若懵了一下:“为什么?”   他回答错了吗?   但他说的是实话啊……   薄御把浑身的力气泄在他的身上,气息变得危险,嗓音却透着低哑的缱绻:“你明知道我疯了一样喜欢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沈固若更懵了,这重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是你问我的,我在实话实说。”   薄御跟聋了似的,一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你还和他们去吃饭聊天。”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陈豫和你口中的小许。”   “我不知道。”沈固若好冤枉,他难道不是回了家才知道的么,“你怎么连小许也嫉妒了啊?”   这件事在薄御心里憋得已经发酵:“你和他有cp话题楼。”   沈固若封上了嘴巴。   他以前竟然完全没看出薄御的嫉妒,这个人藏得也太好了。   唯一一次还是他喊陈豫“阿豫”的时候,但也仅仅是以为朋友间的嫉妒。   沈固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慢吞吞地说:“你放心吧,小许有男朋友的。”   薄御一改霸道的态度,在他耳边低低地呢喃:“我也想要。”   沈固若幸好自己没有和薄御面对面。   不然肯定要招架不住对方那张说可怜话时的可怜表情。   “你努力。”他干巴巴地说。   薄御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嗯”字:“在努力。”   至少,怀里的人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抗拒他,没有直接审判了他留下来的资格。   还留有余地。   沈固若回到他们刚刚嫉妒的话题:“那我和方正阳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嫉妒吗?”   薄御同样嫉妒。   但不想让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善妒。   于是,口不对心。   “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嫉妒。”   沈固若单纯地点点头:“好,我以后试试。”   薄御顿时黑下来:“不行。”   沈固若实在跟不上节奏:“怎么又不行了?”   薄御忍着咬他的冲动,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冷着声线咬牙切齿地承认:“我是妒夫。”   沈固若感受到了一阵隐约的危险,脖颈有些发凉。   他对了解妒夫的可怕之处没有兴趣,也不敢生出兴趣。   好在,不用他再多说,薄御还是解开了他的手铐,同意他回家。   去到玄关换鞋子前,沈固若瞥见装饰架上的鸢尾花,停下脚步。   是他送的那束花。   被薄御用好看的花瓶精心放了起来。   沈固若觉得他和薄御现在的关系,不好把鸢尾花留在这里:“薄御,你能把我送的花还给我吗?”   薄御僵在原地,脸色发白地反问:“沈老师不喜欢我,所以连花都要收回去么?”   沈固若差点就脱口而出“没有不喜欢”。   他捂了下嘴,是对朋友的喜欢会让薄御误会:“不是这个意思。”   “鸢尾花有友谊长存的寓意,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这种花。”   薄御微怔了下,心脏仿佛被眼前的人轻轻捏了一把。   不管他固执地做了不是人的事情,一味地将自己的喜欢强行塞给对方。   这个人依然对他没有任何的脾气,将自己的温柔贯彻到了底。   但薄御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对着人轻轻扯唇:“我努力让沈老师喜欢我,以后可以拥有其他的花吗?”   沈固若忍着不让自己脸红:“有机会的话。”   “嗯。”   薄御最后还是没有把鸢尾花还给沈固若。   对他的解释就是——   这是作为沈老师送给他代表友谊的花,以后送的就是男朋友代表喜欢的花。   沈固若很没骨气地红着脸,被薄御送到了家门口。   以防这个被喜欢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会一直担心他忽然消失或者是逃跑。   沈固若进门前,交代道:“我回去后不会跑的。”   “要是出门,我会提前告诉你,不会再像上午一样说不见就不见。”   “手机也会充满电。”   薄御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明天我还能看见沈老师么?”   沈固若保证:“能。”   薄御不再多问:“沈老师回家吧。”   沈固若见人听进去了,勉强放心地三步一回头进了家门。   看着他关上门后,薄御在门边坐了下来。 第77章 偏执哭包077   回到家的沈固若心不在焉地扑进沙发。   扯过抱枕搂在怀里, 像猫猫虫一样蠕动了几下后,蜷缩着消停下来发起了呆。   今天一整天他过得都好不真实。   沈固若忍不住摊开手心,微微闪烁着眸光盯在上面。   很快, 白皙的脸颊没有骨气地红了起来。   他连忙甩了甩头, 把薄御刚才那副享受着他碰触的痴迷模样,给甩出记忆。   治疗渴肤症以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得这么仔细。   看仔细后, 感觉渴肤的薄御……更性感了。   沈固若把半张脸埋进抱枕里,脑袋乱糟糟地使劲翻了个身。   结果一个没注意。   “啊!”沈固若惊呼出声。   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把自己翻下了沙发, 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毯上。   他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客厅吊灯,没多久胃里感觉到一阵空荡感。   肚子好像饿了。   沈固若中午回的公寓,下午都被薄御铐在卧室,回到家也该吃晚餐了。   想起晚餐,他偏过脸, 眼睛勉强捕捉到厨房的位置。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以后都不好以朋友的身份去蹭薄御做的饭了。   沈固若眼底溢出浅浅的失落。   就在这时, 他收回视线的途中,发现沙发底下有东西。   沈固若艰难地用手把东西够了出来。   他躺在地毯上,看着四四方方的东西, 原来是一本拆封的漫画书。   什么时候在的?   能把东西落在他这里的,只能是陈豫和他弟弟。   沈固若想到上次陈豫生日。   那次陈豫和乐乐他们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在藏什么。   乐乐送给陈豫的就是这种漫画书么?   沈固若辨认出上面的书名, 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31厘米的H教育员》   虽然知道以陈豫和乐乐的爱好, 不会看普通的漫画书。   但从来不感兴趣的他,今天格外地想翻开来看一眼。   就只是单纯对男生和男生恋爱的好奇。   沈固若颤着睫毛闭上眼睛,借助双手随机翻开一页。   紧接着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老、老师……真的、不行了……唔!”】   【“那、那……里、不可以……”】   “啪——”   漫画书被沈固若猛地合上。   他瞳孔震颤。   只看了一眼, 他整个人就像被煮熟的虾仁一样,烫得就差要冒烟了。   宛如烫手山芋的漫画书被他狠狠塞回了沙发底下。   发誓再也不好奇的沈固若匆忙地从地毯上爬起来,落荒而逃似的钻进了厨房。   这绝对不会是男生间的普通恋爱。   陈豫和乐乐原来比他想象中还要不正经。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沈固若满怀懊恼地做了份不需要厨艺的蔬菜水果沙拉。   不会做饭,不爱吃外卖,就只能啃草。   他端着沙拉碗放到茶几上,盘腿坐下来前,躲到了那本漫画书最远的地方。   沈固若架起手机给陈豫和小许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等待的几秒钟时间里,他拿起叉子慢吞吞地嚼着他的草。   视频接通,陈豫怼着屏幕说:“固若你准备改当兔子了?”   沈固若看到陈豫那张脸,就忘不掉刚才翻过的漫画书,有点小情绪地“嗯”了声。   许奕阳晚了一分钟接通。   他那边似乎刚下班,直入主题地问:“学长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固若咽下嘴里的草料:“你们猜对了,薄御被我掰弯了。”   陈豫大惊,在视频对面一个仰倒,嘴里一连串地“靠”:“那小子居然真对你图谋不轨!”   许奕阳神色没什么变化:“学长之后什么打算?”   沈固若:“我不打算终止我和薄御的协议,他的渴肤症需要我。”   许奕阳淡着脸色直言:“学长没有拒绝他。”   沈固若不敢跟视频里的两个人对视,别过脸不自然地说:“我、我答应了给他一个掰弯我的机会。”   蓦地——   视频仿佛失去了网络,里面没了声音,陈豫和许奕阳也一动不动。   沈固若奇怪地看过去,确认了没有卡顿:“你们怎么了?”   陈豫先复杂地开口:“固若,你认真的?”   许奕阳随后,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学长喜欢他么?”   沈固若默了默,才道:“我不知道。”   如果是朋友间的喜欢,他不会犹豫。   陈豫“啧”了声:“完蛋。”   沈固若懵然:“什么完蛋了?”   陈豫干笑:“没什么哈哈。”   许奕阳眼神里像是有很多话想说,最后硬生生忍成了一句:“学长记得保护好自己,如果遇到解决不了或者理解不了的事情,可以找我商量。”   “找我也行。”陈豫平时护人跟护崽似的,深怕白纸被染浑浊。   但那得是他家这张白纸自己乖乖封在纸套里。   一句不知道就够耐人寻味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样吧,明天我让快送给你寄点启蒙书去。”   提到书,沈固若浑身一僵。   许奕阳皱着眉警告:“你别带坏学长。”   陈豫:“放心,保证是些正常的书,固若你看一看,也好认认自己的性取向。”   沈固若听见是正常的书,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和陈豫、小许他们视频结束,他把剩下的草料吃完,终于有了点饱腹感。   刚才通话的时候提到协议。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薄御,他把协议的事情告诉了陈豫他们。   还有他们知道了渴肤症的事。   但今天他有点累了,明天再告诉薄御好了……   -   这天晚上,沈固若有预兆的失眠了。   白天里的事情怎么也没法静下心去入眠。   一直到了早上,天彻底大亮,他才有了一点困意,放任自己大白天钻着被窝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深夜,沈固若睡懵地醒来。   他是被饿醒的。   不然他想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耐不住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他爬下床随便洗漱了下,去了厨房觅食。   但不想再吃草料了。   于是,找了找冰箱里他唯一会煮的速冻饺子,下了一锅饺子。   等饺子煮熟的时间里,沈固若还记得昨天陈豫说要给他快送东西。   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门口了吧。   他晃去门口,打开门走出去。   还没看到快送的东西,脚尖忽然踢到了什么,他差点绊一脚。   撑着门站稳后,沈固若看到了坐在门边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薄御?”   薄御听见他出来的声音了。   但保持着这个动作太久,久到没了知觉,动一下都会牵动浑身的疼。   却比不过他撑了一天一夜的心脏难受。   干涸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眼泪,再度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坠在下巴一颗一颗地滴落到身上。   沈固若连忙在他面前蹲下来。   越过他遮挡下来的碎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眼尾已经肿得很严重。   “你、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沈固若碰到薄御的手,被上面的阴冷冻地蜷了下手指。   脑海里忽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   “你不会昨天从我回家就坐在这里……你这是哭了多久?”   薄御掉着眼泪没有回应。   但显然是那么一回事。   沈固若心疼地捧起薄御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红肿的眼尾,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瞎吗?”   他昨天说什么不放心他会逃跑,面前的人可以守他一天,试试他是不是真的会跑。   他就是随口说的,没想过薄御真的会这么做。   “薄御,不哭了。”   薄御伤心地看着他,哭到气息不稳地说:“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眼前的人是没有再逃。   可是回了家再也没有出来过。   沈固若安慰道:“没有不想理你。”   薄御沙哑的声线染着委屈的哭腔:“你不想见我……都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沈固若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昨晚失眠了,一直在睡觉,现在才醒过来。”   薄御把脸贴进他的手心,难过地控诉:“我给你打了电话,也发了消息。”   沈固若才想起来:“我睡觉的时候静音了。”   薄御忽然什么都无所谓了,垂下眼睑不停地掉眼泪。   没有什么比再次看见眼前的人来得更心安。   沈固若发现他不仅脸冷,手冷,浑身都是冷的:“不哭了,你再这样下去会冻坏身体的,跟我回家好不好?”   薄御哽咽了声“嗯”,挂着泪痕的面庞略显苍白:“但我现在……站起来有些困难。”   沈固若:“你别急,我扶你起来。”   没顾及上门口的快送东西,他等薄御适应了站立,带着人回了自己家。   进了家,他找了条厚毛毯,披在了薄御的身上。   然后给人去倒了杯热水。   薄御坐在沙发里捧着水杯,被喜欢的人做梦一样的温柔对待,眼睛红着没消下来过。   好在被沈固若哄得没再忍不住掉眼泪。   他去厨房给薄御冰眼袋的时候,顺便把煮好的饺子盛了两碗出来。   一人一碗。   沈固若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我只会煮饺子,你稍微垫一垫肚子,让胃里暖和一些。”   薄御就在他身边,裹着毛毯坐下来,喝了热水也没能将他哭过的嗓音润化:“沈老师就算煮的是钢针,我也会听话吃完。”   沈固若惊了下:“不要那么听话,不许吃钢针。”   薄御遗憾地应道:“都听沈老师的。”   他嘴上那么说,沈固若看他还是一副会吃钢针的模样,吃着饺子欲言又止了好半天。   然后不经意抬眸,发现薄御在盯着自己看。   沈固若顿住还没咬到的饺子:“不好好吃饭,看着我干什么啊?”   薄御那张恢复平静的脸,写满了赤城:“沈老师好看。”   沈固若的饺子措手不及地掉回了碗里。 第78章 偏执哭包078   他呆愣在薄御直直的目光下。   薄御扯过一旁的纸巾, 仿佛没说过什么惊人的话似的,细心帮他擦掉碗边溅出来的汤水:“怎么了?”   沈固若恨不得把脸埋进碗中,这个人居然还问他怎么了:“吃、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种话。”   薄御扔掉纸巾, 眉宇平静, 嗓音却温顺:“嗯,那我以后不吃的时候说。”   沈固若的脸被碗中的热气熏得晕头转向:“我不是这个意思。”   薄御低沉的嗓音里裹挟了叹息:“沈老师早晚要习惯的。”   沈固若猛地从地毯上站起来:“我、我去卧室拿下手机。”   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去了卧室。   薄御坐在原地缓缓回头, 将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收进眼底,红肿的眼眶经不住闪过一抹明显的暗淡。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沈固若拿着手机回到客厅, 全程被薄御目不斜视地注视着。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地对着手机戳了几下, 然后抬头说:“你别看我啊,快看手机。”   薄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被他拿在手里的下一秒,瞬间弹出一条来自他眼前心上人的消息。   身体本能地将消息点开。   【懒懒:937552】   指尖跟着心脏痉挛般微微一颤。   薄御不敢去猜测这几个数字的含义,怕失望地落得一场空:“这是什么?”   沈固若:“家里的密码。”   薄御平静了不过分钟的情绪,这会儿又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他的眼眶细微地疼起来:“为什么……要告诉我?”   沈固若对他没有任何的防备心思:“担心你再傻乎乎地坐在门口等我。”   “你想见我的时候, 直接进来见就好了。”   薄御红着眼眶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人,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沈固若怔了下, 抽了纸巾给他轻轻擦:“哎呀,你怎么又哭了,告诉你密码就是不想你再难过。”   薄御捏紧手机,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沈固若单是看着他发红的眼尾都觉得上面很疼,擦眼泪的动作一轻再轻:“为什么不能对你好?”   “别哭啊, 眼睛不疼吗?”   薄御的眼睛已经疼到了麻木, 语气哑得厉害:“会把我惯坏。”   会奢求的更多,把握不好靠近这个人的度,可能会做一些连他自己也控制不来的事情。   沈固若眼底有浅浅的复杂。   他不觉得自己对薄御好有什么不行。   但对方口中这个“坏”,总觉得和之前的“可怕的事情”也许会很接近。   他纠结地问:“那我……要不还是把密码改了吧?”   “不要。”薄御急着不小心溢出了点低哑的哭腔。   沈固若就不纠结了, 也没有多在意会把薄御怎么惯坏。   他慢吞吞地哄着人,擦干净对方的眼泪:“等下填饱肚子后,你就回家好好去休息,把昨天的觉都补回来。”   “我给你冰了眼袋,睡前你戴在眼睛上,可以消肿。”   “等你睡醒了,想来找我的时候就输了密码直接找,我哪里都不会去,明天一天都会在家里工作。”   他做的事情,和说的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薄御哪里还敢不满足。   从喉咙里酸涩地挤出一个哽咽的“嗯”字。   听见眼前的人答应下来,沈固若逐渐放下了心。   只不过这份放心,只维持到了他吃完饺子。   他给薄御家门的密码,出于单纯想让人找自己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直接找到自己。   但没想过要对方同等位的为自己做什么。   薄御却在吃完饺子的时候,不单单是家门密码,连银行卡等带有密码的都恨不得一股脑儿都告诉了他。   还是在沈固若被吓到后,强烈制止对方,对方才颇感遗憾地克制住了这种惊人的行为。   沈固若心惊肉跳地把薄御送到家门口。   他简单地说明了下陈豫他们知道渴肤症和协议的事情。   期间提到词条是起因,薄御毫不意外。   对这件事瞒不住青年的朋友,他心里早就有了猜测。   他不在乎被对方身边的人知晓自己的秘密。   反而现在暴露,也许有利于他靠近自己喜欢的人。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点在意。   薄御问:“他们知道之后,有和沈老师说什么么?”   见他没有对这件事生气,沈固若没有瞒着:“希望我和你终止协议。”   薄御脸色苍白。   协议就像是一道他和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的绳子。   绳子断了,他就少了一个能够留下对方的办法。   然而当初他为对方留足了空间,对方想终止,他连阻拦的权力也没有。   薄御艰涩地扯唇:“要和我终止协议了吗?”   沈固若摇头:“不终止,除非你不需要我帮你治疗了。”   “需要。”薄御提着一颗心,不安地重复,“很需要……没有沈老师,我不行的。”   沈固若耳根听得发烫:“好了,很晚了,快回家吧,天亮见。”   薄御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舍不得地说:“天亮见。”   沈固若这次特地盯着他进门,等他关了门,再等了几分钟。   见人确实不会再偷偷出来,这才拿着门口陈豫给他的快送东西,回了家。   可能是前一天生物钟颠倒。   天亮的时候,沈固若醒得很早。   他随便解决了早餐,准备去书房工作一会儿。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门铃声。   沈固若奇怪地去开门。   他把密码给了薄御,按道理直接进来就可以。   沈固若打开门。   门外入眼的却不是薄御,而是一身女生打扮的沈乐池。   少年戴着长发的假发套,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哥!”   沈固若懵懵地看着他:“乐乐你怎么穿裙子了?”   沈乐池大大方方转了一圈,给哥哥展示了下自己的新装备:“穿给我室友看的,我懒得换就这样来见哥了,我好看么?”   沈固若不说假话:“嗯,好看的。”   只要不开口说话,不认识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女生。   弟弟平时喜欢逛展,家里有很多小裙子,沈固若不是没有见过。   他除了第一眼的震惊,很快就适应了对方的打扮。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沈乐池进了门说:“来找薄学长开小课,之前他答应了我,我有时间就可以来找他补习。”   沈固若给他拿拖鞋,想到薄御晚上的情况:“他今天可能不会很早起床。”   “没关系。”沈乐池蹲下来扯鞋子上的丝带,“我在哥这里打发时间,等他起床了再找他。”   他的鞋子穿脱很是麻烦。   沈固若就站在一旁耐心地等他脱。   沈乐池忽地抬头,露出一抹坏笑:“哥,我难得穿成这样,你有没有点什么想法?”   沈固若不解:“没有啊。”   沈乐池趁机将他扑倒在地,往他腿上一坐:“那就是我有。”   沈固若以前被弟弟偷袭不是第一次:“乐乐别闹。”   沈乐池把脱了的鞋甩到一边,穿着丝袜的脚尖暧昧地去勾哥哥的小腿和脚背:“这可是我买的质感最好的袜子,我那些室友……咳,哥你感受下,是不是很舒服?”   沈固若抓着他的肩想推开:“你快从我身上下去。”   沈乐池撒娇:“不嘛,哥,你脸红了。”   沈固若:“我没有。”   沈乐池追着问道:“亲爱的哥哥,你想不想试试扯坏它?”   “扯坏什么,能不能跟我也说说。”   这时候,一道阴翳的嗓音忽然从沈乐池的身后响起。   猝不及防闻声,沈固若和沈乐池都是一愣。   沈乐池顿时回头。   沈固若越过弟弟也撑起了上半身,心跳莫名加速地抬眸看过去。   一大清早急着来见想见的人,于是没敢多睡的薄御,冷着一张脸立在没有被他们关上的门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明明看上去很平静。   但奇怪地给沈固若和沈乐池莫名带来一股不安宁的气息。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像是有火在烧。   薄御居高临下地问躺在地上的心上人:“沈老师在做什么?”   沈固若有股无名的压力在身上,把坐在自己腿上的弟弟推去了边上。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薄御的话,他身边的沈乐池抢先一步开口。   “当然是在和我增进感情了。”   少年撩了下长发,发展着身上的优势,娇娇地搂住了哥哥的腰。   薄御克制住一瞬上前的冲动,冰冷的眼神发沉地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沈乐池?”   沈乐池后颈无端凉嗖嗖的,意外他这么快就识破了自己的装扮:“是我,薄学长好。”   薄御并没有打招呼的心情:“把你哥放开。”   沈乐池下意识手臂发僵地放开了自己亲哥的腰。   但放开的一瞬间,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对方的话。   他亲哥都没说什么。   就在沈乐池打算有脾气地重新搂回去的时候。   薄御已经绕过他,把地上坐起来的沈固若束住腿,揽腰地托着抱了起来。   沈固若被人抱着悬空起来。   脑袋发懵的同时,身体本能害怕会摔到地上,两条胳膊条件反射地搂住了薄御的脖子。   “薄、薄御,你做什么?”   薄御沉着声在他耳边阴郁地低语:“沈老师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沈固若被这人身上危险的气息笼罩地默默闭了嘴。   地上的沈乐池这时候回过神:“谁允许你随随便便抱我哥的!”   薄御充耳不闻,彻底无视他,抱着怀里的人轻车熟路地快步去了书房。   沈乐池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你要抱我哥去哪!?快放开他!”   “哥你怎么都不反抗一下!”   少年跟在后面,纳闷地看着自己乖乖被人抱着的哥哥,画面说不上来的古怪。   “我和你哥有事要谈。”薄御扔下这句话,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沈乐池险些撞上门,去转门把手,发现被人从里面上了锁:“在家锁什么门啊!我又不会偷听!”   更何况,对方那副样子哪里是要谈话的模样。   更像是……   更像是要进去欺负他哥。   沈乐池进不去书房,只好把耳朵贴在门上,试一试能不能听清里面的声音。   以防他哥真的被欺负了,他来不及营救。   此时书房内,门边。   沈固若后背贴上冷硬的墙壁,被抱着他的薄御不由分说地抵在了身前。 第79章 偏执哭包079   隔着单薄的居家服布料。   身后是墙壁内渗透进脊骨的凉意, 面前是侵蚀肌肤的灼热体温。   忽然冷热交织。   沈固若贴着墙壁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薄御感觉到他的不适,还没发泄的情绪顿时被无奈和疼惜冲淡了几分。   只好将抱住青年腰身的手掌,滑进墙壁和对方的后背之间, 用手阻隔掉墙壁的寒凉。   他们处在书房落光最少的位置。   逐渐适应的沈固若低头看向被他搂着脖子的人。   他此时比薄御高, 垂下的阴影严严实实遮在对方扬起的清冷面庞上。   男生的神色他看不太真切。   沈固若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敢仔细看。   想起刚才薄御对弟弟说的话,他扭头朝身侧的书房门看过去, 疑惑地问道:“薄御, 你要和我谈的事情很重要吗?”   门外没了弟弟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考虑到弟弟生气会很难哄。   沈固若又问:“一定要锁门吗?”   薄御注视着他的侧脸, 目光冷沉下来。   面前的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此时此景的危险。   被自己以这样的姿势禁锢, 依然单纯的像一只小白羊,还有心情关心别的事情。   薄御声线发沉,语调不紧不慢:“很重要。”   “我担心不锁门,沈老师会接受不了。”   沈固若望着书房门,缓缓眨了下眼睛。   结合“很重要”和“接受不了”, 他只能联想到工作上出现了差错,可能导致的后果很严重。   他飞快地扭回头, 松开搂着薄御脖子的手臂,拍着男生的肩膀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来:“我下去和你谈,你松开我, 这样不舒服。”   薄御为了顾及不冻到他的后背,本就只用了一只手托着他的腿。   稍有不慎, 就会出现意外。   怀里的人一直乱动, 薄御心中发紧,表情却冷肃,让他放手绝不可能:“沈老师最好不要乱动,万一不小心摔了, 我不能保证沈老师会不会疼哭。”   沈固若不能想象疼哭的疼,到底有多疼。   肯定是他承受不了的。   他被薄御托抱得太高,是真的怕摔下去。   沈固若小心翼翼搂回薄御的脖子。   怀里的人乖下来,薄御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托抱的姿势跟着收了收紧。   哪里舍得真把人摔了。   沈固若整个人跟着手臂前倾的时候,才看清薄御面容间的神色。   和之前在外面沉着声,在他耳边说出那句“沈老师现在最好不要说话”的阴郁低语时一样。   这个人明显心情不好。   深不见底的黑眸危险得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随时会对猎物露出最凶的模样。   沈固若轻轻地问道:“薄御,你怎么了?”   薄御淡淡地扯唇:“心情不好。”   他不在意眼前的人对自己的情绪有多迟钝。   他有足够的耐心引导对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一点点也好,只要能让对方主动走向自己。   所以,他不能着急。   沈固若微微歪了点脑袋:“为什么心情不好?晚上没睡好吗?”   似乎从他在家门口见到人开始,对方就有了现在这副笼罩着郁气的模样。   薄御把脸往他跟前稍稍凑了些:“我的心情好坏,这都取决于沈老师让我看见了什么。”   沈固若想了一想,试探地问:“你是因为看到我和乐乐闹着玩,所以心情不好吗?”   薄御的手从捂热的墙壁上滑下来。   沈固若的后背重新贴触到墙上。   除了硬了些,他不再感觉到其中阴冷的不适。   两个人静静地四目相对了一秒。   薄御不用回答青年的问题,他的反问就直接说明了答案:“都闹着玩了什么?”   沈固若说:“就是你看到的,乐乐把我扑倒了不放啊。”   薄御:“还有呢?”   沈固若困惑:“没有了。”   薄御的气息变得异常危险起来,压抑着的情绪终究再难克制下去。   他可以不追究在他来到这里前,他们发生过什么。   但他来到这里,他亲眼看到的画面,怎么都无法当做没有发生过。   薄御的手垂放下来,语气发沉:“看来需要我帮沈老师回忆一下才行。”   话音落下,沈固若嘴里那句“回忆什么”尚未溢出口,就察觉到自己的袜子,正被人从脚踝上勾住一点,缓缓地往下拉扯下来。   那双手的指尖轻飘飘地擦在他脚踝的皮肤上,留下一路的酥痒痕迹。   他睁大了双眼:“薄、薄御,你脱我袜子做什么?”   不是要和他谈很重要的事情吗?   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脱他的袜子啊?   指尖的肌肤细腻,还能细磨出纤薄的骨骼。   薄御曾经数次看着青年工作时,无意识赤脚踩在地上,却连亲手为对方细心穿上袜子的机会也没有。   而现如今。   多亏了对方。   他已经能够放肆到将人穿好的白色袜子,一点一点地,爱不释手又舍不得太快地褪去。   袜子褪到可爱的脚尖,被可怜兮兮地挂在上面,要掉不掉。   薄御轻轻握住比袜子更令他心动的脚踝,帮他怀里的人回忆:“沈乐池碰了你这里。”   略显粗糙的掌心摩挲在滑腻的肌肤上。   带着一阵安抚又折磨的酥痒。   沈固若的脚尖绷紧到发颤,可怜的袜子像是和他的人一样,禁不住一直颤:“薄御,你别这样……好痒。”   薄御知道他怕痒。   也许正因为知道,才想用这种方式偷偷惩罚对方。   指腹在脚背上轻轻打圈,又故意在脚底轻柔的滑过,就有一道裹挟了紊乱的呜咽,在他耳边跟个小猫似的轻呼出声。   薄御撕扯着理智:“真不公平,沈乐池碰的时候,沈老师明明那么乖。”   沈固若受不住地把脑袋靠在了薄御的肩膀上,从脚底蔓延的痒意直逼后脊。   根本不是乖不乖的问题。   比起弟弟的胡闹,薄御的动作让他一点都招架不住。   沈固若湿着水眸,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在嫉妒乐乐吗?”   薄御连陈豫他们都要嫉妒,他只想到这种可能。   薄御靠近他的耳畔,手上的动作不停,低声纠正:“是吃醋。”   “我喜欢的人在我的眼前被人这样触碰,怎么能够不吃醋。”   “沈老师清楚我有多喜欢的。”   沈固若一点都不清楚:“可是乐乐是我弟弟啊。”   ……他亲弟弟的醋也要吃吗?   薄御被醋意冲昏了头脑,摩挲着掌心里比玉还勾人的存在:“是弟弟也不行。”   沈固若一下轻“唔”出声。   他要被脚上的痒意折磨到抖得停不下来。   薄御忽地叹息:“这里,和沈老师的手腕一样,都很适合装饰上我准备的手铐。”   可是说完,他又不太满意。   “不,应该用好看的锁链,像沈老师现在这样,颤起来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我给你锁,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了……”沈固若宁可现在换成的是不会欺负他脚踝的锁链。   薄御无动于衷:“不可以。”   沈固若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喘了一口气:“薄御,你变坏了。”   薄御的语气理直气壮,又低又沉:“沈老师惯的。”   沈固若没法反驳地呜咽出声,委屈坏了。   “我以后不惯了。”   “不要。”薄御倾上前将人搂紧了些,安抚着怀里的人,也安慰着自己,脸侧在青年的软发上轻轻蹭了下,“我错了。”   要不是沈固若的脚还在他的掌心里,不然真就信了:“那你放开我。”   薄御收紧手臂:“不放,但沈老师要是听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沈固若来不及多想,只想被人放过:“我听话。”   却不知道又落入了坏心狼的圈套。   薄御诱哄着怀里单纯的绵羊,心情不好的初衷似乎从这里开始变了味,目的不再简单:“除了这里,沈乐池还碰过沈老师哪些地方?”   沈固若:“小、小腿。”   薄御的手松开了他的脚踝,但伸向了小腿。   沈固若的双腿不知不觉被打开,夹在了男生腰的两侧,茫然地抬起头,眼神一瞬闪过慌乱。   薄御单手将人紧紧搂住,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目光笔直地撞进青年的水眸中:“这里?”   他的掌心滑进眼前人的裤腿中,停在小腿肚上。   和脚踝不一样,沈固若一下变得好奇怪,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   薄御的黑眸深长,眼底有什么在灼烧:“沈乐池也许就在门外,要是被他听见了沈老师的声音,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要是他想办法冲了进来,看到我们现在这样,沈老师觉得他又会怎么想?”   沈固若觉得弟弟会找薄御拼命。   他挣扎的幅度小了点,声音也只用了他和薄御听得见的音量:“你放我下来,我就不喊了,不然你肯定会被乐乐打死的。”   到了这时候,眼前的人还在担心他的安危,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反应,只会让喜欢他的人更加得寸进尺。   薄御就忍不住想将人欺负得更狠。   他仰起下巴,贪婪地靠上青年俯下的肩膀,慢慢地抚过对方的小腿肚:“那就让他打死我。”   他的心上人,谁都可以触碰。   而他,只能被这个人触碰。   他也只想、被这一个人触碰。   “今天的保守治疗,我想现在就和沈老师开始。” 第80章 偏执哭包080   薄御控制不住贪心和执念。   他希望唯一能够触碰自己的人, 同样成为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唯一。   可他现在还没有资格把人藏起来。   在喜欢的人被别人触碰后,他就只有靠着这种亲手覆盖掉的举动,来发泄自己痛苦的情绪。   也渴求他喜欢的人能够感受到他的难过。   沈固若仿佛经历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保守治疗时间。   久到有种自己才是被治疗的那个人。   等治疗结束, 他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像是身体里的骨头全部散了架。   沈固若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薄御的身上,身体深处还伴有没有平复的细微抽颤。   他的手臂已经搂不住薄御的脖子, 只能虚虚搭在上面, 起不到一点防摔的作用。   浅棕色的瞳仁狠狠闪烁着,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   就在薄御抱着他离开墙边时, 沈固若终于缓过了一点神。   他猛地闭住眼睛, 脑袋拱进薄御的怀里,学着鸵鸟一样,滑下来的双手交叠起来捂住下半脸。   他把自己逐渐涨出潮红的面孔藏进阴影中。   羞愤的温软语调从手心里闷闷地挤出。   “混、混蛋。”   好听的嗓音飘进薄御的耳朵里。   但听清其中的内容,直接让他抱着人走向书桌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僵硬。   走到桌边,薄御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上桌。   他早就打算好了, 结束治疗后就放开对方,不再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可他没有预料到——   一向好脾气的人, 甚至骂人词汇贫瘠的青年,会在治疗结束后,骂他是混蛋。   霸道不过分钟。   薄御心头没由来一阵慌乱。   他垂眸不安地看了眼拱在自己身前, 不肯抬起脑袋看自己的青年。   手心一瞬发凉,脸色浮出淡淡的惨白。   薄御不顾先前做好的打算, 狼狈地俯下身牢牢圈住心上人的肩膀, 把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圈。   他的语气也透着一股不安,开口小心翼翼:“是因为我刚才做的事,沈老师开始讨厌我了吗?”   沈固若骂人混蛋倒不是觉得讨厌。   他听出薄御那副低沉嗓音里不加掩饰的慌张, 心里闷闷地想。   现在知道担心对他做了那些事,刚才他求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停手。   沈固若委屈地一言不发。   这种痒到会晕过去的程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于是,就想借着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直到下一秒——   后颈被一颗滚烫的眼泪砸中,顺着脊骨滑进他的衣领中,化成水柱消失在后背半途。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沈固若连忙仰起脑袋,微微挣扎着把掉眼泪的人扯起来到自己面前。   薄御怕极了会在他干净的瞳仁中看到厌恶的色泽。   被扯起来后,当着眼前人的面害怕地别过脸,红着眼睛不停掉眼泪。   沈固若哪还有什么委屈,就剩下心软,边帮人擦眼泪,边轻轻开口道:“你别哭啊,我都没说什么呢,不讨厌的。”   薄御陷入悲慌的情绪中一动不动。   他任由眼泪掉,也留恋着被喜欢的人轻声细语地哄。   可懊恼不安和“下次不再做”并没有达成共识。   “我以后、可能没办法控制不让这种事发生……这样也不会讨厌我么?”   自从满腔的爱慕不需要再隐忍,薄御就想一次又一次试探这个人对自己的容忍度。   容忍他能够进行到哪一步。   即便害怕之后会被这个人讨厌,他也还是忍不住要这么做。   只有知道走到那一步,他才能够进行下一步。   对方主动朝自己走得太慢没有关系,他可以将剩下的全部走完。   沈固若默了一秒,指尖蜷住上面的眼泪,才慢吞吞地说:“不会讨厌。”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奇怪。   不是为了安慰薄御说的这种话。   是真的不觉得讨厌。   不仅是薄御对自己的爱慕、醋意、霸道,还有这些亲密的举动。   沈固若除了对于第一次经历这些的慌乱和陌生外,没有生出过任何的讨厌。   听见他的回答,薄御抑制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顶着被讨厌的风险,鼓足勇气迈出的试探,在得到解脱的答案后,全身一旦安心松懈下来,情绪便控制不住一股脑儿开始寻求发泄。   沈固若好不容易擦掉了些他的眼泪,没想过他反而哭得更凶了起来。   沈固若捧住薄御的脸颊,温声道:“我都说不讨厌了,你怎么哭得更伤心了啊。”   薄御动作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的手腕,侧脸埋进他手心的柔软,跟眷恋主人温度的大型犬一样,撒娇似的蹭了几下,哑到撕裂的嗓音难过地溢出声:“你这样说,我会控制不住想抱你,想和你做各种亲近的事情,你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沈固若哄道:“不觉得恶心,你不要胡思乱想。”   薄御伤心到“嗯”不出回应,控诉接着来到嘴边:“可是你骂我混蛋。”   沈固若很好说话地道:“我收回。”   薄御虽然掉着眼泪,情绪却好受了不少:“不用收回,沈老师骂的很好听。”   沈固若的心软就卡了壳。   整个人顿时一副被噎住的模样。   薄御讨奖励似的讨打:“如果骂得不过瘾,沈老师也可以动手打我。”   话音落下,沈固若手忙脚乱地从人脸颊边抽回了自己的手,手心脸颊发烫地缩在书桌上。   他花了半天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哭都堵不住你的厚脸皮。”   薄御眼尾坠着薄红,弯下腰将脑袋轻轻抵到他的肩膀,语调里裹挟着可怜:“我只是很想、很想,让你快一点属于我。”   沈固若在薄御看不到的地方红透了耳根。   他的心跳逐渐加速,像是有一只看不到的小鹿在朝他乱撞,心情此刻变得好奇怪,心脏也闷闷的。   十月天的书房温度不该那么偏高。   沈固若觉得他和薄御周围有些热。   良久。   他动作很轻地踢了下薄御的腿:“我们在书房待太久了,乐乐还在外面呢。”   薄御不情不愿地抬起脑袋。   沈固若打量着他哭过的眼睛,用指腹温柔地轻碰了下他没褪去薄红的眼角:“有一点红,要不还是等下再出去吧。”   薄御:“不用,沈老师想出去就出去。”   他不介意被人看到哭过的眼睛,沈固若便没再说什么。   沈固若准备跳下桌,结果被薄御摁了回去。   