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室友的男友一见钟情后》作者:季厘之   作品简介   富二代渣苏攻和直球痴汉受气包   注意避雷:攻渣苏温柔游戏人间,但不骗身不骗心,受卑微老好人性格恋爱脑。   没有追妻火葬场!!都不是好东西!   爱不属于自然选择的部分,不是弱肉强食的食物链淘汰下来的产物,那么爱是从哪里开始的呢?从我抹平我的卑微与动摇,而你放下你的显赫与骄傲,于是我们彼此成为森林与大海。   ——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一直在看你,在你没发现的时候。   完结入v随缘番外   ps:不要带入现实不要带入现实,看书图一乐,现实很残酷,偏激的评论我都会删掉的,主要是作者本人不乐意看到。 第1章 秘密的种子   我从震耳欲聋的酒吧里出来,走到了路灯明一盏暗一盏的江边,夹杂着土腥气的风扑打在脸上,我揉了揉因为酒精而涨红的脸,靠在了黑漆剥落的栏杆上。一只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醒酒。   今天是张远的生日,先是去吃了烤肉,又转场到了酒吧。一个月前的晚上,他们也在这里,陪陆麋过生日。天气,时间,地点都像是一场重复的戏剧,最大的区别大概是,选定了这家酒吧的特别之处——调酒师今日缺席。   我想起了那天刚走进酒吧一条街,一个红毛小哥递了一张传单给我,上面写着酒水388套餐,生日半价优惠,想起了那天陆麋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露肩毛衣,他挑染的红色头发和嘴唇都像是车厘子汁,想起了在酒吧旋转的灯光下,他拉着一个人的胳膊,冲我们笑着说:“这是我男朋友,叶泊则。他在这里兼职调酒师。”   他的男朋友,乖巧而笔直地站在他身边,黑发利落地倒向后脑勺,露出一张,极为标致又英挺的脸,眼睛是狭长的,眼尾微微下垂,鼻梁高挺,下巴的线条明确,上唇薄,下唇却肉嘟嘟的,中和了他面部的冷感。   其实我看不清他全然的面貌,但是脑海里却跟实时拍摄一样,在灯光转换的一秒钟内,迅速刻印了他的长相。   他的男友送了好几杯亲手调的酒,陪着陆麋坐了会,就回到吧台去了。   陆麋说:“今晚你们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尽管点,我男朋友请客。”   他坦荡而甜蜜地宣布着,就像开学第一天的晚上,他就十分坦然地宣布他是同性恋,但不是看见男的就会发情,请我们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我很钦佩他的勇气。也有些不想承认的羡慕。   就像那天晚上的酒,酸酸甜甜的味道下,是经久不散的灼烧感。   我后来看过酒水单,对照着样子,找到了那杯酒的名字——乞力马扎罗山的雪。   可我觉得喝进去,却像是火山雪崩后,肺腑灼热,血液迸流。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玩到了酒吧关门,大概是两点钟。   酒吧里的人都陆续走光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脂粉的甜香,陆麋拿出镜子,用手机灯光在补妆,然后目光突然一亮,蹦跶到了我的身后侧。   “你下班啦。”   他的嗓音像是被脂粉和果酒泡过一样软,我看见他的男朋友揽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揉了揉陆麋的头发,食指的戒指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看来没喝醉。”   “我酒量很好的你还不信!”   他声音低低的,有点像雪,但是没那么冷,或许是温暖的雪。   那天晚上,我和张远,还有周思齐打车回了学校。   陆麋牵着男朋友的手,跟我们心情很好地说拜拜。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看见远离的街道上,熄灭灯光的牌子前,陆麋和他的男朋友在接吻。   今晚我又点了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可是味道却有些不一样,就像是乞力马扎罗少了一个字一样。但我还是把它喝完了,陆麋拉着我们一起玩骰子,他总是能在任何时候都调动起氛围,不论是新生晚会上,还是寝室第一次聚餐,他如同一颗明媚的星星。   我想,有很多人都愿意去摘星星。明明不是gay吧,却有不少男男女女来问他加vx或是敬酒,陆麋则会笑眯眯又冷漠地说道:“我有男朋友了。”   就在我测试打火机性能的时候,有个年轻男生过来借火,点完烟对我说了声谢,就走到了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江面独自抽烟。   我闻到了燃烧的烟草味。   我并不是很喜欢这股气味,所以我不抽烟。   但是不知道哪一天,我却对抽烟好奇起来。   大概是有一天,陆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方盒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朝寝室里唯一还在的我说道:“呀,我把叶泊则的打火机拿来了。”   其实他也许是在自说自话,但是我听到投去一个好奇的目光,他就打开了话匣子,朝我说道:“昨晚上我们在玩牌叶泊则输了,我就把他的打火机给没收了,叶泊则就惨兮兮地咬着烟玩牌,但是他为了报复我,就不给我放水了,这个男人真的很小心眼!”   他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摸着那个打火机,眼睛湿润润的,神采飞扬。   而我在他的只言片语的描述里,幻想出了那副英俊的面孔,是如何无奈的上交打火机,兴许咬着烟过了过嘴瘾,然后又把烟扔了,如同被迫乖驯的大型犬类。   陆麋的话类似于一颗隐秘的种子,不知种在了哪里,却在某一刻突然发芽,在我上课的路上,开始注意起那些抽烟的年轻男生们,在去便利店,饭馆,或是某个街边,有个人点烟时那“啪嗒”一声,如同石子落进我的耳朵里。积聚成无法忽视的云层,在我看到收银台旁的同款打火机时,轰然落下倾盆大雨。   我无法描述或是细究,当我的手握住那个冷冰冰的小盒子时的心情,是欢喜的,还是懊恼的,但当我买单后,快步走出便利店的那一刻,只觉得心中有种土壤破裂,枝桠抽芽的盎然。   我在江边站了半小时,手机时不时震动,打开看一眼,就看到了寝室群里,张远在艾特我:这里有一头鹿喝多了要去台上跳舞。   随后是一个十几秒的小视频,里面的陆麋跟着音乐声,站在桌子上扭动身躯,旁边还有陆思齐的声音:要是把桌子踩塌了你就留下来洗盘子我们可不管你。”   我回去后,陆麋已经跳累了倒在沙发上休息了。   我摸了摸他的脸,有点烫。   兴许是我的手有些凉,陆麋抓着我的手按在脸上降温。过了会,又把我的手放开,换了一只手,我看见他在说着什么,便蹲下身,凑近他问:“你说什么?”   “我想给叶泊则打电话。”   他语调轻飘飘地,如同纸张,很轻,但是边缘锋利。   “我的手机呢?”   他半合着眼睛,摸索着。   我把沙发上的手机拿了过来,递给他。   屏幕亮起来,我看见了屏保,是陆麋缩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比陆麋高大半个头,所以只有下半张脸入镜,手臂从陆麋的肚子前横过,黑色的连帽卫衣,显得肩宽,脖子修长。   陆麋很快拨打了电话,对着手机娇气地嚷嚷:叶泊则,我喝多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想来是陆麋想听到的话,他把手机放在肚子上,满足地闭上眼笑。 第2章 种子发芽了   我们在门口等车的时候,陆麋整个人扒拉着我,张远被周思齐扶着对着垃圾桶呕吐。   初秋的夜晚,风已经有些冷了。   陆麋只穿了一件破洞的毛衣,锁骨漂亮地露在外面,他身上有种水果的香气,他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一会说冷,一会说叶泊则怎么还不来,一会又说晚上他不回宿舍了,又说很想吃小馄饨。   我认命地当个柱子,刷着微博。   周围时不时走过狂欢过后的男女,光线和气味都被剧烈的音乐给微微扭曲,我有种神经绷紧的清醒。   直到叶泊则从所有扭曲的光影里出现,如同太阳抽离了黑暗,晨曦露出了棱角。   他高挑,如同翠竹,是经过春雨的洗涤,烈阳的炙烤后,依旧翠翠的,劲劲的,展露在来往被酒精过度曝光的人群里。   劈山破水般,走近眼前。   路灯似乎都变暗了,陆麋的声音叶消失了,我的肩膀僵硬,手指却无意识地划着屏幕。   缤纷的色彩全部变成了马赛克。只有叶泊则的脸无与伦比地透着浅淡的笑意。   他的睫毛密长,因为神情友好而温和,显得十分整齐。   他朝我礼貌地笑了下,随即喊了陆麋:“鹿鹿。”   陆麋没反应。   他伸出手,像是要摸我的头发似的,将手搭在了陆麋的头上。   他调皮地弹了一下陆麋的额头,换来陆麋吃痛的声音。   叶泊则笑意扩大了些,也不把人拉过去,而是说道:“还认识我不?”   陆麋抱着我的脖子,闷闷地说道:“不认识。”   我只觉得时间很漫长,心想张远为什么还没回来。   “那我可走了。”   叶泊则双手插兜,就这么很有闲情逸致地看着。   十秒。   二十秒。   我当柱子当得很艰难。   陆麋终于舍得放开我,转而扑到了叶泊则的怀里,叶泊则就腾出一只手,松松地拦着陆麋。   “不是说酒量很好,千杯不倒吗?这就路都不会走了?”   “怎么,我抱着别的男人,你吃醋了?”   陆麋开始胡说八道。   叶泊则闻言,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听见了一个听过很多遍的笑话,连看我一眼,都是刻意的在意。   “要是吃醋了怎么办?“   他语气淡淡。   陆麋呵呵笑,高兴地说道:“那我就亲你!”   说着,便要在我面前上演,被叶泊则按在了怀里。   正好这时候张远脚步虚浮地回来了,我们叫的车到了,但是在大马路上,开不进来。   我们一起往外走,叶泊则的车停在另一边的地下停车场。   我们在路口分别。   回到宿舍后,张远先去洗澡,我刷着手机时,听见了门开了,一脸不爽的陆麋回来了。   周思齐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陆麋咬着嘴唇,气呼呼地坐到位子上,说道:“叶泊则送我回来的。”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陆麋盯着手机,像是要把手机盯出一个洞。他没有回答周思齐,而是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然后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变成了一个将要爆发却又没有爆发的小火山。   等到我也洗完澡,陆麋才慢吞吞地爬下床,拿着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又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然后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陆麋反常地除了上课,就窝在寝室里打游戏,经常能听到他和队友连麦时的甜言蜜语。   其实有好一阵时间都没听到他连麦打游戏了。似乎是从和叶泊则在一起开始,不过陆麋的郁闷持续到了周五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周五没课,陆麋在寝室睡了一整天,我去了趟图书馆查资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洋洋洒洒地覆盖了半边天,当我从食堂里打包着饭菜回来时,就先闻到了寝室里一股水果的香气,是陆麋的气味。   陆麋正在化妆,其实他不化妆就很好看,眼睛大,皮肤白,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像云朵一样软绵绵,尤其是撒娇的时候。   他一高兴,眼角眉梢都溢着光彩。   我打开包装,问他:“你要吃年糕吗?”   他一边卷头发,一边说:“我就吃两口宝贝。”   他一高兴就喜欢喊别人宝贝。   我拨出了一点放到了盖子上,一边吃年糕一边找综艺看。   陆麋拿出两件衣服,问我:“你说我穿的清纯一点还是骚一点?”   他拿出两件衣服,一件是水手服领子的卫衣,另一件事背后缕空的长袖t。   我想了想,说:“一件穿外面,一件穿里面。”   陆麋听了,画了眼线的眼睛更大更圆了,赞许地说道:“宝贝你可太聪明了。”   他换好衣服,又有些紧张地问我:“我眼线是不是有点太浓了,头发放下来还是撩过去好看?”   我想他平时见叶泊则也没那么“大费周章。”   “都好看,各有各的好看。”   我安慰他,同时也是说实话。   “欸叶泊则带我和他的朋友去吃饭,虽然他让我随便点,但是我觉得第一面总要留下好印象是吧,不能让他朋友觉得他眼光有问题,或是我配不上他吧。”   原来如此。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啊。”   他背着包,抓起手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综艺正好放到有趣环节,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把进度条拉回去,再重新播放,跟着笑声一起笑了起来。   大概是年糕吃多了,直到睡觉时我都觉得胃堵得难受一晚上没睡好,直到天亮才迷糊地睡着。   再醒来就已经是中午了。   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张远出去玩了,周思齐周六在做兼职,我在床上无聊的躺了一会,心想也去找个兼职,既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赚点零花钱。   在校园群里经常有招聘信息发布,我浏览了十几条,发现里面有一条做一对一小学家教的,待遇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路途远,我们学校在城西,那个小区在城东。来回时间加起来要将近4个小时。   不过大学生嘛,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我没想到我打了电话联系学生家长,她问我今天晚上试上一节课行不行,我说行。   于是傍晚我就坐着公交车出发了,到了城东的别墅区,在偌大的小区里走了将近半小时才找到目的地。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我以为她是学生家长,她客气地说道:“我带你上去,我们家的小男孩读三年级,数学成绩不怎么好,之前找的老师不讨他喜欢,太太就想找个大学生,活泼点,上课也能有趣点。”   她一边说一边带我走到了二楼的房间,门没关,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生,看见我只是抬了下头,又低头写字去了。   “帆帆,这是李老师,来辅导你数学的。”   小男孩叫钟一帆,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见他在写口算,字很大,不算好看。   第一节课结束时,他好像跟我变得熟络了一些,问我时什么大学毕业的,又问我数学是不是很厉害,能不能考满分,还说他的哥哥也很厉害,在国外和我一样读大学,最后问我下礼拜还会来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喜欢我教你,那我还会来的。”   他的书房里放着一个摄像头,我想雇主应该能看到我们上课的全过程。   我离开的时候,那位阿姨递给我一个小袋子,说:“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一点小零食回去的路上吃。”   我沿着林荫道往外走,一边吃着芝士蛋糕,时不时有车子从我身边经过,但是除此之外,这条路上很安静,仿佛隔绝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有种金钱堆砌的优雅和宽敞。   当我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一路上被摇晃得昏昏欲睡时,我收到了雇主的短信,希望我下周开始正式上课。 第3章 他是奢侈品   上了三次课后,我才终于记清楚了雇主家到区的路线,可以不用盯着手机导航走了。要是共享单车可以骑进来就可以省一半的时间,但是我问了保安,保安说不可以。   今天钟一帆很兴奋地跟我炫耀他的大机器人,说是他的哥哥送给他的。   也许是别墅太大,我一直以来,只见过钟一帆和接待的保姆。   我下车的时候,看到了车站旁边有个在卖烤红薯的大叔,虽然已经是晚上将近11点,但是校门口附近的一条道路上却很热闹,有很多拉车的摊贩们,在三轮车上挂个灯泡,就开始卖水果,卖夜宵,学生三三两两聚集在摊位前。   我买了一个红薯捧在手里,一边用勺子挖着,一边慢慢往学校走。   突然地,如同画面卡顿,在一瞬间的失焦后,我看见了人群里,有个突出的身影,在围着小车车的一群学生里,他也站在其中,却又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他正看着别处,英俊的眉宇间掺杂着几缕不耐。   他抬起手,接过了摊主递过来的打包盒。   我看到小车的板子上,用红字歪歪扭扭写着“炸馄饨”。   他提着馄饨,往昏暗的草坪上走去,那里杂乱地放着一些塑料凳子,一些学生坐着聊天玩手机。   我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就看到了叶泊则把馄饨放在了坐着的陆麋的膝盖上。   陆麋笑眯眯的说着什么,叶泊则从卫衣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又想到什么,把烟放了进去。   陆麋夹起一个金黄的炸馄饨,好像是在问叶泊则要不要吃,叶泊则摇摇头,陆麋就撅了下嘴,自己吃了。   我先回到寝室,快12点的时候,陆麋回来了,带来了一袋烧烤,分给还在打游戏的张远和周思齐,我摆摆手拒绝了投喂。   “下周叶泊则约我去南山露营看日出,你们有兴趣吗?”   “小情侣约会,我们去当电灯泡吗?”   张远开玩笑道。   “不是啊,叶泊则还带了他的朋友,我觉得一个人有点尴尬。”   陆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耳钉拿了下来。   “你这么社牛居然有尴尬的时候,不是吧你——”   张远满脸质疑。   陆麋耸耸肩,说:“怎么说呢,虽然我跟叶泊则在交往,但是和他朋友在一块,我还是有种局外人的感觉,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比我长多了。”   “那你男朋友不照顾照顾你吗?”   “他说了,要是我觉得尴尬,那可以不去。但是我不去的话,肯定有其他人去啊,我难道要看着我男朋友跟别人一起玩吗绝对不可能!”   陆麋义愤填膺地说道。   “所以,我就跟他说露营我要去,而且我还要带我的朋友去,叶泊则就说好啊。”   “阿鹿,我周末要兼职,肯定没空。”   “欸别看我啊,我社恐,没准半夜想不开跳山了。”   陆麋的目光转到我身上。娇娇地叫我名字:“李~明~鉴~”   每个字后面都跟着波浪号。   “宝贝~你肯定不舍得我被欺负的是不是?”   他站在我床边,仰头真诚地注视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比白炽灯还要亮。   “……什么时候,我看看有没有空?”   “周五晚上去,周六回来,你肯定有空!”   我在他的央求下,还是妥协了。   他给了我一个飞吻,像只小蝴蝶似的飘回去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心思却不在上面了。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答应的。   在那考虑的几分钟里,我的脑海里飘过了很多的声音。   去——   不去——   去了可以见到他。   可是你要看他和别人甜甜蜜蜜吗?   他根本不会正眼看你。   你只是他男朋友的室友,去凑数的。   可是不去的话就见不到了。你不想见他吗?   你每天都在回味着那一点画面,不觉得乏味吗?   承认吧,你想见他。   即便他是别人的男朋友,即便他都不会跟你讲话,你都想见到他。   你好卑鄙啊,李明鉴。   我听见脑海里的声音辩驳道   ——但是,我只是看看而已。   ——我就是看看,也不行吗?   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开始期待时间飞快流逝,开始期待每一天的早晨,夜晚,希望那一天早早来到。   陆麋说要去逛街买衣服,问我去不去。他信心满满地说露营那天,他一定要做最靓的仔。   他还悄咪咪地告诉我:我发现叶泊则喜欢清纯的,每次我穿得很清纯,他就亲我特别投入,还硬得特别快。”   我看着他得意的眼神,捂脸,有些无奈地说:“你可以不用说的那么详细的。”   “诶呀这有什么的嘛,他有的我们都有,你干嘛不好意思。”   陆麋说着还别有深意地视线转到我的下半身。   “你难道没对着女朋友硬过吗?”   “不是,这个话题能不能……”   “宝贝你好纯情啊,耳朵都红了。”   陆麋说着来揪我耳朵。   我只好逃难似地离他远远的。   他嘲笑我好一会,才收敛笑意,说:“我们寝室就你一个光棍了,年底前你可要抓紧完成kpi啊。宝贝。”   “……”   我心想,要是他知道我的心思,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但是我不会说,我只会当一个背景板,一个透明人,一个合格的室友,只是顺便,在不越界的前提下,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愿望。   陆麋拉着我逛了半天商场,商场的冬装琳琅满目,但是现在还穿不上,陆麋说山上会冷,问我有没有厚衣服。   我确实有一件黑色羽绒服,但是这个天气穿羽绒服,我怕别人觉得我有病。   为了防止在山顶冻死,我买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棉服。   陆麋又拉着我去首饰区,他说叶泊则送了他好贵的手链,他也要回礼,就挑了一条双g的项链。   柜姐看我什么都没买,问我有喜欢的可以试试。   我的目光扫过了展示柜里的戒指,戴进了食指。   柜姐说:“这款我们卖的很好,很适合年轻人。”   陆麋也看了过来,目光一凝,说:“这个戒指,叶泊则也有诶。”   我把戒指摘了下来,随便拿了另一个,戴在手指上,说:“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陆麋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这个更适合你。”   不过最终我都没买,因为一个戒指比我一个月生活费还要贵,我只能看着精致的玻璃橱里那些闪闪发光的商品,也许露出羡慕的表情,羡慕里还夹杂着嫉妒和得不到的无能愤怒。   可我不是得不到想要玩具就撒泼的孩子,我在得不到的失落里逐渐长大,失落渐渐堆砌成了一堵名为“自知之明”的墙。   我从习惯性的失望中学会了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体会的无能为力,小时候得不到一个机器人,长大后也买不起一个漂亮戒指,所以才会在发现,要是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像是展示柜里会出现的昂贵艺术品似的人,也学会了在冒出一点愿望的时候,先告诫自己别犯错。   犯错就是,奢望你不该奢望的东西。 第4章 偷看   周五那天,天气阴,东南风三级,气温12到16度。   我收拾了一个背包,陆麋则带了个行李箱。   我眼睁睁看着他塞满,甚至还带了一个毛绒熊。   他说要是没有毛绒熊就会失眠,叶泊则睡觉不喜欢抱人,但是他特别喜欢,两人睡癖不同,只能一方妥协。   下午三点多,我和陆麋走到了校门口,在停歇的车辆里看到了一辆黑色的suv,快要走到车前时,陆泊则从车上下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黑色的裤子束进了短靴,显得肩宽腿长,他看见我和陆麋,挑了下眉,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把陆麋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时说道:“你是搬家来了吧。”   陆麋有些不好意思,强行辩解:“我这不是怕山上什么都没有嘛。”   我自觉的坐到后座,看到后座上放着一大束蓝色玫瑰冲着我骄傲地耀武扬威。   我一时之间愣住。   倒是陆麋看到了,一脸惊喜又故意说反话道:“哪个人的花忘在你车上了,这么大一束,丢了肯定很着急吧。”   我关上了车门,走到了另一边,打开,爬上后座,就听见叶泊则说道:“不知道,没人要就丢了。”   他声音懒散,像是在逗猫似的,看陆麋翘着尾巴团团转。   “谁说我不要了!”   陆麋气鼓鼓地嘟着脸。   “谁说送给你了?”   叶泊则模仿着陆麋的语气,我看见他微扬的嘴角,想来逗弄陆麋让他的心情变好。   “我不管,我看见就归我了,你也是我的呢。”   陆麋语气蓬松地说道。   我闻着玫瑰花的香气,时不时听见陆麋和叶泊则在讲话,多数都是陆麋在引出话题,又自说自话地接下去,叶泊则偶尔应几声,语气一直很平静,很明显的表现出对话题不感兴趣,但是因为你在讲,所以我会回应的态度。   我们从市区出发,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群山环绕的路上,又在盘山公路开了将近一小时,在车子拐来拐去时,我整个人也不受控地歪来歪去,玫瑰花束和我像两个不断碰撞有互相吸引的球,时不时地摩擦,但我尽量避免压坏陆麋的花。   一段山路过后终于到了山顶,我有点反胃,陆麋似乎也不舒服,因为上山后他就不讲话了。   只有叶泊则一身轻松地跳下车。   我看到了山上还挺着两三辆车,也许是叶泊则的朋友。   我和陆麋腿软地下车,他挽着我,说:“下次再也不来了。”   我们走到了山顶的人工露台上,一块地方延伸出去,是透明玻璃做的地板,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下面的群山。   露台后有一幢巨大的白色别墅。   叶泊则把钥匙扔给了一个像是工作人员的人,停下脚步,看向我和陆麋。   在他的目光投过来时,我感觉到陆麋抓着我的胳膊加快了步伐。   叶泊则就这么看山看云看陆麋走近,然后在咫尺之遥,突然地把陆麋拦腰抱了起来。   陆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飞快的抓紧了叶泊则的肩膀。   “你吓我一跳。”   我看见愉悦的光从叶泊则的眼睛里亮起来,就像是别墅外亮起的灯。   猝不及防,却又那么熠熠生辉。   “怎么,抱你走还不乐意了?”   他抱着陆麋走在前头,别墅前是一大片打理过的草地,草地上铺着彩色石头,两边放着驱虫灯。   我看见陆麋透过叶泊则的肩膀朝我笑,他晃了晃腿,如同鲤鱼尾巴翻起了水花。   他仿佛心甘情愿落网,即便嘴上说着再也没有下次,但我却觉得,他一定会有下次,下下次,无数次。   车上的行李和物件有专人送到了别墅里。   我看见了游泳池旁边的躺椅上,坐着站着几个人。   两男两女。   他们看见了叶泊则抱着人过去,纷纷鼓掌吹口哨,叶泊则抱着人坐到了空着的椅子上,陆麋有些害羞地要站起来,叶泊则也没拦着,松开手。   陆麋招手叫我过去。   那几人看了我一眼,就没再管我。   倒是陆麋介绍我:“这是我的室友,李明鉴。”   然后对我说:“这个是徐希洛,这个是钟秦。”   另外两个女生他没有介绍。也许是不认识,那两个女生也没自报家门,而是靠着人,好奇又无所谓地看着我和陆麋。   等天完全黑时,大家都进了别墅里吃饭,巨大的落地窗外时葱绿的花园,想像中简陋的露营突然变成了大厨的作品。   晚餐以自助餐的形式放在一个长桌上,自取自吃。   我看到了叶泊则就坐在那儿和他的朋友说着话,他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即便是看起来亲密的朋友,也都是徐希洛和钟秦在说话。   钟秦在吐槽他的老师。表情十分生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举了举杯。   他实在是很符合我脑海中对玩咖富二代的刻板印象。浅色的头发,一身潮牌,眼神的底色是轻蔑,但又会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好相处的模样。   我想我有些理解陆麋的“尴尬”了。   那是阶层带来的鸿沟,不是什么社交技巧可以弥补的。   我挑了些喜欢的食物坐到了离他们有些距离的位置,陆麋把盘子放到了叶泊则面前,手撑在叶泊则的肩膀上,是一个很亲密又有占有欲的姿势。   叶泊则捏了捏他的手,说:“这么乖,还帮我拿吃的。”   陆麋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说:“我才不管你了。”   便朝我走来,又去拣了些吃的到盘子里,坐到了我身边。   倒是那两个女生,也不吃东西,就陪着他们喝酒。   我看见徐希洛抽出了一根烟,身边的女伴就立刻拿来打火机,徐希洛就咬着烟,被伺候着。   倒是钟秦夸张的扇手,“nmd老子哮喘要犯了,徐希洛你最多抽三口。”   徐希洛看着他,下巴微抬,吐出了一个逐渐扩散的烟圈。   就在徐希洛抽了半根烟后,钟秦忍无可忍的夺过烟灭在烟灰缸里。   然后我就看见徐希洛又企图拿一根,那包烟直接被钟秦扔了出去。   “徐希洛你是不是故意的找我不痛快啊?”   钟秦皱眉道。   徐希洛站了起来,说:“我去外面。”   那个女生似乎想跟着他,被他制止了。   我吃的很饱,可是吧台上仍旧剩了很多的食物,装点精美地像模型。   后来客厅里只剩下了我。   他们似乎去了外面,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寥落的夜色,心想我就在门口看看星空,应该不会打扰到他们。   一走到外面,温度一下子低了,风冷冷的带着树叶的气息吹过来,激起了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看到了露台上不知什么时候搭好了三个帐篷和秋千,还有灯光串在上面,我看见了叶泊则和其中一个女生站在那里,陆麋不知道去哪儿。   那个女生穿了一条针织短裙,肩膀和腿都裸露在风里。   叶泊则手里拿着一根烟,放到嘴里抽了一口,那个女生侧过脸看向叶泊则,笑着说了什么。   叶泊则便把烟递给了女生。   女生熟练地抽了一口。   叶泊则突然转过了身,看见了站在草坪上无处可躲的我。   我一瞬间想要隐遁但是浑身僵硬成了死尸,血液逆流,心脏却离奇地跳动着,似乎要脱离身体的掌控,也许是被另一个人捏在手里。   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无法判断他在想什么,但是他看了我几秒后,突然捏着身边的人下巴,低下头。   嘴唇重重的按压下去。我甚至看见他吮吸了一下,指尖升起濡湿的错觉。   我整个人呆住了,无法形容的震惊,或许还有什么,像是发现了一个违背道德的秘密。   那个女生夹着烟的手指一抖。   叶泊则已经分开了距离,我只看见他高挺的鼻子从交叠出显现,缓缓地,他拇指擦过自己的嘴唇,犹如一道闪电劈在我心上。   我仿佛一脚踩空,在失重状态里无声的尖叫。 第5章 心痒   “你站在这儿干嘛呢!”   陆麋忽的拍我的肩膀,把我从下坠中拉回来。   我一回身,就看到了露台上只剩下了那个女生。   她的烟不见了。   “你去哪……了?”   我听见自己飘忽不定的声音。   “厕所,别墅太大了我差点绕晕。”   陆麋吐槽道。   “走我们去看星星。”   陆麋拉着我往外走,我不知道会不会看见叶泊则,感觉手臂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便说道:“我先去穿件外套,你先过去。”   陆麋答应了。   我转身往别墅里走,发现我的行李箱被放在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里,我穿上外套又在房间里坐了半小时,等眼前不再激烈的重播刚才的画面才走出去。   秋千被风吹得摇晃,陆麋和叶泊则坐在一个打开的帐篷里,陆麋身上还盖着一块蓝色云朵毛毯。   我刻意回避视线的坐在了陆麋右边的帐篷里。   听见陆麋说小时候在爷爷家的故事。说他每晚都数星星,但是每次都数的睡着。   “你呢,你的童年在哪里?”   陆麋问道。   “记不清了,就是挺忙的。”   叶泊则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疏离,但又好像很近。   “忙到没时间数星星。”   他说到这里,似乎轻声笑了下,被陆麋锤了手臂。   “你一天不挖苦我会怎么样!我那叫童心你懂不懂呀,宝贝你说是不是?”   我没想到陆麋当着叶泊则的面也这么叫我,一时之间有些愣住。   陆麋偏过头来看我,说:“你怎么没声音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听着呢。”   我朝他笑笑。   就听见叶泊则问:“你到底有几个宝贝,嗯?”   陆麋靠在了叶泊则身上,朝我扬眉得意,说:“也就一二三四五六个吧。你想知道你排第几吗?”   叶泊则没声音,扬了扬手机,站了起来说:“钟秦找我,你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   陆麋看了我一眼,有些纠结。   我不想他为难,有些困倦地说道:“我也想睡觉了,我们进去吧。”   陆麋便拉着叶泊则的手站了起来,他们牵着手走在我的前面,我回过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又看向身前灯影绰绰的别墅,缓缓走进去。   陆麋说他们在二楼玩,问我去不去?   我想都不想就说不去,陆麋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想一起玩,但是他又不舍得叶泊则。   “我想你陪我睡觉。”   陆麋依依不舍的拉着叶泊则。撒娇的样子很可怜可爱,我都忍不住说我来陪你好了。   但是叶泊则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乖,我明早喊你看日出。”   这种不动声色地回绝,冷酷又留有余地。   陆麋察觉出他的耐心限度,也不再纠缠,陪着我到房间里坐了几分钟,他没话找话地说道:“不知道看日出要几点起来,明天会下雨吗?”   我早就看过天气预报,是晴天。   “可能三点吧。”   我说。   “我去看看叶泊则在干什么,你先睡吧宝贝。”   陆麋朝我道了声晚安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我看着床上他做过的印记,他强颜欢笑的神情和叶泊则冷静的目光重叠交错。   我迷失在雾里。   我醒来时已经是晌午,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凌晨四点陆麋给我发的消息,好多日出的图片,里面夹杂着一张露了半张脸的照片,英俊的男生穿了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鸭舌帽盖住了眉眼,只露出冷酷的鼻梁和肉肉的嘴唇,光纤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   我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放大了图片,将指尖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眼前蓦然闪过一些片段。   是寂寥的街道里,他微微低下头和男友旁若无人的接吻。   是漆黑的露台上,他强势地捏着别人带来的女伴的脸,赠予一个带着烟味的吻。   而我在暗中偷窥,荒唐幻想。对着一张照片,唾弃自己犹如一叶扁舟被风波吹的心神动荡。   我起床时别墅里静悄悄,陆麋说他和叶泊则看完日出就回来补觉了,可能要睡到下午。   厨房里还有很多的食材和食物。   我拿了两片吐司和一盒牛奶,坐到了草坪上,闻着草味默念心经。   下午陆麋起床时,我正在玩游戏,他穿着睡衣坐到我身边,看了一会我的死亡画面,才逐渐清醒。   “叶泊则呢?”   他问我。   “不会还没醒吧。”   说着便又上楼,过了半小时才下来,说:“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我才反应过来,他们俩没睡在一起。   陆麋在厨房里朝我喊:   “李明鉴,你会煮面吗?”   “会一点,但不多。”   “能吃就好。”   我把意面放进锅里煮软,又把半成品的肉酱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陆麋趁着空隙去洗漱换衣服了,我把面条捞出来过凉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第一次做,要是不好吃你也忍着吧。”   但没人回答我。   我奇怪的扭头,就看到了叶泊则乱卷的头发,还有迷蒙的脸。   和平时那个冷漠的,整齐的叶泊则截然不同。   却又是同一个人。   叶泊则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将近一半。   我很想说,喝冰水对胃不好。但一想我没有这个立场。   他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头发又随意生长。像只在草原上跑了一整天的小狮子。   我觉得手指很痒,喉咙也有些痒。   理智告诉我别多管闲事。   理智告诉我该转移视线。   理智告诉我陆麋随时会过来。   可是——   时间永恒停在此刻该多好。   叶泊则嘴唇动了动,随即被陆麋响亮的声音覆盖。   “宝贝!”   我看见叶泊则扯了下嘴角,透着一股厌倦,但是他头发卷卷的样子,实在迷惑人心。   “你醒了!”   陆麋朝叶泊则打招呼,“你不会是闻着味醒的吧。”   陆麋心动地想要去揉叶泊则的头发,被他坏脾气的甩开。   我看着叶泊则拿着水大步跨到了沙发旁,整个人大字型扑了上去。   “小孩起床闹脾气呢,不用管。”   陆麋早已见过很多遍的样子。   他端着自己的意面坐到餐桌旁开始吃起来,一边手机开始放电视剧。   我坐到了他对面,看向不远处把自己躺成了饼的叶泊则。   一动不动,不会又睡着了吧。   我想到有些人早上醒不来也许是低血糖的关系。   冰箱里有巧克力。   我拿了几颗,走到了沙发边。   陆麋全神贯注的看剧。   我蹲在了叶泊则的身边,看着他一头黑色卷毛在光线下,更可爱了。   “叶泊则。”   我轻声喊他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我能察觉到我的喉咙在颤抖,我的蹲着的四肢在互相牵扯。   我像是反复生锈的机器,发出暗哑的声音。   “叶泊则。”   我小心翼翼,怕他冷漠的看我,又怕他不理我。   他转了个头,睁开一只眼。   里面是“有话快说”的意思。   他的睫毛好长,瞳仁好亮。   我努力的保持住平衡,视线着落在他的衣领上,说道:“你要吃糖吗?”   他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头晕的话——”   我的话没说完,就感觉手被抓了一下。   叶泊则抓着我的手放在沙发上。   我不懂他什么意思,是让我闭嘴还是叫我走开……   “哈哈哈”   陆麋突然发出一声笑。   我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缩回手,把巧克力放在了茶几上,匆匆忙忙地走回房间去整理我已经整理好的背包。 第6章 战栗   从南山回来后的第二个星期,就是圣诞节周,再隔几天便是元旦,学校周边的小吃店商店里都挂上了圣诞节的元素,比起传统的元旦,大家似乎对圣诞节更感兴趣。   学校的水果店苹果涨价到20元一个,班委像是为了联络班级同学的感情,专门在周三晚上,找了一间空教室,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圣诞活动,每个人都象征性地发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   陆麋还上台唱了首歌,他相貌好,歌声虽然一般,但是有好多女生对着他录像,还发到了校校墙上。   他唱了一首舒缓的英文歌,似乎是他前段时间追的剧里的插曲,我短暂地听到过。   他迎着掌声笑嘻嘻地走下来,对我调皮地眨眼睛,说;“怎么样,时不时被鹿哥迷倒了?”   我把录了视频的手机还给他,他戴上耳机盯着屏幕欣赏了会,又一顿剪辑操作,发到了dy上,瞬间就集齐了很多的赞。   我看他快速地划着评论,又点进了一个id为一串英文数字的账号,在那一串数字的末尾,我猛然间捕捉到了ybzzz。   我看到陆麋点开一个视频,里面是灯火辉煌的邮轮,有个人倚靠在栏上,白衬衫衣袂翻动,他无意中瞥过有些晃动的镜头,微挑了下眉,他头发被风吹成了凌乱的黑色云絮,鼻梁很高,眼睛微微下垂,放慢的动作被特效的爱心模糊。   陆麋重复看了很久。   我注意到视频下面的地址是澳门。   原来叶泊则去澳门玩了。   所以没有陪陆麋一起过平安夜,圣诞节。   在回宿舍的路上,陆麋突然说:“宝贝,好无聊,想喝酒。”   他拉着我去校外的便利店买酒。   便利店的玻璃门上,挂着一个胖乎乎的圣诞老人,一推门就可以听见欢快的铃铛声。   里面坐了一些附近学校的学生,陆麋拿了好几罐啤酒喝果酒,店里已经没位置了,我们只好坐在外面,吹冷风。   易拉罐拉环发出破裂的声音。气体在空气里发出“呲”的叹息。   陆麋问我:“你要什么味的?”   我随便拿了一罐,发现是桃子味的   “你知道吗,他有时间发dy,却没时间回我消息。”   陆麋手指不断划着易拉罐的棱角。   我看向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可能没看见。”   我试着安慰他。   陆麋像是气笑,说:“我以前的男朋友,连洗澡都要和我打电话,恨不得24小时和我保持联络,我都嫌他烦——但是,你看现在,黏人的人变成我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小口的抿着饮料。   陆麋开了第二罐,手背擦过嘴唇,说:“其实他去澳门之前,问过我,我说我要上课,他就以为我不想去。他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改变一下计划呢?”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冷,我觉得呼吸间肺腑里都是寒意。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个炮友。”   我突然呛到,咳得满脸通红,一股热意从四肢升起。   陆麋给我了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掏出了手机,在联系人界面上下滑动。脸上浮现出挣扎郁闷生气伤心以及故作冷漠。最后化成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去玩我也可以去玩,看谁玩得过谁……”   于是我看他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打字,最后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我现在就过来,等着!”   他霍得站了起来,把啤酒罐往垃圾桶里一扔,眼睛里又重新充满了神采。   “我等会去酒吧玩,晚上不回来了。”   我说:“明天早上有课。”   他无所谓的说:“老张不点名的,要是发现了你就说我苹果吃多了拉肚子。”   我:……   回寝室的路上,我下载了dy,我大致记住了那一串符号数字,在检索的时候冒出来了很多个类似的账号,我就一个一个往下找,不一会就找了叶泊则。   他有将近十几万的粉丝,主页的视频和图片加起来不过十来张,时间跨度在三年左右。不过每个视频都有很多点赞,集齐了金钱和相貌的buff,毫无疑问会有很多粉丝。   我点开了陆麋循环播放的视频,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月影横斜,只有树荫看见我的卑鄙和窃喜。   我只是喜欢了一个大家都会喜欢的人。我只是十几万粉丝里的不起眼的一员,我甚至没有放浪地在评论区里表白。我只是看看,只有月亮知道。   早上我去上课,就看到了陆麋发的朋友圈,是半夜一点多,他和一群年轻男女坐在一起开心的笑,就像是回到了和叶泊则交往之前的模样,没心没肺的快乐。   可是我知道,真正的他,是坐在便利门口,和我吹冷风的他。   也许叶泊则就像北风一样,让人浑身战栗。   周六我又照常去别墅区给小孩补习。发现别墅前的小花园里多了一棵三米高的挂满了装饰品的圣诞树。   我没想到会看到一张见过的面孔。   不是保姆,而是钟秦。   他又换了个发色,一头粉毛,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但是有很多彩色点点渲染的卫衣。   一边接电话一边给我开门。   眼神微低,嘴里说道:“知道了。”   然后看着我,说:“补习老师?”   他尾音上扬,不怎么关心地瞥了我一眼,又踢踏着拖鞋走开了。   我看见了楼梯上跑下来的钟一帆。   他脸蛋红扑扑的,朝我欢欣鼓舞的打招呼。   “李老师,我哥哥回来了!你看见我哥哥了吗?”   我点点头,说看见了。   仔细看看,他和钟秦的眼睛鼻子还是长得挺像的。   我被钟一帆小手一牵,带到他的书房,开始给他讲作业。   钟一帆给我展示他手工课做的火箭。还给我看他收集的大大小小的机器人模型。   我下课比平时晚了十分钟。   夜晚温度很低,我缩着脖子走在林荫道上,两边的别墅间或亮着灯。显得很冷清。   突然出现的跑车轰鸣声,像一把尖锐的美工刀,划开了夜色。   那跑车在我身边停下。   我看见了钟秦的脸。   他的粉头发在黑暗里发着柔软的光,脖子上的银链一闪一闪,他说:“你去哪儿?”   我不明白,但是后退了一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无形的阻力将我压迫。   他发现了我的后撤,手肘放在车窗上,说:“我要去h大,顺路的话送你一程。”   “不,不用了。”   ……   他没说什么,关上车窗,扬尘而去。   虽然坐公交车路途漫长,但是我更惧怕坐跑车,尤其是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富二代。 第7章 后悔   元旦结束就迎来了期末考试周,张远是本地人,所以过节就回家去了,周思齐依旧在兼职,而钟家的保姆通知我这周补课暂停,如果我有意向的话,下学期开学继续由我给钟一帆补课。   她不急于我的答复,说我可以慢慢考虑。   晚上我陆麋去了校外的火锅店,他还叫了两个朋友来,四个人刚好凑成一桌。陆麋说了他们的名字,但我没听清,在他们俩去配调料的时候,陆麋和我隔着冒着热气的火锅汤底,说道:“我和叶泊则分手了。”   我听见窜入了耳朵里的轻快音乐,还有隔壁桌的男生在问女朋友吃不吃虾滑?   陆麋的声音,仿佛冉冉白烟,冲我糊了一脸,潮湿的,闷热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提的。”   陆麋乏味地看着翻滚的乳白色汤底。   “他同意了。我说分手前再见一面,他也同意了。他来学校见我,还送了我一块手表,上面都是钻石,我居然还问他,是不是他和每个人分手都那么服务周到的……”   模糊间,我看见了他睫毛上沾了水汽,也许是被熏的。   他抹了下脸,对我重新露出笑容,说:“怎么办,我后悔了……”   等陆麋的朋友端着调料回来,他又好整以暇地和他们聊天,仿佛从未难过。   吃完火锅,陆麋的社团朋友故提议去唱k,陆麋很有兴趣,拉着我一起去。   我不想让他继续难过。   ktv在市中心,陆麋的朋友在前台报手机号,却被通知系统出错了,预定的中包已经没有了,所以就给我们免费升级了豪华包厢,前台小姐姐说,豪华包的抵消都是一万起步的,今天我们运气好,捡漏了。   陆麋最甜地说:“那谢谢美女姐姐了。”   服务生领我们去包厢,在走廊尽头的拐角,两个豪华包厢刚好构成一个直角,大老远就听见其中一个包厢里很热闹,连门都关,里面大概有十几个人,一眼扫过去,都是年轻漂亮的人,桌子上放着各种酒水,上面还摆着一个八层大蛋糕,但是那个蛋糕已经被挖了很多快,那些人在里面用蛋糕打仗。笑声一阵接一阵。   陆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看到了叶泊则?”   他轻声呢喃。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叶泊则坐在黑色啊皮沙发上,被一个穿了超短裙的大波浪女生按着,那个女生手指蘸着蛋糕,笑嘻嘻地要往叶泊则的脸上抹。   白皙的大腿跪在沙发上,姿态亲昵,身段玲珑。   叶泊则垂着眼,脸上似笑非笑,一只手捏着女生的手腕,就这么看着她,目光犹如深海,在吵闹的人群里,格格不入,又自得其乐。   女生撅着嘴,靠近叶泊则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泊则就松了手,任凭女生手上的蛋糕抹到了他的侧脸上。   陆麋捏紧了我的手,拉着我走进包厢,关上门。   侍者问我们要不要酒水,陆麋说:“要!”   于是在两首歌后,侍者就搬进来了一箱啤酒,还有一些小吃和果盘。   钱樱唱了一首化身孤岛的鲸,她的声音很甜美,音准又好,甚至比原唱还好听,一听就是专业的。   我听见王凯波,就是另一个男生对我说:钱樱是上一届十佳歌手大赛的亚军。   我这才发现,他们俩是大三的,比我和陆麋要大一届。   陆麋在旁边开酒,分别递给我和王凯波。   钱樱又唱了一首日文歌。   我们三个男生就像是在演唱会似的,每一首结束都疯狂鼓掌。   钱樱不好意思地鞠躬。   突然有人敲门,一个侍者拿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一瓶洋酒,侍者弯腰跟我们说:“隔壁包厢的先生觉得这位小姐歌声很动听,请我们喝酒,如果可以的话,想请她去隔壁唱一首为朋友庆生。”   钱樱羞涩又惊讶,不知所措地看看侍者,又看看我们。   我看见陆麋突然站了起来,说:“不用了,要喝酒我们自己会点,你把酒退回隔壁吧。”   陆麋少见的语气恶劣。   侍者僵硬了一瞬,原路返回了。   钱樱和王凯波面面相觑。气氛有瞬间的沉默,只剩下了伴奏声在继续。   我想我知道陆麋生气的理由,但是他们不知道。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生视线在包厢里扫了一圈,落在了钱樱身上,笑着举起酒,大声说:“美女,交个朋友怎么样?”   旁边的女生也附和道:“小姐姐,来跟我们一起玩吧,你唱歌好好听。在隔壁听你唱他们都不敢拿话筒了。”   钱樱面对态度软和的女生,有些局促地摇摇手,说:“我随便唱的,没你说的那么好。”   “小姐姐,叫上你朋友去我们那儿吧,我们一起玩呗。”   女生眨眨眼。   钱樱指了指我们,说:“那要看我朋友他们的意见,如果你想听我唱歌,我可以去唱一首的。”   那个女生欢喜地走进来,挽住了钱樱的胳膊,她的唇彩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如同闪耀的银河。   “太好了,你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小漂亮呢。”   既然钱樱要过去,我们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过去的。   但是陆麋——   我正担忧着,就看到了陆麋施施然地站起来,嘴角轻挑一笑,说:“走吧,过去看看。”   隔壁包厢里已经停止了蛋糕战争,虽然地上桌子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痕迹,钱樱被拉到了灯光下,话筒前。   在人群里,叶泊则低着头看手机,旁边靠着一个女生,他对发生什么漠不关心。   我在想会不会有人认出陆麋来。   钱樱问大家要听什么。   大家就说什么都行。   钱樱就来了一首粤语歌。   我和陆麋站在门边,在场的人站着或坐着,虽然有的并不在意谁在唱歌,但都保持相对的安静。   只有钱樱甜美的歌声被环绕的音响放大。   陆麋转身走了。   我和王凯波说我们去厕所。也跟着陆麋一起走了出来   走廊里充斥着不同包厢泄漏出来的音乐和鬼哭狼号。   陆麋一路疾走,走出了ktv,ktv对面一片公园,他像是一颗被扔在斜坡上的石子,顺着惯性往前冲,我只能跟着他。   陆麋走了一百多米,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苍白,可是他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火。   陆麋当着我的面给叶泊则打电话。我看见他绷不住的颤抖,如同火中取栗的人。 第8章 戒指   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就迎来一个月的寒假,我买了第二天的票,张远下午考完就收拾东西走了,周思齐说他还要留一个星期,等兼职结束再回去,他家在比较远,陆麋和我都在同一个省。   我看陆麋一点也不着急地坐在寝室里打游戏,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陆麋说他高中同学来这里玩,他先陪他们逛逛再回去。   他似乎全情投入在玩游戏,但是表情却没有多享受,反而像是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我看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滑动,一阵激战后,屏幕变灰,显示复活倒计时。   陆麋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眼神有些空。   从那天晚上,叶泊则没有接电话的那刻,我总觉得,陆麋身上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   他明明也是笑着,或是跟你打闹,但却仿佛背负着什么粘稠的,黑色的东西。在他的血管里缓慢的流动。   他就像是不小心陷进了沼泽的茉莉。   花瓣小小的,枝桠矮矮的,沼泽却很深,很广。   我去火车的那一天,陆麋粉丝一起去了,他说他朋友今天的车票,正好赶上一块了。   他一路上戴着耳机,显得很沉默,下车的时候,有个女生拉着行李箱,追上来,紧张地问能不能加陆麋的微信。   陆麋面无表情地指指耳机。   显然不想搭理。   女生却举起手机,显示出了wx二维码。   陆麋眼底翻上一片厌烦,直接和我十指紧扣,举在女生的面前,说:“我男朋友,懂?”   我:……   被当作工具人用完后,陆麋就松开了手。   我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这是我和陆麋寒假前的最后一面。   寒假充实却又很空闲,我在家躺到了大年三十,然后开始跟着我妈挨家挨户走亲戚,间或和以前的同学出来聚了聚。   在我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刷到了叶泊则的dy,他去了南半球度假,那里天气晴朗,沙滩上全是日光浴的人。他赤裸着上身站在冲浪板上,黑色眼镜遮住了他的双眼,但是他笑起来比阳光还要闪耀。   我看窗外的积雪,听着耳边许久不见的同学们在叙旧或是吹牛。   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粒老旧石墙上掉落的灰尘,粘在了一个黑洞洞的角落里,和蘑菇一样发霉。   高中的班长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知怎么话题开始转移到我身上,他一脸兴味盎然又神秘地说:“你们不知道吧,虞听听喜欢过李明鉴!”   虞听听是我们的班花,长得像某个清纯的新少数民族女明星。   我推推他,说:“别开玩笑了,虞听听要是知道了肯定追杀你。”   虞听听曾经一个造谣她被包养的男生在学校里打了一架,一战成名。自此没人敢背后逼逼赖赖。   高考的时候,她漂亮的全校出名,所以自然走了传媒的道路,现在考去了电影学院。   “诶还真不是,虞听听自己说的。高考后我们一起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说真心话坦白的。她说下次我还是看见你,让我告诉你。”   大家的目光纷纷看向我,里面有八卦,有唏嘘,还有不理解。还有人撺掇我给虞听听打电话,让我们再续前缘。   我觉得他们是喝多了在说胡话,便尿遁了出来。   我没有加虞听听的vx,回想起来,已经记不太清她长什么样,只记得有一次夏天,突然下了暴雨,我把伞借给了虞听听。我说自己还有一把,其实我撒谎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是男生,淋个雨没什么的。   在2月底,钟家的保姆联系我,问我方不方便在开学前一个星期,去给钟一帆提前补习这学期的内容,工资可以翻倍,而且要是住学校不方便的话,那一个星期可以住在钟家。   她还告诉我不用觉得尴尬,家里平时就只有她和钟一帆。   我想有钱人是很忙碌的,毕竟我到现在也没见过我的雇主,不过只要她按时给我发工资就行了。   我提早回了学校,答应了补课的要求,但是回绝了住宿。   假期补课的时间改成了下午,我在钟一帆的房间里看到了他的课表,早上是双语课钢琴课,下午补习数学和语文,晚上还有马术课。   钟一帆说,我是他所有老师里最温柔的那一个,只要他求求我,就可以少做几道数学题。   我说:“你要是一直偷懒,数学成绩上不去,我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钟一帆说:“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学数学,让你可以一直教我。”   他还送了我一个新年礼物,一个伦敦大桥的钥匙扣,他说前几天他和爷爷奶奶去欧洲玩了,还告诉我去喂了天鹅和鸽子。   他问我寒假里去哪里玩了,还问我有没有收到红包。   我说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能收红包了。   钟一帆说:“那做大人太惨了,我要一直做小孩,就可以一直收红包。”   我说:“那你30岁还长这样,就没人喜欢你了。”   我以为钟一帆会被我吓到。谁知他就毫不担心的说:“可是我有钱啊,哥哥说所有人都喜欢钱,所以也会喜欢有钱的我。”   我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不该说他错了。   但一想又觉得合理,在他的世界里,钱确实可以带来许多。我这个没有享受过金钱带来的利益的人,怎么好意思批评一个从小被物质光环笼罩的小孩呢。   他的人生哲理就是如此。   “李老师我跟你说哦。”   他跟我分享秘密。   “我有一个伯伯,他年纪好大了,但是哥哥说他有好多个老婆,他跟我爷爷一样老,可是老婆却像姐姐一样漂亮。”   他童稚地看着我,这种下作的事,却被他当作一个无害的趣事一样说出来,有种荒谬的分裂感。   我摸摸他的头发,说:“做题吧。”   我从钟家出来,傍晚的天色已经灰暗,天空有种阴沉沉的明朗,我想着去附近的商场给钟一帆买个小礼物。   毕竟他送了我一个可爱的钥匙扣。   我想他应该喜欢机械类的玩具和模型。我第一次买这种东西,看着货架上的琳琅满目的模型和标签的价格咂舌。   为什么这么贵!   在逛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挑了一个小号的机械熊玩偶。   我真是心疼我的钱包。   想到过年的时候,自家的弟弟妹妹们聚众吃辣条,玩两块钱的炮仗,收到几百块的红包就兴高采烈的模样。   怎么都觉得荒诞又有点无解。   比任何数学题都要无解的人生参差。   商场的一楼都是奢侈品的柜台,我看到了巨大的logo,想到了卡里的余额,犹豫了几秒,走向了店门口,有几个人在门口排队,我等了一会才进去。   一个柜哥接待我,问我需要看首饰还是衣服包包。   我说:“戒指。” 第9章 红灯   在开学前的最后一次补课时,我把机械熊拿了出来,钟一帆惊喜地哇了一声,跳起来抱住了我的腰。说:“李老师我真喜欢你——”   “的礼物。”   我拍拍他柔软的头发,只觉得小孩子的头真好撸。   为了表达他的快乐,他今天还特地送我下楼到门口,还帮我按了下楼的电梯。   他说:“等会温温来了,我要跟她炫耀。”   我说:“温温是谁?”   钟一帆说:“我讨厌的同桌。”   我说:“你为什么讨厌她啊?”   “因为她很凶,会掐我。”   我:“……”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拉开。   我先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说:“哥哥,我们到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我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短发小女孩,她站在身量很高的男生旁边,像一只红色的胖小鸟。   她看见了电梯前的我,还有钟一帆。   睁大了原本就大的眼睛。   “钟一帆!你是在等我吗?”   “才不是,我在陪我的老师等电梯。”   “噢,你怎么放假了还上课啊,你好可怜哦。”   小女孩拉着身边的哥哥出来,电梯门合上,停在了这一楼。   我眼神闪烁,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但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变成鸵鸟埋沙子。低着头只看到了他白色的板鞋和黑色大衣衣摆。   我低着头按电梯,等门开了,绕开人进去。   然后疯狂按关门按钮。   直到电梯缓缓下降,我才发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太刺激了。   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叶泊则。   我磨磨蹭蹭地走在路上,走一步停几分钟。我既想着一会叶泊则会出来,我们也许会碰到,又想着他也许不出来,我是不是可以假装什么东西忘拿了回去。   我被混乱的思绪搅得想要呕吐。   就在我觉得时间都被无限放慢到像是要停滞时,我听见了一阵风从身后飘过来,迅疾地经过我身边,像是一个信号。   一辆黑色大奔紧急刹车停在了我前面。   我跟那辆车,相距五十米。   我看着停下的车,原本沉寂的心又开始乱动起来,它四处碰撞,控制着我的四肢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车里的人是不是叶泊则,叶泊则是不是在等我。   但我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我有种自寻死路的预感。   在这个太阳落山,夜幕逐渐升温的傍晚,梧桐树的叶子一片一片落到地上,路灯还没有亮,我看到了开车的人,他显山露水的英俊,在夜色中迷惑心智。   叶泊则转过脸,我感觉我的心理防线又一次被击垮。   “上车。”   他简单地宣判道。   我双脚麻木几乎生根,心却扑通扑通地要飞过去。   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暗河上,我站在决堤口,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那一刻我只生出了一个念头,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错过了就要等到明年。   我可以错过一年又一年的雪,但是我想抓住叶泊则。   我上了车,还记得系上安全带。   车里有股叶泊则身上的香水味,像是薄荷味的木头,有点甜,又有点辛辣。   叶泊则开出了小区,他没说话,也没看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直到我们遇到了第一个红灯。   倒计时60秒。   “去哪?”   他问。   我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感觉到了手心的湿滑。   我此刻应该说我要回学校。还应该说,让他把我放在一个公交站,我就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45,44,43……   叶泊则坐在我身边,看着前面,我余光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中指上戴着一个戒指。   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但也很好看。我看到了红灯的倒计时。   30,29,28,27……   “你去哪?”   我听见自己颤抖地问道。   叶泊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他似乎并不意外我这样问,喉结轻巧一动,说道:“酒店。”   红灯闪烁,我看见他朝我侧过脸,眼尾的睫毛下垂,显得视线深邃又迷离,如同危险又漂亮的食肉动物。   “怎么,你也想来?”   我想他只是跟我开玩笑的。   但是我却不知好歹地说道:“我想,可以吗?”   身后传来了喇叭声。   原来红灯结束,绿灯了。   叶泊则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你想什么?”   他问我。他坦然又好似了然一切地看着我。   像是见惯了不同的把戏,有种淡淡的厌倦和耐心同时存在他的神情里,让他看上去矛盾又艳丽。   喇叭声此起彼伏。   我怕叶泊则再不开车,就要被人砸车窗了。   于是连忙说道:“你先开车,我们挡道了。”   我觉得我真是一个维护公序良德的良好公民,在这种时候都想着先遵守交通规则。   叶泊则一踩油门冲了出去。我觉得魂都飞了半边。   他降下了一点车窗,凉凉的风钻进来,缓解了我的紧张和燥热。   我的脸又红又烫,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叶泊则把车停在了路边,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地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我不强迫人。”   我紧张的要把书包带子捏烂。摇摇头说:“你没强迫我。”   “我在床上不伺候人。”   我感觉我的头都快要冒烟了,变成了一个摇头机器。   “我……”   我是该说我不用你伺候,还是该说我伺候你。我应该骗他说我经验丰富技术高超吗,如果看过片也算的话,要是脱衣服后他发现我什么都不会,会不会把我从床上踢下去。   他会揍我吗?   我的思绪像陀螺一样旋转。   我看见叶泊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但是他只是咬着,仿佛是在等我回答。   我拉开背包拉链,从包里拿出了打火机,送到了他面前,问:“你要点烟吗?”   他看见我的动作,一挑眉。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别墅里,徐希洛也是咬着烟,看着身边的人为他服务。   我不知道叶泊则是不是也要我帮他。   但是我很想这么做。   我的身体小心地往前,双手握着打火机,   咔哒。   火焰在我们之间亮起。在叶泊则的鼻梁上勾勒出一片洁白的光斑。   烟草呲拉燃烧。   正当我要退回来时,叶泊则捏住了我的手腕。他没有用力,我随时可以抽回来。但是我像被施了咒语。   我的喜悦如同火星,在黑暗里翕动。一股窒息感从手腕传到了我的四肢,我仿佛被丢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淹没我,而叶泊则的触碰,是我抱紧的浮木。 第10章 尖叫鸡   怎么会这样……   当我神智不清地跟着叶泊则进了酒店,直奔最高层的套房,叶泊则脱了黑色大衣,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毛衣的肩膀上有两个蓝色的徽章,他坐到了沙发上,又看向愣在那里的我,说:“要我帮你洗澡?”   我连忙摇头,进了卫生间避难。   浴室宽敞,还有一个很大的浴缸,我看着逐渐爬上水汽的镜子里的自己。   觉得很不真实。   像在做梦一样。   我梦游一样洗完澡,在拉开浴室门前,深呼吸。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徐徐吹着风,很温暖,但不像浴室那么潮热。   叶泊则坐在躺椅上,他洗过澡了,换了和我一样的浴衣,头发松软。   我觉得自己如履薄冰。   我走到了叶泊则身边,垂下目光,看见他几缕头发垂在眼睛前,看起来不那么冷酷了。   但是这种慵懒带了危险又暧昧的暗示,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起了鸡皮疙瘩。   我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叶泊则说:“坐上来。”   他同手同脚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显得比他高一些,但是我更紧张了。   叶泊则一只手按在我的背上,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脖子。   有些痒。   他稍稍扬起下巴,离我很近,我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他的眼睛很黑,就像是此刻的黑夜。   我的手僵硬的放在他的肩膀,不敢用力,怕碰碎了这个离谱又让人心猿意马的美梦。   叶泊则按下我的脖子,像是找到了通关密码,他拿捏了我的七寸,揉碎了我的软肋,我从钢筋水泥融化成了液体,我是游荡的水母,紧密贴合着他的身体。   叶泊则的嘴唇,是软的。   仿佛一块香甜的草莓蛋糕。   我尝了一口,就又想再尝一口。   他一节一节摸索我的脊背,我被钉在滚烫岩石上,一种陌生的感受交织着从身体里升起,我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摸到了光滑的水草。   水草从我的手心脱离,擦过我的脖子往下。留下湿滑的痕迹,水流从每个空隙里钻入,将空气从我的肺腑存存挤压而出。   我害怕这种没有着落的感觉。   我小声地叫着叶泊则的名字。叶泊则的手指在指挥我,他用甜蜜的声音和目光欺骗我说道:“张开。”   可是我已经张很开了。   但是他还不满意。   像个严格又吝啬的监工。   终于到了他满意的时候,我才知道前面只是平静都是假象,我其实遭遇了海啸。   我听见有小猫在叫,凄厉,沙哑,时而尖锐。   我想我又出现了幻觉,海里怎么会有猫呢。   我在颠簸的海浪里翻滚,折叠,颤抖。   我不知道我叫了多少声叶泊则的名字。   只是后来叶泊则捂住了我的嘴巴,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透亮,仿佛被水泡过,闪闪发光。   我只能发出呜呜声,我好委屈,连名字都不让我叫,我想抱住他,可是他将我翻了过去,我只能看到堆叠的被子,耳边是模糊的喘息。   叶泊则的手指戳进了我忍不住张开的嘴巴,我生气地咬住了他的手指,报复他不让我抱。   他嘶了一声,在我耳边说:“小狗还咬人了……”   我摇头说我不是。   他故意将我的话撞的断断续续。   他将手指的咬痕放在我面前,说:“好不好吃?”   我闭上眼头钻进枕头里不回答。又感觉叶泊则顶了我一下,我不适宜地想起了一种玩具,尖叫鸡,捏一下就尖叫。但是我应该叫的没那么难听。   叶泊则问:”上面好吃,还是下面好吃?”   我捂住耳朵,不听。   他一下子将我又翻了过来,逼我睁开眼,看着我们此刻的姿势,目光逼仄,嘴角带笑,压着不耐烦要挟:“说不说。”   我难为情的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他在作弄人,这种问题根本就不是要人回答的问题。   叶泊则突然停了动作,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汗水在他的脸上洒下亮晶晶的粉,如同一张鲜艳又浓墨重彩的画。   我感觉到了他的戾气和突如其来的冷漠。仿佛瞬间温度降低。   他将头发抚到后面,露出汗津津又光洁的额头,嘴唇鲜艳,说的话却很刻薄:“那就自己来。”   他的眼神冷淡又带着支配欲,我撑起腰,浑身颤抖,又冷又热地爬向他,仿佛发烧。   可是我又格外清楚在做什么。   我在抓住一片燃烧的雪。   我的自尊,羞耻心,道德底线,通通烧成了灰烬,我只想永远抱住他,就算他毁灭我。   等海啸结束,叶泊则叫我去洗澡,我已经精疲力尽地一点都不会动了。   我呢喃地道歉,说自己是在没力气,能不能明天再洗。   叶泊则不知道听到没有。总之过了好一会,又像是不久,我感觉到一块热毛巾在我身体上擦了擦,然后我感觉有人扶起我,把一个玻璃杯抵在我嘴边命令道:“喝完水再睡。”   “唔——”   我觉得他好烦。   烦的我想哭。我都已经这么顺着他了,他还不让我休息。   我只好敷衍地喝了几口。才终于逃离魔爪。   我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下午了。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床上。   我一下子坐起来,跳下床,走了两步就一屁股摔在了地毯上。   腿好像裂开了。   酸痛从骨缝里蔓延。   正当我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时,叶泊则迈着懒散的步子走了过来,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府绸白衬衫和垂地黑裤,头发搁在额头前,像个乖学生。他一只手转着手机,眼神微冷,说着风凉话:“要不要我抱你?”   他看着我,却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我早就见过他恶劣的性子。但是当事人变成自己时,别有一番苦涩滋味。我没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宽大的长袖睡衣,一坐下来,屁股和腿就一览无余。   我咬牙支撑着床自己爬起来,心里骂叶泊则是狗。   “在心里骂我?”   “没有。”   我不承认,声音很哑,显得心虚。   叶泊则也不在意,说:“衣服在这里,房间保留到了明天,等会有人会来送餐。”   我听他讲话一顿,奇怪的看过去,就听到他说:“李明鉴,我伺候了你一晚上,你倒好,还给我摆脸色……”   我被“伺候”两个字戳的眼冒金星,满脸通红。   抱紧被子想我哪里摆脸色。我只是——   我听见他走了过来,声音离我很近,冷冰冰得像丝绸。   “给我系领带,我就原谅你。”   我抬起脸,看到他把一根黑色领带扔在被子上。   脸色很臭,满脸写着“你敢拒绝试试?”   我说:“我只会系最普通的那种。”   他看着我没说话。   这人又不靠近,也不低头,我只好从坐姿变成跪姿,直起酸软的腰,抬起酸软的胳膊,给他打了一个红领巾打法的结。   看上去怪可爱的。   我忍不住放软语调:“你要走了?”   叶泊则手指调了调松紧,动了动脖子,才舍得矜贵地看我一眼。   “是啊,别光着屁股勾引我,我要上课去了。”   “……”   我气的直接钻进了被子里,还不敢拿枕头丢他。   过了一会没声音了,我才发现他真的走了。   又想到我们都没有联系方式。   陆麋的话恰到好处地响起:“比起男朋友,更像是炮友。”   感觉心脏被冷箭射中了。   我早就明白的不是吗?   我明明看过他和别人的洒脱分手,却又期待自己成为那个特殊。   更可笑的是——   我一定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么想的人。 第11章 香水   等我大脑从蓝屏切换到开机,换了叶泊则放着的衣服,一件黄色加绒卫衣,牛仔裤,穿上变成了小黄鸡。卫衣偏大,裤子的腰围却刚刚正好。叶泊则一定摸过很多人的腰,所以才那么准。   我心情复杂的吃了酒店的餐,才反应过来,还没开学,哪有什么上课。   叶泊则又在逗人玩。   他连离开的借口都懒得编得合理。   可是我又觉得他可爱。作弄我的样子,板着脸的样子,游刃有余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我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或是中毒了,才会满脑子都是叶泊则。   为了以防自己死在叶泊则的可爱攻击下,我一路放着金刚经回学校。   由于还没开学,宿舍楼里静悄悄,几乎没有人。说实话大晚上走在漆黑的楼道里,还是挺恐怖的。   我早早爬上床,宿舍的床又硬,躺着坐着都腰酸背痛。   我只好把被子也垫在下面,把枕头放到了腿下,才觉得好一点。   在寝室过了两天留守儿童黑白颠倒的日子,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清醒得睡不着,好不容易听着电影里的喘息声眼皮即将落幕时,手机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我心一动,瞌睡虫瞬间跑没。   我按耐着激动接听了电话,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声:“您好,我这边是滨江开发区,请问你有兴趣买房吗?我们现在大中小户型都——”   “不好意思,我没钱。“   “额……好吧打扰了。”   他挂了电话。   我泄气地翻了个身。两天过去!48小时过去!   叶泊则根本没有来找我。   虽然不该期待叶泊则会联系我,他都嫌弃我技术差还不会伺候人了……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又是个陌生号码。   这回我一接就说:“我没钱买房!”   s市的房子,我要下辈子下下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   那边沉默了几秒,我听见叶泊则说:“你哭什么?”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不确定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我没哭……”   我只是有点午夜网抑云。   “我在楼下,给你三分钟。”   叶泊则说道。   “啊?你不会在骗我吧……”   我艰难地爬下床,跑到阳台往下看。   看到一个人站在花坛边上,他刚好抬头,但是我在九楼,看不清。   “你还有两分钟,李明鉴。”他声音比夜晚的温度还冷。   “……”   我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冲出电梯。就看到叶泊则依旧穿着一件灰色大衣,整个人挺拔得像男模。   他看着我跑丢了一只拖鞋,又急匆匆转身回去套上拖鞋,再跑到他面前。   我突然不敢看他。   觉得自己这样像极了一条冲主人摇尾巴的狗。   叶泊则把手机界面转向我,面露满意,   “挺快的嘛。”   我看到上面真的有个三分钟的倒计时。   !!!   “你——”   我想问你怎么会来。   但是看他的这一刻,不管他为什么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来找我了。   “你今天不用上课了吗?”   我闷闷地说道。   他微微弯下腰,像是很仔细地观察着我,细密的目光扎得我浑身发热。   “还没开学上什么课……”   叶泊则根本不在乎他的“谎言”圆不上。   “噢。”   我干巴巴地应了声。   叶泊则像是心情挺好,眉眼舒展地瞧着我说道:“宿舍就你一个人?”   我说:“整栋宿舍楼就我,和宿管大爷。”   “要不要跟我走?”   他微笑着抛出橄榄枝。   又来了。   典型的叶泊则式钓鱼。   他总是会礼貌的,笑眯眯地抛下一个鱼饵。   ——要不要抱你   ——要不要跟我走   发出邀请的是他,但是最冷静的人也是他。   他或许根本不在乎我的回答。又或许是自信没人会拒绝他。   我都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但是我立刻点头了。   感觉尾巴又摇起来了。   我说:“那我去拿点东西。”   “别拿了,麻烦。”   我说“我很快的,十分钟。”   他想也不想地否决了我的提议。   “十秒钟都不想等。”   他温暖的手牵着我,我下意识地要去后座。   被叶泊则抓住了衣领,眉眼一压。   “我是你司机?”   冷风从我的领口灌进来,我手忙脚乱地上了副驾驶座。叶泊则把身上的大衣扔在了我膝盖上,然后走到另一边上车。   车上很温暖。   我又闻到了那股薄荷木头的香味。似乎是从衣服上传来,我把大衣拉到脖子下面,自以为隐秘地低头闻了一下。   叶泊则放了舒缓的音乐,夜晚路上车不多,他一路疾驰。   我盖着他的大衣,被暖风吹得有些困。但是神经又很兴奋。   “叶泊则,我还没加你的vx。”   “现在加。”   “是你的手机号吗?”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嗯。”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我突然想到。   “你睡觉的时候,我记下来的。”   “……”   我想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于是保持沉默。   叶泊则的头像全黑,昵称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符号,像随机数字。   叶泊则趁红灯的时候同意了我的申请。   我看着他出现在我的联络人里,心里如同被一团棉花塞满。   点开他的朋友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看到了各种吃喝玩乐的富二代生活图鉴。   但是叶泊则不是那种炫富的发,发也只发一张,很多时候都看不出来他究竟在哪里,但从照片一角又能猜到他纸醉金迷的生活。   可是看下来,从来没有感情生活的po图。   也可能是他的朋友圈半年可见,我看不到而已。   我不知道他和陆麋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在朋友圈里宣布,但是陆麋是那种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叶泊则在一起的类型。   虽然他每次发照片,叶泊则都是露半个脸,或是手,但是占有欲昭然若揭。   可他们至少在一起过。   而不是我这种“炮友”。   我很想问叶泊则,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是又怕他烦我,只好自己心烦了。   叶泊则带我去了他的一个房子。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客厅里堆放着好多奢侈品袋子,像是根本没有拆开过。   厨房很干净,没有生活气息。   叶泊则打开冰箱,里面只有水和饮料。   他拿了一瓶冰水拧开,将要递给我时又收手了。   去料理台上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给我。   我说了声谢谢。有些拘谨地跟在他身后。   他进了卧室,卧室的床很大,被子是浅灰色的,上面还盖着一层白色的羊毛毯,看上去很软很舒服。   我有些羡慕。   一定比宿舍的床要好睡。   我心不在焉的喝着水,就看到卧室连接着衣帽间,衣帽间衣服像被整理过,并没有挂很多。   叶泊则脱了毛衣,扔在地上,里面穿了件短袖t,我又看到他要脱短袖。   他当我不存在似的。   转过身却发现我站在那,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渐渐变成了惯见的戏谑。   “屁股不疼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我的屁股。但我还是诚实地回答:“疼的。”   叶泊则舌头抵了一下口腔,像是被我无语到了,又似笑非笑地问道:   “那你怎么满脸欠操地看着我?”   “才没有!”   我怕他真的整我,所以飞速逃离危险区域。   叶泊则洗完澡,又变成一块香喷喷湿润润的纯情小蛋糕。他说我可以睡客房。   我悄悄抓住他的袖子。   “叶泊则……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叶泊则垂下眼看我,有种虚假的温柔。   “怎么,一个人睡不着?”   我点点头,坦诚地说道:“我想和你呆在一块。”   他低下头,眼睛弯弯。   “我今天不操你,乖,你自己睡。”   他甚至体贴的关上了门。   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会和我躺在一张床上纯睡觉,他只会和我上床。   这间房间大概是真的没人住,连被子都是冷冷的只有洗涤剂的气味。   我其实不太认床,但今晚睡在叶泊则的隔壁,却让我开始失眠。   睁眼,闭眼。   又放了一会白噪音。   折腾到两点钟。   想上厕所了。   只好悄悄走出房间,厕所的洗手台上放着日常用品。   我看到了一瓶香水,忍不住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   是叶泊则的气味。   冷冷的,后调又有点甜。   我做贼似的在手腕上喷了一下,然后快速跑回房间,钻到被子里,将自己彻头彻尾盖住。   我把手腕放在鼻子底下,轻轻的呼吸着,这股气味如同活动的丝线顺着鼻腔,在我的身体里舒展蔓延,我仿佛被笼罩在叶泊则的怀里。 第12章 滑雪抱   第二天起床,我发现客厅里有个穿着清洁公司制服的阿姨在扫地。   我和她面面相觑。   还是她先打破僵局,问我:“我吵醒你了?”   我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去洗漱,路过叶泊则紧闭的房门,他好能睡。   我想点个早餐外卖,但又不知道确切地址,只能无聊的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她正要去收拾那堆堆在客厅角落的衣服袋子,发现里面都是没拆过的衣服,问我要不要去挂起来。   我想到叶泊则还在睡,就说先不用收拾。   她打扫完外面,问要不要去清洁卧室。   我想了想卧室挺干净的。   她就欢喜地收拾东西跟我拜拜了。   我玩了一会手机,实在很饿。就不得不去骚扰叶泊则。   叶泊则没锁门,房间里窗帘紧闭,我一下子不能适应黑暗,被地上一个柔软的东西绊住了脚。   东倒西歪的扑在床脚。   “叶泊则……”   我叫他。   “我饿了。”   “……”   我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床上的人的轮廓,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戳他的脸。   “叶泊则……”   叶泊则拍开我的手,脸埋得更深了。   “你醒醒,我要点外卖,你告诉我地址——”   “吵死了。”   他声音低哑地发火。   我整个人跪在床边,伸进被子里,去吧叶泊则的脸挖出来,他的头发卷卷得覆盖在脸上,像漂亮的娃娃。   “你吃不吃午饭啊?”   我兴致勃勃地问他。   他任凭我摸脸,一动也不动。   我以为他这样都可以睡着。   就听到他声音清醒了许多的报了一串地址。   我连忙记下来。   然后他说:“滚出去。”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还好脾气地问他要不要给他点个炒饭。   他说:“李明鉴,你等着。”   ……   我不知道他要我等什么,但是在我吃完外卖又打了两把游戏后,大少爷终于起来了。   看见我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走过来,一头卷毛炸开迷惑了我对他的战斗力判断。   他把我整个人扑在沙发上,温暖的手指从我的毛绒睡衣伸进去,摸到我的屁股。   我又变成了尖叫鸡,变成了砧板上扑腾的鱼。   “我错了叶泊则再也不吵你睡觉了……”   他并不同情我,而是一把把我按在腿上,拔下了我的裤子。   我感觉屁股上凉凉的。   “你在干嘛——啊”   “别动。”   叶泊则打我屁股还在我屁股上写字,又按着我拿着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放过我前还特意给我看了一下照片,我还是第一次从这种视角看我的屁股,上面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一只吐舌头的小狗。   我整个人快要爆炸。   “不行,不能拍。”   叶泊则看我红白交错的脸色,问道:“还敢不敢惹我了?”   我迅速摇头。   他满意地摸摸我的头,说:   “换衣服,我们去外面吃饭。”   我等他洗漱完,说道:“我没带衣服。”   “那边的衣服都是你的尺码。”   “什么?”   我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别感动,每个季度都会有人送过来,我只是打了个电话。”   叶泊则头也不回了走进卧室。   我穿着白色徽章毛衣,藏蓝色的棒球服去找叶泊则,叶泊则换了件黑色的高领宽松毛衣,一身黑反倒显得唇红齿白。   叶泊则把一顶鸭舌帽盖在我头上,牵着我出门。   他带我去了一家私房菜馆,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像是独栋小别墅里开的饭店。   有独立的包厢,上每道菜的时候都会有人介绍这是用了什么食材,要怎么吃。   我听的大开眼界,只觉得有种鸡犬升天的感觉。   叶泊则接了个电话。   他懒得拿着,就开了免提放桌上。   我听见一个男生的声音:“泊哥,你既然有空,来跟我们滑雪呗,好不容易包场了,还有个特漂亮的妞,长得像那个古什么扎。”   那边听到了碗筷的声音,问到:“泊哥你在吃饭啊?有局?”   “没。就两个人。”   “诶?那你俩一块来呗。”   “去吗?”   叶泊则直接问我。   ……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点头。   “吃完饭过来。”   叶泊则对电话那边说道。   那人兴高采烈地应着,还说到了找人在山庄下接应。   我等他挂了,才想起来:“我没滑过雪怎么办啊”   叶泊则说:“那还去不去?”   “去。”我斗志昂扬。   滑雪场在郊区,叶泊则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下,在车上我恶补了一下滑雪的动作要领,尽量做到不要太出洋相。   在门口已经可以看见上行的缆车,还有洁白的雪场。   我忐忑地跟着叶泊则走了进去,工作人员带我们去更衣室,送来了滑雪服和滑板。   “你要单板还是双板?”   叶泊则问我。   “双板适合新手。”   他提醒道。   然后带着我走出去,跟工作人员说:“找个教练带他。”   “不好意思叶少,今天雪场被包场了,所以没有教练。”   “那个,我可以跟着你慢慢滑的。”   叶泊则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们坐缆车到了山顶,我看到有三四个人站在那,其中一个穿着红色滑雪服的人走了过来,摘下护眼镜,和叶泊则碰了碰拳头。   “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啊泊哥……这位是?”   他看向我,叶泊则没说话,我报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目光在我和叶泊则身上转了一圈,说:“我叫董皓。”又对叶泊则无声地说:“换口味了啊。”   “别废话,比不比?”   叶泊则勾起嘴角。   董皓把眼镜一戴,说:“我可不是从前的我了,今天我要雪耻长春一战。”   叶泊则呵了声,显然不放在心上。   两个人站在同一起跑线,董皓倒数三二一,两个人就同时冲下坡去,我看着他们迅速远离的身影,突然明白刚刚叶泊则沉默的眼神了。   站在边上的女生冲着他们拍照。   “叶泊则好帅啊!”   “他好高啊,是不是一八五还要多啊?”   “据说有一八八,我一个姐妹和他交往过,听说……”   我看着她们声音变小,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诶,你是跟叶泊则一起来的吗?”   蓝色衣服的美女问我。   她长得不像古力娜扎。   “你玩双板?”   “我……其实不会。”   我茫然地看着她俩。   她们嘻嘻笑起来,说:“那你应该去绑个小乌龟,否则摔得屁股开花了。”   我:“什么乌龟?”   “在坐缆车的地方,一个商店,里面有卖各种护具,就像你膝盖上的这种,但是小乌龟是保护屁股的。”   她还耐心的跟我解释。   所以我只能先滑下去。   “来,我教你。你重心往下点,弯腰……”   她踩着单板,教我怎么滑双板。   然后我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痛感迟钝的传导到神经。   我整张脸都变成了痛苦面具。   在我不断屁股蹲和五体着地地摔了四五六七八次后。我解开滑雪板,坐在雪地上思考人生。   一阵雪地疾行声从我背后冲过来,我颤颤巍巍地要往边上让开。   就看到了叶泊则一个漂亮的漂移,在我一米远的地方后刃刹车。   他好帅,我好狼狈。   他带着护目镜。嘴唇凉薄的抿着,看上去像个Ai。   “怎么了?”   我不想扫兴,说:“我休息一会。”   叶泊则看着我,又有人滑了下来。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生。   我看到了她脖子上缠绕的长发。   滑雪镜挡了她大半张脸,我只能看见她笑起来露出的整齐牙齿。   “你滑得好快我都追不上你。”   她的视线落到我的脸上,错愕地叫道:“李明鉴!”   我满头问号,心想我不认识她。   但是她立刻摘下了眼镜,我就明白了,是“古力娜扎”,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兼过期绯闻对象。   “好巧啊李明鉴,你是不是都忘记我了?”   她笑眯眯地说道。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看来今天没白来,晚上我们有个饭局,李明鉴你一块儿来呗,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正当我踌躇着要不要答应时,叶泊则朝我伸出了手。   “你再坐下去天黑了都下不了山。”   我这下没犹豫拉住了叶泊则的手,笨重地站起来。   虞听听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叶泊则的交叠的手,然后在我的惊呼中,叶泊则抱起了我,雪板转了180度。   “啊叶泊则你别摔死我啊!”   我紧紧抱住救命稻草叶少爷。脑子里已经来不及想虞听听会怎么想我。只看见叶泊则嘴角一勾,然后抱着我飞速冲下坡。   我觉得……我好像在坐过山车的下坡路段。   好……tm刺激!   “你慢点啊我害怕啊啊啊。”   叶泊则:“你怕什么李明鉴,我又不扔你下去。”   “那你能不能慢点啊啊啊?”   “不能。”   我冒出了一身热汗,被叶泊则带到了山脚上,一放下我,我就失去平衡地坐倒在地。   叶泊则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戳了戳我的脸,还没尽兴地问:“爽不爽?”   爽——nm   我心里骂人。   嘴上说道:“爽死了。”   叶泊则开朗地笑起来,说:“李明鉴,我又伺候了你一回。” 第13章 哄   我看着叶泊则的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他变成了唯一真实的存在,又让我想起他抱着我的时候,我仿佛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呼吸的温度。   是热气腾腾的小蛋糕,虽然心眼有点坏。   我好想亲他。我飞快的看了眼周围,没有人。   所以就在他笑容都没结束的时候,我猛得扑倒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响亮地盖上两个亲亲。   叶泊则被我亲懵了两秒,似乎是没感受过这么“纯情”的贴贴,我看不清他护目镜下的眼神,直到他掌控我的脑袋,跟我交换了一个由他主导的完全成人之间的亲吻。我仿佛被抽丝剥茧般侵袭了。   我觉得嘴里也是叶泊则身上的香味。   心想,所有人都叫我名字,他怎么能把我的名字叫得这么好听呢?   叶泊则问我还要不要上去,我摇头拒绝,他就让我去休息室等他。我说那我的雪板还在上面,他说会有人收的。   我点点头,就被工作人员带去了一个包厢里、包厢里暖气开的很足,桌子上面摆着茶水点心,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从近至远蔓延出去的雪山和上行的缆车索道。   我喝了杯热茶,包厢门就开了,虞听听笑着走进来,眼神暗含深意。   “好啊你,躲在这里消遣。”   她直接坐到我对面,雪白脸颊泛着红晕,眼睛黑亮得像宝石。   “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我心想她应该会和朋友一起。   “怎么,你以为跟你一样,被男人抱下来啊?”   她取笑我。   我尴尬一笑。被高中同学撞见这种事多少有点怪怪的……   “叶泊则就是闹着玩的……”   我总觉得自己的解释很牵强。有点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喝茶。   虞听听撩了撩长长的卷发,波光潋滟的眼睛眯起来,如同一只漂亮的蝴蝶。   “叶泊则闹着玩,那你呢李明鉴?”   我没办法违背心意地说我也是玩玩的,但是如果说我是真心的,虞听听一定会嘲笑我,否则她也不会来提醒我。我实在是有些看不清她跟我讲这些话的立场,我感受到了一点点,老同学滤镜下的恶意。   “我陪他玩。”我诚恳地说道。   虞听听有些惊讶,但是随即眼神变得怜悯。   “李明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   “现在发现也不晚。”   “也是,s市的富二代遍地走,但很有钱,又长得好看的富二代就跟中彩票一样稀罕,叶泊则嘛,铁树见了都要开花。”   虞听听表示理解,然后说道:“加个vx吧,李明鉴,哪天你和叶泊则掰了我给你介绍对象。”   “哈哈。”我尬笑着和她交换vx。   我总觉得虞听听盼着叶泊则今天就把我踹了。   晚上我们在滑雪场附近的一家私人山庄吃饭,是日式的布局,房间里铺着榻榻米,连侍者也穿着和服,庭院里布置着精致的假山流水,是日本人喜欢的那种“假漂亮”风格,只能看看,禁不起细琢磨。   我们围着一个长桌,我听她们在说这里还有温泉,可以穿和服拍照打卡。   日料上来她们也不吃,就在那里拍照,虞听听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了我左边,叶泊则坐在我右边,但是隔了一个人的空位,董皓在跟他说什么投资山庄的事,我依稀捕捉到字眼,拼凑出了这家店的来历,原来董浩是老板之一。   叶泊则眉眼放松的喝着清酒,时不时回应几句。   董浩见叶泊则兴趣缺缺的样子,提议道:“泊哥,晚上我们开个温泉趴,你留下不?”   叶泊则说:“都有谁?”   董浩报了几个名字,怕叶泊则不认识,还在后面跟上了这是家里干什么的,这是之前玩过的,这是xxx…   叶泊则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董浩连忙对身边的女伴说:“别拍照了,给叶少点烟。”   那人连忙跪坐到叶泊则身边,拿着打火机要凑近,就被叶泊则拒绝道:“伺候你该伺候的人去。”   那女生也没有下不来台,只是撅了撅嘴,坐到了董浩的旁边,倒是董浩怕惹人不高兴,揽着她肩膀哄了两句,说:“你不是要那个手镯吗,明天就带你去买。”   那女生就重新高兴起来,甚至还吐槽道:“你看叶少自己带了人过来,哪有我上赶着伺候的道理。”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好几道目光纷纷转向我。   我听见打火机清脆声音,烟雾在叶泊则面前袅袅升起,仿佛清晨的雾气逐渐模糊他深邃的五官。   那些目光似乎夹杂着一丝戏谑,嘲笑,又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   那叶泊则呢?   他是怎么看我的?   我情不自禁地看向叶泊则,只能看见他从眉骨延伸出去的锋利线条,从鼻梁最高点收紧到下巴。   在桌上所有人的眼里,我就是和那个女生一样的,是叶泊则带来的伴,是一个随时可以去伺候别人,不高兴的时候拿钱打发的情人。   我在这里存在的唯一的价值,是叶泊则赏赐给我的一点面子。但如果我在意这泾渭分明的处境,那我就永远跨不过到叶泊则的河。   我慢条斯理地拨好了虾,放在了干净的小碟子里,又撒上芝麻和酱油。放到叶泊则面前。   我说:“这个虾很好吃,你尝尝看。”   叶泊则的视线如同细雪,落在了我脸上,冰冰凉凉,他招招手,我茫然地凑近了些,就感到他的手摸了摸我的脸,用不高不低地声音问道:“生气了?”   我压根没有。但是叶泊则根本不让我辩解,而是继续说道:“要是不想吃,我们就换个地方。”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在发脾气的,我明明是说虾好吃才拨给他的。   旁边的董浩听见了,立刻说道:“不合胃口?那我让人撤了重新上别的。”又对旁边不明所以的女伴说道:“还不给人家敬个酒道歉。”   那女生神色紧张地举起杯子。   “抱歉,叶少,我乱讲话了。”   叶泊则没理她。   董浩在旁边焦急地说道:“你跟谁道歉呢。”   那女生大眼睛迷茫的一眨,看向旁边的我。反应过来,神情放松了些,朝我不好意思的眨眨眼说:“抱歉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想弄的她下不来台,就接受了。   当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看到“一条鱼”给我发vx:李明鉴你这个欲擒故纵玩得还挺有手段的,学到了,旁边一个猥琐猫猫头的表情包。   而旁边的“一条鱼”本人则继续保持着高冷美女的人设。   我:微笑小黄脸。   一条鱼:别装了你心里得意得很吧(黑化猫猫头)   我:要不我也给你剥个虾?   一条鱼:(流血菜刀)嗟来之食!   我无语,就看到虞听听在vx上问我:你晚上要和他们参加温泉趴吗?姐姐提醒你,别去。   我:有叶泊则在,不会很出格吧。   虞听听嘲讽地瞟了眼我,哒哒哒打字:你不会以为叶泊则是吃素的小白兔吧?!我的天,我不信你俩还没上过床……   我:……   虽然——但是叶泊则是小蛋糕啊,小蛋糕会做什么坏事呢? 第14章 樱桃   虞听听被其他女生一起拉去穿和服拍照,董皓也离开了,叶泊则和我一起走去了另一个房间,拉开门,和酒店的装修很像,不过里面别有洞天,拉开隔门,就可以看到一个独立的热气腾腾的温泉。   在床上放着两套浴衣,叶泊则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我坐他旁边,问:“我们今晚回去吗?”   叶泊则问:“想走了?”   要是只有我和他俩个人,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但是一想到等会会有很多人出现,叶泊则肯定就会被其他人占据了。   我摇摇头,说:“叶泊则,我想抱抱。”   他从手机里抬起目光,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从容张开手,说:“来。”   声音很温柔,又带着似乎独属我的纵容。我不愿多想,只想珍惜这一分钟的拥抱。   我在他提醒我分开前主动下来,说道:“我想去泡温泉。”   叶泊则体贴的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要是觉得累就先睡,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至少还答应我会回来,而不是去另一个人的床上。   等我泡温泉出来的时候,叶泊则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我穿着日式的和服,坐在他坐过的位置,烟灰缸上有他没抽完的烟。   我忽然发现叶泊则抽烟的癖好,他总是只把烟抽一半就摁灭了,偶尔只是抽两口解解瘾,就像是无聊的时候吃颗糖,并不是有多喜欢糖的味道,只是恰好解闷。   我克制不住的拿起他的烟,烟嘴上还有淡淡的咬痕,我把烟放到鼻子下面,闻到了一股清淡的烟草味,我哆嗦着,张开嘴,咬住了叶泊则咬过的地方。   那个相同的位置,如同齿轮般吻合,我像是和他交换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亲吻,我幻想着他是怎么样懒散地点烟,靠在沙发上,扬起头,露出脆弱的喉结,他会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烟圈,那烟圈掩盖了他的英俊,像在掩藏一个名贵宝物。   我在闻,在舔,如同捞月亮的人。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给虞听听发vx:“你回去了吗?”   虞听听过了半小时回我:早溜了,你呢?   我说:我在睡觉。   虞听听先发来一个感叹号,然后发来一张图片。   里面是一个露天的庭院,一半是温泉,有人在水里,有人在岸边,岸上放着矮桌,矮桌上放着吃的喝的,还有骰子和纸牌。拍照的人应该是在水里,视角有点低,我看到了多了好几个男生,有的赤着上半身,旁边是穿着比基尼的小姐姐,而我的小蛋糕,竖着一条腿,右手架在膝盖上,手指松松地捏着一杯酒。睫毛微垂,清隽得像一副山水画。   他在这些人里面,有种誓死捍卫贞洁的清新脱俗。   虞听听又发过来:姐给你打探打探。   我长久的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有种,明明我走过去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却像是隔着永远打不开的门。   不一会,虞听听又发过来一张图片:叶泊则的身边跪坐着一个穿着一条很透明的白色裙子的女生,她嘴里叼着樱桃,似乎要向叶泊则献吻。   虞听听说:听说是那个女生玩游戏输了,要向最近的一个异性用嘴送水果,她旁边正好是叶泊则。(猫猫震惊)jpg.   虞听听还给我补充说明:那个女生和我一个学校的,是个小网红,听说之前一直被一个地产老板包着,你放心叶泊则看不上这种货色的。   我沉默了一瞬,如实说道: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又好,感觉是叶泊则会喜欢的那款。   虽然只是个侧脸,但是可以看出来脸小皮肤白眼睛大。   虞听听:就那样吧,我们学校这种一抓一大把。   我:那是因为你自己长的像古力娜扎。   虞听听:那还是差了点。我有自知之明,不像有的人看见个摇钱树就往上贴。   我:那也要树配合才行。   虞听听:李明鉴,你怎么一点都没危机感啊?你不会今晚就下岗了吧?   我:……   虞听听:你要再找个叶泊则这样的,s市可没几个,比熊猫还少。   正当我思考怎么回复虞听听时,门被敲了敲。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看是谁。   是来送夜宵的侍者。   侍者说:“是叶少让我送过来的,先生您慢用。”   我觉得叶泊则可真够一心二用的,美女当前,还能记起我。   我尝了一口酒酿小圆子,冰冰凉凉,味道极好。   于是发消息给叶泊则:好吃,你要是回来的早,我给你留一份。   我没想过他会回我,所以继续和虞听听聊天,虞听听跟我讲了一些学校和叶泊则身边的那群人的八卦,也知道是真是假。   我问:那你有没有叶泊则的黑料?   虞听听:没听说过,只听过他每个分手的伴都对他又爱又恨,爱他温柔多金又帅,恨他不能为自己停留的那种。说实话,在第一次酒局上,我还真的狠狠心动了,那天有好几个人在抽烟,我就咳嗽了两声,叶泊则就叫所有人把烟扔了。   我:他也一定觉得你好看。   虞听听:那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一边和你在一起,还和别的漂亮绿茶玩游戏。   我觉得虞听听说话真的很犀利。我心脏都开始闷起来了,也许是趴久了,我换了个姿势。   就听到房门滴一下,被刷开了。   我看到了穿着一身灰色浴衣,头发还湿淋淋的叶泊则走了进来。   手里拎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金鱼灯笼,金鱼的鳞片都是彩色玻璃,灯笼下面挂着一张长长的纸条,上面写着什么字,但我看不清。   我的目光从他的锁骨转移到了他的手上,坐起来惊喜地说:“你回来了,我真的给你留了小圆子。   我翻身下床去端碗,经过他身边,被叶泊则牵住了手,他把灯笼的手柄交到我手里,说:“李明鉴,元宵快乐。”   一滴水落到了他的眼睫毛上,像是落到了我的心里,我卡顿地提醒道:“叶泊则,你的头发没擦干,会感冒的。”   我急急忙忙去拿干毛巾,把小灯笼妥帖地放在柜子上,又跑回叶泊则身前,想要抬起手,觉得他太高。   “你坐下行不行?”   叶泊则乖乖坐在床边,我又把冰都融化了的小圆子放到他手里,说:“你吃东西,我给你擦头发。”然后爬到床上,在他背后帮他擦头发。   叶泊则吃着小圆子,问了一个不像是他会关心的问题:“你一个人会不会无聊?”   其实还好,还有虞听听在我给实时播报你和小美女的互动。但我不能说。   他把我的沉默当作了默认。   叶泊则说道:“那个灯笼是我赢来的,李明鉴,你要是不喜欢,就把上面的宝石扣下来去卖了换钱。”   我擦拭的手一顿,不知道是因为我以为的彩色玻璃是宝石,还是叶泊则叫我把宝石扣下来去换钱,我看起来到底是有多缺钱? 第15章 利剑   我说:“这么好看的灯笼,拆了多可惜。”   叶泊则:“你喜欢拆十个都行。”   我无声地笑笑,跳下床,蹲到他身前。   他的漆黑的头发,有生命力的翘着,漆黑的眼睛,漠然地垂着。   “我喜欢的啊。”   我几乎要把喜欢宣之于口,可是我又怕他发现了我的真心而觉得无趣,我想看到叶泊则被我的话感动而害羞。   但是我想多了。   这种话叶泊则可能都听麻了,但他还是很配合的挑了下嘴角,表示他接受这个回答。   在他刷牙的时候,我重新端详着小灯笼,发现下面悬着的纸条上,用毛笔龙飞凤舞写着:李明鉴,心想事成。   这个墨迹,一看就是新写上去的。   是谁写的显而易见。   可他没有说,在等着我自己发现,甚至还强调了灯笼上的宝石。   我在他刷完牙时抱住了他,说道:“叶泊则,我喜欢你给我的礼物。”   他说话时带出一股薄荷的清凉,身上是陌生的沐浴露味。   “现在又喜欢了?”   他的语气如同薄荷一样凉。   我点点头,从他怀里抬起头,盯着他湿润的嘴唇。   心想,樱桃和酒酿小圆子哪个更好吃。   叶泊则按住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后退,可是我也没想过后退,在他轻笑着靠近我时,将我抱了起来,我整个人像是坐在他手臂上,叶泊则如同逗小猫小狗似地,时不时顺着我的背抚摸几下,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脊椎动物的共性就是喜欢被抚摸。   我情不自禁抱紧他,像是一种讨好,也像是在投怀送抱。   因为他不再跟我较劲,而是把我放到床上,我被他笼罩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浴衣带子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灯光很亮,照的房间每一处都没有秘密,叶泊则的脸如同高清镜头,但又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恍惚地伸出手去擦拭,叶泊则的头发很乖,眼神又很有侵占性。   他端详着细细颤抖的我,眼神从上到下地掠过。他把一套数学试卷扔在我身上,说:“自己做。”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从没有自己做过数学试卷,虽然我看过题型,但是自己做总归是不同的。   我只觉得脸颊和手指都狠狠烧起来。我笨拙拿着笔,在他要求的题型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答案,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祈求地看着叶泊则深邃又冷淡的脸。   他轻声说:“李明鉴,你怎么那么笨。”   我要有多聪明,才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多看我一眼呢。   我不体面地翻过身趴在枕头上,又想到了那幅画面。   叶泊则说:“再装我就走了。”   我翻过脸看他,他见我涕泗横流的脸一愣,大概以为我在假哭,没想到我哭的那么认真。   我一边抽鼻子,一边说:“你别走。”   叶泊则盯着我的脸看了会,神色复杂地说:   “你看它还有没有兴致。”   他自顾自翻到另一边,盖上被子,只露出一个头顶,连头发丝都含着怨气。   我去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睛红红的自己。   又把灯都关了,只剩下了一盏小夜灯,我赤着脚走到叶泊则那一边,拉了拉他的被子,他抓的紧,我拉不开。   像个蚌壳。   叶泊则是蚌壳公主。   我又拽了一下,只好伸手进去摸他。不知道摸到了哪里,他说了句“草”,然后掀开被子,不满的说:“李明鉴你……搞什么?”   前半句很生气,后半句变成了疑惑。   我趁他愣神,钻进被子里,牵着他温暖的手。   说:“我做好了。”   他语调生硬:“你当我是工具人,想交卷就交卷吗?”   我愧疚地问:“要我帮你吗?”   叶泊则沙哑着声说:“你会?”   我说:我看过。”   叶泊则沉默了几秒,把一个枕头扔到地上。   事实证明,理论和实践是有很大差距的,在我自告奋勇帮助叶泊则重振雄风后,哭哭唧唧地抱着他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了一头拉磨的驴,被蒙着眼一直干活,而叶泊则是我的主人,一边恐吓我,一边要我不能停。   我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会像个树獭,叶泊则被我挤到了床边,他退一点,我就进一点。   直到他到了床边,伸手可以碰到地,他捏我的鼻子,叫醒我。   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着,我都不知道是几点,白天还是黑夜。   就听见叶泊则说:“李明鉴,滚过去。”   我听话的滚了两圈,到了另一边。一下子又睡着了,我总觉得睡了没半小时,又被叶泊则叫醒了。   我就发现我跟自动导航似地,又黏他身上了。   叶泊则开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李明鉴,你是八爪鱼是吧。”   我有些心虚地用被子遮住脸,说道:“我可能是驴。”   我见他没说话,就把我的梦说给他听。   叶泊则捏我的脸,说:“睡相差,做梦还要骂我,你可真行……”   叶泊则靠着枕头回消息,他似乎有很多消息,飞快往下滑了几次,手机屏幕将他脸上那点无聊照得很明显。   不一会有语音电话进来,他掐掉了,那人又打了一个,叶泊则看了几秒,接通了。   里面瞬间传出一个很苏的声音,我瞌睡虫都跑没了。   “泊哥……”   像麦芽糖一样拉长的,又甜又亮的语气。   “我回国了,在s市的机场,你可不可以来接我啊……”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我现在走不开。”   “那你什么时候走得开啊?”   “不知道。”叶泊则声音带着一贯的懒散。   “……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记得。”   “那……你说过,我要是想你了,可以来找你。”   “这么听话,那我现在让你滚,你滚吗?”   他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来摸我的脖子。   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骂道:   “……你混蛋!”   那边挂了电话。   我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   心想叶泊则可真渣啊。但是心里又有点隐秘的快乐,冒出了“他选择了我”的想法。我好像又一次赢了无形的敌人,我既高兴又难过,因为我知道,刺向别人的利剑早晚会调转方向刺中我。 第16章 花和小蛋糕   开学前一天上午,我在客厅里收拾东西,把各种穿过的衣服放进老花箱子里,甚至有些装不下,叶泊则在旁边抱着笔记本看股票,我问他装不下的衣服能不能放在这里。   叶泊则手支着下巴说“随你”。   我把衣服和首饰之类的分门别类放到了衣帽间里,又稍微整理了一下。   收拾完叶泊则带我去了一家黑珍珠餐厅吃饭,环境很好,味道很普通,可能是我口味太重,总觉得菜的味道很淡。没想到叶泊则也觉得不好吃,回到家他直接点了另外一家港茶餐厅的外卖。   在外卖送到的时候,他叫我去冰箱里拿可乐。   我想我们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喝可乐,但还是听话的去打开冰箱,结果打开我愣住了。   里面哪有什么可乐,全是玫瑰花,深深浅浅的粉色玫瑰,塞满了,我打开的时候,还有一只掉了下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惊喜,看了好久。   在我想着里面有多少玫瑰,叶泊则又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就听见他在客厅叫我名字,问我可乐到底拿不拿了?   我捡起地上的玫瑰,一下子扑到他身上。   “我看到啦!”   我开心地左摇右晃手里的玫瑰花。   “谢谢你叶泊则,我第一次收到花,还是那么多的玫瑰花。”   叶泊则拍拍我的手,不甚在意地问:“那我的可乐呢?”   我实在给他变不出来可乐,又觉得他是在故意为难我,但是他刚刚送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只好说:“我现在下去给你买好吗?”   叶泊则说:“行啊,先付点利息。”   他把笔记本一盖,把我抱到腿上,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光洁的锁骨,他穿白衬衫就像高中生一样纯洁善良。   我小心地托着他的脸,慢慢凑近,亲了亲他的额头。   叶泊则不满的抓紧了我的腰,扬眉盯着我说:“亲哪儿呢?”   我被他光明正大地注视总是会弄的羞赧,这种不习惯就如同我突然走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奢侈品店,周围全是价格昂贵的物品,那种还没走进去就已经开始犯怵走进去了怎么装的波澜不惊但内心清楚地知道自己买不起。即便叶泊则送了很多的东西给我,我却觉得自己是那些看不见的账单上的另一件物品。   我正要去亲他的唇,叶泊则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了几声,最后说“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跟我说下午让我自己打车回学校。   我虽然有点失望,但又觉得这是一种预兆。   我问他这些花怎么办。   叶泊则说:“不用管,有人会来收拾。”   其实我的意思是这些花开的好好的,扔掉多可惜。   我问他:“我可以插几支在花瓶里吗?”   “随你。”叶泊则去了卧室换衣服。   我还真在橱柜里找到了一个玻璃瓶,瓶口小,肚子大,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杀和小贝壳,我拿着去问叶泊则可不可以把沙子倒了装花。   叶泊则瞥了眼,眼睛里写着“我不认识这东西”。   “随你。”   我把彩砂倒出来的时候,有个银色的东西一起掉进了垃圾桶,我捡起来发现是一个戒指。上面刻着一个外文,有种莫名的直觉突然哐当一下击中了我的后脑勺。   这也许是叶泊则的某个前任留下来的。也许是他没有完成的惊喜。因为了解叶泊则不会去看橱柜,所以藏在了那里,用沙子把戒指埋起来。   可发现秘密的人是我。   我犹豫了一会,决定告诉叶泊则。   叶泊则拿过戒指回忆了几秒,把戒指丢进了垃圾桶,又把酒瓶也一起扔了。   看见我一脸想要去垃圾桶里捡东西的模样,叶泊则轻描淡写:“李明鉴,我给你买个新的,更漂亮的。”   我终于感觉到那后脑勺的一击,将我浑身敲麻之后,血液开始重新循环,可我却有种无法疏解的苦闷压在胸口。   在此刻看见叶泊则毫不在意的神色时,有了回答。   我代入了那个戒指的主人。   又或者,他和我一样是无数个朝着叶泊则前仆后继的人中,都能被叶泊则轻易忘掉的人。   但是这是叶泊则的错吗?   一个人会因为不能独占月亮而责怪月亮太迷人吗?那月亮何其无辜。   我喜欢的,不就是一个,迷人的,冷漠,温柔的,优渥的,事事如意的,看不到阴暗面,没有受过挫折所以可以怡然自得地享受别人的仰慕,也可以轻松地不在乎别人的喜欢的叶泊则吗?   叶泊则打了个电话:前几天你不是给我发了个展览吗?里面有没有花瓶?就可以插花的……”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泊则啧了声,回复道:“对,我就要能插花的花瓶……你下午找人送过来,地址就是xxx,挂了。”   我陪叶泊则等电梯。   我说:“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又高又酷,对我说:我都告诉你门的密码了,你觉得呢?”   我心想密码也可以换啊,再说他应该告诉过很多人密码吧,可能连银行卡密码都说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明显,叶泊则冷笑:“你不会以为我一边和你在一起,一边还要带别人回来乱搞吧?”   “我们在一起?”   我脱口而出,我惊愕地像是买两元彩票中了两个亿。   “你的意思是……”   我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眼里却露出了无法隐藏的炽热的期待。   “我们——”   叶泊则微笑着看着我,仿佛高傲的猎人。   “是在——交,交往吗?”   他等我便秘一般说完,整个人都像是站在油锅上,手脚无措。   电梯门开了。   我瞬间拦住他,想要一个回答。   叶泊则看我的举动,一手插着兜,垂着眼看我,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但是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我时常分不清叶泊则是真的高兴,还是在捉弄人。就像此刻我如同在热锅上的蚂蚁,叶泊则只会火上浇油。   “不然呢?”   他轻飘飘地反问。   “你见过搞一夜情还送你玫瑰花带你约会的吗?”   我一下子被他的话砸懵了。 第17章 乞丐   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叶泊则的手心温暖,手指修长,我仿佛跳进了芦苇丛里的笨鸭子,嘎嘎扑扇翅膀。   “你真的”   “——喜……”欢我。   那个词像是个轱辘似地在我喉咙里转了好几圈。   “我喜欢你。”   叶泊则流畅如优美的诗句般替我说出来。   我觉得耳边响起了火车鸣笛声。   “我,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好像把二十年学的知识全部忘记了,只剩下了哐当哐当的杂音,还有旋转的浩瀚宇宙,我仿佛不是站在电梯口,而是变成了火车吐出的烟圈,往天上飘去了。   “这么高兴啊?都成结巴了……”   叶泊则捏着我的下巴左右轻摇。   我牵紧了他的手,四下张望,又想找什么东西,我很想铭记此刻,用各种鲜明的标识,来提醒我自己,这段记忆不是我臆想出来,而是真实发生的。   “…我也喜欢你,叶泊则。”最终我的嘴里只能激动地蹦出这几个字。   叶泊则端详了一会我脸上的喜悦表情,我却沉浸在喜悦里,看不出他的心情。直到他开口说道:“李明鉴,我喜欢你,但不喜欢跟人绑定在一起,如果一段关系成了枷锁,那喜欢就会消失的,你明白吗?”   我好像不太明白。   在叶泊则清清冷冷的眼神里,我逐渐冷却下来,我好像踏进了一个未知的领域,我在一片迷雾中感知到了危险,但是我却在那片未知里看见了叶泊则若隐若现的身影,如同海市蜃楼一样,指引我走过去,好像走到了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是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那里没有叶泊则,只有美好的幻觉。   叶泊则也怎么会是幻觉呢?   “那是……什么关系呢?”   我谨慎地问。   “恋人关系,但我不会把你当成我的唯一,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现在就拒绝。”叶泊则一字一句似乎在我的神经上跳跃。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找别人吗?”   我仿佛被虫子咬了一口。咬在哪里了呢?我明明还牵着叶泊则的手。   可是我又怀疑那双温暖的手,和说话的人是否是同一个人。我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的一天,在山顶的露台,我偷窥他如同一个蠢蠢欲动的盗贼,看他和别人心照不宣的接吻。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吻。   但是我现在才认识到,那是一颗缓慢的子弹,叶泊则按下了扳机,当我还在同情陆麋会被击中时,被击中的人成了自己。   “李明鉴,你考虑好了再联系我。”   叶泊则走进了电梯,他衣冠楚楚,面色平静。   我再次感受到,各种层面上的,叶泊则的坦然和完美无缺,所以他永远都不会露出可怜,悲愤,嫉妒这种情绪,因为他永远不会害怕失去。   我忘记了和他说再见。   校园里有很多拉着行李箱返校的学生,空旷的操场一下子又被人声笑语填满,沉闷的我在人群里就显得不那么突兀,摸着寝室的门我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打开。我发现室友都回来了,张远还在上铺铺床单,周思齐的整理衣柜,陆麋在涂指甲油。   “李明鉴,这是给你的。”   周思齐朝我说,我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包无花果干。   “谢谢。”   “别客气,都是兄弟。”   “你不是早就来学校了吗?怎么还拖着行李箱回来?”   张远铺好床单下来问道。   “他给人家补课,住学生家里你忘了。”   周思齐说道,我确实和他们提过一嘴,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我笑笑没解释。   “宝贝,你箱子挺好看啊。”   陆麋突然说道。   “过了个年发家致富了。”   他娇俏地眨眨眼。   我只好说:“红包没拿多少,补课费倒挣了一些。”   “你跟周思齐两个人都是打工狂魔。”   张远评价道。   “哪像你啊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   周思齐脾气好的说道。我们四个人的家境,应该是张远最好,毕竟本地人,虽然张远不炫富,但是从他平时的吃穿用度还有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来,从小衣食无忧,寒假的时候朋友圈也是在各个地方旅游。   “哪个少爷还要自己铺床单啊远哥。”   张远又爬上床,开始愁眉苦脸套被套。   “v我50我帮你。”   陆麋搭腔。   张远:“太贵了,最多5块。”   等我们收拾好,决定去校门口的美食节吃一顿“开学饭”。   初春天依旧黑的很早,路上全是学生,我们在烤鱼店排队半小时才进去,店的位置不大,甚至有些拥挤,但是很热闹,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水。   我想到了叶泊则。   想到他和我唯一的共同点,也只是一个上课要写作业,会和室友一起吃饭一起玩的大学生。   但我没见过他室友,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这种小店吃烤鱼。   我只有这么想才会心里稍稍平衡。   “喝什么?椰汁还是雪碧?”   陆麋问我。   “椰汁。”   “怎么了一直盯着手机,有情况啊。”   陆麋打趣我。   张远也附和道:“交女朋友了?还是暧昧对象?”   “你们俩八卦记者啊。”   周思齐说道。   “这叫关心室友,谁能想到今年情人节和年初一是同一天,我都没和女朋友约会。”   张远可惜地说道。   “哪有情人节在家包饺子的啊……”   “我还带小孩呢。”   周思齐说。   张远苦笑地举起雪碧,说:“来,碰一下。”   吃完烤鱼,陆麋说要去给手机换个膜,周思齐说他会贴,所以他们就去美食节上的手机壳店买了张10块钱的手机膜。   有好些学生在里面挑手机壳。里面人很多,我们就站在外面,我突然看见了有个熟悉的面孔从里面走出来。那人先看到了在扫码的陆麋,惊喜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两人说了什么,陆麋又指指店外面的我们。   钱樱穿了条修身的毛衣裙,外面披着一件驼色羊绒大衣,显得整个人很温婉。   她走到我们面前说:“真巧啊,李明鉴,周日我们社团有个音乐会,一起来吗?”   张远在我对面朝我挤眉弄眼。   陆麋走过来搭在我肩上小声说:“就是联谊活动,有很多漂亮小姐姐的……”   啊这。   “学姐,你怎么只邀请李明鉴不邀请我啊?”   张远阴阳怪气道。   钱樱有些害羞的笑,说:“你们都可以来的。”   “算了学姐,我很遵守男徳的。”   张远说道。   陆麋拍着我肩膀我答应到会去捧场。   晚上室友要么在打游戏,要么在床上,我把叶泊则送的金鱼灯笼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自从知道外面的玻璃是宝石后,我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亮澄澄的灯光照亮了桌面一小片区域,下面悬挂着转着圈的卡片,上面写着:   ——李明鉴   ——心想事成   我想叶泊则一定没有体会过心想事成的快乐,因为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可是我好贪心啊,我像个乞丐,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想要,在维护自尊心和不断滋长的欲望间痛苦地拉扯。 第18章 不缺   在学校的日子,我会时常忘记叶泊泽,在上课和室友一起写作业追剧玩游戏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短暂但迷人的梦,偶尔又会割裂地记起来,把那些细节反复回忆校正,心想也许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让我面临这个进退维谷的困境。   钟一帆告诉我他开学测验数学考了98分,他美滋滋地把试卷给我看,还跟我说:“温温只考了95分。”   我问他:“温温是上次的小女孩的吗?”   钟一帆说是的,他还告诉我温温的全名叫宋伽温。我有点好奇叶泊则,就问那上次电梯门口的那个哥哥呢?   钟一帆说:“是则则哥哥吗?”   我点点头。   “他是温温的哥哥啊,他的舅舅是温温的爸爸。”   钟一帆说道。   “温温还说长大后要嫁给则则哥哥,我说他们不能结婚她还要打我!”   钟一帆气鼓鼓地朝我告状。   “我妈妈说小孩子不能打人,我说那温温打我怎么办,我妈妈就说男孩子不能对女孩子动手,老师,我觉得妈妈就是偏心,明明打人是不对的,这个事和他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我说:“你说的对。”   “那下次她再打我我一定要打回去。”   我:“这也不好吧,你把她打哭了怎么办?”   钟一帆:“那我也哭。”   我:“你是不是,可以和温温说,让她改正这个坏习惯呢?”   钟一帆:“她才不会听我的。”   我说:“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上次你在电梯门口,她见到你可开心了。”   “……真的吗老师?”   钟一帆陷入思考。   “对啊,你也想和她交朋友吧,她长得那么可爱。”   “她就普通可爱。”   钟一帆反驳我。   “但是她肯定有她的优点啊。”   “……优点和缺点不能抵消。”   “是人就会有缺点的,只要她的优点多于缺点。她就是个好小朋友。”   钟一帆:“老师,温温都没有朋友。她总是要别人听她的,她以为很多人喜欢跟她玩,但是只有我。”   我刚想要夸他。   钟一帆就说:“因为妈妈要我照顾温温,因为我们家和温温家在做生意,为了我的变形金刚航空母舰我就只能忍一忍了。”   “……”真厉害。   我家教回去,又收到了朱阿姨甜品投喂。   我吃着芝士蛋糕,抬头就看到了漆黑的夜空里挂着一轮弯月,参天的大树枯枝交错,像是月亮故意躲在后面。   我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分享欲里,我有种冲动想要告诉叶泊则,我可以的,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能总是见面,我可以成为他的情人玩伴宠物。这没什么的,这世上有那么虚情假意,滥情出轨,好歹我还有一片真心。可是真心算什么呢?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一个稍稍出色的可以让我努力一下就碰到的的人就好了。   周日晚上我和陆麋去了g大,g大和我们学校很近,走路半小时,我们到了g大的小礼堂,看到好些人在里面了,舞台上主持人穿着正装在试音,好些乐器堆在后台。我看到了穿着露肩礼服的钱樱,她正在和旁边的人聊天,看到我们,招我们过去,给我们一张节目单,有十几个节目,还挺正式。   “你们找个位置坐吧,节目6点半开始。”   陆麋说:“学姐真美,想合照。”   钱樱捂嘴笑,说:“要不是知道你不是异性恋,我都以为你喜欢我了。”   陆麋:“为了学姐变直也不是不可以。”   他故作认真地说道。   钱樱说:“别了别了,我怕。”   我帮他们俩拍了好写照片,钱樱就去忙了,我和陆麋找了个位置坐下。陆麋拿出了手机玩游戏,我浏览了一遍节目单,在特邀嘉宾那儿居然看到了虞听听。   我想着可能是同名同姓吧,就拍给了虞听听看。   虞听听没几分钟就回我了:“就是我。”   我:?   虞听听:我在后台休息室左二,你来找我。   我说:我找你干嘛?   虞听听:美女要见你不是你的荣幸吗?   我:……好自恋。   我和陆麋说去见个高中同学,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于是绕到了后台,从杂乱的人和东西里挤过,找到了写着“左二”的门。   敲了两下,锁是坏的,我推门进去。   虞听听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化妆,她穿着一身民族舞的服饰,很华丽,身上挂满了铃铛,露出一截很白很细的腰。   “李明鉴,你穿着羽绒服不热吗?”   确实挺热,过来挤出了一身汗。   我脱了外套,虞听听画了蓝色眼影的眼睛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叶泊则每天自己穿的那么酷,怎么给你穿的跟小学生一样。”   我低头看自己的白色卫衣上,一只拿着网的胖猫从香蕉里钻出来。   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捂住了图案,没底气地说:“怎么就是叶泊则买的?”   “这么大一个logo在上面我瞎啊。”   虞听听说道。   “噢。”   我松开手,抚了抚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   “没事的话我走了,你继续化妆。”   “等会我跳舞的时候帮我拍个视频。要那种像是不经意地拍到但是角度又很好的感觉。”   “我没带单反,手机录的画质不好,凸显不出你的美貌。”   “能拍到我凹凸有致的身材就行,再说了朦胧美更有意境。”   我心下好奇:“拍下来干什么?”   虞听听涂了一个大红唇,朝我妩媚一笑:“勾引叶泊则……”   我:……   虞听听:“等我表演完再给我献个花。”   我:……   虽然我对虞听听的言论很不满意,但是作为曾经同班三年的同学,我还是帮她录了一个视频,并且还在她表演结束的时候,从后台拿了束道具花送给她。   灯光烤的我晕眩,虞听听亲昵地拉着我,张开红唇贴着我说:“笑一个。”   舞台下的摄影师对着我俩比手势,她紧紧贴着姿势僵硬的我比耶。   “小哥哥,你别那么紧张。笑一笑。”   摄影师说。   我只好咧开嘴。   虞听听下台后直接放开我的手,掏出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消息,兴致勃勃地冲我说:“我同学说在酒吧看到了叶泊则。”   我脸色尴尬起来,沉默。她见状,笑容微顿,   “……你被甩了啊?”   虞听听的话像一粒尖锐的石子,嵌进了我的肉里。   我甚至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第19章 普信男   我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在认识我之前他的生活就是这样,要学会改变的不是他,而是我。   否则我就会被他嫌烦。   虞听听见我闷声不响,说:“我先去换衣服。”   她也没说要不要我等着。   我找了个小马扎坐下来,后台里来往的人很多,也没人关注我。幕布前的歌舞声十分热闹,和我无关。   我的手在发抖。   不一会虞听听就换好了衣服,浓妆也卸了。她穿着高筒靴站到我面前,像在看一只落水狗。   “李明鉴,你去不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出挑的相貌。她漂亮的站在破败杂乱的后台帷幕旁,如同艺术品。   我说:“我去干什么?”   虞听听嗤笑,说:“带你找1?”   我弱弱地说:“……我才不是0。”   虞听听:“别装了。”   我声音大了点:“你别胡说。”   “那你走不走?”   我立刻站起来。   我和陆麋在vx上说了声,和虞听听去校门口打了车,在车上她就开始发朋友圈。   还发了我和她的合照,在舞台死亡顶光下,我仿佛是一个给女神献花的手足无措的屌丝男。   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你不会有叶泊则vx吧?”   我心惊胆战地问。   虞听听很正常地说:“有啊,我们组过两个局,也算认识。”   我的心好冷。   “你不能发朋友圈前,帮我p一下吗?”   虞听听把照片给我看:“p过了,我总不能把自己p丑吧。”   我:“……要不我找个时间去整个容?”   虞听听刷着dy,冷漠地说道:“你不会以为叶泊则看上你这张脸吧?”   好过分。   “虽然我也不知道叶泊则到底什么口味,我可以给你看看他传闻中的前女友们。”   她在抖音里点开了好几个人的头像和主页,都是那种关注几百万的大美女。   我只觉得自己被现实打击得有气无力,“我也没那么磕碜吧。”   “噢呵呵,普信男。”   虞听听见怪不怪的冷笑。   “那你高中还……暗恋我呢!”   我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话音刚落,我心里疯狂按撤回。   “是啊,高中那会你眉清目秀的,穿着校服还挺乖的。”   虞听听坦然的说道。   “后来去艺考,全是各种各样的大帅哥,口味被养刁了,现在看你,就是路人甲。”   我靠在车窗上,问:“那可能是叶泊则也想换换口味吧。毕竟一直吃大餐对身体不好。”   虞听听沉默了两秒,哈哈大笑。   “我看叶泊则身体挺好的,床上不行的应该是你。”   我生气:“我没跟你开黄腔!”   “噢抱歉,我在跟你开。”   “……”   我觉得我对虞听听的滤镜在今晚碎个彻底。她不是白衣校花,是恶毒女巫。   虞听听还想跟我探讨叶泊则的行不行,幸好司机都听不下去了,踩着油门狂飙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门口还放了很多的花篮,酒吧的名字很朴实,叫“不眠。”   这名字很酒吧。   我到门口才发现,第一天开业,酒吧不对外接客,我都以为我们要被拦在外面,虞听听打了个电话,里面就跑出来一个短发的女生,虽然是初春,但是她只穿着吊带热裤,肩膀上披着一条毛茸茸的像狐狸尾巴的披肩。   “听听,快进来。”   她似乎喝过了酒,情绪很high。   一进去就听见了一个当红女团的歌,一楼坐着一些人,她带着我们去了二楼。   二楼是独立的包厢,她拉着虞听听进去,坐到了沙发上,虞听听拉着我。   对我说:“你前男友在隔壁。”   我真想说还没分手呢。   但是她不给我这机会,很快和周围的人玩到了一块,她的朋友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会玩的大学生,不需要注意什么。   他们围在一起玩转酒瓶。转到的人要去抽卡片,完成卡片上的任务,不做的话就喝一杯“混合酒”。   我心里想着叶泊则在我隔壁,有些魂不守舍,就看见酒瓶巧妙地停在了我面前,像在嘲笑我。   “新人有三次保护特权,你放心抽,遇到难的任务可以跳过。”   虞听听告诉我。   我就随便抽了一张,上面写着:“和左手边第二个异性舌吻一分钟。”   我瞠目结舌地看向那个陌生的寸头男生。   他一脸惊恐。   我说:“我跳过。”   “好好,你还剩两次噢!”   短发女生说道。   沙发上有10来个人,我就不信我运气会这么背。   果然接下去几次都没转到我,虞听听也没被转到。   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把包厢里的氛围搞得很热,主要这些人很放得开。刚刚还一脸惊恐的看我的大男孩,此刻正一脸激动地讲着他和男朋友在阳台上xx被邻居发现,结果邻居第二天问他能不能3p。   我心里感叹号已经可以绕s市三圈了。   酒瓶又转了几圈,悠悠地停在我面前。   抽卡:嘴对嘴吃巧克力。   我再次使用了我的新人保护权。为什么这些卡片都那么黄暴啊,就不能惩罚人做几个俯卧撑吗。   短发小姐姐竖起一根手指提醒道:“还有一次噢~”   酒瓶转到了另一个男生面前,他抽到的卡是:扑倒你右手第一位异性连续做十五个俯卧撑/仰卧起坐。   这俩人刚好是情侣,甜蜜蜜地接受了任务。大家直呼看不过瘾。   对于虞听听一直没被选中,不仅是我,好多男生都想针对她,可能是想找机会亲密接触,所以转瓶子的时候就故意往她面前转,但是力量的惯性把控不好,遭殃的人就变成了我。   我很快就用光了三次保护权,轮到第四次抽卡。   ——去厕所门口问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要vx。   我说:我喝酒吧。   大家纷纷起哄我去试试没准就有艳遇了,但我毅然决然选择喝酒。   虞听听同情地看着我:这酒后劲挺大的。   我一口闷。   怪不得说酒能壮胆,一杯下去,我感觉自己突然就开心了点,几乎想要跑去隔壁包厢里找叶泊则跟他表白。   虞听听总算中招了一次,她的任务是和左边第一位异性拥抱30秒。   我还晕着呢,就感觉她毫无压力地抱住我,周围的人在计时,像过年一样数钟声一样。   再次转到我的时候,我好像有点酒劲上头,抽出来一张卡上写着:去隔壁桌找一个人接吻。   “我们没有隔壁桌那就隔壁包厢……”   我还没反应过来,虞听听就在我耳边低声说:“这不机会来了吗?”   短发小姐姐说:“别害羞了赶紧去,我们陪你去,走走走。”   我看起来犹豫的样子让他们觉得这事行得通。于是把我推到了隔壁包厢门口,我踌躇着怎么面对叶泊则,就有一只穿了高筒靴的脚往门上一喘,把门踹开,把我往里面一推。   我跟个皮球似地被踢了进去。   ……   但根本没人注意我。   里面一群人也坐在在玩游戏,有个金色头发的女生蒙着眼罩,众人把手指伸到中间,女生摸索着,然后抓住了一根手指,揭开眼罩。   “草,怎么是你。”   女生惊讶又失望地叫道。   被抓住的男生也一脸不满:“你别亲我,去喝酒吧你!”   “冯狗我今天偏要亲你!”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动手。   那男生在人群里躲,誓死捂着嘴巴。就在众人鼓掌叫好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看见了门口的我:“你谁啊!”   于是一圈目光全都像被召唤了的僵尸一样对准我。   我尴尬的说道:“抱歉,走错了。”   我一边倒退,一边要去开门。余光看到了坐在边上,原本背对着我的叶泊则正懒洋洋地朝我看了眼,他身边坐了一个扎着头发的女生,长得很英气,有种中性的美。   我直到退到门外,才舒了口气,面对众人的看八卦失败的目光,我选择了尿遁。   “诶厕所在那边。”   我急急调了个头,说了声“谢谢”匆匆跑开。   跑进了金碧辉煌的厕所,本来没有尿意,但是进来了突然有了。   我放空地洗着手,这洗手液闻起来有股清凉的木质香。   一边想叶泊则看到我了吗还记得我吗会怎么想我呢?是不是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我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一个人走过来我也没注意,径直走了几步,听见那脚步声一顿,一个熟悉的偏冷的音色响起:“李明鉴。”   我条件反射地转过身看他,他今天穿了一件蔚蓝色的丝质衬衫,黑色裤子被皮带扣紧了腰线,整个人肩宽腰细腿长。   我抬起手,手掌蜷了蜷:“嗨,叶泊则,真巧啊,你也来上厕所啊。”   叶泊则说道:“和我装陌生人?”   我的大脑缓慢的运转了几秒,想着他是在跟我算刚刚的帐。   但是——   我总不能说:“嗨叶泊则你能不能跟我接吻三十秒,因为我在接受惩罚。”   我的脸又开始热起来,酒精在我的血液里奔腾,让我有点腿软。   “不是的,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但是我怕你生气,就没有告诉你。”   我直接酒后吐真言。   “刚才我游戏输了,要接受惩罚,我知道你在那里,就来找你了。”   我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叶泊则没说话,我就说道:“现在我要回去罚酒了,叶泊则,晚安。”   我转了个身,欲哭无泪。   “我让你走了?”   叶泊则说。   我说:“刚才你旁边的人很漂亮。”   叶泊则声音如刀锋。   “怎么,看上他了?”   “不是,她和你好配的。”   “哦,他在追我。”   “……”有什么好炫耀的。   “但是我出来找你了。”   他又叫我的名字,我心里开始冒出不合时宜的喜悦泡泡。   “叶泊则,你……能不能别和别人在一起。”   我像只鸵鸟一样低着头。   叶泊则百无聊赖地问:“为什么?”   我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没有东西可以赢过别人,也没有筹码威胁他。我只是被他牵着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可要是他松手了,我就回不去了。   我没办法拽着他的手说“因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不能就两个人在一起吗?”   这一套不是所有人的规则。   每个人的喜欢也是不同的。我的喜欢只是一块廉价的玻璃,可是叶泊则可以选择宝石。   “李明鉴,既然这么痛苦,就算了。”   叶泊则走了几步,被我抱住了手臂。我像是抓不到平衡的醉鬼,靠着浮木。我的理智羞耻心在消融。   我主动地舔着叶泊则的嘴唇,伸出舌尖去勾引他,叶泊则不太热情的回应着我,仿佛是在看我表演。   他像个看过了无数场精心排演的舞台剧专业观众,而我只是一个不称职的演员。   除了一杯酒给的勇气,我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真心。   我绝望的想,如果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叶泊则,那我的真心该多么特别啊。   我亲累了抱着叶泊则不撒手。   “李明鉴,别装醉。”叶泊则捏我的肚子。   我肚子一缩,说道:“我醉了哥哥。”   叶泊则被我弄沉默了几秒,冷淡的揶揄:“你有几个哥哥?”   我痛苦地喃喃:“只有你,只有你。我会努力让你开心,你试试和我在一起,不要别人好不好?”   我感觉叶泊则顺着我的头发,轻轻的抚摸。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不断重复着听起来一厢情愿的话。   “如果你厌烦我了,再去找别人行不行?”   说着说着我觉得天旋地转。   然后身体一轻,叶泊则把我抱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就感觉我们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睁开眼就发现他要把我扔进后座。   我连忙自己坐上去。   他看我手脚麻利,下垂的眼睫毛也透露着我看不懂的气息。有点压抑,有点复杂。   “酒醒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坐到前面,发动车子一脚飙出去。   半夜街上车子很少,叶泊则一路狂飙把车开进了私人车库。   我发现这是个我陌生的地方。   叶泊则关上门,又打开后座,我以为他让我下去,就看到他修长的身体挡住了门。   我无端地咽了咽口水。 第20章 车库   叶泊则慢条斯理的解开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又解开袖口,把蓝宝石扣子往车上一扔。   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我心想着蹲下找一找。   刚跪在后座上趴下,就被叶泊则抓住了脚踝,往后一拖。   我啊地叫了声,就感觉牛仔裤的的皮带被抽了出来,我被酒精熏陶的大脑里冒出了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   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在昏暗里我想要转身,被叶泊则命令保持姿势不准动。   雨点落在了我身上,沿着起伏的纹路勾勒成弯曲溪流,有些痒,我忍不住动,却又忽地一颤。   “叶……”   “叫什么?”   叶泊则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听来危险又迷人。   我对未知充满了恐惧,想要往前爬。   “不是要让我高兴吗宝贝?”   他嗓音冷冷,话却暧昧。我好像被掐住了七寸,点点头,努力放松。   他耐心的等待我的麻痹大意,找到了我的软肋,将我抽筋剥骨般分解又重组,我瞬间像坐了自由落地从高处冲下来一样脑子空白,耳边只有电流声。   我趴在后座上喘气,如同溺水的猎物,找不到目的地,还被剪掉了翅膀,海水将我裹挟,我沉重的呼吸着,被一只手挟着腰。   风刮的很急,又很深。   我冷的打哆嗦,鞋子也蹬掉了。整个人丢盔弃甲,变成了一盘散沙,大风呼啸过后,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白色小猫卫衣,卫衣还被吹到了脖子,呼吸间全是散发的酒味,我想后座都是黏糊糊的沙子,可是叶泊则却隔岸观火似的将我置于掌控之下,而我在这种压倒性的玩弄中感受到了被占有的快感。仿佛我被深深需要着,仿佛虬结的树根将我摁在湿润的泥土里,我从肉体里脱离,变成了藤蔓。   叶泊则从后备箱拿出来一条毯子,把我抱起来,像抱小孩一样,我的大腿蹭着他腰间的衬衫布料,随着他走动而一晃一晃,一直脚穿了袜子,一直脚光着。我觉得他像一个不称职却又温柔的家长,明明舍得抱我,却又不那么体贴,仿佛故意叫我难堪。   还好没人看见。   我进了屋才发现这里的的房子比之前那套大得多,是独栋别墅的格局,里面的家具齐全,有一些生活的气息,但是不多,那些物件都散发着昂贵的光泽,连楼梯都那么高贵,踩在上面也许会觉得自己真的高人一等。   “叶泊则,你舒服吗?”   叶泊则把我抱到了他的卧室,放到床上时我拉住了他的手问。   我迫切的需要答案。   他的发丝微微湿润,有种特别的性感。我认真的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他浓密的睫毛仿佛扇在我的胸膛上。   “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红着脸问。我想勤能补拙,在什么方面都能行得通。   “干嘛……想榨干我啊?”   他浅笑着,语气戏弄,把弄皱的衬衫脱了,露出肌理分明的人鱼线。   我窘况地摇摇头,说:“我想要你开心。”   叶泊则把我从毛毯里剥出来,带我进浴室。   “站得稳吗?”   我点点头。   浴室很温暖,水从头顶浇下来,我抱着他,感受到了叶泊则的体温。   我摸着他的腰腹就感受到了氛围逐渐剑拔弩张。我盯着它看了一会,仰头问瞳色深邃的叶泊则:“哥哥,来吗?”   回答我的是叶泊则粗暴的吻和用力的掐腰。   我仿佛飞翔又坠落,痛得同时又很爽,爽得我眼泪直流,温暖的水流从头到尾落下。   我呜呜的叫着叶泊则的名字,希望他如种子一般寄居在我身体里。   酒醒了,道德感就开始上来。   我穿着叶泊则的睡衣走出浴室,走到他房间发现他不在,又下楼,看到他洗过了早,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灰色裤子,在厨房一边喝水,一边回消息。   我走过去叫了他一声,叶泊则把另一杯推给我,是蜂蜜的味道。   我说:“我的手机好像在车上。虞听听发现我不见了肯定很急。”   我缓慢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叶泊则说:“我跟她说了,她会把你的外套寄到你学校。”   我小口地喝着水,说了声:“谢谢。”   叶泊则睨我一眼,说:“给你倒杯水就谢了,刚才干你这么久怎么不说谢谢?”   我脸一红,转移话题问:“这是哪儿啊?”   叶泊则说:“算是一个家吧。”   楼梯上挂着一副全家福,是年纪小一点的叶泊则,和他的爸妈,叶泊则长得既像妈妈,又像爸爸,结合起来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他们——”不会在家吧?我像做贼似的四处偷看。   叶泊则把手机扣在桌子上,脸上带着某种暧昧的松弛感。   “不在家,否则你叫那么大声早被你叫醒了。”   我软弱地瞪他一眼,觉得他嘴巴实在很坏。   叶泊则惊奇地说道:“现在还会瞪我了,李明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老老实实道歉,十分逆来顺受。   叶泊则凝视我半晌,正色道:“李明鉴,我跟你开玩笑呢,别动不动道歉。”   “……好的。”   我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当然不能理解,此刻的我是什么心情,一个藏着珠宝的小偷能理直气壮到哪里去。   “叶泊则。”   我叫他的名字。   我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很下贱。   叶泊则看我可怜兮兮,反而笑了。   他把我抱起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用哄小孩的语气问:“怎么了宝贝?”   我只能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说:“……屁股疼。”   “回房帮你擦点药。”   我差点想问什么药,以及你怎么有这种药。但心里又想到,我不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情人,这才正常不是吗?   他回到卧室一脚踢上门,把我放到床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罐没拆封过的软膏,上面全是英文我也看不懂。   我说:“我自己来。”   他把一次性手套和药膏递给我。我还掩耳盗铃地走到浴室里去擦,擦完回来就看到叶泊则躺在床上玩手机。   我上床后,他就关了灯,自顾自地睡在一边。   我忽然想到了鹿麋说,叶泊则睡觉不喜欢别人碰他。   可是前几次叶泊则都纵容我抱他了,虽然他看起来有些不爽。   我转了个身,在黑暗里看着叶泊则。没看多久就感觉到他动了一下,手掌准确无误地盖上我的眼睛,我睫毛微颤,就听见叶泊则说了句:“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还睡不睡了?”   我用脸蹭噌他的手心,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不给你牵是要一整晚盯着我了?”   “我是想看着你但是——”   “别想。”   叶泊则语气汹汹地掐断我的想法,然后离我近了一点,把手搭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悄悄碰到了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说道:“晚安。”   他声音轻柔地回答我:“晚安了,宝贝。”   我想叶泊则一定是有点喜欢我的,我不是在骗人,我真的知道。 第21章 小土狗   第二天叶泊则有早课,他叫醒我的时候我还很懵,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他洗漱完,在我面前毫不顾忌地换衣服,才想起来我又被美色诱惑主动爬上了叶泊则地床。我所谓的礼义廉耻跟烟一样消散,我毫无骨气地选择了眼前的美梦,就像是抱住 了命运的礼物,但是背后有着巨大的代价。   叶泊则拿了一套衣服给我,一边说:“先凑合穿一下。”   我套上他给我的连帽衫,说道:“你要是赶时间,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学校的。”   叶泊则穿戴整齐地大步走过来,掀被子说:“被我弄了一晚上再让你自己走,我成什么人了。”   我抓着裤子挡住他的视线,说:“那你让我先穿裤子啊。”   “你穿,我又没拦着。”   问题就是你看着我干嘛啊……我心里默念。   幸好连帽衫宽大,我站起来就遮住了屁股。我飞快的套上运动裤。说:“我好了我们赶紧走。”   叶泊则把我送到校门口,路上还买了份咖啡店的早餐,我怕吃起来弄脏他的车,就只是喝了几口热拿铁。   我抱着纸袋子说:“那我走了?”   叶泊则点点头。我解安全带,扣子咔哒一声,我又抬眼看他。   “叶泊则,花瓶里的玫瑰花还开着吗?”   “谢了就再买。”   “那我可以每个礼拜都买新的花放在花瓶里吗?”   叶泊则怎么会看不出我浅显的心思。   “你是想买花,还是想见我?”   “我想送你花。”   叶泊则了然地说:“想靠这种手段讨好我?”   我点点头。   “这招对我行不通。”   我有种预料之中的失望。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躁红了脸。   “那我再想想。我一定会想出来的。”   “你不是清楚吗?”   叶泊则一脸正经。   如果他指的是上床……咳咳   我说:“每次都是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你吃饭好吗?”   叶泊则摸着方向盘状似考虑地说道:“去哪儿吃?”   ”我还没想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连忙补充。   “恩,那你想好再说。”   “……好。”   我到宿舍的时候,鹿麋还睡着,另外两人不在。   他听见声音,从床上探出头来,迷迷蒙蒙地说:“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坐在自己椅子上小声地继续啃三明治。   “好香啊,有点饿了。”   鹿麋在床上说。   我的袋子里还有个可颂,我问鹿麋吃不吃。   鹿麋吸了吸鼻子,说:“算了,我自己点吧,你这个面包闻起来怪香的。哪儿买的?”   我看了眼纸袋子上的logo,是一串法文,我在大众点评上搜到了这家店,给鹿麋发了链接。   鹿麋过了半个多小时就从床上爬下来,穿上外套去楼下拿外卖了。   我开始搜寻s市好吃好玩的地方。   鹿麋拎着饺子哼着歌进来。问我吃不吃饺子,我说吃饱了,他就自个拆开吃了。   估摸着时间,我问叶泊则到教室了吗。   他拍了张听课的照片给我,说:“到了。”   我点开照片,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mac,还有讲台前的老师,以及前排同学的后脑勺。   我以为他会直接回复我两个字。没想到还拍了照片,那这两个字就一下子生动起来,如同小鱼在我心里吐泡泡。   “那你下午还有课吗?”   我心想这个问题问完我就不问了。   叶泊则过了一分钟,给我发过来一张截图。   是他的课表,各种金融相关的课程,课还挺多的。   “够清楚了吗?”   “够了谢谢。”   我发了一个撒花花的表情。   “你上节课布置的作业写了吗?班长在群里催了,李明鉴!”   “什么作业?”   我双眼发懵打开班群,才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要交一篇张三雪地杀人案例分析报告。   我对着电脑蹉跎了一上午,终于写完,虽然我自己都觉得在胡说八道。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除了app的广告还有虞听听给我发vx说她晚上亲自把衣服给我送来,要我请她吃校门口的纸包鱼。   我说行。   学校门口的纸包鱼味道确实好。我们寝室四个人可以炫两条,虞听听抱着我的羽绒服在寝室楼下等我。我上去放完衣服又跑下来跟她一起往校门口走。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休闲服,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口罩,看见我就眼神透着坏地说:“昨晚爽不爽?”   我下午才经过学术的熏陶,脑子里还充满了严肃正义的法律条文,此刻一下子被黄色炸药都炸没了。   “你说什么呢!”   我谴责地看向她。   虞听听嗤了一声,说:“听说叶泊则今天去学校换了跑车,叶泊则一般不那么高调的。”   她给我看照片,虽然我是车盲,但还是可以认识法拉利的标志。   “额……你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虞听听一脸“你是煞笔”的表情说道:“你信不信要是我想知道叶泊则今天早饭吃了几个饺子都有人会告诉我。”   “他喜欢吃饺子吗?”   虞听听一脸“你被爱情冲昏了头”的说道:“我举个例子ok?”   我比了一个“ok”。   “以前有些什么野模小网红买到叶泊则的课表专门去蹭他课搭讪,什么食堂啊图书馆啊各种蹲点偷拍,还有人问他寝室号想要混进去的,被宿管大爷抓了,真的笑死我了,后来有一段时间叶泊则叫了保镖守在教室门口赶人,所以他们学校还加强了校园出入管理,真的夸张。”   我说:“怪不得他都不住宿舍。”   虞听听见我表情沉痛,乐着说:“你还心疼上了,叶泊则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来骚扰过他的人都被列上圈子里的黑名单了。”   “什么黑名单?”   我一脸无知地问。   “哎就是那些富二代开party,最喜欢叫电影学院大学生,网红,十八线小明星,这些人呢上赶着也是因为捞些资源或是做小情儿,腿一张钱和名利就都来了,我还听到过一个笑话,说跟男朋友上床还要被抱怨不投入,跟富二代睡觉叫几声一个爱马仕就到手了。而那怨种男友还在为红包发52还是520纠结半天。何况是叶泊则这种,就算他不是叶泊则,光凭这张脸和身材,都能做夜店最红的鸭!”   虞听听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感受复杂地听完前半段,再听最后一句,感受更复杂了。   “叶泊则才不会去做这种事。”   我不赞成地说道。   我们到了烤鱼店,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虞听听飞快的点完菜,我听见不远处的情侣在讨论要不要多加一份小酥肉。   “只要你没戴过十万的手表,你就永远觉得一百块的手表也是可以用的,但是你要是戴过一块卡地亚或者劳力士,你都会觉得你这只手都跟买过保险一样至少六位数。”   我手上就戴着一百多块的手表,我觉得她在影射我。   “哟,叶泊则怎么没给你换块表啊?对他而言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玩意,送给你都不用挑日子,但是你看其他人呢?20岁还要为今晚吃鱼加不加一份小酥肉纠结。当你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你还看得上不能给你生活享受的普通人吗?”   我连忙偷瞟了眼那对凑在一起讲悄悄话的小情侣,说:“你小声点了,等会人家把鱼扔你脸上了。”   虞听听毫不在意地评价道:“为什么?为了十五块的自尊心?”   十五块是小酥肉的价格。   我把椰汁打开,插进吸管,放到虞听听面前,说:“您喝口椰汁,消消气。”   虞听听看着我的举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的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我们班有个女生,说自己有抑郁症的,动不动就哭。”   我想了想,是有一个,那时她还坐过我同桌,叫周明岚。   “一开始大家都关心她,班主任也总是叫她去办公室,心理老师每周都带她心理治疗,后来大家都麻木了,上课的时候动不动就听到后面传来抽鼻子声,真的很烦。”   我不理解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说道:“……她也挺可怜的。”   当时班主任都叫家长来过好几次了,但是她爸爸好像觉得女儿在无病呻吟,也不带她去看医生。   “是啊,你好同情她的,活动课都没去上,在教室里给她递纸巾。”   我有些羞赧地解释道:“我怕她出事,我们教室在四楼,她早上看着楼下的草坪,跟我说那个草坪像钻石一样在发光,她很想去看看。我真的怕她跳下去看。”   我现在想起来,都记得那天夕阳落在走廊上,寂静无声里,周明岚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她视线茫茫地看着窗外,时不时发出一声沙哑的喊叫,仿佛要把什么魔鬼从身体里赶出去,可是她苍白稚弱,我虽然害怕,但是也没办法留她一个人。   “你看着她哭的时候,我在走廊上看着你。”   虞听听感慨一笑,眼睛里像是有细细密密的柔软丝线。   我诧异地听她说道:“总觉得你很像一只小土狗,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主人的那种。”   “哎回忆归回忆,别带人身攻击啊。狗就算了,为什么要强调小土狗啊?”   我有些不满意她夹带私货。   “啊哈哈,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当时的少女心萌动好不好!”   “那你的少女心还真奇怪。”   “这叫浪漫。”   …… 第22章 奖励   差不多聊完的时候。   “李明鉴,下雨了。”   虞听听惊讶地说道。   我看向窗外,只见朦胧细雨如柳絮一般沾到了玻璃上,仿佛给夜晚蒙上了一层春雪。   “还好不是很大,你快点跑回去。”   她打了车,很快就离开了。   我回到寝室时,外套潮湿,我拿了吹风机把衣服吹干。挂在衣柜旁边。   鹿麋正做着面膜从我身边走过,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最近换风格了吗?不过怪好看的。”   我似是而非地答了句:“是吗。”   打开衣柜观察了一下,发现整个衣柜里面的衣服泾渭分明。   一边是我自己的衣服,一边是从叶泊则那里带来的我只穿过一次的衣服,如同明亮又脆弱的宝石,挂在我的衣柜里,当我穿上那些衣服的时候,就像是一间旧店铺被刷上了新漆,装点了牌匾,但是我门窗紧闭,怕被发现里面仍旧蛛网遍地,破旧不堪。   我把外套放进袋子里,准备明天带去干洗。   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空气里随处弥漫着建筑物被雨水浸泡过后的铁锈味。教室里大家都低着头装蘑菇,身边的鹿麋拿了件外套放在桌子上,垫着头睡觉。我习惯性地坐在后面不引起老师的注意,也方便摸鱼,后排的女生在小声讨论着看流星雨,说学校的天文社组织了活动。   我打开了学校的,果然看到了天文社发的推送,说是在月下旬有矩尺座流星雨。   看流星雨去哪儿看好点呢?开阔的高处?去山顶吗?那天会不会有很多人去山顶看?叶泊则会喜欢吗?万一我约他到了山上,流星雨不来怎么办?到时候我可能化身流星雨跳下去山去了。   雨下得随意,一会就大起来,裹挟落叶拍打在玻璃窗上。   下课铃声一响,所有人都活了过来,撑伞的人堵住了教学楼的出口,纷纷扰扰的谈话声如痛杂乱的河流灌入耳朵。鹿麋套上外套,拉着我脚步飞快地冲往食堂。   在排队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对女主说:你适合亚利桑那的阳光,而我则喜欢纽约阴沉沉的雨天。   我不喜欢雨天。   一切都是湿淋淋,黏糊糊的。   仿佛冷掉的面条,融化的冰饮料,坚硬的台阶,寂静的黑白照片。   吃完饭我去学校附近的干洗店取衣服,一边给叶泊则发消息:我下午把衣服放到你那里可以吗?   他暂时没回。   我又问了一句:你晚上回去吗?   我拿完衣服,向公交车站走去。   叶泊则回复了我:嗯。   我看着这个字疑惑了一会,心想他大概不耐烦应付我的问题,所以用一个字礼貌地表达了他的心情。   公交站旁站着一个推着三轮车卖花的中年人,他的车上有许多的向日葵,盛放在一个阴雨天,如同突兀的色彩出现在了灰暗的画布上。   看见我殷切地问我买不买花。   雨天卖花,生意并不好。   他连伞都没有,只穿了一件雨衣。   我买了一束向日葵。手里东西太多,坐公交不方便,于是我上了一辆等待的出租车,怀里抱着五支又沉又黄的向日葵。   在路上雨渐渐变大,风也急湍。   我第一次一个人来叶泊则的公寓,它和我离开时一样明亮宽敞。   进门处放着一个蓝色的珐琅花瓶,里面放着枯萎的玫瑰,花瓣都萎缩变色了,显得局促又可怜。   我把玫瑰拿了出来,把向日葵放了进去,塞得满满当当。桌子上放着两个电子产品的硬纸盒,沙发上扔着一件格纹外套。背面放着几个衣服袋子,我扫了眼,是干洗过但是还没挂起来的衣服。   我把衣服袋子放了过去。   心想要不要帮叶泊则把衣服挂起来,但又怕他觉得我自作主张。   我看了一眼课表,知道他下午有课。   我到叶泊则的学校时,天阴得像冬天的夜晚。   我快步走到了一处建筑物下,牛仔裤脚爬上了雨水的拖行痕迹,我仿佛从水里淌过来似的。在沙沙雨声里,我给叶泊则发消息:你在忙吗?我想来找你。   他发了一个问号,问:在哪?   我拍了一张照片给他,说:我在这里。   叶泊则回复:我过来了。   我数着时间,看着雨滴从天空里落下来,风把梧桐树吹的左右摇晃。想起了叶泊则来找我的那天,他在寝室楼下计时,我应该也报复他,但是我不舍得,我有好多个五分钟来等他。颜色缤纷的伞从我面前路过,终于,有一把黑色的伞停在了我的面前。   在更久以前,也有很多黑色的人群,伞,黑色的山,黑色的泥土和叶子沾在了我的鞋子上,我觉得世界也是颠倒只剩下黑白的。   叶泊则的脸从伞面下露出来,他的英俊无人可比。老旧的黑白画面立刻跳跃起色彩斑点。   “叶泊则!”   我朝他笑。   他收了伞,穿着一件蓝色衬衫外套,就像一片蔚蓝的海朝我走来。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眉眼微微湿润。   “嗯?”   叶泊则凝视着我,目光澄净又幽深。仿佛暴雨中的宁静港湾。我不由自主的躲在了里面,说道:   “雨好大啊。”   我近似迷恋地看着他,“我来接你回家了。”   叶泊则眼神轻轻一动,像是看透了我隐藏的情绪说道:“怕我不回去?”   我猝不及防地一抖,发现他并没有烦躁或是厌恶后松了口气。   “我就是想见你,见到你就会很高兴。”   我说。   “那为什么不高兴?”   叶泊则经常能抓到一些我没想过的念头。   “我不喜欢下雨天。”   我知道这种话不适合一个成年人说出口,听起来就像是幼儿园小孩子的不想上学的借口。   但是叶泊则却没有笑我,很配合我的问:   “为什么?”   我说:“因为小时候我在下雨天的时候摔了一跤,在很多人面前,我现在一到下雨天就会想起来那个画面。”   趁着雨小了点,叶泊则带我去车上。他一手撑伞,站在走廊外,朝我伸手,掌心朝上,我听说掌纹干净的人命好,看到叶泊则我信了。   我说:“你会被淋湿的。”   叶泊则无所谓的说道:“行,那你从我伞下出去。”   “……”   我默不作声地牵紧他的手指,说:“靠近一点就不会淋湿了。”   他任凭我紧紧拉着他的手,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到了车上,他把一块毛巾递给我。   我摸了摸他的外套,发现有些湿,就想替他也擦一擦,就感觉到毛巾被他按在自己头发上擦了两下,听见他说:“鞋子湿了就脱了。”   我动了动脚趾,摇摇头。心想就算湿了也不能在他车上脱。   叶泊则没理会我的固执,把毛巾和外套扔到了后座上,发动了车子。   车子往市中心开,逐渐繁华的街道和建筑映入眼帘。   车上的暖气把我的外套和头发都吹干了,但我还是觉得身体里一直在滋长着水汽,仿佛住了一个池塘。   我看着叶泊则搭在方向盘上的漂亮手腕,他今天戴了一块蓝色大表盘的手表,还戴着一根蓝色的马蹄扣手绳,仿佛时尚杂志里拍代言的明星。   我说:“我暑假也去考驾照,那样就不用一直都是你开车了。”   他正在停车场入口等待前面的车通行,闻言随意地一笑,说:“这么体贴啊宝贝。”   他叫我宝贝,和鹿麋叫我宝贝完全不一样。   叶泊则的“宝贝”是放了一把大提琴在我的池塘里。   我被他一个眼神,一个称呼,就可以轻易地波动。   车子动起来,沿着下坡驶进黑暗的地下停车场,等车停稳。   “我想让你轻松一点,我知道下雨天开车很累的。”   我说道。   叶泊则解开安全扣的声音在静默中很清脆。   他朝我探过身,用那张标致极了的脸对着我放电,说:“好啊,那你奖励我一个亲亲。”   他似笑非笑的时候,有种纯情又浪荡的坏,但是又明媚极了,如同二月里积雪料峭时的阳光,勾引你去追逐。   我靠近他,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刚要离开,就被一直手按住了脖子,叶泊则眯起眼显得有些冷酷,他用气音说道:“真,小,气,李明鉴。”   “唔。”   我仿佛成了一块蛋糕。叶泊则会一口一口把我吃掉,我会成为他最爱的奶油,巧克力,樱桃。成为他手表上的一个秒针,每一下都跟随他的心跳。   直到一辆车开过,我才惊醒般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了叶泊则的身上,叶泊则的手柔柔的抚摸着我的腰。   我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努力装作严肃又没什么底气地说:“回去再……再奖励。”   我镇定地下车,被凸起的路障绊了一下,面红耳赤的偷看一眼叶泊则,他的外套在车上,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v领羊毛衫,他噙着笑牵住我往电梯走。   在电梯门口有两个女生,她们见到了叶泊则,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一眼。   然后相互对视。   直到他们看见叶泊则牵着我的手,转而视线探究地落到我脸上。   有种又震惊又不解的意味。   我有点尴尬。   等电梯来的时候。   那俩个女生先走了进去。其中一个女生鼓起勇气看着一动不动的叶泊则问:“你们不进来吗?”   “不了。”   叶泊则冷冷淡淡地说道。   那女生按着电梯开门键,踌躇了好一会才失望地松开。   叶泊则和我进了旁边的电梯。   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像是心情不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股骨子里的优渥的家境滋养出来的高傲就会显露锋芒。如同最漂亮的白孔雀,我仿佛看到了他那一根翘起的雀翎。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叶泊则面无表情看着上升的楼层,语调讽刺又低沉地说:“李明鉴,有的人就是这样,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和嘴,比草履虫好不了一点,他们只能成为你人生的过客,甚至连过客都不配,懂吗宝贝?” 第23章 心跳   我以为他生活在温暖明亮的环境里,在众人的追捧和迷恋中会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同样也不会有同理心的人,因为他根本不会体验到微小的恶意和猜妒,但是他却那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并且选择告诉我,没什么可在意的,因为我不是草履虫,不需要去和另一只草履虫打架。   电梯门开就是一个圆形布局的西餐厅,钢琴声幽雅,灯光昏暗,玻璃窗降噪很好,听不见一点雨声。   我们坐到了窗边的位置,一眼望出去,可以看到被雨水冲刷的城市中心,还有江水,闪耀的led灯光,黄澄澄的跨江大桥,以及堵成了一条红色灯光带的马路。   s市的繁华在暴雨冲洗下显得格外沉重。   我听见侍者低声询问。   叶泊则熟稔地点好餐,问我还要不要别的。   我拿过菜单认真的端详了一番,加了一个芒果布丁。   侍者见我对甜品有兴趣,开始推荐起来。   什么糯米白雪布丁,桃胶燕窝布丁,黑松露布丁……我听得眼花缭乱,求助地看向叶泊则,叶泊则看也不看的说:“都来一份。”   “会不会吃不完?”   我有点窘迫地问。   侍者贴心说道:“每个布丁的分量很小,您不用担心。”   我想如果此刻再说自己只要芒果布丁,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桌子上插着一只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侍者送来了几盏蜡烛装点氛围。在盈盈烛光里,有种安全舒适的氛围,我就可以把自己融入每一寸昏黄的烛光里,看不清周围的桌椅,周围有多少人,只有近在咫尺的叶泊则,而他也因为被黑暗渲染而变得不那么难以接近,让我有种可以和他站在同一地平线的错觉。   布丁在最后上,果然如侍者所说的,一个一口大小,仿佛是一颗颗巧克力球。   但每个味道都不一样。   我让叶泊则也尝尝。   叶泊则说:“我不吃甜的,你自己吃。”   我只好自己吃。   叶泊则一只手拿着叉子,一只手滑着手机,说   “这个上面就有家游泳馆,一会我们去玩玩。”   我想到我中考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泳池,思考自己还记得多少动作,又担心道:“……我没有泳裤。”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宝贝,不会让你光屁股的。”   叶泊则插了一个蘑菇喂给我,我脸一热,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的动作。   我张开嘴巴咬下来蘑菇,牙齿碰到了叉子。   叶泊则懒洋洋地微挑着眉,说:“蘑菇好吃还是布丁好吃?”   我诚实地回答:“都好吃。”   叶泊则听了我的回答满意的笑起来,说:“那你以后带朋友来,报我名字就行。”   我说:“我和朋友吃饭都是AA的。”   我想正常大学生,也不会来这种奢侈的西餐厅消费,就算是小情侣,也肯定是为了纪念日要特意省吃俭用才能来这里“装阔”一次。   “你A不A是你的事,我愿意为你买单是我的事,这不冲突。”   一般人说这话也许是在装b,但我知道叶泊则不是,他是真的愿意为我买单,为每个身边的伴花钱花时间,甚至还有他的温柔体贴。   只是他不会承诺这份殊荣只属于某个人。   我有点开心,也有点伤心。   我把所有布丁都吃完了。   叶泊则看我的光盘行动,走的时候摸摸我的肚子,说:“真这么好吃?”   我点点头,胃胀得有种活着的真实感,幸好衣服宽松,看不出来。   我们到了顶楼的游泳馆。进去就能感觉到华丽的装修和宽阔的布局,但是也许是我太饱了,所以没有平时那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我只去过人满为患的社区游泳馆,每到周末从3岁到80岁的人都跟排队一样站在水里,游泳馆变成了大妈大爷的聊天场所和小孩子打闹的公园,我一扑进水里连腿都蹬不开,更何况还有些人在里面撒尿吐口水。   但是今晚的游泳馆却完全不一样,更衣室和游泳馆的暖气开着,就算是脱衣服也一点不冷。   叶泊则进去只报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就来到了专属于他的更衣室。   工作人员在就把泳镜,泳衣,帽子都放在了沙发凳上,我发现说是更衣室,其实更像一个休闲娱乐室,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电子屏幕可以打游戏,沙发旁边有点歌机,这哪里是游泳馆啊,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设备,看到有个小柜子,打开来就发现是一个小冰箱,里面放着酒水。   我回头时,叶泊则早就不见了,沙发旁留下了他脱了的衣服裤子,我把他随便扔的衣服折好放在了沙发上,拿起了我的泳裤。   从更衣室有个通道可以直接走到游泳池,人通过时两边会喷出很多细密的水汽,我一开始被吓了一条,抱着手臂跑了出来。   一走到游泳馆里,我再次看呆了。穹顶上是蔚蓝星河宇宙,色彩鲜明的星云和大大小小的尘埃陨石缓慢的移动,不断变换,光从明到暗,看久了仿佛会跌落进去,成为银河碎片的一部分。   我听见水声,走到了泳池边,叶泊则修长白皙的身体如同一条银白色的鱼,在清澈的水中灵活自由地摆动身体。   我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就坐在了泳池边,两条腿泡到了水里,我踢了踢温热的水花。整个泳馆里都有暖气,所以一点也不冷,也没有刺鼻的漂白粉味。只有浩渺的宇宙,还有一块糯米海豚蛋糕。   叶泊则已经转身往我这边游了过来,我观察着他的动作,心想他不但穿着衣服漂亮,脱了衣服也很漂亮。   女娲对他真是毫不吝啬地表达爱意。   我看着他快到泳池壁的时候,心里起了一点恶念,于是脚动了动,想要溅他一脸水花。   却不像一只湿滑有力的手,猝不及防的握住了我的脚踝,将我一拉,我整个人扑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   我失去平衡,在水里睁着眼踩不到底,我知道泳池不深,但是却碰到任何的支柱,想要张嘴呼救,却灌了一大口水,蓝色的水犹如幽灵,紧紧的缠绕着我,我心里又怕又气,怕的是自己会窒息而死,气的是叶泊则把我拉下来。   在我反复挣扎时,我看见了叶泊则的脸,如同海妖一般出现在我眼前。他的眼睛仿佛是幽蓝色的,头发漂浮如水草,红润的嘴唇贴紧我,手臂环绕我,我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般抓住了他。   就连他贴向我的嘴唇,也被我紧紧地含住,仿佛含着一个氧气罩。   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青蛙,四肢都抱在叶泊则身上,   叶泊则一把将我抱到了泳池边上,他站在我两腿之间,朝我甩头,水珠子溅了我一脸。   又看他把头发全部撩拨到脑后,露出一张迷人的脸。   我此时眼睛酸涩,不只是因为怕的还是进了水的关系,总之我很气愤地咬着嘴唇。   叶泊则看我气鼓鼓的样子,轻声说道:“这么怕?”   废话。这种溺水的感觉谁不怕啊。   “这里才一米二,李明鉴。”   他说道。   叶泊则站着,水只到他的腰。我盯着晃动的水波亲吻着他的腰腹。   “我不怕,就是没站稳。”   我强调,“你下次不准突然拉我。”   “谁让你想踢我。”   我一下子被说中,尴尬地辩解:“我才没有。”   叶泊则盯了我几秒,说:“对不起,宝贝。”   我一下子傻住。   只见叶泊则一手撑在我身边,靠近我,眼睛微微下垂,下巴抬起,朝我撒娇式保证:“不会再吓你了。”   我觉得我这会心跳的比他他拉我下水时还快。   我磕磕绊绊地挡住自己的脸,说:“你别靠我那么近。”   ……我心跳快要飞起了。   叶泊则声音一沉,说:“那我去靠谁这么近?”   我心跳一停,连忙看向他,发现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底却是冷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恳切地盯着他抿着的唇。   “你……太好看了。”   我最终还是变成了蒸汽机,发出呜的一声,水从身体里烧开,耳朵都在冒气。   叶泊则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好看为什么不看?”   他继续问。   “我看了的。”   我干巴巴地,像是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在空旷的游泳馆里格外清晰。   “我一直在看你,在你没有发现的时候。”   ……   我觉得自己好像再次跌进了水里,只是这次里面没有恐怖的水花,只有我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   在我快要蒸发的时候,就听见叶泊则说:“李明鉴,你的脸好红。”   我立即双手捂脸,欲盖弥彰。   他抬起手,按在我的胸口上。我往后倒,被他强硬地禁锢在亲密的距离里。   “你在为我而心跳。”   叶泊则说着,笑了下。我被他笑声勾引地抬起眼,他比宇宙还让我感到幸福,而我为这幸福惊慌。   他手穿过我的腿弯,将我抱到水中,重新触底,我踩到了他的脚。   叶泊则扶着我说:   “宝贝,我教你游泳。”   我中考的时候学的是蛙泳,叶泊则让我游一个看看。   我羞涩地游了一个来回,刚开始还有点手脚不协调,但是后来肢体记忆恢复,一下子就顺手了,感觉自己都重返15岁了。   叶泊则夸我游的不错,教我自由泳的姿势,他是个细心的老师,从技巧到态度都无可挑剔,我怕自己学的慢会被叶泊则嫌弃,但是他居然耐耐心心地教我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让我可以扑腾起来,一口气游了好几个来回。   一时之间游泳馆里只有水花声。   我在换气的时候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的水流,那是叶泊则经过我身边时推开的水花。   他游的很快,我在旁边追赶,随后先体力不支地停了下来,喘着气靠在泳池边看叶泊则换着姿势在水里畅游。   我看着穹顶的星河璀璨,忽然觉得时间要是停在此刻,就像童话故事停留在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的一页。   ——结局就是美好的。 第24章 雨   我和叶泊则正要从游泳馆出去时,迎面遇上了一个金发美女。   第一眼是美女,第二眼就发觉她又瘦又高,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像是晚饭后散步的穿着,浅金色的头发扎了起来,几缕吹落在白皙的脸上,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加上明显区别于东亚的深邃五官,就算披着一身麻袋,也像是枯枝败叶里遗落的明珠美玉。   一张口,才发现搞错了性别。   “咦,怎么在这里遇到你啦?”   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因为惊喜而发光。   我想起来了,是那次在酒吧里坐在叶泊则身边的人。   “嗯。”   叶泊则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回道。   那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如同不小心溅出的火花似的,转瞬即逝。   但我仍旧能感觉到皮肤上留着异样的温度。   尤其是叶泊则搭着我的肩膀一侧。   他微微弯过头。眼睛弯弯,睫毛像精灵。   “我说过我们有缘吧,你现在信不信了?”   他的话像蒲公英一样飞过来,让叶泊则轻笑。   “s市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要打听我不是轻而易举?”   “我可没有打听你,我今天是来健身的,但是刚刚前台说被人包场了。我正要换个地方呢,你说巧不巧。”   他看着叶泊则,眼睛一眨不眨的说。   叶泊则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但是我却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种我不明白的东西。   “叶泊则,愿赌服输。”   他扬起一个狡黠又不讨厌的笑。   只见叶泊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vx,然后递给他。   那人双手接了过去,输了自己的vx号。   “我们要不要再打赌一次?”   他问。   像是胜券在握。   叶泊则拿回了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一下,说:赌什么?”   “如果我们还能在一个礼拜里遇到第三次,那你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语气,仿佛在聊晚上吃了什么。   我只觉得自己血液瞬间集中到了脸上,不可置信,又诧异的望向他。   我刚想看叶泊则的脸色,就听到他回答:“不怎么样。”   那人听了叶泊则的拒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轻巧地把垂在耳边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目光投向我,说到:“哥哥,加个vx吗?”   我以为我听错了。   而且,为什么要叫我哥哥?是我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我沉默了一阵后,面无表情的说:“不加。”   他就伸手来抓我的手,摇啊摇的,好像波斯猫撒娇。   “加嘛加嘛……”   我抵挡不住一个“大美女”对我放电不心软。   就看到叶泊则“啪”一下,打开了他的手。   他吃痛地缩回手,抱怨道:“不就摸一下手嘛。”   他撅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的身份立场,我一定立刻心软成橡皮泥,随便美人捏。   叶泊则冷酷地说:“别挡道。”   明明大门宽敞,可以并排走四个人。   但是他还是委委屈屈让了路,叶泊则揽着我走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刚才还伤心的人,此刻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回眸,并且还大声说道:“我的微信号是桃子333,哥哥记得加我哦”   叶泊则听到了,一只手朝后,竖了个中指。   到了车上,我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们打了什么赌啊?”   叶泊则没好气地说:“我和谁“你们”?   我见他一脸不高兴,心里却高兴起来。   原来他们的关系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好。但是能让叶泊则这么起情绪的人,好像也不能是普通人。   “就是刚刚那个,很漂亮的男生。”   我一边说又一边想起来他的外貌,又想赞叹一遍。   叶泊则平淡地说道:“无聊的搭讪套路而已。”   我心想,那你不还是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吗。   ……   我的嫉妒如同暴雨成灾,我还不能撑伞。我得生生受着。   我只好脸转向窗外,降下一点车窗,感觉到了雨后冷冷的空气飘进来,我的心就像个黑色垃圾袋在风里晃。   大约是我过了两个红绿灯都没说话,叶泊则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就感觉怀里一重。   屏幕亮着,wx界面一个就是一个卡通桃子的联系人。   上面赫然显示着一条信息: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我哦。   还附带一个兔子笑脸。   “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不回直接删掉拉黑都可以。”   我看着界面上的兔子笑脸,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愚蠢的胡萝卜。   除了被挖出来当挡箭牌,别无用处。但是我的私心却是叶泊则所说的,拉黑,删除。   好像这样做,我就守卫了自己的领土,宝藏。   仿佛宣誓了主权。   但是,我身边的这个人,是属于我的吗?   不,他不属于我,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所以我回复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兔子卖萌的表情包。   那边居然很快就回复了我:你不是叶泊则,对不对?   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又极快地说道:你加我吧哥哥,我们私聊。   我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他说:有啊,我想知道叶泊则喜欢什么姿势。哥哥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开车,但是我觉得他在强行带我上高速。   我斩钉截铁的回道:不能。   他发过来一个兔子哭哭的表情,说道: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我看着这句话好久,久到叶泊则都投来一瞥。   “找不到黑名单还是删除,要不我来?”   他体贴的建议道。   我说:“真的删了吗?他这么好看……你会不会后悔啊?”   我故作淡定地观察着叶泊则的表情,只见他冷心冷面地讥诮道:“宝贝,你还挺善解人意,那不然我现在就掉头去找他?”   我感觉到叶泊则变了车道,到了左转掉头车道上。   我立刻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真回去啊?”   恰好是红灯,我焦灼地拉住了他的衣服的一角。   “是啊,你就在前面下车自己回吧。”   红灯转绿。   叶泊则打着转向灯,要转弯。   我急的屁股都坐不住,连忙说道:“我不想你喜欢他。”   “你还真是一分钟一个主意啊李明鉴。”   我面红耳赤地听他揭露我的小心思,叶泊则掉头开了一段路,又转了弯。   我发现不是回去的路后,才松开手,感觉到自己如同热锅上刚下来的蚂蚁,可能被烧坏了脑子般地说道:“……我以为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叶泊则听见了,啧了声,说:“你倒是说说看,我喜欢哪种类型。”   我就结合着陆麋和刚刚的大美人的特征说道:“就是很美的,既可以像女生又可以像男生的长相。”   “呵,你的意思是不男不女呗,攻击性还挺强。”   “不不……不是,我还想长成那样子……”   我的音量因为羞赧而逐渐降低,但我隐藏的嫉妒和不甘却因此露出了马脚。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医生?或者你想去泰国还是韩国整一个?”   他的提议吓到了我。   “真……真的吗?但是语言不通,万一他听不懂我的要求怎么办……”   “我给你找个翻译陪着。”   我摸着自己的脸,纠结地说道:“那我这样的基础要整多少项目啊……”   叶泊则余光扫了我一眼小气吧啦的样子,说:“钱我出。”   “整个脸切开肯定很痛……”   我继续纠结。   叶泊则阴测测地勾起嘴角,质问:“怎么,这点苦也吃不了还想钓我?”   他说的跟切西瓜一样简单。   “那万一我整完了你还不喜欢了那我岂不是要哭死了。”   我知道我声音大了点。   叶泊则看着我“怨妇”脸,深有体会地评价道:“是没在床上见过比你能哭的,插深了要哭,插浅了——”   “你不准说!”   “要哭。”   他自顾自说完,然后总结道:“要是整过容哭起来就更丑了,宝贝。”   ……   他怎么能一边说我丑,一边叫我宝贝。   到家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把叶泊则的房子称为了家,真是奇怪又理所当然的感觉。一进门就是我放的向日葵,叶泊则看到说:“宝贝,你知道这花语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心想叶泊则是不是也送过别人向日葵还专门调查过花语,那一定是他在意的人才会这样。就像上次他送我一冰箱的花,但是那些话都是他找人布置的,我知道我又酸又臭,不识好歹。但我还是忍不住比较起来。   他一路走去了卧室,我见他不回答便跟了进去,就发现他走进衣帽间脱了衣服,然后拿起手机,叫我过去,当着我的把“桃子333”删除,把手机一扔,将我整个人从身后抱在怀里,我喜欢这样的姿势,有种我归属于他的感觉,我们恰好站在落地镜前,叶泊则手指捏着我的下巴,我和镜子里的他视线如交错的轨道般重叠。   “你这样就很好。”   他直白地看着我,我想闪躲却无处可逃。我觉得身体里好像破开了一道裂缝,光照进来,粉尘洋洋洒洒升起来。   我鼻子酸涩,但我知道他不喜欢人哭。   “你不用成为别人,你只要做你自己。”   我憋着泛滥的酸意,问道:“那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   叶泊则轻佻一笑,眼里在说“你好蠢”,嘴上说道:“真想知道?”   我求知欲旺盛地点点头。   叶泊则一字一句的,拼音道:“想——日。”   发音很标准,表情很纯洁。   我的眼泪瞬间蒸发。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   叶泊则像个端正的乖宝宝,每根头发丝都透露着无辜。   ……   当镜子被呼出的白汽模糊时,叶泊则体察到了我的下滑,他好体贴的,将我转了过来,无力的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微卷的头发蹭着我的下巴,很痒。   镜子很凉,叶泊则很热。   我好像一会在夏天,一会在冬天,分不清时间,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旋转的空间,万花筒般的彩色条纹才我眼前闪现。   叶泊则刚要抽身,就被我紧紧抱住。   他安抚地抚摸我颤抖的背,紧绷的腿,说道:“宝贝,我没带小雨伞。”   我想,我是一棵小草,在灰扑扑的世界里期待一场大雨,浇灭我的阴暗与不安。   “你淋湿我吧,别走。”   叶泊则愣了两秒,我感觉他用力地将我抵在镜子上,说:“李明鉴,谁教你的?”   