薄御蹲下身:“我帮沈老师穿袜子。”   沈固若闻言紧张地蜷起脚尖,反应过来他的袜子刚才被已经薄御全部脱掉,现在两脚空空。   恐怖的酥痒像是还余留在身体深处。   沈固若躲掉薄御套过来的袜子:“不要,会很痒,我想自己穿。”   薄御单膝跪在地上,心心念念不肯错过帮人穿袜子的机会。   他扬着脸保证:“不会痒,我保证。”   四目相对,沈固若觉得自己要是继续拒绝,这个人下一秒就会露出可怜的表情给他看。   他犹豫着道:“好吧。”   两只袜子很快被贴心的套好,薄御确实没再弄痒自己,沈固若紧绷着的双脚放松地落了地。   两个人一前一后,打开书房门出去。   坐在门边玩手机的沈乐池听见动静,瞬间从地上弹起来:“你们谈完了?”   沈固若僵在原地。   他们做保守治疗前,薄御和他假设过弟弟也许就在门外。   真实的情况,居然是对方坐在离门口这么近的地方。   那他的声音……岂不是可能已经都被听去了?   那种连他自己听了都脸红心跳的声音……   眼里只有心上人的薄御,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异常,冷着脸色直截了当地问沈乐池:“不会偷听?”   任谁也不会真的希望自己喜欢的人,那些软绵的声音被其他人听去。   沈乐池梗着脖子:“我可没有偷听。”   薄御扫过他坐过的地方:“那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沈乐池才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偷听过。   虽然那是出于对哥哥的担忧。   他面不改色地回道:“我懒得动,索性就坐在这里直接等你们出来,你们进去也太久了,我都等累了。”   沈固若瞧着弟弟的面色,似乎不像是听见什么的模样,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瞧着瞧着,发现弟弟在打量薄御。   沈乐池原本是担心哥哥被锁在里面被人欺负。   可两个人从书房里出来后,他亲哥倒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反倒是薄御,眼睛红得才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沈乐池打死都不会认为他哥有欺负人的本事。   他嘴里“嘶”了声:“你们不会在里面谈着谈着吵了一架吧?”   沈固若实话实说:“没有吵。”   薄御却在他之后,意味不明地接了句:“吵了。”   沈固若奇怪又茫然地看向立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们哪里吵架了啊?   薄御似乎是看懂了他眼神里的话,体贴地向青年展开了下他们是怎么吵的。   “吵得让沈老师冲我扔了袜子。”   “狠狠箍着我的脖子不愿意放。”   “还用力地踢了我的手心。”   他的每一句话落下,沈固若就回忆起不久前他们所发生过的画面。   耳根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这个人乱说。   明明是……   明明是他被强行脱了袜子,害怕摔到地上才紧紧搂着这人的脖子。   他也没有踢人手心……是这人玩着他的腿不放的。   沈固若瞪着满嘴胡话的薄御,却得到了对方一个无辜的眼神。   就是仗着他脸皮薄不敢解释。   这个人简直胆大包天。   沈乐池听完薄御的话,没有怀疑,甚至一脸吃惊。   他哥原来还有这么凶的时候?   一想到能让他脾气这么好的哥哥凶起来,就觉得肯定是薄御的问题。   沈乐池始终是站在哥哥这边的人,幸灾乐祸道:“难怪我看薄学长的眼睛都红了,是不是没吵过我哥?”   沈固若还在瞪薄御,想让对方不要乱讲话。   哪会知道这样的眼神,快要把薄御勾坏了。   青年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可言,还挠得人心痒痒。   于是。   得了一寸,还想再进一尺。   “嗯,都被沈老师欺负哭了。” 第81章 偏执哭包081   沈固若躲回了书房, 把薄御和弟弟两个人丢在客厅没再管。   沈乐池觉得他哥和薄御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但说不上来哪里怪。   薄御得知他的来意,对着紧闭的书房门沉默地看了足有半分钟。   然后交代了句留在这里的客厅补习,就转身回了一趟隔壁。   沈乐池是来求教的, 完全没意见。   等薄御拿着补习用的电脑和纸笔回来的时候。   他已经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一脸兴致勃勃。   少年穿着裙子丝毫没有坐相。   薄御眉头微蹙,目不斜视地扯了条沙发上的毛毯, 精准扔了过去。   还在对于不久前玄关的事情耿耿于怀。   毛毯从天而降, 沈乐池兜头一黑。   当他一脸懵逼从毛毯里钻出来,来不及质问丢他毛毯什么意思的时候, 面前的茶几上被薄御铺了一张纸, 上面打印满的字。   “把题答了。”   学牲面对答题刻在DNA里的紧张,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上沈乐池的心头:“奥……”   他拿了笔,去看题目前内心无比忐忑,担心自己要是一题都答不出来,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沈乐池看向题目。   【你哥从出生起就读过哪些院校?】   【家庭住址是否只有这一处, 是或否?】   【你哥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 包括但不仅限于饮食,生活习惯等?】   ……   粗略扫完,沈乐池惊了:“这都什么鬼?!”   薄御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慢条斯理地打开电脑,提醒道:“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沈乐池满头问号:“我没忘, 不就你想听我哥的过往, 帮你了解我哥这个朋友么。”   薄御抬头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以后口述换成笔述。”   动嘴和动笔没差,但沈乐池震惊和疑惑的是上面的内容:“需要这么详细?”   薄御平静地扯唇:“不够详细。”   “我手里有一沓,填到你从我这里毕业刚好结束。”   沈乐池:“?”   他手里的特么还只是一支半节?   这人怎么敢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惊悚的话的?!   “你到底是了解我哥, 还是查我哥户口呢!”   薄御淡漠的眼底露出一抹沉思:“原来像查户口么?”   紧接着,他语调夹杂着虚心接受的意味,和一副日后改进的姿态,补充了一句。   “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   “追谁?”话题跳跃的太快,沈乐池懵了下。   提起喜欢的人,薄御的眉眼缓和下来:“你哥。”   沈乐池瞪大眼睛,就说刚才他哥跟薄御的氛围为什么怪怪的,敢情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   他觉得瞬间合理了。   沈乐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对于薄御会喜欢上他哥没太多的意外,反而意料之中。   谁让那是他哥呢。   沈乐池转着笔说:“我哥可是认定了自己是直男,你是真不怕追不到啊。”   薄御寒着漆黑的眸:“少废话,做题。”   沈乐池低头做题,碍于对方目前是自己的老师,打算还是给人留点面子。   就是这些题实在是难以下笔。   “我选择性填。”   虽然薄御追他哥,他没多排斥。   但是他也不能就这样把他亲哥的底裤都给人掏空了。   薄御又不是他哥,他没道理哥哥不护,帮着薄御追他亲哥。   还有一个问题。   沈乐池语气犀利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   薄御:“你哥带我去过。”   沈乐池恢复正常:“哦。”   不是变态跟踪狂就行。   沈乐池在客厅里被逼无奈,奋笔疾书的时候。   沈固若在书房里犹豫再三,掏出了陈豫给他寄来的启蒙书。   这次他没有草率的直接翻开书。   而是观察了下封面。   背后的简介讲的似乎是主角捡到了一个有性渴症的男生,带回家照顾后,两个人日久生情的正常恋爱故事。   不是沙发下面那种奇怪的书就好。   沈固若猛然想起来,他忘记把那本书藏起来了。   他现在还不想出去面对薄御。   但愿薄御没事不要去看沙发下面。   沈固若怀揣着几个问题,忐忑地翻开了手里的书。   他要了解男生恋爱和女生恋爱的区别。   还要了解如何掰弯一个人。   这样面对薄御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再手足无措,有准备的迎接对方掰弯他的招式。   最后,他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同性相爱。   沈固若花了一些时间,耐心地看了一会儿。   直到他把男生性渴症发作,和主角发生的一些亲密举动看完,搭配着边上陈豫给他标注的心动提示。   沈固若心情平静的放下书。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没有一点变化。   他果然是直男啊。   不然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如果要沈固若总结下看完的感受,就是里面男生的性渴症,和薄御的渴肤症有些类似。   应激的时候浑身都透着薄红,像蒸煮熟透的鱼儿。   但鱼儿没有薄御诱人。   会握着他的手腕,脸颊往他手心里蹭进来。   一双湿漉漉的黑眸好像哪里不满足似的,望着可怜又委屈。   薄唇轻抿在他的腕心。   男生偏粉的舌头从唇缝探出来,带着黏腻和湿润舔上主角的肌肤,喘着滚烫的粗气,眼神逐渐变得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   沈固若被薄御扑倒在床。   沈固若一下惊醒,手里的书笔直地掉在脚边,心跳疯掉了似的乱跳起来,撞得他呼吸都闷重了起来。   他像极了一把快要冒烟的水壶,哪里都烫。   然后难以置信地埋头趴在了桌面上。   沈固若有些怀疑人生。   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才没有这种感觉的。   怎么一代入自己和薄御两个人什么都不一样了。   而且,他为什么好端端要代入自己和薄御……   沈固若用额头狠狠撞了几下自己的胳膊。   快忘掉。   快忘掉……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沈固若僵了一小下,赶紧把地上和桌上的书都藏进了抽屉:“门没锁。”   薄御在门外闻声,端着蛋糕和牛奶推门进来。   沈固若故作镇定地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薄御把蛋糕和牛奶放上桌:“午餐我可以在沈老师家里准备么?”   沈固若:“厨房你随便用。”   薄御把叉子递出去:“蛋糕刚送来,沈老师尝一尝味道如何。”   沈固若心不在焉地接过叉子。   他没感觉地吃了一口。   薄御从进门起,目光便没再从他身上移开过。   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未见,就对这个人想念极了。   薄御问:“好吃么?”   沈固若第一口没尝出味道,只好再吃了一口,才道:“嗯,好吃,是新口味吗?”   薄御“嗯”了一声。   沈固若习惯他们的相处方式,自己尝过之后自然地舀了一勺到薄御嘴边:“你要尝尝吗?”   薄御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不动声色地抿进了嘴里。   眼前的人似乎还意识不到这样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放在以前没什么。   但放在他们现在的关系上,可能就有什么了。   正当薄御想要委婉地提醒他的心上人,这种举动的深层含义。   沈固若忽然想起漫画书中提过一幕的间接接吻。   他匆忙丢下叉子,脑袋埋在了桌面上。   薄御微怔了下:“怎么了?”   不会撒谎的沈固若避开回答,嗓音不自在地说:“我要继续工作了,你出去吧。”   薄御担忧地望着青年的反常,没有急着出去。   沈固若没有察觉到自己暴露出来的后颈,落在薄御的黑眸里。   红晕一点一点地攀爬上他的肌肤。   薄御又是一怔。   很快,他盯着青年的目光变得深长了起来。   但只当作没有看见。   薄御眼底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愉悦,缓缓开口:“那我先出去了。”   不用他再委婉地提醒,他喜欢的人似乎已经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比这种变化,让他觉得更加安心的了。   方正阳踩着晚餐的点,上门来关爱他的好兄弟。   前两天他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好在他沈哥回来了,于是他放心地消停了两天。   今天,方正阳估摸着薄御的情况该是好了,觉得是时候不会再被赶出门外。   晚餐是在沈固若家里吃的。   开饭前,方正阳追着女装的沈乐池满脸稀奇,被沈乐池摁在沙发上捶了一顿。   结果还把他捶爽了,沈乐池气极。   沈固若本来觉得自己和薄御的关系发生变化,以后他不能再随随便便地蹭薄御做的饭。   哪想这么快,又让他吃上了。   怪不好意思的。   吃晚餐的时候,沈固若为了表达感谢,套着手套剥了一只最大的虾。   然后喂到薄御嘴边。   “犒劳我们厨师的。”   正在给他剥虾的薄御忍着把他抱过来的冲动,慢吞吞地张开嘴,把虾仁吃进嘴里的同时,坏心思地抿过青年的手指。   这一幕就落在方正阳的眼睛里。   他手里的筷子掉在碗边,惊地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什么情况,你俩、成了?”   沈固若不知道自己该僵硬薄御的小动作,还是该尴尬方正阳的话。   他耳根微微发烫,声音低低地道:“没有成。”   沈乐池谈定地扒拉饭:“我哥哪是那么容易追到手的,何况直掰弯,隔江水。”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方正阳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家兄弟的黑脸。   沈固若欲言又止地望着什么话都敢说的弟弟。   薄御在桌下,委屈巴巴地用膝盖挨住了心上人的。   沈乐池丝毫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夹着菜,奇怪地道:“你们吃啊,怎么都不动筷?”   “吃,呵呵。”方正阳干笑地动起筷子,恨不得把自己噎死。   沈固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薄御,就默默给薄御又剥了几只虾。   薄御除了他喂的,一顿饭什么都没吃。   晚餐结束,沈固若送弟弟回学校。   薄御在家里等他回来。   方正阳闲着没事,没着急走,但也不到要消食的地步,因为几乎没怎么敢吃。   他打量着好兄弟的脸色:“老御,你就当童言无忌。”   薄御冷冷一扯唇:“好一个巨婴。”   方正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上次太仓促,我都忘了问,我就纳闷,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沈哥的?”   薄御从沙发上起身:“不清楚。”   说完,他迈开步子去了阳台。   等这份感情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喜欢到泛滥的程度。   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早。   他的身体比他的灵魂诚实。   或许是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在告诉他,他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了。   方正阳也就随口一问,对兄弟的感情并不打算深入了解,以防知道太多,越早被灭口。   他跟着追到阳台:“你跑阳台做什么?”   薄御望着楼下,微微蹙眉:“懒懒还没回来。”   方正阳整一个大无语:“沈哥不是才出门,算算可能5分钟都不到,小区估计都没出,他回来早的很呢。”   薄御默了一瞬:“我去找他。”   方正阳连忙往他跟前一拦,心情复杂道:“不是,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正常点。”   薄御面无表情:“我很正常。”   “你哪里正常了!?”方正阳当初得知他喜欢人的心思,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没想过这么快就见了端倪,“沈哥就去送个人,你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么?”   薄御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地扯唇:“等不了。”   方正阳脸色忽地有些白:“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变成她的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提起“她”,薄御就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过去片刻之久,久到方正阳背后冒出冷汗,要不是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提起。   薄御再度开口的语调裹挟着清晰的沉哑,带着阳台拂过的夜风,一出声就像是会轻飘飘地破散掉。   “我绝对不会成为那个人。”   “我只是、现在很需要他。” 第82章 偏执哭包082   对于沈固若得知薄御的爱慕后, 不仅没有同他们绝交,还同往常一样和他们相处的这件事,方正阳是无比庆幸的。   而他现在唯一需要着重担心的, 就是薄御有了喜欢的人之后, 带来的那些情况。   哪怕薄御只有一丝丝的变化,也许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影响, 都不能让他掉以轻心。   方正阳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   好兄弟渴肤症严重的时候。   他吃不下, 睡不着,护着人整天整夜想办法快点治好对方。   终于老天开眼。   让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了沈哥这个救星。   跟他一起护着薄御不说, 就连渴肤症也是一天比一天有起色。   结果等他兄弟渴肤症逐渐好转的时候。   万般没有想过,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在等着他操心。   比渴肤症更可能威胁到薄御生命的存在。   方正阳忍着鼻头的酸涩,指着薄御已经踏出阳台门框的一只脚:“你有种把脚缩回去,我就勉强再信一回你人是正常的。”   “不然就算变成尸体,我也一定要把你的情况跟沈哥好好谈一谈。”   薄御凝视着他的黑眸里,温度不达眼底, 冷冷问了一个话题外的问题:“去学校来回一趟,要用多少时间?”   方正阳稍稍愣了下, 答道:“至少半个小时。”   薄御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后一秒,缓缓敛回冷凝的视线,把迈出的脚收了回去。   方正阳提着一口气, 看着他退回去的脚,心想还得是搬出他沈哥, 薄御才能听点话。   然而没等他这口气松懈下来。   薄御在他眼前笔直地走到了阳台边缘。   方正阳顿时脸色惨白, 一个箭步冲到薄御身边。   碍于渴肤症动不了手,他只能抄起边上的拖把杆,横戳到薄御面前。   薄御被他吃奶的劲扫退了两步,分不清是阳台昏暗, 还是脸色黑,沉色下挂着一抹莫名的无语,出口的话语带着咬牙切齿:“发神经别往我身上发。”   听着他正常的语气,方正阳举着拖把杆,眨了眨眼,胆战心惊地问:“你不是想寻死?”   薄御淬着冰渣的视线扫过去:“我看你比我更想死。”   方正阳尴尬地放下拖把杆,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我这不是创伤后遗症么,谁让你不往别处走,非得来阳台边呢。”   如果眼神的能杀死人,方正阳此时大概已经被薄御抹杀了不只一次。   方正阳顶着他吃人的眼神,转念猜测到他来阳台边的可能性:“你是想在阳台看着沈哥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薄御就清晰地发现,作为他身边可以说是特殊存在的方正阳,不知不觉变得格外喜欢为他操心。   不管是渴肤症,还是日常。   就是简单的少吃半碗饭,这个人都得给他用上一整天的心思。   薄御不是不懂方正阳这么操心的原因。   可他其实一直都不希望,这个人就这样打算围着他转一辈子。   “方正阳。”   被点名的方正阳皮一紧:“啊?”   “我只说最后一遍。”   方正阳咽了口唾沫:“什、什么?”   薄御看着他,浅淡的嗓音里染着可闻的认真:“我不会和她一样,那么轻易就了结自己的生命。”   死或不死。   人间或地狱。   没有懒懒的地方,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他喜欢的人在哪,他就会在哪。   -   沈固若参与的游戏4.0版本,迎来了发布主线序章的阶段。   会议决定的发布时间定在元旦当天。   元旦来临的前两个月。   沈固若专心工作的同时,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薄御和方正阳要去外地出差。   以往考虑到薄御的渴肤症,出差这种事情都是方正阳一个人包揽下来。   但这次关系到上次词条涉及的五家竞争公司。   还有方正阳的死对头在内。   这次出差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薄御帮忙的话,他没有信心能打过他们。   而且眼见薄御的渴肤症稳定了许多,方正阳才敢请人出山。   牵扯到要和沈固若长时间分开,还没把人追到手的薄御自然是不肯同意。   奈何方正阳狗皮膏药似的,疯了一样跟着他。   这人蹲点上门,上班堵路。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求到了刚睡醒最容易心软的沈固若面前。   沈固若下午要在公司开会。   他中午午休睡在薄御办公室的沙发上。   醒来后脑袋昏沉沉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就是方正阳抱拳含泪求他的画面。   听完方正阳的话,沈固若歪着脑袋看向办公椅上没有表情的薄御。   薄御僵着肩膀,狠着心才没把目光落过去。   青年刚睡醒的嗓音,根本由不得他,软绵绵地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薄御,你帮帮方正阳吧,好不好?”   薄御闻声手一抖,扯破了文件纸张的一角,连同心脏也颤得厉害。   好听得要他命。   嘴里的“好”字滚了一圈。   被他用力咬住舌尖,才没有轻而易举地滑出来。   方正阳跟着起劲地求道:“老御帮帮我,好不好~”   薄御:“……”   瞬间黑着脸,“滚”字随便就被他扔给了方正阳。   方正阳知道他沈哥出马,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为了剩下的成功,他麻溜地滚了,给足他沈哥发挥的空间。   沈固若这时候睡醒起来,就是要准备去开会。   他并没有猜到方正阳的心思,而是收拾起茶几上被他放散的文件。   他心软帮方正阳归帮方正阳。   但薄御不想做的事情,他也不会去逼薄御做。   薄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再度开口。   看着他一心收拾文件,有些被冷落地起身,存在感强烈地朝人走了过去。   沈固若收好文件,戴好口罩。   就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薄御,手疾眼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固若被扯着往后踉跄。   下一秒,跌坐进薄御的双-腿-间,被迫回到了沙发上。   他懵然一瞬,就是涌上心头的别扭。   然后着急起身。   薄御从后紧紧抱住他,下巴枕着心上人的肩膀,低低地开口:“沈老师,我身体忽然很不舒服。”   沈固若毫不怀疑地安分了下来:“这样下午的会议就要请假了。”   薄御垂着眼睑问:“不想请假么?”   “下午的会议很重要,你知道的啊。”沈固若说,“但比起这个,你的身体更重要,还是请假吧。”   薄御刚才被他冷落的心情安抚好了一些:“我很快就好,不用请。”   这话沈固若有点怀疑:“真的吗?”   哪一次身体不舒服,他不是要花很长时间。   离开会的时间不到10分钟了。   薄御在沈固若耳边低沉地“嗯”了声:“我可以答应沈老师去出差。”   沈固若躲过他的下巴,扭头微微后仰,和人对视上,声音从口罩里闷闷地传出:“但是?”   薄御眼底划过一抹愉悦:“为什么觉得我后面还有但是?”   沈固若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这段时间找机会掰弯他的时候,不都有前缀跟后缀。   前缀好说话得不行,后缀就等着他跳进陷阱。   沈固若都有经验了。   为此,他还翻遍了陈豫寄给他的启蒙书。   特地好好学习了一通如何面对掰弯陷阱,能够不轻易掉进去的知识。   薄御被他的眼神一勾一个准:“但是有条件。”   沈固若慢吞吞地问:“什么条件?”   薄御抬手轻轻抚上他侧脸的口罩,见他没有躲开,才敢将指腹蹭到口罩没有遮住的柔软地方:“出差有5天。”   沈固若脸颊有些痒。   但薄御身体不舒服,他就任由这个人碰来碰去的。   他安安静静地听薄御说下去。   “意味着我有120个小时,7200分钟,432000秒,见不到我喜欢的人。”   沈固若被薄御的眼神和说的话,烫得坐立不安地移开了目光。   5天很快就会过去的时间,被这个人从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慢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样。   薄御无法想象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开那么久。   他们分开最久的时间,除了睡觉,已经被他死缠烂打缩短得几乎等于没有。   算完时间,薄御还要算路程:“还意味着我要和我喜欢的人距离1279公里。”   沈固若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搅到衣摆上。   薄御也无法想象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距离那么远。   和对方分开最远的距离,就只有他们间隔一米远的两间公寓。   沈固若深呼吸地问:“快说条件。”   薄御轻轻凑近他,隔着口罩,沈固若都感觉到了薄御呼吸的灼热,脑袋下意识要往下缩。   脸颊被人捧住。   才低了一下的脑袋,就被宽大的手掌动作轻柔地抬起。   沈固若不得不被迫撞上薄御像是有火在烧的黑眸。   他敢肯定,自己口罩下的脸蛋一定红得没法看了。   也庆幸这会儿他戴着口罩。   薄御低声道:“出差的时候,我会忍不住一直给沈老师发消息,我想要你看到就会回我。”   就算没有出差,沈固若也经常收到薄御的消息,看到都会回,这没什么问题:“好。”   薄御:“我会一天给你打三次电话,你不能挂。”   沈固若:“嗯。”   薄御:“早晚都会跟你视频,你也不能挂。”   沈固若:“好。”   隔着口罩,薄御忽然用指腹很轻地碾到他的下嘴唇,呼吸凑得更近了些。   沈固若眼睛控制不住微微睁大,屏住了呼吸。   薄御垂下眼睑,随着他指腹摁下去的轻微力度,口罩贴触到底下的柔软。   他微微扯唇,循循诱哄:“出差之前,我想24小时都抱着沈老师,可以吗?”   沈固若注意力被分散,惯性地应出声。   “嗯……”然后呆了两秒,“等、等等,不行!” 第83章 偏执哭包083   沈固若差点以为薄御要隔着口罩亲他。   他们两个人的鼻尖距离不到一指长。   近到能让他看清薄御的睫毛数量, 还有对方说话时眼睫轻微的颤意。   男生呼出的气息铺洒在他没有口罩遮挡的面庞四周,像是会从缝隙间钻入他的口罩内,和他的呼吸搅混在一起, 愈发灼烫, 也愈发急促。   指腹轻微地摁压。   口罩粗糙的布料往他柔软的唇瓣细微摩擦。   浅粉的唇色被磨出艳丽的绯红,藏在无人知晓的口罩下方。   奇怪异样的触感萦绕在唇瓣之上。   就好像是被摁压的不够重, 没有满足, 忍不住想自己微微张嘴,往附近偏硬的指尖咬上去。   沈固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心跳漏了一拍, 强装镇定地拂开薄御的手:“你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 套我话。”   肯定是他最近漫画书看多了。   漫画画面和现实总是不受他大脑的控制,时不时就会融合到一起去,让他胡思乱想。   居然都有觉得薄御会冒然亲他的错觉。   薄御说的是想24小时都抱着他。   他在乱想什么……   为了被掰弯的时候不会太手足无措,从而学习的知识,结果也是一点也没用上。   实际运用起来, 薄御的陷阱他还是说掉就掉进去了……又被骗了。   薄御的手臂箍紧沈固若的腰,在他耳边低语:“我听见沈老师答应我了。”   沈固若别过脸, 把两个人的距离微微拉开了些:“我改口了,说的是不行。”   薄御欺身靠过去,下巴枕着他的肩膀。   任心上人再怎么躲, 也不能再分开他们的距离。   不仅动作霸道,说出口的话也很是无赖。   “我不管, 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你就是答应我了。”   耍起无赖的时候,沈固若在薄御面前根本比不过。   他只好有商有量,慢吞吞地说:“前面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是抱24小时真的不行。”   一天只有24个小时。   平时抱一抱还好说。   岂不是连他吃饭、洗澡、睡觉……都要抱着。   以前他们都是直男的时候, 虽然没有真的一起洗过澡,但一起洗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不一样。   薄御已经被他掰弯了。   用他弟弟的说法,就是男男授受不亲。   他跟薄御一起洗澡就是耍流氓。   一起抱着睡觉也不行。   薄御离得近,心上人的话音落下后,被他捕捉到眼神里的一抹失焦:“在想什么?”   “和你一起洗澡和睡觉。”沈固若脱口而出。   然而想法和亲口说出来,意味就变得不明了起来。   他连忙心跳加速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抱24小时包括了洗澡和睡觉。”   薄御其实没往这方面想,想的就只是抱24小时。   倒是倍感意外,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比自己想得还要细节。   他故意扯唇:“我不介意我们一起洗澡和睡觉。”   沈固若眼皮狠狠跳了跳:“我介意。”   那样的画面他想都不敢想,也强迫自己不能往漫画书上的画面那样想。   薄御闻言耷拉下眼睑,情绪营造出低落,嗓音难过地“奥”了声。   沈固若就心软了下来:“不可以对你耍流氓。”   薄御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衣摆下伸:“你哪里没有看过和摸过我,该耍的都耍过了。”   沈固若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薄御力气大得很,任他怎么抽都纹丝不动。   他的手心被迫摁进了滚烫的皮肤里。   严丝合缝,没有留一点空隙。   沈固若僵着肩膀和胳膊:“治疗的时候不能算。”   薄御不仅要他的手碰自己,还要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侧颈里深深嗅着:“为什么不能算?”   沈固若的脑袋忽然思路清晰起来:“医生不会把病人分作男女。”   办公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薄御咬着牙。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上一句话能勾得人心痒难耐,想入非非。   下一句话笔直得想让他狠狠咬他一口。   被这个人掰弯不是没有道理。   可要想被这个人气死掰直了,似乎有时候也不是不可能。   薄御不想被掰直,就只能被气狠。   于是,沉默半晌。   他挪出青年贴着自己皮肤的手,岔开能够气死他的话题:“我可以不抱沈老师24小时。”   “但要在不影响你日常生活的情况下,让我好好抱一抱。”   “出去整整5天,我想提前预支我的治疗时间。”   刚才的氛围里,沈固若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会儿薄御退一步的条件,他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吧,给你抱。”   而且薄御最后的话有道理。   他们分开5天,谁也没法预料到薄御的渴肤症会不会出现意外。   在那之前多抱一抱,总归没有损失。   沈固若问:“原来你想抱那么久,是担心渴肤吗?”   薄御埋在他颈窝里,那张以往清冷的俊脸早就把脸皮丢得所剩无几。   拖着长调和拐弯的尾音,表示不是地“嗯”了声。   “就是想抱你,要一直抱的那种。”   “我每天都抱不够。”   沈固若评价道:“你好黏人啊,像狗狗一样。”   他说着,心脏仿佛被捏出了水似的,软得一塌糊涂,抬起手忍不住往肩膀上的脑袋,像揉大型犬一样,轻轻揉了揉薄御的头发。   就在他心头逐渐涌上一股奇怪的异样,还没来得及辨认出是什么的时候,办公室门外忽地响起一阵东西砸在地上的动静。   沈固若顿住手,一下看过去。   就看到站在玻璃门外,保持着敲门动作,东西掉了一地的李圆恒。   少年满脸震惊,随即是被发现存在的慌乱。   但碍于被沈固若的目光抓到了自己,李圆恒只好尴尬地捡起地上的文件,推门走进办公室。   沈固若也很尴尬。   他默默地收回放在薄御脑袋上的手。   不知道进来的少年在门外时,把他和薄御的相处看了多久。   听见开门声,薄御沉着脸色,缓缓从心上人的身上抬起脑袋。   扫向李圆恒的黑眸没有温度。   李圆恒觉得自己离死亡就差一步,大boss的眼神里仿佛在说“居然敢坏我好事,你死定了”。   他结巴地开口:“那、那个,我是来找老师去开会的,快到时间了。”   不久前词条的事情在公司里闹得人尽皆知。   但公司里没有人信,反而只有对竞争公司的不满。   他们大boss平时虽然看起来凶,他们有点怵。   人品却摆在那。   李圆恒也是坚信大boss不可能对他偶像做那种事,一定有什么理由。   只是现在眼前的一幕,他突然看不懂了。   为什么他的偶像老师,会在他们大boss的怀里!   薄御就当着他瞪大的眼睛,像肉食性猛兽圈地一般,下巴懒洋洋地枕着自己心上人的肩膀,手臂无声圈紧,沉甸甸的眼神宣示着这个人是他的,敢觊觎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沈固若乖乖靠在薄御的怀里一动不动。   看着两个人,尤其是青年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李圆恒大脑神经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他抖着手里的文件,挡住脸色“腾”起的一大片红晕:“没、没了,我……打扰了!!”   少年喊出声转身撒腿就跑没了影。   沈固若嘴里想说他打算请假的话,一个字也没来得及告诉对方。   他不解地问他身后的薄御:“这小孩怎么每次都跑这么快啊?”   薄御随便一扯唇:“估计经常闹肚子。”   沈固若“哦”了一声。   薄御极度不爽怀里的人注意力被无关紧要的人分散出去,有他的地方,他喜欢的人必须只能想着他一个人:“我再抱一分钟,就让沈老师去开会。”   沈固若被他从身后抱着,稍稍放松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薄御含糊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低低地“嗯”字。   沈固若缓缓眨了眨眼睛,怀疑道:“你跟我说实话,刚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吗?”   身后传来短促地一笑,灼热的气息扫在他的后颈上。   沈固若怔住:“你是不是偷笑了?”   薄御语调愉悦地撒谎:“没有。”   沈固若不相信地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艰难地伸手捧住薄御的脸,好好地左右看了看:“没笑吗?”   薄御在他双手手心里慢吞吞摇摇头,眼神却暴露了他的愉悦。   沈固若没有拆穿。   抱着他的人笑一下不容易。   认识薄御以来,他几乎没怎么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过平静和清冷以外的神色。   奥不对。   还有哭。   这个人还爱哭。   就是不爱笑。   沈固若重复了先前的问题:“你真的身体不舒服吗?不是在骗我?”   薄御闪烁着目光,很无辜:“太久抱不到沈老师,不算不舒服吗?”   沈固若沉默了。   然后情绪稳定地用力扯掉薄御的手臂,快速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站起身。   无可奈何地丢下一句——   “我去开会了。”   薄御就眼里含着浅淡的愉悦,舍不得放他走地捏住他的袖子:“早点回来,不然我会很想你。”   沈固若耳根有些烫:“会议结束我会直接回这里。”   薄御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望着他:“不许和李圆恒走得太近,也不许和他说太多话,其他人也不许,我会吃醋。”   沈固若抽抽袖子:“怎么什么人的醋都吃。”   薄御改握住他的手腕:“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   沈固若只好拖着长调,像哄小朋友一样:“好好好。”   薄御松了手,很乖地说:“去吧。”   沈固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带着文件开会去了。   人一走,薄御眼神里的愉悦肉眼可见地淡下来,恢复成了平静的深黑。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腹,轻轻碾了两下,还能感受到刚才柔软的触感。   他其实还有更过分的条件没有提。   李圆恒的出现被打了岔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的人接受不了24小时被他抱。   又怎么能接受得了他那样过分的请求。   不想吓到对方。   薄御将指腹抵上自己的薄唇,眼底隐忍不住的涌动。   不能急,就只能再等一等。 第84章 偏执哭包084   离开办公室的沈固若在电梯口遇到了还未来得及下楼的李圆恒。   少年小心翼翼和他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涨红着脸蛋, 时不时搓两下手里的文件,又时不时偷偷地瞄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固若答应了薄御, 不会和李圆恒多说话。   但少年这副模样, 很难让人不泛起问一问的想法。   沈固若抓住对方偷瞄过来的视线,温声问:“怎么了?”   没有大boss在, 李圆恒胆大地挪近两步, 用文件遮住嘴悄悄询问:“老师,您和我们老板是那种关系吗?”   但问完, 他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妥。   李圆恒赶忙摆手:“这种隐私的问题, 您要是不想回答,可以直接无视我。”   沈固若问道:“那种关系是哪一种?”   李圆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就、就是恋人关系。”   沈固若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下意识用手指勾住自己鼻梁上的口罩,闷声说:“还不是。”   李圆恒冲着他眨眨眼。   正常来说回答“不是”或者“是”就可以了。   但是带上了一个“还”字,就耐人寻味地觉得后面还会有一句“马上就是了”。   李圆恒不敢乱猜:“老师不喜欢老板吗?”   就刚才他们大boss那副紧紧抱着人的模样, 怎么看都是喜欢狠了他的偶像。   根本用不着他多嘴问。   沈固若的视线没放在少年身上,禁不住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梯门。   他没有怎么去想对方的问题, 嘴里的话自己就溢了出来:“还……不确定。”   略显茫然的语气。   耳根却通红。   有些懂了的李圆恒亮着眼睛默默闭了嘴。   他不好再往下深入地问那么隐私的问题。   但不妨碍他现在很想啃手里的文件。   刚才突然在大boss办公室里打开了身体某种开关的他,现在一想到老师和大boss的相处模式,脑海里就只能冒出两个字——   好、好嗑(*//▽//*)。   -   一场会议花了三个多小时。   沈固若避开人群走出办公室, 被身后追出来的方正阳叫住,他缓缓停下脚步。   方正阳笑眯眯地来到他跟前, 说话说半句:“沈哥, 老御出差的事……”   沈固若:“他同意了。”   方正阳夸张地做了个“噢耶”的动作,嘴巴也不闲着,夸道:“不愧是沈哥,还是你有办法, 简简单单就能搞定老御这块硬石头。”   沈固若浅棕色的瞳仁里闪烁出复杂的神色。   倒也没有简简单单。   他差一点……就要和薄御一起洗澡睡觉了。   但自己和薄御之间的事情,他还是不和方正阳细说了,反正也只要薄御同意就好……   方正阳话题一转:“对了,还有一件事。”   沈固若:“嗯?”   方正阳说:“开会前公关部的跟我提了嘴上次词条的后续问题。”   “不是已经澄清了吗?”沈固若以为问题都解决了。   方正阳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表情:“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还存在一些要弄清楚沈哥你和老御真实关系的扯皮事。”   沈固若问:“该怎么做?”   方正阳其实手里头拿到了几个方案。   但被眼前的青年忽然问及,他心下微微一动,有了些想试探的心思。   “澄清你们只会是朋友的关系。”   沈固若沉默下来。   方正阳进一步道:“沈哥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让公关做文案,配合沈哥这边把消息澄清出去。”   沈固若用手指勾下一点口罩边,有些闷地呼吸了下新鲜流动进口罩的空气。   垂着眸,情绪染着异样地心想。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问题呢……   沈固若声音低低地问:“放着不澄清对公司有影响吗?”   方正阳诧异他居然会这么问:“影响不大。”   沈固若说:“暂时不要澄清了吧。”   方正阳更惊讶了:“没关系吗?”   沈固若松开口罩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担心方正阳往下问为什么,但他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于是,想结束这件事。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回办公室了,薄御还在等我回去。”   方正阳没有拦着,反应不过来地道:“奥好,沈哥你去吧。”   沈固若在他视野里向前离开。   方正阳抬手抹了把自己僵硬住的脸,愣神地望着逐渐走远的青年身影。   他是不是试探出点什么了……   他原本以为老御现在的情况追沈哥会很困难。   但他沈哥刚才的反应……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   沈固若回到楼上,推开办公室的门,嘴里刚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眼前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薄御抱了个满怀:“去了好久。”   沈固若的脸埋在他的锁骨位置:“这次的会议时间有点长。”   这个人刚刚还看见坐在办公椅上,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嗯……”薄御通过会议室的摄像头早就清楚是会议太长的缘故。   但不妨碍他跟怀里的人低声委屈地抱怨。   这个冷冰冰的办公室,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们回家吧。”   沈固若开完会在公司已经没了其他事情,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好。”   没多久,两个人开车回到公寓,心照不宣一起进了沈固若的家门。   沈固若正欲弯腰换拖鞋。   薄御径直绕到他面前,趁着他没回过神的时候,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我现在要抱。”   听见这道缱绻低哑的嗓音,沈固若的双腿已经被迫夹在了薄御腰的两侧。   悬空感让他的心脏狠狠受惊,毫无规律地跳快起来,用力撞击着胸腔。   经常会有这种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   沈固若即便一瞬间的惊吓,但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他双手虚虚搂着薄御的脖子,冲着脸往他跟前凑的人无奈地说:“还没有脱鞋。”   薄御就单手托抱着他,来回换着手,摘掉了他脚上的鞋子:“脱了。”   沈固若没再说什么,任由着薄御把他抱进客厅。   “晚餐想吃什么?”薄御问。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说。   薄御抱着人走到沙发前,弯腰轻轻放进沙发里,蹲下来仰头扯唇:“我去做,乖乖待在这里。”   沈固若要挪下沙发:“我去厨房帮你。”   薄御把他摁回去,霸道地说:“不许,你好好坐着休息,躺着也可以。”   “但是要下沙发得等我来抱。”   沈固若说:“你说过不会影响我的日常生活。”   薄御起身,双手撑在他的两侧,身体俯低投下阴影:“那不如我抱着沈老师去厨房做晚餐?”   沈固若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有多可怕:“还是不要了。”   薄御欺近些:“沈老师会乖乖待在这里么?”   沈固若往后躲,直至后背顶到沙发,他别过脸躲不掉,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薄御就满足地直起了身。   沈固若看着他转身去厨房,蜷起的脚尖无声放松下来,悄悄点到地上。   结果这人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低沉的声音裹挟着淡淡的威胁意味,从厨房门口轻飘飘地传来。   “沈老师如果不想发生可怕的事情,最好不要骗我。”   沈固若虽然不骗薄御。   但落在地上的双脚还是忍不住偷偷踩上沙发,乖乖缩了起来。   可怕的事情,不可以。   薄御做饭期间,沈固若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掏出手机翻一翻。   半个小时后。   薄御重新出现在厨房门口:“我今晚可以和沈老师一起在客厅吃晚餐么?”   沈固若深怕他下一句话又和“可怕的事情”有关:“都依你。”   得到准许,薄御把做好的晚餐端上茶几。   然后去厨房把自己的双手洗干净,擦干了水渍。   回到客厅,就看见沙发上的青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还在乖乖等他。   薄御突然没了吃晚餐的心思,恨不得把人抱过来,抱到天荒地老。   抱着就够他狠狠满足。   只不过理智尚在,他可以不吃,他的心上人不能被他饿着。   沈固若朝薄御伸出手,是想让人把他抱下沙发。   薄御却是打算抱住他,坐在地毯上,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一起吃饭。   沈固若坐在薄御盘腿的空隙里,懵懵地反应了好半天:“这样你怎么吃饭啊?”   薄御下巴熟练地往他肩膀上一靠,亲昵地搂紧他的腰,无所谓地道:“我看着沈老师吃。”   先喂饱他的心上人是要紧事。   沈固若听出身后的人不打算好好吃饭的语气。   他拿出年长几岁的板正模样:“去边上好好吃饭,不然再也不给抱了。”   不给抱这么天大的事,薄御一下妥协,挨着他听话地坐到边上,一脸正经地端起碗:“我在好好吃。”   薄御出差前的三天里。   沈固若就过着这样不仅经常被人抱着,脚不沾地的日子。   还有一些和这人一起胡闹的日常。   他能感觉出薄御出差离开前很黏他。   但令他惊讶的是,对方黏人到每天趁他入睡,都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睡觉。   沈固若是在夜里半梦半醒微微睁眼时,发现的这件事。   他实在太困,只记得薄御明天要去出差,合着眼睛困倦地溢出声:“薄御,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薄御轻哄着说:“沈老师睡熟后我就去。”   沈固若就信了他的话,毕竟他每次都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青年的枕边。   只听他的呼吸逐渐清浅起来,颤着的长睫跟着周围的空气一起无声静谧下来。   薄御帮他掩好被子,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睡颜。   嘴上说着要等他熟睡后就去休息。   一直到了天亮,和前几天一模一样,薄御依然坐在床边,等着熟睡的人缓缓醒过来。   沈固若毫无所觉地一觉睡到天亮。   睁眼看到薄御的时候,他反应足足慢了好几拍,然后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薄御一夜未眠的嗓音沉而哑:“刚来。”   沈固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往他眼底的青灰色轻轻戳了下:“没睡好吗?你都有黑眼圈了。”   薄御很低地“嗯”了声,直直地望着自己喜欢的人。   像是要把后面离开的五天时间都看够了再走。   “一想到要和沈老师分开五天,我睡不好。”   沈固若安慰他:“五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怎么会很快,五天那么久,分开一分钟都让薄御觉得痛苦极了:“走之前,我可以再抱沈老师一次么?”   沈固若说了声“好”。   也许是刚睡醒,他有些小懒,没有起身给薄御抱,而是躺着朝薄御伸出了手。   薄御再也克制不住俯身过去把他抱紧在怀里。   青年睡醒后,身体的温度比平时要高一些。   薄御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蹭了几下,眼眶忽然红了一圈。   沈固若听到了一丝鼻音,轻声问:“薄御,你在哭吗?”   薄御忍着凌乱的呼吸:“没有。”   他的不安在出差前的时间一天比一天严重。   这会儿达到了顶峰,再难隐忍下去。   明明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出差,临阵却折磨得他只恨不得当场反悔。   “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也只能用着这种办法,来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沈固若顺着他的后背:“你说。”   薄御的鼻音很重:“等我回来,还要像现在一样,和我那么好,不要躲我,也不要不理我。”   沈固若一口答应:“好。”   心防被打破,薄御没忍住在他身上哽咽出了声,情绪狼狈地再难自抑,难过地倾泄而出:“你不能、趁我走了之后,喜欢上别的人。”   “你是我的……”   沈固若睡醒起来的大脑还未全部开机。   他怔懵地没去管这是薄御要他答应的第几件事。   似乎这时候再有第三件、第四件,他也会毫不犹豫为了这个人而答应下来。   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想答应。   压在他身上的人被他下意识轻轻回搂住。   沈固若对着面前这份清晰传染到他怀里的不安,一如既往的温柔。   “嗯,我不喜欢别的人。” 第85章 偏执哭包085   沈固若不知不觉被薄御抱着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他再醒来, 卧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个时间薄御和方正阳应该正在飞机上。   然后翻了翻薄御给他留的消息。   有对方出门的、上车的,还有下车,再到机场和登机前的一些消息。   事无巨细。   恨不得每一分钟都把自己做的事情都回报给他。   沈固若耐心地看完, 回了一条他醒过来的消息过去, 还叮嘱了让薄御下了飞机给他报平安。   回完消息,他下床去洗漱。   透过镜子, 看到自己肩膀的睡衣布料上, 有一块被眼泪浸湿过的印子。   看来是他不小心睡着后,薄御偷偷哭过。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十几分钟后, 沈固若离开卧室去到厨房。   路过冰箱的时候, 他余光忽然瞥见什么,脚步猛地顿住。   冰箱上面贴了一张写了字的便签纸。   【要记得按时吃饭】   是薄御的字迹。   沈固若拿下便签纸,似有所感地拉开冰箱门。   入眼的是满满一冰箱的食盒,以及到处都贴上的便签纸。   【保存两天,放进电蒸锅蒸十分钟即可】   贴有保存时间的都在左边的食盒。   沈固若打开看了眼, 里面是薄御做好的熟食。   可最近薄御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是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些的?   脑海里不经闪过今天早上看到的, 薄御眼底有明显的疲态。   不会是没有好好睡觉,给他准备的吧……   沈固若抿紧唇瓣,盖好食盒的盖子, 看了眼右边的食盒和便签纸。   食盒里有小碗装好的生米,边上放了量水的水杯。   还有小碗里搭配好的蒸菜。   便签纸写了操作步骤。   大概是怕五天时间熟食容易坏, 薄御才准备的这些新鲜食材。   居然为他细心到这种程度……   沈固若眼含柔色, 放好东西,摘下操作步骤以外的便签纸。   【要好好吃饭,不许嫌麻烦】   【委屈沈老师五天,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怎么会委屈呢……   他连自己照顾自己都未必能够这样。   沈固若拿出中午吃的食盒, 关上冰箱门,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个用电的蒸锅。   【小心烫】   【加热的时候不许把手伸过来】   【用完记得拔下插头】   上面贴了好多提醒他不要乱摸的便签纸,还有电蒸锅的操作步骤,写得明明白白。   边上的燃气灶也被贴了一些。   附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打叉的贴纸。   可能是怕他看见了不听话,这次上面写的字语气不太一样。   【太危险了,不要碰好不好】   【我回来之前都不许碰,离它远点】   沈固若完全能想象出薄御说这些话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对方肯定会用狗狗一样的眼神,湿漉又可怜。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小小地勾了下。   沈固若听话地没有碰燃气灶,用着电蒸锅把午餐热上。   十分钟的等待时间里,他把脏衣服拿去阳台。   阳台边缘挂了个陌生的小摆件。   【很危险,不要过来好不好】   沈固若觉得自己被薄御当做了小朋友,对方处处都小心翼翼地担心他出事。   但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像是小心地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   他有一点小感动。   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自动清洗,沈固若回到厨房。   这时候午餐也蒸好了。   他开了盖子直接就要上手端。   蒸锅上面的防烫手套显眼地贴着一张便签纸。   【戴了再拿,手疼了我没办法给沈老师吹】   沈固若及时顿住手,照做把碗筷端上餐桌。   入座后,他拍了个照片给薄御发过去,表示自己按时且好好在吃饭。   沈固若一个人吃着午餐,突然扫过餐桌,神色变得有些恍惚。   总觉得……今天的桌子比平时大了些。   但他目测了下,就明白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吃完饭,沈固若出门倒垃圾。   开门的地上,便签纸出没。   【不许逃跑】   【你要去哪里,不许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沈固若弯腰收起来,扔了垃圾回来看到隔壁。   【→】   【里面的人我家的,敢抢就收拾你】   怔愣间,沈固若反应过来,脸颊莫名开始发烫。   这个人真是……   但他无奈归无奈,没有想去动写了这些的提示板。   匆匆忙忙回了家,只当没看见。   仅仅是一个上午,沈固若收集到的便签纸就装满了一个小盒子。   也不知道薄御什么时候写的这些。   看着这些亲手写的便签纸,一想到薄御如果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他的心里就泛起一阵心疼。   怎么这么傻,都不好好休息。   薄御下飞机的第一时间,沈固若就收到了他安全落地的消息。   薄御发了自己入住的酒店地址过来。   下了飞机他就要开始忙。   告诉沈固若,自己一有空就会打电话和发消息。   沈固若每条消息都有好好回。   下午他去书房工作,书房里也有薄御的便签纸。   【三点有小蛋糕送上门】   【不要一直忙,累了就休息】   【给沈老师准备的小零食】   【注意用眼疲劳,润喉糖在抽屉里】   虽然有薄御提醒,但沈固若忙起来还是忘了时间。   等到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沈固若饿着肚子去厨房准备晚餐。   期间看了眼手机,没有薄御的消息和电话。   看来对方真的很忙。   沈固若嫌弃餐桌太大,晚餐在客厅开了电视机,边看电视边吃。   没多久,手机上有薄御的消息弹出来。   【口:现在可以视频吗?】   沈固若怔了下,主动点了视频通话。   不到一秒,视频被接通。   沈固若冲着屏幕里出现的人问道:“忙完了吗?”   屏幕里,一身西装的薄御解着领带和袖口:“嗯,刚回酒店,还没进门就接到了沈老师的视频。”   语气里是满满的愉悦。   沈固若第一次见薄御穿正装,把人原本的清冷显衬出了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他有些稀奇地盯着,随口问:“方正阳呢?”   薄御解袖口地手狠狠顿住,神色的愉悦转变成吃味和委屈,整张脸都凑近镜头:“和我视频,你居然想着别的男人。”   屏幕里突然放大的俊脸让沈固若受到了冲击:“我只是随便问问。”   薄御不依:“随便也不行。”   沈固若软软地道:“好吧,我下次注意。”   薄御脱掉外套,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屏幕里的正在吃饭的青年:“怎么这么晚吃晚餐?”   沈固若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忙忘了。”   薄御叹了口气:“下次定个闹钟,不要忘了按时吃,不然以后胃会不舒服。”   沈固若很乖:“好。”   屏幕里的青年吃饭都赏心悦目,薄御微微看入了迷,缓声问道:“沈老师一天都做了什么?”   沈固若:“工作。”   然后没了声音。   薄御等了半天,语调流露出一抹浅淡的低落:“沈老师怎么不问我一天做了什么?”   沈固若说:“你在忙啊,我知道的。”   薄御幽幽地道:“除了忙,还有其他更重要的。”   沈固若好奇:“什么啊?”   在他看不到的镜头外,薄御的手指抚过屏幕里他的脸颊,从喉咙里溢出的嗓音低哑下来:“很想你。”   沈固若放进嘴里的筷子僵了下。   隔着屏幕并不能满足薄御被挖空的心脏:“一直在想,也怕过了这一天,你就把我忘了。”   “不会忘。”沈固若有种他下一秒就会在屏幕里掉眼泪的预感,“今天一整天,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是你的影子。”   薄御眼眶有些发酸地问:“是因为看到我的便签纸么?”   沈固若轻轻“嗯”了声:“我都有照做。”   结果让薄御忍了一天的情绪撕出了裂口:“想回去找你。”   话音落下,他的手指无端传来一阵刺痛。   沈固若怕他乱来:“再过四天就可以回来了。”   手指的刺痛转瞬即逝,薄御以为是错觉,情绪丝毫没有被青年的话安慰到。   他一声不吭地红起眼眶,像丢了魂似的,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   手臂窜过一丝疼痒。   沈固若:“怎么不说话了呀?”   薄御微怔地说:“想好好看看沈老师,我一天都没看过了。”   沈固若就吃着饭,让他看。   疼痒很快蔓延到薄御的整条手臂,带着蚂蚁啃食般的刺痛,还有被钻入毛孔的异样。   他白着脸色,用手指掐进手臂肌肉,恍惚地垂眸。   脊背渗出不安的凉意。   刚才不是错觉……   沈固若吃完饭,发觉薄御的镜头有些抖动,人也没再继续看他:“薄御,你的屏幕怎么在晃啊?”   薄御强忍着不适,面上平静地道:“我有点事,要先挂了。”   沈固若以为他又要忙:“好,你记得早点休息。”   “嗯……”   几秒钟后,视频通话被挂断。   在一旁默默把他俩对话都听见的方正阳,酸得呲牙咧嘴,起身过去准备问薄御晚饭吃什么。   关心他沈哥不按时吃饭,也不见得这人自己有好好吃饭。   “老御。”方正阳刚开了个头。   “别过来!”被坐在沙发上的薄御一脸阴沉地打断。   方正阳被他的语气弄懵了:“你要不要两副面孔啊,对沈哥那么温柔,对我就凶?”   “信不信我闹一个!”   “我特么……”   来回找着要撞死自己的枕头。   薄御被吵得脑袋烦乱,嗓音裹挟着他和方正阳都不陌生的浑浊。   “我渴肤症、犯了。” 第86章 偏执哭包086   方正阳立刻弹跳而起, 惊悚地蹭蹭窜到门口。   他扒拉着门板,打量薄御的神色:“你没跟我开玩笑!?”   薄御没心思跟他扯皮,难受地跨开腿, 后颈仰靠住沙发背, 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扯着紧闷的衣领冷冷地出声:“出去。”   方正阳惊疑不定:“不是, 怎么回事啊。”   “刚才你跟那群老油条动嘴皮子的时候, 我看你挺适应的。”   “怎么我们一回酒店,身体反而出问题了!?”   “不应该啊, 你不是说出来个四五天没问题的么?”   薄御缓缓闭上眼睛, 胸口逐渐狠狠起伏,扯住衣领的手无声握紧成拳头,骨节用力到泛出白,手背的青筋肉眼可见地绷紧鼓起。   这段时间,有太久没有感受过曾经这种流经血管和皮肤底层的疼痛。   忽然之间, 毫无征兆地冒出。   薄御竟有种习惯不了的恍惚。   这种时候他确实不该出现渴肤的情况。   尤其是在他抱了他的懒懒那么久。   就连今天出门前,他依然还在对方的怀里。   他一整天都身处人群中央。   曾经厌恶的人群气息, 导致他身体异样的存在,如今不被触碰,他却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穿梭在他们之间和交谈。   甚至平静到, 产生了以后不需要再过分担心被人靠近,以及警惕的错觉。   然而此时始料未及。   渴肤来得猝不及防。   问题出在哪里, 薄御自己也无从得知。   方正阳瞅着他的脸色愈发难受得明显, 忧心忡忡地问:“老御,能忍么?”   自从他沈哥出现,方正阳都快忘了这种当初日日替兄弟应对渴肤时慌乱的感受。   薄御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嗯”字,给了忍受中最后一次回应:“你出去, 还有、这件事别告诉懒懒。”   方正阳边拉门边说:“行行行,我不待在这里碍事,也不跟沈哥多嘴让他担心。”   他不放心地叮嘱:“你要有情况撑不住就喊我,我搁门外守着你。”   “你一个人可千万别给我做傻事,不然我就是死也得跟沈哥告状!”   薄御脸色难看地别开脸。   俨然一副被方正阳最后的话给无语到的冷酷表情。   酒店房门被方正阳慢慢关上。   他立在门外愁容满面,待不住地原地打转。   脑海里已经在不停想着没有他沈哥的应对办法。   房间内。   薄御的行动略显迟钝,困难地挪到行李箱前,翻找东西的手指带着一股无名的焦躁和不安。   好在他要的东西藏得不深。   轻薄的睡衣被他攥紧在手心里。   是那件曾经被他喜欢的人穿在身上,留宿在他卧室里,最后被他偷偷藏起来的睡衣。   本来是怕太过想念对方。   所以出差前,他往行李箱里塞了些能够代替对方陪在自己身边的物件。   却是以这种方式被他用在怀里。   薄御重新回到沙发上,侧躺着蜷缩在上面,用力地搂紧怀里的睡衣。   浑身的疼痒将他的身体折磨出细微的颤意。   恨不得将睡衣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薄御难受地把脸深埋进睡衣中,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跟着无声抖动起来。   脑海里浮现出的身影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天未见的想念,席卷而来。   懒懒。   他的懒懒。   他真的、好想他……   -   另一边。   沈固若出神地看着手机里,挂断了已经有段时间的视频通话。   他清晰地捕捉到自己的内心空缺了一块。   周围也好像少了什么。   但他想不明白到底缺了什么和少了什么。   只知道这种感觉,让他连刚才觉得有趣的电视综艺,也跟着变得无趣了起来。   薄御出差的第二天。   沈固若对于这种空缺的感觉变得无比强烈。   清晨,他迷迷糊糊接听完薄御打来的电话,被薄御哄着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再到醒来,发现电话挂断了很久。   沈固若提不起精神地走出卧室,第一次觉得家里的客厅大得过于冷清。   角角落落,就是少了什么。   他一整天过得和昨天没有区别。   一日三餐,中途工作,摘完了家里所有的便签纸,最后洗漱好,躺进床里。   沈固若懵然地想起来,今天除了偶尔的几条消息,他还没有接到薄御的视频通话。   虽然一天两通视频,三通电话,一直发消息,是薄御自己提出来的条件。   但沈固若记得很牢,也时常在等待。   只是薄御出差实在太忙,他们都没有提前意识这一点,这些条件最终都没有被好好实行。   沈固若捧着手机在床里安静地等。   等着等着,等到一条消息。   【口:今晚沈老师可以不用接我的视频通话。】   看到消息的内容,沈固若失了会儿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团在他的心口。   他低落地回了个“好”过去。   【口:早点休息,晚安,今天也很想你。】   沈固若看完消息,躺下休息得很早。   似乎除了睡觉,其他睡前能做的事情,他一件也提不起劲。   然而晚上睡得并不是很好,还做了噩梦。   薄御出差的第三天。   沈固若醒来被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早上他丢魂似的蹲在冰箱门前,发愣地看着冰箱里少了一些的食盒。   没有胃口,情绪低迷。   这时候,沈固若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少了什么。   他少了薄御。   对方出差的第一天,家里有对方写的便签纸,哪里都有对方的影子,所以他的缺失感并不强烈。   现在便签纸全部被摘除,缺失感一下清晰了起来。   沈固若发现自己彻底习惯了薄御的存在。   对方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   突然不在身边……他好不习惯。   习惯一个人、一件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一旦没了对方的身影,家里就会无比的冷清。   食物变得没有了可口的味道。   以前觉得没什么的地方,都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沈固若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了球状,抱着自己的膝盖,慢吞吞垂下脑袋,背影可怜又无助。   可他刚才在卧室,才接过薄御的视频通话。   他居然也会有这么不满足的时候。   只是视频,一点都不够。   沈固若食之无味地解决掉午餐。   然后借助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也试图让自己习惯回到曾经一个人的生活。   工作时间他确实不再感觉到冷清。   然而一结束,这股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又重新涌了出来,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沈固若没有吃晚餐的心情。   他抱着放有便签纸的小盒子来到沙发上,一张一张回顾过去,再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   结果看完,反而更空虚了。   小盒子被他推到茶几偏远的角落,像是要那阵空落感也推走。   茶几上放着几本他昨天打发时间的漫画书。   沈固若捞过一本漫画书,躺进沙发随手翻着,边看边转移注意力。   看到的页面恰好是主角们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他一下顿住手,抿直了唇瓣。   漫画纸张被他无意识捏紧,捏出细小的褶皱。   他看着漫画里的画面,不禁联想到他被薄御抱住的场景。   对方紧实有力的手臂会圈着他的腰。   抱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紧贴到一起。   可以感受到互相的体温,还有对方身体的重量。   还有他被薄御从背后抱住。   对方的心跳撞击在他的后背,连带着他的心跳也会不自觉加速。   被薄御抱着坐下,对方的双腿总是紧绷着。   被薄御托抱着悬空……   一幕一幕地闪过沈固若的脑海。   他情绪稳定地安慰薄御,对方过去五天就可以回到这里。   可过去三天,最先忍受不了的……却是他自己。   漫画书被沈固若缓缓放下。   他微微屈起腿,手臂揽住自己的小腹,力度不自觉地收紧,像薄御抱着他一样。   手背难受地盖到眼睛上,眼前跟着昏暗下来。   黑暗中,薄御的面庞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   沈固若心口很是烦闷,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喘着轻柔的气息。   想被薄御抱住的念头,在他的身体里渐渐了根,发了芽,然后再也压不下去。   他不禁想到,这种想法会不会就和薄御渴肤的时候一样,对方也是这样。   心口紧闷地喘不上气。   可他为什么、现在会有这种想被对方紧紧抱住的念想呢……   沈固若遮在手臂下的眼神湿漉,氤氲着茫然的湿汽。   他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现在、好想知道薄御在做什么。   想看见对方的模样。   想听见对方的声音。   关于对方的一切,都好想好想知道。   他原来……是那么的期待接到薄御的视频通话,才会后知后觉地失落一整夜。   不清楚是不是沈固若的情绪太过强烈。   以至于他躺在沙发里昏昏欲睡时,让他听见了家门被输入密码的声音。   半阖的视野里,意识脱离像是鬼压了床。   现实里沈固若有多想见到的画面,在梦境里轻易就为他制造出了想要的场景。   薄御从门口轻手轻脚走入客厅。   察觉到他躺在沙发上,于是走近后,在他身边动作轻柔地蹲了下来。 第87章 偏执哭包087   沈固若贴着沙发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他慢吞吞地抬起沉甸甸的手臂, 把手小心翼翼地朝薄御的面颊伸了过去。   指腹牵过男生脸部紧绷的线条,他抚过的动作轻得如同羽毛一样。   沈固若碰上薄御的眉眼,缓缓往下点到鼻尖。   停顿一小下, 禁不住滑落上那抹近在咫尺的柔软。   在他指腹轻轻用力按压下去, 试图往缝隙中探入时,柔软的薄唇瞬间被它的主人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属于他的滚烫呼吸像绳索似的, 急促地萦绕在他的手指间。   沈固若的小心思被阻挡在外。   只好遗憾地去开拓其他领地。   他小小地戳了下薄御的下巴, 然后指尖顺着下颌线来到脖颈。   直到捉住他想要的喉结。   不顾那阵脆弱的滚动,跟着吞咽被他用手指尖端狠心地抵住。   耳畔的喘息声骤然放大。   薄御仿佛被兜头砸了一棒, 被眼前的人触碰的第一时间, 他的大脑就在嗡嗡作响。   三天时间的忍耐。   他不敢经常打电话,不敢视频。   压下去的渴肤和想念像一颗定时炸弹。   而此刻,导火线被眼前的人点燃,也以最快的速度烧到了头。   在他身体里“砰”地一声炸开,彻底压抑不住地爆发出来。   薄御喘着凌乱的气息, 起身俯低在青年面前,单手狠狠抓撑在沙发靠背上。   反而让沈固若更轻易地把手探入他的领口。   一颗纽扣被脆弱地挑开。   柔软的手心很快就探索到了他的心口处。   薄御颤着胸腔, 受不住地一把抓住这只还想继续乱动的手。   眼尾生生逼出了一抹红。   沈固若发现自己的手不能动了,毫不犹豫地用了另一只手。   在薄御震颤的瞳仁下,他把对方衬衣的纽扣从头到尾全部解开。   然后在薄御的身下, 顶着一张无辜干净的脸。   沈固若困倦得迷迷糊糊溢出声:“薄御,你身上好烫。”   薄御狼狈地看着这个反过来控诉他的罪魁祸首, 尾音带着动情地紊颤:“被沈老师、弄得要应激了。”   沈固若抬起没被禁锢的手, 抚贴上薄御的脸颊,意识混沌地说:“要治疗吗……”   薄御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不稳地“嗯”字。   红着眼眶松开了心上人的手,去脱自己的衬衣。   然而半褪在肩膀时,被沈固若重新拢了回去:“在这里脱……会感冒。”   临门一脚被摁回去的痛苦, 让薄御眼底浸出了湿汽。   他痛苦地弯下腰,把脸深埋进青年的肩窝,这个折磨得他快疯了的人:“没、关系的。”   沈固若就算在梦里,对薄御的身体健康依然很坚决:“不可以。”   薄御喘着粗气,在他耳边像是受伤的小兽低咽出声,尝试着自救:“我抱沈老师去卧室……可以让我脱吗?”   卧室的室温没有客厅的室温阴冷。   沈固若闭着眼睛,再也抵抗不住困意的侵袭。   陷入困顿前,他听见自己很小声地“嗯”了下。   沈固若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他从天空中摔进一片树林,砸落在一堆不疼也不硬的枯叶上。   反而舒服地深陷在里面,越陷越深。   风吹动的树枝绿叶摇曳,迷离着他的视线,带过一阵眩晕感。   他想揉眼睛,但怎么也动不了。   有一根粗壮的树枝缠绕在他的手腕和手心里。   树皮粗糙,磨得他手心渐渐发疼起来。   沈固若怕疼,抗拒地想将烦人的树枝甩开。   结果被越缠越紧,整只手都被树叶包裹住,跟着树枝绿叶随风而动。   一直到他忍受不了这阵疼,沈固若猛地睁开眼睛。   他被疼醒了。   隔着窗帘,能够看清窗外的阳光正铺洒在上面。   沈固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很快意识到是第二天天亮,顿时从床里弹坐起来。   他昨晚不是在客厅吗?   手心摁到床单,传来一阵明显的刺痛。   沈固若嘴里“嘶”了一声,然后茫然地抬起左手看了眼。   皮肤细腻的手心,包括手指,像是被什么东西磨出的红痕。   没有破皮,但触目惊心。   沈固若疼得给自己手心吹了吹。   难道是他昨晚睡相不好,打到床头柜的台灯了吗?   真的好疼啊……   这就又让沈固若想起了刚才的疑问。   自己昨晚不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吗?   什么时候回卧室的……   沈固若放下可怜的左手,用右手捂住脑袋,拼命地回忆着昨晚。   他好像梦见薄御回来了,然后……   他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响起一点轻微不易捕捉的小动静。   沈固若奇怪地看向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正欲下床去外面看一眼,小腹忽然涌上来一股难忍的肿胀感。   沈固若掀开被子的一个角,作为男生,他很平静地默默躺回了床里。   没多久,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   正在静静消化早晨的沈固若,仿佛遇到了灵异事件般的震惊和懵然。   他心跳骤然加速,裹紧被子飞快窜到床头角落,大受惊吓地冲门口道:“谁、谁?”   薄御顿在门口,原以为卧室里的人还在熟睡:“是我,吓到你了吗?”   “嗯……”沈固若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心口。   但看清制造出恐怖事件的人是薄御后,他的惊讶和心跳并没有因此平复下来。   “薄御?”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薄御走到床边,忽然听见他的问题,望向床里的人有些不可置信:“沈老师不记得了?”   沈固若整个人团在被子里,无辜地摇摇头:“我只记得我昨晚在客厅睡着了,醒来就在卧室里,是你把我抱回来的吗?”   薄御僵在他面前,嗓音好端端就哑了下来:“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沈固若没有撒谎:“嗯,都不记得了。”   薄御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沈固若很快察觉出薄御的表情不对劲。   下一秒,男生就在他面前红了眼眶,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轻坠下来。   这是沈固若早上醒来,第三次受到惊吓。   “怎、怎么哭了啊?”他赶紧钻出被子,从床里站起来,走到床边,“是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他站在床上比站在床下的薄御高。   他捧起薄御的脸,边擦眼泪边哄:“别哭啊,我要是哪里做错了,你好好和我说。”   薄御径直埋到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腰,难过地肩膀都在狠颤。   沈固若担忧地轻轻拍着薄御的后背。   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身前紧闷又伤心地响起。   “你把我、欺负成那样,怎么可以……说忘就忘。”   尾音哑到撕心裂肺。   沈固若听着心脏都跟着抽颤了一下,嘴里的话却很是茫然:“我、我欺负你了?”   他接着猜测:“是你抱我回卧室的时候,我打你了吗?”   他的手心,不会是打薄御打出来的吧……   不仅是昨晚的身体,此时此刻,薄御的心脏也快要被这个人欺负狠了。   他仰起脸,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见到面,对自己却这么狠心。   眼泪悄无声息掉得更凶。   “你真的全忘了。”他哽咽地控诉。   沈固若给他擦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叹息地轻哄道:“薄御,你直接告诉我吧。”   自己一直猜不到。   这个人也许就要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薄御嘴里的话突然很硬气:“沈老师自己想。”   眼尾坠着的那抹薄红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你想不起来,我一定把眼睛哭瞎给你看。”   “别,别啊。”沈固若慌乱又无措,“那我再好好想想,在我想起来之前,你可不可以不哭了啊,眼睛不疼吗?”   在他的关心下,薄御根本硬气不起来第二次:“疼……”   沈固若:“那不哭了。”   薄御重新把脸埋到他的身上,嗓子里艰难地哽出一个低哑地“嗯”字。   沈固若尽量不触及敏感问题:“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要后天早上才回来吗?方正阳也一起回来了吗?”   薄御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闷闷地说:“我很想你。”   沈固若理解了下这四个字的意思:“所以你是独自回来,把方正阳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薄御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认为自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那边暂时用不上我。”   沈固若捕捉到“暂时”两个字:“回来了还要回去吗?”   “明天回去。”薄御抬起头,一脸受伤地注视着他,“你不想见到我么?”   “你要赶我走。”   沈固若冤枉:“没有赶你走啊。”   薄御红着眼眶说:“你一直问。”   沈固若怕他继续哭:“我不问了。”   “没有不想见到你。”   沈固若承认,自己很想见到薄御。   这时候让他见到薄御,简直是意外之喜。   被眼前的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原来是那样令他怀念。   见到对方回来,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明明只是分别了三天,却久到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和薄御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薄御可以忍受喜欢的人不想念自己。   但承受不住自己隐忍后,对方连见自己的想法都是抗拒的。   好在他喜欢的人心肠是那样的软。   没有不想见到他就好。   薄御把站在床上的人抱到地上,一如既往贪恋地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他紧紧抱着问:“我今天可以贪心一点吗?”   沈固若困惑:“贪心什么?”   薄御:“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见过你,也没有好好抱过你,想要你陪我一整天。”   沈固若没有犹豫:“好,陪你一整天。”   同样的。   他发现自己和薄御的想法一样。   只是见一面,抱这一下,似乎并不能满足他们三天没见的空缺。   他想被薄御多抱几次。   想一直看见对方,也想一直听见对方的声音。   中午。   沈固若久违地和薄御一起吃过午餐,然后一起下楼去消食。   到了下午一点多回到家。   这次回的是薄御的家。   在家里的茶几上,沈固若发现了自己昨晚看过的漫画书。   他奇怪地问:“薄御,我的书怎么会在这里?”   薄御走到他身边,漆黑的眸意味不明:“好奇拿来看了眼,没有想到沈老师会一个人偷偷看这种书。”   沈固若哪有偷偷看:“陈豫给我的。”   他是光明正大看的,而且说得好像这些书有多奇怪一样。   至少比他家沙发底下那本书的正常。   薄御不去思考陈豫给他心上人这些书的目的。   但很难抑制住不去想象对方为什么会看这些书。   又是抱着什么心思看完的这些书。   看完之后,会生出怎样的想法。   薄御凑到沈固若身后,几乎要和青年的后背贴在一起。   他在面前人的耳畔缱绻地低语:“沈老师看这些书,会让我以为沈老师也在努力帮我,把自己掰弯。”   沈固若不自觉僵住肩膀:“我、我就是好奇才看看的。”   看这些书,他、他会把自己掰弯吗……   薄御没有抓着这些书不放,想来也知道原因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罢了。   两个人约好了下午一起看电影。   薄御花了点心思,翻出一部电影:“看这个可以么?”   沈固若看到上面的简介:“同性相爱题材的?”   薄御“嗯”了声,故作平静地问:“沈老师可以接受么?”   倒不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是沈固若被激起了好奇心:“试一试吧。”   他想看一看同性题材的电影,和以往普遍的电影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而且漫画看过了,换个形式学习也不是不行。   薄御去把家里所有透光的地方都拉上了窗帘。   然后去卧室找了一条毛毯,以防看电影的时候把心上人冻到。   沈固若自己裹好毛毯,坐在沙发角落里。   薄御坐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离自己远得要挑断自己的神经。   