我不明白他的愠意,被吓得一哆嗦,眼泪呼之欲出。他不喜欢吗?为什么不愿意呢?   “会生病的不知道?”   他语气又轻,带着一丝戏弄。   我摇摇头,趴在他肩膀上断断续续说道:“我只想你这么对我,你要是……是属于我的就好了。”   ……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不会敢说出来,但是在情事上,叶泊则总是宽容许多,况且男人在床上说的鬼话比避孕套年产量还多。我只是犯了一个寻常男人都会犯的错。   我变得越来越卑鄙了,我还学会了装可怜,博同情,打深情牌,只要能让叶泊则动一点恻隐之心,我仿佛就是赚的。   而叶泊则果然怜悯我:   “宝贝,我还不想把你草坏了。”   ……   我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获得了虚假的满足感。   等结束时,我累的腿都打不直了,我趴在床上,看着凌晨三点的黑夜从白色纱帘后透出来,叶泊则拿来了一杯温水坐在床边看我喝水,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我说:“你刚才抽烟去了吗?”   他抚摸着我的背说:“鼻子这么灵,小狗。”然后蹲下来,跪在地毯上,和我面对面。   夜色跑进了他的眼底,他和我鼻子贴贴,我闻到了他桃子薄荷味的漱口水。   我主动和他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窗外又开始下雨,我思绪降落,想到春天已经来临。 第25章 生日   “李明鉴,你腿怎么了?”   周思齐勾着我肩膀问,我被他压得腿颤,说:“前两天游泳去了,现在腿有点酸。”   “哈哈,我还以为你内裤卡裆呢。”   张远猥琐地凑到我旁边说。   我直接拿手里的马哲课本扔过去,他一躲,书本飞到了地上。   张远一溜烟就跑进了教学楼。   我只好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又像个坏掉的机器一样,蹲下身捡书。   周思齐过来拽了我一把,好笑地说:“你也太缺乏锻炼了。”   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没法反驳。   上楼梯的时候又是一种折磨,周思齐扶着我说:“要不我给你去医务室借个拐杖来。”   看着周思齐一脸微笑的说这话,我一时分辨不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那还是不用了。”   “我寝室里有缓解酸痛的喷雾,回宿舍给你喷一喷。”   “啊,那谢谢寝室长了。”   我们寝室的习惯就是,没事周思齐,有事寝室长。周思齐也习惯了这调侃,笑着说不客气。   中午12点下课,吃饭高峰期,我又走得慢,张远和周思齐就先帮我去排队买饭,让我自个慢慢走过去。   我刚走到扶梯,手机就震动起来。   我看到来电,愣了几秒,走到了一个僻静的教学楼下,接起了电话。   “喂,妈。”   “下周五回来吗?”   “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感觉有冰冰凉凉的液体逐渐从脚底汇聚蔓延上来。   “他那么爱你,你倒好,连他的忌日都忘记了,李明鉴,那你到底记得些什么东西?”   母亲的声音平静得如一汪死水。   这潭死水逐渐将我淹没。   “我……没忘。”   “随便你。”   母亲说完挂了电话。   我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又翻到了日期。   果然,又到了那个日子。   那个我一生都不想去回忆的一天。   但是它却那么明目张胆,从不缺席。   我走到食堂找到室友时,他们俩都已经开吃了,我的茄子盖饭还冒着热气。   张远说:“你怎么那么慢,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等电梯时间久了点。”   我说着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一下子吐出来。   “咳咳——”怎么还那么烫。   周思齐拿过水给我,“没喝过的。”   我灌了两大口,才来得及说谢谢。   舌头麻麻的。   “没事吧你?”   张远问我。   我摇摇头,又喝了口水,说:“没事,舌头还在。”   张远笑起来,说:“你最近是不是水逆,一会腿瘸了一会烫嘴了,要不要这周去庙里拜拜?”   “你还信这玩意儿啊张大学生?”   周思齐问。   “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中考高考我妈都去庙里给我拜拜,你看我现在不混得风生水起吗?”   张远很懂地说道。   “看来传闻不假。”   “什么?”   “有钱人都迷信。”   周思齐一针见血点评。   张远无语了几秒,说:“你可别搞贫富对立这一套啊。”   周思齐笑,说:“哪能啊,毕业还要仰仗张总给个机会呢是吧,李明鉴。”   “啊对对对。”   “李明鉴老子关心你呢你还来调侃我,这饭你也别吃了老子去喂大黄。”   大黄是我们学校的流浪狗,经常在校园里游荡,有时候还会坐着保安的巡逻车一起在校园里巡逻。所以又名黄保安。   我连忙护住盘子,说:“别啊我开玩笑的,你刚才说哪个庙很灵来着?”   张远:“……不告诉你。”   我:“……”   为了安慰受伤的张远,我请他喝了超大杯的奶茶,他才“消气”,告诉了我保佑他学业顺利的到底是哪座神庙。还说他妈是那家寺庙的vip客户,报他妈的手机号可以打八折,但是这个事是不对外传的,让我偷偷报。   我们吃完饭回到宿舍的时候,陆麋正在吃外卖,他早上翘了课,大概才回来没多久,看见我们愉快的打招呼,眼里仿佛有小蝴蝶在飞。   “早上没点名吧?”   “没呢。让你逃过一劫。”   张远吸着奶茶坐到自己位子上。   “我果然是天选之子。”   陆麋中二地说道。   “对了,这周六有流星雨,你们有没有兴趣?”   “我约了女朋友,恕不奉陪。”   张远一脸我是直男勿扰的模样。   周思齐说:“我也是。”   陆麋看向我,这画面似曾相识。   “……我也有事。”   我说道。   “好吧,那我只能去找别人共度良宵了。”   陆麋惋惜地说道。   “不过——要是在那里视野应该很好,李明鉴。”   “什么?”   “就是之前叶泊则带我们去的露营的山顶啊,视野开阔,还没人。”   我听他嘴里提到叶泊则,就跟雷达响了似的,有什么东西会爆炸,而我必须要面对。   “但是那里——好像是私人的。”   我说道。   “我知道啊,他朋友的嘛。”   陆麋望着空气出了会神,又说道:“有钱就是好,连山都可以承包。”   “有钱……是很好。”   “李明鉴,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周思齐突然说道。   “周五对吧?”   他朝我确认。   我愣了下,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那我们周五要不要寝室聚个餐?反正晚上没课。大家应该都有时间吧?”   周思齐问道。   “我赞成。”   “我也可以。”   “你觉得呢?”   在周思齐的注视下,我只能说道:“那天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周思齐眼神动了动,理解道:“和家里人去过是吧?没事,那我们可以改天。”   “李明鉴你爸妈好好哦,不在一个城市还陪你一起过生日。”   陆麋羡慕地说道。   “我爸妈都不记得我哪天生日,还要我去提醒他们。”   “我妈也是,说那天是她的受难日,应该是我给她买蛋糕买礼物。”   张远吐槽道。但是语气并没有烦躁,而是一种对类似亲昵地抱怨。   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沉重。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不是那个七岁的小孩了,我现在已经可以合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面对母亲,和过去。   我买了早上的票,到家也才九点,在小区门口的早餐铺吃了碗馄饨才上楼。   家里没人,母亲应该还在学校上课。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空气里有淡淡的洗涤剂的香味,这股气味勾起了我的疲惫,我心里念着只睡十五分钟,但是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客厅里传来饭菜的气味,还有锅碗声。我有种不知现在身处何处何时的温馨和荒诞,真实得像梦一样,在梦里我赖床,母亲会来叫我吃饭。   我怀疑地看着那扇关闭的卧室门,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关的。   我在继续装睡和醒来之间纠结时,门就被敲响了。   “醒来了就吃饭。”   母亲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有种不锈钢的质感。   那一瞬间,原本模糊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里,仿佛把一段长长的车轨塞进了毁坏的山洞,我的两个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落石声。   吃完饭我们就去了郊区的墓园。   下午阳光明媚,墓园空旷无人,干净整洁像刚装修完的样板房,树木草坪环绕如同中央公园,死人什么感受不知道,但是家属一定会觉得这是块长眠的宝地。我一路路过了很多陌生的名字,那些名字对我来讲只是一个符号,但是一想到,这个符号下面,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会说话会哭会笑,摸起来有温度的人,那些墓碑就像是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在扭曲地朝我招手。我恨不得离的远远的。   “李明鉴!”   我被母亲叫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走在了母亲的前头。   她被我落在了一块黑色石碑前,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我抱歉地朝她走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人值得母亲停下脚步。   这一看,就看到了墓碑上,写着的是“李渝”。   母亲把带来的菊花放在地上,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像是从事殡葬业的工作人员。   墓碑上没有照片,但我记得父亲的名字。   时至今日,我都会觉得,也许这个躺在这里的人,只是恰好和我父亲同名同姓。否则,为什么我会认不出来这是他呢。   母亲和墓碑在讲话。她讲天气,讲工作,讲爷爷奶奶。母亲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汇报者,但是没有人会回答她。   我的身体里刮起一阵一阵的风,好像是巨浪翻涌的海啸。而我是腐烂的柱子,被疯狂拍打又无法逃脱。   我听见了点火声。   看见了母亲指尖夹着一根烟,她蹲下身,把烟架在了自己带来的烟灰缸里。   “以前让你少抽烟,现在你想抽多少就抽多少,我也管不到你了。”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母亲a整齐的盘发,那黑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突兀的颜色,她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碑上的名字,我却觉得那墓碑碎裂了成了白灰,飘到了母亲的头发上,我想要去挥赶,那些呛鼻的石灰却沾满了我的双手。   “我总是来瞧你,现在又老了,说过的话也总是一遍遍说,你一定嫌弃我吵,我知道你很想儿子,今天我带他来了,你别怪我自私,实在生气的话,就等等我。”   母亲扶着墓碑站了起来,看向我时,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冷静。   “你和爸爸单独聊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也许是信号不好,母亲走了很远才停下来,背对着我接电话。   我看着她在风里的身影,只觉得清晰又遥远。我低下头,看着眼前这块矮矮的墓碑,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许是想说的话的太多,但是时间又过了太久了,很多次想要呼之欲出的话,随着年纪增长,那些在心底里的委屈和无助也逐渐消失,仅仅留下了一个很淡的影子,甚至连影子都快要不见。我要在记忆里用力的捕捉,才能抓住它,但是已经无法描述,也无法表达。   我也学着母亲,蹲下身,把手放在了冷硬的碑角上。   我以为会有种不同的感受,但是它仅仅是一块石碑,摸上去凉凉的,粗糙,很厚重。   那一瞬间我竟然还盼望着有什么父子血缘链接的默契会产生,比如能让我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看见父亲的脸,或是有什么神迹发生,但是都没有,只有风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头发吹进了我的眼睛,让我不得不闭上眼捋头发。   在闭眼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在父亲的车上,夜凉如水,年幼的我趴在车窗上,数不尽的风如丝线一般钻进车厢里,仿佛要将我拉出去和他们一起奔跑,我看着路旁快速后退的高大的树木,分不清是车子跑得快还是风跑得快。而我一边企图抓住风,一边回头看父亲,他黝黑而年轻,目光温和又坚定,嘴角总是含笑,仿佛每一刻都有好事发生。可他明明很疲惫,无论是我睡着了,还是醒过来,都能看见他那双可以盖过黑暗与伤心的眼睛。   即便是在最可怕的时刻,他也耐心的告诉我,往前跑,别害怕,跑远点。   我的记忆从那一刻开始错乱,如同崩裂的山川河流,找不到可循的轨迹。   只剩下不断的抗拒,恐惧,从走到跑,从无声到爆炸。热浪将我掀翻,膝盖撞在了地上,重重一磕,风停了,我听到了周围的山林摇晃,疏疏回响。   我听见母亲走到我身后,说:“该走了。”   像是一个轻轻句点,将我从噩梦里拖出来。   下山的路比上山短暂。   在车上母亲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说:“买了六点的票。   她微乎其微地停顿了两秒,问道:“钱够不够用?”   我说:“够用。”   母亲:“嗯,别勉强自己。”   我点点头。   一路无话到家里。母亲回家换了衣服又出去了,我不清楚她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并不好受,所以也背上包出发去火车站。   在火车站里,我无聊的刷着朋友圈和微博,就看到了虞听听发的照片,她似乎是去参加了什么时尚活动,和一些俊男美女坐在一起。   在我快到s市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发的一段短视频,是一个秀场,背景音乐嘈杂,那个男模特牵着一条苏格兰牧羊犬走过来。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画家帽,衣服穿的五颜六色,像个打乱的魔方。   而在他的镜头里,我还看到了坐在t台另一边隐入昏暗的叶泊则。   他戴着一副半透光的眼镜,穿了件质感很顺的蓝色拼接衬衫,系着一根窄领带,又乖又靓,好似一朵从黑夜中探出来的清爽又干净的昙花。 第26章 流星雨   下车时,我才发现s市又在下雨,很细,仿佛是桃子过水后漂浮的毛,扎在脸上才会感觉到。   明明我们有过最亲密的身体关系。但我仍旧要在别人的镜头里找寻他的踪影。如果不是某些刻意的相遇,我和叶泊则,就像是地球的两个极点。一辈子都不会交集。我们最多只会一个普通的平凡的大学生在朋友圈里见到白富美同学的生活照,顺便看到了这位白富美身边也有很多和她一样惊艳的人,然后流露出千篇一律的质疑和羡慕。   我有些失落地给叶泊则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干什么。   在我走出车站前,叶泊则就回复了我:在看一场很无聊的秀。   我想起他的神情,原来他看起来面无表情的一个酷哥,心里却在吐槽无聊。但也许也不那么无聊,否则为什么要去参加呢。   我问:那你看完秀去干什么呢?   我找到了公交车站,等车的地方专门用不锈钢栏杆围了起来防止插队。   我走过大半圈才找到了去学校的公交车站牌。   叶泊则回复我:还有一个很无聊的晚宴,估计要很晚。   我感受到了飘到脸上的雨丝,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婉拒,便问: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叶泊则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我一条语音消息“在室内,淋不到雨的宝贝。”   旁边还有人的笑声。   我偏着头把语音消息听了十遍,将他的声音刻在每一秒流逝的时间里。却还是觉得不够,仿佛在泥泞路上蹒跚学步,自以为走了很久却一直在原地打转。   “你好,这里有人吗?”   我把放在座位上的包拿到了膝盖上,摇摇头。   她朝我说谢谢,然后坐了下来。   到学校的时候雨有点变大了。我正准备顶着书包防雨时,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又叫住了我。   “那个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撑一把。”   我这才注意到她。是刚刚一路坐在我身边的女生,她有些腼腆,但是真诚地看着我。手里捏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   见我犹豫,有些焦灼地眨了眨眼睛。   我身边不断有人撑伞走过。我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人,我连忙说:“谢谢,不用了你先走吧。”   我不等她说什么,快步走到公交站牌的另一边,接起了叶泊则的语音电话。   “喂。”   “嗯。”   “你忙完了吗?”   我之前在车上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没想到他真的打过来了。   “不算忙。”   叶泊则声音清透地说道。   一滴雨水从遮挡版的破洞里滴到了我的脑袋上,我为了躲避又一脚踩进了旁边的水坑,我忍不住发出一个语气词的同时,听到了叶泊则轻笑,他说:“怎么了?”   我擦掉脸上的水,向叶泊则说明情况。在我说话时候,我听到他身边也有人在低声讲话。   短暂的瞬间,我怀疑他是在问我还是问他身边的人。   “……嗯,别在外面玩了,那个车站旁都是工地,早点回去。”   叶泊则说。   “我正在走回去了。”   我说道。   “明晚你有时间吗?听说有流星雨。”   “Aaron,你们俩个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一道明媚的女声插了进来。   “哪有,我只是恰好来抽烟碰到了……”   另一道清亮的嗓音坦然地解释道。   “你说什么?”   叶泊则远离了几步问我。   可是雨突然噼里啪啦变大了,我只能大声说道:“我回宿舍再跟你说!先挂了!”   我哼哧哼哧跑到宿舍,头脸全是水,赶紧把手机扔桌上,然后冲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又把挡雨的书包晾在阳台上,才爬到床上,拉上帘子,打开手机。   ——明晚有流星雨,我想约你一块去看。   我点击发送。   可是直到我睡着叶泊则都没回我。我想他一定又忙起来,也许忙着和小姐姐喝酒玩游戏。也许还会和一个他中意的面孔上床,会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和肩膀,会在哪里做爱。   不行,我不能再想。   嫉妒会毁了我。   我睡了一个很差的觉,快要早上才昏过去,一路昏到下午两点,又爬起来洗了个澡,吃饭,看了会专业书,直到刑法条文完全侵占脑子我才冷静下来。   算好时间出门去给钟一帆补课。   今天居然是他亲自来给我开门。我摸摸他崭新的小寸头,像个扎手的猕猴桃,还挺可爱。   “老师,你怎么也爱摸我的头。”   钟一帆郁闷地说道。   “我剪了头发后,好多老师都爱摸我的头。”   “哈哈。”   我笑着说:“因为你可爱。”   “男子汉才不是可爱。”   钟一帆气鼓鼓。   “那你帅行了吧。”   我改口很快。   “老师你觉得我帅吗?”   “帅!”   我赞许地说道:“要是你这道选择题能做对就更帅了。”   钟一帆凑过来看我给他打的叉叉,说:“我改一下就对了。”   我检查完把试卷还给他,看他小胖手捏着笔趴在桌子上冥思苦想。   中间休息的时候,钟一帆带着我一起拼他新买的蜘蛛侠拼图,只拼了一个角,被他随意的放在活动室的地上。   “我拼完后要挂在我房间里。”   钟一帆信心满满。   “老师你喜不喜欢蜘蛛侠?”   “还行。”倒是挺怕蜘蛛的。   “那老师你最喜欢哪个英雄?”   “说不上来,都挺好看的。”   我回答。   “你怎么跟我哥哥回答一样,我哥哥说他不喜欢蜘蛛侠,他喜欢里面的车和美女。”   我:……   这是能和小孩子说的话题吗。   “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钟一帆想到哪问到哪儿。   “这不是小朋友该关心的事。”   我摸他的头,他主动来蹭我的手心,说:“我看到过哥哥的女朋友。”   “你哥哥还没回去上学吗?”   我记得钟秦在国外读书来着。   “他回去了呀,但是他跟我视频的时候,我听到有个人叫他“baby!”。   钟一帆还字正腔圆地模仿,发音很像美国动画片的小熊。   在我回去的路上,我打开和叶泊则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昨晚。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给他发消息时,界面突然跳到了语音电话。我手一抖,差点手机飞出去。   叶泊则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一时半会不清楚他的意思。但还是说道我刚做完家教。   叶泊则问:“还看不看流星雨?” 第27章 约会   “看!”   我声音颤抖地说。   “想好去哪儿看了吗?”   叶泊则问。   我报了几个上推荐的地点。又怕叶泊则看不上这些地方,补充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也不知道这些地方究竟能不能看到流星雨。”   叶泊则轻笑,说:“流星雨年年都有。”   我心想可是明年不一定有你啊。   我在小区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杯关东煮。   大概二十几分钟,就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大奔。   我跑了出去,坐上副驾驶座。   叶泊则的车里放着音乐,一个很清透的女声。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绒面衬衫,很复古,显得格外斯文儒雅。他看到我提着塑料袋,说:“饿了?”   “我刚吃了一碗关东煮,吃饱了,你吃过了吗?”   叶泊则没开车的打算,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发消息,说:“吃独食啊李明鉴,不给我留点?”   我看他神情轻松,摸不准他是单纯开玩笑还是真饿了。便说:“那我们下车去吃点?我还买了面包。”   我提起袋子。   心想他才不会吃便利店的面包。   “开玩笑的,我吃过了。”   叶泊则说道,发动车子。   我讪讪地放下袋子。温热的咖啡罐捏在手心,像是一个小小的暖宝宝。   我发现叶泊则在往市中心开,问:“我们去哪儿啊?”   叶泊则的脸在忽远忽近的灯光下,如同白玉雕塑,棱角分明。   “买衣服。”   “可是现在都10点了,商场没关门吗?”   我问。   叶泊则笑,说:“商场关门,店开着就行。”   叶泊则直接停在了地上停车场。   白天这里人满为患,夜晚却只剩下辉煌的灯火,我们从侧门走了进去,有个穿西装的男导购立刻走了过来,春风细雨地问候叶泊则,领我们去店里。   到了店里,我才发现镜子是一扇门,推开便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沙发茶水一应俱全,两个女导购正在整理衣服。   “叶少,这是今年秋天的新款,下午刚送过来的。”   叶泊则坐到了沙发上,说:“去挑点厚的,不然晚上冻死你。”   导购很有眼色,立刻对着本来像个透明人似的我热情的推荐起来,一个拿着ipad不断给我看模特的上身图。   我很不自在,随便拿了一件格子衬衫进试衣间,衣服上连吊牌也没有,看不到价格,但是衣领里面有logo,我拿出了手机识图,一扫就被屏幕里的一连串数字晃晕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数了一遍,觉得价格很离谱。   我拿着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箱人民币。   我像个木偶似地套上衣服,仿佛第一次参加舞台表演,走出了试衣间,迎来了导购的热闹夸赞,这夸赞却让我立刻想要把衣服脱掉。   “试试这件吧,您皮肤白,蓝色很衬你。”   导购捧着一件粉色的毛衣。   我不好意思的让她等一下,快步走到了低头看手机的叶泊则身前,拉了拉他的手。   叶泊则看我的窘况的样子,眼里似乎有钻石,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我小声凑近他说:“这里的衣服好贵,我就买一件普通的外套就好了。”   叶泊则听了,嘴角勾起笑意,也小声地说:“给我省钱啊?”   他的语气词很轻,像糯米,软,粘牙。   我老实地点点头,说:“要不你借我穿一下你的外套也行,反正时间还早,或者我回学校去拿衣服。”   叶泊则状似听我说话地点点头,说:“不喜欢我给你花钱,但是喜欢拿我衣服穿?”   他语气松弛地调侃我。   我耳朵发热地看着他,否认。   叶泊则说:“你身上穿的这件很好看。”   他突然转移话题,让我一下子难以招架。   我从没想过什么样的人在他眼里会觉得漂亮。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漂亮,所以当他说这句话时,我觉得他完全是在夸衣服。   油然而生一股自卑感。   “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说。   叶泊则笑了声,捏住我的脸,说:“你不穿最好看。”   他毫不避讳地调情,我心虚地左顾右盼,发现几个导购都在没在看这里,松了口气。   最后出门的时候,导购亲自拎着袋子送我们到门口,在这深夜的无人的街头,真的有种奇特的感觉。   我望向高楼上的明亮的led灯光和广告牌,心想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真是让人,轻飘飘又不安的感觉啊。   如同梦幻泡影一样,我仿佛在做一个纸醉金迷的梦,梦里有叶泊则,有堆砌他长大的各种珠宝衣服奢侈品,还有虚幻的爱情。   叶泊则带着我一路开出了市中心,我们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当两边的房子变成田野,又变成了山,最终变成了静谧的海。   我打开地图才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叶泊则把车停在路边,说:“下车。”   他从后座拿出了一件外套,递给我,另一件挎在手上。   说道:“这里还没开发完,没什么人。”   怪不得这么黑,连路灯都没有。   我们往山边的小道走,蜿蜒而上,我才发现最上面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台。   叶泊则见我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说:“你有没有看过电影,杀人抛尸最适合这种地方。”   感受到我攥紧的力度,叶泊则拿着手机照明,照亮了楼梯。带着笑意说:“上去看看。”   他让我走前面,光跟着我的脚步往上。   我听到了忽远忽近的海浪声,最终走到了瞭望台上。   叶泊则站在我身边,当眼睛适应黑暗后,就会发现黑暗也是有层次的。   我可以看到山的边缘,海的边缘,还有天水交界处,波光粼粼。   我说:“今晚有好多星星。”   叶泊则的脸隐匿在黑暗里,视线落在远处,说道:“下次带你去沙漠,看星星。”   “沙漠?”   “罗布泊,东非草原,那里光污染少,可见度高。”   叶泊则一下子将话题的地理位置拉到了很远,我羡慕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   我以为他就算出国也会去欧洲北美。   “去看角马大迁徙。小时候只在动物世界看过,很好奇。”   我噗嗤笑了出来。有种重新刷新了对叶泊则认知的感觉。   “那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们酒店就在草原里,老板说晚上要锁好门窗,因为路过的动物可能会进来。”   “你不害怕吗?”   “没你怕。”   叶泊则还不忘记打趣我。   我们在瞭望台上站了一个小时,后半夜有些冷,就先回车里坐着了。   我掏出了塑料袋里的咖啡。   “你喝不喝咖啡?”   叶泊则拿了过去,放在手心里转了一圈,说:“李明鉴,咖啡不是最有效的提神手段。”   “那是什么?”   叶泊则勾勾手指,我迟疑地靠过去,就听见他字正腔圆的在我耳边说道:“做,爱。”   “……”   我没有比任何时候觉得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我怕我拒绝显得摆谱,答应显得轻浮。   叶泊则也没等我有什么回话,自顾自地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速溶咖啡。   “草,真难喝。”   他似乎被这味道惊到了,又拿过我的咖啡抿了一口。   脸色复杂地说:“李明鉴,你味觉有问题吧。”   我尴尬地脸热,干巴巴地说道:“没……没问题。”   “那是我舌头有问题咯?”   叶泊则反问道。   我心想只是你吃惯了好东西,没喝过普通人的饮品罢了,这罐装咖啡还要9块钱一罐呢,平时我都是买三块钱的乌龙茶的。   “我觉得挺好喝的。”   我小声说道,这还是我最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味。   “你不喝的话就给我。”   叶泊则递给我,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两罐咖啡都喝完了,其实喝多了有点反胃,但是我硬是表现出一副特别好喝的样子。   快到两点半的时候,我们穿上外套又走上了瞭望台,气温比之前又低了好几度,风很大。   叶泊则把帽子给我戴上,又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他做这些的时候,总有一种理所应当又漫不经心的温柔。   我才发现我们俩的外套是一样的。心里有点隐秘的惊喜。   我也想给他戴帽子,但是他高,又不低头,我就戴不到。   他故意不配合,将我转过去面朝大海,然后从背后把我抱在怀里。   手还放进了我的口袋里,握住了我的手。   他下巴磕在我的肩膀上,说道:“流星雨再不来,都可以直接看日出了。”   我说:“看日出也不错。”   “美的你,我可不想在这里站到早上。”   “那我们就站到3点,要是不来就回去了,好不好?”   我轻声问。   叶泊则蹭了蹭我的肩膀,看了眼iwatch上的时间,又摸了一把我被吹僵的脸,说:“我以为我抱着个木乃伊呢。”   他说完就把我转了个圈,然后叶泊则跟我换了个位置,背靠着瞭望台,将海风挡住,我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仿佛进了一个静谧的安全港湾。   他把外套拉开,把我包进怀里,我放松地靠在他怀里说:“你把星星都挡住了。”   叶泊则被我倒打一耙,慢吞吞地说:“劳资给你挡风,你嫌我碍眼。”   “我开玩笑的,你真好,叶泊则。”   我感动地说道。   “那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做到日出。”   叶泊则声音平静,仿佛在跟我商量一桩两全其美的生意。   “你看你的,我——”   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手动消音。   “不准说!”   叶泊则垂眼,在黑暗里静默地注视着我。乖顺中带着一丝冷洌。就在我的手离开他的脸时,叶泊则忽然用劲扶住了我的后脖颈,逼我仰头,迎上他的嘴唇。他咬我,却又不弄疼我,仿佛我是一种可食用的玩具。而我很快就沉溺在了这片情欲的海浪里,不能自拔。   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冷,可是呼吸却热得视线潮湿。海浪一阵阵地涌上沙滩,我的血液一阵阵的涌上脸颊。   在我的视线可及的黑暗里快要绽开烟花的时候,我看见了天边出现了银色的雨。   那不是雨,是姗姗来迟的流星。 第28章 愿望   我拍着叶泊则的肩膀,让他看流星。   仿佛无数迁徙的鸟从天边迅速降落,我拿出手机录视频,在黑暗中,我和叶泊则都没有说话,我专注地看着遥远的天边,流星一颗颗落到无尽的虚空里,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随着璀璨的光亮,义无反顾地扑向大海。   叶泊则就好似是我黑暗寂静的宇宙里的灿烂又短暂的流星,迅疾又热烈的烙印我,刺痛我,闪耀我,因为这绚烂,这片黑暗也显得高贵而神秘起来,被人驻足仰望,被人感叹还有多少未知的奥秘。可是闪耀的是流星,不是我。   他只要站在我身边,不用言语,也不用我特意将目光对准他,就仿佛是无边的海上,最坚固骄傲的灯塔。   我想我何其幸运,在今晚,这个海边,空无一人的瞭望台上,和我心动的人,一起看同一片星空。   我想记住这个夜晚的细节,因此我握住了他被风吹地微凉的手指。   叶泊则侧目看了我一眼,顺势将我的手抓进手心。   他不仅是握住了我的手,而是我的心脏。   “你相信许愿吗?”   我轻声问他。   我不信,但是我想窥探他的愿望。   叶泊则嗤笑,说道:“对着流星许愿,不如对着我许愿。”   我看见他扬起的下巴,鲜明的线条与黑暗分割,声音轻快:   “要不要试试,把你对着流星的愿望对我说一遍,看谁帮你实现得快。”   我的心脏像是被月球吸引的潮汐,不受控制地摆动。   我根本没有对流星许愿。   但是此刻,我的脑子里却浮现了一个泡沫般的愿景。   ——我想要你永远这么对我。   我听见有个小恶魔在我耳边低语。   就这么看着我吧,叶泊则。   把你的注意力都给我,永远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对我甜言蜜语,对我耐心体贴。将我不费吹灰之力地套住,再轻描淡写地爱我好不好。   只花费你百分之一的精力,就可以满足我全心全意的渴望。   “我想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说谎了。   我是一个高尚的小人。   叶泊则惊讶地收起了笑。沉默在他的眼里转瞬即逝,说道:“李明鉴,我在你眼里是身体有多差?”   “不是,我是觉得身体健康最重要。”   “担心我出车祸还是染病啊。”   我被他说得心口一跳,逼自己避开“车祸”两个字,飞快地说道“……我知道你很注意卫生的。”   海潮声降临在了沉默里。我发现自己的话太具有指向性,刚想弥补,就听到叶泊则疏离地说道:   “巧了,我上个月刚体检过,电子报告还没删,不放心的话发你。”   我不安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可是耳边又想起了一个声音:“真的吗李明鉴,你不介意吗?你不介意叶泊则和别人乱搞吗?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这种游戏人间的富二代了吗?你不嫌脏吗?不觉得无耻吗?”   字字如石子,砸进我的身体里。   叶泊则见我沉默,拿出手机。   然后我感觉到了我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我敢保证我要是打开看,叶泊则一定会把我丢在这里吹海风到死。   我感觉一股邪火从心口蔓延到喉咙,身体的水分全部涌到了大脑,又降落在眼眶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拉住他的袖子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要是介意,一开始就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要是有自尊,应该甩开他的手,说道:“对,我就是不能容忍!”   “你说得对,我不希望你出车祸,也不希望你生病……”   我说的动情又委屈,眼泪刷得流下来,比流星还快。   叶泊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他就像个冰雕,而我是被火烤的鸭子,嘎嘎挣扎。   等我掉了好几颗眼泪,叶泊则才伸出手,手指摁在我的脸上。   “李明鉴,你喜欢我什么?”   他居然问这个。   我呼吸急湍地抽了口气,心想我喜欢他什么。   叶泊则双手捧住我的脸,像捧住了一朵娇嫩的花。   他打量着我,同情的说:“哑巴了?”   “……不知道。”   我语气带着一丝愤懑。   心里却冒出了很多的念头。那些念头叫嚣着要冲出口,直白又肤浅,我混乱又带着报复地说道:   “你对我很好。”   “你总是对我笑。”   “你长得好看。”   “你给了我很多美好的约会,带我滑雪,游泳。”   “会在乎我的感受。”   “手很温暖。”   ……   可是越说我的胸膛却像被人挖了一个洞,海风呼呼地吹,又咸又冷。   “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叶泊则平淡地说。   我打了个寒颤,期待地看着他。   就听见他回答道:“纯情,听话。”   真是一个意料之外又简单的形容。   我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难过,在这两个形容词我没看到任何的独特与爱,换句话说就是好骗没自尊。   我刚止住的眼泪又蓄满了,从妒忌变成了伤心。   我妒忌他流连于别人的床上,悲伤自己毫无吸引力。   我感觉到我的眼泪流过我的脸,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叶泊则很意外又苦恼地看着我。   “宝贝,下雨了。”   我仰起脸,感受了一下,没有雨,只有我的悲凉的眼泪。   叶泊则看我懵懵的动作,轻笑着说:“your eyes are raining。”   ……   我愣了几秒才理解。   真tm有诗意。   要不是哭的人是我,我一定会鼓励叶泊则去当诗人。   我摆头想要甩开罪魁祸首的手。   “太冷了,我要下去了。”   可是叶泊则没有放过我,而是直接说道:“李明鉴,差不多得了。”   我想这是他耐心告罄之前的台阶。我不了解叶泊则,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看人哭。在情侣之间,哭也是要看场合的,更何况,我和叶泊则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在床上哭是调情,但是因为嫉妒和怒火哭,是不识抬举。   “对不起。”   我低下头快步走下楼梯。   “你做错了什么跟我道歉?”   叶泊则问。   “……”我不说话。   他跟了我一段,又说:“走这么快去参加奥运会?”   “……”   走到车前。   我在去后座和副驾驶犹豫了下,还是上了副驾驶。   叶泊则从后备箱拿了一包东西,上车。我正在拿袖子擦眼泪,就看到他抽出一张湿巾递给我。   车内的灯光暖黄,让我整个人无处可逃。   叶泊则平静地看着我,像个彬彬有礼的局外人在看一场闹剧。   我拿过湿巾,擦了擦脸。   回去的路上,我和叶泊则都没有说话,沉默的开过一段有一段的路,像是在玩一个虚拟驾驶的游戏,只要不碰到障碍,可以一直进行下去。   在开回市区后,天渐渐从漆黑变成了一种青灰色,建筑物和道路显现出隐隐约约的轮廓,我缩在外套里看着前面,很困,却又不想睡。   眼睛有些干涩,我拿出便利店买的矿泉水喝了几口。   降下了一点车窗,感受到了清晨的风灌进来,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压抑的胸口好受了些。   我不认识路,直到叶泊则的车开到了我学校附近,我才发现他把我送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   他没有带我回他的地方,而是直接把我送回了学校。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他停车了也没说话,只是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脸上有些疲惫。因此连睫毛都显得脆弱而孤独。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   明明是一个美好的约会的夜晚。但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搞砸了。   我很想摸摸他。   但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叶泊则睁开眼,看到我还木头似地坐在车上,说道:“还要坐多久?”   我以为他在赶我下车。辩解道:“等你休息好。”   叶泊则半垂着眼,冷冷地提醒道:“你下车我就能回去休息了。”   “我怕你疲劳驾驶。”   我小心翼翼建议道:“要不找到个代驾?”   叶泊则听见我的话,把椅背放低了些,动了动肩膀,闭上眼说:“行,人来了叫我。”   我欣慰地打开app找代驾,很快就有人接单了,在附近3km。   大概十分钟就有一个男人骑着共享单车来了。   我轻轻拍了拍叶泊则的肩膀,说:“司机到了。”   我从车上下来,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叶泊则也懒洋洋的从左侧下来,又坐到了后座上。   我见他关车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只好对着发动的车子说了声拜拜。   我疲倦又抑郁地回到寝室补觉。上了床却睡不着,心里算着时间给叶泊则发消息问他到家了没。   App的订单提示已完成,就说明应该到了。   可是叶泊则没有回我。聊天界面上只有他发给我的体检报告,我心烦意乱地关上手机,埋进被子里。   没睡多久,我就被声响弄醒了。不知道是谁回来了,在下面轻声拉开椅子,一会又有走路声。   我翻了个身,看了眼,发现是张远,他正戴着耳机在下面打游戏。   我又在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宿舍里还是只有张远敲击键盘声。   我都以为自己进入循环了。   打开手机发现只有各种垃圾通知和消息。   我想起了凌晨录的视频,打开相册,视频里先是出现了一段流星雨,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意外的是,我发现在视频结尾,镜头落到了我们相握的手上,一晃而过。   如同所有美好又转瞬即逝的事物。 第29章 隔阂   虞听听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正在看讲座视频。   虽然感情让人悲伤,但是不能影响学习。我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时不时神游天外,一会想到了叶泊则细心地给我穿衣服,一边又想到他冷漠的说:“差不多得了。”   虞听听问我周末晚上有没有空,她打算举办一个party,邀请我一起去玩。   我想她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去了也尴尬。   便想回绝,就看到虞听听说道:别急着拒绝,我还邀请了叶泊则。   这一下子就掐住了我的命脉。   我过了半分钟,问:那他来吗?   虞听听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包,回复道:不知道。   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我和叶泊则吵架了,可能快要掰了。我既想要虞听听可以给我建议,又怕她听了嘲笑我,傻子才会和叶泊则谈感情。   可是与其说是吵架,我和叶泊则也没有发生激烈的争执,反而像是我一厢情愿地泄露了自己的不满,而叶泊则没有生气,他为什么不生气,是因为不在乎吗?他不在乎我怎么想,也不在乎我会不会因此而离开他。   因为我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我再次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油然而生的是后悔。   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叶泊则的号码。   在我紧张的咬着手指,思忖他是否会接电话时,在手机里的嘟声仿佛末日宣判般走向终结前,电话通了。   我刚想说话,就听到了一个陌生又清爽的声音说道:“……喂?”   我沉默了一瞬,问:“你是谁?”   他跟我开玩笑似地说道:“……你不记得我啦?”   我的思绪如同一团毛线般收紧缠绕。   “在健身房,我们见过的呀,哥哥。”   我猛然想起,那张艳丽的雌雄莫辩的面孔,还有微信名字上那个粉色的桃子图案。   “我没打错电话吧。”   我甚至再次确认了自己手机上的备注名。   “噢,没打错,泊哥在睡觉呢,要我帮你叫醒他吗?”   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这些字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直到沉默了很久,电话那边问道:“喂?你有要紧事吗?不着急的话可以等他醒了,我可不想去当烦人精。”   他的声音泉水叮咚,化成冰锥凿在我的心上,   “没事。”   我挂了电话,一下子靠在了栏杆上,仿佛被人在胸膛正中间踹了一脚。   所以,他没回我消息,是在睡觉。   但是,他不是一个人。   我拉开阳台门进去的时候,正好和从厕所出来的张远打了个照面。   “我靠,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被我吓一跳。   “刚刚。”我揉着眼睛装作不舒服回到自己位子上,还好他也没在意,还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打游戏,他们正好少一个人。   我太需要什么东西转移我的注意力了,所以就加入了游戏五排。   张远还特别照顾我地和他们说:“这我室友,平时不怎么玩,要是打得菜你们可别喷人啊我会生气的。”   他朋友们也开朗地说道:“四带一打不过那是我们菜。”   我打游戏不怎么讲话,虽然技术一般,但是胜在听指挥,也会报点,打了两把居然还混到了mvp。   “可以啊兄弟,以后我们开黑都叫你一起,上分如喝水。”   “哟,不带妹妹玩了?”   有人嘲笑道。   “妹妹是妹妹,兄弟是兄弟。”   “可拉倒吧,那天为了女朋友放我们鸽子的是谁?”   “哈哈哈”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搞得我也想笑。   一眨眼就到了晚上七点,有人说了一句“我外卖到了,等我五分钟去拿一下。”   张远问我饿不饿,晚上吃什么。   他问我的时候,耳麦里其他人也在说话。   “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   “那一起啊,反正都没吃,张远儿,你来不来?”   “我都行,我问问我室友。”   我看到张远朝我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听见耳麦里有人说:“一起来吧,人多热闹。就在大学城附近。”   “喂,你们不早说,我都点好外卖了!”   “那你就吃外卖呗,我们四个去。”   “……无情。”   “男人都是这么无情的,习惯就好。”   有人凉凉地说了一句。   我和张远出寝室的时候,正好碰上抱着花回来的陆麋。   “你们俩出去吃饭?”   “对啊,你来不来?”张远问。   “不来了,我昨晚通宵,现在头晕眼花。”   陆麋垂着头眯着眼睛进了电梯。   我们约在了一家新开的重庆火锅店,新店开业打88折,人很多,大多是附近的学生。   门口的花篮还摆着,一进去就有人热情地来招待我们找位子坐下。   张远的朋友来的时候,还买了奶茶。   我虽然不认识脸,但是模糊地记得他们俩的声音。   “这是房尧,我小学初中的同学,这是房尧的室友,林沐泽。”   “你好,我是张远的室友,李明鉴。”   “别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张远说道。   在吃饭的时候,大家聊了一会游戏话题,大概是怕我见外,林沐泽还好几次夸我的辅助玩的好。   “没,我就是混子,跟着你们乱打的,还好你们带飞。”   我想起了在打游戏的时候,也是他经常鼓励我,还说我技能放得好。   “挺有意识的。”房尧也说道。   “李明鉴你别谦虚啊,尧哥以前青训的,他都说你打的好了,那肯定就是好了。”   张远拍拍我的肩膀。   我诧异地看了眼对面的房尧,说:“原来大神在这里。”   “算不上,要不然就不是坐在这里了。”   房尧笑着说道。   吃完饭,大家说要不回去继续打几局,于是回到寝室,我和张远又开始打游戏,直到12点才结束。我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关上电脑,看到了被我刻意忽略的手机放在书架上。   拿过来,我的心猛得一缩,那股被游戏驱赶的焦灼感,又涌现出来。   我看到了微信消息提示,以为是叶泊则发来的,打开却是两条加好友的通知。   分别是房尧和林沐泽。   我失望地去洗了个澡,室友们都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整个寝室寂静无声。我戴上耳机听着海潮声入睡,又被什么东西翻到的声音吵醒。   猛得睁开眼,就看到了扫把倒在了地上。   我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半小时。   我的防线也像是扫把倒地。   忍不住给叶泊则发消息: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我盯着界面几秒钟,叶泊则的回复像是魔术一般显化。   “为什么睡不着?”   我想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睡不着。   又想问下午是怎么回事。   可是最终变成了一句:你怎么也没睡啊?   我知道我在拙劣地打探他在干什么。   叶泊则发了语音消息,声音沙哑中带着笑意:“我刚下飞机啊,怎么睡啊。”   我满头问号地问:你去哪儿了?   “香港。”   我好奇他突然去香港干什么。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地,说道:“我外公生日快到了,我帮我妈去拍个古董。”   我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泊则说:可能周五或周六。我现在上车了,到酒店再说。   大概过了半小时,叶泊则告诉我他到房间了,还给我拍了一张俯瞰的夜景图。   巨大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层层亮着灯的高楼和平静的江面。仿佛是座不夜城。   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漆黑的夜色。   我仿佛是被人遗忘在角落的灰扑扑的盒子,而叶泊则是盛在皎洁贝壳里的明珠,是精雕细琢的教堂穹顶。   我说:真漂亮。   叶泊则打了语音电话来:“你要是来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订机票,我还可以带你在这里玩几天。”   我一愣,有些羡慕,又有些感动。   “我想来,但是我还要上课。”   我说这话时,想到了叶泊则也和我一样要上课,可是他能翘课,我为什么不能呢。   因为我和他不一样。我好扫兴。   叶泊则听了语调不变地说“随你,不过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我刚想问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就听见叶泊则一边走动一边说:“酒店送餐来了,等等。”   “叶泊则,你怎么不接电话!”   门开了,我听见有人大声抱怨道。   “干嘛。”   叶泊则反问。   “我没带洗面奶,酒店的洗面奶不是我要用的牌子,你的借我用一下。”   他解释道。   叶泊则沉默了几秒,说:“行李箱里,你自己去拿。”   “好嘞谢谢泊哥。”   我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你朋友吗?”   叶泊则语气差劲地说:“一个烦人精。”   “你说谁烦人精啊我有名字的。”   那人远远地反驳。   “我叫姜陶!”   “行了管你叫什么,拿上东西赶紧滚。”   叶泊则说。   然后我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之后,叶泊则骂了句脏话,说:“下去。”   姜陶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近得像贴在手机边上,然后我听见“吧唧”一声。   有人嬉笑,有人冷酷地说了句:“煞笔。”   我的心像从十九楼扔了下去,无声地四分五裂。 第30章 聚会   在我对着黑暗发呆的时候,阳台门忽然开了。   我看见了穿着睡衣的陆麋,手里拿着手机,一脸疑问地探出脑袋,说:“我还以为进贼了,原来是你啊”   他的手机灯光刚好从下到上照着他的脸,仿佛是刚从角落里钻出的鬼。   我吓得一激灵。   “你吓死我了。”   “啊?是吗抱歉。”   陆麋后知后觉地关了手机灯光。   “你大半夜在阳台干什么?”   “我睡不着,出来站会。”   我说。   陆麋两眼发光地说:“我也睡不着。”   他刺溜一下钻了出来,关上玻璃门,站到我身边。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夜色阴沉沉,如同雷雨将至。   陆麋伸了个懒腰,说道:“我昨天晚上和朋友出去玩,在酒吧的时候,遇到了叶泊则的绯闻男友。”   我一惊。还好黑暗隐蔽了我的内心波涛汹涌。   “一个混血男生,长得很漂亮,长头发,我给你看他的照片。”   陆麋说着打开微博,点开了一个人的主页。微博认证上介绍着是某个娱乐公司的签约模特,粉丝有一百多万。   我立刻就看到了最新一条的微博上面发着四张照片,两张是夜景,一张一张是在飞机上的偷拍,尽管只是拍了手,但我还是可以认出来,这是叶泊则的手。最后一张是是带着发箍的自拍,   配字:临时去香港,忘带洗面奶,于是抢了某人的。   陆麋点开了带着发箍的照片,又给我看其他的照片。   我轻易地认出来他是姜陶,是我们在游泳馆偶遇的人,也是刚刚在电话里,对着叶泊则撒娇的人。   “听说他家里是开银行的,妈妈是个英国人,好像是杂志主编。”   见我沉默,陆麋退出微博,说:“我也不是放不下,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会让我好奇叶泊则会对什么样的人上心,既希望那个人比我差劲,又希望那个人真的很优秀,才能让我不感到可惜。现在看到他的照片,果然觉得,富二代就应该找富二代,同一个圈子,大家谁也不会比谁低一等。”   我说:“那你现在好受点吗?”   陆麋手肘放在栏杆上,思考了一会,声音变得柔软而低,说道:“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叶泊则,我在酒吧被一个喝醉的男人堵在了洗手间门口,那个男的对着我脱裤子,你知道吗?他又胖,鸡儿又小,我当时只是震惊,没觉得害怕,但这个时候,有个人抱着一盆冰块走过来,然后,把整盆冰块扣在了那人肚子上,还特礼貌地说:“需要帮忙吗先生?”   说到这里,陆麋都笑了。   “那个胖子吓得坐在了地上,在他转身走的时候,我追了过去,一路跟他到了吧台,我才发现他穿着酒吧的制服,我问他加了vx,我连续去了那个酒吧好几次,每次都在吧台边上坐到他下班,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勤工俭学的穷学生,而是因为无聊来熟人开的酒吧里体验生活,手上随便带的一条手链就是十几万,那一刻我突然察觉到了生活的鸿沟,而我正一脸开心地掉到这个深深的鸿沟里。”   我说:“我懂。”   陆麋看了我一眼,说:“就像做了一场美梦,比起被别人叫醒,我先自己醒过来。这样就显得我不会太狼狈。但是当我今天在偷窥别人的微博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狼狈的。”   我突然看到了阳台的角落里,插在水桶里的花。   说:“你会遇到更好的,更合适的人。”   陆麋明白所指,说:“是吗?”   我无法回答。   “要是我遇的到更好,更合适的,为什么我还会对叶泊则念念不忘呢?”   “……”   我扪心自问,我能洒脱地离开叶泊则吗?我根本没有立场去安慰陆麋,因为我们俩个并没有什么不同。   要是他知道,我和叶泊则在一起,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此刻说这话的我,是如此地虚伪丑恶。就像一个背叛者。   “对不起。”   我说道。   “……嗯?”   陆麋笑。   “我不懂你和叶泊则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有用的建议。”   “别这么严肃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情,也许是叶泊则提高了我的最低阈值,我再见到其他的男人,就会忍不住和叶泊则比较,我只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好了,睡了睡了。”   陆麋推着我回寝室。   我在睡觉前,给叶泊则发了晚安。就像偷了奶酪的老鼠,只能偷偷地舔一口,却不敢大声喧哗。   第二天虞听听发消息跟我吐槽说叶泊则去香港参加佳士得拍卖会了,可能周末回不来。   我早就知道所以也不惊讶。   虞听听说,那你来吧,夫妻俩总要有一个给我面子的。   这话说的我顿时害臊。什么夫妻……   挨不过虞听听的坚持,我还是妥协了。   虞听听特贴心地说:“你要是没衣服,可以周末来我家,我准备了好多。”   我说:“什么衣服?我穿自己的衣服行吗?”   我猜想她是不是要搞什么隆重的聚会,所以要穿礼服之类的,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真没有。   虞听听说:“是cosplay聚会,懂?”   我:……   我问:“你要cos谁?”   虞听听:“保密。”   随后虞听听又给我发来了很多动漫的形象,甚至忽略性别。   我为了找话题,便去问叶泊则的意见。   问他我cos什么角色合适。   叶泊则发了一张猫耳女仆装的照片给我。   “我看这个挺合适。”   我无语了一会,想到什么,便问:要是我穿这个,你会早点回来吗?   发出去的那刻,我就忍不住把自己埋了,你在说什么啊李明鉴,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某种冲动盖过了我的羞耻心。   我紧张地等待着叶泊则的回复。   看见“对方正在输入”,暂停,输入。   就像我的呼吸,暂停,呼吸,暂停。   “我更愿意你单独穿给我看。”   ……   那到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啊?   我心里仿佛被猫挠。但是再追问下去,就显得有些过于倒贴了,我识相地闭了嘴。叶泊则倒是心情颇好地给我分享他的日程,不是什么聚餐,就是参观什么地标建筑,总之都是一些高大上的事项。唯一不变的是每晚都在酒店的游泳馆里游泳,从露天的游泳池,可以看到大半个香港,富丽堂皇,犹如在云端上。   周日晚上,我到了虞听听租的别墅,里面亮着灯,已经有好些人在了,桌子上摆着很多人的餐食,我居然看到了还有专门的厨师和侍应生,一开始我以为是有人装扮的,直到他来问我要喝什么。   客厅里的人奇装异服,有人扮演小猫女,天竺少女,白雪公主,唐老鸭,还有人戴着川普的头套,真的很离谱。   我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在人群里搜索虞听听。   不断有人看向我,跟我打招呼:“哇,医生欸!”   “嗨,医生,这里有只猫尾巴断了,能不能治啊?”   有人朝我吆喝。   我看一个蜘蛛侠手里拿着一根道具尾巴,旁边站着一个小猫女,两个人在打情骂俏。   “不好意思,我不是兽医。”   我说道。   转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在自拍的虞听听。   “哟,李医生!”   虞听听搞了个绿色假发,穿着一身粉粉的蓬蓬裙,我看不出来她cos了谁,但是还挺可爱的。   “你好无趣啊李明鉴,居然只穿个白大褂就来了,我对你很失望。”   “我怕我穿成那样,没司机载我。”   “你这样也很像医院跑出来的疯子啊。”   虞听听不客气地评价道。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我错愕地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头上贴着染血胶布的“病人”对我一脸惊恐地说:“医生,你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我看到他的病号服上还写着“xxx精神病医院”   虞听听扑哧笑出来。   我煞有介事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一个医院的。”   她灿然一笑,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说:“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医生。”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糖,上面写着“恋爱脑片”,问:“你们要来一颗吗,放心,是薄荷糖。”   我一边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边佩服她道具这么齐全。   别墅很大,外面还有院子,有些人在跳舞唱歌儿,有些人在玩桌游,还有的人在拍照。   虞听听拉着我和各种奇怪装扮的人拍了一圈照片后,又带着我上了二楼,我们坐在了露台的秋千上,看着楼下的人欢声笑语。   突然有一个水兵月在一楼朝我们招手:“听听,下来玩游戏。”   我仔细看了眼,想起来这是之前在酒吧见过的虞听听的短发朋友。好像叫“sherly”。   虞听听兴趣缺缺的摆摆手,说她累了休息会。   下面的人也不做纠缠自顾自去玩了。   没过多久,我正刷着微博,忽然有人跑上来急吼吼地说,下面有人吵起来了。 第31章 贵圈真乱   虞听听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问:“谁吵起来了?”   从我的角度看过,她就像是从沉睡中醒来的小仙子,美丽又不耐烦。   “水冰月和小猫女。”   “什么?”   等我们下楼的时候,双方好像已经在白热化阶段,尽管被人拉开了,但是互相伸手踢腿。   Sherly看到我们下来了,吸了口气,说道:“今天是听听组的局,她请的人自然有她的道理,但是你一破落户装什么白富美啊,以为穿个过季的圣罗兰就真的是大小姐了,这里随便一指,哪个不比你有钱,轮得到你一个暴发户在这里说三道四吗?”   “我说我的,关你屁事,用得着你假好心给别人当正义天使吗?以为穿个美少女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那总比你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癞蛤蟆好,还小猫女呢,不知道以为是来这里揽客人……”   “你,你别血口喷人了。”   “哟,还不承认了,冯书阳你别护着她。”   Sherly指着挡在她面前戴眼镜穿着魔法袍的男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你以为她干嘛跟你献殷勤,不就是知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想要攀高枝吗,在你来之前,她早就已经交际了一圈了,你就问问现场有哪个男的没有加她vx……”   那个叫冯书阳的男生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原本挡在女生面前的身体微微往旁边退了一步。   “不是她说的那样。”   小猫女立刻红了眼眶解释。   “冯书阳,你要想玩玩可以,别来找我们晦气,好歹我爸妈跟你爸妈也是多年朋友了,我也没必要跟她计较,自降身份。”   Sherly白了那俩人一眼,趾高气昂地走出了闹剧中心。   有两个人跟了过去。   而这边,小猫女也红着脸跑了出去。她的尾巴又掉了,只是这回没有人帮她捡起来了。   我看到叫冯书阳的男生跟着走了几步,但却停在了虞听听面前,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是我没处理好,搞砸了你的party。”   虞听听包容地笑了笑,说:“小问题,你要是累了的话可以先回去,还是——”   “没事,我去看看sherly。”   “好。”   虞听听点点头,招呼大家重新玩起来。   