准备好看电影的沈固若,忽然被靠近的薄御捞了过去。   他懵懵地挨坐在薄御的怀里,对方的手臂箍着他的后腰,保持着半搂着他的姿势。   沈固若还挺享受这种看电影的方式。   薄御的身体热得像个火炉,比毛毯还好用。   他默默地把自己身上的毛毯分了一半给薄御。   薄御放好电影,抱紧他,将他们两个人用毛毯裹得严严实实。   沈固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放松下来。   电影播放的名字叫《第一百零一次喜欢你》。   沈固若不自觉盯着上面的“喜欢”两个字,微微出了神。   就连字幕消失,开始播放画面,他依然有些回不过神。   漫画是静态的,和电影真人播放出来的感觉大相径庭。   他看了一会儿,说不上来的古怪,也说不上来哪里吸引他。   反倒是画面里主角的氛围暧昧起来,再到互相亲吻上对方时,沈固若狠狠愣住了。   比起漫画,电影的冲击力带给他的不是一般大。   亲吻声震耳到欲聋。   早在电影播放的半途,薄御就已经把目光落在了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身上。   电影不能够吸引他。   只有他身边的人,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固若愣住的瞬间,就被薄御收进了眼底。   他仔细观察着青年的眼神,并没有在里面看到抗拒和反感。   薄御哑着声,轻轻将人唤回神:“沈老师在想什么?”   沈固若眼神聚焦回来,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跳快得难以置信。   他闻声,慢吞吞地朝身边的人看过去,视线一瞬落到薄御的薄唇上。   再是对方的黑眸。   电影闪烁的光芒倒映在薄御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无声晃动的火苗。   沈固若被烫了一下似的,藏在毛毯下的手指不自觉蜷起一点。   觉得多看一眼,会忍不住陷进这双眼睛里,再也出不来了。   他温声脱口而出:“在想他们亲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薄御扫过青年一张一合毫无所觉的红唇。   他被牵引着吞咽了起来,喉结受不住地上下一滚。   明知不能急。   可三天的想念和渴望,他承认自己真的再也藏不住这份着急的心思。   哪怕是会吓到喜欢的人。   他也再难忍受。   尤其是被问及这样的问题。   要他怎么、忍耐得下去。   根本忍不住。   已经不是拥抱就能解决和满足的现状。   薄御诱哄道:“沈老师、想试一试吗?”   沈固若懵了下:“试……什么?”   薄御缓缓把脸凑近过去,诱导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张合的薄唇上。   然后伸出手,指腹轻摁在沈固若的下唇上。   “这里的、感觉。”   一瞬间,沈固若周围只剩下薄御好看的唇形,以及自己唇瓣上摁压的触感。   心跳重重撞击在他的胸腔。   鬼使神差的。   他捧住薄御的脸颊。   不顾对方自己先微微震颤起来的黑眸。   沈固若主动朝薄御的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88章 偏执哭包088   家门“砰”地一声关上。   沈固若趁着薄御的意识没有反应过来前, 背后有鬼追他似的,落荒而逃回了家。   站在玄关,他抓着心口的衣服, 垂着脑袋浑身僵硬地大口喘气。   短暂的停歇, 周围安静下来。   他忽地抿住唇,抬手不受控制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结果脑海里一下闪过他亲吻薄御的画面。   沈固若被烫地连忙放下手。   仅仅是不到几秒的唇与唇相接, 却和雕刻的作画一样,再也挥不去他的脑海。   脸颊和耳根同时火烧起来。   沈固若捂住嘴和脸, 思绪乱飞地蹲在地上, 水眸里闪烁出盈动的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   怎么会没忍住对薄御做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刚才,被对方问及想不想试一试的时候。   他似乎着了魔。   在他眼前说话的薄御,对方张合的薄唇,带有魔力似的,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 本能被吸引。   反应过来时,他的唇瓣已经贴合上薄御的。   对上薄御充满震惊的黑眸, 沈固若只剩下一个逃跑的念头,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回了家。   这时候,他的身后猛然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   沈固若吓得从地上弹起来, 脸色慌张,左右踌躇。   肯定是薄御回过神后来找他了。   他完全忘记对方能够随意进出这里。   早记得这样, 自己就往别的地方躲一躲了。   沈固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躲着薄御。   就是本能地想躲起来。   他思绪混乱地跑去卧室, 随手把门一合。   然后掩耳盗铃似的,整个人钻进被窝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也没敢往外露。   薄御找到卧室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床上鼓起的被子包,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攥紧到发白。   慢吞吞走进去。   故意让脚下发出细微的声音,提醒着被子里的人。   他站到床边,沉默地垂眸。   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落在被子上。   沈固若紧张地把自己蜷缩在被子底下,听见脚步声时,心脏已经剧烈跳动到快要砸出心口。   他明显听出脚步声的主人朝着自己越走越近。   可奇怪的是,脚步声很快消失,他依然还好好的待在被子里。   被子没有被人直接掀开,对方也没有隔着被子,试图对他开口说什么。   沉寂久到周围空气都跟着凝滞。   沈固若闷在被子里有些喘不过气,禁不住想着薄御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找他。   或者说,见他不想面对自己,于是想给他冷静的时间,对方转身又走掉了?   一直闷在被子里缺氧并不好受。   同样他还有些在意被子之外,薄御到底在不在。   沈固若忍不住从被子底下开出一条缝隙,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往外看去。   好巧不巧。   视线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薄御撞了个正着。   沈固若惊吓地睁大眼睛,飞快地又躲了回去。   比起他的慌乱,薄御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平静。   试一试亲吻的感觉是薄御亲口提出。   他心急地想要在喜欢的人身上,获取更多的亲近和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可他打从心底,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甚至说是薄御从前连设想都不敢有的画面,居然就这样发生在他的眼前。   如梦一般。   他被喜欢的人主动亲吻,像做梦一样。   只不过下一秒,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被对方狠狠地推向了无尽深渊。   对方用力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扔掉了他。   他一个人傻傻地愣在原地,就连想要追上去的勇气,都没能第一时间涌上心头。   薄御手脚冰凉,一点都不敢去深想。   他喜欢的人在亲吻他之后,到底抱着怎样的感受,才会将他一把推开,没了往日的温柔,毫不留情地将自己丢下。   还有在这之前。   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吻上来……   然而这些疑问,当他看到对方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不想见自己的时候。   理智彻底被撕碎,一切都化为了史无前例的平静。   不管是最初的胆怯和害怕,还是萦绕心头的无措和不安,都通通汇聚成了面无表情。   像是情绪达到顶峰,挤压在一起太过痛苦,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来表达自己的崩溃。   那是临近于心如死灰的平静。   反正,不管疑问的答案是什么,好与不好,薄御全都不在乎。   他不会让喜欢的人从自己身边逃走。   对方远离自己,那就由他不停靠近。   他说过,对方再也逃不掉,也不会有机会逃掉。   迟来的后悔,在他这里没有用。   薄御坐到床边,单手撑在鼓起的被子周边,微微俯低身形,像在被子底下的人耳边低语:“沈老师现在觉得我恶心了吗?”   他嫌自己崩溃得不够深。   深怕尚存着一抹理智,导致自己最后依然会对被子底下的人心软,从而放任对方离开自己。   所以他必须毁掉自己。   毁得里里外外残破不堪,才好对这个人狠下心,让对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他耐心地等着。   等着被子底下的人,往他的心口上,插上最狠厉的一刀。   听见这种熟悉又犯规的话,只会心软的沈固若无奈地掀掉被子。   当着薄御的面,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   他只是想躲一下,这个人就开始一个人胡思乱想。   “没有觉得恶心,你不许胡思乱想。”沈固若说话间抬起水眸,才注意到薄御的脸色此时惨白得吓人。   他微微一怔。   全然不知道薄御把他说的话,当成是蛊惑自己的好言好语,一点都没相信。   他推开自己逃走,就是最好的证据。   薄御撑在沈固若的上方,冷凝幽清的黑眸带着压迫的侵略,嗓音冷沉不含一丝温度:“为什么要亲我?”   既然觉得恶心,一开始为什么不拒绝。   非要给了他一丝希望之后,再毫不留情地扼杀。   沈固若觉得薄御很不对劲,像变了个人似的。   眼神和语气都好凶。   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   但前不久的经验,让他对此不算陌生。   是他这次当着薄御的面,逃跑的缘故吗?   毕竟这个人最看不得他逃跑……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跑了。   就是不想被薄御问及这样的问题。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薄御喜欢他,会主动提出试一试亲吻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声称直男,却做了最不像直男的事情。   薄御会问这种问题很正常。   连他自己都想问一问自己,为什么。   见他始终一言不发,薄御的心脏仿佛被他狠狠抓捏着,就快要被捏得四分五裂。   “是同情么?”长痛不如短痛的四个字。   没有理智,变得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自己的喜欢太过外溢,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以至于这个对谁都那么温柔的人,看到了他的痛苦,对他也心生了给予的怜悯。   沈固若睁大眼睛,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不是。”   怎么会是同情。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完全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同情。   仔细想……   更像是、像是情不自禁。   除了同情,薄御想象不到其他可能。   “不是同情,是什么?”   他再也不会那么天真。   梦就只能是梦。   他轻轻抚过青年的脸颊,嗓音却流露着可闻的危险:“沈老师不说清楚,我不懂。”   不懂怎么扯断自己的神经,变成本能喜欢这个人的生物,再也不用理智去思考,也不会被情绪左右。   沈固若对危险的感知已经发展成敏锐的雷达。   想也不用去想,自己要是不说清楚,将会面临怎样可怕的境地。   沈固若怕极了薄御的手段,硬着头皮说:“要、要再亲一次才知道。”   说完,他自己都惊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   好歹这个办法可以拖延时间。   也许再试一次,他可能、可能真的就知道了呢……   薄御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完全听从于他的机器,没有感情地应道:“好。”   比起刚才着了魔作出的亲吻举动,这会儿沈固若很清醒,于是变得不再那么简简单单就能吻上去。   他犹豫地撑起上半身。   一条胳膊支撑着自己,往前靠近薄御的同时,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贴住薄御的侧脸。   心跳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震得他耳膜一鼓一鼓的。   沈固若慢慢凑近薄御,呼吸逐渐交织到一起。   薄御没有情绪地垂下眼睑,作出一副任由他肆意折磨自己的乖顺模样。   沈固若的睫毛在发抖。   大脑掌控着思维,这种亲昵终究超脱了他以往的范畴,不敢再往前一步,胆怯又茫然地停顿下来。   薄御这次却不会放过他,缓缓抬起黑眸,淡着声线扯唇:“需要帮忙么?”   沈固若茫然到尾音染上了轻微的颤:“嗯、嗯……”   薄御一瞬欺身过去,吻住了他的唇瓣。   这是不久前,薄御急切最想要的。   然而现在,他不带一丝情感,像完成任务的机器人,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呼吸被堵住,沈固若害怕地闭上眼睛。   五指抓撑在床上,一下把床单用力抓出了褶皱,指尖深深陷在床垫中。   来不及感受的触感,此时被无限放大。   他的唇瓣很热,但薄御的薄唇很凉。   软得像水果糖。   凉得也很舒服。   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似乎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拥抱以外的接触,他也丝毫没有生出反感。   可他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去定义这份想被对方靠近和亲吻的心情。   还在等着答案的薄御,下一秒,从他的唇瓣上缓缓撤离:“有答案了么?”   沈固若和薄御鼻尖对着鼻尖。   垂着眼睑,眼前落着阴影,后知后觉薄御并没有离他太远。   他们两个人只要再微微靠前一点,就能继续唇瓣贴到唇瓣。   沈固若小小地抿了下唇,视线扫过薄御的薄唇,回味刚才那个吻,他的脸颊不自觉发烫,抬起的水眸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在薄御眼中,就像是为自己动了情。   可他死死地握紧身侧的手,自嘲的同时,不会再允许自己有半点天真的想法。   “沈老师最好别这么看着我。”   “这样、会让我产生可笑的错觉。”   沈固若就小声地问:“什么错觉?”   薄御慢吞吞移开落在他眼睛里的目光,别过脸,声线冷而嘲讽:“觉得你,喜欢我。”   话音落下,沈固若的心头猛地一震。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豁然开朗,所有缠绕在一起的死结,那些快到令他捕捉不到的答案,似乎有了什么正在呼之欲出。   他语气不太明确地轻声道:“如果……是呢?”   薄御闻言,脸色难看又苍白地蹙起眉,平静的外壳有了一丝裂缝:“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而就在他扭回脸的后一秒。   薄御狠狠一僵。   沈固若已经笨拙地凑近他,离他的薄唇不到半寸,垂下眼睑半遮的水眸,全然是找寻答案的欲望。   有了一次经验,两次经验。   虽然还是不太会,不太敢。   但沈固若太想知道答案,着了魔似的,试探地轻轻碰上薄御的一点唇角。   然后慢慢移到中央,屏住呼吸。   胆子似乎不知不觉变大了些。   他轻轻覆上薄御的薄唇,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紊乱气息,滚烫而又急促。   薄御向后退开。   沈固若就往前追。   那双无意识动了情的水眸,被他微微抬起,有意图地勾上薄御的黑眸,彻底将人眼底的平静击碎到分崩离析。   薄御以另一种方式,再度失去了理智。   沈固若的唇瓣被人不由分说地用力吻住。   手臂顿时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躺摔回床垫中。   骤雨疾风般的吻落下来,他脑袋陷在软枕中,下巴被迫承受着抬起,身体不断地后仰。   除了最初的慌乱,他默默地没有挣扎。   薄御压在他身上的心跳声响得吓人,像是冲破牢笼,已经不受管控的凶兽,凭借着野性在施加对主人的本能。   他们的体温在上升。   薄御的喉结一滚再滚。   沈固若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裹挟着异样的湿润和黏腻。   和刚才的吻不一样。   唇瓣被强势掠夺地撬开。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以无法言喻的速度缺氧,晕沉得像是在往悬崖下坠。   周围的空气减少。   连同他肺里的一并在抽离。   薄御的呼吸烫得让他觉得醉蒙,晕乎乎地忘记了身处何处,只能跟着对方一起沉沦。   莽撞而又不知分寸的吻。   要将人求而不得的痛苦,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固若的唇瓣很快开始发疼,舌根也疼。   他们的吻湿漉而又黏腻,带着这样一丝丝的疼。   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却生出了上瘾。   他晕乎乎地想。   如果非要他说出一个答案。   能用两个字去定义的话,他希望那是——   喜欢。   他喜欢被薄御亲吻的感觉。   喜欢被薄御拥抱。   喜欢到一直想念对方。   喜欢到想和对方靠得更近。   他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喜欢上薄御了吗?   沈固若喘不上气地挤出一抹眼泪,可怜且无助地坠在他的眼尾。   薄御迫切地汲取。   像是报复他对自己的折磨,也像是在祈求他的怜惜,别再那么狠心地对待自己。   沈固若疼得嘴里溢出细碎的委屈:“疼……”   吻,骤然停住。   他的一个字,轻易就唤回了薄御的理智。   薄御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懊恼地抱紧他,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肩膀无声地颤起来,加之最初在隔壁隐忍住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来,仿佛要生生撕碎了自己。   一个吻。   一个他擅自索取的吻。   再度让他变得天真起来。   之前发狠的伪装被他彻底遗弃,全部化作了鼓起勇气的哀求和可怜。   “你真的、有一点喜欢我了吗?”   沈固若在他的怀里,微微哆嗦地大口呼吸,哪怕喘不上气,也想将自己的答案好好告诉薄御。   “嗯……” 第89章 他的哭包089   薄御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到须臾, 他哭到泣不成声。   前不久天塌般的绝望有多么让他刻骨铭心。   此时他哭得就有多凶。   恨不得要将自己所有积压起来的不安、难过,以及委屈,通通都发泄出来。   薄御一点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   伪装撕碎之后,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他抱着的人, 根本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   失去对方,就和了结他的生命一样。   这个人, 他比自己的命看得都要重。   薄御以为他们即将要承受最坏的结果。   他会没有理智地将青年关起来, 锁起来,藏起来。   对方会因此痛恨他, 厌恶他。   再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他把人强行留在身边, 满足了自己的私欲,让他们互相纠缠。   而他单方面的爱慕,要从此遭受求而不得,没有尽头的痛苦。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带着再也回不了头的绝望。   可薄御万般没有想过, 放任自己掉入阴湿的深渊,尽头等待他的, 却是青年救赎他的温软回应。   沈固若的呼吸才平复到一半,脖颈里的眼泪已经泛滥成灾,湿润不停往他后颈里滑去。   他顾不得其他, 匆匆把自己肩窝中的脑袋挖出来。   薄御对他温热的手心毫无抵抗力。   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容被迫暴露出来,被沈固若捧着双颊, 薄御舍不得再钻回青年的颈窝。   他嫌自己哭得丢人, 忍又忍不住。   只能用手背遮住自己难看的模样。   然后让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进他的指缝间。   看得沈固若心脏逐渐发紧。   他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薄御哭得这么严重。   “怎么了啊?”他声音温柔地哄问,叹惜地给人轻轻擦去眼泪。   柔软的指腹蹭过薄御红透的眼尾,没有留下一丝丝的疼意,只有轻微的痒意和酥麻。   这让薄御身体里住着的恶魔, 受到了深深的谴责。   青年对他刚才的混账想法毫无所觉。   一如既往温柔地束缚着他的心脏。   他发了疯地想要这个人,也格外痛苦地认为这么好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有资格拥有。   薄御的手背闷着鼻息,眼泪不停地掉,强忍着哽咽嘶哑地挤出声:“我是不是、在做梦……”   沈固若望着他,轻声说:“没有啊。”   薄御垂着脑袋,眼泪顺着指尖滴落下来,尽力才藏住了哭腔:“可是我听见……你说了‘嗯’。”   他没有任何的真实感,说完继续低泣地重复。   “在我问了你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喜欢我。”尾音发抖得厉害,“我听见你说了‘嗯’……”   “不会的。”薄御眼底布满红血色,黯淡到灰败,“肯定是我听错了。”   他极快地否认,打从心底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是比他停止对这个人的喜欢,更加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沈老师怎么会、喜欢我。”   沈固若无奈地接上他的话:“怎么不会。”   薄御再度泣不成声起来前,眼泪导致他的身体禁不住剧烈颤抖:“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一点都没有把你掰弯。”   可是沈固若觉得他什么都做了。   他们无休止的拥抱。   一起看过的同性电影。   保守治疗的抚摸。   不知不觉成为对方生活中的习惯。   彼此分开会激起的想念。   明明做了好多好多……   薄御沉浸在要淹没他的伤心中,不停刮搜着他们的不可能:“而且我那么不好。”   “没有理智的时候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对你喜欢起来就没完没了。”   “还很小气,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许见。”   沈固若本来想说他没有不好。   但等薄御列举出来自己种种的不好,沈固若没忍住沉默下来,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认同感。   只不过认同,不代表他不喜欢。   薄御接下去的话,沈固若就不那么认同了。   男生越说越难过。   砸下的眼泪已经把他们之间的被子,氤氲出了一大块湿润的痕迹。   薄御的哭腔难以自抑:“我脾气不好,长得也不好看,哭起来肯定更丑。”   沈固若见他越说越离谱,扯掉了他遮住脸的手,捧着好好看了看,打断道:“明明那么好看。”   薄御的薄唇轻微抖了下:“你不要安慰我。”   沈固若其实很早之前就发现,他眼前的这个人,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得很矛盾。   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以前的不提,就现在。   分明一直很想和他在一起。   可等沈固若真的感觉到了喜欢的心情,并且当面承认了这份喜欢。   这个人却不相信。   不仅不相信,还要说一些自己不好的话。   沈固若充满疑惑,轻轻地问薄御:“你到底……要不要我喜欢你呀?”   薄御在一顿抽泣中,可怜兮兮地哽出声:“要。”   沈固若拿这个矛盾的人没办法:“那你好好听我说,不要哭。”   薄御被他捧着脸,眼巴巴地睁着通红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只是眼泪还在掉,要委屈坏了:“停不下来。”   沈固若耐心地给人擦掉眼泪,也不等停了。   “你听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告白。   认真的同时,难免有些不自然地紧张。   “我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   “你出差的这三天,其实我和你一样。”   “很想你。”   “我每天都在想着你,不管忙,还是不忙,都想。”   “我习惯不了你不在我身边的冷清。”   “看到你回来,我很高兴。”   “我一直不懂这种心情是什么。”   沈固若垂下目光,不大想和薄御的眼睛对视。   他的脸颊和耳根在狠狠发烫:“我现在懂了。”   “不是梦,也不是你听错了。”   “薄御,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沈固若说完,忽然意识到这种犹豫的说法,可能不够明确地表达给薄御。   “不对。”他摇头道。   陈豫和小许他们都觉得,他掰弯一个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没有人告诉过他。   他被薄御掰弯,居然也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固若不再犹豫,颤着眼睫抬起视线,重新认真地表达了一遍。   “薄御,我喜欢你。”   四目相对。   薄御的吻,裹挟着眼泪的湿黏,不由分说地就要朝他落下来。   沈固若的唇瓣还在隐隐作痛。   他连忙捂住薄御的嘴巴:“疼,不要了。”   薄御像是浸泡过海水,此刻的眼泪汹涌成灾。   脸颊上布满泪痕,哭得眼尾生疼。   砸落的眼泪全部渗透在沈固若的手指上。   他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   为了证实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是他喜欢的人只是在用谎话哄他不再哭。   薄御必须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找回一丝丝真实感,来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动作小心翼翼地扯掉捂在他嘴巴上的手。   像一只祈求主人怜惜,被驯服的凶兽。   将自己湿漉的脸颊送进对方柔软的手心中,讨好地轻蹭了一下又一下。   百般示弱,放低姿态。   薄御哑着哭腔,可怜地恳请:“我会轻点,最后一次,求你。”   沈固若招架不住地心软。   这个人已经完全用眼泪拿捏住了他。   而且原本那么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哭起来是那么的熟练。   也熟练得成了他心软的习惯。   疼就疼吧……   怕疼的沈固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想的一天。   他抓住薄御的衣服,呼吸轻颤地微微抬起一点下巴,然后闭上眼睛,主动将吻献给了薄御。   虽然嘴巴疼。   但他真的很喜欢被薄御亲吻的感觉。   他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啊……   薄御一点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点。   青年柔软的唇瓣贴上他冰凉的薄唇,他的大脑就彻底一片空白,失去思考,剩下身体的本能,和永无止境的失控。   沈固若的手被他十指相扣,用力摁在耳侧的软枕上无法动弹。   薄御落下来的吻急切而又沉重。   克制不住野性的凶兽,根本不懂对主人怜香惜玉。   呼吸炙热粗重。   舌尖勾缠,不止不休。   沈固若阵阵疼到发麻。   觉得要被这个人吞进肚子里去才罢休。   肺里的氧气禁不住的耗空。   迫不得已才能小小地进一口新鲜的氧气。   沈固若眼神湿漉,瞳孔逐渐迷离地失去聚焦。   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他一点也生不出要推开人的心思,似乎也没有了力气去推开。   只能跟着沉沦,再到涣散。   再继续沉沦,变得逐渐上瘾。   而能够上瘾的并非他一人。   薄御的身体在极度渴望触碰,唇齿纠缠之间成瘾的满足,让他得到了胆怯的真实感。   然而渴肤症的不安没有因此消停。   反而在他的身体里不停叫嚣,横冲直撞,在皮肤上撕扯出细密的疼痒。   控制着他的理智,试图将他怀里的人拆之入腹。   思维变得愈发得寸进尺。   属于暧昧范畴的亲吻给他带来真实感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沈固若整个人被吻得昏昏沉沉的时候。   薄御的薄唇和他微微分开了一点。   在给他喘息的空隙。   掉着滚烫的眼泪,用着浓重的鼻音,再次裹满哭腔地祈求一个能够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不想以亲吻草草地结束。   薄御需要明明白白地,不再有任何的差错,不给人反悔的机会,拥有一个属于他留在对方身边的名分。   “我想和你在一起。”   “求你。”   他讨好地轻轻吻了下喘着气的人。   “可以吗……”   沈固若要溺死在他的吻中,哪里拒绝得了他如此犯规的语气和举动。   “嗯……”   然而细碎发颤的尾音才溢出一半。   就被薄御重新落下的吻,狠狠堵了回去。 第90章 他的哭包090   薄御边哭边亲, 沈固若被他足足亲晕了两次。   这种出现在漫画书里的亲晕场景,沈固若每次看都觉得很夸张。   直到他今天亲身经历过后。   发现自己被薄御亲晕,原来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亲吻的时候。   大脑缺氧到一定程度, 眼前会冒出眩晕的小星星。   然后毫无防备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无知无觉。   被亲晕过去, 就像是很自然地睡了一觉。   一整个下午,沈固若和薄御的前半部分时间, 都在正常的看电影度过。   后半部分时间, 几乎是荒唐而过。   沈固若每次躺在床里清醒过来,余光瞥见的窗外天色就跟着他们暗沉几分。   等他迷迷糊糊被薄御抱起来。   薄御坐在床边, 他侧坐在对方怀里, 对方把药膏涂抹到他嘴巴上的时候。   他们的时间已经彻底过了傍晚,进入了晚上。   冰凉的药膏触及到沈固若的下唇,带过一阵清凉的同时,还有麻木到再次涌上来的疼意。   他蜷缩在薄御的怀里,脑袋微微往里侧, 躲到对方身上:“疼……”   溢出的声音软绵中掺杂了低低的哑。   是亲吻期间喘了太多次,又不自觉呜咽了太多次导致的嗓音。   薄御被他的声音和举动, 猝不及防弄得指尖和心脏一起抖了一抖。   随即苍白着脸色,僵硬地把怀里的人搂紧起来,眼底布满心疼和迟来的懊恼。   “对不起。”   沈固若慢吞吞地抬起眼睛, 有些疲惫地盯着薄御的下巴:“说好最后一次。”   他都快数不清自己被这个人亲了多少次。   不疼才怪。   薄御被控诉地抬不起头:“对不起……”   除了没用的道歉,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弥补已经犯下的错误。   自己并非真心想弄疼他。   分明是最见不得他受伤喊疼。   可当薄御沉浸在迷惘的不安当中, 周围的任何声音根本听不进去。   完全是靠着本能做出混账事。   一味地索取和讨要。   等到他能够控制自己停下来, 才发现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再也没法挽回。   沈固若目光移到薄御的黑眸上:“你说过会轻点。”   薄御心脏难受地红起眼眶,望着他涂抹过药膏的伤口,恨不得杀了自己:“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固若缓缓眨了眨眼。   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 和刚才亲吻自己时的模样,真是截然不同。   刚才简直像一只要把他吞进肚子里的狼。   现在乖得却像一只温顺求摸的大型犬。   沈固若都快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对方的真面目。   但不管哪一面,都没法让他不心软。   沈固若伸出手,把薄御的脑袋轻柔地摁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许哭,我没有在怪你。”   薄御把脸贪恋地埋进他的颈窝,用力抱紧他,鼻尖发酸地“嗯”了一声。   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   自己犯了错,不用做什么,就能够轻而易举得到全部的原谅和温柔。   他真的、喜欢这个人,喜欢得要疯了。   过了很久。   沈固若见抱着他的人始终不放手,没忍住用手轻轻推了推:“我饿了。”   薄御在他颈窝间闷闷地说:“我去做晚餐。”   沈固若又等了等。   结果嘴巴上说去做晚餐的人,抱着他仍然一动不动,比他还像树懒,挂着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沈固若无奈地道:“放开我。”   薄御舍不得地蹭了他一下:“放开你去哪里?”   沈固若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去洗澡,刚才出了好多汗,身上要臭了。”   薄御就往他颈窝里嗅了一小下,嗓音带着股闻不够的迷醉意味:“是香的。”   沈固若的耳尖“腾”地发烫起来。   虽然他们亲都亲了,关系也变了。   他是喜欢上了薄御,被对方掰弯了。   但不代表他一下子就能适应他们相处方式的转变。   拥抱已经是他们定性的习惯。   然而拥抱以外的亲昵是第一次,所以太过突然,他才会控制不住被惹得耳红心跳。   直男到掰弯的过程结束。   他直男到已经弯了的心境,却还需要适应的过程。   沈固若最后是被薄御抱着进的浴室。   他在浴室洗澡期间,舍不得真的饿着他的薄御,快速做好了一桌子晚餐。   沈固若洗完澡出来,舒舒服服地填饱了肚子。   已经是晚上,吃完晚餐不会再进食。   他消着食,趁着薄御在洗碗,索性晃去浴室,直接把牙也刷了个干净。   走出浴室,洗好碗的薄御正站在外面等他。   沈固若眯着眼,嘴巴重新被薄御抹上了药膏。   薄御替他轻轻揉开药膏,怕他疼,所以时不时往他的伤口上轻轻吹气。   “要准备睡觉了吗?”   沈固若嘴巴舒服地抿起,闻声注意力不太集中地“嗯”了下。   下一秒——   涂抹药膏的手从他嘴巴上抽离。   薄御的双手穿过他的下腋,像抱小朋友一样,把他举高起来,然后托抱在了怀里。   忽然的腾空让沈固若吓了一跳。   脑海里一瞬想起的就是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每次抱起他的时候,都是那么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   薄御抱着怀里发懵的人,稳步走出卧室,来到玄关打开门。   沈固若听见开门声,回过神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走廊:“你做什么啊?”   薄御往隔壁走去:“带沈老师去睡觉。”   很久之前,薄御睡地板和沙发的时候,沈固若就暗自决定过,下次一定不能再睡薄御的床。   却是现在这种新的关系,被迫上了薄御的床。   坐进柔软的床垫中,沈固若仰起脑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他面前的薄御已经俯身下来,手臂圈住他的肩膀,把他搂进了怀里。   男生在他的耳边,落下了一句堪比情话的话语。   “我现在离不开你,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明明是先斩后奏,却要用亲吻他时求他的语气。   沈固若根本拒绝不掉:“那就……一起睡吧。”   薄御稍稍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对视着道:“我去洗澡,很快就回来。”   沈固若:“嗯。”   简单的音色刚落下,薄御克制地在他脸颊上留下浅浅地一吻。   沈固若后知后觉。   薄御进了浴室,他才瞪圆了眼睛,捂住自己烧起来的侧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偷袭他的人。   浴室门被关上。   像是解除了卧室里暧昧的封印。   沈固若忍着冒烟的冲动,整个人直直后仰,砸进柔软的床垫中,发愣地望着头顶的照明灯。   短发松散在耳边。   他的脸颊坠着一抹红晕。   心脏像是吃了兴奋剂,跳得又快又重。   沈固若抓住心口的衣服,大脑晕乎乎地想。   这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吗……   如果是的话。   好神奇。   他和薄御居然就这么在一起了。   他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沈固若不是第一次睡在薄御的床上,很熟练地钻进被窝,找好位置躺进去。   和他当初睡在这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现在通通都清晰了起来。   周围全都是薄御的味道。   沐浴乳的?   还是……身体本就有的。   沈固若悄悄地把被子拉扯到鼻息下,属于对方的气息一下变得浓郁了起来。   好好闻。   就算薄御不在身边,他也像身处被对方抱着的怀里一样,从头到脚,都裹满了对方的味道。   薄御洗完澡出来,黑眸第一时间去看床里的身影是否还在。   沈固若盖着被子,安安静静侧躺在床里,正背对着他,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薄御紧绷的心脏放松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的沈固若,听见身后的动静,颤着睫毛,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   身后的床垫凹陷下去。   他的心脏无端跟着漏了一拍。   薄御撑在他的身后,俯身靠近他的肩膀,望见他是醒着的,薄唇轻扯:“可以抱着沈老师睡觉吗?”   沈固若默了默,然后无声呼出一口气。   他不顾心跳的加速,翻身滚进薄御的怀里,手指抓住男生的衣服:“你不用每次都问,你想抱就抱,我们不是……都在一起了吗?”   这种时候,这个人都秉持着过去的礼貌。   关键时刻要他礼貌的时候,这个人却亲得他晕了一次又一次。   薄御隐忍地躺下来,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克制地搂紧后,再也不敢乱动一分一毫。   “沈老师今天喝酒了吗?”   沈固若懵了下:“没有啊。”   他满脸疑惑:“我们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我有没有喝你不是很清楚吗?”   薄御的下巴轻轻蹭到他的发顶,耷拉着眼睑,目光有些空洞:“可是你说你喜欢我,真的不是喝醉了才说的吗?”   沈固若没想到薄御还在纠结这个:“我是清醒着说的。”   薄御低喃:“像做梦一样。”   沈固若也觉得像做梦一样不太真实。   他从来没有想过认识薄御后,有一天他们会发展成现在的关系。   但他分得清是现实。   而他面前抱着他分不清现实的人,失魂落魄地低语问道:“可以再亲一次吗?”   沈固若呆住了。   嘴巴几乎条件反射地隐隐作痛起来。   “不、不可以。”   薄御就翻身将他压到身下,抱着他,脑袋深埋进他的颈窝,没忍住像小狗一样低低地呜咽喘了下:“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说你喜欢我。”   沈固若不懂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难道亲一下……你就会相信了吗?”   薄御脸皮不要地闷闷“嗯”了声。   沈固若打击到地说:“你、你已经亲晕了我两次。”   薄御保证:“这次不会再把你亲晕了,我发誓。”   沈固若眼神挣扎:“我……嘴巴疼。”   薄御在他肩膀上缓缓抬起脑袋,那双湿漉起来的黑眸落进沈固若的眼睛里,看上去可怜坏了。   “我会很轻,不会弄疼你。”   “不……”   沈固若才说了一个字。   薄御已经抓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颊委屈地蹭进去。   沈固若嘴里的话扛不住地抖咽了回去。   薄御微凉的薄唇轻覆上他的手心肉,看着他讨好地道:“真的、不可以吗?”   对视间,沈固若狠狠咬住下唇,红透了脸颊。   这个人……   这个人……太犯规了。   这副模样轻轻松松就让他想缴了械,投了降。   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抵抗不了。   “可、可以……” 第91章 他的哭包091   沈固若没被亲晕, 但快被亲死了。   薄御的“再亲一次”,确实是一次。   只是跨度的时间漫长到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久到沈固若都生出了怕意。   害怕薄御会就此持续到天亮,才会勉强放过自己。   甚至为了防止他晕过去, 薄御给足了他不停喘息的机会。   从重吻到轻吻, 让他的肺里重新灌满氧气。   然后再从轻吻到重吻,将他肺里的氧气一次性耗空。   来回往复。   沈固若宁可自己被亲晕过去。   也好过从最初的享受和上瘾, 到后期的精疲力尽。   一天不到的时间。   在一起短短的几个小时里。   沈固若习惯薄御的亲吻, 竟然已经到了习惯他们长久拥抱的程度。   好可怕。   不停索吻的薄御好可怕。   如果他们以后的每一次亲吻,都是现在这种程度。   唔……那也太可怕了。   他真的会被亲死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沈固若涣散着瞳孔, 回不过神地张着嘴, 不停歇地喘气,潮红的眼尾坠着一抹清浅的生理性眼泪。   薄御狠狠起伏着胸口,双手撑在他的耳侧,小心翼翼地从他嘴角撤离开来。   动情的黑眸扫过他眼角的湿润。   薄唇再度情难自抑地要轻吻上去。   沈固若心理阴影极大地骤然回神,一副受惊的模样, 扭头就往软枕上藏,哑软的语调里满满的抗拒和害怕:“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薄御被他无意识地踹了一脚。   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入眼的青年紧紧抓着枕边, 半张脸都藏进了软枕中,露出的水眸湿漉可怜,瞧着就是已经被欺负坏了的防备模样。   意识到自己又没控制住做了过分的事情, 薄御的心脏瞬间跌到深深谷底。   他手脚发凉地连忙把人抱进怀里。   沈固若条件反射地挣扎。   薄御收紧手臂,一点都受不了被他推开, 掌心轻抚地顺着青年的后背, 满眼的心疼和怕他推开自己的不安。   “我不亲了,你别怕,求你了……别怕我。”   只是害怕再被亲的沈固若,勉强被安抚了下来。   他缓着急促的呼吸, 安安静静地待在薄御的怀里。   “混蛋。”   好脾气的沈固若还是没忍住,把想说的两个字小声地说了出来。   薄御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害怕自己,会不会因此推开自己。   其他被骂或被打,薄御都可以不在乎地照单全收。   “嗯,我混蛋。”   “沈老师想怎么骂都可以。”   沈固若噎了下。   这样的认错态度根本没法让他狠下心。   而且他骂人的词汇贫瘠地找不出第二个贴切的词。   气又气不起来,骂也骂不来。   沈固若的担惊受怕跟着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薄御见他还愿意和自己好好讲话,小心翼翼地放松下来,抱着他低低地说:“六点。”   沈固若歪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看到是十点多,推着人道:“赶紧睡觉。”   薄御坚定不动,一点没被推动,反而可怜地往他怀里缩,手臂越抱越紧:“不要推开我。”   沈固若被抱得喘不过气。   他忍着嘴巴的麻木,拿身上的人没办法:“我嘴巴肿了,你不打算让我涂药膏了吗?”   薄御的身形顿住。   手臂肌肉很快鼓起纠结的力道。   他不得不妥协地闷在青年的颈窝里,忐忑地哑声问道:“涂好药膏还给抱吗?”   “嗯。”沈固若觉得自己就算不答应,这个人还是会找到机会抱住他。   他的不答应,一点用也没有。   薄御松开怀里的人去拿药膏。   再怎么迫不及待想抱,还是忍耐着细心地给人好好涂抹开药膏,心疼地吹了好半天才收手。   擦干净手指,他在青年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躺下来。   然后试探地朝人伸出手。   手指触及到对方的腰侧,眼见没有抗拒的反应,他才心急地贴过去,把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沈固若在涂抹药膏的时候就困得不行。   闭着眼睛困意袭上来。   但经不住抱住他的人,在他身后一直弄出扰人睡觉的动静。   搞得他一会儿困,一会儿清醒。   身后的薄御不知道在做什么。   时不时往沈固若的后颈上嗅一嗅,像一只小狗一样,还时不时蹭一下,让他的后颈痒得不行。   沈固若睡不安稳地伸出手,捂住后颈,微微朝后看去,慢吞吞地无奈道:“你不好好睡觉,在做什么呢?”   薄御身体僵了下:“我不想睡。”   但也没想过要影响怀里的人睡觉。   早知道会吵醒对方,他刚才应该再小心一点。   沈固若翻了个身,面对面地问:“为什么不想睡?”   薄御把脑袋凑近他,额头在快要碰及他的时候停下来:“怕睡醒起来,发现都是假的。”   沈固若:“怎么还在担心这个啊,岂不是我们刚才都白亲了?”   “没有白亲。”   薄御接了一句让沈固若无比恐惧的话。   “可能是亲得不够。”   沈固若像看魔鬼一样看着他,身体不自觉向后挪去,试图要远离他。   薄御的心脏被狠狠剜了一刀,难受地把躲他的人抱回来,扯谎道:“我开玩笑的。”   沈固若心有余悸地说:“一点都不好笑。”   薄御岔开这个令他折磨的话题:“我现在真的不能和你分开,明天陪我一起走好不好?”   沈固若:“和你一起出差吗?”   “嗯……”   沈固若默了下。   说是出差,也就过了明天,后天就回来了。   他的工作任务暂时不繁重,离开一天倒是没问题。   “那你乖乖睡觉,我就陪你一起去。”   再拖下去,明天六点的飞机,他们得通宵上去了。   薄御听话地道:“我订完机票马上睡。”   沈固若信了他的话,自己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不是第一次在薄御怀里睡觉,而且对方的怀里一直很好睡。   沈固若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薄御订完机票,抱着熟睡的他却是一夜未眠。   是真的打从心底怕极了自己一闭眼,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提心吊胆地醒来,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薄御之前忍耐着想要喜欢的人。   无所谓自己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只要能够走到对方的身边,被对方允许留下,度过剩下的余生。   他也期待着对方能够主动走向自己。   跨出一小步足矣。   可从没有那么奢望过,自己喜欢的人会飞跃来到自己的身边。   那么轻易就喜欢上了他。   还有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容易到一点都不真实。   反而让薄御生出了停步的胆怯,和无尽的不安。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深深惧怕。   害怕对方只是突发奇想,心血来潮的错觉。   也许今晚睡过一觉,脑袋清醒了,想通了。   就会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或者是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   然后不要他了,说在一起后悔了。   薄御一定会承受不住地疯掉。   真的、别这么对他。   沈固若凌晨接近四点的时候醒了过来。   心里一旦惦记着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很早要做的事情,他一般都睡不太深。   他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睁眼一下瞥见眼底布满红血丝的薄御,整个人怔了下。   六点的飞机,他们要提早醒来做准备去往机场。   原本看着沈固若熟睡的模样,薄御其实一点都舍不得叫醒他。   同样也是不敢。   怕他醒来后,他们昨晚的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结果沈固若自己醒了过来。   薄御避无可避,干涩的黑眸流露出掩藏不住的痛苦,嗓音哑得一塌糊涂:“你还……喜欢我吗?”   不要说不喜欢。   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千万……不要。   沈固若闻言没有犹豫地道:“喜欢啊。”   但他重点不在这个上面。   他仔细瞧着薄御的神色,好看的眉头蹙了下:“你昨晚真的睡觉了吗?”   薄御如释重负地抱紧他,身体不住地轻颤道:“对不起,我没有睡着,你还愿意陪我走吗?”   沈固若对于薄御的反应有些感到奇怪。   他轻轻地拍了拍男生的后背,安抚道:“我都醒了,肯定是要陪你一起走的啊。”   他因为被抱着动不了,只好问抱着他的人。   “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   沈固若算了下时间:“我们起床吧。”   薄御下巴蹭到他的发顶,从嗓间低哑地挤出一个“嗯”字,留恋地足足抱够一分钟,才舍不得地放开手。   两个人天没怎么亮就起了床。   沈固若在薄御这里有洗漱用品,洗漱完后才打算回隔壁去换衣服。   结果薄御已经提前把他准备好的衣服从隔壁拿了过来。   过于的贴心。   沈固若连脚都不用费力,自己进浴室换好了衣服,出来剩下袜子没穿。   脚依然没能落进卧室的地板。   就被站在浴室门口的薄御抱去了床上。   男生熟练地握住他的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就要给他穿袜子。   沈固若手脚健全,他们关系再好,也用不着薄御做这些:“我自己来。”   薄御仰起他那张清冷的脸,眼底却像是在忍受要被剥夺什么受用的权利一样:“我想帮你。”   沈固若脊背发僵到哑然。   自从发生过书房的那件事,他其实就发现薄御对他的脚莫名的情有独钟,还包括了穿白色的袜子。   沈固若不自然地别过脸:“那、那你来吧。”   袜子不算棉柔的布料很快套上他的脚尖,一路往他的脚踝上走去。   沈固若担心会痒,转移注意力地道:“怎么办,我还是没有想起前天晚上欺负你的事情。”   话音刚落下,他没有穿袜子的那只脚被薄御一把握住,指腹贴触在脚底,带过一阵细微的痒意。   沈固若顿时头皮发麻:“别,好痒。”   薄御和他四目相对,漆黑的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没关系。”   沈固若紧张地蜷缩着脚趾:“真的?”   “可你不是说,我想不起来,就要把眼睛哭瞎给我看的吗……”   薄御的指腹不动声色摩挲上青年的脚踝。   垂下的眼睑掩盖住眼底的意味不明。   哭瞎眼睛,那是在他们关系没有变化前。   现在不一样了。   “以后我会找机会,让沈老师慢慢想起来。” 第92章 他的哭包092   杭白市去往木棉市, 飞机长达两小时左右。   不怎么喜欢出远门的沈固若,难得落地到这么远的城市。   机场人声嘈杂。   沈固若和薄御刻意避开混乱的人群接触,缓步走进机场大厅, 往出口的方向离去。   他只跟着薄御来这里一天一夜。   随行的行李只有装了一套换洗衣物的拎包, 一直被薄御拎在身侧。   并没有多重,而且沈固若两手空闲。   自己的东西没有道理需要薄御那么体贴地一直帮他拿着。   走在大厅里, 沈固若正欲开口让身边的人把拎包给他。   垂眸间, 忽地瞥见他们并肩快挨到一起去的手臂,他微微怔了下。   手臂往下是薄御离他不到一寸的手。   男生的手指蜷起一点弧度, 指尖的方向已经越过他的手腕, 似乎要往他手心的位置勾去。   当沈固若的手指不经意要穿进薄御的指缝间,对方反常地握紧拳头,然后快速地撤离一点距离。   不是什么明显的举动。   沈固若仔细地观察了下。   发现薄御来回靠近和躲了他几次。   他心下微微一动,缓缓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和他在漫画书上看到的有些相似。   于是,沈固若试探地牵上薄御的手。   但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十指相扣, 薄御在他身边仿佛被电流狠刺般,匆忙甩开了他的手。   两个人一起愣在原地。   手里一瞬落空, 沈固若慢半拍地抬起眼睛,落到薄御身上,温声问道:“你不想和我牵手吗?”   难道自己猜错了吗?   他还以为会和漫画书上一样, 薄御是想和他牵手。   “没有不想。”   薄御怕他误会,哑着声匆忙解释自己的行为。   平静的面庞因为青年突如其来的接触, 变得有些苍白和狼狈。   沈固若打量薄御的脸色, 不像是渴肤引起的反应。   他重新把手牵上去,五指穿过薄御的,完成了十指相扣:“没有不想,为什么要甩开我啊?”   接连两次。   掌心被柔软的手心贴紧。   薄御根本生不出第二次和他分开手的决心。   想和他牵手, 早就一个人在心里想疯了。   早在他们出门的时候,薄御就几次鼓气勇气,想要牵住心上人的手。   可他心中始终有所顾忌,处处小心翼翼。   想牵,又不敢擅自牵。   每每快要牵上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可能的后果,就让他忐忑地收拢了手和心思。   就连出口询问能不能牵,都成了一道难以启齿的枷锁,宁可不问,也不想被喜欢的人拒绝。   薄御紧绷着手指,强忍着回握住的冲动,以便眼前的人随时改变主意甩掉他的手:“沈老师愿意和我牵吗?”   沈固若眼神奇怪:“愿意啊。”   而且他们都牵上了,还是他主动牵的,这不能代表他是愿意的吗?   薄御扫过青年身后的路人,心脏发紧地忽略别人时不时往他们这里投过来的视线:“不会介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冲动一时,觉得喜欢他,和他走在了一起。   他们独处的时候没什么。   可一旦被更多的人发现,包括他们身边熟悉的朋友,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线只会越来越牢固。   等到后悔和他在一起,这根被对方扯断的线,只会给对方自己带来严重的负担。   在那之前,薄御也担心别人异样的眼光,会动摇青年对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喜欢。   同性相爱并不奇怪,放在现在也很常见。   但异性相爱依然是多数。   何况对方还是被他从异性关系的观念中,强行拉扯进同性关系的直男。   有太多因素牵扯其中。   薄御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即便这样,青年的感受还是被他放在了第一位。   沈固若缓缓抬起自己另一只手,看着不知道在顾虑些什么的薄御,手心贴住男生的侧脸,认真又温柔地问了一句:“薄御,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吗?”   薄御留恋着他手心的温度,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黯淡:“怎么会。”   谁敢说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他一定会冲上去先收拾了对方,一点不会手下留情。   沈固若又问:“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关系吗?”   薄御心里难受地把脸磨蹭进他的手心,嗓音低低地道:“沈老师说是就是。”   沈固若眼神无奈:“是的啊。”   薄御无神的黑眸被他这句话染上了浅浅的眸光。   沈固若没想到过了一晚上,这个人居然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是真的喜欢。   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不过眼下这种时间能够证明的事情,沈固若倒是不怎么着急。   他轻轻抚过薄御的眼尾,反问道:“这么好的关系,你介意别人知道吗?”   薄御呼吸微乱:“我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沈固若道:“我现在好像也是一样的心情。”   薄御瞳孔微微震颤:“真的?”   沈固若坦诚地“嗯”了声。   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很懂恋爱关系。   但自己的心情总不会那么懵懂。   “多了一个男朋友这种高兴的事情,不是更该分享给身边重要的人吗?”   别人只是陌生人,去在乎一个不认识的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意义。   而重要的人,关心自己的人,肯定会希望和他们一起享受这份喜悦。   要不是时间紧迫。   他可能已经把他和薄御在一起的事情,告诉陈豫他们了。   薄御的重点忽然微微偏离,黑眸里流露出一抹怔色:“你说我是什么?”   沈固若哑了下。   有些话脱口而出还好,一旦深思回顾,再说一遍就显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下意识想抽回贴在薄御脸颊上的手,却被薄御发现意图,牢牢抓紧在手里。   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另一边刚才不敢牵的手,也用力地收拢了五指。   沈固若躲不掉,只能别过脸,耳根发烫地说:“你肯定听见了。”   薄御低沉的语调里充满了哀求和期待:“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沈固若踌躇了一小会儿,就看在他不相信自己喜欢上他的这一点,别扭地扯唇:“男、男朋友。”   结果话音刚落下。   薄御一下松开他的手,手臂圈住他的腰,把他拐进了机场大厅不知道是什么通道的无人角落。   沈固若懵然地后背撞上冷硬的瓷砖。   耳边响起拎包落地的声响,像是重重撞击在他的心脏上,禁不住狠狠跳快了一下。   茫然抬眸的同时,一片阴影落下。   薄御抓着他的两只手腕,欺压到他身侧的瓷砖上,俯身吻住了他的红唇。   沈固若忍不住闭上眼睛,瞬间被夺去了呼吸。   手背贴触到的瓷砖格外阴冷。   撬开他唇瓣的舌头却烫得吓人。   他实在不懂,好端端的,他们怎么就亲吻到了一起去。   唇齿纠缠了许久。   沈固若眼神涣散地喘着气,没多久感受到薄御贴在他唇瓣上的薄唇微微后撤了些。   但对方滚烫的呼吸还缠绕在他的鼻息间,显然还在他的唇瓣附近。   果然,下一秒。   薄御稍微一动,就吻到了他的嘴角。   沈固若反而习惯地没有躲,找回声音地道:“你刚才手都不牵,现在倒是亲得毫不犹豫。”   薄御流连完他的气息,把他抱进怀里慢吞吞地顺气,蹭着他的肩膀道:“没忍住。”   沈固若肺里好受了不好:“叫你一声男朋友就忍不住了吗?”   薄御黏着他,从他肩膀上抬起脑袋,黑眸直勾勾地盯住他。   沈固若后脊发僵:“怎、怎么了?”   “对不起,又要忍不住了。”   在他面前扔下这么一句低哑的歉语,薄御不顾他的反抗,再度低头吻了上去。   走出机场前,沈固若腿软地被薄御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行走的能力。   男朋友三个字,他决定以后咽在肚子里。   打死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沈固若和薄御两个人手牵手离开机场。   方正阳担心薄御的渴肤症独自坐飞机来回,早早就等在了机场外面。   他没听说沈固若也会一起来。   于是,一眼见到薄御身边的青年,方正阳顿时惊喜地上前:“沈哥!你怎么来了!?”   薄御刚才被“男朋友”的称呼冲昏了头脑。   这会儿吹着机场外的冷风,看到方正阳的瞬间,头脑清醒地牵了牵紧身边人的手。   手已经牵了。   而且牵到了方正阳的面前。   不管他的心上人怎么想,是不是真的想把他们的关系分享给其他人,他现在都不可能再让对方甩开自己的手,除非给他截肢。   沈固若感受着手上的力度,对着方正阳道:“想着来逛一逛。”   方正阳笑道:“成啊,全当一日游,等我和老御忙完了陪你一起玩。”   沈固若:“嗯。”   方正阳招呼他们去车里:“那我们赶紧走吧,打的车就停在前面。”   说完,他一脸正常地转身准备带路。   薄御嫌弃某人实在没眼力见,牵起身边人的手,吻了下青年的指尖:“走吧。”   企图明显地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展示出来。   沈固若被他的举动弄得红了脸,刚想“嗯”出声。   前方还没完全转过身的方正阳,余光猛然瞥见,一下扭回来,睁大眼睛一副见鬼了似的模样看着他们,嘴里发出尖锐的爆鸣。   “艹——!?!” 第93章 他的哭包093   沈固若的一侧耳朵被薄御用掌心拢住。   他的脑袋顺势跟着边上拢过来的力度, 贴靠在了薄御的肩膀上。   作用不大地帮他阻隔了方正阳的大嗓门。   “你们、你们……”方正阳晴天霹雳。   看着依偎在他兄弟怀里的青年,嘴里的声音结结巴巴,跟烫嘴似的。   “卧槽!”   也是这会儿才回忆起刚才他们三人撞面的画面。   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刚才是牵着手出来的!   他是瞎了才没看见么!   所以他转身的时候也根本没看错, 他兄弟这个禽兽亲了他沈哥的手指!   方正阳瞪圆了眼睛直逼薄御:“你和沈哥……”   “如你所见。”薄御淡淡出声, 见他不再说脏字,缓缓松开了捂着心上人的手。   但舍不得对方正靠着自己肩膀的姿势, 于是改换搂住人的腰, 紧紧侧抱在怀里。   然后,终于能把许久积压在心底里的两个字, 短暂地拥有底气, 脱口而出。   “我的。”   他喜欢的人,现在是属于他的。   他现在也是有名分的人。   安安静静待在他怀里的沈固若,听见他的话,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起来。   方正阳脑海里的“卧槽”却震天响。   同样一言难尽地瞅着他那得了宝贝似的兄弟。   虽然这人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显然是在满心臭屁地跟他炫耀。   幼稚!   再看他情绪稳定的沈哥。   方正阳眼底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沈哥, 你真的答应跟老御在一起了?”   沈固若:“嗯。”   薄御克制地将下巴往他柔软的短发上轻轻蹭了蹭。   方正阳嘴角一抽:“不是被强迫的?”   薄御淬着冷意的视线扫过去,搂着青年的手却不自觉紧绷起来, 力度透出明显的不安。   沈固若就跟着腰上的手更近地挨到薄御身上。   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这个还不够信任他喜欢的人的手背,对着方正阳回答道:“是我自愿的。”   方正阳不放心地问:“沈哥你喜欢上老御了啊?”   沈固若:“嗯。”   方正阳还打算问下去。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被薄御黑着张能滴墨的脸直接打断。   每道问题对他招招致命。   但他喜欢的人每次的答案, 让他如同重获新生。   也都让他不得不狠狠忍受着将人拐去小角落用力亲吻的冲动。   方正阳无可奈何闭了嘴。   到底知不知道他问那么多是为了谁!   沈固若隐隐察觉出方正阳异样的情绪,斟酌地问道:“方正阳, 你不希望我和薄御在一起吗?”   话落。   方正阳直接吃了薄御一记扫射过来的眼刀。   整一个后背皮紧。   要死。   深怕青年误会了他, 他赶紧解释:“没有没有,你们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哥你别多想,我就是太震惊了。”   当然愁也少不了。   兄弟回一趟家,去一天, 就给他拐了个对象回来。   而他前不久才试探过的青年,这才过了几天就跟他兄弟互通了心意。   完全没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薄御声线低冷,威胁的意味十足:“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你,你不满意?”   方正阳干笑:“满意,呵呵,都快感动死了。”   薄御脸色逐渐缓和:“行了,回酒店。”   有沈固若在身边,方正阳不好和薄御多说什么。   三个人回去的路上。   他怕自己的问题会惹得青年之后多心,一路上满脸真诚地恭喜。   方正阳承认自己担心他们在一起后会影响薄御。   但兄弟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万万不能因他多嘴而失手。   不然就不单单是“影响”那么简单的程度了。   三个人到达酒店。   方正阳殷勤地开口:“老御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沈哥会来,房间都没定,沈哥你等我下,我去帮你定。”   沈固若:“好,麻烦你了。”   方正阳正欲往前台走。   薄御忽地叫住他:“等等。”   方正阳脚下顿住:“咋?”   薄御瞥了方正阳一眼,没说话。   他握紧身边人的手,侧目过去,表情清清冷冷的没什么变化,语气却裹上了只属于青年的委屈:“你不要我了。”   方正阳:“???”   沈固若和薄御四目相对,神色有些懵:“这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薄御心无旁骛地望着他,眉眼耷拉下来:“你要和我分开住。”   沈固若无奈。   这个人就是想和他住,还要拐着弯地控诉了说。   他对着方正阳道:“方正阳,不用给我单开一间了,我和薄御一起住。”   闻言,方正阳收起那副对着兄弟无语,甚至写满“你哪位”的见鬼模样。   他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青年不抗拒同住这件事感到意外地说:“行,沈哥身份证给我,我去帮你登记。”   沈固若找出口袋里的身份证递过去。   方正阳拿了身份证一走。   沈固若就朝边上一直盯着他的人看过去。   薄御没忍住抱了上去。   沈固若捏了捏他的后颈:“开心了?”   薄御的脑袋蹭着人,闭着眼睛眉眼放松,从嗓间低低地应出一道愉悦地音:“嗯。”   办完登记。   沈固若跟着薄御到酒店电梯口。   方正阳跟在他们身后,没打算跟上去当电灯泡:“老御你送沈哥上去,我在楼下等你,半个小时后有场会要开,你抓紧下来。”   薄御:“嗯。”   电梯一时半会儿没下来。   方正阳陪着他们等。   电梯门镜面材质,倒映着在他前方的两道身形。   方正阳瞅了两眼:“老御,我刚就纳闷,你今天眼睛怎么肿了?”   站在他前面的两个人都是一顿。   两个人心知肚明,是薄御昨天哭了太多次,再加上哭得久,没有睡好无法消肿导致的。   薄御冷声:“没睡好。”   方正阳也不追究,朝镜面里的青年看去:“那沈哥的嘴呢?”   “我看也是肿的,你们家里不会遭毒虫被咬了吧。”   薄御没吭声。   他喜欢的人不会撒谎。   他突然坏心思地想知道,没有他帮忙撒谎,对方会怎么回答方正阳的话。   又或者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希望他帮忙撒谎。   沈固若碰上自己的嘴角,没有多想地说:“没有虫,是薄御昨晚咬得太狠了,刚才在机场也是。”   方正阳如遭雷击。   薄御耳根红透。   全然忘记了青年的说话方式非比寻常。   方正阳冲着薄御大怒:“你个禽兽!”   “刚和沈哥在一起就这样,居然还敢跟沈哥同床共枕!”   “今晚你给我克制点!”   “别怪我大义灭亲!”   薄御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用你说。”   沈固若也是这时候,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里,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羞愤之词。   顿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以前没觉得什么。   现在终于感受到自己的说话方式好像真的有问题。   沈固若忍着浑身冒烟的劲,没地洞可钻,钻进了薄御为他敞开的怀里。   一直到进了电梯,站在房间门口,他才缓过劲来。   薄御牵着他进门,转身抱过去。   脑袋埋进青年的颈窝,蹭在里面深深闻了下。   “我忙完就回来。”   沈固若顿了顿,回搂住薄御的脖子:“不休息就去工作没关系吗?你昨晚都没有好好睡觉。”   他们拥抱的次数数不清。   但沈固若发现自己回搂薄御的次数屈指可数。   回搂的时候动作还有点不自然。   看来他以后得养成去抱薄御的习惯。   薄御痴醉在他的气息里:“没事,回来再休息,要你陪我。”   沈固若:“好,我陪着你休息。”   薄御用力搂紧他,舍不得放手一直蹭。   沈固若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怎么了?”   薄御隐忍地闷闷出声:“喜欢听你关心我。”   沈固若轻拍着他的后背,好奇道:“有什么是你不喜欢的吗?”   薄御:“没有,在你这里永远不会有。”   沈固若心尖发烫:“这么喜欢啊。”   “嗯……”   薄御喜欢得现在就要疯了。   尤其是喜欢的人用低软的语调,说着这种诱哄他的话,把他哄得晕头转向。   他都不知道该拿这份喜欢怎么办才好。   沈固若是后来的喜欢。   清楚自己一定比不上薄御喜欢的分量。   但他会试着为了这个这么喜欢他的人,努力去喜欢得更多,直到对方完全相信他为止。   薄御带着方正阳离开的期间。   沈固若一个人待在房间休息了片刻。   他睡不着。   虽然不爱出远门,但既然难得来到了木棉市,总不能待在酒店里消磨时间。   沈固若离开酒店,去周边逛了逛。   路过咖啡店的时候,进去点了杯咖啡,坐下来打算喝完了再继续走。   咖啡店对面是一家花店。   他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薄御,会在他们在一起后重新送花。   在这里买了带回家不方便。   沈固若把这件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回家找个机会就给薄御送花,替代当初的那束鸢尾花。   喝完咖啡他又逛了一圈。   不知道薄御什么时候会回酒店。   他眼看着快到午餐的时间,朝着酒店的方向回去,打算去房间等薄御回来一起吃午餐。   应该……会在午餐前回来的吧?   酒店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沈固若这样想着,缓步走出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响震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薄御。   他边接通电话,边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却发现几步远的房间门正半掩着。   他嘴里的话即将问出口。   耳边的手机里顿时传出薄御异样急促的呼吸。   以及男生再也忍受不住哭腔的艰涩颤音。   “你去哪里了……” 第94章 他的哭包094   当沈固若闯进酒店的房间, 看到的就是手臂撑抵在墙边,摇摇欲坠的薄御。   男生正眼眶通红地看着门口,神色痛苦到寸步难行, 身体颤巍连腰板也直不起来。   “薄御。”   沈固若担忧地唤出声, 顾不得挂断手里的电话,放下手机连忙上前伸出手。   薄御的耳膜轰鸣到生疼, 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只能通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他的唇形, 和他朝自己伸出的双手。   盛在眼底的眼泪此时此刻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眼角簌簌地滑落。   手臂支撑不住, 脱了力。   薄御直直地朝前栽下去。   沈固若在人摔倒前, 用力接抱进怀里,像是往他身上落进来的火球那样,烫得不对劲。   明显是渴肤症的征兆。   薄御花光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摁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死死抓住青年的衣服, 哽咽地溢出声:“你跑去哪里了……”   沈固若的颈侧瞬间被眼泪打湿。   他心脏发紧地顺着薄御的后背,在人耳畔温声道:“我去附近散了散步。”   薄御终于能听见他的声音, 肩膀无声颤得厉害起来:“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回来看见你不在,我的心脏都要被你吓得跳停了。”   嗓音裹满了细碎的后怕。   直到怀里抱到了实感, 那颗刚要被恐惧撕碎的心脏,才一点点被修复, 落回到安处。   “你怎么可以不和我说。”   “我以为……你不见了。”   沈固若还没完全脱离单身的处境, 有些习惯来不及改变,比如出门要跟喜欢的人报备。   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不起,我下次改,以后都和你说了再出门。”   这次已经要被他吓到丢了魂的薄御, 深埋在他颈窝里哽咽出声:“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要扔掉我……”   心底里的想法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从他们在一起后,这种想法就始终萦绕着薄御。   随时随地都在折磨他,惧怕着会在不经意间发生。   把想法问出口,不安彻底被释放。   直接让他哭到泣不成声。   沈固若一下被他哭得无措起来,按住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五指穿进发丝间,轻轻揉了揉:“要的,不扔。”   薄御喘不上气,艰难地挤出颤音:“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吗?”   沈固若缓缓叹出一口气:“我没有这么想过,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们昨天才正式在一起。   仔细算算就连24个小时都还不到。   可他怀里的人已经从不相信他的喜欢,演变成了他觉得后悔和他在一起。   总是担心着他会不要他。   也不知道独自一人的时候,脑袋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难道看上去是心思那么坏,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吗……   沈固若自我怀疑的同时,感受到颈侧的眼泪泛滥成灾。   他叹惜地哄道:“乖,不哭了。”   没想到自己出一趟门,会把人吓成这样。   他捏捏薄御的后颈,揉揉男生的头发,顿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了?”   薄御靠在他身上,忍着哭腔,从嗓间溢出湿黏的一个“嗯”字。   沈固若呼吸微顿:“被人碰了吗?”   心里知道他这么问是关心自己,可薄御依然深怕他会嫌弃自己被别的人碰过。   “没有。”   “我只让你碰。”   “本来没事的,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看见你不在就这样了,我真的没有被别的人碰过。”   沈固若轻拍薄御的后背,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紧张,像哄小朋友一样:“好好好,没人碰过我们薄御。”   “站得住吗?”   薄御难过地蹭着他的肩膀:“快站不住了……腿难受。”   沈固若看了眼离他们最近的沙发:“我扶你去沙发上。”   沙发前,薄御被他搭着肩膀坐下来,脑袋往前一靠,就把脸埋到了青年的身上。   像一只湿漉的小狗,闷在主人怀里呜咽地撒起娇。   “你帮我脱。”   沈固若站在他腿间,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扔到沙发上,紧接着去帮薄御脱。   剥了外套,再俯身抓住衣摆,脱掉最后一件。   半褪的衣服束缚到两只手腕上,薄御急躁地抻直手臂,直接用臂弯把沈固若套牢在了怀里。   他整个人后仰,靠上沙发背。   沈固若重心不稳,身后还有他用衣服锁起来的手腕,整个人直直摔进他的怀里。   薄御的身体被渴肤折磨得哪哪都疼。   和怀里的人紧贴到一起,短暂涌上来的酥麻让他急促地喘了口气。   隔着青年身上单薄的衣服布料,恨不得把自己当做放进水里的糖块,想被对方一点点融化殆尽,最好全部渗透进对方的皮肤里。   掌心覆盖到柔软的后腰上。   指尖不经意间触及到细腻的肌肤,就变得无比贪婪地往衣摆中钻进一点点,疯狂的吞噬里面不属于他的体温。   沈固若回过神,手臂撑到沙发背上,想要直起身。   却被薄御狠狠搂了回去。   脑袋深埋进他的颈窝里,鼻尖抵蹭在脆弱的动脉处,深深痴迷地闻遍他的味道。   “抱我,抱紧一点,求你。”   渴肤最后一击摧毁掉薄御的理智,让他不顾一切地对着怀里的人央求起来。   沈固若搭在沙发背上的手不得不缓缓滑下,贴覆住薄御的后颈,抱住人的同时,把人的脑袋往自己身上按。   薄御大脑空白地贪恋着这份喘不上气的距离,却依然不够满足,就连渴肤的表层也无法缓解:“再摸摸我,摸疼点……”   沈固若听话的照做。   呼吸也跟着紊乱了不少。   怎么会有人上一秒还像小狗一样,可爱委屈地哭哭啼啼。   下一秒就变得像迷惑人的毒药一样,浑身潮红成艳,性感得让人无从下手,招架不住。   想一口吞了。   薄御的喘息裹挟着湿黏,黑眸逐渐涣散,续在眼底的眼泪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浸湿在青年的衣服上。   一旦被喜欢的人有过一丝丝温柔的对待,从前独自忍受的冷落和孤寂,只会愈发难以地回头面对。   何况是堆积成山的温柔。   薄御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这个人不要他了,他宁可选择去死。   也不想再饱尝以前不被这个人喜欢的世界。   他不想变得和生他的那个人一样。   可这样的想法,他怎么摁也摁不回去。   他也不想这样。   沈固若的手心被热汗浸湿,在一片喘息和颤栗中,薄御低泣的嗓音时不时穿透他的耳膜。   哀求着同一句话。   “你不要离开我。”   沈固若被他说得心脏都痛了,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用力攥紧在上面,带着那份喜欢他的沉甸甸重量。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会在这个阶段,有那么一个人这么喜欢他。   让他有种错觉。   好像喜欢到没有了他,就会活不下去一样。   沈固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心脏慌乱地跳快起来。   他赶紧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   沈固若望着在他怀里发颤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渴肤成这样的薄御。   也许是渴肤使然,才导致对方的情绪这么严重。   但这不该是薄御现阶段出现的渴肤现象。   和他们抗敏治疗的时候无差。   临近应激的不安深深笼罩在对方的身上,离身体身处的恐惧只差一步之遥。   沈固若抿紧了唇瓣,温和的面庞上流露出凝重。   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而且会是在薄御看到他不见之后出现的。   -   浴室里。   沈固若把干净的一次性毛巾放进温水中打湿。   抬眸看向洗手台上的镜子,望着正挂在他背上,埋头紧紧抱着他的身影。   他拧干毛巾,声音很轻地开口:“薄御,手臂松一下。”   话落,圈在他腰间的手臂就松了一点点的力道。   但缠着就是不肯放开。   沈固若趁机转了身,和人面对面。   薄御再度收紧手臂,恨不得从头到脚都黏着他。   沈固若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没有吭声。   他试图把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挖起来,结果粘在上面似的,居然纹丝不动。   于是,只好出声。   “脑袋抬起来。”   肩膀上的脑袋明显是听见了他的指令,伤心地往他颈窝里拱了下。   良久,依依不舍地抬起来。   露出那双哭到红肿的眼睛,眼底还氤氲着渴肤没有完全褪下去的湿汽。   把沈固若可怜坏了。   他拿热毛巾给人轻轻擦掉泪痕,然后敷在眼尾,温声道:“下午会很忙吗?”   薄御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腕,把脸贴上温热的毛巾,神色疲惫:“可以三点出门。”   沈固若:“等下吃过饭,休息下再出门吧。”   薄御低低地“嗯”出声。   沈固若抚开他额前湿掉的碎发:“眼睛又哭肿了,到时候方正阳看见了又该问了。”   薄御享受着轻抚过来的触摸:“随便他问,在你面前我根本忍不住。”   沈固若心软地放下毛巾,往后的洗手池里再沾上一点热水,重新敷到他的眼睛上:“我们薄御,眼泪怎么那么多啊。”   眼泪多的薄御没忍住,被这句话惹得心慌起来,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我这个样子让你烦了吗?”   沈固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不烦,再哭眼睛该疼了,不要哭。”   薄御伤心地把脸蹭进柔软的手心里,薄唇轻轻吻在上面:“你不要嫌我烦。”   沈固若忍着手心的痒:“嗯,不嫌。”   薄御被哄得止不住贪心起来:“我想被你哄。”   沈固若拿他没办法:“好,都依你。”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固若很久之前答应过的这件事,这个人在他面前哭得次数似乎越来越多。   有时候他真的很怕薄御会把自己的眼睛哭瞎。   可又担心薄御不哭,把不好的情绪全都憋在心里。   不知不觉,连他都被这个人传染得矛盾了起来。 第95章 他的哭包095   缓解渴肤症的时候, 两个人都出了不少汗。   沈固若先简单地冲了个澡,然后靠在半掩的浴室门外,换薄御一个人进去洗漱。   考虑到薄御的身体情况, 他叫来了酒店服务。   等薄御洗漱完, 两个人没有出门,而是在房间里解决了午餐。   用完餐, 沈固若拉着薄御去床上午休。   他后背枕着垫高的枕头, 躺靠在床头前,薄御的肩膀上披盖着被子, 就直直地往他身上趴了下来。   脑袋钻进青年的怀里。   刚洗干净的黑短发带着轻微的湿气, 旖旎地蹭乱在上面。   紧接着侧着脸,抓起沈固若柔软的手,覆盖到自己的后颈上。   薄御身心裹满他舒服的体温,满足地将手臂圈上他的腰,牢牢搂紧, 才放心地半阖起眼睑。   闷在被子下的嗓音低哑中掺了一抹明显的疲倦。   “真的不陪我一起睡吗?”   沈固若放在被子底下的指腹抚过薄御的后颈:“嗯,我不困。”   柔软的手指不经意间往后颈的皮肤上滑过一阵令人眩晕的酥麻。   