一瞬间大家又开始各玩各的,除了地上还没被打扫干净的食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虞听听找人来收拾卫生。我们俩站在院子里,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说:“你没认出来吗?”   “什么?”   “啊,你还真忘记了啊。”   虞听听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嘲讽。   “周明岚。”   她说了一个名字。   “就是刚刚那个跑出去的小猫女啊。”   她的笑容善意又凉薄,仿佛薄荷水里的冰块,冒着泡泡。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   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院子。   这么晚的天,她一个人跑出去,这里附近也没有车,会不会不安全。   可是,我努力回想小猫女的脸,也许是浓妆遮住了她的面孔,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是一个熟人,我无法把她和教室里那个苍白怯懦地只会流泪的女生联系在一起,仿佛两块迥然不同的碎片。   虞听听却告诉我这是同一个人。   “她……变了好多。”   我只听见自己摇曳的声音。同时脑子在飞快的转动,企图将小猫女的浓墨重彩全部擦除,恢复成熟悉的模样。   但问题是,我对周明岚的脸已经变得模糊。   我不知道该去怎么组装她的脸,五官,神情。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她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   虞听听语气平淡地叙述道。   “什么?”   “不过学校这么大,你们没碰到过也正常,而且,她长得跟高中可不一样。”   “是啊,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虞听听勾了下嘴角,刚想说什么,就被一个人打断。   “噢,你们是不是在说周明岚啊?”   突然有个女生拿着看似西瓜汁的饮料凑了过来。她比我要矮一个头,穿着一身繁重的洛丽塔裙。   “我知道她,她爸之前投资了一个口罩厂快倒闭了,但是后来不是疫情了嘛,一下子就被盘活了。在网上凹白富美人设,线下骗骗纯情男大,不过比起正儿八经的有钱人,还是差了一截,所以才这么着急要挤进我们这个圈子嘛,但是听听你怎么请她来了?”   虞听听说:“你问冯书阳咯。”   娃娃脸了然地眨了下眼睛,说:“冯书阳还是这么喜欢扶贫啊……这下好了,成为笑柄了。估计今晚过后她都不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娃娃脸可爱地叹了口气且离开了。   虞听听问:“你这次怎么不追出去安慰她了?”   她好像在挖苦我,不确定。   我尴尬地摸摸脸,说:“这哪里轮的到我去安慰她……”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她可怜呢。”   虞听听虽然这么说,但脸上是“乐子人”的神情。   “是挺可怜。”   我犹豫的说道:“毕竟谁都想出生在一个可以引以为傲的家庭背景里,但是我也不觉得父母只是普通人,会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   也许以前我在某些时刻会觉得。   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教师,父亲是一个货车司机,他们每天工作很忙,为了还房贷支撑家庭需要努力工作,也没时间陪我玩,或者带我去游乐园,给我提供很多童年的快乐。   甚至后来,我的父亲还出了意外,我从7岁开始,就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氛围,母亲也变得郁郁寡欢。   那时候我觉得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要成为这出悲剧的主角。   我时常在放学的时候,羡慕那些来接同学的家长们,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是完整的。   可我不是。   我只有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写作业,睡觉。   母亲避开我,我仿佛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个不能忽略的存在,就像出门总会遇到的红灯。   因为我是如此深刻地记得,在一次母亲喝醉酒之后,她对着我悲恸又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你一定要过生日?为什么?要是那天你没有要回来,我的丈夫也不会死了……”   我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心里想:那个死掉的人,也是我的爸爸啊。   “李明鉴,别喜欢叶泊则了。”   虞听听敛起笑容,而是带着认真的劝诫道:“我把你当成朋友,不想你伤心。”   我避开她的注视,实现转移到了她肩膀上的蝴蝶结,还有远处挂起的彩带和灯。人群在狂欢,热闹如同河流,我的脚下是一座孤独的岛屿。   如果喜欢能够被理智控制,那还算什么喜欢呢?   见到我沉默,虞听听抬起头,靠近我,她因为戴了灰色美瞳而显得格外迷离的眼睛,如同一片灰色的薄雾。   “或者,喜欢我?至少我不open relationship。”   我一怔,难堪地想原来大家都知道叶泊则是open relationship啊,为什么说得像是今天晚上喝了几杯红酒一样简单。   我迷惑自己的落伍与封闭,也惊讶于虞听听的直白。   “别开玩笑了。”我哈哈一笑,然后说:“我去拿杯喝的,你要喝什么?”   我知道我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虞听听定定地看了我一会,说道:“你脸红了。”   “……”   不如不说。   她突然一笑,开心的说:“你真的被我骗了啊?李明鉴,你也太容易当真了吧。你在这等着,我去拿酒。”   她伸出手飞快地把我口袋里的护目镜捞走,架在鼻子上,突然变成了某种时尚单品。   她拿了一杯蓝色渐变的鸡尾酒给我,说:“这是冯书阳调的,你试试。”   我浅酌了一口,有种未知的水果甜味和一点刺喉的酒精味。   “挺好喝的,就是第一口有点冲。”   “你慢点喝,容易上头。”   虞听听提醒我。   我忽然看到了不远处sherly和冯书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和几个人在搭的野餐桌边上玩牌。   似乎是sherly的裙子太短坐着不舒服,冯书阳拿了一块小毛毯盖在她腿上。   虞听听嗤笑一声,说:“一个喜欢喝酒,一个就去学调酒,两个傻逼。”   我:?   “那——他们俩怎么没在一起?”   “在一起过啊,分手了。”   我喝了一口酒压压惊,关系真复杂。怪不得刚刚会这么生气,难道是前女友和现女友的修罗场?   但是周明岚好像也不是现女友。   在我沉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飞快地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就看到了叶泊则说:“我下飞机了,还在虞听听那?”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跃,回复道:还没结束,你要过来吗?   “怎么,叶泊则发消息了?”   虞听听又换了杯饮料,浅笑地看着我。   我就像被看穿的蚂蚁,四脚着地,却又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叶泊则给我打了电话,我走远了几步,接起了电话,就听见叶泊则轻声说道:“宝贝,我有点累。”   我有些失落,但是还是说:“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但是我想见你。”   仿佛心上抽出了一片嫩芽,我必须要双手合拢,才能保护它不会被狂风压倒。   “……那——”   “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用不用我来找你?”   我问道。   “好,我等你。”   叶泊则乖巧得像早有准备。 第32章 礼物   当我跟虞听听说要走的时候,虞听听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一边故意找茬,让我自罚三杯才放我走,一边又说这么晚了叫车难,找了个司机送我。   我走到门口,才发现门口停了一列车,几个司机围在路灯下抽烟,似乎都是在等人,虞听听走到第二辆劳斯莱斯的车前,吩咐了几句,就把我塞进了后座,然后对我轻声说道:“这边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呢,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酒精让我的思绪变慢,我靠在后座上,感受着车子在平稳地前行,虽然不想睡,但是神经像是被某种物质麻痹,我一只手撑着脑袋,闻着车子里的淡淡的花香,觉得有种突如其来的放松和倦怠。   我在车上睡了一个短觉,在快到的时候蓦然惊醒,仿佛在过山车最高处安全带松了,整个人飞了出去,于是一下子就醒来了。   心也噗通狂跳。   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才惊觉自己在哪里。   等车停稳,我跟司机说了声谢谢,然后一边给虞听听发消息说我到了,又把白大褂和口罩都扔进了垃圾桶里,才建筑楼里走。   夜晚的风吹来树木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我走进电梯,仔细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和衣服,发现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电梯的墙壁映照出我酡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睛,一整个酒鬼。   突然不想去见叶泊则了。   我在门口背了一遍乘法表,才按门铃。打心底里怕万一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会宣告自己也像是一个错误。   门铃响了好久,门才开。   叶泊则的头发蓬松得像松鼠尾巴,白净的脸上有些不高兴,眼尾锋利如同工笔勾勒,嘴唇却粉嘟嘟的,透露出一股纯然的孩子气。   此刻他长手一捞,把我拽进了门内,像拽进了另一个温暖明媚的世界,一边嘟嘟囔囔道:“才几天没来就把密码都忘了,唔,喝了不少啊。”   他饶有兴致地抬起我的下巴,注视着我。   玄关的光如同金色的阳光,从头顶沐浴而下。   我的心脏如同沐浴在金色的雨里面,淅淅沥沥,潮湿又温暖。   “对不起……我先去洗澡?”   我退后一步,捂住脸,企图遮挡难闻的酒味。他就像一件精心打造的新上架的当季商品,散发着设计师和资本家共同合作的魅力,但是我却如同一个路过的流浪汉,被魅力晃晕了眼,连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跳。   在我洗澡的时候,叶泊则敲了敲玻璃门,说:“礼物放门口了,你洗完澡穿上试试。”   我在花洒下冲了好久,几乎把自己回炉重造一番,又刷了两遍牙,直到确认自己再也没有酒味了,才穿上浴袍,一出门就看到了地上放着一个粉色的大盒子。   似乎是衣服。   是让我直接穿吗?   我打开了丝带,掀开盒子,就看到了里面是一套衣服。   一套——女仆装。   我只觉得自己是一手伸进了火炉里,从指间烧到了后脑勺。   我做贼似地把盒子拖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小心地把裙子拿起来,裙子又短又蓬,一大片镂空的背后,下面还有一条蕾丝系带内裤,很薄很透,甚至还有铃铛和尾巴。   商家大概是怕人不会穿,在盒子里还放了穿搭说明。   我只觉得这辈子的羞耻心都在此刻全部汇聚到了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每个细胞都在挥旗呐喊:“穿呀李明鉴,穿上它,你不是想要叶泊则高兴吗?那就穿给他看,剥掉你的伪装和矜持,变成一个荡妇吧。”   “李明鉴。”   门外响起了叶泊则的声音。   “啊?我还没好……”我慌张地回答道。   门外沉默了半晌。   “行,你慢慢弄,我出门了。”   我一下子拉开门,就看到了一身家居服的叶泊则一手拿着手机,一边闲闲地打量着我还穿着一身浴袍。   “你要去哪儿啊?”   我咽了咽口水问道。   “这么晚了……”   “你在里面装蘑菇,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还不让我出去找乐子?”   “我不是……”我没什么说服力地解释道,“那个衣服……我还在看怎么穿。”   “不会穿就别穿了,我不勉强。”   叶泊则冷冷地说道,像个居高临下的审判者,审判着我的底线和喜欢。   我几乎在他的注视下要喘不过气。却又软弱说道:“那你是不是要去找别人了?”   别的人是不是会跟他玩这种游戏而不是像我一样扭扭捏捏,放不开。   “不然呢。”   叶泊则回答得爽快,如同箭在弦上,一下子就命中靶心。   我想哭,感觉脑子里升起了一股一股的五颜六色的病毒,。   有种割裂感。   我的身体被一股引力牵向叶泊则,我如同迷路的小鸟一样,扇着翅膀抱住他的腰。祈求道:“你不要走嘛。”   我的声音带着鼻音,没骨气得让我鄙夷。   叶泊则声音依旧冷酷,说道:“宝贝,既然做不到,就别聊骚,懂吗?””   我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皮肤上的清爽气味,委屈地说:“我没有。”   可是叶泊则却像个木头,根本不为所动。   我立刻想起来了他在香港的时候,我给他发的图片。   感觉到叶泊则的手机震动起来,我看到他忽视我,接了电话,也许是哪个他要去约会的人,他敷衍的说着:“嗯,急什么,就来。”   我看着他挂了电话,一双眼睛如同水洗过的宝石,又清澈又无情。   我慌张地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能不能不要去啊,我没有不喜欢你的礼物。”   “不喜欢也没事,反正那里还有一堆,你明天慢慢挑。”   说着他把我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往外走。   我仿佛随时可以被他扔掉的某种东西,看都不多看一眼。   我跟在他身后,看到了客厅里对堆着各种各种颜色的袋子。   想到他去香港,却没有忘记我,还买了那么多的礼物。   顿时焦虑得手脚发麻。   叶泊则在穿鞋的时候,我走到他面前,问:“你穿着睡衣去吗?”   大概是我嗓子堵得厉害,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   叶泊则诧异地抬头瞥了我一眼。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我抖抖索索的说。觉得这场景很滑稽,就像是大方的妻子送丈夫去约会小三。可我都不是那个正派妻子。我感到悲从中来,更想哭了。   没想到叶泊则冷着的脸嘲讽我,像个彻底的坏蛋。   “我留在这里,你甩脸,我走,你哭,演苦情戏呢”   “我现在就去穿,你别……生气……了。”   我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抓着他的手,他比我高将近一个头,每次亲吻,如果不是他把我抱起来,或是俯下身迁就我,我根本够不着他。   这次也是一样,我好不容易要碰到他的嘴唇,就被叶泊则一只手指抵住了额头,不容许我再靠近。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叶泊则微微一笑,说:“李明鉴,我不喜欢怨妇。”   我嗫嚅着摇头,叶泊则把手机扔在地毯上,擦掉了我的眼泪,把我抱了起来,他每次抱我都特别轻松,怀抱宽厚又温暖,我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此刻在他的怀里,仿佛回到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叶泊则把我抱到了卧室的床上,又在我的注视里走出了卧室又进来,他一手拿着一块毛巾,一手拿着衣服盒子。   温热的毛巾像云朵一样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我呆呆地没有动,感受到了叶泊则的手掌心扶着我的脑袋,心脏有些酸楚。我多想此刻延长一些,让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父亲的怀抱里的时光。   等毛巾凉了,叶泊则把毛巾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扔,打开盒子,把裙子扔到了床上,说:“我帮你穿?”   我愣了下,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立刻点头说:“我会,我自己穿。”   叶泊则就坐在了卧室的懒人椅上,半个身子陷了进去,伸出两条大长腿对着我,说:“行,就在这里穿。”   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但手却很听话地开始脱衣服。   叶泊则歪着头,手撑着脑袋,不怎么清醒却又专注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我先穿上了层层叠叠的裙子,腰身很紧,裙摆很蓬又很短,几乎只到大腿根,但是因为有很多层,不怎么会走光。我拉上了腰侧的拉链,感觉整个背部都漏风,又捡起了透明的蕾丝内裤,内裤不是套上的,而是系带的。我试着站着穿了一下,不好穿,只能跪下来,先用腿夹住那一层薄薄的面料,再在左右侧打上结。但是这片布料根本兜不住什么,我又套上乳白色的小腿袜。   拿起了猫耳发箍,问:“这个也要带吗?”   叶泊则说:“看你诚意。”   我:只好戴上。   可是——小猫尾巴怎么戴?而且这个尾巴还和晚上小猫女的尾巴不一样,是毛茸茸垂下来的,如果小猫女是波斯猫,那这个就是布偶猫。   我拿起了说明书,不禁地睁大眼睛。   居然……居然是这么用的,要伸进去……这……怪不得这一头有个塞子,原来是——   我只觉得脑袋很胀,有点晕。   “叶泊则……”   我的声音细如蚊子,都忘了站起来 第33章 少女的祈祷   “我塞不进去……”我知道我的话很没底气。   叶泊则拨了拨我的猫耳朵,说:“抽屉里有润滑油……”   他热心亲切地提醒我。   我站了起来,一走路就感觉蕾丝磨着大腿内侧,滑进了股缝里。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罐子,冰凉的液体沾到了手指上,又顺着手指进入到了隐秘的角落,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剖开的鱼,翻着肚皮被送到了食客的面前。   当我终于艰难地完成了最终的程序,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的汗。   叶泊则依旧坐在软软的沙发椅上,对我说:“爬过来。”   他的话让我手心冒汗,我抓着床单向他靠拢,可这样子看起来真的是一只四脚朝地的猫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随着我的膝行,尾巴不断的戳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夹紧,一边害怕掉下来功亏一篑,一边又在这种自然的摩擦中感受到了诡异的触感。   叶泊则的衣服宽松而柔软,他英俊的脸在灯光下如同博物馆里沉睡的雕塑,矛盾又散发着诱惑,我是个失败的引诱者。   当我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触碰到了叶泊则的膝盖时,他看我精疲力尽的样子,如黑夜般的眸子散发着疏离又暧昧的光,他看着我说:“舔。”   当我又羞又怕地握住他的雪糕时,慌乱的不知该做什么才好,明明脸上那么平静,下面却一点都不冷静。   我靠近了些,想张嘴,又不知道从哪里先吃起。   叶泊则戳了戳我的脸,我一抬眼,就看见他有些不耐,说:“做祷告呢?”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下流”,回忆着我吃雪糕的画面,然后有样学样地生疏地动作起来。   也许是我的并不能很好地把控雪糕融化的时机,雪糕又做的太大,一口吃进去噎得我想要呕吐,我正想退缩,叶泊则就揉着我的头发,懒洋洋地说道:“别偷懒。”   这是偷懒不偷懒的事吗。   我只能暗自吐槽,但是叶泊则的耐心比我想的耗尽的快,终于在我十分不合格的技术下不再忍耐,而是按着我脑袋,喂我吃雪糕。最后奶油全部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趴在地上泪眼朦胧的呼吸,觉得满屋子都是树木的气味。   有些委屈,因为叶泊则第一次这么粗暴地对待我。   生理性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还没缓过劲,就被提着腰扔在了床上,半个身子挂在床边,叶泊则掐着我的腰,将尾巴拔了出来,我瞬间瑟缩了一下,就感觉另一个插头塞了进来,一下子充上电,我哼了一声就被按在床上。   一晚上仿佛台风过境,我整个人被提起来又按在地毯上,被翻过来又翻过去,如同一团橡皮泥,揉捏成了断壁残垣的模样。最后去洗澡的时候,我晕晕乎乎地坐在洗漱台上,看叶泊则在浴缸里放洗澡水,柠檬精油的气味散发出来,叶泊则的汗津津的腹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如同云雾缭绕里的矗立的天鹅。我看得发痴,在他过来抱我时,忍不住伸手抚摸了几下,心生羡慕,又有种癞蛤蟆吃上天鹅肉的庆幸。   我就动了几下,叶泊则就有些烦躁地掐我的屁股,他今天好像很喜欢掐我的屁股,我都怀疑明天要淤青了。   我抱怨:“疼。”   叶泊则说:“我看你是骚。”   我瞥他一眼,小声说:“我不是……”   “那喜不喜欢我操你?”   叶泊则问。   我刚要否认,就听见他凉凉地说:“不喜欢的话今天就算是分手炮。”   我连忙攀住他的肩膀,被拿捏得死死的说:“喜欢的,喜欢你。”   “那就把口活练练,鱼都比你会吸。”   “……”   我又羞又窘,报复似地对着叶泊则的结实的细腰,后背蹭来蹭去,直到被他提着腰又蹂躏了一遍。   ……   我真怀疑我要屁股开花了。还好没有,钻进柔软的被子时,我的心先开了一朵朵的花。   叶泊则开了窗,打火机在手指间转了几转,我以为他要抽烟,但是他没有。像只是单纯地玩打火机,像个mv里忧郁清冷的男主角,男主角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拉上窗帘,上床。   我挪了挪,贴着叶泊则香香的脖颈。   虽然很困,但是又想要说说话。否则我们就像是只有身体交流了似的,仿佛生意伙伴。   于是便问:“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叶泊则的声音在黑暗里像是漂泊的小船。   “高中。”   “是因为好奇,还是耍帅?”   我问。   “都不是。”   叶泊则说。   “那是什么?”   “高三去夜爬泰山,爬到一半累了,刚好旁边有个女生在我旁边休息,她抽烟,问我要不要来一根,我就试了一下。”   “那女生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大半夜山上那么黑,谁看得清。”   “那可惜了……”   我酸溜溜地说。   “可惜什么?”   “你错过了一段天赐良缘……”   叶泊则嗤笑,说:“那也没心情,那时候刚分手,中二,想表现自己深受情伤,不然谁去半夜爬山,不过后来下山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回旅馆。”   “……这么巧。”   “我没订旅馆。”   “那为什么……”   噢……我过了十几秒忽然明白过来,感觉整座泰山都移过来踩我一脚。   “那你刚才怎么不抽烟了?”   叶泊则笑。   “……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让你跟着闻二手烟。”   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心想那之前怎么就没见你注意这个了。   “那你别的时候,也少抽点吧。”   我困意浓重地说。   叶泊则揉了揉我的头发,话语里有种令我分不清真假的乖顺:“本来就没瘾,不抽也就那样……”   醒来又是中午,就我一个躺在床上,叶泊则还把他的枕头塞在了我的怀里,我闻了闻,又唾弃自己的行为。   我头晕脑胀地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家居服套上,对我来讲有些过分宽松了,裤子太长,反正一时半会也没人,我就没穿。   我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叶泊则七点半发的微信消息:“我去上课了,中午回来。”   我看了眼时间,问他下课了没。   又看到了客厅里乱七八糟的购物袋,心想叶泊则这么会买,这么一个小小的衣帽间能放下他的衣服裤子吗。光是鞋子就有半面墙了。   估计这些衣服他自己根本都不动一根手指去整,肯定是叫钟点工打理的。   我忍不住动手,帮他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到柜子里。   刚拆了一件,就听到门锁开的声音。 第34章 五月的雪   叶泊则提着一个盒子进来,他今天穿了灰色系的短袖和裤子,皮肤白得像玉,像晴天降临,带来一地亮堂堂的阳光,我仿佛听见了窗外昆虫的鸣叫,惊觉五月将到。   他脖子上的项链亮晶晶,如同光线穿过树叶,看见我坐在客厅里,声音清澈地说:“李明鉴,裤子都不穿,万一不是我回来怎么办?”   他的话让我心惊肉跳:“还会有谁来啊……”难道是他那些男朋友女朋友吗?   我尴尬地站起来要去房间穿裤子,就听见他说:“别动。”   我只好不动,心里想那他就不怕我们上床的时候,有哪个人突然进来吗?   衣冠整洁又帅气的叶泊则漫步过来,和刚起来潦草的我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他从购物里拿出了一个天蓝色的盒子,盒子打开来,是一个戒指。   叶泊则轻轻捞起我的手,把戒指戴到了我的食指上,有些宽松,他又换成了中指,尺寸正好。   我的戒指,和垂下来的项链,如同琴瑟共鸣。   “真漂亮。”   他的夸奖让我脸红,我看着手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心里犹如充满了碳酸气泡。   难免去想象情侣之间送戒指意味着什么,但我也知道叶泊则的戒指意味着什么。   我张了张嘴,说:“谢谢……”   又想到自从我们在一起后,他不断的送我的礼物,让我根本无法反馈得起。仿佛是一个重量失衡的天平。一下子就觉得手指上戴的戒指有千斤重。   “谢p,来吃饭。”   “哦。”   叶泊则把一个三层的外卖盒放到桌子上,说道:“我去睡觉了困死了。”   我刚想说你要不要先吃点饭再睡,但是叶泊则直接说道:“别来吵我。”然后甩上了房门。   我顿时噤声,想说我裤子还在房间里。   我只好自己吃饭,戒指硌着筷子,彰显着存在感,我拿了下来,才看到戒指的内侧还有字母,是一个t开头的英文logo加上了我的名字的缩写。   明明告诉自己这并不代表什么,但还是会因为这独特的记号而心动。   吃完饭,怕进卧室吵到叶泊则,我就从购物袋里捞了一身看起来是我的尺码的衣服换上,然后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学校了。   连上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已经五点了,我给叶泊则发消息想问他醒了没,心想要不要像中午那样,给他带外卖去。我记得他以前带我去过的餐厅,说起来叶泊则都不挑食,只是会嫌弃菜做的不好吃,但是对好吃的要求也不高。或是只要食材够新鲜,怎么做都不会太难吃。很少看到叶泊则流露出喜欢吃什么的样子。在我对一些奇特的菜内心暗暗诧异或是称赞时,叶泊则都只是淡淡的,像是已经见多了到了懒得评价的地步。   也对,叶泊则会对什么感兴趣呢?就算有兴趣,又会持续多久呢?大概比流星还短暂吧。想到叶泊则身边那些奇花异草,我就是路边的狗尾巴草。   一边自怨自艾又一边去粤式茶餐厅打包了吃的,又打车去了叶泊则的公寓。   打开门客厅静悄悄,房门紧闭,悄悄看了眼,叶泊则还在睡。我只好在客厅的沙发上找了部剧看,直到天都黑了,叶泊则才从房间里出来去上了厕所出来,看见我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走到我身后,黏糊糊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几点了?”   “快九点了。”   我的脖子被他的头发蹭到,有点痒,缩了一下,问:“你睡醒了吗?”   我带来的晚饭都冷了。   我心想。好贵的呢,我自己就吃了四个虾饺。   叶泊则没说话,打了个哈欠,就在我怀疑他要靠着我又继续睡觉时,叶泊则直起身,又走回房间。   我不放心,跟过去看,就看见他重新钻进被子里,但是没在睡,而是靠在床上,睁只眼闭只眼地看手机。   似乎有些心情低郁。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别的什么事。   我走过去坐到了床边,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打包了某家茶餐厅的小吃,就是冷掉了。   叶泊则兴趣缺缺地拒绝了,说道:“我等会要出门,你晚上回学校还是在这里?”   我一惊,揣测他是不是在赶我回学校,顿时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回的。”   叶泊则说:“那我不能送你了。”   我心想送不送的,没多大关系,我也不是需要保护的女生。   “没关系。”   叶泊则下床去换衣服,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时,看见我已经把床整理好了,正在叠衣服,有些惊讶,我连忙问道:“这些衣服是要放洗衣机里还是要干洗?”   “有阿姨会来整理的,你不用干这事。”   叶泊则说道。   “额……反正我现在闲着,就整理一下,也没什么。”   叶泊则也没管我,径直去了客厅。我想了想,还是翻看了每件衣服的标签,分类整理好。把皮带卷起来放到了衣帽间,对着满柜子的叶泊则的东西,心想要是自己偷偷拿了什么,按照叶泊则的个性都不会发现,发现了八成也不会在意。我真想挖开叶泊则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又或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自己装进他的肉体里,镌刻进他的灵魂里。   “李明鉴。”   叶泊则忽然叫我名字。   我恍然回神,看到他站在卧室门边,说道:“我先送你回学校。”   “啊?”   我一下子没能理解他的转变。   “你不是有事吗?”   “我妈飞机晚点了,先送你回学校也来得及。”   “啊?哦,你是去——”接你妈呀……   我意外的回答,让叶泊则凝视了我两秒,讥笑道:“你以为我去干嘛?”   “我——没以为。”   叶泊则不在意我想什么,问:“那些东西不拿走?”   他指的是客厅里的那堆奢侈品。   “我寝室没地方放,而且这个太引人注目了,室友也会奇怪——”   我为难地说。   “就说男朋友送的怎么了?”   我脸一热,说:“那也太高调了,我能不能放在这儿啊?”   “李明鉴,既然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当初怎么敢勾搭我?”   他的话像一片雪花,落在了我脸上。我又寒又烫,不敢看他高傲又讥讽的目光,心虚地扣着衣角。 第35章 谣言   “我也没有勾搭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暗恋你。”   我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   “要是我那天没叫你上车,你会怎么办?”   叶泊则靠在墙边问。   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心,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在朦胧晚风里,叶泊则的声音如同零星的灯光照拂了我的隐秘欲望。   那一刻,我是在庆幸他没有走,仿佛向上天的祷告突然灵验,我被兜头砸了一脸惊喜。   “我不知道。”   我说实话。一直以来,在这段关系里,我都是被带着往前走的那个,可叶泊则的话,却点醒了我一直逃避的东西。   “我只是——”   我痛苦地摩挲了一下衣服,擦掉手心的汗,说道:“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中彩票一样,我尽量不去挥霍,想要拥有的更久一点。”   我说完都不敢看叶泊则的脸,怕他觉得我的话很庸俗,又很贪心。   然后我听到了他说:“李明鉴,这世上没什么人或事物是能够长久的,感情消散比美元贬值的速度还快。”   我抬头就看到了他凉薄的眼神,眼里有我很难看到的孤独,也许是我一厢情愿地看错了。叶泊则什么都有,他怎么会觉得孤独,他只是看不上不相信罢了。我想要反驳他,又想要自证,可却不知道怎么说服他,我也许潜意识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没什么是恒久不变的,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   但是——   人活着,难道不就是一直寻觅一种永恒的东西吗?所有权利,美丽,物质,金钱的背后,难道不就是一种永恒不变的保障和依靠吗?   “但是——一天和一小时不一样,一个月和一天又不一样,一年又远远多于一个月……”   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无法阻止那一天来到,但是在那一天来到之前,我愿意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忍不住走近叶泊则,牵起他的手。   “我现在在你身边,这一刻对我来说就是永恒的。”   他的手指微动,眼神里有种天色交汇般的明暗变换。我听见他唇微启,说道:“这么深情。”   我不得其解地“嗯”了声。   叶泊则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弹懵了。他一脸云淡风轻地转过身说:“走了。”   我摸着额头跟着他出门,嘴里抱怨说:“你干嘛弹我?”   就算不爱听我说的话,也别物理攻击好不好。   “没干嘛,看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你才脑子进水。我默念。   他送我到校门口,这幅场景是以前我做梦都没想过的。每次停车的时候,都希望这条路要是能一直开就好了,就像末日出走一样,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我下车后,想到了什么,绕到了驾驶座车窗边。   夜风习习,叶泊则放松地搭着车门,疑问的看向我,我弯下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快地在他额头上报仇似地弹了一下。   当然我弹得很轻。   然后笑眯眯地说:“叶泊则再见!”   跑得比参加800米还快。   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热乎乎的臭豆腐倒翻在了地上,女生“诶呀”了一声。   我连忙扶住她,然后说抱歉。   路灯下,周围还有来往的人,我面前的女生,披着头发,穿着一身紧身的短袖短裤,脸很漂亮,漂亮中带着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在卸妆后扑面而来。以至于我同时想起了两幅画面,一幅是下雨天公交车上,她小声问我能不能坐在我旁边,另一幅是她在吵架后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别墅,她的尾巴孤零零的掉在地上,而现在,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她。   我立刻说:“对不起,我赔你。”   她水色潋滟的眼睛巧妙地盯着我,黑发在风中飘扬过她的鼻子,她抬手将头发揽到了耳后,轻轻重复我的话:“赔我?”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想给她转账。   她俏然答应,说:“好啊,你陪我再去买一份。”   我:“嗯?”   她说:“你不会想当无赖吧?”   我否认:“怎么会。”   “那走吧,就在校门口,王记臭豆腐。”   我看了眼地上的食物,跟着周明岚往外走。   我们不一会就走到了卖臭豆腐的推车前,周围围着四五个学生,周明岚问我:“你吃吗?”   我还在纠结要怎么面对她,说:“不用了,谢谢。”   她也就自己点了一份,然后我扫码付钱。   我们在旁边等了十分钟。   老板问:“要不要香菜葱?”   “加……香菜吧”   “都不要。”   我和周明岚的声音几乎重合。   老板疑惑地看了眼我和她,问:“这份是小姑娘的,小伙子你等等。”   我尴尬地噢了声,看见周明岚笑了下。   她用叉子叉了一块,递给我说:“尝尝,李明鉴。”   “额……谢谢。”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但是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是谁呢?   “和高中门口卖的味道很像吧。”   她眯起眼睛鼓着腮帮子说。这时候,我突然认出来了她就是我高中的那个文弱苍白的女同学。   我其实不喜欢吃臭豆腐,所以也吃不出味道像不像。   但下意识地回答:“很像。”   她突然转头,问我:“那我呢?”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有些懵逼。   “你看你两次都没认出我,第一次是在公交车上,第二次,是在虞听听的别墅里,我就是这么容易让人忘记的脸吗?”   她的话有种绵里藏针的试探。   “不是,是我……没注意看,抱歉。”   “哈哈,我知道,你那天光顾着和女朋友打电话都懒得看我,我还好心想给你撑伞呢。”   我没否认,就笑笑。   “不过我没想到能在虞听听的party上见到你,本来想和你去打招呼的,但是——”也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发生了点不愉快,如果知道冯书阳前女友也在,我就不去了。”   她说的应该是sherly。但是我并不想参与进他们的事情里,便保持沉默。   “你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她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否认了。   “不会是虞听听吧……”   她说出了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猜测。   我大惊,说:“怎么可能!”   周明岚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说:“我只是听到有些人说你们俩关系不一般,不过现在正主辟谣了。”   “不,我们关系一般。”   我简直哭笑不得,到底是哪些人在传播一些一点都不实际的谣言啊。   “要是你们哪天真的在一起,我也不会太惊讶。”   周明岚说。   “毕竟她高中为了你,还特意来做我同桌。”   我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6章 发现   周三下午,我和周思齐去驾校报到上课,起因是那天晚上我回到寝室,就听见他们在讨论学车的事,桌子上摆放着一张驾校广告单。周思齐说自己计划报名,问我们有没有要去的,因为双人同行可以打9折,为了防止是诈骗,周思齐还专门问了学长学姐这个驾校有没有可信度,因为他宣传的28天速成驾照。结果还真有一个学姐,说自己在这个驾校一个月就把驾照考出了。张远和陆麋都不打算去,但是我有这个想法,于是我们俩就联系上了驾校,周三下午交完科目一的费用就直接去上课了。   理论课的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成人教育学院里,教室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除了熟悉的大学士们还有不少年纪大的社会人士,合起来有种不伦不类的十分热闹。   刷完课下课时已经是九点,虽然内容没什么难度,但是从下午坐到晚上,也有种精疲力尽的感受,还饿。   结果张远在寝室群里提出吃夜宵的建议,于是我们直接去了烧烤店汇合。吃完烧烤将近11点,大家又都喝了一点酒,陆麋挽着我的手臂,兴致高昂地胡说八道。   他把刘海扎了一个小揪揪,头一甩,皮筋就掉了,然后手忙脚乱地找不知弹到哪里去的皮筋。   路灯昏暗,道路上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陆麋摸到了一个什么,尖叫了一声。   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发出哐当一声。   “草,摸到了废铁片。”   他郁闷地看着手指上逐渐冒出的血丝说道。   我们学校隔着一条河就是施工地,出现这个也不稀奇。   周思齐抽了张餐巾纸给他,说道:“伤口还行,就是要去打破伤风针。”   “不是吧,我最讨厌打针了。”   陆麋捂着手指,哭丧着脸说道。   张远还在幸灾乐祸,说:“谁让你乱捡东西了,没捡到狗屎不错了。”   “我捡到狗屎一定扔你脸上。”   陆麋幽怨道。   “校医室可能不能打,还得去医院里。”周思齐说,“明天早上没课,我陪你去吧。”   “周哥你也太好了,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陆麋一边说一边往周思齐身上靠。   周思齐笑着戳他的头,一边往后跑,说:“我24k纯直男,别来恶心我。”   陆麋哼了声,倒在了离他最近的我身上,说:“切。”   “靠,又是一辆劳斯莱斯,我们学校有钱人真多。”   张远指着停在路边的几辆车说道。我看着那个标志,想到了叶泊则也开过一次这个标志的车。   我们走近了些,就看到了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女生,女生穿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西装外套下是两条细直的腿。   她和车里的人亲昵地说了拜拜,然后往前走去,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   又走回来,她转头的时候,我发现是个认识的人。   一只手从车里递出了包包给她,才发动车子离开。   “那不是钱樱吗?”   陆麋靠着我的肩膀说。   “不知道,看起来有点不像。”   张远好奇地说   “不过看起来美女的男朋友很有钱。”   “行了,别八卦了,回去了。”   周思齐让我们赶紧走,别赶不上寝室关门。   我一看时间,确实快11点了,还看到了虞听听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   分别是   ——看到叶泊则了。   ——【图片】   照片里叶泊则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正站在人群里,旁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精神奕奕的老头,周围是几个站着的中年人,男人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女人却都穿戴着精致的首饰。那是与普通人可以划分明确界限的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富丽堂皇。   我忽然想到了叶泊则跟我说过这星期他外公生日,这位被众星捧月的坐在中央的八成就是他外公了。   仔细看还能看到皱纹掩盖下硬挺的五官,虽然笑眯眯的,但是却暗藏着威严。   我保存了照片,问:“饭好吃吗?”   她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大概是8点多,但我居然直到现在才看到消息。   虞听听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最讨厌这种饭局了,一直敬酒假笑,我都烦死了。   我问:那你现在结束了吗?   虞听听:早就。   她给我发现了一张穿着睡衣敷面膜的自拍,怀里还抱着一只暹罗猫。非常地,像个生活滋润的小公主。   我高中的时候,只听说虞听听家里挺有钱的,比如放学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她妈妈亲自来接她,家长会的时候,她妈妈是所有家长里看起来最年轻最漂亮的。以至于根本不像一个妈妈。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是疲惫的眼神,宽松的裙子,浮肿的手指,以及总是含着寄托和压力的话语。   而到了大学,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我不曾察觉所以可以忽略的贫富差异,虞听听和叶泊则,经常会见面,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有钱人的世界很小,可以在无聊又奢侈的聚会里有无数次命运般的相遇。而当我揭开了一点面纱,才发现看起来是一个世界的人,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们可以在外公的生日一起吃饭,有共同的长辈和朋友。   虽然她跟我抱怨聚会的无趣,但是在朋友圈里却发了精心布置的酒店,印着马匹的餐具,还有一幅以叶泊则外公为中心的合照。里面的她穿着紫色的礼服,笑得温柔可爱。   明明是一个人,那到底哪一个是真心的,哪一个是虚假的?   我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周明岚的话:“噢你不知道,虞听听主动坐我同桌,是不想让我一直缠着你,她还告诉我,有什么需要都找她,别来找你。”   随着她的话,我想到的事实就是虞听听确实和周明岚坐了一个学期的同桌,而且经常能看到她们俩同进同出,我一直以为那是女生之间的友谊,而虞听听一直以来,在班级里的形象都是外向开朗的,所有老师器重她,同学也喜欢她。   我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周明岚的话,但又觉得无法反驳。   因为始终觉得,这是一个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话。如果我再剖析自己的内心,会发现这和希望叶泊则喜欢我是何其一样的讽刺。   很快到了五一,张远和陆麋都打算回家,但是我想要趁着假期把科二考了,周思齐也打算如此。所以我们就成了寝室里的留守兄弟。   平时练车我们都是在离学校近的一个场地,但可能是假期人爆满,教练带我们去了城东的一个场地,和学校南辕北辙,但胜在场地更大,而且旁边有一排小吃店,应该基本是供应给学车的人吃。   教练把他的学员分成了上下午,早上练完把我们送走,下午再去接另一批。练车的空隙我给叶泊则发短信问他在干什么,他没过一会就回我了,说在晒太阳。   还配了一张绿茵草地的照片,照片里有两个人在打高尔夫,他应该坐在一个凉亭里。   我发现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是,是在晚宴照片里见过的他的外公。   我也礼貌地回了一副图片,说我在练车。   叶泊则回了句,加油,考过了送你辆车。   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是不是觉得我在暗示他送我车?   我回道:我不是来要礼物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等我驾照考出了,我就可以给你开车了。   还没看到叶泊则的回复,就轮到我练习倒车入库了。只好放下手机,等练了两遍再休息时,就看到叶泊则回复了猫猫探头的表情包和一句话   ——你在哪里练车?   我发了一个定位给他。   ——离挺近,中午我来接你吃饭。   原来这个驾校旁边就是一个高尔夫球场。   等中午教练要带大家回去时,我没走,在奶茶店里一边充电一边等叶泊则。   我点了一杯冰柠檬茶,融化的冰水沾了我一手,等叶泊则来时,我把冷冰冰的手往他脸上一按。   “干什么?”   叶泊则也没回避,注视着我的举动,我的手微微用力,把他脸颊肉都挤到了嘴边,有点孩子气。   “给你冰一冰。”   我说,然后撤回手。   叶泊则嗤笑一声,问道:“你报了什么驾校,来这么远?”   我就跟他解释缘由,他听到我说一个上午一车有四个人轮流练,觉得效率低,说道:“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一对一的,你这么一来一去都练不了多久。”   我说:“我这个还是速成班呢,最快一个月可以考出。”   “那你加油。”   叶泊则说的有些敷衍。   我们去了一家做融合菜的餐厅。我怕显得啥都不知道,就偷偷打开大众点评看评价,看到是一家标榜着米其林三星,一楼是一个开放式的吧台,里面就是厨师在制作菜品,二楼是单独的包厢。   吃下来的感受就是:盘子很大,菜很少,像拍广告的模型,吃进去有种食材堆砌出来的丰富口感,每道菜上来之前都有服务员的介绍,好在我也是在叶泊则的带领下见了一些市面,对这些做法已经有了耐受力。   服务员还特别推荐他们家的红酒,我以为叶泊则会拒绝,但是叶泊则挑了一款酒。   等服务员走了我提醒他:“你开车了欸。”   叶泊则说:“这里的酒不错,你可以尝尝。”   大中午喝红酒对我来讲有些怪,我以为菜单上的价格是一瓶,没想到上来是一杯。   我战战兢兢的品尝着四位数的酒。   “怎么样?”   我实在忍不住,小声说:“人民币的味道。”   叶泊则听了愣了下,然后不设防地笑了。   “你别笑了。”   我难为情地捧着高脚杯。   “那好不好喝?”   他居然继续问。   我想说不好喝,但怕对不起这价格,说好喝又违背了我的本意。   只能说:“我喝不出来。”   叶泊则安慰我:“没事,等会带两瓶回去慢慢品。”   ……我以为他就是挖苦我。没想到走的时候,真的有工作人员提着红酒礼盒送我们出门,还有一盒会员礼。   我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上车后打开来,是一瓶薰衣草精油。   后面还贴着一张说明书,什么来自法国的酒庄历史,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喝了一整杯红酒,其实我有点晕乎,醉倒是没醉,就是觉得整个人很放松,我靠在椅背上。   叶泊则问我:“回学校还是去我那儿?”   这个对话很熟悉,我想起下午学校里有课,但是又不想这么快久离开叶泊则。   答非所问的说道:“要是不用回学校就好了。”   我听见叶泊则说:“那回哪儿?”   “和你待在一起。”我脱口而出。   ……   叶泊则沉默了,我也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只有装醉垂着眼睫,看着窗外。   “那就搬来和我住。”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是脑子里的幻觉在说话。我忍不住去找寻叶泊则的眼睛,确认事实。   叶泊则露出一个冷淡又浅的笑。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   这天上掉馅饼也掉得太突然了,我当然是愿意的,但是我又害怕。   害怕什么呢?   我的脑子像一团酒精浆糊。   ——和叶泊则同居,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脸涨涨的,喉咙也涨涨的。   “不想就算了。”叶泊则说道,发动车子。   我立刻摇头,激动地说:“不是,我想的,我想和你一起住,但是——太突然了,我有点……”   我忍不住按住他的胳膊,表示我的情绪。   “……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想想嘛”我轻声抱怨。   “别了,我撤回。”   叶泊则留给我一个淡薄的余光。   我看他开车,也就不敢去碰他,在副驾驶座上坐好,有些难过地看着前面滑过的路。   “距离产生美,宝贝。”   他似乎很有体会,也不知是不是和别人同居过了才这么说。   “那你刚刚——为什么提出来这个话?”   我问。   叶泊则嘴角抿了抿,犹豫过后说:“看你可怜。”   我心一颤,还挺有同理心是不是。   “你和之前交往的对象同居……”   “没有。”   叶泊则打断了我。   “你是我第一个让我冒出这个想法的人。”   我有些错愕。不相信,但是又忍不住相信。男人说的第一次大多是骗人的,但是叶泊则却说得坦荡,又夹杂着一丝懊恼。   那是不是证明,我和其他人相比,在叶泊则心里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我在期待什么。   “哦,谢谢。”   我情不自禁地说道。   过了两个路口,叶泊则突然说道:“李明鉴,我发现我挺喜欢你的。” 第37章 红酒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话并没有感觉多惊讶。也许是叶泊则对我真的很好,虽然他并不把我当成唯一,也没想过和我要发展怎样的未来,但是他也不会隐瞒我,有种赤裸的坦诚,即便坏都坏的理直气壮。   我说:“我也喜欢你啊。”   相比起来,我的话就显得有些憋屈。   “嗯,还要回学校吗?”   他看着我。说实话,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住帅哥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你。   我也不例外。   我结结巴巴地说:“额……不……”   我想说别突然好像要跟我上床似地跟着我。我还不想白日渲淫。   叶泊则爽快的开到了他的房子,熟练的倒车入库。   我羡慕地看着他。会单手倒车的男人好帅。   我没注意到楼下挺着一辆白色的车,直到出了电梯,走到了门前,才看到有个黑长发的女生,甚至没看清长什么样,她就冲了过来,扑到了叶泊则的怀里。   “我还以为走错了呢……站的我腿都酸了。”   她扑过来时,带来一阵浅淡的花香,说不出来的好闻,有些酸,有些甜。但我的心情却只剩下了酸。   “噢,这是你朋友吗?你好,我叫傅萝。”   她站直了身体,却依旧贴着叶泊则,朝我微笑地说道。   “你好,我叫——”   我说着,不自在的退了一步。   叶泊则眯起眼,意料之外地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这样就变成了我们贴在了一起,而陌生美女独自在一边。   “有什么事?”   美女不满地看着叶泊则,说:“不能进去说吗?”   叶泊则不近人情地说:“不欢迎。”   额,这局面,真的很像是前任见面。   我暗自揣测,突然美女换了个态度,彬彬有礼地问叶泊则:“晚上你会来的吧。”   “没兴趣。”   叶泊则直接越过她,揽着我的肩膀去开门,我不得不被他带着走。   “喂,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生气呢!”   我艰难地回过头,就看到美女鼓着脸,看着我们,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就被叶泊则拽进了门里,啪地关上门。   叶泊则直接回房脱衣服去洗澡。   我对着他一闪而过的修长身影欲言又止。   我就像个嗅到了八卦的狗,但是又不敢问。   还好下午是公共课,人多,老师也应该不会发现我没去。和室友发了个消息让他们随机应变。   直到叶泊则叫我把红酒拿来。   我想他是不是要一边泡澡一边喝。   不但把红酒给了他,还打算去厨房里找杯子和开瓶器。   叶泊则说不用去拿。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开瓶器,打开木塞子,然后把红酒咚咚咚地倒进了放满水的浴缸里。   我第一反应是这一瓶红酒要多少钱。   其次是——红酒泡澡是不是有点太独特了,直到浴室里弥漫了柠檬味和酒味。   “来,一起泡澡。”   他只围了一条浴巾,坐在浴缸边上,头发湿漉漉地垂在眉眼前,像个拍内衣广告的男模。   我的理智一下子就溃散了。   都不知道怎么答应的,就脱了衣服坐在了红酒浴缸里。   红酒荡漾在池水里,呈现出一种幽蓝色,如同神秘的海域,而叶泊则是浮现出来的海妖,只用他的双眼,就可以勾引普通人沉沦。   他的舌头像是挥散的酒精一样,顺着水波的摇摆,钻进我的毛孔里,我的大脑如同被麻痹了一样,晕软着四肢去回应他的亲吻和抚摸。   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眸,问我:“好喝吗?”   我才发现咽下去的是酒。   我摇摇头,看见他脸颊沾着一点酒液,伸出手指去擦掉,有气无力的说:“……我好像喝醉了”   他用鼻尖轻蹭着我的鼻子和脸颊,亲昵的说:“宝贝,我们玩点好玩的。”   我不解但立刻怀疑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的难过,装作委屈地咬我的嘴唇,黏黏糊糊的说:“你都说了红酒很贵的,不要浪费了,好不好?”   他似乎认真等待着我点头,可是我知道他根本不管我点不点头。   一场澡洗了好久,我穿着短袖裤子坐在懒椅上打瞌睡,叶泊则的手机不断地响起消息铃声。   他倒了杯水递给我,转而拿起手机。   看了一会,对我说:“晚上有个局一起去。”   冰水顺着喉咙流入胃里,让我精神振奋了些。   我“哦”了声。   叶泊则看我缩在懒人椅里,从电视柜里抽出一个手柄,问我:“玩不玩?”   我说:“我没玩过。”   叶泊则在显示屏上切换不同的游戏,说:“我又不会欺负你新手。”   他把一个游戏手柄递给我,简单地讲解了怎么使用,然后说:“没事,你随便玩,可以存档的。”   他挑了一个最近很火的双人游戏,需要双方合作闯关,我刚开始紧张老是死在一个地方,叶泊则就在旁边宽慰我:“要是一下子就通关了,这游戏早就凉了。”   可是他明明跳的很轻松。   在我要急出冷汗的时候,叶泊则帮我操作了一回,我以为我们就这么去下一关卡了,结果他让我自己再试一遍。   我说:“要是我一直跳不过去怎么办?”   叶泊则淡定地说:“担心什么,多试几次总会成的。”   我看他一点都不着急,操纵着自己的小人在另一边跳来跳去,心里暗暗稳住,然后又试了一遍,惊险地跳了过去。仿佛我本人就在里面似的,我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游戏界面里出现通关撒花,叶泊则朝我说道:“厉害啊宝贝。”   我被他说的脸红羞愧,有一丝感动,一丝失落。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我的父母长辈都是秉持着失败就是可耻的理念,从小我读书考试,就算前面十次都考了第一,只要有一次退步了,就会被教训道“你应该更努力,不要松懈,不要因为前面的成绩而骄傲”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骄傲,因为没有人告诉我考第一名可以骄傲,他们都说表现优秀是我该做的,但是失败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做什么都很紧张,很怕出错,出错了怕被斥责不用心,就连喜欢一个人,都战战兢兢。但这一刻,我的防线好像猝不及防地被击垮了些。   玩了两小时,我猜测通关的效率不高,但叶泊则全程都没有一点不耐烦,也没有说我笨,反而很耐心,还鼓励我。   我忍不住说:“对不起,影响你的游戏体验了。”   他听了我这话,笑了声,朝我招招手,让我坐过去。   刚才我们俩玩游戏都是各自坐在相隔的沙发上。   我放下游戏机挪到了他腿上,他摸这我的脖子,说:“受打击了?”   我自暴自弃地点头,感激地说道   “你耐心真好,都没骂我。”   叶泊则问:“我是小学生吗玩个游戏还骂人。”   “不是,但你一个人可以通关更快。”   “我玩游戏又不是为了通关,看你在那里死来死去也挺好玩的。”   “……”恶趣味。   “好了,别玻璃心了,去换衣服。”   他拍拍我的背。   我问:“是哪种局啊?要打扮一下吗?”   叶泊则哼哼笑,问我:“要怎么打扮,想穿女装?”   我蓦然想到了上次的女仆装,立刻否决。   “我怕万一是那种需要穿正装的场合嘛……”   “就一朋友的接风宴,你这样子去都没人会说你。”   他看着我这一身T恤和裤衩。   ……   傍晚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跨江大桥上全是堵着的车子,我降低车窗,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江风,还有车尾气。   连忙灰头土脸地关上窗。   看向叶泊则,正一下一下的敲着方向盘,神色放空,似乎注意力已经飘到了别处。   我看到他今天戴了一个不一样的蓝黑色机械表,衣服很简单,只是白t和工装裤,很有普通大学生的样子。   我摸索着手指上的戒指,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我们来到了一处西式小白楼建筑,通过一条幽暗的小道,我总觉得在往地下走,打开了彩色玻璃门,才看到了餐厅的内部,入目是一个环型吧台,中间是顶到天花板的酒柜。灯光很暗,要走到跟前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嗨,Aaron!”声音从唯一有人的位置上传来。   叶泊则带我走过去,我就看到了椅子后面放着一束巨大的白玫瑰,不知道有几朵。   我看到有三个女生坐在一起,一共有六七个人,里面我只认得出姜陶。   大家看见叶泊则都纷纷打招呼,让位置给他坐。   让的位置居然是中间那个粉色裙子的女生旁边。   粉裙子女生一脸平静,没主动也没拒绝。   姜陶突然站了起来,挽着叶泊则的胳膊对其他人说:“哥坐我旁边。”   叶泊则把手抽了出来,然后左手搭在我的背上,对众人说:“这我男朋友。”   “哇哦,没见过诶。”   场子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我身上。就仿佛我是一秒钟闪现的一样,姜陶瞥了我眼,气鼓鼓地走回去了。   马上有个人凑他旁边讲话,似乎在逗他开心,姜陶对他爱答不理。   我和叶泊则坐在了另一边,大家都很会聊天,各种话题层出不穷,极少冷场,间或有服务员来送吃的喝的。期间陆续又来了几个人,最后来的是徐希洛。   大家调侃他人没到花先到,就不罚他喝酒了。   有人招呼了叶泊则去玩牌,姜陶立刻就说道好啊好久没玩了。一帮人去了旁边的牌桌,我看到大多数人围过去了,也不想去挤,就在沙发上默默吃杯子蛋糕。   突然有个女生坐到了我旁边,说:“你怎么不过去玩啊?”我好像听到别人叫她杰西卡。   我说:“我不会。”   杰西卡说:“我也不会。你的戒指真好看,他家的钉子戒指真是丑爆了。”   我看了眼她做了水钻美甲的手,说:“你的美甲也很好看。”   她果然开心地舒展了手,对我说:“我做了三小时的成果,要是不好看我是真的会生气。”   “你们在聊什么?”   我看见了粉色格纹短裙,往上是下午在电梯门口见过的脸。是一张在暗暗地灯光下显得更加迷离美丽的面孔。   “来,坐这边。”   杰西卡空出了一个位置,让傅萝坐在了中间。   “我们刚刚在聊戒指呢,你看男生戴这种戒指很好看诶。”   她指了指我的手。   我有点不自在地拿了杯果汁,就听见傅萝说:“你的手指很好看。”   “对啊,做美甲肯定也漂亮,你去的话报我名字可以打八折。”   “额,谢谢,我不做美甲……”   “你就别逗人家了。”   傅萝推了推杰西卡。   杰西卡嘻嘻笑,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然后沙发上就剩下了我和傅萝。   我看了眼不远处热闹的人群,考虑要不要走过去。因为我真的坐立难安。   “你别紧张,我和叶泊则只是朋友。”   我心里一咯噔。   “嗯。”   “虽然我们在一起过,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想要复合。刚才只是大家开玩笑而已。”   “噢。”   我像个机器人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走吧,别在这里躲着了,去给叶泊则散财。”   傅萝亲热的拉着我走到了牌桌那边,说道:   “你们就自己玩,也不管新朋友,真是好意思啊。”   我看见姜陶站在叶泊则身后,手搭在叶泊则的肩膀上,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而叶泊则也纵容着他。   “傅大小姐要来,谁不敢让位置啊,我刚好要去厕所,来来来。”   有个男生说着离开了位置。   “欸你别自己要输了就尿遁啊。”   姜陶嘲笑他。   徐希洛咬着烟,笑而不语。   “我真尿急,大小姐你随便玩,输了算我的。”   “怎么就算你的了,轮着谁也轮不到你来啊。”   突然出现的杰西卡掐了一把男生的手。   “诶哟喂,姑奶奶,下手轻点。我尿都被你掐出来了。”   男生抱着杰西卡往外走。   然后又有个男生说自己要去吃点东西,于是我莫名其妙坐了下来。   可是我根本不会玩。   我只好看向叶泊则,希望他让我起开。   但是叶泊则一点看不懂我的眼色,说:“你猜大小就行,输了算我的。”   他把一叠筹码推了过来。   我以为我会输光光,但是我胡乱蒙的 居然也能有赢有输,渐渐地也能感受到一点乐趣,直到傅萝说:“玩筹码没意思,我们拿身上的东西抵押怎么样。”   “行啊。”徐希洛饶有兴趣的说。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了,你们女生戴的首饰多啊。”围观的男生不满意地说道。   “那你可以脱衣服啊。”   傅萝说。   “哇哦,姐你在国外玩的挺野啊。”   ……   傅萝笑着解下了自己的耳环。   徐希洛把烟扔了出来,叶泊则解下了手表。我摸了摸自己,只有那个戒指。   但是——   “没东西可要脱衣服了哦……”   我听见旁边的人说。   只好把戒指解下来放在桌子上。 第38章 筹码   翻牌的时候,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运之神虽然没有眷顾我,但是眷顾了叶泊则。   “愿赌服输。”   徐希洛捞起烟在桌上滑给叶泊则。叶泊则拿起自己的手表重新戴上,说:“我不抽这个。”   傅萝开玩笑似地说:“本来还想换个手表戴呢。”   她的话意有所指。   叶泊则笑笑,起身离开牌局。   我见他走了,我也抓起戒指跟了过去。他独自一人靠在了沙发上,舒舒服服地伸展手脚,我见打牌那儿又重新开局,大家似乎都开始拿身上的首饰做筹码,玩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了叶泊则的身边,灯光变换,酒吧搭的小台子上聚集了灯光,出现了一个乐队,演奏起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过来,坐在一起喝酒玩骰子,我酒量不行怕喝多了出洋相,杰西卡热情地说:“怕什么啊,叶泊则酒量好啊,让他替你喝。”   我被调侃得尴尬,还好灯光黑,看了眼叶泊则并不在意,反而对我说道:“别怕,随便玩玩。”我安心了一点,但另一方面,又怕我输了真的会要叶泊则一直提我喝酒。   幸好有个游戏黑洞——姜陶。   他似乎酒量很好,虽然一直输,但是喝酒的动作很爽快,发现我在看他,他朝我晃晃透明的小酒杯,用花里胡哨的动作摇骰子。喝到后面他们又换成了抓手指。   抓到的人要完成大冒险或喝酒。   姜陶毫不意外又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找一个现场的人舌吻吃冰激凌,或者喝酒。”   “噢行啊,我找叶泊则。”   姜陶站起来,脸色明媚地看着叶泊则。   “桃子你也太没眼力见了,人家带了男朋友来的你凑什么热闹啊……”   杰西卡说道。   “怎么了,玩个游戏而已,又不是没玩过……”   姜陶在桌上的冰激凌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然后低下头凑到了叶泊则面前。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叶泊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姜陶,没有抗拒,也没有主动。   倒是姜陶迟疑了一下,他的睫毛在阴影里如同羽毛,垂落在叶泊则的脸上。   我只觉得坐如针毡,感觉脸火辣辣地被烈日灼烧,即便灯光昏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身上,我还是觉得自己赤身裸体游行在光天化日之下,有种刺骨的羞耻。   我甚至视线模糊地逃离了现场。不知道背后的音乐和众人的欢呼是怎么追着我到洗手间的。   我把手放在了水龙头下,凉水流过手心,我又捧起水洗脸,直到把脸上的热度带走,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像个落汤鸡一样狼狈。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这只手白皙修长,上面没有做任何的美甲,但是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根银色手链和一块精致的手表。   我迟钝地从镜子里看到了另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谢谢。”我接过纸巾覆盖在脸上,等擦干了脸,就看到了傅萝已经戴好了一只耳环,正在戴另一只。   然后她拿出了包里的口红和粉饼对着镜子补妆。   她真的很漂亮,都说漂亮的人可以抗住任何角度的灯光,我想傅萝就是其中之一,她甚至妆容都很淡,即便是在酒吧这种暗调的环境里,我还是能看到在场的女生们戴着浓密的睫毛和色彩缤纷的眼影和高光。整张脸在用心之下能够在一个光束打过来时呈现出惊鸿一瞥的魅力。但是傅萝却相反,她的口红都是很淡的粉色,整个人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丽。   我从洗手间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了为什么叶泊则会和傅萝分手的疑问。   我回来后重新加入了游戏,大家依旧说说笑笑,电子烟和香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就像一盘甜到过分的腐烂的水果拼盘。   我看到了茶几上摆放着融化的冰激凌球,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   等到聚会结束,我也喝了好几杯酒,没醉,也没那么抑郁。   我乖乖的站在叶泊则身边,看着脚步虚浮的姜陶挂在叶泊则的肩膀上,有人没喝够说去下一趴,意见纷纭,模糊得像秋天的阴霾笼罩在耳边,我听见姜陶声音忽高忽低地说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还能喝。”   叶泊则没理睬他,而是和旁边另一个男生说道:“等会麻烦你送他回去。”   “放心。”   姜陶是真的喝多了,被背上车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少,才两点,就这么散了?”   “喂你明天不用上学,人叶少985名校的好学生,能跟你一样吗?”   “这不是难得一聚嘛,高中那会都通宵第二天去上课呢,怎么年纪越大越保守了。”   “你不累杰西卡不累吗?”   “诶女人就是娇气……”   他说这话时大家都笑了起来,因为这位少爷此刻赤脚站着,手里还拎着女朋友的圣罗兰高跟鞋,杰西卡则穿着他的球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因为球鞋过大,被她挂在脚上玩。   不一会就来了一群代驾,叶泊则让我先上车,我坐在车里听见了傅萝叫叶泊则的名字。   两个人说了会话才上来。我看见傅萝跟着徐希洛一起走了。   我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随着车子的拐弯,人惯性地倒向左边,咚一声敲在了车窗上。我只好把手垫在脑袋上,继续贴着窗。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司机开车跟上了环山公路似的,左拐右拐,我寻思s市的道路也没那么曲折啊。   下一秒,就往右边倒,直接倒在了叶泊则的肩膀上,磕得我脸疼。   “装大摆锤呢宝贝。”   叶泊则按住我,手绕过的我的肩膀拍了拍,把我固定在一个亲密的姿势。   我思索了会大摆锤的样子。问:“你去过游乐园吗?”   “嗯。”   S市有迪士尼,但我没去过。倒是经常可以看见女同学的朋友圈po了去迪士尼的照片。   “我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周末可以去游乐园玩的同学,每次听他们说玩大摆锤和海盗船很吓人很刺激,我就想要是我也能去玩就好了,甚至晚上做梦都梦到我去了游乐园,我在梦里坐上了我想象出来的海盗船,周一的早上,我成为了那个分享的主角,身边都是围着我发出羡慕和惊叹的同学。然后上课铃声响了,我的梦就醒了。”   我还挺感慨的,我居然会和叶泊则分享这些微不足道的童年遗憾。   “这么可怜,宝贝。”   叶泊则声音慵懒地说道。   “后来初中春游去了游乐园,我当时觉得跟美梦成真一样,直到我坐上海盗船,被吓的叫都叫不出来,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才觉得哇,这是真的海盗船,不是我梦里那个纸糊的小船。我当时的想法是:要是有人再提起游乐园,我就不再是那个虚假的听众了,而是可以去真情实感地讲自己的体验的人了……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没法跟我共情的人分享这些,是分享我的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吗?还是暗自希望他能够弥补我破碎的童年呢?   “那你觉得什么不无聊?打球美女喝酒,金融政治投资?”   叶泊则问我。   “额……那些听起来就有趣一点。”   我想起了晚上在酒吧里,大家似乎都在讲这些,我知道他们出身非富即贵,也许从小都在这种不一样的家庭氛围中耳濡目染,所以无论是玩,还是事业,都比普通人要有更广阔的视野,玩得花,脑子转得快,把上学当做是人脉的扩展,把工作当成是资本的积累。   可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不会去关心今天股票涨了还是跌了,地产有什么新动向,政府工作报告出台了什么会造成投资的转向,也不知道看球赛的背后有那么多利益链,娱乐圈居然有那么多不堪入目的秘密。   所以我只能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到自己像个没文化没见识的乡巴佬。   来s市读书前,其实网上有言论说s市的人很排外,看不起外地人,我一直没感觉到。但此刻却突然领悟了,“排斥”不是一种具体的行为或言论,而是你想加入却无法加入的无力感。   甚至时我在讲自己的故事时,都会担心叶泊则是不是会听不懂,这种听不懂不是字面层面的不理解,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共鸣。   “装逼而已,真正有价值的消息是不会流通出来的。”   叶泊则说。   “你的故事比晚上那些有趣多了。”   我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看他是否只是在骗我。   叶泊则垂眸看了我一眼。   “想说什么快说。”   “额……其实我还有蛮多这样的故事的,你还要听吗?”   我讨好地眨巴眼睛。叶泊则不吃我这套,礼貌且冷漠地说道:   “故事都是第一次最吸引人,就像男人忘不了初恋一样,所以你最好还是别讲。”   “好吧。”   我闷闷地靠回他的肩膀,心想那你也忘不了傅萝吗?所以明明下午拒绝了,晚上却还是去赴约了。   我们回到家,声控灯照亮了玄关,叶泊则打开灯往里走,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有亮晶晶的什么东西扔在桌上。清脆的碰撞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定睛一看,是一对珍珠镶嵌钻石的耳环。   我的心犹如被大摆锤击中,狠狠晃了一下,才钝钝得感受到缺氧的难过。   这是傅萝的耳环,在洗手间我亲眼看到她戴上的,但是现在却出现了这里,是在上车前她给他的吗?   这代表什么呢?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对耳环发呆,脑子里不但闪过了傅萝的脸,还有姜陶弯下腰去亲叶泊则的画面,我被摇晃的灯光击碎,被喧嚣的笑声驱逐,我仿佛又变成了洗手间里的落汤鸡,看到了傅萝怜悯又冷漠的眼神,如同那张递过来的纸巾,又薄又锋利。   那像一记耳光,火辣辣的感觉再次从身体里升起。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李明鉴?   你难道不应该拿起那对耳环去质问叶泊则吗?   质问他为什么要收下。   ——我不敢问。   我回答道。   “发什么呆?”   叶泊则拿着浴巾路过我。他的站在我身边,我偏过头,只觉得自己很难堪。   “没。”   我摇摇头,揉着眼睛对叶泊则说:“我先去洗澡,你……晚点洗。”   我说着就要离开现场。   但是叶泊则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温柔有力。覆盖在我的手腕上,如同一把令人甜蜜又苦恼的镣铐。   “突然又作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着一种令我心慌的焦躁。我觉得他就像是疏通水管的技术人员,拿着钻头钻我的眼睛,让我无法不落泪。   我的视线划过那对耳环。   “因为这个?”   叶泊则冷笑,   我说:“你为什么要收……”   “她给我的,我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扔了吗?”   叶泊则冷淡地注视着我。   “要是我拿了徐希洛的烟,你也要吃醋?”   “那不一样。”   我辩解,“她是你……”   “李明鉴,分手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女朋友,但是是朋友,我和她是朋友,我爸妈和她爸妈也是朋友,我没必要让彼此下不了台。”   是啊,你们关系多好,分手了还能一起喝酒玩牌,不是情侣也能玩舌吻游戏,多给彼此留面子,那我呢……我的自尊和面子呢?   我悲哀地想,没有人在乎这些。   “是,你说的对,是我小心眼了。”   我垂头丧气地说道,把手从叶泊则的手里抽出来。   叶泊则松开手,把耳环丢到了垃圾桶里。   “李明鉴,有话就说清楚,我不陪人玩猜谜游戏。”   他的声音里没有怒气,也没刚才那么冷漠。反而有种好声好气的等我发脾气的错觉。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道叶泊则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要装作无事发生还是应该提一些要求。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抱住了他赤裸的上半身,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不要让姜陶亲你,好不好?”   我能感觉到他光滑的皮肤,温热的胸膛,仿佛一张只会做美梦的温床。   “没亲。”   叶泊则说。   “我都带上你了,再跟别人亲热我也太渣了,灯光那么暗,只是蹭了一下脸。”   “我还以为你没有底线……”   我小声说。   “什么?”   “那姜陶也是你朋友……”   我阴阳怪气地说道。   叶泊则也听出来我的意思,不冷不热地说:“老坛酸菜都没你酸,放心宝贝,我可不会让朋友这么摸我腹肌。”   自恋,谁摸了……   我心里吐槽。但嘴上还是问:“只让我摸嘛……”   “看你表现。”   ……   叶泊则一把抱起我,我惊叫了一声,抓紧他的手臂。   我忐忑又害羞地问:“……要做吗?”   “想什么呢,一身烟酒味去洗澡。”   “噢。”   我不由得抿起嘴角,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   叶泊则拍拍我的屁股,让我站直。又给我脱衣服,温暖的水从头浇下来,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发现叶泊则在给我抹泡泡沐浴露,我有些害羞地说:“我好像一只待宰的猪。”   “就你这几两肉,当猪都辱没了猪的口碑。”   叶泊则捏了把我的屁股。   我学着他的样子,给他涂沐浴露,等抹到了腰腹,我就不敢再动手。   “继续啊。”   叶泊则坦然地催促。   “你……不是说……”   我为难地指着它。   “生理反应啊宝贝。”   我眼不见为净地转过去,就感觉背后贴上了叶泊则的身体,他将我压在墙上,一手抬起了我的腿,一手从身前绕过去,将泡泡抹开在我的屁股上,像膨胀的云朵。   “你骗人。”   我气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喘着气尽力保持平衡。   “不要?”   “唔——”   “要还是不要?”   叶泊则故意停着问。   “……要。”   我软弱地投降。 第39章 雪山   早上我起来时,时间还早,我想自己做点东西吃,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就只有水,于是叫了送菜上门,半小时就到了,这半小时我就在研究叶泊则家的厨房到底是摆设还是这能用,结果证明真的能用。在我悄悄做早餐的时候,叶泊则好像被我吵醒了。   “你在干什么?”   “吓我一跳。”   我拿着铲子一抖,看到他赤裸着上身,一脸困倦地走过来,我别扭地转开视线,翻动锅里的香肠。   “你离远点,别被油溅到了。我在做三明治。”   叶泊则睡眼惺忪地靠近我,   “有我的份吗?”   “……我做了好多的。”   我说。   “好多?还有谁?”   他疑问。   “我的意思是,我本来就做了你的份……”我解释道。   “真贴心啊宝贝,我去刷牙了。”   他一离开,我就感觉松了口气,发现香肠已经煎好了。   不知是盘子好看,还是西餐摆盘简单,三明治配上西兰花,再加上我用浓缩咖啡泡的牛奶,至少看过去不差。   等叶泊则吃了一口,我问他:“味道怎么样?”   “不错,至少比一些外卖好吃。”   他的嘴边沾上了一点沙拉酱,头发乱卷地覆盖在头上,有种别样的稚气真诚。   “那我要是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去卖三明治了……”   “行啊,我投资你。”   他这样就很像是那种溺爱孩子的家长,无论小孩几斤几俩都不会打击他,很容易教出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整个五月到六月中旬,我都在忙着练习开车,幸好临近期末,很多的课都停了,但同时进入了期末复习,对于大学生来说,最难抢的不是食堂的饭,而是期末考试前两个礼拜的图书馆。就算我们寝室最不爱学习的陆麋,也天天在图书馆待到11点才回来。因为要背的内容实在太多,毕竟我们专业流行着一句话”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掉头发的速度可以媲美隔壁医学院的学生。   终于在我的混乱与忙碌中,我拿到了驾照。在寝室群里说了这个好消息,张远和陆麋撺掇着我和周思齐请客。那俩人在背书背得快要抑郁了,天天在朋友圈里发疯,于是我们就约了去市中心吃午饭,吃完饭去唱歌。气氛活跃得仿佛放假,但事实是,期末考还没结束。   大老远我就看到了在烈日下一身多巴胺穿搭的陆麋,还有旁边一脸不耐烦的张远。   不知俩人在拌嘴什么,反正进来的时候互相嫌弃。   ”怎么了?”周思齐问错开坐的两人。   陆麋笑呵呵地说:“我们刚在街上,遇到了街拍,说我们俩很帅,问可以不可以拍照。”   张远冷笑地看他一眼,说:“还问我们俩是不是一对,不是的话能不能加个微信。”   我:……   周思齐沉默了一下,微笑,说:“说明你招人喜欢。”   陆麋笑呵呵地补充:“招男人喜欢。”   张远:“你再说一句试试?”   陆麋:“谁让你今天穿得这么男大,瞧瞧这装逼的耳机,篮球背心,白袜子,不吸引男同才怪。”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就看到张远收起脚,脸色怪异地说:“我女朋友给买的,这不是正常的袜子吗?”   “正常的。”   周思齐说。   “我也有。”   我安慰他。   ……   张远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别欺负张远了,他本来考试已经很玻璃心了。”   周思齐对陆麋说道。   “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陆麋忍不住笑起来,说:“是哦,某人学那么认真结果还考不过我一个临时抱佛脚的,愚蠢的直男。”   张远:“不是你怎么有脸嘲笑我的啊,周思齐都没说话,人家年年拿奖学金,你拿什么?”   ”因为我只能嘲笑你啊,当然就笑你了。”   “不要脸。”   “都学法了还要什么脸。”   周思齐:“你到底在骂谁。”   我:……   吃饭的时候,陆麋问等会唱歌介不介意多一个人。   我们还没说什么,张远就嗅到了点不寻常的气息,问:“男的女的,直的弯的?”   陆麋白他一眼,说:“目前是直男。”   “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工大的。”   “行啊,多个人热闹。”   ktv在同一幢商场,下午人少,服务员带我们免费升包厢,在里面唱了几首歌,陆麋的朋友来了。   他去门口接人,进来的时候,我感觉这人有点像在哪儿见过。   “房尧?”   伴奏继续唱着,包厢内开了灯。   张远错愕地叫道。   “我靠,这也太巧了吧。”   “是啊,我刚好在附近健身,没想到你们认识。”   他朝我笑了一下。   陆麋:“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小学初中的同学,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吃饭了,李明鉴也在,你还记得不?”   “恩。”房尧笑着点点头。   他脾气好,又开朗,让他唱歌也不推让,从容地唱了首周杰伦的慢歌。获得称号”工大周杰伦”。   房尧说:“我直播间粉丝也这么说。”   “你什么时候还做直播了?哪个平台,兄弟我们给你去刷火箭……”张远兴致高昂地问。   “小主播,才做了半年,就是随便播播的,别刷钱。,不过可以点点关注。”   “行啊,没问题。”   于是大家歌也不唱了拿出手机给房尧的号点关注。   “那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张远问。   “以前我不是在青训吗,那时候打全国大赛,陆麋来看比赛,给我举牌,就认识了。”   房尧解释。   “对啊,我高中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z市看比赛,其实当时更多的是女粉,可能就我一个男的,比较显眼,还被导播抓拍镜头挫爆了。”   房尧看了眼陆麋,说;“你那时候有点婴儿肥,但是不丑。”   “屏幕宽啊,截出来就是个眯眯眼的大饼脸。倒是你,真人比屏幕好看多了。”   “哈哈。”   “行了你们俩也别商业互吹了,都是帅哥行了吧。”   张远装作生气地打断他们。   “有人嫉妒但我不说是谁。”   陆麋欠兮兮地说。   过了会,陆麋说口渴,要去买点吃的,ktv里也有一个小超市,房尧说他陪陆麋,到时候给我们拍有什么吃的。   等他们俩离开后,张远有点懵逼,又有点不敢置信地发出疑问:“陆麋不会是想跟我兄弟搞基吧?房尧难道也是?”   ”你想多了。”   他们大概过了半小时才有说有笑的回来。   “我还你以为你们俩私奔了。”   张远这话特别像个拈酸吃醋的受气包。但可惜没人理他。   正好响起了五月天的歌,十分应景。   陆麋还拿回来一杯热腾腾的关东煮。   “我突然想吃关东煮,结果他们还没开始煮,所以我们俩就在那里等着,这可不是普通的关东煮,你猜这一杯要多少钱……”   张远报了个数。   “你怎么知道?”   “ktv都这样的,价格是外面的一倍。不然他为什么写禁止携带食物进来。”   “快来感谢房老板,这些都是房尧请客的。”   陆麋笑眯眯地说。   “不客气。”   房尧说完,把购物袋往我这里推了一下,说:“冰汽水没了,但是我上次吃饭看到你喝了椰汁,就拿了冰椰汁。”   我有些意外他的细心,说了声谢谢。   我们从ktv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但是太阳西斜,空气里漂浮着黄昏和树叶的气味。沿街的店铺逐渐热闹起来,有不少顾客和外卖小哥进进出出。房尧说他晚上有约,就不跟我们一起走了。陆麋说他有朋友约饭,也不跟我们回去了。   于是去公交站的就剩下我们三个。   “他俩会不会是一起偷偷去约会了?”张远猜测。   “你要不跟踪一下?”周思齐跟他开玩笑。   我说:“我也不回去了。”   “我靠,你们……既然如此,劳资找女朋友去了。”   “那就我一个人回去了?”   周思齐问。   张远已经打电话去了,我点点头。   周思齐吸了口气,说:“孤家寡人是这样的。”   我目送着周思齐和张远离开,先去了隔一条街的手工陶艺馆。这家陶艺馆是我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的,有很多情侣来做情侣手工艺品。   上礼拜我学完车就去做了一个陶瓷杯子,昨天她发消息给我说可以去取了。   我到店里时天已经黑了,店内只剩下了两个店员,我打开盒子,就看到了我做的杯子。说实话看着挺有艺术感,就是不适合喝水。   ”这上面画的是雪山吗?”   另一个店员问我。我点点头。   “真漂亮。”她说。   我做了渐变的效果,从白色到底部深蓝色。   我说了声谢谢,把杯子放进盒子里装好,然后去找叶泊则。   房子里没人。   玄关的声控灯随着我的安静而熄灭。   只有窗外的夜色投进来,月凉如水,我也仿佛消失在了这片刻的黑暗里,直到我一跺脚,灯又亮了起来。   我打开了落地灯,看到了沙发上扔着一包刚拆封的烟,我打开来,发现里面的烟整整齐齐。我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嘴里,尝到了烟草点燃前生涩又有点辛辣的味道。   那味道并不吸引人。我咬过的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齿痕。仿佛我咬在叶泊则的手指上。我没有咬过他的手指,但每次他抚摸我的时候,我都有种冲动,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可又觉得那是一种亵渎,一种显然易见的标记,会被叶泊则厌恶。就像他也不喜欢在我身上留下记号。那些印记睡一晚就消失了,仿佛我们只是盖着一张被子纯睡觉。我有时候会感到痛恨,痛恨一切阻隔我们彻底触碰的阻碍,我愿意把自己剥得精光,在他讳莫幽深的目光中被欲望审判,可往往先害怕,颤抖,羞耻得想要蜷缩起来。   我没有找到打火机,于是我放弃了偷偷抽烟的打算。   我把烟掰成了几块扔进了马桶,冲水。像是要冲掉自己一样,把某部分奇怪的占有欲给销毁。   我在沙发上了睡了一觉,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叶泊则问我烟盒里怎么少了一根烟,我心虚地说不知道。   他却看穿了我的谎言,说道李明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我连忙辩解,说没有,我没有抽烟。   叶泊则就讽刺地笑我,说,抽就抽了,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我急的说实话,我只是咬了一下,我没有抽烟。   叶泊则问,怎么咬的,给我看看?   我急的要去拿烟证明自己,但叶泊则却把手指伸进了我的嘴里,说,咬一下试试。   我还没咬下去,梦就醒了。   我慌忙地坐起来,为摆脱梦中那种压迫感唏嘘,又有点惋惜。   等到11点多,门才穿来动静。   我高兴地去开门,就看到了按密码按到一半的叶泊则,还有叶泊则身边正在笑着说:“你不会没换过密码吧——”的傅萝。   “你——回来了。”我说道。   ”噢,有人啊。”傅萝看着我轻松地说道。   “你怎么来了。”   叶泊则平静地问我。   他没有质问我,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是我却被问的很羞耻,仿佛我不该来,仿佛我是个闯入屋子的小偷。   “我有东西给你。”   我木讷地说道,觉得手脚僵硬成了柱子。   “你等等。”   叶泊则对傅萝说,然后绕过我,去了卧室里。   我贴在玄关玻璃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萝往四处看了一圈,说:“真懒啊,跟样板房一样。”   我沉默。   “你别误会,我只是来借书的。”   话音刚落,叶泊则就拿着一本巨大的硬皮包装书走了出来,上面是烫金英文字。   “这个?”   “对,难得啊你没扔,谢谢了。”   傅萝欣喜地拿过去,又翻看了几下。   “这书都绝版了,我找了好几个网站都是盗版的,要么贵的要死。”   傅萝说的抑扬顿挫,像个会因为高昂学费而苦恼的普通大学生,但是她又不是。   “你放在抽屉里,我平时也不会去看,没扔很正常。”   叶泊则语气淡淡地说。   “那也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她脸上粉扑扑的,眼神明媚闪烁。如同擦得可以反光的玻璃柜台里限量珠宝。   “没必要。”   叶泊则语气闲适而平淡。   “行,那等你到英国了我再招待你。走了拜拜。”   她自在地转身,没有犹豫。那姿态仿佛一个游刃有余的胜利者。   “恩,不送。”   门轻轻一砰。   我才仿佛从一个只会呼吸的植物变成了人。 第40章 刺骨   我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抱歉我没告诉你就自己来了。”   叶泊则垂眼注视我的窘迫,搭着我的肩膀往客厅走,说:“想什么呢宝贝,我又没怪你,不然我告诉你密码干嘛。”   他带着我到沙发上坐下,我靠着他,转换心情说道:“我今天拿到驾照了。”   “哦,忙完了终于想起来还有我了……”   说的好像他天天盼着我找他一样。   我不跟他唱反调,直起身,说:“我有个礼物给你,不过,你不要嫌弃它不好看。”   叶泊则不紧不慢的目光追随着我,说:“有多不好看?”   我说不出来,跑去了桌子那里,把我的盒子拿过来,我跪在地毯上,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我做的陶瓷杯。   明明在店里的时候,看着还挺好看的,现在怎么看都是某种粗制滥造的工艺品,感觉在景德镇的垃圾场里随便捡一个都它有诚意,歪歪扭扭的线条,层次模糊的颜料,明明想画的是雪山,可是现在像一坨怪物。   我忧愁地说:“算了,我下次做个更好看的送给你。”   我要把杯子藏进盒子里,去扔掉。   叶泊则却从我手里拿过了杯子,转了一圈,问我:“这是雪山?”   我一惊,欣然点头。   叶泊则看我殷勤的样子,一笑,说:“李明鉴,你现在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我被他说的脸红,又想说我没有尾巴。但是怕他说些荤言荤语让我更下不来台。   “那你喜欢吗?”   我小声问。   叶泊则的视线落到了我脸上,他忽然嗤笑了声。   我心里一凉。   ”为什么想送我杯子?”   我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说道:“我想纪念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看到他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你在酒吧里做的鸡尾酒,我看到菜单上这杯酒的名字叫做乞力马扎罗的雪。我后来就去查了一下,知道这是一座雪山,在非洲,我想你可能去过,也许很喜欢,才会给酒也取一样的名字。”   叶泊则听我说完,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里我仿佛走在了高高的吊桥上,看不清对面的终点,也不知道脚下有多深。我只觉得他的目光突然被一层雾笼罩,雾里面有我不知道的故事情节,可是我提心吊胆,踌躇着捡起掉落的勇气。   “傻啊你,那只是为了唬弄客人随便取的。”   “……噢。”   尴尬席卷了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不过我挺感动的,宝贝。”   叶泊则转着杯子朝我笑道:“原来你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有小心思了啊。”   我被他说中,顿时不安地想要解释:“不是,那时我只是觉得你很帅,酒很,特别。”   “既然这样,要不要再喝一次?”   “恩?”   “只做给你的‘乞力马扎罗’”   我呆呆地被叶泊则拉起来,出门。   什么都没带,我们下楼上了车。   我说:“去哪儿?”我心里有个猜测。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叶泊则说。   我的血液仿佛狂欢的信徒,在叶泊则面前旋转跳舞,他英俊的脸庞扭曲成了绚丽的色彩,油彩泼了我一身,遮蔽了理智,和感性融为一体。   我不知道是怎么捂着心脏下车的。   我看着许久没有来过的那个酒吧,照旧的布景,照旧的装饰,走进酒吧,零星的人群,在舞台上唱着情歌的歌手,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叶泊则拉着我走到了吧台前。   那个服务员认识他。   “嗨,好久不见,Aaron。”   叶泊则让我坐到不远处的位子上,自己和吧台小哥说了几句,然后熟练地从酒柜里拿出不同的酒。我看到旁边的小哥冲我暧昧一笑,指了指叶泊则,又指了指我,竖起大拇指。   不得不说,看一个帅哥为我调酒,尤其是叶泊则这样的人,极大了满足我的虚荣心。   “先生,你的酒。”   叶泊则走过来,还假模假样地装成服务员。   “谢谢。”   我拿起手机飞快地拍了张照片,才拿起来尝了一口。感觉味道和之前喝的不太一样。   “比之前更甜一点。”   “酒少放了点,只是让你尝尝味道,不是为了让你喝醉来的。”   叶泊则靠在沙发上,鼻梁在灯光下洒下一片阴影。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你当时为什么想要来做调酒师呀?”   “玩玩而已,算不上正儿八经的调酒师,都有配方的,照着做就行。不过你喝的这杯,是我改过的。”   “他来的那个月,我们酒吧业绩翻倍,好多小姐姐是为了看他来的。”   刚才那个服务员经过,来搭话。   叶泊则轻笑,没说话。   “我还以为是跟我一样的打工仔,谁知道一下班我骑着共享单车,这位少爷开着跑车问要不要送我一程。”   那小哥说的绘声绘色,我忍俊不禁。   “你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新品酒,糖果仙子和黑天鹅?”小哥哥拿着菜单热情地给我们推销,“度数很低,不会喝醉的。虽然比不上Aaron亲手给你做的,但是也很不错哦。”   ”亲手“两个字就像电线在我脑子里跳似的。原来卖酒是这么卖的。   不一会,小哥就拿了两杯酒上来,一杯是五颜六色的,像彩虹,另一杯则是从透明到底部黑色,玻璃杯外面坐着黑色的翅膀造型。   “吃点东西,别喝醉了。”叶泊则看着我说。   “你要尝一口吗?味道好独特,上面好像撒了跳跳糖。”   我感受着口腔里的跳动,叶泊则偏过脸,问我:“你知道跳跳糖还有其他作用吗?”   我摇摇头。   他就靠近我,在我耳边低声细语了一句。   我一下子睁大眼。慌得心猿意马。   “怎……怎么……”   看着桌子上的酒,突然觉得它不再是一杯纯洁的酒。   我突然想问,你试过吗?可我怕问出来,难过的是自己。   就我们短短坐的一会时间,就有两桌人过来请我们喝酒,叶泊则都拒绝了,还有个小姐姐送了一个特色麻将冰盘,我用叉子戳了戳,软软的,像糯米做的。   我第一次见,但是直觉告诉我上面的数字不简单。我用vx搜索输入这些数字,就看到了一个vx号。   ……点开头像,是一个穿着暴露的网红脸女生。   抱歉了,小姐姐。   我一口气吃了三个麻将。   里面居然还是芝麻馅的,有点像冰汤圆。叶泊则在低头玩游戏,我喂了颗提子给他,他瞟了眼吃了。   我又喂了块西瓜给他,他也吃了。   然后我叉了一块麻将给他,他惯性使然地吃了。   然后我起了坏心思,在提子上抹了一点摆在寿司边上的芥末。   叶波则吃了进去,几秒后,皱眉,咽了下去。   “李明鉴,我对芥末过敏。”   他瞟了眼旁边做贼心虚的我。   ?什么?怎么会有人对芥末过敏啊?还偏偏是叶泊则?早知道我就不会恶作剧了。   我立马追悔莫及,拿起水杯凑到他嘴前,说:“你快吐出来,我就抹了一点点,会不会有事啊,要不要去医院?”   我坐立难安,生怕他突然休克倒在我面前。   叶泊则神色莫测地放下手机,   “我小时候吃芥末,进医院过。”   他低声对我说。   我焦虑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说:“对不起,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想拉他起来,反而被他一把拉倒在腿上。虽然酒吧的沙发私密度很高,但我还是吓得没敢坐下去。   只见他压着深邃的眉眼,阴测测地说道:“你听没听过,患难与共?”   “什么?唔—— ”   我被捏着脖子品尝了芥末的威力,辣的直冲天灵盖。   漫长的“患难与共”后,我急的要去喝水。   叶泊则好笑地看着我大口喝水。   “还玩不玩了?”   我摇头,说:“去医院。”   “骗你的,傻。”   ……大骗子。   我们从酒吧出来的时间,正好是酒吧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街道上梧桐树静谧,灯光像黄昏的流水一样从黑暗的尽头漫无目的地展开,喝了点酒,我有点兴奋,想到从来没有和叶泊则两个人单独地散过步,就拉着叶泊则说:“我们去走走,好不好?”   沿街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只有一些便利店亮着灯,或是一些隐秘的酒吧入口,可以看见有人出来,有人进去。   城市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我在这种氛围里,突然感受到了一点秋天。尽管这还是六月的天。   我们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叶泊则没有说话,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自导自演的梦境,梦境里叶泊则十分听我的话,充满了耐心与温柔。   我想起了在校园里,也会在看到牵着手绕着学校散步的情侣,一起逛操场,逛超市,走累了买杯奶茶,一起聊着无聊又有趣的话题,那些话可以和任何人说,但是因为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因为每一句里面包含了想不到的爱意。   我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也不知道风往哪里吹。但是我身边站着我的爱人。   我们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江边,白天这里热闹的连拍单人照都要p图,现在却仿佛一个遗落的旧址,连江上的船都消无声息地停靠在岸边。   “好安静,就像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俩个了。”我感叹。   我刚说完,就听到了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女生一边用高跟鞋锤他男朋友一边用方言骂。   ……   骂了好一会被男朋友边抱边拖带上出租车。   “好了,你继续。”   叶泊则憋笑。   “我们聊聊天?”   “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吗?”   我看着他。   “比如?”   “你说你高三和女朋友分手,去爬山,那个女朋友是傅萝吗?”   我装作不在意地问。   “是。”   原来是初恋啊。   怪不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初恋才是白月光。   我忍不住说:“我看到傅萝的手机屏幕也是雪山。”   “那又怎么样?现在我陪的人是你又不是她。”   ……   这话说的简单粗暴,我无言以对的同时,心里失落又复杂。因为我在爬一座永远爬不上去的山。   “万一她想和你复合呢?”   我求证地看着他。   叶泊则陷入了思考。仿佛我提出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却并非是荒诞到可以一口否决的。   “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李明鉴,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一阵风吹过来,我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倒是把我脑袋里的问题都打散了。   “我是说如果,假如。你难道没发现吗她对你……”   叶泊则皱眉看着我说道:“你要听什么?听我说我不喜欢她不会和她复合?我这么说你就信了?”   “我信。”   我咬牙说道。   “我自己都不信。”   叶泊则冷笑。   像一桶冰水劈头盖脸浇到我头上。   “可是我相信你的,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认真在听。”   叶泊则闻言,说:“我大三要去英国,你听见了吧。”   我第一个反应是,意识到9月份开学就是大三了。   “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在说时间过的快,还是叶泊则要去英国的消息。   “本来没打算跟你说,不过既然你知道了……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那……你要去多久才能回来啊?”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叶泊则放开我的手,目光玩味中透着一丝冷淡:“还想跨国恋呢李明鉴。”   他脸上透露出来刺骨的冷漠和高傲,仿佛一张精致的面具。我心里的不舍突然变成了一种不安。   “你想现在分手,还是等我出国的时候再分?”他早就想好了结局,只是在通知我。   残忍与温柔在他身体里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剑,直指着我。   “……”   我一下子被钉在原地。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不能……不……分……手吗?”   叶波则静默地看着我,可我已经看不见他,我只看见了我的震惊,失措,慌乱,悲哀,愤怒全部跑了出来,如洪水般,从街道的尽头奔涌而来,孤独如同巨兽,如同卡车的轮胎,把我压倒在凌乱的马路中央,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听到我在喊救命。 第41章 选择   “李明鉴,我不喜欢麻烦。”   他的话让我在冰冷中生出了一丝理智。   “好……我不会成为你的麻烦的。”   我颤抖地说道,眼泪刷一下流下来。   叶波则蹙眉看着我的狼狈模样,弯下腰,他专心地凝视着我,我泪眼朦胧地看见他身后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灰扑扑的月亮。   “还有两个月,你想去哪里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他的话温情脉脉,像是催泪弹,让我下起暴雨。   这是什么最后的晚餐吗?   我心想,但不舍得拒绝。   那晚我们回到了公寓里,上去之前,我说我想吃雪糕,叶泊则没说什么,就去便利店买了一大袋,他用毛巾包着冰杯给我敷眼睛。   我一边敷眼睛,一边吃完了冰激淋。   洗完澡我们睡在一起。   以前我都会主动靠过去,可是今天我第一次背对着他。   我觉得自己一翻身,会掉进万丈悬崖。   所以抓着被角,睡在床边。   卧室里很黑,我听不见叶泊则的声音,忍不住偷偷翻身,看到黑暗里他模模糊糊的轮廓,觉得可恨又安心。   这样一个人,可以让我进入天堂,也可以让我跌进地狱。   我也想让他体会一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   我应该报复他的。   我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说。   可是我要怎么报复他呢?   他睡着的脸就像是天使一样温柔无害,柔软的嘴唇会说出令人心动的话,放在被子上的手指,修长温暖,如同冬天里的龛笼。   我一点一点,牵住了他静止不动的手。   那股报复的念头,骤然就消失了。   第二天我回学校,没让叶泊则送我,他也没坚持。我也不知道我这种行为是矫情还是什么,我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还腆着脸和他见面,事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离谱的程度,“分手”居然变成了一个可以商量的决定。不是商量分不分手,而是商量什么时候分手,是今天,明天,还是两个月后。就像是我租了一间房子,房东告诉我最晚在两个月后收回房屋的居住权,为了补偿我的损失,他可以接受我的任何需求。多么仁慈的房东啊,多么厚脸皮的租客啊。   原来谈恋爱就是租赁合同。   ……   人在绝望的时候,真应该去刻苦学习的。   我在背书的时候就能体会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也不知道是在报复知识,还是报复自己。   我可以明目张胆地骂书本骂专业,宣泄考试的压力。   但是夜深人静,我独自躺在床上,就会感到一种空荡荡的孤独和心慌。   我会想要一转身贴住的不是墙壁,而是叶泊则的身体。   我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软弱和依赖。   “你怎么了?”陆麋问我。   早上起来我就发现有点嗓子疼,没在意,考完试回寝室的路上,去买了杯冰拿铁醒神,冰凉的液体短暂缓解了喉咙不适,我以为就没事了,结果第二天起来直接刀片割喉。   我拿了体温计一测,38.5,发烧了。   我都好几年没有发过烧了,我心想。   吃了颗退烧药,我又回床上睡了会,才去考试。   好在这是最后一门了。   周思齐和陆麋买了考完试的最快的车票,寝室里一下子就剩下了我和张远。   周思齐走之前还嘱咐张远照顾着我点。   我看他在床下边悠哉地打游戏,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不急,晚上或明天吧。我妈出去旅游,阿姨放假了,我爸出差了,家里没人。我回去也是吃外卖。还没学校的食堂好吃呢。”   我们学校有三个食堂,有个食堂在假期也会开着,为了服务学生和老师。   我头痛睡不着,就靠在床上,打开ipad挑了部电影看。   “你好点没?要不要喝热水?”   张远打完几把游戏就转过头来问候我几句。   “要是实在难受我就带你去医务室挂盐水,你可别忍着。”   他叨叨的样子,有点滑稽。   我难得跟他开玩笑,说:“放心,死不了。”   他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拿了体温计过来。   “还行,38度3,你晚上要吃啥,我去给你食堂打包点,或者点个粥,我下去拿,你就在床上休息吧。”   这一刻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被照顾的温情。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灵也会脆弱许多,我悲凉又感激地说:“谢谢。”   张远看着我的神情,评价道:“你这渴望的眼神很像留守儿童见了三年没见的父母哈哈哈哈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   “滚啊。”我声音沙哑地骂他。   晚上张远给我带了食堂的海鲜粥,发烧让我味觉失灵,也没什么胃口,看到虞听听发消息问我回家的车票买了没,她准备开车回去,可以载我一起。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   她说明天或后天。   我说:“但是我发烧了,我怕传染你。”   虞听听直接语音电话拨了过来。   “你怎么发烧了?几度啊?”   她声音晴朗得像今天的天气。   “38度,可能期末考这几天没睡好,嗓子发炎,然后发烧了。”   “我现在相信法学院的恐怖了。”她同情地说道,“那我更不能让你自己坐火车了。”   我苦笑,说:“睡一觉就好了”   “你现在在寝室?”   “恩。”   “一个人?室友都回去了?”   “还没,有个室友陪着我。”   “噢,那你休息吧。挂了。”   虞听听挂得果断无情。   我想到了有两件衣服还在放在叶泊则的公寓里,不是他给我买的,是我自己的,既然我们要分手了,我觉得一直放着不好。而其他的那些他给我的礼物,我没动过的就不是我的,我也不用去担心。   我和叶泊则说明晚过去一趟拿衣服,方便吗?   他回复:好。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虞听听又打我电话。   “你下来一趟。”   我:“啊?”   “寝室楼下,我买了川贝梨汤。快点儿啊。”   我愣了一下,把睡衣换了,又飞快的洗了把脸,才头重脚轻地下楼。   就看到了虞听听站在了花坛旁,她见到我,似笑非笑地跟我打招呼。   “喏,对喉咙好。”   她把一个袋子递给我。   沉甸甸的,摸着还是热的。   我面露难色,说:“谢谢,太麻烦你了。”   她穿着一双厚跟的短靴,几乎可以跟我一样高。此刻凝视着我,浓艳漂亮的脸在路灯下散发着莹润的迷人的光,妆容鲜明。   “李明鉴,朋友就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的关系。”   我诧异地看着她。   “如果彼此互不相欠,那叫做陌生人。” 第42章 贪心   她说的这样真心,以至于我立刻不知道该说才能得体的回答她。   “那以后,你也要多多麻烦我,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想了半天,诚恳地说道。   虞听听噗嗤笑了声。   “李明鉴,我只是给你送了梨汤,不是救命汤,你的良心就老老实实在肚子里,别想有的没的。”   “噢……好。”   我老实答应道。   “你生病了,叶泊则知道吗?”   她话锋一转。   我慢慢的摇头,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生病还要到处去说,睡一觉就好了。”   她立刻蹙眉,说:“就只有小孩子才有权利生病抱怨吗?你的嘴只会吃东西不会撒娇吗?”   我:“……但是——”   虞听听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到底是怎么勾引到叶泊则的,你生病了不装可怜什么时候装可怜?”   “可是——我为什么要装可怜?”   我忍不住疑问。   “男人只会记得让自己心疼的人。”   虞听听轻蔑地说道。   “让男人心疼有两种办法,第一,花他钱,但叶泊则不在乎;第二,让他可怜你,照顾你啊。”   “他不喜欢麻烦,我不想成为他的麻烦。”   我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李明鉴,你真的笨。”   虞听听还嘲笑我。   “如果他不给你机会,你怎么可能让他觉得麻烦。”   我听不懂了。   虞听听懒得跟我解释,我看着她快步上了车。觉得她故意跟我打哑迷。   喝完了温暖的梨汤,又吃药睡了一觉,起来温度已经到了38以下,只剩下一点低烧。   张远看我没事了,收拾了一个行李箱下午就走了。   寝室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就开始收拾衣柜。   衣柜里除了有我的衣服,还有我偷偷拿来的叶泊则的毛衣。   叶泊则有很多毛衣,那些薄薄的茸茸的毛衣在他身上显得特别好看,衬托着他修长的脖子,宽阔的肩膀,整个人挺拔又贵气。   我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毛衣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衣服上都是我的洗衣液的气味,可是不纯粹,在袖口,终于找到了叶泊则的气味。   他肯定不会发现自己少了一件衣服。   他不会在乎这些。   衣柜底下还有一个盒子。我从来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开过它,因为里面装满了我的欲望。我就像个小偷,鬼鬼祟祟地清点着自己的物品。   盒子里面有叶泊则送我的项链,首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烟盒,是我趁他不注意捡回来的,打开来里面还有我咬过的烟,他送我的宝石灯笼,上面有他亲手写的字迹,某一次我们吃饭,我偷拿的小票,一个失败的陶瓷杯试验品,一朵已经变成干花的玫瑰。那是他送我的冰箱花里留下来的,一块巧克力,是在别墅,我拿给他吃的,他只拿了一颗,一小瓶沙子,是我们去海边瞭望台的时候,我放在咖啡罐里带回来的。   最下面,是一个木雕小狗挂件,木雕下挂着一个纸片,纸片上面写着“平安”两个字。   这是爸爸在高速服务站的商店里买的。   那天是我生日的前一天,他买了这个木雕小狗送给我当礼物。因为我属小狗,爸爸说,希望我以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可是小狗并没有保护爸爸。   我没有找到人,卡车就爆炸了。   从此我再也不过生日。   我再也没有收到过礼物。   因为我的生日,是爸爸的忌日。   我没有资格在这一天,去期待一个礼物。   如果有期待的话,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想的都是,爸爸带着我平安的回到家里,我们一家三口,围着蛋糕庆祝。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收到礼物了。   但是叶泊则出现了。   我甚至贪心地想,他会不会是爸爸派来的天使呢?来补偿我这十年以来的孤独呢?   如果不是,也不要拆穿我好吗?   让我晚一点醒来,再体会一下被爱被注视的感觉好吗?   我踏着夜色来找叶泊则,我站在门口,屏息按密码,如同等待一张判决书,门开了。   我进去就看到叶波则穿着一身睡衣,腿上放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   “我,来拿衣服。”   我挤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然后又想起来自己戴着口罩,他看不见。   他倒是神色平平,语气正常地朝我说道:“衣帽间,你自己去找。”   我“恩”了声走进卧室,杜绝了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戴口罩的念头,因为叶泊则根本不在意。我瞟了眼凌乱的被子,走进衣帽间,对着一摞摞叠的整齐的衣服,犹豫了几秒,便动手开始找。   找了好久,没找到我的衣服。只找到了我的一件连帽衫。拿出来的时候,散发着一股洗衣液和柔顺剂混合的清香。   就在我蹲在地上思忖会不会是自己记错,或者也许被叶泊则扔了的时候。   叶泊则夹着烟走了进来。   我发现他今天抽的是电子烟,薄荷味若有若无的飘过去。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件蓝色的t恤?”   叶泊则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高深莫测。褐色的绸缎睡衣显得他身材利落,皮肤白皙。   “没有。”   “……好吧。”   我心想找不到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刚要站起来,就眼前一黑。整个人什么也看不见,我闭了闭眼,想要扶着衣柜,却扶到了一只手。   清凉的薄荷味钻进我的鼻腔。   叶泊则的手心贴在我的后腰,让我发烫。   可是我顾不得推开,抓住了,等那股黑暗飘散,才重新看清五彩斑斓的世界。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额头,摸到了一些冷汗。   “哪里不舒服?”   他问我。   我摸了一下口罩,说:“可能有点低血糖……”   “感冒了?”   他自己听出了我声音的怪异。   “……有点,我很快就走,你别靠我太近。”   虽然不是之前传染性很强的流感,但是谁也不会喜欢接触病毒的。   叶泊则盯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多情又冷漠,让我情难自禁地想要诉说。幸好口罩阻止了我的冲动。   “我抵抗力没那么差。”他说道。   我讪讪地松开搭在他手腕上的手。   “那也注意点好……”   我摸着脖子说道。   “你坐会,我给你泡蜂蜜水。”   他自顾自地走出去,我都来不及发表意见。   坐会,坐床上吗?   还是坐沙发上吧。   我走出去坐在了沙发上。   瞟到了旁边的笔记本上显示着海岛的图片,像是旅游攻略。   图片里的天空晴朗得如同壁纸,风景美丽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光是看着,都觉得遗憾。   厨房里叶泊则的在烧水,我看着他的背影,还有料理台上我做的陶瓷杯。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站在盛夏天气里快要融化的雪人。   有种愚蠢又孤独的感觉。   水蒸气氤氲了玻璃杯,细长的勺子将蜂蜜搅拌。叶泊则用勺子碰了碰嘴唇,又加了点冰水。   我看的眼睛一眨不眨,整个视线里,一切都被我放慢了速度。   我以一种哀悼的心情看着叶泊则向我走来。   “谢谢。”   我拿过杯子,小心的喝了一口。   是温的。   “不客气。”   他在我旁边坐下,浏览网页。   等我一杯水差不多喝完,问道:“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国内外都可以。”   “哪里都可以吗?”   我问。   他看着我,被我的态度弄得发笑,说:“说说看。”   我的视线从他的下颚线徘徊到了锁骨上,说道:“我想去英国。”   他的浅微的笑意停顿,问:“还有呢?”   我说:“我还想……去你的大学看看。”   我此刻闷的有些喘不过气,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紧张。   “宝贝,所有大学都千篇一律,没什么好看的。”   他去过很多地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贬低。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叹息。可我不懂,他的遗憾和疲倦时从哪一刻开始的。   “我去过的地方很少,以前我会分成我去过和没去过的地方,可是现在,在所有没去过的地方里,又多了很多你去过所以也变成了我好奇的地方。   我像说绕口令一样。   叶泊则仰靠在沙发上,头发纷纷往后倒,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海岸线。   他的瞳孔在光线下,有一种冰川似的灰色。   “瑞士滑雪,挪威追鲸鱼,夏威夷冲浪,芬兰看极光,这些都很好玩,不是吗?”   他散漫的语调像是春天的柳絮,一片一片,飞到了我的眼睛里,吸入肺里,让我沉重得想咳嗽。   我随着他的话,飞快地想象着,那些刺激欢乐的画面。   “所以李明鉴,不要总是围着我转。你这样……会很吃亏。”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我。神情复杂又怜惜。   我却只看懂了他的怜惜,如同一根橄榄枝。   “叶泊则,我也不想围着你转,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身不由己的,如果我不听从自己的内心,我也会很痛苦。不同的是,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我能理解,我没有怪你,你那么好,当然拥有更多的选择。”   我轻声说道。   “如果我更有骨气一点,应该在你告诉我你要去英国的时候,就主动跟你分手,显得我识趣一点,但事实是,当你问我,是现在分手,还是两个月后,我根本两个都不想选,但是我不想你不高兴,因为你已经给了我很多我想要的东西,我再贪心就说不过去了……” 第43章 见家长   “还有个选择。”   叶泊则说道。   “你可以陪我去英国。”   “……什……么?”   我从没想过这个办法,可是那太不切实际了,我既没有申请学校,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提供我去留学。   “我……要怎么去呢?”   我忐忑地问道。   “我是说,我什么都没准备过,但是你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走了……”   “我可以帮你安排学校,住宿学费我给你出,你不用担心。”   叶泊则语气轻巧。   “可是……我不知道……”   我该怎么跟妈妈解释,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去国外生活,我的英语也不好,我觉得很恐惧。   “怎么样,答应的话我立刻就可以打电话安排。”   我说不出立刻答应的话。但是如果我不去,那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你让我想想,好吗?”   叶泊则的眼眸讥讽,像是早有预料,说道:“不是说舍不得跟我分手吗?这下又不愿意了?”   “我不是不愿意!”   我抬高了点声音。   “我都没问过家里的意见,而且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呢,凭什么让你给我花钱交学费啊,太贵了……那不就成了,成了……包养。”   我又越说越小声。   叶泊则听见了,眼神晦暗,勾了嘴角,和煦地说道:“就凭你让我操,让我开心,宝贝儿。这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我跟你说正经话……”我微弱地瞪他一眼,又垂下肩膀。   叶泊则懒洋洋地把手搭在我身后,继续说道:“白天我上学,晚上回来草你,你要是觉得良心不安,那就一晚上十万,节假日给三倍……”   他越说越过分,我又羞又气地捂住他的嘴巴。   “我又不是鸭子!”   我气氛地咬着嘴唇看着他,心里闷闷地,像是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   “李明鉴,你可真难弄。”   他眉眼带笑地把我揽进怀里,手又搭在我的腰上,我被他摸的有点痒。身体却立马过电似地喜欢这种触摸。   我唾弃自己这不争气的反应。   “我总不能让你去端盘子打零工赚钱吧宝贝。”   他说中了我的想法。   “可是我看到很多人就是这么赚生活费的,我也能吃苦的。”   “吃苦赚钱和吃几把赚钱,哪个更容易?”   “……什么啊……你,你别捏我那里。”   我捂着胸口,不让他玩弄我的小豆豆。   叶泊则也没跟我对着干,他直接推开我,兴致了无地说道:“不让摸贴这么近,那你离我远点。”   我低头看了眼,他的睡衣衣摆长,但是丝绸质地又太服帖,所以很容易看到那儿的形状。   我心虚地把视线移上来,说道:“你先抱我的。”   叶泊则不耐又愤懑的情绪上脸,说道:“那我现在想草你,给不给草?”   我一时脸红身热。盯着他修长的脖子,滑动的喉结,此刻不像是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一条摇晃的船上,一不留神,就会冲到他的腿上去。   我咽了咽口水,用残存的理智说道:“……我感冒了,会传染你的。”   叶泊则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滑动着看起了手机。   气氛诡异地沉默。   “要不……我用手?或者……用嘴?”   我试探地问道。   “不用。”   他声音闷闷不乐地拒绝我。   “我活该。”   ?   我刚冒出一个问号。   就听见他委屈巴巴地说:“我特意没出门等你来,你倒好,穿上裤子不认人。”   我被他突然的委屈弄的摸不着头脑。却又觉得他脸蛋粉扑扑的,十分可爱,想笑又不能笑。   “你说喜欢我都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我连忙靠过去解释。抓着他的手,真心诚意地问道:“你特意在家等我啊?”   他盯着我两秒,哼了声。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声,四肢像是忽然打通了堵塞的血脉,一下子就通气到了天灵盖。   “那……你要我怎么做啊?”   他抬起浓密的睫毛,瞳孔在发光。   “在这里做。”   我还没搞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一下子按倒在沙发上,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沙发也像床一样柔软有弹性,还很宽敞。   仰躺着看他,有种在看希腊雕像的不真实感。   我仿佛掉进了一个旋转着万花筒里,每转一下,都要换个姿势。   直到他想要来亲我。   “不……”   我意识刹那苏醒,才注意到我的腿都要被凹成两半了,但叶泊则却一边抚摸一边夸我:“宝宝,你柔韧性真好。学过跳舞吗?”   我刚说:“没有……”   他趁机亲我,吸果冻似得亲我的嘴唇。   “你真……讨厌。”   我脸红心跳,眼睛湿润的看着他说。   “我真讨厌。”   叶泊则学我说话,他英俊的脸蛋真是掩盖恶劣的好皮囊,不知道勾引了多少像我一样的人心甘情愿地去沉湎在他幽暗又深邃的眼底。   “你不讨厌……”   相反,我可真喜欢你啊。   ……   “累不累?”   他问我。   我摇摇头,说:“腿酸……”   叶泊则摸着我的脸,笑津津地说:“那我们换个姿势。”   “沙发会弄脏的……”   我担心地说。   “已经脏了,宝贝。”   他让我低头看上面。   我的脸红红白白,一想到要是来收拾的人看到就觉得想钻地洞。   “快擦一下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感觉自己被翻了过去,跪在沙发上,欲哭无泪地挣扎道:“那你垫个浴巾呀……被打扫的阿姨看到怎么办?”   他一边揉我,一边说:“放松。”   放松不了啊。   我深深的吸气,艰难地扯过了挂在沙发边摇摇欲坠的叶泊则的睡衣,又艰难地铺在身前。   叶泊则看见了,还在我耳边暧昧地说:“我的睡衣上都是你的水。”   他的话像是一块烧红的铁,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又上了个热度,像是又发烧了一样,脸热得流汗,我的身体里有一个烧开的水壶,随时都在尖啸。一想到那睡衣前一秒还穿在他身上,这一刻却被我这样对待。我有种罪恶感,身体却兴奋得颤抖起来。   “我……我会洗的。”睡衣冰冰凉凉,叶泊则温暖又光滑,我有种错觉,仿佛被包裹进了一个叶泊则得世界里,我变得很小很小,成为了叶泊则最钟爱的玩具。这个玩具任人搓揉摆弄,会哭会笑,可以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这样的话,他去哪里都会带上我。我会和他的睡衣一起收进行李箱里,成为他必不可少的贴身物品。   ……   结束后叶泊则站在窗边吸烟,他只穿了条睡裤,光着肌理分明的上半身,眼尾带着点情欲散场的红,像一个浪荡的公子哥。   我套上了自己的短袖,腰酸腿麻,仿佛能看见自己一片被拍红的腿上的筋在跳动,我把皱成一团的睡衣从地上捡起来,又抽了餐巾纸,把一些地方擦了擦。   虽然擦不干净,但是好歹没那么明显了。   飘渺的风夹杂着薄荷烟的气味飘散进来,我看到了沙发边上我装衣服的袋子,   我没想到我只是来拿衣服的,会又和叶泊则滚到床上,额沙发上。但是整个过程,我明明是享受的,可是心里却始终有层擦不干净的阴影蒙着,身体的刺激可以一时忽略那个阴影,但是等欲望降落,又会重新被笼罩着,无法自拔。   我不确定我的低落是否会被发现。   只是在我穿好裤子时,叶泊则关上了窗,问我有没有护照。   我说有。   他说,去欧洲吧,我带你玩一圈。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捏了捏我的脸,清凉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我忽然有点鼻酸,觉得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夏夜。   只要我点点头,就可以收集起叶泊则眼里的所有星星。   “可是我没还没办签证。”我忽然想到,而且办签证似乎挺麻烦的。   “小问题。”   叶波则打了个电话,一开口叫说道:“妈,帮我朋友办个加急签证。”   我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叶泊则给他妈妈打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叶泊则挑眉道:“男的,恩,男朋友行了吧。”   我震惊地瞪大眼,看着他这么坦然地跟自己妈妈说“男朋友”三个字。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语气逐渐不耐烦:“明天?行,你定好地方发我地址,拜拜。”   我在旁边看着他挂了电话,朝我说:“你带上身份证和护照,明天去办签证……怎么了?”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明显,我好奇又不好意思地问:“你跟阿姨说了我吗?她知道我们关系,那她会不会生气?”   “想多了你,我妈很开明的。”   我想哪家的家长再开明,也不会轻易接受自己孩子是同性恋,但是叶泊则的神情理所当然得像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噢,那真好。”   我有些羡慕。   即便我没有听见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从叶泊则短短的几句话里,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他和对待别人不同的态度。不是每个小孩都会和家长这么坦诚地交流的,因为不是每个家长都有能力接受孩子的坦诚。   “我好还是她好?”   他有意思地问。   “都好,你帮我,你妈妈帮你,等于你妈妈也帮了我。”   我说。   “那你明天见到她多夸几句,她爱听。”   “……见,见面?”   怎么突然要见面了?   叶泊则看着我手脚无措的样子,说道:“她帮你搞定签证,我们陪她吃午饭,懂了吗?”   我愣愣地看着叶泊则,心里兵荒马乱。直到洗完澡上床,爬到叶泊则身边,听见他手机里发出的游戏音效,忍不住靠过去,他干脆让我靠在肩前,手绕过我打游戏。   “我好紧张。”   我说道。   “我明天应该说什么呀?她会不会只是客气话,才叫我去,其实只是想跟你吃饭啊?我去了你们俩也不方便聊天吧……”   叶泊则手指飞快的摁技能,过了会才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又不聊国家机密,她只是好奇我跟谁在一起。”   “可是如果她不喜欢我呢?”   我看着叶泊则的手机屏幕进入了倒计时。叶泊则撇下手机,抱着我摇晃,柔情地说:“她挺喜欢我和男生在一起的。”   “为什么?”   “怎么搞都不会怀孕,她还不想那么早当奶奶。”   “……”   不知怎么,我有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悟。   第二天上午叶泊则带我去领事馆,领事馆外面人还不少,我们刚走进去就有个工作人员带我们飞快的填表格,走流程,一小时内就搞定了。   我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们到了一家玻璃房建筑的餐厅,一进门就是彩色的水晶灯高高低低连成一片,擦的可以反光的地面,还有领路的服务员。   一切都显示着“金钱的力量”。   虽然是饭点,但是餐厅里的客人不多,而且位置十分宽敞,就衬托得环境格外幽静,服务员吧帘子放了一半挡住太阳的照射,然后递给了我们菜单。   大概等了半小时,我看到有个穿着白色一步裙的女士朝我们袅袅走过来,她又高又瘦,头发没有烫染,挽了一个优雅的结。   “宝贝。”   她亲昵地叫道。   她把小包包往椅子上一扔,微笑着坐到了我和叶泊则的对面。   “你好呀,我是小叶的妈妈。”   她嗓音轻柔又朝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妈妈,看起来30岁出头的样子,像个女明星。   “阿……阿姨你好,我叫李明鉴。”   我一下子叫不出口“阿姨”这两个字。   她细心地问我的名字怎么写。   我说:“明天的明,鉴定的鉴。”   “明鉴,好名字,来,看看想吃什么?”   她笑起来,我依稀看到了和叶泊则相似的影子。   “都可以,我不挑食的,阿姨你点就好了。”   “别害羞嘛,Aaron你照顾一下明鉴。”   叶泊则似笑非笑,叫了服务员过来点菜。   一顿饭吃的我很拘谨,虽然叶泊则妈妈很漂亮很友好,但我还是提心吊胆地一边吃东西,一边关注周围的动静。   叶泊则妈妈问我在哪个大学读什么专业。   我回答念法学。   她问我:“明鉴,你以后想当律师吗?”   “我,还不确定。”我有些惭愧地说。 第44章 美梦   “不用急,要是你大四想进s市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可以找我。s市的四大律师所,我基本都有朋友噢。”   s市的四大律师所,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好像突然被馅饼砸中,但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我妈连美国总统都认识呢,你别跟她客气。”   叶泊则在旁边懒散地搭话。   “虽然不认识美国总统,但是议会还是有朋友的。”   叶泊则妈妈莞尔,我分不清她是不是也在跟我开玩笑。   但是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   名片上面写着三个字“叶澜芷”,背面是一串手机号。   “要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私人号码。要是这臭小子惹你不高兴了,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骂他。”   她一顿话说得像是完全站在我这一边,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完全被她喜爱和接受。好像我跟她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关系好到可以什么都讲。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没有长辈架子的长辈,而且她居然还是叶泊则的母亲。多么美妙,我都有些羡慕我自己了。   “谢谢阿姨。”   我双手接过,放进口袋里。   “你和Aaron出去玩,和父母说过吗?”   我一下子卡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地躲闪视线。   心想是说实话还是说谎。   “妈,他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会照顾好他的。”叶泊则替我说道。   “明鉴又不是你,胆子大到跑去非洲,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少种传染病,真是不知者无畏!”   “诶又来,我都提前打好疫苗了。”   “疫苗又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我差点要叫你爸爸派飞机去把你接回来。”   她明明是在责怪叶泊则,可是声音也柔柔软软的,像上好的刺绣一样,让人目不转睛。   “要真是这样,那就丢死人了。”叶泊则嫌弃地说。   我们在饭店门口分开。叶泊则的妈妈上了车,又招我过去,叶泊则站在原地没动。   我弯下腰,就听见她对我说:“你和aaron出去玩,要注意安全,虽然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但是作为家长,总会担心孩子的,就像我不放心他和谁在交往,一定要见一面,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你也要和父母说一声,知道吗?”   我羞耻得满脸通红。   “……我会说的,阿姨。”   “你可以不用说和谁,但是你的让他们知道你在哪儿。”   “……好的,阿姨。”   她关上车窗,车子驶离我的脚边。   我坐到车上,有些心事重重。   叶泊则问:“我妈说什么了?一副苦瓜脸。”   “没什么。”我挤出一个笑容。   “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难受的是你。”   叶泊则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我摸到了口袋里的名片,又拿出来,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说:“你妈妈真好,说话好温柔,又漂亮,像姐姐一样。你小时候开家长会是不是特骄傲?”   “还行。”   “她不怎么来我家长会。”   ……   我偷偷看了眼叶泊则的正常的神情。脑补了家境优渥但缺少陪伴的富二代童年情节。   但随即听见他说:“因为我小学很调皮,老师喜欢家长会给我妈开小会,她去过一次就觉得丢脸,之后都让我爸去了,直到五年级——”   叶泊则露出了点促狭的笑意,说:“我换了个特年轻貌美的班主任,我妈知道了又想去参加家长会了,穿的跟参加晚宴似的去我学校。”   “你爸妈感情真好。”   我说。   没想到叶泊则听了,嗤笑了声。   “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   他冷静地叙述着,如同一场无关紧要的小事。   “直到我发现他们只是在我面前扮演恩爱父母,只是在我回家的时候睡在一起,其余时间都在各过各的。所以我也不愿意回去。免得他们还要在我面前演戏。”   我忽然想起了有一些去他家里,看见的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原来背后的现实确是和照片完全相反。   和我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可我似乎摸索到了一点叶泊则性格的蛛丝马迹。   “你,别难过。”   我有心无力地安慰道。   “其实很多家庭都这样的,我爸妈他们……”   “好了,我早就不难过了。”   叶泊则无所谓的说道。   “我也不好奇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但我知道他们都很爱我,这就行了。”   叶泊则豁达的心态让我语塞,显得安慰的我像小丑。   “那就好……”   “她给你的名片上是私人号码,你要是实习有困难就找她,不用害羞。”   我感觉口袋里的名片仿佛在发烫。   “阿姨会帮我,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将来我们没关系了,我怎么能再麻烦她……”   “她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能不能留住还是看你自己,懂?”   “额,知道了…”   “脸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和别人吵架啊宝贝?”   叶泊则打趣道。   “什么吵架啊……”   “当律师不就是不带脏字又合法地吵架吗?你以为你真当正义使者?”   ……难道不是吗?我心想,当律师不就是要来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捍卫公理正义。   “我会努力当正义使者的。”   我说道。   “宝宝,你有时候天真的可爱。”   ……你才是适合当律师吧。我心想。   虞听听发了消息问我,退烧了没?   我其实没感觉了,但还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回复道,已经好了。   她又说,明早出发,你怎么样?   我斟酌再三,回复道,我暂时不回去了。   虞听听发来一个问号。   我写道,我和叶泊则在一起。   她回了一个“懂了”的表情。   又说道:他应该跟你说了要出国吧?   我:嗯。   虞听听:他出国后你怎么办?异国恋?   我:不是。   过了一分钟,虞听听才回我:别难过,姐给你介绍别的男人,或者女人。   我:比叶泊则好吗?   虞听听:清醒点,你中了一次大奖难道能次次中啊?   ……   残酷但真实。我默默叹了口气,发现学校快到了。   我不知道国外的天气,就到宿舍把薄的厚的衣服都拿了一两件塞进去。   回到叶泊则的房子,我拖着行李箱进门,有种我们即将要同居的幻觉。   “行李箱放那里吧。”   我听他的话把行李箱拖到了隔壁的房间,再出来时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挑选游戏。   我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心想怎么和妈妈说我暑假不回去,甚至要和别人去旅游的事。   想的有些心烦,就看到叶泊则在玩赛车游戏。   他开的速度很快,操作很好。每次通关都会掉出来金币特效。   但是也不免冲出跑道或撞到障碍物。   我很喜欢看他玩游戏,有种纯粹的专注和感染力,就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我编辑了一条微信给母亲,跟她说我暑假留校,顺便和同学去旅游。   其实我遗漏了一些重要信息。   比如去哪里,和谁,多久。   但是我没等到她的质问,而是一个简单的“知道了,注意安全。”   我凝视着这几个字,想要透过这几个字去窥探   母亲的内心。   她为什么不好奇呢?   为什么不好奇我和谁在一起,做什么?   就像我好奇她在哪里,做什么,心情怎么样。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微信传来转账提醒。   我忽然想知道,如果她知道我和男生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还会用那晚痛恨的目光看着我吗?   会不会还叫我去死呢?   如果死的人是我,那她还可以和爸爸有别的孩子。   可是她失去了爸爸,她再也没有找过别的爱人。   那就像是,我亲手扼杀了母亲的爱情。   所以,我也不配拥有爱人。   我点击了收钱。放下手机,坐到了叶泊则身边,我像个松鼠一样依偎在他旁边。   “我和妈妈说了。”   “嗯?”   “她说让我好好玩,回去给她带纪念品。”   我笑着说道。   叶泊则抽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笑一个。”   我咧开嘴。   “可爱。”   ……   叶泊则做事的效率很快,他当晚就定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到达希思罗机场是当地时间晚上6点多,虽然飞机上的时间漫长,但是和叶泊则一起看电影,玩游戏,又睡了一觉,我并不是很累,反而觉得新鲜又刺激。   下飞机的时候,看到周围来来去去的异国面孔,还有和国内截然不同的凉爽温度,一切都让我感到好奇。   仿佛是李明鉴重生了,我只有紧紧抓着叶泊则的手,才感觉不会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被冲走。   而且,不用担心别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即便是叶泊则在等行李的时候逗我亲我。   我一开始还觉得尴尬,但是一想到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又突然放轻松。甚至还看到了其他的同性情侣。   在去酒店的车上,我一路看着周围的建筑,街区,路过了传说中的泰晤士河和大本钟,忍不住和叶泊则说:“真的和电影里拍的一样,好神奇,就像做梦一样。”   我知道这样显得我特别没见识,但我真的抑制不住和叶泊则分享我的心情。他就像是阿拉丁神灯,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梦境。 第45章 合照   我们到了酒店,红房子和尖顶的建筑富丽堂皇,有种矜贵的压迫感,我忍不住抬头仰望,心生自己的渺小的想法,这里比起路过的热闹街区,更加僻静优雅,拿了房卡就有人帮我们送行李到房间,一进去就像是一个装修精美风格古典的公寓,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鲜花和几叠甜品,我走到窗边,看着下面来往的车辆,还有远处的桥和拱门建筑上飘舞的米字旗,心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以至于我必须深深的吸气,再缓缓地呼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我们在房间里休整了一下,冲了个澡,我又收拾了一下行李,顺便吃了块茶几上的马卡龙,一口进去甜到我灵魂升天,连忙喝了一大口咖啡。   最后喝了半瓶矿泉水漱口。   叶泊则翻着酒店菜单,问我是想要在房间里吃还是下楼吃。   我秉持着既然来了就要去彻彻底底地感受一下英国风貌的原则,选择下楼吃。   他带我下楼,电梯里跟我介绍了一下餐厅是所谓的米其林二星,主打英国菜,味道还可以,毕竟英国菜本身就是美食中的荒漠地带。   我想到了大名鼎鼎的炸鱼薯条,很好奇地问他。   叶泊则:不难吃,但也没好吃到可以顿顿吃。   我起先是觉得他要求太高,后来才发现,是中国人天然口味丰富,受不了外国这些单一的食物品种和做法。吃来吃去都是奶酪和肉,再加蔬菜沙拉。   高级餐厅上菜都是一道一道的,速度慢,分量小,主打一个氛围。   出来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但是天却还没黑,可以看见夕阳洒在白色建筑上,巴洛克式的穹顶神圣又寂静,街上来来往往肤色各异的行人。   在踏下台阶的时候,我主动牵住了叶泊则的手。   很久以后,我都会梦见这一复制的场景,在异国的街头,落日隐藏在粉色的云背后,陌生的人群三三两两经过我,街头停留着弥久不散的香水味。   我和叶泊则牵着手,乐此不疲地问他街头的英文广告牌和标识都是什么意思,他一个一个回答我,有些单词夹杂着法语或是拉丁文,他就直接拿出手机来翻译给我听。   我们路过了一大片草地,草坪修剪得整齐干净,坐着许多人。公园环绕着河,河里有许多黑白天鹅。我看到好多人拿着手机在拍照。正当我拿出手机要拍照时,一个女生跑了过来,问我们能不能给她和男朋友拍几张合照。   我说可以。   她一下子眼睛亮了,说,太好了,我还怕你们不是中国人。   她把手机给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麻烦给我们多拍几张,谢谢帅哥。   她欢快的跑到了自己男朋友身边,我和叶泊则说等我一下,然后给那对情侣连拍了几十张。   然后把手机还给她,说,你看一下行不行。   “行,拍的比我男朋友好看多了!谢谢你!你是在这读书吗?”   大概在异国看见老乡很激动,那女生熟稔地和我攀谈起来。   “你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吗?我们昨天刚来,去了大英博物馆,还有大教堂……”   “不是,我今天才到……”   我说抱歉的说。   “噢噢,那祝你们玩的开心。”   “谢谢。”   我一转头没看到叶泊则,立刻升起一片慌乱,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   李明鉴。   我视线在左侧方聚焦,看到叶泊则站了起来,朝我挥手。   我连忙跑了过去。   看到有两只松鼠从他脚边的草坪上一蹦一跳地跑开。   地上残留着一点面包屑似的东西。   我看到有几个小孩子在喂天鹅。   我想了路上的标示牌,小声说:“不是不能喂吗?”   “是啊。”   叶泊则说。   “你的面包哪里来的呀?”   我又好奇。   他指了指那群外国小孩,说:“问他们5英镑买的。”   “还能这样?”   叶泊则孩子气的怂怂肩膀。揽着我往前面走,我们路过了环形的黛安娜喷泉,走到了威灵顿拱门。拱门里放着一颗巨大的爱心,到处都是游客在拍照。   叶泊则忽然凑到我耳边说:“宝贝,站过去我给你拍照。”   我尴尬,又不好意思地站在草坪边,看着叶泊则,拘谨地比了个耶。   叶泊则也不知道拍了还是没拍,似笑非笑地跟我说:“换个姿势。笑一笑,李明鉴,背后有人拿枪抵着你吗?”   我被他说的脸红,只想着不拍了。   “我,我给你拍。”   “帅哥,又遇到了!”   我听见一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抬头就看见了刚才拍照的女生。   她看着我和叶泊则,猜测道:“你们是不是要拍照,投桃报李,我给你们拍!”   我一下子心跳加速,刚想说不用了。   叶泊则就搭着我的肩膀,把手机递了过去,说:“谢谢。”   我的心一下子像风筝似地慢悠悠地飞到了拱门里,那颗鲜艳的爱心仿佛是我的心。   “我要拍咯。”   不知不觉天色变暗,晚风在身边踱步,周围有其他人的拍照声和笑声。   我下意识地举手比耶,叶泊则忽然跨了一步站到了我身后,如同夜色般将我拥抱,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发丝蹭过我的脸颊,风从他的身体里跑出来,又钻进了我耳朵。   他双手抵着我的脸颊,比了一个分开的爱心。   这是我看到照片后才发现的,照片里的我傻乎乎地看着前面,因为光线暗,所以脸也一点都不好看,但是叶泊则却笑的轻松自在,仿佛抱着一个大型的玩具,调皮捣蛋。   我不小心多滑了几下,忽然发现手机里居然还有我的照片,是我刚才给那对情侣拍照的时候,叶泊则拍的我。   一张双手举手机皱着眉头好像在在试卷,另一张举着手撅着屁股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我羞恼地拿着手机问他,你怎么偷拍我呀,还拍地那么……奇怪。   我刻意回避了“丑”这个字,因为我知道我本来就长得普普通通,就算找好光线角度,拍出来也只是正常。但是被偷拍的模样,也太狼狈了。   叶泊则看我气鼓鼓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很可爱。   ……   “像松鼠一样。”   他给我看他拍的小松鼠,双手捧着食物,爬在栏杆上,翘着蓬松的大尾巴。   “好吧。”   松鼠确实挺可爱的。   “李明鉴,我说你可爱不是安慰你。”   叶泊则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   “是真心的。”   ……   他话音刚落,公园里的灯渐次亮起,伦敦的夜幕垂垂降落。而我忍不住笑起来,像个傻瓜一样低着头找自己的影子。   伦敦的商店关门很早,街上虽然仍旧灯火通明,但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闭了。   我们就沿着另一个方向走回了酒店。   路上有戴着帽子的青年朝我们打招呼,说了句什么但我没听懂。   走远了后我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泊则说刚才那个人问他需不需要大麻。   我虽然知道外国对这种事管的比较松,但是亲自遇到还是会有点震惊。   叶泊则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华人留学圈里玩这个人不少,因为便宜又没什么伤害,所以很多人出国了也不想再回去。   我听了不禁担忧道:可是……那个东西对身体不好。   “怕我也去玩啊?”   叶泊则语气淡淡。   我重重点头。   “放心,这点自控力还是有的。”   我补充道:“如果你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但是不要去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叶泊则听了,沉默地勾起嘴角。   我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嫌我管太多。   就听见他说:“宝贝,去飞粉的人,比起堕落更多是追求刺激,为了摆脱无聊和一陈不变的生活。”   我说:“那你会觉得无聊吗?”   叶泊则抬头望天,说:“不知道。”   我想说生活很精彩,每天都可以过得不一样。   可转念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些伤心的往事,日复一日的悲伤如同每天的太阳一样照常升起,我是最没资格安慰他的人,因为我无法向他证明。   原来我的小王子也会有这种迷茫的时刻。   我忽然意识到,他不过是和我一样年龄的大学生,就算早熟聪明,但也会面临生活的考验,某些无法用金钱解决的困惑同样会让他感到迷茫,只不过优越的物质可以提供他更多种排解寂寞和释放压力的方式,但不代表他时刻都是泡在蜜罐里的花朵。   “我听我们遇到的女生说,大英博物馆这几天有个中国特展,我们去看看好吗?我们国家有两千多年的历史,那么算起来,我们的老祖宗是世界上最会应付无聊的人了,就算每天发现一件有趣的东西,也足够活到100岁了吧……”   叶泊则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你想哪里去了?”   “嗯?”   “不知道,因为没体验过。”   ……   搞了半天是这样。   我又惊又松了口气。   “你说话别说一半嘛,害得我还编出一堆话安慰你。”   “编的不错,奖励你明天下午去博物馆。”   “那上午呢?”   我兴致冲冲地问。   “你起得来再说。”   ……   我不觉得晚上10点睡早上8点起是一件难事。   所以自信的说一定起得来。   我们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床上的花瓣,缠绕着灯带在闪闪发光,我惊呆了。   心想高级酒店还有这种服务吗?   还是说……   我期待地问叶泊则:“是你让他们准备的吗?”   叶泊则关了门,说:“喜欢吗?”   “喜欢。”   老旧的情节之所以不会过时,是因为爱情永远不会褪色。就像地上的鲜艳花瓣一样,永远娇艳欲滴,一掐就会留下痕迹。   在幽暗的对视里,吟吟灯光中,我不由自主的投向叶泊则的怀抱,熟练到可以闭着眼睛找到他的嘴唇,锁骨,肩膀,腰。   我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一寸一寸抚摸着这个看似属于自己的男人。   那种征服的错觉让我血液翻涌。   我们在纠缠着倒在了床上,花瓣跳到了我的身上。叶泊则低下头,嘴唇蹭过我的脖子,我看见他咬了一片花瓣,鲜红的,在他湿润的嘴唇中,我的余光看到了没有拉拢的窗帘,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因为听不到马路上的车声。   随后那片花瓣被他递了过来,我第一次品尝到了玫瑰花的味道。   酸涩,芬芳。   是汹涌的野火,从土壤里开始燃烧,所有的玫瑰被搅碎,汁液变成了毒药,不,也许是致幻的药物,因为我仿佛听见了夜莺在吊灯上歌唱。   “宝宝,你叫得真好听。”   我困惑地看向他,灰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足够深刻,让我凭借着印象可以勾勒出他的神情。   我觉得有个地方很热,我害怕地说:“你慢点,好不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容置疑地说道:“可是你都c进去了。”   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他在夸我。   我想我失去了理智,否则为什么还能感到高兴呢。   那澎湃的水花声快速地淹没了我,在浪花里卷来卷去,如同一只小螃蟹,吹上岸,又卷下海。   又发现那只夜莺不见了,也许是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才会发出如此尖锐又跌宕起伏的歌声。   而始作俑者却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我都要舍不得你了,宝贝。”   我只顾着叫,都没办法回答他。心里却委屈得想,骗人。   直到风平浪静,我披了件衣服,在收拾床上和地上的花瓣。   叶泊则看到了,说,你不累?   如果我说我要把这些花瓣放在行李箱里带回去,他一定会觉得我被c傻了。   “扔了太可惜了,我想把他们放在盘子里。”   我拿了一个消毒柜里的盘子,把花瓣放进去。   我也没捡完,放好了盘子,我又爬到了床上,叶泊则在回消息。   只是是英文的。   他说:我找了个地陪,之后都会跟着我们。   我担忧地问:“是外国人吗?”   “留学生,中国人。”   “那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叶泊则瞥了我一眼,说:“有什么区别?”   “额……我就是问问嘛。”   “男的。”   “噢。”   “噢什么,看一下,他做的攻略。”   叶泊则给我手机发了一个文件,我打开来就看到了一份中英双语的英国旅游攻略。 第46章 展览   睡到中午,我们才悠闲地在一家西班牙餐厅吃了午饭,又去了博物馆。   博物馆里人不少,但是因为空间大,也不显得拥挤,而叶泊则说的地陪比我们还玩到了一会,一见面,我就被他的彩色头发,七八个耳钉和唇钉吸引了注意力。   他穿着一件蔚蓝色的夹克,里面的领子很低,十字架项链在胸口垂挂,就像是电影里的朋克摇滚青年。   我真不敢想象叶泊则会找这样一个五颜六色的人来当导游。   但是他一开口说话,又非常礼貌。   “不好意思,我临时被教授叫住了有点事,时长可以补给你们。”   叶泊则回道:“没关系。”   他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问我们对什么感兴趣,给我们介绍可以从哪里看起展品,对每个展品都能说出点东西,还有点幽默。   他甚至给我们介绍青瓷的工艺,衣服的绣法,比旁边的中国导游说的还专业。   我忍不住问:“你是学这个专业的吗?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说:“我学文物修复的,之前经常在博物馆做志愿者讲解。”   我听了忍不住惊讶,他看起来和他的专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就像是大多数游客一样过过眼瘾,看见漂亮东西就发出赞叹或是拍个照,也不会去关心这展品的制作工艺或是历史故事,倒是叶泊则听得挺入迷。   我听见他说:“我外公很喜欢瓷器,家里有些收藏,这件他一定会喜欢。”   他指着玻璃展柜里的景泰蓝花瓶。   我心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可以指着藏品说想带回去。   博物馆我们逛了差不多两小时,因为展出的都是中国的东西,虽然精美,但是历史让人沉重。所以我们就去了下一个目的地——美术馆。   一路上river又跟我们聊了些伦敦的景点和美食,在聊天中我得知了他的名字,叫river,他热情地说以后都在伦敦,可以经常出来玩。   我刚想说我不在伦敦读书。   river就问我是不是和叶泊则一个学校。   我有些尴尬地否认,说我只是来玩的,很快就回去了。   他立刻安慰我道:“真好,我也想回国了。”   美术馆的外面排了队,我们排了十几分钟才进去,我拿了本介绍的册子,美术馆里放了许多著名画家的巨作,虽然很多我不认识,但是梵高,莫奈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我发现画这个东西,看复制品和看真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些画挂在墙壁上,在灯光下,仿佛是活的,立体的。   尽管我不懂艺术,也为画家所展示的美而惊叹。   走着走着,我就发现我一个人落单了。   叶泊则和river不知走去哪儿了。我想着他们可能走到前面去了,就快步往前走,转过了一个弯,果然看到了他们站在了一副巨大的横挂的画前。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画。   而我在看他们。   如同一场静默的展览,我也在看着我眼中的艺术品。   过了一会,我走了过去,站在了叶泊则身边,我听见river说:“我以前心烦的时候就经常来看这幅画,在这种模糊不清的光之中我好像也能接受我模糊不清的人生了。艺术有时候很治愈,给人……力量。”   我是实在看不出来一幅画怎么给人力量的。   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幅画,比其他的画,看起来要模糊很多?”   river说:“因为这幅画是莫奈眼睛白内障后画的,他对光线的辨别的能力下降很多。”   我突然语塞,明白了一些。   想到一个画家失去了视力,比普通人失去要更痛苦万分,可是这幅画,却没有那种阴暗和愤怒,而是有种朦胧的,平静的,氛围。   一个人要怎么坦然接受失去自己的天赋?就像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宝物。   当他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当他看不清光线明暗,看不清斑斓色彩,却仍旧一笔一笔画着他最心爱的睡莲,那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我感觉到了一股苦涩从心底升起。   我想到人是那么的渺小,永远只能被动的接受礼物,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礼物被夺走。   那种无力感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随时会冲出来将我撕碎。   而他是多么有勇气,画下这幅画。   我们又往前走,看到了莫奈画的肖像图,river告诉我们这些都是以莫奈的妻子为原型创作的,最著名的是《打阳伞的女人》,我刚想感叹,river就说道:“但是他后来出轨了。”   我:“……”   从美术馆出来,我还买了几个纪念品,比如冰箱贴,明信片之类的。   傍晚我们去了river推荐的一家餐馆吃饭。面积不大,但是客人挺多。   river说他的同学和老师们也经常来这里吃饭。   当我们点完单没多久,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个穿吊带的身材丰满的女生叫了river 的名字。   她长着亚洲的面孔,但是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两人交流的语速很快,我根本听不懂,只能看到他们俩夸张的笑容。   不知说到了什么,那女生惊讶地看了眼叶泊则,说了句话。   我听到了叶泊则的学校名字。   我听她用英语说欢迎你来到英国,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有什么忙尽管找我。   叶泊则说了句谢谢就闭嘴了。   那女生见叶泊则冷淡的态度,也不介意,反而拿出手机,说,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在异国他乡也算是半个家人。   叶泊则听了,说道:“不必了,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   “噢没关系,下次见,帅哥。”   那女生也走得很干脆。   我觉得这样直接拒绝好像有点驳river的面子。   但是river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和叶泊则开始讨论起了音乐剧,river说这几天歌剧魅影正在演出,很多人去看,如果我们感兴趣不该错过。   叶泊则说他前年在悉尼看过。   river就眼睛一亮,说前年他也去了,还激动地翻出相册里的照片。 第47章 初恋   我发现river一激动,就开始中英双语,甚至直接变成了英语交流,然后叶泊则也随着他讲英语,导致了我听着他们俩的谈话内容都是断断续续的,有点无聊地只能专注在吃的上面。   直到river离开,叶泊则说带我去个好地方。他带我去过很多好地方,所以我一点也没怀疑,反而很期待。   伦敦的夜晚,街上人很多,白色的建筑物被金黄的灯光照耀得如同神圣又华丽的宴会厅,泰晤士河上不断有明亮的船只穿梭,伦敦大桥像是一个座水晶塔,散发着耀眼的光。   我没想到我们上了一艘游艇,游艇上有露天的沙发,还准备了香槟和鲜花。我一上去就感觉到了游艇在缓缓开动。   在船上看伦敦的风景又是另一番视角。   伦敦眼,金融城,一一路过,我不认识的地方叶波则就会告诉我,粉色的摩天轮,繁华的金丝雀码头。   这个陌生的世界如同画卷般铺开在我面前。叶波则把游艇的灯关了,突然的黑暗让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样更好看。”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在风里飘过来,如同温柔的叶子蹭过我的脸庞。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在黑暗里,我就听见了河流的声音。而岸边的风景则更加放大视觉效果地呈现在眼前。   我一边沉迷于风景,一边又清醒地想,谁会这么幸运,每天都能看好风景呢。   可惜天公不作美,蒙蒙的雨丝飘到了我的脸上,像是嘲笑我的天真。   我们只能到了游艇里面,我看见玻璃窗上砸下了越来越多的雨滴,船舱里面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卧室。   叶泊则打开音响,放了首音律缓慢的英文歌。我好奇地四处打量,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就看到了里面的成人用品。   除了套和罐装的东西,居然还有情趣用品。   我脑子里跌宕起伏地转过好几个想法,刚想要关上,就感觉到了叶泊则站在了我身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情趣手铐。   我尴尬地问:“这是不是别人用过的,没带走啊?”   叶泊则说:“不知道,我问问。”   我:“什么?”   他把手铐扔到了一边,打了个电话,还放了免提。   我听见他说道:“你小子在游艇里干了什么脏事儿啊,东西都不拿走,来恶心我。”   那边一个雄厚的带着北方口音的男声:“什么玩意儿?我找了保洁打扫的,啥东西没拿走啊?”   “抽屉里。”   叶泊则似笑非笑地说。   “喔,我想起来了,你不说还好,那干净着呢,本来是准备和我的小甜心过七夕的,但这不是突然分手了,没用上嘛,那东西我特意定制的,好用不上伤身——”   “行了,挂了。”   “恩?”   叶泊则挂了电话,看着我。   “宝贝。”   我被他看得鸡皮疙瘩从后背升起,但是隐隐又有些预感和期待。   等等……我在期待什么。   他朝我走了过来,从我关上的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根吊着绳子的圆球,球的外表还有密密麻麻的凸起。看得我屁股一紧。   ”宝贝,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会让你舒服的东西。”   叶泊则说。   ……   “但是——”我左顾右盼地说道:“会被看到的。”   就算是在游艇上,万一有人路过,看到里面……   叶泊则心领神会,拉上了窗帘。   “好了。”   这下空间显得更密闭了。   我还是放不开手脚,愁得满脸通红。   “真不愿意我就不试了。”   叶泊则说着,把小球往抽屉里一扔。   我见他眼里的扫兴,又听着雨点不断落到船舱上的声音。   拉开抽屉,抽出了绳子,挪到了叶泊则身边,说:“我愿意的。”   叶泊则抬眼,眼神很冷俊。   说:“李明鉴,在一起这么久,你都不相信我吗?”   他的话让我难堪得一抖。   “……不是。”   “你觉得我在玩儿你?”   他玩味地看着我,脸上神情冷淡又浪荡。   我心里确实冒出过这个念头。那满抽屉的情趣用品,还是别人的东西,让我心里觉得很怪异。   “我没那么想,我只是没体验过这个,有点……害怕……”   我卑微地辩解道。   叶泊则观赏着我的焦急,神情冷漠又戏谑。   “我就是在玩你。”   他的话像一个雷电击中了我。   我刹那间觉得所有雨点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以至于手心里的东西成了某块烈火灼烧的烙铁。   “还愿意吗?”   他看着我。   我仿佛被四面八方来的黑暗包围了,我看不到出口。只有叶泊则的身边才有那么一点光亮。   要是他离开了,我就只剩下完全的一个人了。   我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悲伤又充满了希望地看着他。   “我愿意的。”   像蚊子一样的声音。   叶泊则的目光如同河流上唯一的船。   他将我从冰冷的水里捞起来,又扔下去。   还问我好不好玩。   可他那么春风明媚,如同最灿烂的日子里最洁白的云。   这朵云轻轻飘到了我身边。   “宝贝,你怎么那么乖。”   他笑起来。   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我好喜欢你。”   他感叹道。   我悬了的心在他亲我的那刻,被托住了。   语言会骗人,但是身体会骗人吗?   他看我的眼神,亲我和抚摸我的动作,都是我理解的喜欢。   他托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睫毛煽动的样子,仿佛无数的蝴蝶钻进了我的胸膛。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眼罩,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手被铐在背后,整个人无助地趴在床上。   我感觉到了一种震动从身体深处,如同漩涡般让我尖叫。   那种感觉太刺激,以至于我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不行……停一下。”   我的身体很享受,我的意识却在喊停。前后夹击之下我一下子脑子就空白了。   叶泊则揭开了我的眼罩。   我失神地看着模糊的灯光。眼泪从我鼻梁流下去。   叶泊则慢慢地拉扯着绳子,我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捏着湿淋淋的球说道。   又来碰我的嘴唇。   “爽得都流口水了。”   他接下来又试了其他的玩具,让我一边夹着尾巴,一边舔雪糕,但尾巴摇晃得太厉害让我没功夫管嘴巴。   叶泊则就说我只会享受不会伺候人。   我吐出雪糕,说:“我学了的……”   他拿雪糕戳我的脸,说:“笨死了。”   为了反驳他的话,我接下来舔得很起劲。   我余光里看到叶泊则享受得眯着眼,他的脸带上了淡淡的情欲的红,如同粉色的夕阳。   瞥见我在偷看他。   他故意发出喘息声。   他的声音让我更加激动。然后我居然,emmm……   叶泊则却还没有,在我还沉浸在余韵里的时候,他一下子把我提到了床上。   我有种整艘小船都在惊涛骇浪里的错觉。   我哭着叫受不了。   叶泊则根本不听。   我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看的一部动画片,猫屁股着火了在草垛里飞快的逃窜。   我又想到,从外面看,会不会看到游艇在晃。   ……   叶泊则和我在小床上躺了半小时,才抱我去冲了个澡。   说:“不会。”   我也是脑子进水。问他:“你怎么知道?”   “又不是车子,那么容易晃。”   我骤然想到了一些不健康的画面。   他见我眼神闪躲,笑道:“想起什么了,一脸色相。”   “什么色啊……我才没有。”   我捂着脸不让他看。   他偏要来看,硬是捧住我的脸,仔细端详地说:“宝贝,你眉毛里有一颗痣。”   我心想一直都有,你才发现。   “不是说眉毛长痣,聪明吗?怎么不像啊……”   他一脸探究地说道。   “我又不笨,我好歹也是985高材生呢。”   我说。   “那这里有什么含义?”   我轻轻戳了戳他鼻梁左侧的一颗很小的痣。因为他皮肤白,我又离得近,所以就很明显。   叶泊则想了想,说:“性功能好。”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乱讲,但又想到他确实……挺好的。   一下子反驳的话也没了。   只好说:“你还怪自恋的。”   没想到叶泊则听了,轻轻一笑,说:“怎么,就许别人夸我,我自己不能夸自己了?而且我又没吹牛,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了?”   我害臊地别过头,说:“我又没对比过,怎么知道你好不好?”   ……   这句话说完,叶泊则沉默了几秒,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初恋?”   他这种语气让我心情复杂。   觉得没有感情经历在他眼里是不是一件特丢脸的事。   我“恩”了声。   “那你还挺勇的,我说开房还真的敢跟我去,万一房里还有人在,想玩3p你也来?”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要是真的是3p什么的,我肯定找机会逃跑。   “你都不了解我是什么人,果然是处男脑。”   “……什么处……处男脑。”   叶泊则嘴巴真毒。   “不是吗?我一根手指就在那里哭唧唧,我以为你跟我装纯,心想第一次就配合配合你……”   我想到了第一次,羞愧得不行。   又有点生气,问:“你怎么还歧视,处男啊?”   叶泊则夸张地冷笑一声,说:“处女也挺麻烦的。”   我:“……”   “类似雏鸟情节,懂不懂?人都会记住自己的初恋,我可不想有人对我念念不忘,对着现任怀念前任这事儿太糟心了。”   “不忘记你,难道不正是因为其他人都比不上你嘛,对你来讲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我觉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半夜给我打电话,蹲在我家门口哭,还发一些和别人的床照来污染我的眼睛,这还不够烦?”   我瞠目结舌。   心想发床照这操作好像有点疯狂了。   “这……应该是个别人吧……”   “一个两个就够受的,再多来几个我都要ptsd了。”   叶泊则说这话,莫名的搞笑。   “我有段时间都失眠了,身边有人都睡不好。”   我居然有点同情他了,但是又觉得他可恶,谁让他惹那么多的男人女人喜欢。   “那后来好了吗?”   叶泊则瞥我一眼,轻巧地说:“多睡几个,总能找到喜欢的。”   我:……   叶泊则继续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忘不掉只是没遇到更心动的。”   我说:“那如果遇不到更好的呢?”   “说明试的不够多。”   叶泊则拉开了一点窗帘,我才发现外面已经天没那么黑了,雨也停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五点。   叶泊则说:“快日出了。”   我们来到了甲板上,沙发还是湿漉漉的,建筑灰蒙蒙的如同褪色的画,可天上的云层却积攒得厚厚的,在朦胧的蓝色里,透露出一丝丝橙黄色的光芒,如同金色的燃料打翻在灰蓝色的幕布上,渐渐渗透,蔓延。   那橘色的云,深深浅浅,像是蜿蜒曲折的河流。   而太阳,从天河里露出来,仿佛是一个奇迹。   为什么人们那么爱看日出日落呢?   因为——   在这种伟大的景象里,我会感觉到,自己是被奇迹笼罩的。   我侧过脸,就看到了金色的光笼罩在叶泊则的脸上,我忽然想到,他和多少人一起看过日出日落呢?在所有人里面,会有他唯一记住的那个人吗?   他看着我,凑近我,在我额头上调皮的一吻,对我说:“早上好,宝贝。”   我如同落入蛛网的猎物,濒死挣扎,却又祈祷奇迹眷顾。   我们上了岸,我才发现这里离酒店很近。   在附近的咖啡店吃了早餐,我们牵着手慢慢散步回酒店。   睡了一天才起来。   伦敦的白天时间很漫长,窗帘只透了一层浅浅的光。   我醒来的时候,叶泊则正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看着什么。   我转了过去,他发现我醒了,摸了摸我的头。说:“小猪醒了?”   我声音沙哑地问:“你在干嘛呀?”   笔记本的光有些亮,我眯了眯眼睛,才看到上面是全英文的网页。   “在看学校的邮件。”   “噢。”   我一想到他会留在这里,我的美梦会很快结束。   就觉得心情抑郁。   我爬起来了一点,靠在他肩膀上。看到笔记本上显示的时间,说:“我居然睡了一天,我早上还喝了一杯咖啡呢……”   “就当作倒时差了,委屈什么?”   “白天都浪费了……”   我说。   “离天黑还早着。”   “那我们是不是放river鸽子了?”   我想到了计划表上的日程,觉得惋惜。   “他又不亏,钱一次都给他了。”   “好吧。”   等叶泊则看完邮件,又分别接了他爸妈的电话。我又想到母亲一次都没联系我。我踌躇着要不要给她发个消息。   叶泊则带我去看歌剧魅影。   去大剧院之前,我们去了一家英式快餐店。   叶泊则说这家店的炸鱼薯条最好吃。   我惊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专门带我来买。   “我高中的时候来这里玩,经常买这家店的薯条。旁边是一个书店,里面有很多绝版的漫画。”   小店没有座位,服务员给了我们一个开放的盒子,还有两碗不同口味的酱料。   幸好有叉子,不用手抓。   我们就站在街边分享了一盒炸鱼薯条。   我看到有别的人也买了,他们在炸鱼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还有深色的酱汁。   我有些好奇。   叶泊则说:“英国人喜欢撒盐倒醋。”   我才发现盒子下面有醋包和盐包,只是我没注意。   叶泊则没吃几口,其余时间都是他拿着盒子,充当一个小桌子,看着我吃。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捧着。   叶泊则不让我拿,说道:“吃不下别勉强。”   我说:“不是,我怕你一直举着累。”   “不累。”   叶泊则直接说道。   “这东西吃多了腻,尝尝味道就好了,想吃的话明天再买。”   我觉得也是,刚做完确实很好吃,但是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就像感情一样。   我们走路到了剧院。   我发现伦敦就像是上海,面积不大,但是景点很密集。   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和拍照了。   我们的座位在左侧的包厢,离舞台特别近。   当演员一上台,我居然发现,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上的表情。   甚至有种对视的错觉。   我进门的时候还拿了一本宣传册,我以为是工作人员发的,结果那人用英文说要7磅,我本来想放回去,但是叶泊则直接付了10磅,就拉着我上去了。   我对歌剧魅影的唯一印象就是小学音乐课,老师给我们看了一个片段。   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知道这究竟讲了什么故事。   反正就感觉挺高大上的。   我拿出手机拍照翻译宣传册上的英语,把故事梗概看了一下。   大致就是一个剧院里有一个丑陋的幽灵,幽灵较女主角唱歌,又爱上了女主角,然后把男主角抓起来要女主做选择,结果女主角在水牢里亲吻了幽灵,把他感化了,幽灵就放走了男女主并且希望他们永远忘记他。   挺像是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的,反派爱上公主,又被公主感化,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忍不住看向叶泊则,心想他也会喜欢这种完美又虚幻的故事吗?所以甚至愿意来看第二遍…… 第48章 过去   当放到最经典的对唱片段时,全场灯光熄灭,只剩下云雾缭绕的桥上,唯一的光源和歌声。   那歌声一出来,如同辽阔的平原上刮起的风,让人全神贯注地被卷进去,我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是就像是一滴掉进了大海的水,随着女主的歌声震动。   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完全概括的波澜壮阔。我不由得看向身边的叶泊则,看到了他洁白无暇的侧脸杯舞台上打过来的蓝白色饿光照得很冷俊,他的瞳孔幽深又透明,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他的神情里有一种淡淡的入迷,那种入迷是很少见的。   和他聚精会神地玩游戏不同,他的神情里的愉悦和欣赏,是任何事物中我都没发现过的。   如果这不是一场音乐剧,我会以为他爱上了女主角。   我心惊地发现,自己在嫉妒。   嫉妒那个能被叶泊则用这种目光注视的对象。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俩都没有过交谈。   直到音乐剧结束,散场的灯光亮起,楼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地站起来往外走。   我们等楼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下去。   剧场里有股脂粉的香气。是各种香水混合的气味,在街上闻着还好,但是在封闭的空间里,和各种体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不太好闻。   叶泊则也不喜欢,拉着我走得更飞快。   出了门口,我才松开鼻子。   正喘气着,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   我一惊,就看到了river戴着一个灰色的贝雷帽,朝我们笑着打招呼。   “你们也来了。”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发现他把头发染黑了,让原本被五彩缤纷头发遮挡住的脸一下子就清晰立体了许多。   他的眼睛尖尖的,眼尾上扬,笑起来像狐狸。显得聪明又机灵。   我发觉我现在才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这种突如其来的漂亮让我生出了一股莫名的警惕。   “你问李约翰买的票?他是不是狠狠捞了你一笔?”   叶泊则轻描淡写地说:“四千。”   我看到river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说:“抱歉,我朋友是个财迷心窍的葛朗台。”   “至少他没有卖我假票。”   叶泊则假笑道。   “那怎么会,他做这个也有两年了,虽然价格黑,但是东西还是真的。”   river有点不好意思。   “恩,挺值的。”   叶泊则说。   “我有个朋友在附近的酒吧演出,要一起去吗?”   他帽檐下的五官苍白漂亮,像是一块白贝母,眼睛里有狺狺的光,如同幽暗森林里的萤火虫,飞到人身上,挥之不去又难以捉摸。   他的目光掠过我,看向了叶泊则。   我不由得牵住了叶泊则的手。   感觉到叶泊则手指一动,将我握住,笑吟吟地答应了。   我们打了车去酒吧。进入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十分热闹的酒吧。   热闹到台上有三四个男生在随着音乐热舞。还是时下大热的女团舞。   一个男生一边跳一边解衬衫扣子,露出削瘦的胸膛,一边朝着台下抛媚眼。   我怀疑river说的表演是什么奇怪的十八禁脱衣舞。   但又不想显得没见过世面,就淡定地跟在叶泊则身边,淡定的看着舞台上弯腰扭屁股,甚至有个人扔了一件背心下来,引发人群的尖叫和欢呼。   ……   我和这里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river说:“我朋友是来这里驻唱的,但是时间还没到,还有半小时。”   因为音乐声很响亮,river不得不靠近我们才能交流。   他向我们推荐了一些酒水和吃的。   在等待上餐的过程中,台上的人换了好几批,我这才发现这些人是自己上去跳舞的,不是酒吧请来表演的。   所以跳舞水平参差不齐,外表也各具特色。看久了有点令人不适。   幸好半小时很快过去了,随着音乐切换,舞台上的人都跳了下来。   river朝我们说:“来了来了。”   我看到了一个男生走了上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看不清脸,但瘦瘦高高的。   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曲折着一只腿。   他唱了一首中文慢歌。   在这个异国他乡的酒吧里,如果不是周围那些陌生的面孔,如果不是刚刚的开放的舞蹈,我还以为自己在国内的音乐酒吧。   他的声音很像一个流行歌手的声音。   因为实在太独特了,所以一听就会让人记住。   在音乐的的间隙里,我凑到叶泊则耳边说,那个声音很像一个知名的台湾男歌手。   叶泊则“恩”了声。   他一口气唱了三首歌才下台。换了另一个乐队上去。   river去叫了他朋友过来。   走到我们面前,我才发现他很高。几乎要和叶泊则差不多的感觉。   我看着他,觉得他和叶泊则很像。   并不是特指长相,而是整体的风格。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根粗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骷髅头的吊坠,耳朵上挂满了耳钉,像是北斗七星。   river介绍说:“simon也在商学院,不过今年毕业了。”   simon直接拿了一杯酒,喝完了,说道:“有点口渴,不好意思。”   然后才看向我,目光像是定在了我身上,我被他看得有些奇怪。   就看到他眼神一瞥,转向了叶泊则。   叶泊则拿起一杯酒举到了simon面前,语气平淡的说:“好久不见。”   我诧异地看了眼两人。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Simon面无表情地笑了笑。   “你们……认识?”   旁边的river扯了扯他的胳膊。   我看到Simon忽然揽住了river的肩膀,整个人放松地依靠在上面,说:“我和你说过的,忘不了的前任。”   “what?”   river的嘴巴张成了“o”。   我虽然心里骂了草,但是表面上还是忍住了。   不知道是怪叶泊则的前任太多,还是世界太小。   但叶泊则和Simon都表现的挺云淡风轻的。两个人还喝了好几杯酒。   我们又坐了一会,叶泊则问我是不是困了。   我愣了下,说有点困,但是……   不等我说完,叶泊则就拉起我向他们告辞。   我心里也不想继续呆着,所以我们俩就一唱一和地离开了酒吧。   在回去的的士上,叶泊则很明显心情不佳,因为他一上车就不搭理我,冷漠地坐在一边。   我察言观色了一会,决定闭嘴。   一路上我们俩都没说话,直到回到酒店房间,他沉默地去洗澡,洗完澡又沉默地窝到了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我洗完澡出来,看到他头发没吹干,忍不住说:“头发不吹干睡觉会头疼的。”   叶泊则没讲话,我以为他睡着了,就走过去,看到他在玩连连看。   发现我蹲在他身边,他说:“你帮我吹。”   我只好去拿了吹风机,来到床边伺候大少爷。   好在他头发短,几分钟就吹干了。   像是热蓬蓬的羽毛。   我摸了几下,他有些舒服地翘着嘴角。   说:“谢谢宝贝。”   我见他心情好了。   就躺到了他身边,问:“你刚才怎么了?”   他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说:“没怎么,就是有点晦气。”   我直觉和晚上遇到的人有关。   问:“和Simon有关?”   他听到这个名字就皱了眉头,那种厌烦的神情又露出来了。   “他有病。”   ?   虽然是前任,但是骂人有病也不太好吧。   “他看起来人挺好的呀。”   我说。   “我当初也是这么被迷惑的。”   我听到就想笑:还有人能迷惑你?   但我又想到了simon的外表和气质,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人们总会爱上和自己相似的人”   “就是我和你说的,分手了发床照的前任。”   ……   我心情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抑郁症,跟我分手后没多久就被家人送出国了。出国那天,还给我发了一张他在机场的厕所割腕的照片,他说想见我,如果我去见他,那他就再也不会纠缠我。”   我心里感叹这也太drama了。   “那你……去了吗?”   “当然没去。”   叶泊则清醒地看我一眼。   “那你不怕他真割腕啊?万一他家人来找你麻烦……”   “我去了又能怎么样?”   叶泊则的语气很冰冷。   可是如果一个人拿死亡来威胁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   “也许他真的很想见你……”   “李明鉴,人应该学会对自己负责,而不是把希望一味寄托在别人身上。”   叶泊则看着我,目光清明。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openrelationship吗?”   我心重重一跳。   “是……”   “越亲密的关系,越容易让人失去自我,人一旦变成了关系的附属品,就会变得无聊又无趣。”   “……就像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样吗?”   我问。   “爱情就是坟墓,何必要用婚姻来掩盖?”   ……   他的话悲观得让我陷入困境。   “如果是这样,那我愿意呆在里面。”   我抱住他的手臂说道。   叶泊则一怔,眼里有淡淡的嘲笑。   ……   “我觉得,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坟墓。我爱你的话,在哪里都是天堂。”   “你还挺恋爱脑。”   叶泊则沉默了半晌,不咸不淡地评价道。   “可能恋爱脑也是遗传的吧,我可以跟你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吗?”   我忽然很想倾诉。   “嗯。”   “其实我妈妈本来不打算生我的,但是她觉得我爸爸很喜欢小孩,不想让他遗憾,才生了我……”   我想起了小时候去外婆家玩,外婆总是嘱咐我要听话,要乖乖吃饭,不要惹妈妈不高兴,妈妈为了生我吃了很多苦。   最大的苦,应该就是她违背了自己的想法,生了我,成为了一个她人生意料之外的母亲。   “我妈妈很爱我爸爸,后来我爸爸出意外去世了,她也没有再婚,我经常觉得她很坚强,但是又很脆弱。我妈妈以前不抽烟的,但是在爸爸去世后,我发现她的卧室里有烟灰缸,里面还有烟头。她一定觉得每天都过的像坟墓……”   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   “她肯定在想要是不生下我,爸爸就不用那么努力的加班工作,也就不会出意外。”   尽管在被子里,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冷。   我忍不住蜷缩起来,叶泊则转了过来。   看着我,定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谢谢你安慰我。”   我苦笑。   “李明鉴,你爸去世的时候,你多大?”   我痛苦地眨了下眼睛,说:“七岁。”   “谁告诉你,是你的错了?”   我无语凝噎。 想到了葬礼上无数人同情的注视,爷爷奶奶的哭喊,妈妈的憔悴冷漠,我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天上在下雨,台阶漫长又湿滑,我摔倒了。   膝盖和手掌很疼。   石子硌进了肉里。   我有些害怕,却不敢哭。   是外婆把我抱了起来。   我想叫妈妈,但是外婆却对我说:“嘘,妈妈现在顾不上你。你要乖,以后你都要更懂事了,知道吗?”   那种噤若寒蝉的氛围,从葬礼的那一天,持续到今天。而那些害怕经年累月地积攒变成了愤怒。   我骤然发现,那天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   没有人说是我的错。   但是嘴巴忍住的话,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过生日,爸爸就不用加班调休,他可以休息一天再上班,就不会疲劳驾驶,我不该催他回家陪我过生日的……”   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流到了脖子。   叶泊则把我抱进了怀里,抚摸着我的脖子。   “对不起……对不起……”   我胡乱地道歉,像要把累积的羞愧和伤心全部倾倒出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对着叶泊则发泄我的情绪。   可是我忍不住。   “对不起……我太麻烦了……”   叶泊则揉着我头发,说没关系。   他的一句“没关系”让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就像是圣诞节挂满了亮晶晶礼物的圣诞树。