薄御的呼吸狠狠抖了抖, 禁不住闭上眼睛,扯过被子把脸埋入进去,陷进一片黑暗中。   沈固若垂着眸, 望着自己怀里的人,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真的、好像养了一只狗狗啊……   他手心往上, 轻揉到薄御的软发上, 五指穿进松散的发丝间,贴触到温热的头皮,指腹慢悠悠地在里面滑过。   这只手太忙,他换上另一只手。   男生的半只耳朵暴露在被沿外, 透着浅浅的薄红。   修剪圆润的指甲顺着耳朵的弧度,轻轻刮挠在其中,被子底下遮盖的部分,勾到一点软得让人爱不释手的耳垂。   如果不是顾及到薄御的渴肤症。   很久很久之前,沈固若就想这么肆无忌惮地做了。   摸摸对方的眼睛,摸摸脸和脑袋,还有耳朵。   手指在耳垂上温柔地一拨。   结果这一下,让静静趴在他身上的薄御激烈地哆嗦了一下。   沈固若以为是自己太用力,把人的耳朵弄疼了,于是僵住手指,往被子外撤离。   薄御的手一下缠住他的手腕:“别、别停……”   话落,沈固若的手就被重新扯回到他耳朵上。   耳朵的酥麻让薄御浑身开始颤栗,他吃力地缓缓抬起脑袋,耳垂上的潮红一路蔓延到他颈侧的线条,最后停留在脸颊上。   喘出的粗气混杂着不知是渴肤的痛还是舒服的紊乱。   “现在停了……身体会应激。”   沈固若哑然,恍惚地被薄御扯着手腕,抓捏到男生的耳垂。   但他僵着一动不动。   薄御再度把脸埋入到他怀里,额头在他衣服上蹭了又蹭,难受地呜咽出细碎的闷哼。   “为什么不摸我……”   怀里的人体温高得仿佛在逐渐烧起来。   沈固若被烫得回过了神,抱歉地揉捏住薄御的耳垂:“对不起,我没想让你难受的。”   毕竟按照先前的经验,他们刚进行过缓解,薄御不会再出现这种渴肤的情况。   所以他才那么随心所欲地触碰薄御。   薄御胸口起伏,半阖的黑眸蒙着一层水雾,浑浊的呼吸半闷在他的身上:“不是……难受。”   沈固若担心地道:“那是什么,是身体很疼吗?”   薄御发抖地蹭在他怀里,艰难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就是不说是什么。   沈固若不再问。   他懊恼起来。   也许薄御就是身体渴肤太疼,不想让他担心,才闭口不言。   早知道会发展成这样,他就该控制住自己的手的。   没事摸什么摸。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居然还是没长教训。   沈固若现在不想摸,也必须摸了。   他揉着薄御的脑袋,轻声问道:“身体现在这样,还能睡得着吗?”   薄御已经把被子拉到了鼻息下。   半张潮红的脸都藏在了里面。   “能……很快就睡着了。”   身体渴肤导致的疲惫程度,远远比他一夜未睡要来得强烈。   何况已经是第二次渴肤。   精神即便步入亢奋的阶段,可身体即将变得脱力,陷进抵抗不住的沉重。   薄御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地耷拉下来。   他不敢睡。   哪怕快没了力气,也要死死抓住青年的衣服,狠狠把人抱住,以防趁他睡着后,这个人又不见了。   不要……不见。   没多久。   沈固若不再感受到怀里的颤栗,贴着他衣服的呼吸也不再过分急促,朝着平缓的趋势慢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停住手上的动作,试探地远离开。   薄御睡得平静,没有反应。   等了等。   沈固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他把手从被子底下拿出来,不敢再触碰薄御分毫。   然后动作静悄悄地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捞了过来。   从昨天到现在。   沈固若过得实在有些稀里糊涂。   从他喜欢薄御,到两个人在一起,来到木棉市,薄御忽然的渴肤,稀里糊涂得全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整理情况。   现在,他该好好捋一捋了。   沈固若翻出小许的聊天框,给对方发去问候,带着他和薄御在一起的消息,一起分享了过去。   许奕阳回得很快。   【小许:学长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沈固若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薄御,打字过去。   【懒懒:不太方便。】   【小许:那就继续这样说吧。】   【懒懒:好。】   【小许:不撒谎地说,我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学长和他在一起。】   沈固若怔然。   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因为不管是被发现他和薄御的治疗协议,还是他同意被薄御掰弯,小许都没有表示过明显的不赞同。   他以为他和薄御在一起的消息,是能够和朋友一起分享的喜悦。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吗?   【小许:不,确切来说,是不希望学长和我们这些有渴肤症的人有牵扯。】   【懒懒:为什么?】   【小许:我不清楚学长对渴肤症有多少了解,但有一点要清楚。】   【小许:我们这些人,是被情绪彻底控制的生物。】   【小许:之前见面,学长没告诉我身边有渴肤的人,问我渴肤是什么样的,我说得比较笼统。】   【小许:现在我会明确告诉学长,渴肤症人群拥有伴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沈固若懵了。   【懒懒:危险?】   【小许:对伴侣产生极度依赖是很常见的事情。】   【小许:极端来说,没有你,他会活不下去。】   沈固若的脸色瞬间煞白,险些拿不稳手机。   事情的发展好像总是无可避免,和他想象当中的一样在进行。   比如当初,觉得薄御喜欢他。   还有现在,觉得薄御没有他好像会活下去……   【懒懒:会这么严重吗……】   【小许:只是夸张的说法,最后取决于他对学长的喜欢程度,还有他渴肤的轻重,存在潜在危险的可能。】   【小许:对渴肤症人群来说,独立比拥有伴侣会更安全。】   沈固若莫名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不过他有一个感到很奇怪的问题。   【懒懒:可是小许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阻止我。】   【小许:嗯,感情的事情不可控,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说服力去插手。】   【小许:加上我前面说的那些,有动摇学长么?】   沈固若抿紧了唇瓣,实话实说。   【懒懒:没有。】   【小许:这就是原因。】   【小许:比起头疼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我更多的是庆幸。】   【小许:庆幸对方喜欢的是学长。】   【小许:也庆幸对方是被学长喜欢。】   【懒懒:我不太懂。】   【小许:学长现在在想什么?】   【懒懒:我要怎么好好地去喜欢他?】   【小许:哈。】   【懒懒:?】   【懒懒:笑什么啊?】   【小许:感慨下那小子的运气好。】   【懒懒:嗯?】   【小许:听完渴肤症的情况,想着怎么去好好喜欢,不分手,也不去思考怎么注意不被牵扯,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也就只有学长了。】   【小许:奥不,还有我那脑袋拎不清的对象。】   【小许:学长如果还是不懂就不要纠结了,跟着自己的内心想法走下去。】   【懒懒:好吧。】   【懒懒:那我怎么好好的去喜欢薄御啊?】   【懒懒:他不信我是真的喜欢。】   【懒懒:我该做点什么呢?】   【小许:我经验浅薄,学长可以斟酌考虑。】   【小许:多了解了解他吧,也让他多了解了解学长,可以做你们想和对方一起做的事情,从一个人的生活变成两个人的习惯。】   沈固若忽然哪里被点通了一样。   他看着静静熟睡在他身上的薄御,小心地用手心揉了下对方的脑袋。   然后轻轻撩开在对方额前的碎发。   这个人,从他认识以来,他就只知道名字,年龄,拥有的公司,学校,还有住在他隔壁的住址。   朋友是方正阳。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薄御也从来没有对他主动提起过。   沈固若不管是疏离的时候,还是身为朋友的时候,很有分寸地没有去了解过,也冥冥之中有些刻意地在避开。   现在。   喜欢一个人。   他应该要主动了解了啊…… 第96章 他的哭包096   下午临近三点。   薄御还在沈固若的怀里熟睡。   如果不是有正事必须要出门, 他都舍不得狠心把人叫起来。   沈固若歪过脑袋,望着薄御的眉眼,轻轻推了推人的肩膀:“薄御, 该起床了。”   薄御眼睑微颤, 被推得蹙起眉头,难受地往他怀里拱, 一副还要继续睡的模样。   沈固若按住怀里乱动的脑袋, 心软之下脱口而出:“狗狗,起床了。”   怀里的人静止了一瞬。   忽然, 薄御猛地睁眼, 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看向他。   沈固若被吓了一跳。   然后有些心虚地别开脸。   不会是他喊的称呼,把人喊生气了吧……   但过去良久,余光下的人除了抬着脑袋,盯紧他,就不再有其他动作, 也不说话。   沈固若偷偷瞥过去瞧了眼。   就发现望着他的人明显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大脑还在开机中。   身体和视线聚焦只是本能。   见人不是生气,沈固若松了口气, 把脸慢吞吞扭回来,和人面对面:“怎么了?”   看上去像是在观察他一样。   薄御确认完模样,再是听清声音, 发现是他喜欢的人。   下巴不住地就仰了起来。   抿紧的薄唇往青年柔软的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沈固若一下屏住呼吸。   紧接着薄御脑袋垂下来,凑到近在咫尺的颈侧, 埋进去深深闻了下, 连味道也是熟悉的。   下一秒。   他身体泄了全部的力,任由自己砸回到沈固若的怀里,两条手臂重新箍紧青年的腰,牢牢抱住。   幸好……还在。   睡一觉醒来, 没有不见。   这个人还是他的。   薄御往心上人的怀里蹭乱了短发:“我醒了。”   沈固若帮他压下翘起的杂发:“睡得好吗?”   薄御一直以来的睡眠质量很差,是连方正阳都为他头疼和无可奈何的事情。   而他待在喜欢的人身边,不安到可以彻夜不眠。   喜欢的时候睡不好。   在一起了更睡不着。   已经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睡过一觉。   虽然是靠着渴肤的状态睡过去的。   还有以完全不容人逃脱的束缚姿势入睡的。   薄御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从嗓间溢出一声闷闷地“嗯”。   沈固若提醒道:“快三点了,起床吧。”   薄御的身上裹满了他的味道和体温,恨不得就这样溺死在他的怀里,舒服地直往沈固若怀里蹭。   “不想起,为什么我不可以抱着你直接睡到明天回家?”   沈固若无奈:“要工作啊。”   薄御:“不干了。”   沈固若忍俊不禁:“那被你丢下的方正阳好像有点可怜啊。”   薄御靠在他怀里,睁着浸满不安的黑眸,慢慢地安分下来:“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沈固若倒是可以陪:“我去参与没关系吗?”   “嗯……”   既然作为事外人不会不方便,沈固若就答应了薄御一起出门,陪他去工作。   说是陪,其实也只陪了三个多小时。   傍晚的时候,薄御和方正阳要去应酬。   饭局上鱼龙混杂,薄御再怎么不希望和沈固若分开,也不能带他进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沈固若正好也要用晚餐,就选在了他们隔壁。   他一个人吃着饭,担心薄御的身体情况外,还在心疼薄御和方正阳。   大学没毕业的年纪就要做着这种应酬的事。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沈固若还在轻松地过着没有烦恼的大学生活。   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他们这么早试着步入社会。   他以前从来没有深入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晚上九点十分。   沈固若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出现在外面的只有方正阳一个人。   他微怔地问:“薄御呢?”   方正阳喝得酒有点多,捂着额头坐下来说:“在隔壁,非要你过去接他,死活不肯过来。”   沈固若心一紧,连忙站起来:“人都走了吗?”   方正阳给自己倒了杯水:“早走完了,放心吧,没人了我才敢过来叫你的。”   沈固若稍稍放了心:“薄御也喝酒了吗?”   方正阳喝了口水,表情古怪到趋于无语:“喝了。”   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饭局上一滴不沾,人全走完了疯了一样喝了半瓶。   沈固若去隔壁前,交代了服务员送醒酒汤过来。   推开隔壁的包厢门,浓郁的酒气混杂着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不太适应地找到角落里的薄御。   男生乖乖地坐在椅子里,微微垂着脑袋。   在沈固若眼里,像极了一位等着大人来接自己回家的小朋友。   他一直记得薄御说过自己喝了酒,身体会变得奇怪。   他走到人面前,开口第一句就关心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声,薄御用缓慢的速度仰起脸,看清是自己等待的人,黑眸里聚焦出浅淡的雾气。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他忍不住把人拉近,然后自顾自抱起来,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臂缠上去,抱紧了才低低地道,“难受……”   沈固若轻轻拍着薄御的后背:“知道难受怎么还喝酒?”   男生的下巴枕到他的肩膀上,藏着小心思地撒谎道:“躲不掉。”   沈固若叹了口气,回搂上去:“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们再出去。”   薄御嗓间应出模糊地“嗯”声,侧过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沈固若痒得躲了下:“做什么呢?”   薄御追着他凑过去:“闻你。”   沈固若的脸颊莫名其妙地就红了。   薄御把他用力摁到怀里,怕他躲,也怕他跑了,脑袋深埋进他的衣领里,好闻地喟叹出声:“这里太臭了,只有我的懒懒……”   “好香。”   沈固若耳根脖子一起烧红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懒懒”叫自己。   之前听过最多的都是“沈老师”。   他已经被其他人叫懒懒,叫得听得习惯了。   可从薄御嘴里叫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当然带着“懒懒”说的话,也过于的奇奇怪怪。   “说、说什么胡话呢。”   薄御理直气壮:“喝醉了。”   沈固若用手背贴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喝醉了就可以说胡话吗?”   手腕却被薄御发现宝贝似的一把捉住。   拉近到自己的脑袋上。   薄御顶着手心缓缓抬起脑袋,一双黑眸浸着酒后的醉醺,语调可怜地问道:“不可以吗?”   沈固若……   沈固若对视不到一秒,彻底败下阵来。   “说吧。”   薄御的嘴巴就不再遮拦:“你是我的。”   沈固若脑袋往后仰,视线望着其他的地方,应着他的胡话:“嗯,是你的。”   薄御往前欺过去,不满地道:“你看着我。”   沈固若无可奈何地看向他,直面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   薄御扯唇:“你以后也要是我的。”   沈固若:“好。”   薄御觉得他敷衍,低头靠上他的肩膀,委屈地说:“不可以骗我。”   沈固若心尖发软:“好,不骗你。”   这个人说着要说胡话,却句句都成了心里话。   薄御带着欲哭的嗓音,忽然在他耳边再度响起:“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沈固若的瞳孔骤然微缩。   他的喉咙里失了声,嗓间发紧到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种令他心惊的话。   只能脊背发僵地紧紧抱住薄御。   他无法辨认这种话真假占了多少。   但显然……薄御的确有过这种想法,才会在醉酒的时候不经意透露出来。   小许的话,果然是真的。   给薄御喂完醒酒汤,沈固若送完同样喝醉的方正阳,再带着薄御回到他们的酒店房间。   薄御需要醒酒,沈固若先洗漱。   洗漱完出来,看到床上的薄御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交代了人进去擦一擦,防止在浴室出事,就不叫人洗澡了,反正今天已经洗过了一次。   确认好薄御能独自待在浴室,沈固若才离开浴室,钻进了被窝里。   白天他把和薄御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小许,还没来得及告诉陈豫。   这人某些时候爱争风吃醋。   要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和薄御在一起的消息,绝对会缠着他嚷嚷他偏心。   沈固若看了眼时间,趁着还没到对方睡觉的时间,把消息发了过去。   不到一分钟,视频通话弹了出来。   沈固若接通,就是陈豫一连串唉声叹气:“你怎么了?”   为什么他分享有对象的消息,一个两个都不那么开心呢……   陈豫在镜头里一副“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的天塌的表情:“没怎么,感慨自己看得太明白。”   沈固若很奇怪:“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小许也是。   好像他们都已经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陈豫问:“你是说你和薄御在一起,还是被掰弯喜欢男生的事情?”   沈固若:“都有。”   陈豫抬头望天:“惊讶什么啊,八百年前就猜到的事情。”   沈固若看不懂他,和他闲聊了一会儿。   然后问了和小许一样的问题。   虽然他知道陈豫没有对象,但陈豫阅历深,肯定有想法。   陈豫还真答得出来:“把他调教成你喜欢的形状。”   他答出来了,沈固若反而没听明白。   “啊……”   陈豫唉声叹气:“就你那体力,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你的屁股。”   沈固若一脸懵,好端端怎么还扯上器官了:“你解释清楚。”   陈豫笑眯眯地道:“解释就算了,咱们固若多看点书吧,该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   沈固若觉得他今天比薄御的胡话还多:“我挂了。”   陈豫看着他的背景:“等等。”   沈固若顿住挂听键。   陈豫:“你在酒店?”   沈固若“嗯”了声:“陪薄御来出差。”   陈豫眯眼:“一个房间?”   沈固若:“嗯。”   陈豫直接瞪圆了眼睛:“才在一起一天就睡一张床?谁给那臭小子的胆!”   沈固若纯天然地道:“我啊。”   陈豫:“……”   噎了半天。   陈豫头疼地道:“晚上你们给我注意点分寸,听见没!?”   沈固若实在不知道好朋友在担心什么:“听见了。”   陈豫气不顺,看得出来他是听见了,但完全一副没听懂的模样!   还准备说什么,视频就被挂断了。   陈豫难受地一个仰倒。   他家固若不懂可以理解,薄御那臭小子绝对是懂的人。   他找了方正阳要了薄御的联系方式。   电话打不通,就发消息。   噼里啪啦一堆。   跟不懂的人说不明白,跟懂的人总能警告到位。   把手机扔在浴室的薄御,松垮地穿着睡袍正站在床尾,漆黑的眸不开心地望着床里的青年。   “你在和谁打电话?”   沈固若放下手机,看过去:“和陈豫,通了视频。”   薄御薄唇一抿,脸色沉沉地掀开床尾的被子,爬进去再从床头钻出来。   他俯撑在沈固若面前:“你居然趁我洗澡,和别的男人偷偷讲电话,还视频。”   沈固若眼前落着阴影,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一点没被他吓到:“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分享了下。”   薄御就“哦”了一声,被哄好地缓和了脸色,躺了下来。   沈固若望着趴睡在自己身上的人,忍着去揉对方脑袋的冲动:“酒醒了?”   薄御:“嗯……”   明天他们就要回杭白市,沈固若想到白天小许的话,温声问起:“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薄御仰头:“吻你。”   沈固若哑了下:“我是说回家之后。”   薄御失望地重新靠回到他身上:“可以搬家吗?”   沈固若疑惑:“搬去哪啊?”   薄御勾住他睡袍的腰带,嗓音低低的:“你搬来和我住,想和你一直住在一起。”   沈固若想到一个词:“同居吗?”   薄御把腰带凑到自己的鼻息下,轻闻着半阖上眼睛,央求地道:“嗯,可以吗?”   沈固若其实觉得他们现在就和同居没什么区别。   白天晚上经常待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就是晚上睡的是各自的床。   搬到一起,也没什么不行。   沈固若没有犹豫:“那回去搬家吧。”   薄御就在这时候,难以忍受地撑起身,表情隐忍地道:“现在呢?”   沈固若懵然地看着:“什么?”   薄御把他的腰带勾到薄唇下,克制地吻了一吻。   “现在想做的事情。”   “想吻你,要想疯了。”   委屈到不行的语调。   那双直勾勾望过来的黑眸,满眼都是只容得进自己的神色,让沈固若根本无力招架。   真是……一点都受不了他这副可怜的样子。   叹了口气道。   “过来吧……” 第97章 他的哭包097   回到杭白市的第二天。   清早。   沈固若还蜷缩在暖洋洋的被窝里, 闭着眼睛醒神。   洗漱好的薄御从浴室里走出来,轻手轻脚靠近床边,瞥见他轻颤的眼睫, 确认完他已经醒过来。   于是, 俯身欺过去。   连人带被,把人从床上轻轻捞进怀里, 抱了起来。   沈固若顿时感受到悬空感, 手脚被团进被子里不能动弹,不明所以地微睁开眼睛:“干嘛啊?”   薄御在他耳边落下浅浅地一吻, 低声道:“搬家。”   沈固若晃着脑袋靠在薄御的肩膀上,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软着刚睡醒的语调说:“只搬我不够吗?”   要收拾各种行李,好麻烦。   同居只要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不够。”薄御安抚了下他裸露在被子外白皙的后颈,然后抱着人转身,稳步走向浴室。   必须确保把隔壁完全搬空。   让他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去的机会。   让他们同居这件事成为必定的事实, 没有回头再度分开的可能。   薄御洗漱期间,特地在浴室里开了热风灯。   抱着人进到浴室, 温度刚刚好。   他摘掉青年身上的被子,把人放到洗手台面上,挤好牙膏把牙刷递过去。   沈固若接过牙刷, 被薄御圈坐在洗手台面上,慢吞吞地刷牙。   刷完牙, 侧过腰在边上的洗手池里漱口。   等到他直起身, 薄御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热毛巾。   沈固若捧着毛巾擦脸。   他面前的人像是为了饱餐一顿,耐心地做着精心的餐前准备。   当他缓缓放下毛巾的那一刻。   便如同一头饥饿已久的狼,扑食而来。   薄御扔掉他手里的毛巾,扶住他的腰, 不由分说地朝他重重吻了下来。   沈固若的后背抵靠在镜子上,度过了一个混乱的早上,整个人彻底被亲醒。   之后的时间,他去隔壁收拾东西搬家。   公寓本就是方正阳当初帮他安排的。   沈固若搬进去的时候,考虑着他们合同结束就会搬走,所以没有准备很多行李。   扔掉一些没有用的。   他能搬去薄御家里的东西不算多,但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收拾。   看出他因为麻烦犯起的懒劲,薄御全程给他收拾妥当,搬回家也安排得明明白白。   贴心得都让沈固若有些难为情。   方正阳留给他的公寓就被他们留做了工作场地。   公寓里只剩下书房里的配音设备。   家里收拾完,沈固若被心情愉悦的薄御带出门,开车去了购物中心。   他原本以为是为了买食材一类的东西。   结果发现购物车里被薄御塞了满满一车的情侣用品,一车不够,还用了第二车。   沈固若这才意识到——   这个人是真的超级想和他同居啊……   买完东西回到家。   放下几大袋的东西,两个人分头行动。   沈固若去了卧室,薄御待在厨房。   不多时,沈固若听见薄御在找他。   他随口应了一声:“我在卧室。”   不到一分钟,薄御出现在卧室门口,两只手里拿着一对情侣用的水杯。   男生一脸期待地问他:“要喝水吗?”   沈固若嘴巴不渴:“不用。”   薄御不死心:“牛奶呢?”   沈固若:“也不……”   话说一半的时候,他抬眸下意识看过去。   眼见薄御期待的黑眸逐渐黯淡下去,紧绷的面庞透着一股浓浓的执着。   沈固若扫过他手里的情侣水杯,心思微微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剩下的一半话,当着人的面转了个弯。   “给我倒杯牛奶吧。”   薄御的黑眸一瞬亮起来:“我去给你倒。”   沈固若站在卧室门口。   望着他钻回厨房,兴致勃勃用上情侣水杯的背影,只觉无奈又好笑。   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和他一起用……   沈固若和薄御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他们更像是一对经历过长久相处的伴侣一样。   同居,吃饭,工作,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空闲时一直待在一起。   一切伴侣会做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进行着。   并没有刚在一起生活会感觉到的不自然和尴尬。   早在他们在一起前,就似乎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完全不用刻意去适应。   就连同居,也只是一种对于他们来说表面的形式而已。   然而他们这份自然形成的平静生活,却在之后的某天,因为沈固若工作瓶颈,把自己挂在阳台吹风醒脑的时候,被彻底打破。   当时他的背后传来一阵水杯砸落,摔碎在地上的骤响。   心惊之余,还没来得及回头。   薄御已经将他从身后狠狠抱住。   阳台门重重地关上,也紧跟着落了锁。   沈固若懵然地被薄御放倒在沙发上,是第一次被没控制好情绪的薄御,严厉地吼了一声。   “你想在阳台做什么!”   沈固若诧异薄御的怒吼,也震惊地看着薄御惨白的脸色。   男生眼眶红得一塌糊涂,眼底有着细碎的裂缝,遍布恐惧,像是被什么事情吓得不清。   沈固若僵硬着道:“我就是想吹吹风。”   话落,薄御簌簌往下掉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的脸颊上,呼吸紊乱得乱七八糟,身体从头到脚都禁不住发颤起来,像是劫后余生。   “吹风就吹风,为什么靠那么近……”嗓音后怕地哽咽,“手还垂在外面,摔下去了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晕过去。”   话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发抖得厉害。   “你以后离阳台远一点好不好?”   “就当我求你。”   “也不许再一个人去阳台。”   他们公寓设计的阳台高度,起码有沈固若的锁骨处那么高,手臂挂在上面也不会摔下去。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危险系数不到百分之八十。   除非有意翻出去,或者阳台自己摔落。   但看着薄御被他吓坏成这副哭到停不下来的模样。   沈固若只能安抚地帮人擦掉眼泪,温声哄着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以后不那么做了,听你的,会离阳台远一点。”   接下去的一整天,薄御都沉浸在阳台事件的不安中,离开沈固若一秒都不行。   沈固若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但考虑到薄御的情绪,显然不是当下该问的时候。   同居,同样会将一个人生活时注意不到的问题,在两个人的生活中渐渐出现端倪。   最初发现薄御睡不着,或是做噩梦惊醒,是在沈固若夜里起来喝水的那天。   他喝完水走回卧室的时候,薄御正惊慌失措地要下床来找他,嘴里还无助地喊着他。   差点被绊倒。   沈固若连忙过去接住人。   结果面前的人像是魔怔了似的,不旦没认出他,反而挣扎着要继续去找他。   沈固若紧紧抱住人,唤了好半天才把人唤回神。   他怀里的人浑身都是冷汗,皮肤冰凉得吓人,脸色也白到没有一点血色,把他心疼坏了。   抱到实感的薄御在他颈窝里哭到泣不成声。   沈固若喉咙发紧地哄:“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做噩梦了吗?”   一个回应的“嗯”字被薄御的哭腔揉碎到颤栗。   沈固若轻轻拍着他的背,贴着他的耳朵问:“是什么?”   薄御哽咽地哭了一阵,手臂抱紧了怀里的人才敢伤心地说:“你站在阳台说不想要我了……”   沈固若没想到阳台的事件还没有过去。   “乖,梦都是相反的。”他安抚着自己怀里哭到浑身抖得不行的人,“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吗,不哭了。”   之后的两天,薄御没有入睡。   沈固若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薄御晚上一直在渴肤,而且是趋于缓解不了的应激状态。   恐惧深深吞噬着他怀里的人。   就和小许说过的一样,薄御完全被情绪所控制。   沈固若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安。   而薄御不安的源头,似乎来自于他。   阳台的事件就是这份不安被放大的导火索。   若要追溯源头,沈固若猜测的……可能就是从薄御喜欢上他开始。   有好几个晚上,薄御都会在他睡着后,控制不住地抱紧他默默地哭。   要是把他吵醒了,不会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会亲到他继续睡过去为止。   可一到白天,薄御又恢复了正常。   沈固若不管怎么问,这个人说的都是“不记得了”。   一度让人拿他没办法。   渴肤症也是。   薄御的渴肤症在频繁的发生。   白天黑夜,没有规律的出现。   却非要说过段时间就会好,不用管。   直到沈固若在一个早上,听见家里客厅有装修声。   起床看到家里的阳台,按照薄御的交代,被装修师傅封上了装钉死的窗户。   沈固若不得不把薄御叫进卧室,问:“为什么封阳台?”   薄御疲惫地抱住他,含糊地说:“那里太危险了。”   其他只字不提。   沈固若也不问,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   总有一天他会了解到原因。   但他更希望,是薄御亲口告诉他。   沈固若被薄御抱在怀里,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体温,在薄御的身体里逐渐升温。   他的手毫不意外地被抓进对面的衣摆里。   有些事他现在可以不问。   但关系到身体健康的事情,他态度必须强硬。   轻揉着薄御往他颈窝里深埋的脑袋。   沈固若不容商量地缓缓开口。   “薄御,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去找医生复诊一下吧。” 第98章 他的哭包098   星期一的下午是薄御复诊的预约时间。   杭白市星乔私立医院。   三楼。   精神心理科。   沈固若陪着薄御, 按时来到专家李医生所属的诊室门口。   是他记忆里头一回踏入这种陌生的楼层。   比起其他诊室排队人群的嘈杂,精神心理科的周围就显得幽寂冷凝。   除了他和薄御两个人,走廊空无一人。   偶尔出现的一道身影, 也被衬得背影孤寂单薄。   沈固若一心想的都是, 每次薄御独自来看病复诊,都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如果是他自己, 一定会感到落寞和孤单吧。   他不由地牵紧薄御的手, 在身边人看过来时,温和地道:“你进去吧, 我在外面等你。”   诊室只能薄御一个人进去。   如果可以, 沈固若其实很想陪着他进去,也好在一旁多了解下薄御的病情。   这里的室内空气比室外的还要低冷。   在室外稍稍吹了一下风,青年被薄御握在掌心里的手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他虽然害怕身边的人离开自己,但更舍不得对方受苦受冷。   薄御举起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亲了亲沈固若的指尖:“这里太冷了, 去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就好。”   “但不要离我太远,我不想找不到你。”   沈固若保证道:“我要是去了其他地方会给你发消息和定位, 电话也会保持畅通,不会让你找不见我。”   薄御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嗯,我进去了。”   沈固若温声道:“去吧。”   薄御敲门进了诊室。   就在诊室的门关上后, 沈固若在一旁的公共座椅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他其实更想待在这里等。   想第一时间能接到复完诊出来, 孤零零一个人的薄御。   不过这里的冷空气确实不好受。   医院似乎是开了暖气, 但并没什么作用。   坐久了像是在冰窖里似的。   沈固若的手没多久就冷得发僵起来。   他没办法地收起手机,起身朝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站在窗户能够照晒到太阳的地方。   他出神地望着底下路过的各类人。   看着看着。   出乎意料,余光忽地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怔愣地定睛一看, 发现居然是方正阳。   沈固若注视着方正阳走进了他所处的对面一栋楼。   看来不是来找薄御的。   是身体不舒服吗?   对面楼靠近沈固若这一侧的窗户恰好是电梯口。   方正阳站在那里,然后很快进了电梯。   最后比沈固若高一层的四楼,重新出现身影,接着逐渐没入楼道消失不见。   沈固若心下微动,摁开了自己这边的电梯。   看了眼电梯里贴着的楼层指示牌。   对面四楼,是重症监护层。   沈固若下意识抿紧了唇瓣。   方正阳去那里做什么?   薄御也好,方正阳也罢,以前他刻意不去关注,也不多嘴问,是为了保持他们彼此舒适的距离。   但现在他决定要好好了解薄御。   自然也包括了薄御最要好的朋友。   沈固若回头看了眼李医生诊室的门,薄御说过复诊的时间不会太短。   他去对面一趟,再回来,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   踌躇片刻,沈固若给薄御发了消息,径直去了隔壁楼找方正阳。   几分钟后。   重症监护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沈固若从里面走出来。   这里的楼层虽然标注的是重症监护层,但并不是只有重症监护室一处。   有很空旷的大厅,人不少。   他要盲目地找到方正阳有点麻烦。   但也不打算给方正阳打电话再找人。   因为并不是非要在今天一探究竟。   沈固若全凭运气,随意地在附近走动了下。   路过重症监护室大门外的过道,他没怎么注意就直接路过。   但里面一晃而过的黑影,让他默默重新退了回去,仔细瞧了一眼。   没想到他运气还算不错。   找到方正阳正独自坐在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沈固若没有找到人的好心情。   方正阳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他没有深入地去想。   朝着门口的身影走近。   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方正阳头也没抬。   沈固若站定在方正阳的身边。   露出的鞋尖闯进方正阳的视野,他眼睛艰涩地一眨,以为是薄御才缓缓抬起脑袋。   结果看清来人,他狠狠怔了下。   “沈、沈哥?”   沈固若“嗯”了一声,清楚地瞥见方正阳眼尾坠着的那抹浅淡的红。   因为见过薄御哭过太多次。   他对这些地方已经过于的敏感,一眼就能瞧出对方是不是哭过。   沈固若状似没有察觉到地说:“我陪薄御来复诊,看到你进了这里,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就跟了过来。”   方正阳缓了一缓,问:“老御怎么了?”   沈固若垂眸看他:“最近他渴肤的有些频繁。”   方正阳继续垂下脑袋低喃:“这样啊……”   一个会为了朋友身体健康刨根问底的人,突然没有了任何反应就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沈固若眼前的方正阳很不对劲。   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他关心道:“我能问吗?”   方正阳毫不意外地短促笑了下:“沈哥想问什么都行。”   这声笑,落在沈固若的耳朵里显得有些凄凉。   他朝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瞥了一眼,再落回到方正阳的身上:“我能知道你在这里打算做什么吗?”   方正阳嗓音哑了下来:“沈哥进去就知道了,要和我一起么?”   沈固若道:“如果你希望我陪你进去的话。”   “陪我吧……”   认识薄御以来,沈固若似乎很多时候遇到的事情,都是第一次。   就连进入重症监护室也是第一次。   他穿着无菌服,沉默地跟着护士,和方正阳弯弯绕绕走到一张病床前。   床上闭着眼睛的女人骨瘦如柴。   周围的呼吸机声音很大,接连着女人的气管,肺里靠着机器机械地起伏。   心电监护仪“滴滴滴”地徘徊在耳边,像是一道刺耳的警钟。   护士在和方正阳小声说些什么。   沈固若蜷缩着手指,往病历上艰难地看了过去。   方怡。   是患者的名字。   姓方……   就在这时,和护士说完话的方正阳,在他身边小声地给了他答案。   “沈哥,这是我妈。”   沈固若蜷缩的手指握紧成了拳头,不知道要作何表情才好。   震惊和茫然一系列复杂的情绪都汇聚在了他的眼神里。   看到患者的名字,沈固若不是没有猜测过对方和方正阳的关系。   可孩子大多都是随父姓,所以他没有往方正阳母亲身上猜。   却意外真的是方正阳的母亲。   重症监护室里不允许有过多的交谈。   方正阳说完这是他的母亲后,再没有对沈固若说过其他,而是蹲下来对着床上的母亲贴耳轻轻说起了什么。   沈固若静静地站在一旁,已经不敢多问。   重症监护室只允许家属进入三小时。   三个小时后,沈固若跟着方正阳离开此地,脱掉无菌服,回到大门外。   两个人沉默地坐下来。   还是方正阳最先受不了他们的氛围,抹了把脸,故作轻松地打破宁静,看向身边的青年。   “沈哥对我妈躺在里面不好奇吗?”   沈固若实话道:“好奇,但我没打算问。”   方正阳笑了下他的贴心:“其实沈哥就算不问,我也想过要找个时间,把一些事告诉你。”   沈固若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只是想了解方正阳在这里做什么,但并不打算过多深入对方的隐私。   方正阳喃喃:“因为老御身边现在有了沈哥。”   沈固若想不通:“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方正阳没有回答,而是懒散地仰靠进椅子里,望着医院刺眼的白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他的思绪忽然有些飘远:“就从我妈和生我的那个畜生是个家暴男开始吧。”   沈固若怔愣地望向方正阳的侧脸,一时忘记了去呼吸。   那是方正阳一直以来的阴影。   “从我记事起,那个畜生就在打我妈,喝醉了打,不顺心了打,我妈反抗了更要打,打不过瘾就打我。”   “和所有的家暴男一样,打完就求我妈原谅。”   沈固若声音发紧地问:“那阿姨原谅了吗?”   方正阳想起母亲的形象,笑了下:“没有。”   沈固若就松了口气。   方正阳却笑不起来地继续说:“我妈带着我离婚了,到了别的地方生活,但那个畜生没打算放过我和我妈,每次都能被他找到。”   “可笑地求我妈回头,说有多爱她,我妈不答应就继续用暴力,被抓进去了出来故技重施。”   “我们没办法,只能不停躲。”   沈固若脸色变得有些淡,心中团起一股无名火,有种狗皮膏药贴身,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糟心。   方正阳视线移到重症监护室的大门上:“最后躲躲藏藏,我们到了杭白市。”   “可能是那个畜生刚进去,我能有段安心的时间在这里好好读书。”   方正阳的眸光微微闪烁起来,扭头看向身边的青年:“让我拥有了第一个朋友。”   四目相对。   沈固若能确定方正阳说的人是薄御。   可方正阳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凄凉和痛苦。   方正阳率先避开视线,用手遮住双眼:“也不知道我们一个遭遇家暴,一个有渴肤症,性格古怪的两个人怎么会成为关系最好的存在。”   “可能是日子过得太舒心,让我忘记了那个畜生出来的时间。”   “所以有天放学。”   “那个畜生没有预兆地出现在了我和老御的眼前。” 第99章 他的哭包099   沈固若的双手搅握在一起, 心脏跟随着方正阳接下去的话,慌乱地跳快起来。   “我很怕他会因为我牵连到老御。”   “我骗了老御,像个没事人一样跟那个畜生走了。”   “但我没想到老御会偷偷跟在我们后面。”   “我想跑, 被那个畜生抓了回来。”   “老御看见了我被打的画面, 听见那个畜生像个疯子一样在找我妈,知道了那个畜生的真面目。”   “老御趁机带我逃跑。”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   “我就算阻止, 老御那么聪明的人还是能找到我。”   “最坏的结果, 就是让那个畜生彻底记住了老御的脸。”   听到这里,沈固若的心脏狠狠漏跳了一拍, 喉咙禁不住担惊受怕地发紧。   “有段时间, 那个畜生找不到我和我妈了,觉得是老御把我们藏了起来。”   方正阳顿了顿,呼吸忽然一乱。   连带着沈固若的心脏也沉到了谷底。   “确实是老御做的。”   “他想方设法帮我们,可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被那个畜生给盯上。”   “明明那段时间他自己也遇到了一些事,读书的年纪过得一点都不顺心。”   “却还要分出精力来帮我和我妈。”   沈固若唇瓣发白地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御被那个畜生绑架了。”   有一只无形的手像是带着锋利的刀片, 顿时抓捏住沈固若的心脏,割伤的地方闷痛到喘不上气。   他沉默地看着方正阳的眼泪, 从遮盖着眼睛的手背下缓缓流下来。   “他被关在了一个地下室里。”   “沈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老御自己也不肯说,这些我没办法告诉你。”   即便方正阳不说, 沈固若也没有那份勇气去听。   “我只知道, 我和我妈报警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那里快咽气了……”   心口的衣服被沈固若用手死死抓出了褶皱。   一点都不敢去想象那时候的画面。   “地下室里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老御就躺在角落里,几天没有进过食, 浑身全是被鞭打出来的伤,身上的骨头也断了好几根,完全是进气少,出气多。”   当时的方正阳根本没有胆量去靠近。   深怕下一秒薄御会在自己的眼前彻底闭上眼睛。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连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那个畜生呢?”沈固若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难听的话去称呼一个人。   方正阳胡乱地抹掉脸上的眼泪:“找到老御的时候,我妈太恨那个畜生了,想拉着他一起去死。”   “那个畜生倒是痛快地撞死在了墙上,我妈被砸了脑袋却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沈固若指尖发凉地问:“薄御之后怎么样了?”   方正阳语气艰涩:“精神出了点问题。”   话音落下,他直起身捉住了沈固若的手臂,满眼的恳求。   “沈哥,我说这些,其实是带着私心的。”   “老御的渴肤症那段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沈固若机械地扯唇:“比我们认识的时候还要严重吗?”   方正阳后怕道:“是,甚至连活下去的想法也没有,医生说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沈固若心里刺痛,隐约明白了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方正阳缓缓垂下脑袋,愧疚深深折磨着他,促使他毫无办法地请求:“我只是希望沈哥以后,考虑你和老御关系变化的时候慎重一些。”   “哪怕是同情也好。”   “指使我做什么都行。”   “求你,别那么轻易地放弃他。”   短暂的沉默。   沈固若抽了下手臂,没能从方正阳手里抽动,只好换了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眼底因为那个畜生的事情淡了不少的温和,此时被憋闷完全替代。   他问出了和薄御在一起后,一直放在心头的问题:“方正阳,我喜欢薄御,给你们的感觉很像玩闹吗?”   “没有这回事!”   方正阳连忙抬起脸,冲着他摇头。   沈固若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反思,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自己也没有底要怎么去做好。   方正阳怕他多想,解释道:“是老御太喜欢你了。”   “离开你,他一定会受刺激。”   “在沈哥身边他才活得像个正常人,有了那么一丝鲜活气。”   “现在我完全可以收回我当初跟沈哥说的那句话。”   “老御现在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孤单了。”   “只有沈哥能做到我一直以来做不到的事情。”   “我是担心沈哥不清楚自己在老御心里的重要性才会多嘴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沈固若看着方正阳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地道:“我知道了。”   方正阳虽然没有得到他的什么保证,但就是像卸了担子似的,压弯的后背轻松了不少。   “沈哥不怪我么?”   沈固若恢复了以往的温和,问道:“怪你什么?”   “老御的病。”方正阳说,“会那么严重有很大原因是我造成的,是我对不起他。”   沈固若视线移向别处:“薄御没有怪你。”   方正阳执着地问:“沈哥呢?”   沈固若低低地道:“如果你是希望我站在薄御另一半的身份来讲的话。”   “方正阳,比起怪谁,你该问的,是不是心疼。”   沈固若看向方正阳,认真地说:“我心疼了。”   “我听不得他遭受的那些事。”   方正阳耷拉着脑袋:“是我问错了。”   沈固若的话没有说完:“如果是站在朋友的身份,没有参与当时事件的我,更没有资格去怪。”   “何况,真正造成原因的,并不是你,方正阳。”   方正阳咬着牙,眼眶在沈固若看不到的地方再度红了起来,声音发颤地说:“我知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老御也是这么说的。”   可他就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沈固若轻声道:“方正阳,我很庆幸。”   “幸好,你和薄御现在都好好的。”   他说的只能是薄御和方正阳。   连医生都不能判定的事情,他的安慰没有资格涉及到方正阳的母亲。   方正阳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在沈固若面前低着头,哭得像个被大人安抚了才敢放声发泄出来的小孩一样。   良久,他才哽咽地出声。   “沈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沈固若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薄御要是知道了会吃醋的,但肩膀应该可以借你用一下。”   方正阳不敢了:“算了,肩膀他肯定也醋。”   “所以你的手,还准备抓多久?”   就在方正阳话音落下的后一秒,薄御冷沉的声线在沈固若身后不远处淡淡地响起。   闻声,沈固若和方正阳皆是一愣。   还没等沈固若回头,方正阳也没有回过神。   薄御已经大跨步来到沈固若的身后,手臂圈住青年的肩膀向后往自己身上带,另一只手抓住方正阳的手腕,从青年的手臂上狠狠地一扯开。   方正阳被扯得回了神,莫名止住了眼含的泪:“我、我就是忘松了,你别醋啊。”   薄御松了他的手,两条手臂都圈在沈固若的肩膀上,把人牢牢抱住,瞪着方正阳:“你,远点。”   方正阳无语地往后挪远了点,小声委屈地嘀咕:“搞得谁要跟你抢似的。”   沈固若本来还在懊恼,自己在方正阳这里不知不觉花了太多时间,都没有来得及去接薄御。   但注意力很快被薄御握住方正阳,再到松开的动作引了过去。   他连忙仰起脸,担忧地向后去看薄御的模样:“薄御,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薄御垂眸望向他,捧住他的脸,指腹从他的脸颊边轻轻地抚过,心情不大好地说:“很酸。”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等等再吃醋。”沈固若起身,转过来和薄御面对面,好好打量了下,“你刚刚碰到方正阳了。”   薄御只听进了他的前半句话,语气沉沉地咬牙道:“等不了。”   哪有醋还能等等吃的。   倒是方正阳猛然懂了沈固若的意思,惊悚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自己的手腕:“我靠,老御你刚刚抓我了!”   薄御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把你的眼泪擦干净。”   方正阳“哦”了声,也不嫌丢脸,听话地擦了擦。   擦完……嗯?   他瞧着薄御直接懵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沈固若视线敛在薄御身上,紧跟着道:“薄御,你是不是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薄御只愿意应着他的话:“嗯。”   沈固若诧异地怔住了。   方正阳却比他先激动地瞪圆了眼睛:“什么意思!你可以碰我了?还是谁都能碰了?!”   薄御不回答。   沈固若揪揪薄御的衣服。   薄御这才轻扯薄唇:“只能尝试碰熟悉的人,情况还不够稳定。”   方正阳惊喜地伸出手臂,浑然没有了刚才的痛苦情绪,动作有些止不住地抖,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快,快快,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薄御眼神嫌弃,像摸脏东西快速碰了下,又飞速地收回。   沈固若在他身边紧张地问道:“会不舒服吗?”   薄御:“没什么感觉。”   方正阳已经高兴得疯了。   薄御:“……”   方正阳还打算让他继续试。   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门边的诊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护士看了他们一眼。   “哪位是方怡的家属。”   方正阳面上的神色僵住:“我。”   护士:“医生在等您了,您可以进来了。”   “我知道了。”   这是每次探望的必经流程,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方正阳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期待。   但到底薄御的情况现在给了他部分的安慰。   方正阳心底里的激动消失殆尽,欲言又止地看向薄御和沈固若。   在他开口前,薄御淡淡地开口:“想跟我们回家吃饭就赶紧去。”   每次探望完,去薄御那里蹭饭也是方正阳一直以来的流程。   方正阳听完笑了下:“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一起回家。”   薄御:“嗯。”   方正阳就跟着护士进了诊室。   看着诊室门关上的那一刻。   沈固若被再也忍受不住的薄御,一下扯进了怀里。   “现在,该轮到我吃醋了。” 第100章 他的哭包100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落下。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拥上来, 沈固若的鼻尖莫名一酸。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把脸栽进到薄御的身上。   手臂回搂过去,紧紧地箍住。   抓着薄御背后的衣服, 呼吸沉沉地一言不发。   方正阳囤积给沈固若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慢慢消化。   可那股随之编织好的酸涩情绪, 却在他抱住薄御的那一瞬间,如汹涌而来的晚潮。   带着刺骨的酸冷, 让他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有地方可以供他疏解。   才明白他面前的这个人, 对他无意间产生延续到此刻的依赖,分量是有多么的沉重和稀罕。   “怎么了?”薄御僵着身体, 顿时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但两个人挨靠得太紧, 没办法好好看一看他的表情。   薄御舍不得地将抱了不到一分钟的人,从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挪出来。   正准备面对面仔细地观察。   沈固若已经在薄御面前低下了脑袋,睁着干涩的眼睛盯住自己的脚尖调整情绪。   他还有好多的问题没有来得及询问方正阳。   比如薄御被绑架前不顺心的事情是什么。   比如薄御被绑架后,他的家人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方正阳和他的母亲报了警。   比如薄御精神出现问题后, 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比如到目前为止,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薄御的家人来公寓关心他, 就连简单的电话也没有。   ……   很多很多,问不完的问题。   沈固若很想此时此刻就向薄御问个清楚。   可他发现自己能够向方正阳开口的事情,在薄御这里根本做不到。   他做不到让薄御自己去揭开伤疤。   更不想让薄御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 让对方内心深处的伤口因他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为什么他、不能早一点遇到薄御呢……   就在这时,沈固若的脸颊被薄御微凉的双手捧住。   男生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脸抬起来, 然后猝不及防撞进对方那双充满不安的黑眸里。   薄御的声音急迫中带着低哑的无措:“别吓我,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沈固若的思绪被折断,眸光重新焦距起来,看向薄御的眼神里,往温和里揉杂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他安抚地揉了揉薄御的脑袋, 轻声道:“我只是在欣慰。”   “我们薄御真的有在一个人好好努力的长大。”   “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沈固若手心下滑,贴到薄御的侧脸上,望着男生怔愣的模样,忍着嗓间的酸涩说:“我们薄御,辛苦了。”   话音落下,薄御的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圈。   好不容易从他的话语里回过了神,表情欲哭地松了手,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会不会……太犯规了点。”   沈固若揉着男生的后脑勺,温柔地道:“嗯?”   “突然说这种话。”薄御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忍着黑眸里的湿润,使劲蹭了一蹭:“我还没吃醋,就要被你先弄哭了。”   沈固若垂下眼睑道:“不是想弄哭你才说的。”   薄御乱着呼吸,心脏要被他此时此刻捏化成了水:“所以才说……这是在犯规。”   比起是为了哄自己不要吃醋,突如其来的真心话才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沈固若向前倾身,把人抱进怀里,拍着薄御的后背,哄道:“乖,不要哭。”   只是刚说完,他就改变了主意。   “还是哭吧,忍着对身体不好。”   这样反倒让薄御被哄得哭不出来。   眷恋地紧紧抱住心上人的腰,脸藏在青年的颈窝里,嗓音闷闷的。   “是不是方正阳和你说了什么?”   沈固若低低地“嗯”了一声。   沉默下来后,没有详细地把内容告诉薄御,怕他听了会难受。   薄御也不追问。   方正阳做事有分寸,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他完全不用担心。   而且他喜欢的人主动找到了这里,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   沈固若不想将话题进行下去。   他从薄御的怀里慢慢退出来,牵住人的手,把人拉到椅子前,按着肩膀让人在自己面前坐下来。   薄御仰头望过去。   就听他用心地问道:“复诊结果怎么样?”   薄御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像把玩质地上好的玉件一样,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你都看到了。”   沈固若是看到了。   而且很高兴薄御的渴肤症终于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只是这和他们近期的情况没有丝毫的关联。   沈固若道:“最近频繁的渴肤呢,医生有说什么吗?”   薄御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注视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语调平静地道:“说我是因为胡思乱想,要多想开一些,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沈固若闻言,心沉地抿紧了唇。   几乎是任何时候,薄御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怀疑其中的真假。   可一旦去揣摩,就很容易发现——   这个人,没有和他说实话。   沈固若用指尖轻柔地撩过薄御额前的碎发,望着男生因撒谎而微垂着的脑袋。   脑海里滑过无数他们相处的画面。   从初见,熟悉对方,到喜欢,最后变成现在的关系。   薄御的变化也在他眼前一一浮过。   然后定格在此时。   沈固若心尖发疼地问道:“薄御,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不安?”   薄御一下攥紧他的手,慌乱的心跳声骤然放大在耳边,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确实很不安。   比一个人去喜欢的时候,不安了不知道千倍,还是万倍。   薄御也没有从头到尾掩藏过自己的不安。   把握好以往的分寸,和在一起前没有任何的不同,时不时地透露给面前的人。   然后再被面前的人安抚好一段时间。   从不会让对方起疑。   可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想起要问他的不安。   而且是询问过他的病情后,加上“和我在一起”这样的前提,后面又是想说什么?   薄御没有仰起脸的勇气,不敢去看面前的人,用着怎样的表情问出的这句话。   他两只手都握住了青年的手,强忍着颤意:“我没有……”   嘴里的话才挤出了三个字。   就被沈固若情绪低落地打断道:“我才发现,我们之间,原来一直安心度日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   剜在薄御的喉咙里疼得发不出声,刺在心脏上喘不过气,几乎要将他从头到尾割裂般折磨到底。   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是这样的。   薄御再也忍受不住地抬头去看沈固若的表情。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固若愧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却深深刺痛了薄御的心脏。   为什么不肯看我……   不要躲,求你了。   不是说我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吗……   可是为什么……突然连看都不肯看了。   沈固若:“对不起。”   “不许道歉!”薄御彻底慌乱地站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带着哭腔哀求,“你不许道歉,你别这样。”   这种时候道歉,薄御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他红着眼眶,薄唇发颤地道:“我不会答应分手的。”   “你道再多的歉,我都不会答应的,你要是敢跟我分手……”   他阴郁的话还没说完。   被他吓了一跳的沈固若将脸色惨白的人抱进了怀里。   “什么分手,想什么呢。”   薄御喉咙一哽,在他怀里掉出眼泪,憋不住哽咽地出声:“我以为、可是你说的话……”   沈固若无声地叹息。   果然,是那么的不安。   他的几句话,就能把人吓成这样,明明不是想吓到人的……   沈固若顺着薄御轻颤的后背:“我们薄御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和他分开呢。”   薄御的眼泪被他的话刺激得更凶了:“那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沈固若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补充完:“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发现。”   以为这份不安会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慢慢地融化掉。   却没想过,只会愈演愈烈。   不靠他亲手摘除,大概是好不了的。   薄御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为什么又要问我和你在一起,是不是觉得不安……”   沈固若贴耳温声道:“如果是这样,我就知道是我喜欢的还不够多,不够明显。”   “我们薄御感受不到吧。”   薄御口是心非地道:“不是这样的……”   沈固若没当真:“看来我要努力多喜欢一些才行。”   薄御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   起起伏伏,被折磨得晕头转向。   “我可以贪心一点吗?”   沈固若:“什么?”   薄御委屈地埋进他的颈窝里,哭腔藏也不藏,可怜地说:“要很多。”   要喜欢很多才行。   沈固若揉揉肩膀上的脑袋,无奈又心疼地道:“这么不安吗?”   薄御嗓音沙哑:“嗯……”   沈固若在感情上依然很笨拙,但总有一天会学明白:“让你不安的地方,能告诉我吗?”   薄御把这些事在心里堵得很好,也一定不会轻易透露出来。   可怀里的人总能用诱哄的语气,让他乖乖地老实。   “你喜欢我喜欢得好突然。”   “我好怕你是一时起兴,觉得没劲之后就不要我了。”   “我离不开你,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的。”   “肯定会强迫你留在我的身边,到时候你就会讨厌我,彻底恨透了我。”   他语气越说越难过,好似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样。   “如果这样还是被你逃走了。”   “找不到你,我一定会……”   会怎样,他没有说下去。   可沈固若却明白后面会是什么。   他不再忍心,轻拍着男生的脊背,道:“一个人偷偷想了那么多啊。”   薄御鼻尖再次酸疼起来:“你真的……喜欢我吗?”   沈固若不会再吝啬话语:“嗯,喜欢,很喜欢,也不是突然就喜欢的。”   薄御语气里满满的不安:“不要骗我。”   沈固若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信誉会这么岌岌可危:“薄御,我从来不骗人的。”   “我知道……”薄御其实都知道,“我就是不安才会这样的,我没有不想相信你。”   沈固若温和着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对于薄御这样把心中的担忧告诉他,他其实很安心。   说白了,他自己何尝不是在不安呢……   “以后都告诉我,好不好?”   “不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不安。”   “我们都要好好说出来,这样才能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不是吗?”   是。   所以薄御很乖,很听话。   他把怀里的人紧紧搂着,要抱着一辈子才好:“你是不是听了方正阳的话,同情我才这么说的……”   沈固若就耐心地对怀里傻乎乎的人,慢吞吞开口道:“同情是要给受伤的人。”   “对我们薄御。”   “对我喜欢的人。”   怎么会是同情呢。   这份刺痛的心情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   “是心疼。” 第101章 他的哭包101   杭白市的气温日渐下降。   沈固若翻阅日历的时候, 记起了家里老人快要过寿的事情。   临近日期。   他在书房里工作的期间,接到了家人的电话,提醒他早做准备抽出空闲时间回家一趟。   与此同时。   找到机会进来书房的薄御, 端着一盘做借口用的草莓蛋糕, 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近。   发现沈固若在接电话,不会打扰对方工作。   他便不再小心翼翼, 放下蛋糕, 过去将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坐下来。   沈固若被他面对面放坐到腿上。   薄御脚下用力, 椅子往前挪了些。   狭窄的空间让沈固若的后背抵在了桌沿上。   薄御朝他前倾过来, 托着他的腰,抱紧了就要往他的脖颈里凑。   还在接电话的沈固若下意识摁住凑过来的脑袋,无奈地将手机挪远了一些,压着声音道:“别闹。”   说完,他继续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薄御的脑袋就直接往他肩膀上一栽, 侧靠着脸,往他没有贴着手机的耳畔, 难过地小声抱怨:“你已经两个小时没给我抱过了。”   沈固若心下发软,只好由着面前的人乱来。   注意力集中在手机通话中。   “等下我会找个时间问乐乐的,到时候带他一起回去。”   这时候, 沈固若的手腕被薄御轻轻扣住,从对方的脑袋上挪下来, 放进了对方滚烫的衣服里。   他呼吸猛地一滞, 注意力险些溃散。   继续对着手机里开口。   “嗯,我知道了。”   薄御凑在他的颈窝里深闻,薄唇情难自已地微张,吻在了那片白皙脆弱的肌肤上。   沈固若勉强镇定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 揉着肩膀上的脑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怎么那么黏人啊。”   薄御薄唇贴着他的脖子,细细摩挲地扯唇:“想你想了两个小时。”   这还只是他们一个在书房工作,一个在客厅工作。   沈固若忧虑道:“这让我怎么留下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呢?”   薄御在他身上顿了下,随即猛地仰起脸,黑眸染上不安的神色:“你要出门去哪里?”   “为什么要留下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出门?”   “你不想要我了吗?”   一连击的问题堵得沈固若哑然了良久,紧接着抱上去安抚住面前人快要可怜到不行的模样。   “要回家给奶奶过寿,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薄御嘴里的“想”脱口就要冒出来。   但理智让他深深咽了回去。   他抱紧怀里的人,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划过一抹害怕:“我一个外人,还是不去了。”   沈固若纠正他:“怎么会是外人呢,我们在一起就是家人啊。”   薄御小声地嘀咕了句:“只有和你是。”   沈固若就和他贴耳靠着,不可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沉默间。   薄御往他怀里蹭了蹭,嗓音低低地道:“可不可以再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去见你的家人。”   沈固若不再强求:“好。”   薄御再次抬起来的脸色轻松了些,却依然挡不住可怜劲:“你什么时候去,要去多久?”   沈固若:“后天上午回去,第二天晚上回来。”   薄御表情一垮:“怎么要去那么久……”   沈固若捏捏他的耳垂,也是没办法:“出来工作太久没回去,奶奶他们会舍不得我走,要留下来陪陪他们才行。”   薄御想说自己也很需要陪。   可到底没敢那么任性。   和家人比起来,他肯定是比不上。   沈固若察觉到地问:“你在想什么?”   薄御很想问出那些过于离谱的问题,比如自己和他的家人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   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了不让人为难的话。   “我在你心里重要吗?”   沈固若毫不犹豫:“嗯,重要,很重要。”   薄御勉强被安抚好了:“你回家后不能让我联系不到你。”   沈固若:“好。”   眼前的人还没走,薄御已经想得不行,难过地呜咽一声往青年怀里拱,黑色短发蹭得乱七八糟:“早点回来好不好?”   沈固若没法完全保证:“嗯,我尽量。”   当天上午。   沈固若陪薄御吃完了早餐,开车去学校接弟弟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   沈乐池懒散地靠在车窗上,眼睛瞧了眼驾驶座的哥哥,憋了半天,忍不住试探地问:“哥,你跟薄学长谈恋爱了吗?”   沈固若“嗯”了声。   沈乐池扼腕:“我就知道,难怪那天跟我视频开小课的时候,他总是晃镜头,你们的情侣杯足足出现了八次。”   沈固若心底莫名无奈又好笑。   他喜欢的人有些时候,表现的真的很可爱。   “我还以为哥很难追呢,这么快就被薄学长追到手了。”   有种哥哥被抢走的感觉,沈乐池心情不大好。   “哥你这次回家,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吗?”   沈固若本就有这个打算:“嗯,回去就告诉他们。”   沈固若和沈乐池到家正好是午餐时间。   老人的寿宴在晚上举办,午餐就在家里简单的跟家里人吃。   饭桌上,沈固若将他和薄御在一起的事情明明白白地提了。   他向来如此。   事情不会拐弯抹角,也不想搞得很复杂。   他不知道薄御在担心什么,但任何他能想到的可能,都会为对方提前扫清障碍。   沈乐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咬着筷子偷偷观察父母和爷爷奶奶的表情。   曹燕托着腮,嘴巴上虽然在哀叹和抱怨,神色却依然温柔:“我跟你们爸爸呀,就没指望过你们两个让我们抱孙女孙子。”   “不过想到以后能再多一两个好儿子,不抱就不抱了吧。”   沈父沈沉远捧着汤碗,说话和不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稳定情绪。   沈固若的性格有一大半都随了父亲。   “改天找机会带那孩子来家里吃顿饭。”   奶奶给沈固若夹着菜,笑得皱纹都深了不少:“奶奶又要多一个乖孙了,怎么这次不带来陪奶奶过寿呢。”   奶奶的意思就是爷爷的意思。   看着全家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哪怕知道家里人开明,沈固若再平静的心态,也着实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嘴角浅浅地勾起。   这就是他的家人。   他真的很想把这么好的家人分享给薄御。   饭后,沈乐池跟哥哥邀功:“肯定是我当初出柜给了他们现在的承受能力,是我给哥哥扛下了所有的压力!”   沈固若就宠溺地给了他零花钱,让他随便花。   沈乐池高兴坏了,哥哥被别人抢走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晚上奶奶的寿宴如期进行。   宴会上来了不少的亲朋好友,和父母生意上的伙伴。   宴会结束是在晚上九点左右。   沈固若留下来送完最后一批客人,最晚回到家。   到家十点多,家里人已经都在房间休息。   他回房间洗漱好,走到卧室窗边准备拉窗帘,余光忽然瞥见楼下有道影子。   下意识就想到了薄御。   沈固若拉好窗帘,觉得自己想太多。   几分钟后。   沈固若出现在小区楼下。   一想到薄御那么不安的一个人,他自己都神经容易紧绷,不来看一眼,连觉都睡不安稳。   他朝着影子走近。   逐渐入目的身影,让他僵住了脊背。   是薄御。   居然真的是。   “薄御。”他唤出声。   薄御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更想不通上楼的人,怎么好端端又下来了:“你怎么……”   沈固若:“在楼上看见这里有人。”   难怪了。   难怪早上薄御那么轻易就让他出了门。   薄御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罚站得笔直:“看见有人你就下来了?”   沈固若上前去摸他的手和脸:“我很担心会是你。”   结果真的是。   幸好自己下来看了一眼。   薄御被他这句话哄得所有思念都涌了出来。   鼻尖忍不住发酸,直勾勾地盯着他。   面前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站了多久,手冷脸更冷。   沈固若不多问:“先跟我回家。”   薄御站着不动,神色犹豫。   沈固若牵住他的手,安抚道:“他们都睡着了,不会发现的。”   “听话,跟我回去,再待下去你会感冒的。”   薄御不再迟疑。   但不是完全因为青年的家里人都睡了,不会发现自己。   而是一天的想念,听着对方温柔的声线,以及对方触碰自己的温柔。   薄御根本忍不住,只想乖乖跟他走。   两个人很快上了楼,到家口。   沈固若担心会引起家里人的注意,很谨慎的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进门。   薄御跟在他身后。   家门自动被合上,没了走廊的照明,玄关一下陷入一整片的黑暗。   猝不及防。   沈固若脚下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谁的鞋子。   脚一崴,人往前扑去。   薄御手疾眼快地揽住他的腰,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   越是想小心,越是容易出问题。   薄御后背撞上鞋柜。   沈固若被他圈着腰,重心不稳地撑抵在他身上,手下意识为了扶稳,扯到了薄御的衣领。   两个人呼吸变得近在咫尺。   急促的心跳声响彻在耳边。   薄御领口敞开灌进冷意,忍不住收紧手臂,俯身就要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   “吧嗒”一声。   客厅的灯骤然亮起。   刺眼的灯光照射在玄关两个人身上,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措和僵硬。   曹燕披着披肩,不明所以地站在卧室门口,声音疑惑地响起:“儿子,你这……”   抬眸,忽地扫到玄关的两个人,噤了声。   六目相对。   曹燕逐渐眯眼,定睛在他们的姿势上。   下一秒,往日的温柔如水突然被摘除,一下换上严母的态度,表情板正。   开口就冲沈固若训道。   “沈固若!臭小子!给我过来!”   “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谁准你带人回家动手动脚的!”   “我要是不发现,你是不是准备欺负人家!” 第102章 他的哭包102   客厅里。   沈固若乖乖端正坐在沙发上, 面对着母亲的盘问。   他的身边坐着保持一臂距离,不敢随意贴近的薄御。   薄御束手束脚,抿紧的薄唇泛着浅淡的白, 坐立不安。   紧绷的神色下, 是面对曹燕作为长辈的紧张和慌乱。   曹燕坐在他们对面,听完儿子的解释, 视线往薄御的方向短促地扫了眼。   也见这孩子忐忑得快凸显在脸上。   她恢复以往的亲昵, 染着拉近距离的笑容:“阿姨好久没见小御,终于盼到你来家里了。”   薄御加速的心跳飙上了百码, 故作镇定地礼貌唤了一声:“曹姨。”   曹燕笑意加深:“唉。”   “今天也晚了, 小御就在家里住下吧。”   她冲着儿子道:“懒懒的房间给小御住,你去跟闹闹挤一晚,有什么话明天起床了我们再说。”   沈固若摸了摸鼻尖,听话地说了声“好”。   就算解释了自己和薄御在玄关是意外,母亲还是在防备着他。   怎么就连在母亲这里, 他的信誉值也变低了呢……   他和薄御同居的事,还是以后再坦白吧。   薄御却只当曹燕说的是客气话, 佯装平静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可以去住酒店。”   曹燕亲切道:“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家里又不是睡不下, 还是小御你觉得住不习惯?”   薄御秒答:“没有不习惯。”   曹燕从沙发上站起身,就这么决定地道:“那就住下吧, 小御也别客气了, 不用担心抢了懒懒的床,这孩子跟他弟弟也能睡好。”   沈固若和薄御在她之后站起来。   曹燕之前就喜欢薄御这孩子,知道和自家儿子在一起了,越看越满意:“儿子你带小御回房间吧, 妈妈也回房间去休息了。”   沈固若牵住薄御发凉的手,安抚地偷偷捏了下:“好。”   曹燕头也不回地道:“闹闹,在偷听吧。”   家里就沈乐池惯于熬夜。   他亲妈压着嗓门喊他哥的时候,他早就被声音吸引了出来,偷偷躲在卧室门口偷听。   被抓包了也不觉尴尬。   爽快地冒出来。   “嘿嘿,在呢。”   曹燕扫过自家大儿子和身边的薄御,交代道:“等你哥带小御收拾好了,到点领你哥回你房间。”   “明天要是被我发现你哥不在你房间,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沈固若无奈地看着她。   沈乐池尴尬地“啊”了声,趋于母亲的压力:“遵命。”   曹燕给了薄御一个放心的眼神:“小御不用担心懒懒半夜欺负你,放心去睡吧。”   沈乐池“噗嗤”一声,差点憋不住。   沈固若眼神复杂,默默闭嘴。   薄御还是撑着为心上人说了句公道话:“曹姨,他不会欺负我。”   “不会欺负你最好。”曹燕丢下这么一句话,放心地回了卧室。   沈乐池冲哥哥挤眉弄眼:“我晚点来领哥哥。”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沈固若和薄御。   他收起面上的复杂,带着身边的人进了自己的卧室。   门一关,沈固若准备去给薄御找新的洗漱用品。   手正欲松开薄御的,却被对方用力攥紧,整个人被拉到了对方的面前。   薄御这时候脸色才惨白起来,语调慌乱:“曹姨……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这个问题显然是多余。   从女人刚才的反应,对自家儿子的交代,通通都说明了这件事。   沈固若抬手拢住他失色的脸颊,用手心给他捂了捂热,轻轻“嗯”了一声。   薄御一副天塌的表情。   沈固若安慰道:“你别担心,他们都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也都很想见一见你。”   薄御嗓音顿时艰涩,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恐:“他们?”   沈固若:“嗯,我的家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薄御扣住他手腕的手指发起颤,着实被这个消息吓得不清:“是你告诉他们的?”   沈固若点点头,观察着薄御的神色:“不能……告诉他们吗?”   “不是……”薄御不安地握住他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怕他们排斥我吗?”   “要是因为我,你们吵架了怎么办?”   沈固若轻抚着面前人的脸颊,试图让人冷静下来:“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了解他们,不会随便乱来的。”   薄御深陷在自我否定中,眼神里的痛苦若隐若现:“他们可能、可能只是看在你暂时喜欢我的份上,勉强或者不得已接受了我的存在呢?”   沈固若眉头微蹙,两只手捂住他的脸,稍稍挤变形,严肃道:“首先我要纠正,不是暂时喜欢你,是我一直喜欢你。”   “其次,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薄御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是他太怕才会这样。   “你怎么就告诉他们了呢……”   “你该和我商量一下的,怎么能一个人面对他们……”   沈固若似乎感觉到薄御在担心什么了。   怕他一个人面对家人的压力。   也怕他们的关系得不到家人的认同。   怕他和家里人关系变差,又或者害怕他会轻易选择家人,而放弃自己。   沈固若:“已经来不及了,我太想告诉他们了。”   薄御鼻尖发酸,哑着声线,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你知道见了家人意味着什么吗?”   沈固若也清楚地明白了眼前的人,到底在惧怕什么。   为什么一直都说自己没有准备好。   为什么需要再等等。   这个人,分明最怕他离开,也总是嘴上说着会想尽办法将他束缚在身边。   却总是无意中,给他留了各种后路。   沈固若一点都不需要这种后路。   他认真地对薄御道:“我知道。”   薄御一副他根本不懂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听见他接着一句反问自己。   “薄御,我们以后难道不会是彼此唯一的存在吗?”   薄御的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   原来他真的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薄御哽咽地扯唇:“你决定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沈固若帮他轻轻擦掉眼泪,搂住他的脖子抱上去:“不是早就答应你了吗?”   在知道薄御喜欢自己前。   在他们在一起前。   在发现自己对人的喜欢前。   他早就不知不觉,交付了一生,不是吗?   “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薄御靠在他肩膀上,阖上的眼尾浸出泪痕。   不知道该拿自己现在这份,囤积得要从胸腔里翻挤出来的心情,怎么办才好。   用力抱紧怀里的人,想要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怎么办……”   沈固若:“嗯?”   薄御依依不舍地哑着声道:“现在和我说这种要过一辈子的话,我还怎么舍得放你走出这个房间。”   “不要走。”   沈固若也不想走,但有些为难:“再忍一忍好不好?”   “妈妈凶起来很吓人的。”   薄御不想他被凶:“嗯……”   难得忍耐住情绪。   “可以晚点再走吗?”   沈固若答应:“好。”   第二天,薄御一起床就惶恐地迎来了家里其他人的注目。   奶奶热情地让薄御早餐多吃些,八卦自家孙儿找薄御当对象的经历。   曹燕嘘寒问暖。   沈父随口问了几句薄御的年纪和学习就业情况。   对于他的成就很是欣赏。   爷爷试图在薄御这里找下棋搭子。   沈乐池看热闹,时不时惦记着薄御也许有渴肤症,帮着对方挡着点家里人的接触。   沈固若担惊受怕。   不想让家里人的阵仗吓坏了薄御,牢牢陪着人,一起度过了一个闹哄哄的上午。   看得出来薄御依然不自在。   沈固若让他下午先回家,自己陪完家人,晚上再回去。   薄御虽然面上不显,大抵心里是真的受了不少惊吓。   沈固若让他回去,他就乖乖应下了。   薄御离开前,沈固若站在车边又给了一个安抚的拥抱:“我的家人,他们很喜欢你。”   薄御能够感觉到他们不是在勉强,回搂着怀里的人,整个人有些虚浮地低低“嗯”了一声。   一整天过得都和在做梦一样。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事情比他想象当中简单,一点都不真实。   他还在怀里的人那里得到了更心安的答案。   每次回想,都鼻尖发酸。   “他们还给我塞了红包。”   沈固若温和的感慨道:“我们薄御,都已经是男婿和孙男婿的待遇了啊。”   薄御被说羞了。   沈固若送走了薄御,回家陪家人,又是一顿话聊,要他多带薄御回家来坐坐,吃顿饭。   最好过年也带家里来。   还有提到薄御的父母见面。   这件事沈固若有意含糊地搪塞了过去。   傍晚在家里吃过晚餐,沈固若和薄御发消息提了一嘴回去的时间,然后开车带弟弟回杭白市。   他先送人回学校,再自己开车回公寓。   到了公寓楼下停好车。   沈固若刚下车,就被一辆陌生的车拦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名中年男人。   沈固若微怔,这个人他见过。   在他搬家初来这里的时候,这个人从薄御家里出来过。   亦如当初,中年男人冲他颔首:“沈先生,您好。”   沈固若礼貌回首:“您好,您是薄御的?”   中年男人:“他外公的助理。”   眼前的人拦住自己的意图明显,沈固若问:“找我有事吗?”   中年男人:“是老先生找您,想和您聊一聊关于薄御的事情,能借一步说话吗?”   听见是关于薄御的,而且是第一次接触到薄御的家人,沈固若没有拒绝:“好。”   他被中年男人请上车,车里坐着的老人家,看来就是薄御的外公。   沈固若打了声招呼。   对方也平淡地回了他。   一路上再也没有任何对话。   沈固若也没问他们开车去哪里,就静静地坐在车里。   慢慢地,车子在一处地方停下来。   门口挂着一块“青墓园”的牌子。   沈固若不明所以,自己怎么被带到了墓园来。   心中诡异的午夜事件恐怖想法还没有来得及生出来。   身边缓缓响起老人没有起伏的声线。   “我的女儿,葬在这里。” 第103章 他的哭包103   晚上, 墓园的寒风里有海水的味道,咸腥又刺骨。   路灯下,沈固若独自站在薄御母亲的墓碑前, 看着黑白照上神态阴郁的女人。   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几分钟前, 薄御外公对他所说的话。   【我的女儿,葬在这里。】   【她患有严重的皮肤饥渴症, 无视家里的反对, 非要嫁给一个无用,却比她命看得还重的男人。】   【她所有的病症依赖在男人身上。】   【毫不意外, 婚后没多久, 男人称受不了她的病,不计后果,果断抛弃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了结自己的生命。】   【救回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于是又幻想靠孩子也许能挽回男人。】   【孩子生了下来, 男人依旧不要她。】   【她开始把错归结到孩子身上,渴肤症将她对那孩子的厌恶推向了极端。】   【孩子想接近母亲, 换来的只有冷眼和打骂。】   【留下的保姆跟着效仿,一直到那孩子真正出事,才结束这场闹剧。】   【我的女儿去世前, 根据家里的监控显示,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抱那个孩子。】   【然后当着那孩子的面, 从阳台跳了下去。】   【老头我承认, 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并不讨我喜欢,但到底是我女儿剩下的唯一骨肉,我不能让他变得和他母亲一样。】   【如果你没有接受他一切和承担后果的能力,劝你趁着他正常的时候, 趁早放弃他。】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沈固若的眼角流下。   他死死地咬紧牙,寒风吹得他身形微微发颤,气得他攥紧了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四肢发僵,冷意从脚底蔓延到心口。   刺痛得他喘不过气。   需要承担和接受薄御的一切,这件事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用不着来提醒他。   沈固若曾经不是没有从薄御过往细微的反应中,猜测过对方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情况,也许不是那么的好。   但他万般没有想过,比他想象中差得令人难以置信。   是那样血淋淋的关系。   没有疼爱,甚至不顾薄御心理阴影,当着他的面跳下阳台的母亲。   不在乎他存在与否,不负责任的父亲。   只顾女儿,并非真正关心的外公,认为薄御不正常,惺惺作态偏向旁人,劝人远离他。   连薄御的情况都不知晓,就不计后果的劝人。   所谓亲人,却比陌生人都要冷漠无情。   放弃薄御的话张嘴就来,是那么的可笑。   还比不上半路出现的方正阳。   难怪。   当初方正阳总是将他和薄御才是家人的话挂在嘴边。   沈固若的喉咙里仿佛团着一把火,几乎酸疼得要将他的嗓子撕裂。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喜欢的人到底遭遇了多少难过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隐约传来靠近阶梯的脚步声。   沈固若一动不动,没有去管。   没多久,脚步声在他的身后逐渐消匿。   “你都……知道了。”   直到薄御欲哭的嗓音,像是远远发颤地飘来,沈固若的身形才微微一震。   他急忙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痕,但是没有转身。   他怕自己会在薄御面前忍不住心疼地掉眼泪。   不想让对方担心。   沈固若调整呼吸,稳着语调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薄御望着他不肯转过身来的模样,眼眶被逼红了一圈:“我收到了你在这里的消息。”   心中急切地想要印证自己刚才的想法。   “你都知道了,是吗?”   “他都告诉你了,关于我……还有这里埋着的人。”   沈固若莫名因薄御最后的描述,而不是称呼的母亲,眼泪再度砸下来,落在脚边的阴影处。   “嗯。”他求证道,“是因为她,你才害怕我靠近阳台,所以封起来的吗?”   薄御想上前去把人掰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想要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可自己的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也无法再往前踏出。   恐惧看到对方的面色,害怕对方知道自己一直隐瞒的事,从而表露出的态度。   他像个胆小鬼,还爱哭地在青年身后掉着眼泪,从嗓间艰涩又恐惧地应出了一个“嗯”字。   知道已经瞒不下去。   只能承受着压力,诚实地回答,想换取对方最后的一丝怜悯。   听到回答的沈固若咬住了下唇。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身后的人一直不相信他的喜欢,因为觉得他的喜欢来得太突然。   就像薄御的生母,突然地亲昵拥抱一样。   清楚那之后,女人从阳台一跃而下。   所以害怕他是一时起兴,不久后就会改变主意。   兜兜转转,就是因果的缘故。   沈固若闭了闭眼睛,问道:“薄御,那天复诊的结果,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薄御脸色被寒风吹得毫无血色,扯动的薄唇痛苦到发着抖:“我没骗你,我在变好,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可以碰方正阳,碰熟悉的人……”   沈固若问:“对我呢?”   薄御紧紧抿住薄唇,惊恐地扯动不了一点。   沈固若缓缓转过身,替他说出了其中的可能:“我和方正阳他们是一样的,还是……和埋在这里的人一样?”   四目相对。   薄御瞳孔震颤,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彻底慌乱起来。   想过他各种态度,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哭。   “你别哭……别哭。”   “你别怕我好不好?”   “我不会变成她那样的,我会好好治疗的。”   “我可以控制住自己,你别怕我,别哭,求你了。”   “我真的会变好的……”   沈固若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头,怎么就忘记了他面前的人,是他随便一句话都会不安到要疯掉的程度。   他擦了眼泪,心痛地道:“我没有怕你。”   薄御不信:“可是你哭了。”   沈固若叹了口气。   两个人情绪不稳的时候,总要一个人先冷静下来,才能把话说清楚。   薄御容易被情绪控制。   需要先冷静下来的,就只能是沈固若。   他轻轻唤了一声:“薄御。”   薄御红着眼眶,下意识嗓音沙哑地回应他:“嗯……”   沈固若看了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过来。”   薄御不想吓到他,抗拒地摇头:“我不过去,你会吓得逃跑的。”   比起远远站着,他更不想看见对方从自己眼前逃走。   那样他会疯掉的……   沈固若扯唇道:“那我过去找你。”   他向前走去。   薄御想要退缩。   可他根本反抗不了主动朝自己走近的人。   不是怕他吗……   为什么要过来找他……   到他面前要做什么?   说他骗了自己,要打他吗?   打完之后呢……   薄御不敢再往下想,望着快要走到跟前的身影,央求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想等我身体好了再告诉你。”   “我真的会慢慢变好。”   “你不要和我分手,不要好不好?”   “我会受不了的……”   沈固若就站定在他的面前,缓缓举起手臂,眼神里的心疼和温和不加掩饰,红着眼眶道:“那过来,沈老师抱。”   薄御再也承受不住。   泣不成声地栽进到他怀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却还是希望听到需要被肯定的答案。   “你、你还要我吗?”   “要。”   沈固若紧紧地抱住人,不会再放开了:“不管我们薄御的身体以后能不能好,我都会一直要他的。”   薄御把满是泪痕的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你刚才为什么哭?”   沈固若:“在心疼我们薄御。”   薄御已经都不在乎了,他在乎的只有他怀里的人,只要这个人不会不要他,要怎么折磨他都可以:“都过去了,你吓死我了。”   沈固若伸手按住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心底一片酸涩。   “薄御乖。”   “以后,沈老师疼你。”   这句话的一个星期后,沈固若瞒着薄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天清晨。   薄御从床上醒来,睁眼就是骑坐在他身上的青年。   沈固若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早上好。”   薄御的手臂被迫靠在头顶,不能动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清冷的面庞露出茫然,眼神却深沉:“这是……要准备做什么?”   沈固若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求婚。”   薄御屏着呼吸:“和谁?”   沈固若:“和你。”   薄御重新闭上眼睛:“我是不是没有睡醒,还在梦里?”   “等我一下,我再睡一觉。”   沈固若直接压坐了他一下。   薄御呼吸一抖,倒吸一口冷气,满脸复杂地睁开眼。   沈固若问他:“现在醒了吗?”   薄御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嗯。”   沈固若把戒指从戒指盒里掏出来,先戴了自己的,然后捏着薄御的:“答应吗?”   薄御呼吸微颤,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嗓音已然哑得一塌糊涂:“答应前,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沈固若就知道求婚没那么简单:“你问。”   薄御动了动手腕:“为什么锁我?”   沈固若视线落过去,上面是他刻意锁上的手铐:“怕你跑了,锁起来以防万一。”   薄御第一回体验被锁,也是第一次是面前的人担心他会跑,而不得他怕对方跑。   他视线滑在青年的身上,喉结艰难地一滚:“为什么不穿裤子?”   沈固若神色愈发不自然,脸颊透出薄红。   隔壁客厅沙发下吃灰的那本漫画书被他掏了出来。   没有经验的他,做了充足的参考。   “怕你不答应,打算勾引你来着。”   薄御躺在他身下,有种要浴血喷张而死的难受劲。   靠着上半身的力量,慢慢撑坐起来。   语调逐渐危险,带着浅淡的咬牙。   “沈老师是真的不知道早上这么做很危险,还是明知会发生什么,才故意这么做的。”   沈固若好歹也是个男人,青涩地说:“故意的。”   薄御败下阵来:“要被你逼疯了。”   沈固若握住他腕上的手铐,举着戒指:“那你答应吗?”   薄御目光沉沉地盯着人:“沈老师认真的吗?”   沈固若点点头。   薄御垂头靠住他的肩膀,像是这会儿才不觉得是做梦,要从被喜欢的人求婚的冲击中,刺激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答应了,能帮我解开手铐吗?”   沈固若其实有点怕了:“锁着不好吗?”   薄御真的要被他逼疯了:“不好,沈老师以前欺负我的事情,我不想慢慢来了,忍不住现在就想告诉你。”   话落,仰起的脸挂上了沈固若熟悉的可怜。   “放开我,好不好?”   沈固若对这张脸毫无抵抗力。   魔怔地帮人戴上了戒指,然后不顾危险解开了手铐。   手铐“吧嗒”一声解开。   沈固若的手腕被面前的人用力扣住,一把扯了下去。   很久之后。   当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抓着枕头的五指滑出一片粘稠,沈固若迷迷糊糊看着薄御在他眼前解睡衣的扣子。   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凶吻堵住嘴巴。   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锁在笼子里禁欲已久的凶兽,亲手放了出来。   被欲望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的凶兽,往他圈地的主人手里,不知节制的索取肉食。   要一顿就狠狠吃到饱为止。   甚至理直气壮地在主人的耳边,餍足地低语。   “要怪就怪懒懒一大早,不穿裤子勾引我。”   “勾坏了,是要负责到底的。” 第104章 他的哭包104   上午, 十点三十一分,浴室。   沈固若被薄御托抱坐在洗手台上。   以防他坐不稳滑淌下去,薄御用掌心抵撑着他的大腿根, 单手往牙刷上挤出牙膏。   捏住牙刷的一端, 翘起的指腹轻轻碾压过青年色泽艳丽的红唇。   沈固若的唇瓣下意识微张。   薄御望着他迷糊到布满水雾的浅棕色瞳仁,语调轻轻诱哄:“乖, 嘴, 再张开些。”   “我帮你刷牙。”   沈固若意识模糊,听见指令听话地抬起下巴。   眼底氤氲出早晨下床被迫清醒的湿雾。   眸光颤抖。   浴室里的热风灯温度比往常打得都要高。   灯光烫得沈固若眼尾坠出了生理性眼泪, 身体皮肤透着淡淡的薄红。   牙刷触碰到下唇, 他不住地张大嘴。   薄荷味的牙膏猝不及防对鼻息带来了轻微的刺激性,让他急促地喘了口气。   牙刷被薄御小心翼翼地伸入口腔中。   试探地往雪白的牙齿上来回细细地摩挲和清洗。   沈固若第一次体验被人帮忙刷牙。   触感和动作陌生极了。   尤其担心牙刷会戳到自己的喉咙,或是吞咽进牙膏。   舌尖被牙刷不小心刮蹭到,令他害怕地一下咬住了牙刷头,死死咬着不放。   牙膏泛滥出的白色泡沫瞬间呛到喉间。   沈固若猛烈地一哆嗦, 吐出牙刷,咳嗽出声。   捂住嘴克制咳嗽低头的同时, 颤抖着抓住薄御的睡衣,用力搅进手心里。   薄御放掉牙刷,心疼地抱紧他连忙顺着后背。   牙膏的白色泡沫被沈固若咳嗽出指缝间, 滑落下来,溅在睡衣上, 很快淌出一小片水渍。   沈固若清醒过来, 小声地抗拒:“我、我不要刷了。”   “好好,不刷了。”薄御哄着道,“但口要漱一漱。”   上午,十一点二十七分。   薄御抱着漱完口的沈固若离开浴室。   中午, 十二点零三分,厨房。   早上起床容易手脚发软,哪哪都没有力气的沈固若靠在薄御身上一动不动,任由薄御动来动去。   薄御抱着他,轻松拿出冰箱里的牛奶盒。   捞出柜子里的杯子,把牛奶倒进去。   然后放进微波炉慢慢加热。   加热期间,薄御把怀里发软的人放到厨台上坐着。   他吻了吻青年的嘴角,哑着声问:“午餐想吃什么?”   对早餐已经有心理阴影,甚至早餐还留在肚子里的沈固若微微挣扎起来:“不吃,我不吃了,我不想吃。”   薄御忙安抚住怀里的人,牵着青年的手按到自己的小腹上,可怜地道:“可是我好饿,沈老师陪我吃一点,好不好?”   沈固若拼命摇头:“不好,我一点都吃不下了。”   薄御眼底露出无奈,妥协地改变主意:“那热牛奶喝一点,不然等下肚子饿晕过去就遭了。”   沈固若继续摇头。   听见微波炉“叮”地一声,满脸不信地盯着男生的眼睛。   薄御就当着面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对着杯子里的热气轻轻吹了吹,凑到他的嘴边:“乖,就喝一口。”   沈固若瞥了眼杯子里是真的牛奶。   犹豫着,捧住杯底,张嘴抿住了杯沿。   可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有力气的缘故,被薄御放开的杯子在他手心里,开始地震一般,颤得不行。   没有拿稳。   杯子里的牛奶不小心撒了出来。   沈固若脾气上来了,眼睛被迫蒙上盈动的湿汽:“我、我不喝了,你拿走,我不要了。”   薄御却充耳不闻。   霸道地帮他拿稳了杯子,深怕他把自己饿晕过去,勉强让他喝了两口。   再到放下杯子。   薄御温柔地擦掉青年嘴角的奶白,脑袋眷恋地靠住青年的肩膀。   在青年耳边低语。   “沈老师这里,真的好白。”   下午,一点二十五分。   喝饱牛奶的沈固若红着眼尾,被薄御轻轻抱出了厨房。   下午,一点五十六分,客厅。   沈固若站在家里的盆栽前,手里握着装满水的洒水壶。   薄御倚在他后背上,和他一起举着。   打量完盆栽的泥土情况,想为盆栽里的粗苗打抱不平。   “沈老师怎么能一直不给它浇水,看它渴得快疯了。”   沈固若哪知道家里的盆栽还要他浇水。   他从来没浇过水,也没照顾过盆栽。   他握紧洒水壶的柄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点红晕。   水壶被他不经意抖掉了盖子,水全都倒在了盆栽里。   浑浊的水泛滥在盆栽泥土中,下不去底。   沈固若惊呼出声:“灌、灌太满了。”   薄御不再欺负他,安慰道:“没关系,我帮沈老师再把它一点点清理掉。”   下午,三点零一分,客厅沙发。   忙了半天都没有停下来过的沈固若,疲惫地摔躺进沙发里,趴在软垫上,舒服地闷哼出声。   薄御抬眸在沙发上看到了一束玫瑰花:“哪来的花?”   沈固若困得迷迷糊糊中扯唇:“买给你的,很早就答应你了啊,求婚的日子送给你刚刚好。”   薄御把花捞了过来。   但经过沈固若后背时,被他甩出的手臂一把将花瓣打散在了半空中。   花瓣撒了一地和一沙发。   沈固若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花瓣。   他逐渐受不了花粉,还有花瓣黏在身上的触感:“你快拿走。”   薄御觉得收拾掉太过遗憾,俯撑在他后背上方,不舍道:“沈老师送我的花,我很喜欢。”   “但要是能一直长在沈老师身上,我会更喜欢。”   沈固若挣扎:“我不要长花,你再把花往我身上放,我、我要咬人了。”   薄御一点没被威胁到,嚣张地低头吻了吻他的后颈:“咬死我好了。”   沈固若害怕地往沙发前端抓爬了几下:“我要起来工作了。”   被薄御抓住脚踝扯了回来,商量道:“今天不工作好不好?”   沈固若反抗:“不好。”   薄御只好将他抱起来,叹着气往书房走去:“我陪沈老师一起工作。”   下午,四点四十六分,书房。   薄御帮怀里的青年打开所有的配音设备。   沈固若脸色憋红地坐在扩音器前,小声地抗议:“你出去,你在这里会打扰我工作。”   薄御乖乖抱着他不动,保证道:“我不会打扰你的,别赶我走。”   像是怕他会继续赶自己走。   薄御继而转移话题,翻着桌上的纸张:“沈老师今天要配哪段?”   看到上面的留字。   “妖妖中毒这段?”   沈固若见他真的没有乱动,稍稍放心地应了声:“嗯……”   良久。   沉默间。   薄御疑惑和难耐:“为什么还不开始,我已经忍不住,想听懒懒喘给我听了。”   沈固若很少在薄御面前配音,尤其是这种中毒的剧情。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薄御就在他耳边,半似撒娇,半似诱哄。   “懒懒,喘给我听。”   晚上,七点三十二分,书房落地窗。   窗外天色落下黑幕,只有几户公寓亮着灯。   结束工作的沈固若从窗户前倒映出身形,手抵住窗户玻璃,出神地望向窗外的夜景。   薄御从他身后欺身过来,缓缓抱住他。   下巴靠住青年的肩膀,语调旖旎。   “沈老师能帮我数一数,外面有几户亮着灯吗?”   沈固若视线模糊地捕捉了片刻:“八、八户。”   薄御的掌心贴盖住他的手背,十指相扣,用力撑在窗户上,倒映在窗户上的黑眸微眯,透着股危险的意味,呼吸略显粗重。   语气变得很不开心。   “数的这么清楚。”   “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都陪沈老师待在一起欣赏夜景了,居然还能让你分散注意力。”   沈固若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被薄御一把拢上窗帘。   他急忙道:“等、等一下。”   薄御把他抱起来,声音沉沉:“等不了。”   然后径直去了卧室。   夜里,十点十一分,卧室床上。   沈固若被困意席卷,嘴里不自觉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诱……诱。”   薄御顿时脸色白了一截,僵着面庞不可置信。   随即重重砸倒在青年的身上,紧紧抱住人,把脸埋进了心上人的颈窝里。   沈固若一下脑袋懵懵的。   不多时,感觉到肩膀湿了一块。   “薄御,你在哭鼻子吗?”   薄御像是难过得要死去一样,尸体似的一动不动。   沈固若只好平复着呼吸,把他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挖出来,面对面,捧着脸仔细瞧。   男生眼眶通红,脸颊挂着泪痕。   沈固若莫名:“怎么哭了啊?”   “我今天一天都忍住了不哭,你哭什么啊?”   薄御委屈死了:“诱诱是谁?”   “你跟我一起睡觉,居然想着别的男人!”   说完,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固若心里既无奈,又软得一塌糊涂,帮面前的人轻轻擦掉眼泪,反过来哄道:“没有别的男人,诱诱就是薄御,我们薄御太性感了,以后叫诱诱好不好?”   这是他还欠着薄御的昵称。   薄御一脑袋栽进他的怀里。   沈固若脖子上都快要全是眼泪:“怎么还哭啊?”   薄御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呜呜咽咽的,委屈地闷出声:“怎么办,只是听到沈老师的声音,我就感觉要不行了,抱着你……好舒服。”   沈固若气不太顺。   脑袋晕得厉害。   但还是红着脸颊,忍耐地轻轻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御慢慢收敛住眼泪,早上还没来得及说的话,这会儿忍不住溢出了嗓音:“求婚,本该我来的。”   沈固若半阖着水眸:“我们不分彼此的,不是吗?”   薄御的眼泪受不住他的控制,一句话又涌了出来:“我现在,觉得好幸福。”   沈固若:“我们薄御,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薄御抱紧人,哽咽出声。   “你终于、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在他被这个世界抛弃至角落,以为会毫无执念地走完这一生。   从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人,能带着满身的坚韧和柔软,来到他的身边。   将他拉进喧嚣的世界,守护在他的身边。   一次次让易碎不安的他,得到幸运的救赎。   纵容,疼惜,宠溺。   给予他。   彻底结束了他孤身一人的彷徨。   幸福的滋味,原来是如此的令人上瘾。   薄御得寸进尺地慢吞吞仰起脑袋,眼含着泪,无辜地央求:“我可以把沈老师、也弄哭吗?”   沈固若沉默一瞬。   怀揣着满心的无可奈何。   主动伸出手,圈住了他,像献祭一样,纵容地吻了上去。 第105章 他的哭包105   被求婚后的薄御就像是血液不畅, 突然被疏通了一样。   不管是家里的任何角落,还是任何的时间。   都要带着沈固若一起,乱七八糟地乱来。   沈固若以为自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纵容薄御。   可每次涌上来的快感, 满溢到剥夺他的理智。   加之对方那副像只淋湿的小狗, 央求自己的可怜表情。   沈固若丝毫抵抗不了。   舒服到会哭的小狗,在他这里, 简直太犯规。   只不过接连两天, 沉沦终究败给了沈固若的体力。   求婚成功的第三天。   沈固若身体的骨头酸疼得快临近散架,第一次狠下心将携带凶器的某人赶出了家门。   薄御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 一次吃得太狠。   难得渴肤症没有应激, 乖乖地被心上人赶去了公司。   打算等人睡饱了后再回家认错。   公司里。   在办公室忍耐地坐了一个小时的薄御,抬头仰靠着椅背,清冷的黑眸逐渐涣散。   想沈老师。   想他的懒懒。   想回家。   想抱。   想亲。   想……   他的懒懒,腰好软。   好想好想,可是必须要忍住。   薄御实在忍不住的时候, 就举起自己手指上,被心上人套住的戒指。   眷恋地凑到薄唇前, 像对自己喜欢的人一样,虔诚爱惜地落上一吻。   吻完——   薄御脸垮了,手臂也卸了力。   更想他的懒懒了。   就在这时, 方正阳拿着文件推门进来,嘴里说起正事:“老御, 人事那边求……”   他话才开了个头。   被捕捉到敏感字的薄御顿时淡淡打断:“什么求婚?”   动作卡在门口的方正阳:“……”艹, 又来了。   薄御语调没有起伏:“你怎么知道我被懒懒求婚了?”   方正阳走近办公桌,皮笑肉不笑:“我真不怕我把你这副嘴脸录给沈哥看么?”   薄御露出手指上的戒指,指腹轻轻摩挲在上面,情绪稳定:“你没被喜欢的人求过婚, 我理解,难免会心生嫉妒。”   “懒懒给我的求婚戒指,我可以让你稍微凑近了,五体投地地看。”   “但凑得太近,别怪我收拾你。”   方正阳忍无可忍地将文件摔上桌,一副彻底破防的模样:“够了!我说了我不看!我瞎了!不用你收拾!我自戳双目!”   薄御一脸惋惜。   方正阳心累。   上班以来,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进行了多少遍。   居然还没说够!   但到底是为兄弟被喜欢的人求婚,而倍感高兴。   方正阳问:“你的渴肤症以后就只赖上沈哥一个人了,他真的不介意吗?”   薄御举起手:“看到了么?”   方正阳:“行了行了!看到你们的戒指了!消停点吧,恋爱脑!”   薄御一副懒懒超爱我的表情:“他和我求婚了。”   介意怎么会求婚。   方正阳听出了言外之意,自罚一掌:“是老奴多嘴了。”   薄御总算消停了下来。   方正阳和他聊完了工作上的正事,随口提了嘴:“沈哥都求婚成功了,你们不打算去庆祝庆祝?”   薄御:“打算。”   只是这两天他吃昏了头脑,还没来得及去庆祝。   方正阳见他在思考,拿主意道:“元旦我让公司去团建,那边的海景别墅不错,要不要帮你们租一栋?”   薄御想了想,没有一口定下:“问过懒懒再说。”   几个小时后,回到家。   薄御直奔卧室,总算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快想疯的他一刻也等不了。   出门时卧室是怎么样的,他回来依旧如此。   室内光线昏暗,床上鼓着可爱的被子包。   薄御轻手轻脚走近床边的时候,被子外半露的脑袋似乎还在沉沉睡着。   借着门口的灯光,能看清青年眼底浅浅的疲惫。   身体蜷缩在被子里,跟着呼吸一点点起伏。   薄御坐到床边,忍不住心疼地往心上人的眼尾轻轻吻了吻。   没有睡太熟的沈固若感觉到一丝痒意,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扫到伏在他身上的身影。   他慢吞吞地扯唇:“回来了?”   薄御留恋地没有直起身:“嗯,身上还疼吗?”   沈固若尝试翻了个身,和身前的人面对面:“疼,骨头像断了,哪里都好累。”   薄御赶紧俯下身抱住他,自责地道:“对不起,怪我没有忍住,把你弄疼了。”   沈固若自己的纵容也有错,从被子里伸出手回搂了过去:“也不都是疼……”   说这话时,他的脸颊止不住发烫起来。   薄御险些被他的温度感染,也差点被他的话刺激出身体的兴奋,靠在他怀里默默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   再开口,嗓音又哑又沉。   “等等我去拿止咬器,再帮你涂一次药,累的话,再帮你按摩好不好?”   沈固若问:“为什么要拿止咬器?”   薄御放空大脑,光嘴上说,不敢用脑子想象画面,怕变成禽兽:“我怕手碰到里面,会忍不住也想舔进去。”   沈固若下意识蜷紧脚尖:“我、我还是自己涂药吧。”   “不要。” 薄御脑袋蹭着他的脸颊,保证,“我一定会忍住的。”   沈固若不太信:“忍不住呢?”   薄御:“你就打我。”   明明就知道他舍不得打,沈固若为了自己的腰着想,暂时将涂药的事揭过。   他推了推薄御:“我要起来了。”   薄御乖乖直起身。   同时,连带着把怀里的人,连人带被一起抱坐了起来。   沈固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份文件。   薄御接过看了眼:“怎么把协议拿出来了?”   沈固若:“要到期了。”   薄御微怔,都快忘记了这件事,嗓间发紧地问:“可以再续约吗?”   沈固若反问:“我们都在一起了,还要留着吗?”   薄御没解释:“嗯……”   但沈固若不问原因,也知道一定是不安在作祟:“好,我们续约。”   薄御虽然表情没有变化,搂住人的力道显然是被安抚高兴了:“这次我们续久一点好不好?”   沈固若对视过去:“那就续到过完我们的余生。”   薄御垂眸,扣住他的手腕觉得要性奋疯了,对着自己的脸颊就是清脆地一巴掌。   沈固若手心微微发麻,惊道:“你突然做什么啊?”   薄御不痛不痒:“差点没忍住扑倒你。”   沈固若哑然,有时候真的不太懂这个人的兴奋点,到底是什么,好像和他有关的,什么都能让人突然兴奋起来,导致他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   然而借助心上人的手,打完自己的薄御,非但没清醒,心情某处更像是吸水的海绵体,逐渐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大。   他拿走协议,绷着脸站起身:“我去重新拟协议,冷静冷静再回来。”   沈固若直勾勾地正对上他的面前,手脚发软地没有多问:“你、你去吧。”   薄御脚步匆匆离开卧室。   门被轻轻关上。   沈固若视线移到床头上面,三个空掉的小盒子,和几片没来得及收拾的包装。   彻底红着耳根,一头栽进枕头里。   这都两天了,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精力还是那么旺盛,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到了晚餐时间,薄御做好了饭菜,才重新进卧室。   帮起床的沈固若扣好睡衣的扣子,抱着人去洗漱,然后再到餐桌前,抱坐着吃饭。   薄御时不时帮怀里的人夹菜:“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们去旅游吧。”   沈固若咽下嘴里的菜:“去哪里啊?”   薄御:“海景别墅。”   沈固若不管和薄御去哪都没关系,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薄御只想过二人世界:“嗯,就我们两个人。”   沈固若的腰莫名隐隐作痛。   可以去旅游,但绝对不能和薄御单独两个人,谁知道会在别墅里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于是,到达目的地的当天。   沈固若心虚地站在薄御身边。   薄御黑沉着脸,看着别墅前多出的三个电灯泡:“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陈豫和方正阳勾肩搭背:“方弟盛情邀请,怎么好拒绝呢。”   沈乐池也无情地把锅扔给了方正阳:“方学长求我来陪你们一起庆祝订婚。”   方正阳硬着头皮:“是我让他们来的,大家一起庆祝才热闹嘛,你们二人世界什么时候过不是过。”   薄御无动于衷。   沈固若捏了下他们牵着的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薄御,你不开心了吗?”   薄御对上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没有。”   这次虽然有点遗憾,但往后的日子,他们会一直拥有二人世界。   不差这么一次,就当宣布他们订婚的消息。   薄御对着电灯泡三人组:“下不为例。”   方正阳松了口气,赶紧招呼他们进别墅,他订的别墅他最了解,好房间也留给了沈固若和薄御。   几个人放好行李。   方正阳在院子里安排了烧烤架和碳火,几人一商量,下午先烧烤,分工处理食材。   沈固若串蔬菜,陈豫和沈乐池在边上串荤菜。   薄御和方正阳负责切。   敞开式厨房不会显得太过拥挤,但也避免不了接触。   陈豫是知道薄御有渴肤症,沈固若和方正阳他应该不用担心,唯一要担心的是沈乐池。   他边串,边注意着沈乐池的动静,再是和安安静静的沈固若闲聊。   “固若,你已经很久没喊我阿豫了,怎么一口一个陈豫,我们感情淡到这种程度了?”   沈固若头也不抬地说:“薄御会吃醋。”   陈豫琢磨了哪里惹得人吃醋了,一寻思两个人都占了个“yu”,丝毫没在意当事人就在他们身后:“这点醋他都吃!?”   沈固若:“我惯的啊。”   陈豫噎住:“……”   身后的薄御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又在方正阳瞥过来时,压了下去。   方正阳切着菜,嘀咕:“有点想哭。”   薄御淡淡扯唇:“没人逼你切洋葱。”   方正阳体会到了陈豫的心噎,是真的有点难过:“以后你是不是都要和沈哥过二人世界了?”   就剩他一个人了。   薄御把他手里的洋葱拿了过去,面无表情:“家里不嫌多一张嘴。”   方正阳忽然开心了。   这时候,来端他们切好菜的沈乐池,没有注意半退一步的方正阳。   身形被撞得歪了一下。   陈豫心惊肉跳,一铁签子伸过去。   沈乐池是被他抵直了,但衣服上沾到了肉血。   爱干净的少年顿时拉下臭脸,抄起没装东西的盆:“我的衣服!陈豫,拿命来!”   陈豫接招。   两个人顿时围着厨房打闹起来。   沈乐池担心陈豫疯到薄御身上,处处小心追赶。   然而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越容易发生。   沈乐池被陈豫绊了一脚,直直往边上的薄御身边栽去。   陈豫也被绊得踉跄,手疾眼快抓住了沈乐池的衣领:“薄御!快闪开!”   沈固若闻声丢下手里的东西,挡在了薄御的面前。   方正阳拦截砸来的两个人。   薄御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混乱的场面。   除了他,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沈乐池在陈豫手里挣扎:“松开!松开!”   陈豫松手:“得亏我抓住了你,不然出大事。”   沈乐池气道:“出什么大事,我摔地上都不可能碰到学长。”   陈豫还想还嘴,但莫名顿了下:“你知道?”   沈乐池难得和他有默契,默了一秒:“你……也知道?”   偏头看向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护着薄御的姿势。   方正阳惊了:“所以你们都知道老御的情况!?”   沈固若好奇:“乐乐是怎么知道的?”   沈乐池整理着衣服:“哥你以前说过学长和小许哥哥可能是一样的,然后据我观察,就觉得是。”   陈豫无语:“靠,那我刚才还那么小心做什么,继续干活!”   沈乐池也闹够了,主要是结束得有些惊心动魄。   方正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切洋葱,眼睛就是疼得想流泪,但面对一堆食材要切,又被他憋了回去。   薄御抱住他身前的青年,也不在意其他人在场,在人耳边低语道:“之前沈老师和我说过的话,我现在好像信了。”   沈固若:“什么?”   在薄御的渴肤症隐瞒不下去时:“不会是所有人都讨厌我。”   结束了准备工作,终于能开始进行露天烧烤。   陈豫有仪式感地开了一瓶香槟:“敬——算了,我一个体育生,文科不好,你们自己接。”   沈乐池“嗤”了声,嫌弃他打断氛围,举起酒杯先来:“敬——我哥和薄学长执子之手,共度余生。”   方正阳想了想:“那就敬——我们友谊长存。”   到了沈固若这里,他看着薄御说:“敬未来的我们,比现在活得更加鲜明。”   薄御抱着他,轻轻说了声“好”。   五个人一同将酒杯碰撞:“订婚快乐!干杯!”   露天烧烤进行了一个下午,海边的暮色来得有些早。   在落日期间,沈固若和薄御被赶出了别墅。   剩下的三个人说是为他们准备了各自的惊喜,非要他们玩一圈再回来。   沈固若对周围都不熟,问身边的薄御:“我们去哪呀?”   薄御牵起他的手:“去约会,我们一次都没有过。”   沈固若:“好。”   海边的夜市格外热闹,空气里飘着海鲜的鲜香,挂起的照明灯将海的一角照得通亮。   他们尝过海盐味的冰激凌。   买下送给对方的情侣手串。   一起在海边沙滩上,踩下他们来过这里的痕迹。   拍下了订婚后,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手牵着手,不畏海风的刺骨。   沈固若很久才收到陈豫让他们回去的消息,还交代了他们回去时,必须走后门。   他带着薄御回到别墅。   上了二楼,打开灯。   站在卧室门口都能听见阳台外,方正阳他们混乱的对话声。   “快准备!亮灯了,陈豫你还没好么!”   “好了好了。”   “哥!你和学长到阳台来!”   沈固若一下想起薄御的恐惧,握紧身边人的手:“会害怕吗?”   薄御脸色有些白:“嗯……”   不论这里是几楼,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依然令他不安。   沈固若完全可以带薄御下楼,但忽然改变了主意:“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过去。”   薄御听话地闭了眼睛:“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阳台边缘。   沈固若挡在薄御的面前,示意楼下的陈豫他们可以开始了,然后转过了身,和薄御面对面。   身后楼下的灯光一瞬亮起。   沈固若搂住薄御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这是他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要将眼前的人从那不安的过去中拉扯而出,让人不再深陷其中。   让他们美好的回忆,抹除对方过去破烂不堪的记忆。   一次不够,那就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直到他喜欢的人,不再为此感到害怕。   “薄御,可以睁眼了。”   薄御颤着呼吸和眼睫,不安地睁开黑眸,一瞬满眼被面前吻他的人占据。   忽闪的余光里。   阳台下,不再是二十一楼的高空,底下的人也不再像蚂蚁般那么渺小和拥挤。   没有流淌一地浓稠的鲜红血液。   也没有浑身是血,翻着眼白,怨恨他的女人。   青绿色的院子草坪上,方正阳在底下笑着冲他们招手,陈豫和沈乐池在互相怼着对方准备的惊喜有多土。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鲜花蜡烛。”   “无人机气球拉幅就时尚了么?”   “切,还没你方学长的仙女棒时髦。”   薄御眼眶微红,把面前的人轻轻抱进怀里,哑着声毫不留情地评价:“真土。”   沈固若回头瞧了眼,心偏向他道:“确实有一点。”   两个人都没有把话说的太大声。   默默对视间。   他们禁不住额头相抵,在海边烟花燃燃上空时,心底蔓延的幸福和喜悦,让他们发自内心掩藏不住,伴随着阳台下的喧闹,相视而笑地溢出声。   与眼前的人十指紧紧相扣。   彼此佩戴的对戒上倒映着绚烂的花火与所有的祝福。   将铭刻下他们接下去相伴的余生。   未定。   但,一定值得期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