可以让我虔诚地许愿,许愿有人可以带走我所有的悲伤。 第49章 音乐盒   我哭得鼻塞。   叶泊则就拿了纸巾给我擦。   我他面前擤鼻涕擦眼泪,没过多久抽完了半盒纸巾,他就点了根烟,悠闲又耐心的看我哭一阵,停一阵,又哭一阵。   直到我觉得身体里轻松了许多。   叶泊则点了第三根烟。看我偃旗息鼓,安静下来,只是时不时抽噎一下。   他嘴角一勾,说:“要不要试试?”   情绪宣泄后人会处于一种迟钝但又平静的状态。   我伸手接过了烟,犹豫地看着烟草卷的火光。   又慢慢放进嘴里。   吸了一口。   烟味一下子弥漫开来,让我忍不住咳嗽。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夜晚的画面,我在卡车后座上玩贪吃蛇,爸爸的烟味飘了过来。   我故意大声咳嗽,爸爸就抱歉地说:“再抽一口就不抽了,可别告诉你妈妈啊。”   我的眼睛又开始泛酸。   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这次我能忍住不咳嗽了,虽然这个味道仍旧让我的身体排斥。   可是这种气味又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我想到了母亲,空荡荡的家。   想到了狂风大作的墓园,草地葱绿。   想到了叶泊则,我抱着书包,颤颤巍巍给他点烟。   我想笑,眼泪掉下来。   儿时的好奇心,对父亲的想念,在这一刻被时间画了一个圆,终点是叶泊则。   当我还想再吸一口的时候,叶泊则把烟拿走了。   在烟灰缸里灭掉。   说:“行了。”   我感到后知后觉的尴尬,是那种敞开自己后的升起的羞耻之心。   我刚才叨叨絮絮地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在叶泊则心里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觉得我特矫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拿出来跟他说,再说了,这事儿跟他也没关系,我这样一股脑地向他寻求安慰的行为,堪称是盲目典范。   但是说都说了,我都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人生中最惨痛的回忆都说了出来,而他确实安慰了我,可是我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就像是一种卖惨,悲情过了,令人倒胃口。   “还难受不?”   他问我。   我怎么还好意思哭,连忙摇摇头。   叶泊则说:“泡个澡再睡。”   酒店的浴缸很大,还带有按摩的功能。还有一个投影仪挂在上面,可以看电影。   叶泊则随便挑了部电影放着,当背景音。   我靠近他,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却看着窗外的夜景,大桥旖丽,教堂高举。   “宝贝,有些事我确实没法共情你,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预料不到的,你和我都是普通人,不能左右命运,只能随波逐流。就像是那句话说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接受现实是最好的办法。”   我摸着他的腹肌,说:“我知道了。”   叶泊则亲了亲我的脸,说:“真乖,明天去购物好不好?”   我的脸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如同只开一瞬的昙花。   我点点头,甩开那些不断冒出的多余想法。   伦敦的天亮的很早,但是我们在床上睡到了中午才出门,叶泊则不知从哪里弄了辆跑车,灰黑色的车体很拉风。不符合他在国内的作风。回头率高得让我恨不得整个人埋在里面。   他送我到了街口,给了我一张黑色的卡,说:“看上什么就买,不用给我省钱。river会陪你。”   我心一咯噔,问:“你不去吗?”   “我有事。”   他没说什么事。   我拿着他的卡下了车,看到整条街都是各种各种奢侈品的品牌。我忽然想到了一句诗,乱花渐欲迷人眼,物欲同样让人眼花缭乱。   river带着我一家店一家店地逛过去,充当我的翻译。我们先去了一家珠宝首饰店,导购热情地给我试着手链,礼貌又殷勤。   我刷卡的时候,river看着我手里的卡说:“百夫长的卡,Aaron对你真好。”   他看我疑惑的表情,跟我解释了这卡怎么样的人才能办理以及至少卡里有多少额度。   尤其是当我知道手里张卡的上限额度是s市的一套房时,差点手滑。放口袋里的时候,都一只手捏着,生怕口袋破了个洞。   怪不得我拿出这个卡,柜员的脸色都变得格外尊敬,还询问我有没有加入他们家会员。   我说没有。   她就建议我考虑加入会员,每年可以享受哪些福利,只不过最低的白金会员要年消费基准要在8万英镑以上。   我立刻就说不用了。   她也不勉强,有些惋惜地送我们离开。   river拿着柜员送的依云矿泉水,说我刚刚的表情像是一幅名画《呐喊》。   ……   走走逛逛,我居然也买了不少东西。我开始能体会购物的快乐。建立在只要考虑好不好看,合不合心意,看上了就刷卡的基础上。还附带导购谦恭一百分的服务。都说人是平等的,可我又深切地感受到,金钱可以让人变得渺小又膨胀。   river还带我逛了护肤品,香水店。还有街边独立的设计师店,古着店。在里面我发现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river说国外小偷多,所以一些大牌的东西要么就让柜员直接送到我们酒店,要么拿着黑袋子套起来,否则很容易被一些贼盯上。   他吐槽刚来读书那一年,他丢了两个手机,地铁上被划了三次背包,国外的治安真不如国内。   走累了我们就去了咖啡店吃东西,咖啡店在一个巷子的尽头,有不少人坐在外面晒太阳聊天。室内比较阴暗,都没什么人。   我们坐在了窗边,点了两杯土耳其特色咖啡。   咖啡是在滚烫的沙子里煮出来的,味道特别浓厚。   river好奇地问:“既然Aaron来这里读书,你怎么不一起来,就不怕感情淡了吗?”   “那也没办法。”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出个国读书跟去个超市一样简单。   我不想解释我和叶泊则的关系,更不想说这几天本来就是最后的“晚餐”。   river吃惊地看着我,问:“你不在乎?”   我笑笑没说话。   river张口结舌。   “你真独特,我认识几个同学,都是和对象一起来留学的,虽然也有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的,但大多异国恋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但是出国留学对我家里来讲,有些负担。”   他脸上露出“果然是这样”的神情。   “但是Aaron会帮你的呀,他这么有钱,如果你想来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顿了顿,说:“我不想麻烦他。”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其实这个在我们圈子里挺正常的,我见过好几个带女朋友出来的,学费生活费全是男方出的,有一个还没毕业就分手了,但是那男生也养到她毕业。因为那点钱对他们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你看我这几天随便陪你们逛了一下,他就给我五千镑。”   “他有钱,但是没有义务给我花那么多钱。”   我说。   说我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也好,还是其他什么的。我不想真的变成依赖叶泊则的寄生虫。   我已经体会过了金钱的诱惑,我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清高正直,那种人上人的滋味,体会过一回就想要永远在那个位置上。   “可是这和你现在有区别吗?”   river问我。   “他把卡给你刷,和帮你付学费生活费不都一样吗?”   “……”   被他这么说,我难堪的不发一语。   “抱歉我没有指责你,我只是想说,你不需要自卑的,因为有钱人根本不会理解穷人的自尊心,他们愿意为情绪价值买单,你哄他开心,他给你花钱,不过你和Aaron也不完全是这样,至少我觉得他还蛮喜欢你的。”   “因为他给我卡刷?”   “是啊,男人的大方是爱的通行证,而且昨天晚上,你说累了他不就立刻带你走了吗,够还不够贴心啊……”   ……   那其实是他自己想走。   “我以前还好奇Simon喜欢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了。怪不得我追不到他,原来不是同一类型。”   我听到这个有点惊讶,同时又想到simon的情况。   纠结了一会,还是委婉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朋友他以前,心理状况不太稳定?”   river神色自若地说;“我知道,我看到过他手腕上的疤,我还陪他一起看过心理医生,这个世上有病的人那么多,我喜欢的人就更没关系了。你不觉得残缺比完美更有吸引力吗?他手臂上的纹身和疤痕,我都觉得很性感。”   他提起Simon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包裹了一层澄黄的糖衣。   他这么豁达,我再多嘴就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我们喝完咖啡,又继续去百货大楼,我看着看着就开始给叶泊则挑东西。买了一些秋装,填好地址直接让店员送酒店。   river陪我逛了一天,分别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个手链,是一条半钻手链,价格不菲。   他打开愣了一下,朝我受宠若惊地说谢谢。   那一刻他的表情,让我想到了他面对叶泊则时流露出来的,甜蜜中带着一丝讨好。   我心里涌现出一股虚荣心被满足的开心。原来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可以买自己的快乐,也可以买别人的快乐。   只要肯花钱,所有人都对你和颜悦色,整个世界都对你敞亮透气。   我回到酒店,看着服务生把纸袋子全部搬进了房间。   这些纸袋子整洁干净,凑近了还能闻到不同的香味。   我坐在这些名牌logo当中,又回想起白天逛街时,导购的满足的笑脸和刷卡时的快感。昨晚的我还躺在浴缸里哭唧唧,但现在,我泡着澡,被香氛泡泡舒服地埋没。   我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生活的阴影里打转,另一半在没心没肺地享受奢靡的生活。   一边绝望,又一边期望。   叶泊则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我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吃蛋糕。   窗帘全部拉开,落日余晖撒了一地,风把路边的行人车声送进来。   叶泊则踢开一个袋子,坐到我身边。   我给他舀了一勺蛋糕。   说:“你忙完了?”   他吃了蛋糕,松懈地问:   “还洗澡了?”   “这味道挺好闻。”   我兴奋地说这是我今天新买的沐浴露。   他垂着眼嗯了声,托着我的下巴来亲我。   不知不觉我的睡袍都散开了,堆叠在腰上。   叶泊则亲了我一会,我结巴地说:“我有个礼物……要给你。虽然是用你的钱买的……”   他不在意,继续亲我。   直到把我弄出汗了才罢休。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问:“礼物呢?”   我系好浴袍的带子,赤脚去拿来。   叶泊则看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残存着愉悦的目光飘到了我的脸上,问:“歌剧魅影?”   包装盒上有面具的图案。   我点点头,看着他打开,露出里面的猴子音乐盒。   他看着音乐盒,有些玩味地说:“宝贝,你送的东西,还真特别。”   我一听,就有些忐忑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还行,我小学的时候,我妈也送过我一个这样的,别说,几乎一摸一样。”   我又燥又羞赧地低下头。   就听见他拨弄着音乐盒,歌剧魅影的伴奏缓慢的流淌出来。   音乐声让我更加觉得自己送了一个愚蠢的礼物。   “我以为你喜欢听歌剧魅影,所以也会喜欢这个。”   我说道。   “我是挺喜欢的。”   叶泊则微笑着说。   “……真的?”   “真的,谢谢你宝贝。逛街还记得替我买礼物。”   “我还买了其他的东西……给你。”   我指着一堆袋子说道。   叶泊则呼吸一顿,近而说道:“真成我老婆了,给我买这买那的?”   我被这个称呼砸的头晕目眩。   “我只是看到觉得很合适,就忍不住买了,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应该可以退的吧。”   ……   “傻不拉几的,我又没怪你,你买的东西我都喜欢。”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甜言蜜语,但我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黏黏糊糊地贴过去,说:“真的吗,那你穿上试试好不好?” 第50章 好玩   我们去曼城看球赛,叶泊则穿了我给他买的砖红色丝质衬衫,砖红色显得他唇红齿白,像一个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我都不知道他居然对足球感兴趣,我们看的是阿森纳对曼城,每次进球,周围的球迷就疯狂地摇着旗呐喊,一旦对面进球了,另一边的观众席就传来疯狂的叫好声。   我和叶泊则的位置刚好坐在了曼城这一边。所以每次曼城进球了,我们就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喊。有种吃瓜的乐趣。   结束后还拿到了一个签名。   我以为叶泊则是曼城的球迷,结果他把签了名的球衣往车上一扔,说:“送人的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   他对朋友也真好,为了送礼物专门跑来这里看球赛,还排队去要签名。   对叶泊则这样的人来说,时间和精力可比随便买个珠宝用心多了。   我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还没到呢。”   他回了句。   我其实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过他的身份证,上面有他的生日,写着是10月份。   不管多近还是多远,我也和他相隔万里,没办法陪他过生日。   且不论他需不需要我陪他。   而是说我想陪,也陪不了。   我们下午去了中国城吃了湘菜,好几天没吃到充满了烟火气的菜,我简直要感动落泪。吃了一大碗米饭,小炒黄牛肉辣的我眼泪汪汪。关键时刻还拧不开冰水。   叶泊则用纸巾擦了一下瓶口,拧开了给我。   “谢谢。”   我吸着气灌了大半瓶,又继续奋斗。   叶泊则不爱吃辣,所以我们又去了隔壁的粤菜馆,吃了点广式点心。因为都是中国人开的,所以味道和国内吃的没多大差别。老板见我们是中国面孔,结账的时候还跟我们聊了几句,送了我们一个小黄鸭玩具。就是那种小孩子洗澡的时候放在澡盆里飘,一捏会响的那种,鸭子身上刻着粤菜馆的名字。我有点哭笑不得。   我们的行李都还放在伦敦,只是在曼城简单地住了一晚,回到伦敦,上午又出发去约克。   我刚到这里,就能明显感觉到和伦敦的区别,有一种古老又宁静的气息。到处都是很陈旧又高耸的教堂和老城墙,人不多,植物繁密地覆盖了大半的街道。   我们先去了对角街,叶泊则说哈利波特在这里取景过,我们尝了黄油啤酒,还买了约克小鬼的玩偶,丑萌丑萌的,我把他们和小黄鸭放在一起。全部收在我的箱子里。   下午我们去看了赛马比赛。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英国的贵族很喜欢看赛马,就连安妮公主也曾经参加过赛马比赛。   没想到现实中也要穿正装出席。   叶泊则直接订了两套西装成衣到酒店。他说订做来不及了,先凑合着穿吧。   虽说是凑合,那质地和剪裁也摸得出来很讲究。贵的衣服穿多了,我也潜移默化地能摸出一点布料的差距。   这还是成年后第二次穿西装。   第一次是在高中毕业典礼上,那个西装是我在学校附近的西装店租的,五十块一天,虽然被熨烫得干净笔挺,但是从领子袖口依然能看到很多穿着的痕迹,还有不合身的大小,就像是推销员。   所以我其实挺怕我像个推销员的。   但好在衣服给力,我从一个推销员变成了保险经理。   我们进场的时候,绿草地里的黑色长椅上已经坐满了人,比赛还没开始,还有很多人聚集着聊天,男人都穿着西装,女士都穿着裙子和套装,更讲究的戴着傻帽,仿佛从电视剧里走出来似的。   现场有很多的博彩公司,很多人在那里下注赌马。   叶泊则带着我过去下注,我看不懂英文宣传册,叶泊则告诉我下注有两种方式,一种是win,另一种是each way,前者只有第一名赢了赚钱,后者前三都可以赢钱。   在我纠结的看着小册子上的图片时,叶泊则已经买完了。   我诧异地问他买了哪个。他说不能告诉你。   然后给了我几张英镑,说:“又不是真让你来赚钱的,玩玩而已。”   我心想也对。但又怀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押了好几匹马,这样的话肯定有的马可以赢钱,只是赢多赢少的问题。   叶泊则看我小心翼翼地下注,笑着说:“还要不要多下一点?”   我说:“够了够了。”   我拉着他回到赛场边,等待比赛的开始。   每匹马身上都披着数字,我看到了我买的六号,眉心有一道白色的闪电,心想一定是一匹厉害的马。   我很好奇叶泊则下的注是什么。   但他不告诉我,说比赛结束就知道了。   我只好按耐着好奇心和期待,看到骑手们和马都站在了起点。   一声令下,所有马都飞驰向前。   我的6号跑到了最前面。   我激动地捏着我的票子,仿佛看到了英镑在向我滚滚飞来。   但是到了第三圈,6号马却渐渐落后了,1号马反而冲了上去。   我忍不住喊道:“快跑啊,加油啊!”   我身边的老外们也都在大喊着。   直到2号马冲出重围,首先跨过了终点。   嘘声和欢呼声同时传来。   我的6号马跑了第四名,而1号马则是第三名。   我失望的看向叶泊则,说:“没压中。”   叶泊则把他手心的票给我看,说:“我也是,宝贝。”   我们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叶泊则说:“为了不留遗憾,把带来的现金都花完吧。”   “什么?”   ”赌马要all in才有意思。”   ……   他带着我又去下注,把今天下午的每场比赛都买了。   他一点也不像我那么纠结,看哪个顺眼就买了哪个。   我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懂内行门道,不如也靠碰运气。   所以一个下午我们都在赛马比赛里,最后的两个人居然还赢了五十英镑。   我都不敢问叶泊则带了多少现金。怕自己心肌梗塞当场猝死。   “还好,没有输光光。”   我说。   “好玩吗?”   叶泊则问我。   “好玩。”   我对世界的认识又被叶泊则推开了一扇窗。   我忍不住说:“我现在有点分不清,是花钱的刺激,还是赌博的刺激了。” 第51章 五十英镑   我们回到了雨雾蒙蒙的伦敦,下午阳光明媚,傍晚却阴雨绵绵,仿佛是两个世界,路面湿漉漉得像是裂开的玻璃,路上的人却大多没撑伞,天空阴沉笼罩着幽暗的古堡,红色的双层巴士有条不紊地穿梭在马路上,摩天轮一动不动,时光似乎静止在这一刻。   “叶泊则,明天去坐一下摩天轮好不好?在上面看落日一定特别美。”   我收回向外的视线,望向叶泊则的侧脸。   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如同一支射出又无法回头的箭,我看不到它要去哪里,但是惊觉自己快要开学。   “好。”   我们路过了一处林荫茂密的红砖墙,高大的榉树在细雨中像沉默的巨人。后面是一幢幢灰白色的高楼建筑。   叶泊则直接偏离了马路,开进了树杈小道。   他停在了路边,说:“你不是想来我学校看看?我学校就在这里。”   其实刚刚我就隐约有预感了。只是这预感被证实,让我心花怒放,一下子觉得天都比刚才亮了几度,我贪婪又羡慕地看着窗外的场景。察觉到雨并不大。   问:“可以下去走走吗?”   “走进去有点距离,去里面再下车。”   他说着便往前开。   我看到了白色的如城堡般宏伟的建筑展露在我面前。   建筑前是修建过的大片草坪。   我下了车,闻到空气里是草地和雨水混合的清新气味,偶尔有几滴雨水砸在我的脸上,但我完全不介意。   叶泊则看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把拉过我,往走廊里走。   走廊里面的陈设便现代了许多,每个教室前面都写着功能,现在大概没开学,几乎没什么人,只是偶尔也能看到几个高大的青年背着包走进走出。   叶泊则带我去了他要上课的教室,大礼堂。   我牵着他的手问:“你怎么都知道在哪里呀?”   叶泊则说:“前两天来过,就是你和river逛街那天。”   我“噢”了声,说:“原来是这样。”   我们走到了一块纪念塔碑上,背面刻了很多的名字。   我大概看懂上面都是一些知名校友和奖学金赞助者。   叶泊则突然指着一个名字,告诉我:“这是我爸。”   我:“啊?”   我上前仔细看了看,看到了字母fuju ye。   “叶复举。”   叶泊则告诉我。   “有个复举助学金,就是我爸公司赞助的。”   说实话,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非常温文尔雅的儒商形象。又想到了叶泊则年轻漂亮的妈妈,还有光鲜亮丽的他。   一家三口都仿佛是含着金钥匙活在世上,不但有钱,还心肠好。   “叔叔帮助了很多人,很有意义。”   我说。   叶泊则看向我,说:“这就开始拍马屁了?”   我微微脸红,说:“我真心的,没拍马屁。有时候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帮助,对接受帮助的人来讲,可能是一个人生的转机。”   “也许吧。”   叶泊则淡淡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在离开之前,我央求叶泊则帮我拍张照。   就站在白色建筑的主楼前。   虽然是阴天,还飘着小雨。我有点伤感,但努力挤出笑容。   我觉得这是我笑的最用力的一次。   叶泊则拿手机帮我拍了两张。   因为光线不好,加上背景也是灰白的,拍出来很诡异。   叶泊则瞟了眼,说:“李明鉴,你闭眼更像鬼片了。”   我辩解道:“我是在笑,我睁着眼的,你看。”   我把照片放大给他看。   叶泊则看也不看,上了车,说:“我怕做噩梦。”   “梦到我就算做噩梦了嘛……”   我嘀嘀咕咕地念道。   “可我梦到你都算是美梦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人生中第一次拍这么多照片,谢谢你,叶泊则。”   叶泊则听了,沉默了一瞬,眉宇间拐过一丝别扭,又平静地说道:“李明鉴,你还是学不会,谢谢不只是要嘴上说的。”   “?”   我疑惑了几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意思。   叶泊则发动了车子,但一直没开,我踌躇地看着他。视线飘到了被逐渐密集的雨水铺陈的玻璃窗上。   仿佛天然的屏障,将我们阻隔在这个小小的世界。   我一鼓作气地说道:“那你闭上眼。”   叶泊则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停在白皙的脸上。如同夜幕覆盖在了洁白的大理石建筑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叶泊则感觉到了,疑惑地睁开眼,看到手心里有一个爱心。   ——是刚刚在路上,我用赢回来的五十元英镑折的爱心。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小小爱心,神情从散漫变成了复杂,复杂中又染上了一丝荒谬。   “我想……把幸运送给你。”   我声音不稳地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不缺这一点点小幸运,可是我这五十英镑让我很开心,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那你怎么不留着?”   叶泊则慢悠悠地问我,把钞票捏在指尖。   “我没你想得那么长情,今天的事,说不准明天就忘了。你给了我,我也只是会丢在哪个角落里。”   就像那枚玻璃瓶里的戒指吗?   我蓦地想到,感到自己只是走上了重复命运的车轮。   “你可以丢掉……”   我说。   “不要告诉我就好。”   我垂下眼,听着自己干涩的声音。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落泪。   “不生气?”   叶泊则忽然反问。   我点点头。   心想生气是因为知道有人会哄自己,因为知道对方很爱自己,所以可以拿乔。   可是我有什么,我有的不过是听话和傻气。   我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喜欢上的事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就是会一败涂地啊……   “脾气这么好啊宝贝,我都不舍得当坏人了……”   叶泊则叹气道,把爱心夹在了香薰盒底下。   “那你会丢掉吗?”   我眼神灼灼地问他。   “我留着……留到我结婚行了吧?”   “……那——也行。”   我暂时被安慰到了。叶泊则结婚,至少还要四五年,有个物件,也算是有个念想。   我自欺欺人地想。 第52章 专属回忆   可是伦敦的雨,说来就来,却迟迟不肯离去。   我惆怅地看着窗外阴霾密布的天,街上行人撑着伞来来去去,风吹得旗帜在雨里飘摇不定。   我回想起刚来的那天,夕阳红的像熟透的溏心柿子,汁液流了半张天空。   我心想这雨忽大忽小,就算去做摩天轮也感受不到什么乐趣。   我吃了点东西,又蔫蔫地回到床上,查看机票信息,又翻看了这几天拍的照片。   只想时光倒流,再来一次。   我刷着朋友圈,看到了虞听听发的照片,点了个赞。   就收到了虞听听的消息。   一条鱼:你那里是早上吧?   我:是的。   一条鱼:玩得开心不?   我:开心。(转圈)   一条鱼:图片。   我点开就看到上写着距离暑假结束已经不足72小时。   我:……   一条鱼:那你怎么朋友圈都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骗去缅北了。   我于是发了几张风景照给她。   一条鱼:我想看帅哥。   我偷偷看了眼旁边睡着的叶泊则,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另外半张脸。   于是拿起手机迅速地拍了好几张。   虽然角度奇怪,但是叶泊则睡着的时候,有种婴儿一样的宁静。   我忽然就不想看手机了,也不想睡觉,而是翻过身,安静的看着他的脸。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再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口渴,卧室里透进来的光更亮了些。   我捂着眼睛,紧紧闭了一下,又睁开。   把昏沉的瞌睡虫赶跑,发现叶泊则离我很近,近到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忍俊不禁,心动地去摸他的脸。   在他脸上没划两下,就被抓住了手。   叶泊则闭着眼说:“几点了?”   我看了眼时间,说:“10点。”   他含糊地恩了一声。   好像又要睡过去。   我动作很轻地下床去看客厅。   打开窗,潮湿又凉爽的风吹了进来。   雨停了。   我的庆幸还没维持多久,没过半小时,又开始下雨,我拿了一本放在书架上的图画书看。   应该是给小朋友看的,大幅的彩色插图,和寥寥无几的单词。我一边看,一边剥巧克力吃。   忽然听见卧室那里传来动静。   抬起头就看到了叶泊则一边打哈欠,一边朝我走来。   他靠过来时,身上还带着被窝里暖融融的香味。   “在看什么?”   他雾蒙蒙的声音,如同今天雾蒙蒙的天气。   但此刻我却只有心软。   我向他展示了硬皮封面。   “随便看看,你要起床了吗?”   “怎么不叫醒我?”   他揉着我的头发,又把我抱进怀里。   “你不是讨厌别人来吵你睡觉嘛……”   我说道。   “恩,真乖。”   他亲了亲我的脸,宠溺地说:“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好。”   叶泊则带我去了伦敦眼附近的一家空中餐厅,玻璃式的穹顶笼罩在头顶,餐厅里摆放着很多高高低低的植物,透明的建筑和高度使餐厅的视野变得极为开阔,往外面看,就可以看到了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但又不全是灰色的,蕴藏着金色和白色的光,给人一种随时会雨过天晴的信号。而当我低头看,便可以看到整座城市都仿佛被缩小了,只剩下还算高大的摩天轮在缓慢的运行。   我们吃完饭便去坐了摩天轮,没想到下雨天排队的人也很多。   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它有这么大,这么高。   进去前,旁边有一块告示牌写着转一圈的时间是30分钟,所以请不要在里面跳舞,或者脱衣服,上厕所,否则他们会要求赔偿相关损失。   ……   我带着不能理解但尊重的心情上了摩天轮,门一关上,就感觉到自己在缓缓上升,因为速度慢,所以在里面坐的很稳,我一低头就能看到下一个包厢里的人。   心想真有人会在这里脱衣服上厕所吗?   而当我们越来越高时,雨点砸向玻璃的速度变急变重,每一下都能听到啪,啪,的声音。   好像小锤子在砸似的。   我问叶泊则:“要是这玻璃突然裂开了怎么办?”   我低下头看脚下的城市,觉得自己摔下去一定变成了一张碎尸万段的肉饼。   “你裂开了玻璃都不会裂。”叶泊则敷衍地安慰道。   “……”   我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说:“你以前来坐过吗?”   “恩。”   他转头看我。   “小时候,四五岁吧大概,伦敦一直都这样,就连天气也差不多。”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和现在像不像?”   “两个眼睛一张嘴,和你一样。”   叶泊则笑道。   我正郁闷他不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就发现远处的天空里,一团团的金光在云层背后绽开,同时又有一道暗淡的彩虹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像是褪色的颜料,陈旧又斑驳,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妨碍它的美丽。   因为彩虹,本身就是美丽。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在我们前一个的包厢,刚好到达最高点,摩天轮会短暂地停留几分钟,我居然看到了一场求婚。   我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地,拿出了戒指,金发的女主不敢置信地捂着嘴,两个人对视着,直到她戴上了戒指,拉着男子站起来激动的拥吻,我隐约听到了周围的包厢里传来的欢呼和鼓掌声,往四下一看,吃瓜的不只是我们。   “好浪漫,希望他们一直幸福。”   没想到电视剧的情节会被我碰到。我看向叶泊则,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他会感动吗?会觉得眼前这一场景很美好吗?   会像我一样,觉得羡慕又可惜吗?   但是眼眶湿润的我,只看的到叶泊则倨傲的下颚线,他似是察觉般,低头,眼神冷淡地如同窗外的雨滴落到我的脸上。   “李明鉴,看到那里是什么了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看到了一栋低矮的灰色建筑。   “city hall,每年去登记的人很多。”   他又指了另一个更醒目恢弘的教堂。   “royal court,每年去离婚的人也很多。”   他的话现实又冰冷。   我感到一种像灌木丛般匍匐的难过在身体里生长。   “但是也有人,可以做到相伴一生的。”   我说。   我牵住了他温温凉凉的手指,希望他可以感受到我的感受。   “你还记得我们去看赛马的时候,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在我们旁边,他们不就是做到了相伴一生吗?也许中间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只要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就能走到最后。即便是,真的分开了……”   说到这里,一阵悲伤涌了上来。   “也会记得所有美好的回忆,就像,我会记得……”   “那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宝贝。”   叶泊则弯了眼睛,笑却不达眼底。   “不过我相信你会记得我。”   他凑近我轻轻一吻。   ……   我闭上眼战栗地想,那你呢?   你也记得我,好不好?   下了摩天轮,天空居然开始放晴,虽然没有看到太阳,但是天空的明度一下子上升了,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橙红色。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季节,什么时间。   一只黑色的鸟从远处扑腾着翅膀飞过。   我看着摩天轮暂停,载客,又缓慢上升。   城市从阴影里苏醒,夕阳迷人眼。   我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想看的风景往往错过后才会觉得美丽。   “草,我们再坐一圈。”   “嗯?”   我看着叶泊则脸上闪过一丝不爽,拉着我重新去排队。   “宝贝,这夕阳今天看定了。”   他像是一个赌气的小孩,一定要得到某个礼物。   “……其实不用再坐一圈的,我有点想上厕所……”   我慌乱地跟着他。   我想说其实不需要再坐一圈的。   但是叶泊则却坚定地看了我一眼,说:“很急?”   我皱着脸点点头。   我上完厕所出来,他站在桥廊下,侧脸被金色的光芒笼罩,有种神圣的英俊,我心神荡漾地说:“你不用为了我再坐一次的,而且,我主要是想和你一起坐摩天轮,我已经满足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你?”   叶泊则一脸淡定。   “因为你喜欢和不喜欢,表情是不一样的。”   我认真的望着他的脸,看到了他睫毛颤了颤。瞳孔的颜色变得浅了些,像是春天的河流。   “这么了解我,那你说说我喜欢什么?”   “……你喜欢……大自然,喜欢爬山,运动,游戏,看音乐剧,艺术……”   我搜寻着脑子里储存的记忆。   喜欢穿冷色调的衣服,喜欢吃四分熟的牛排,喜欢换手表,木质调的香水,喜欢逗弄人,有时候很会哄人,有时候又特别冷酷。   自由的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叶泊则嘴角一动,有些迟疑地问   “那我现在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什么?”   叶泊则笑了下,搭着我的肩膀往前走。   “你不是想要我记住你吗?”   “我……”我记得我没说出来啊z   “我说过人会记住很多的第一次,伦敦眼就是我和你的专属回忆,刚才我陪你,现在你陪我。”   “……”   我像是一脚踩空了几个台阶。   摩天轮不会让人碎尸万段,但是爱情会。 第53章 再见吗   回去后我开始收拾行李,叶泊则洗过澡,拿了瓶桑葚汁给我,我坐在地毯上叠衣服,他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这场景诡异像是清闲的二世祖和他的保姆。这个念头把我逗笑,冲散了离别的伤感。   我把叶泊则的领带拿了出来,问他是要挂起来还是要叠起来。   叶泊则随意瞥了眼,说:“放那儿吧。”   我就给他搭在椅子上了。虽然东西看起来很多,但收拾起来还算快,我满满塞了一箱,还有些放不下,叶泊则就说可以给我邮寄回国。   我说谢谢。   把行李箱拖到了一旁,拿起桌子上的桑葚汁喝了几口,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   看了一下明天的天气,又再次确认机场的地图,确保自己不会走错,这次可没人全程领着我畅通无阻了。   我心里还是怪紧张的,怕发生什么意外错过飞机。   来伦敦这几天,我们都睡的挺晚的,因为天也黑的晚,但今天却12点多就躺床上了。   黑暗里我闭上眼,又睁开眼。   觉得自己好像睡不着。   当我想悄悄去摸叶泊则的手时,就被他逮了正着。   我吓一跳,说:“你没睡着啊?”   “你在我旁边动来动去,鬼才睡得着。”   “对不起。”   我心虚道歉。   叶泊则静默了半晌,开了台灯。   我眯了眼,看他坐起来,神色清凛,问:“要不要喝点酒?”   我犹豫了几秒,答应了。   房间的酒柜里放着好多酒。   叶泊则开了一瓶红酒,又拿了两个高脚杯回房。   在卧室暖黄色的台灯笼罩下,我看着他白皙的手指在开瓶盖时露出的淡淡的青筋。   他递给我,又盘起一只腿,坐到了床边,锁骨从睡衣领口里白的像玉。   我一口气喝完了酒,把酒杯往旁边一放,然后凑到了叶泊则面前,端详着他细腻的皮肤和黝黑的眼睛,觉得肚子热热的,脱口而出说道:“我想亲你。”   我感觉酒精在身体里沸腾。   我的心和血液也在翻腾,川流不息得像是洪水。   我盯着叶泊则嘴唇上的红色酒液,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他柔软的嘴唇上。   ……   叶泊则看着我,有几分撩人,又有几分赞许。   他眼神点了点密闭的窗帘前一把单人沙发椅。   我听惯了他的要求,没有反抗地走到沙发前。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如同一棵被风吹弯的柳树。河水溢上了岸,枝条全部泡进了水里。   我的手无处安放,不小心抓住了窗帘。   然后哗的一下,拉开了十几厘米,   他在我耳边恶劣地说:“既然你想看月亮,那就在这里看。”   虽然有一层白色蕾丝纱帘遮挡着,但是我依旧紧张得动弹不得,眼泪汪汪地说自己站不住。   “你哪里站着了,你明明坐着。”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今晚比平时都要更不近人情。   我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一只眼睛瞥见了对面的漆黑的房子,还有楼下马路上的光。   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然后一切的景象都在飞快的颠簸漂浮,如同地震一般碎成了转块瓦片,全部叠到了我身上。   潮水滚烫地冲刷着松软的礁石。暗淡的月亮挂在夜空上,我感觉到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抓到了一个金属小环。   就感觉到叶泊则将我翻鱼似地转了过去,面对面。   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戒指上。   他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像玩跷跷板似的,一下轻,一下重。   他汗津津的注视着我,我好像出现了幻觉,因为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月亮。   “别装傻。”   “你……啊。”   “我是谁?”   他微微笑,神情高傲又压迫。   “叶泊则……啊……”   他奖赏似得亲了亲我的鼻子。   他一手托起我,视线正好对齐。   我有点想躲,但是背后就是玻璃窗。   “挂个铃铛,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种东西。   “唔——不好……”   我拒绝道。   “以后你一听见铃铛响,就会……”   “不要……”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没有……没有以后了……”   我又害怕又难过地说道。   叶泊则默默地看着我流泪的脸,许久,又放我下来,亲了亲我的脸和嘴唇,说:“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的话,我们……就不会分手吗?”   我也不知道被戳到了哪里的软肋,眼泪一流就止不住。   心想他怎么能那么坏,在我们要说分手的时候,却跟我提以后。   “会分。”   好像一个完美的骗局,连最后都要把我的真心搜刮干净。   我垂下眼,嘴唇颤抖着,又掉了两颗眼泪下来。   “你……还要吗?”   我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   然后又立马补充:“不要在窗边!”   叶泊则则垂眼看着我,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说:“宝贝,这个窗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里面。”   ……   虽然有安心了一点,但是也只是一点。   我靠在他怀里,沉重地说道:   “不要再叫我宝贝,我们分手了……”   虽然我现在这样子,说这个话一点都不硬气。   ……   “分手完才算分手。”   叶泊则语气很软,但说出来的话侮辱性极强。   “而且你不是也很爽吗?和我分手后,下一个会让你这么舒服吗?”   “唔——不知道……”   我羞愧地低下头,可是身体却被抛到了半空中,一场急雨从身体里落下,我无处可逃。   ……   叶泊则说到做到,穿上裤子就恢复了彬彬有礼的冷漠,第二天就无情的把我送去机场。   到机场的时候,跟我说他给我安排了乘机服务,让我跟着工作人员走。   我说了声谢谢。   他带着墨镜,脸庞冷酷又倨傲。   “李明鉴,再见。”   他把行李箱递给我,跟我告别。   “再见……”   我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同时知道,留的越久越难过。   于是第一次当了先转身的人。   急匆匆的往里面走。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叶泊则叫我的名字。   我诧异又欢喜地转过头,以为他会说什么。   结果他指了指左边,说:“左边。”   我一抬头,发现有两个门,而且自己走了错误的。   一边抱怨自己的自作多情,一边眼眶发热地往正确方向走。   在我办理托运的时候,我就遇到了来带我乘机的工作人员。   是一个中国人,虽然中文讲的不太地道,但是服务周到又体贴。   我还发现我本来买的经济舱被升舱了。   一开始我以为搞错了,结果小姐姐告诉我没搞错。   我愣了一下,就明白是谁搞的鬼了。   被领进了vip候机室,小姐姐陪在我周围,给我端茶送吃的。   我被她伺候的很拘谨,连连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一脸理解地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们分隔两地,分开一定很不舍得吧?”   我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你不用尴尬的,英国很开放的,你们都还是学生吧?”   小姐姐满脸真诚地想听八卦。   “是……”   “你是在s市读书吗?我外婆是s市人……”   她叨叨絮絮,但也不惹人烦躁,也许是长得好看声音又亲切,我居然能理解她的这种倾诉欲。   好在她讲了十几分钟,也察觉到我不太想讲话,就识趣地闭嘴了。坐在按摩椅上享受按摩。   我终于得空,心思却不太宁静,听着广播里的英文播报,忍不住给叶泊则发了一条微信:谢谢你帮我升舱。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再见。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去我的微博:季厘厘厘之   看我的开车技术 第54章 分开以后   s市的路两边种了很多梧桐,听说是90年代一个军阀的妻子喜欢梧桐,所以他占领了s市后就命令所有主街道都种满法国梧桐。   梧桐这种树,美丽并不在所有植物都欣欣向荣的季节,而是万物凋敝之时,它的叶子泛黄枯卷,却散发出一种寂静的生命力。   我坐在沿街的一家咖啡店里看书,咖啡的香气浓郁得如同奶油,梧桐的叶子一片又一片掉到地上,不一会就堆上了薄薄的一层。   南方的秋天来得很突然,又走的很迅速,街上的行人穿的衣服跨越了三个季节,走在一起像是几个世界不小心重叠,但是彼此却都不会影响彼此的路线。   虞听听约我晚上去参加她的朋友聚会,理由是想帮我摆脱叶泊则的阴影。   ……   我说人家没有给我留阴影。   虞听听不信,在她心里我就是被叶泊则玩弄了又抛弃的纯情少男,从此萎靡不振。   所以几次三番要我和她一起去重拾年轻人的热血。   她打扮得明艳美丽从门口进来,一进来就如同一道光打亮了灯光不甚明亮的咖啡厅,连做咖啡的小哥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秒。   十几度的温度,她还穿了短裙,露着一双白生生的腿。   她还没坐下,就吐槽我的磨毛衬衫的花纹跟她爷爷的一摸一样。   我习惯了她的时不时毒舌,老头衬衫又怎么样,反正又不去选美。   她喝了一口冰美式,很故意地问:“有个八卦,想不想听?”   “如果我不想听,你会忍住不告诉我吗?”   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你还为别人守身如玉的时候,有的人已经又换了个菜。”   ……   这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其实挺正常的,不论在哪里,我总是相信叶泊则可以如鱼得水。   就像我们分开没几天,我就刷到了river 的朋友圈照片,他录了一段弹钢琴的视频,出镜的只有手,虽然弹的有些生疏,但是那双手白皙修长,手指上带着戒指,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黑色手表。   我不会认错那是叶泊则的手。   而是视频的最后,我听见了叶泊则漫不经心地说:“满意了宝贝?”   原来分手后亲耳听到他叫别人宝贝,也还是会感到伤心。   我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弹钢琴。但我又不怎么意外,因为我对叶泊则的了解,仅仅是他想让我了解的。我就像是一个被放进了迷宫里的小老鼠,所有的路线,都是迷宫的主人设置好的,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由我说。可我却在这迷宫里,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快乐和幸福。   在10月一个晚上,我和室友们在体育馆打羽毛球,陆麋带来了他的体育生男友,周思齐总是给我放水,但是张远却总是打一些角度刁钻的球,害得我捡球累得像狗,我打累了坐一边休息,就看到了river 的消息。   他问我:你知道Aaron是open relationship吗?   我看着界面,并不想回。   因为我嫉妒他。   等羽毛球打完,回去的路上,我发现他又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   ——其实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以为他跟我说op是在开玩笑,但他说他是认真的,我不知道该问谁,但我真的想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想甩了我?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喝多了。   我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真的。   river过了一天才回复我。   ——谢谢你告诉我,我们刚刚分手了。   然后当天晚上,虞听听就告诉我,叶泊则和一个岛国来留学的公主在一起了。   她的消息一向灵通,这次是因为那位公主的身份特殊,所以这件事还在留学圈引起了一点小震动。   她还给我看了那位传说中的小公主的照片,小巧的身材,立体的眉眼,穿着一身高定,朝着镜头落落大方地微笑。   虞听听当时还幸灾乐祸:“叶泊则以后不会要去入赘吧,那也太搞笑了。”   我想想那个画面,也觉得有些荒诞。   只想着,他和这位小公主又可以在一起多久。   果然。   虞听听现在告诉我:“他也真够厉害的,把小公主甩了,自己去旅游了,听说小公主伤心的回国去了。”   我笑笑,说:“你好像叶泊则的站姐,什么八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听听很不屑,说:“你可别诅咒我,我只是爱听八卦,尤其是帅哥的。”   我感觉自己的肌肉有些僵硬,大概是维持一个表情久了,有些别扭。   所以揉了揉自己的脸,说:“我希望他过得开心。”   “他过得可开心呢,什么都不缺,天底下最没烦恼的人就是他叶泊则了。”   “……”   “今晚我要给你介绍个人,你肯定会喜欢。”   我苦笑,说:“你饶了我吧,我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   “现在不谈,要等你以后变成朝六晚九的社畜再去谈吗?你也太天真了李老头。”   “……别乱给人取绰号。”   我无奈反抗。   “人公园相亲角,六十多岁的大爷还在寻找第三春呢,你就因为一场失败的恋爱,就一蹶不振也太没用了。”   虞听听语气平淡地讽刺我。   “其实你之前带我认识的朋友,他们很好,但是—— 我真的没感觉。”   我诚恳地说道。   “那你——不如试试女生?”   虞听听忽然说道。   我:“……这,不是性别的问题。”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可能你原本就喜欢女生,只是被叶泊则带歪了而已呢?”   虞听听犀利地点评道。   “就像我也是和女生交往过,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异性恋。”   我诧异地看着她。   “干嘛?现在还性取向羞耻吗?女生和女生谈恋爱可比男人纯洁多了。”   “……额,不是,我只是有点惊讶。”   我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心里升起对虞听听的佩服,她身上有种反季节的旺盛生命力,就是那种在万物凋敝的时候,却依旧我行我素地生长的植物。   我们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小雨。   我带了伞,撑在了两人的头顶。   虞听听说带我去附近的一家苍蝇馆子吃饭,她挽住了我的胳膊,神情自然地说道:“这样就不会淋到了。”   我一下子愣住。然后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路面上。   听到她说:“你高中借我的伞,我还一直放在家里。”   我心里的弦被拨动,说:“我以为你早就丢了。”   “是你一直没问我来要。”   虞听听理直气壮地说:   “你现在还要的话,我可以下次回家去拿来。”   “没事,你放着吧。”   我说。   我们在餐馆吃完饭,又打车去了虞听听租的轰趴别墅。   她说这次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打打麻将和桌游。   虞听听前一阵特别痴迷麻将,天天在朋友圈里组织麻将主题轰趴,还自己办了一个雀王争霸赛,第一名还像模像样地送了一个小小的金奖杯。   后来我在偶然的一次聊天里知道那不是镀金,是纯金的。   ……   不论多少次,我总是能被有钱人的世界震惊到。   所以我在路上就开玩笑的问她,什么时候再举行雀王争霸赛,颁发金奖杯?   虞听听说像模像样地说:“每年举行一次就差不多了,玩多了也没意思,而且以你的水平,争前三都有困难。”   ……她损人的时候,是真的很不客气。只不过凭借着一张魅力无限的脸,轻易地迷惑别人对她的耐心。   其实虞听听没发现,她有些时候,和叶泊则很像。 第55章 真心   我们到的时候,sherly和冯书阳这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好像两个坐在公园长椅上的路人。看见我们才愿意搭理对方。   我心想他们俩人也怪别扭的,明明都看对方不爽,可每次虞听听要他们一起来玩,也都会一起来,越是人多的时候,关系越好。恰恰是没人的时候,两个人就跟谁也不认识谁的似的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先搓了半个晚上的麻将,虞听听赢得盆满钵满,然后她说赢这么多不好意思,就说换个游戏玩玩。   于是我们就玩起了运气游戏大富翁。   兴许是风水轮流转,大富翁的钱轮来转去,每个人都没怎么亏。   玩到了差不多三点钟,sherly提议去吃火锅。   “冯书阳开车了,让他带我们去。”   她打着哈欠说道。   出门的时候,sherly拉开了后座的门,对我说:“李明鉴你坐前面吧,我和听听坐后面。”   我看了已经坐进去的sherly一眼,又看了冯书阳,只见他说道:“你爱坐哪儿坐哪儿。”   然后上了车。   虞听听无语地撇了下嘴角。   我也只好坐上了副驾驶座位。一进去就发现座椅被调得很宽敞,脚下居然还有一双女士高跟鞋。   我还没说话,就听见冯书阳问:“去哪家吃?”   虞听听说:“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四川火锅店,你有没有兴趣?”   sherly靠在后座上,说:“我不想吃辣,最近上火了长痘。”   冯书阳说:“那海底捞?”   “你哪儿长痘了?”   虞听听问。   sherly便打开手机手电筒让她看,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她刘海撩起来的眉毛上面,有一颗很小的痘痘。   “你有病吧,谁会来看你这里。”   冯书阳一边吐槽,一边导航海底捞。   sherly放下刘海,理了理,说:“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近视八百度,把癞蛤蟆都可以看成天鹅啊?”   冯书阳沉默了一下,答应道:“是是是,您最美了,一枝独秀,行了吧?”   “也用不着你巧言令色来夸我。毕竟我长得漂亮那是从小就传开。”   sherly哼哼笑。   虞听听突然说:“冯书阳这次又交了什么女朋友啊?能让你嫉妒成这样?”   “谁嫉妒了?”   “我没换啊。”   两人一前一后说道。   气氛陷入了一阵冷冰冰的沉默,我忍不住降下一点车窗,冷风吹进来,让我神清气爽。   我偷偷给虞听听发消息:这俩人是吵架了吗?   虞听听:他们俩一直这样。   我:噢好吧。我好怕冯书阳受刺激,把油门当刹车。   虞听听轻笑了声。   我心虚地不敢动。   只听见sherly说道:“听说上礼拜,你还带她见叔叔阿姨了?”   冯书阳恩了声。   虞听听问:“这么迅速?你不会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吧。”   “大小姐,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是那种人吗?”   冯书阳哭笑不得。   他转了个弯,放在我脚前的高跟鞋歪到了我脚上。   我暗暗地把它推过去了一点。   凌晨的海底捞,灯火通明,服务员态度热情得跟刚上班似的,还是有好几桌的年轻人在吃饭,   服务员把ipad拿过来让我们点菜。   “给她,她是娘娘。”   ……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虞听听问:“你真喜欢周明岚啊?我还以为你就是玩玩呢……”   冯书阳神色略复杂地沉思了一瞬,说道:“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哪种人?”   虞听听饶有趣味地瞥了我一眼。   “她挺单纯的,而且也很细心,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你哪任女友不是这样?”   sherly嘲讽道。   服务员推来了菜,然后询问我们是否要帮忙下。   虞听听说不用了。   等他走了。   冯书阳才说:“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女生啊,温柔体贴大方,长得漂亮,又很听话,相处起来没有负担,你问问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   冯书阳看我,撞了撞我的肩膀,说:“是吧?”   我面对对面两个女生的目光,犹豫着要不要帮冯书阳。   “满足你的虚荣心,是吧?”   sherly一针见血的说道。   “……是啊。”   冯书阳爽快地承认。   “我知道你们看不上周明岚,是因为她的家境,觉得她暴发户,档次低,不够格和你们这些家产千万上亿的,有教养的大小姐们一起玩。但是这些钱又不是我们自己挣的,她爸爸靠自己的努力和运气挣来的钱,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了?”   ……   虞听听神色自若地夹了一块牛肉,放到了sherly的碟子里。   说:“我们看不上她,不是因为她的出身。”   冯书阳勾了勾嘴角,没说话,显然是不相信的。   sherly看他的样子,冷言冷语地说道:“她要是真喜欢你,也不会天女散花一样传播她的微信号了,你没听过啊,l大交际花,只要是个有钱的男人,都会被她钓,你只是她鱼塘里最蠢最好杀的那条……”   “行了——”   虞听听按住了sherly的手。   “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sherly抱手看着冯书阳。   我坐在他旁边,完全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低气压。sherly讲话确实有点过了。谁听到也不会高兴的,即便是好脾气如冯书阳。   也依旧能看出他黑脸了。   “真心?”   冯书阳呵呵笑。可是眼里却一点都没温柔的神色,反而有种荒诞的清醒与荒凉,如同被野火烧了一晚上的草原,只剩下涂炭。   他看着sherly,轻声说:“我需要这个东西吗?”   “……”   火锅的汤开始沸腾。虞听听招了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挑沫子加水。   然后拉着sherly去拿调料。   只剩下我和冯书阳坐在位子上。冯书阳放下筷子,按住了眉头。一副烦躁却又不能发泄的模样。   “你还好吧?”   我问。   “你和明岚,也是高中同学吧?”   他低声问道。   “是的。”   “她跟我说过你。”   冯书阳对我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眼神。   “她说高中被全班同学孤立,就只有你愿意帮助她。还请她吃过校门口的臭豆腐。暑假的时候,她带我去了你们高中,就是没找到卖臭豆腐的。”   我看着他忽然温和的语气,心里却有些不安。因为周明岚可能说得有点夸张,也没有到全班同学孤立她的地步,只是她自己不太爱与人交往,再加上后来她自残,导致了大家都对她如履薄冰。   但是其实没有恶意的。   不过我要是现在解释,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可能是放假了,他就不在这边卖了。”   “……恩。”   过了好一会,虞听听才和sherly拿着调料碗回来。   sherly把一个碗放到了冯书阳面前,说:“喏,你最爱的搭配。”   她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像刚才那副冷漠刻薄的样子。   我暗自敬佩地看了眼虞听听。   冯书阳怔了一下,说:“谢谢。”   sherly听到了,有点别扭,又有点高傲地说:“不客气,我反正不体贴,也不温柔。这点小事还是能记住的。”   我:“……”   虞听听:“你别拿乔了,冯书阳脾气这么好,这么多年没被你气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sherly反常地笑起来,说:“是啊,他没被我气死,我快要被他气死了。”   “你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你儿子。”   虞听听慢悠悠地搅拌着调料碗。   冯书阳用公筷下了牛肉和羊肉。听到了动作一顿,警告似得说:“我妈还活着呢,你们俩别嘴上没门乱讲话。”   “我关心关心我前男友,不行啊?”   “噢,说严谨点,是前前前前男友,是吧?”   虞听听幸灾乐祸。   sherly和冯书阳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回避了问题。   “大小姐,吃肉,别说话了。”   冯书阳讨饶地给虞听听夹肉。   一顿饭下来,他自己吃得囫囵吞枣,反倒是伺候对面两位女生很殷勤,倒显得我有些不识相了。   吃完后,冯书阳又分别送了我们回学校,我说先送两位女生,他表示赞同。   等车上只剩下我们时,他看了看我,沉沉地松了口气。   说:“伺候女人真是难。”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辛苦了。”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抽根烟吗?”   他指了指我身前的抽屉。   我打开来,就看到了一包拆开的烟,还有打火机。   这个烟的牌子,和叶泊则抽的一样。   “来一根吗?”   他问我。   我考虑了几秒,摇摇头,说:“我抽不习惯。”   烟雾从车窗里飘向外面,冯书阳眼神放空。   他抽烟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讲,也不干别的事,就全神贯注地品尝着烟,像是要把烟气吸进身体里,再排出来。   半晌,一根烟在他指尖燃尽,他下车丢了个烟头,又上来,说:“今天的事,不要和周明岚提。”   我心想我和周明岚都不怎么联系,更不会去多嘴他们之间的事。不过为了他放心,我还是做了保证。 第56章 猫   12月初有一场英雄联盟大学友谊赛,举行的地点刚好在我们学校的报告厅,我们全寝室都去看了,除了大忙人寝室长,主要是因为房尧去参加比赛了。   张远说那不得为他的好兄弟去加油鼓劲一下。   虽然我知道这游戏在大学生中很受欢迎,但没想到会这么火爆。   还好我们提前去学生会那里领了票,有位置坐,否则的话根本连挤都挤不进去。   我甚至还看到了有女生举着灯牌和横幅,差点以为自己去了什么追星现场。   “尧神世一野,哈哈哈我要拍下来。”   张远龇着大牙乐。   等主持人登场,先说了一段开场词,又分别介绍了双方选手登场,人影都还没看到,观众席就已经响起了掌声和尖叫。   貌似坐在我们后面的都是房尧他们这边的粉丝,全在喊选手的名字。   突然坐在旁边的张远也站了起来,随着后面的女生一起喊:“啊啊啊房尧!哥哥!!”   我和陆麋诧异的对视一眼,然后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一起喊啊!!”   他低声朝我们说。   这主持人不得不维持现场秩序:“请各位热情的粉丝和观众们坐下。”   坐下没多久,台上已经进入到了bp环节。   张远被后座的一个双马尾的女生搭讪了。   “你好,你也是尧尧的粉丝吗?”   张远愣了一下,大言不惭地说:“是啊。”   那女生立刻展露笑颜,把手机对着张远,说:“你要考虑一下加粉丝团吗?”   她发现我们也在看她,便来鼓励我们一起加入。   “我们尧尧也有很多技术粉的,小哥哥们可以来关注直播间学技术噢。”   “我们已经关注了。我粉丝牌都7级了。”   陆麋说道。   “真的吗?”   妹子不相信。   陆麋只好拿出手机来给她看。   “哇真的耶,那我们都是药家军了。送你们一个礼物。”   她从包包里拿出了三个徽章送给我们,和她在胸口上别的一样。   “这是庆祝药家军建立一周年的礼物。送给你们。希望你们继续支持。”   “谢谢。”   我拿了过来,就看到上面一个q版的头像,然后写着“末药”。   末药是房尧的直播间id。   比赛最后还是以4:2落败。   虽然如此,但是大家看得很尽兴。   在散场的时候,张远跟我们,一会和房尧一起去吃夜宵。   “好啊,他一个人还是跟他队友?”   “他,还有他室友。”   “噢,那我们就在门口等他?会不会被他粉丝堵住啊?”   陆麋问。   最终我们决定去旁边的科技楼下面等。   看到学生陆陆续续离开,越来越寂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戴着口罩的人出现了。   身边还有个人在左顾右盼。   “在这儿! ”   张远跳起来挥手。   等走近了,房尧才摘了黑口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毛衣,简直要跟黑暗融为一体。   “大明星下班了?”   陆麋开他玩笑。   “哈哈,别讽刺我了,输了还大明星……”   “不是有败者组还可以打吗?”   张远问。   “但是败者组也不好打啊。”   房尧苦哈哈地说。   “算了不说了,我需要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我们去了大学城里的一家重庆烧烤店。   “你们打完比赛选手不一起聚一下吗?”   张远问。   “赢了叫庆功宴,输了叫分锅会。还是等明天再复盘吧。”   也许是房尧心情郁闷,本来大家都不怎么喝酒的,今天都陪他一起喝了好几罐啤酒。   酒精下肚,人果然就舒爽了许多,看谁都仿佛加了魅力值。不好笑的话,也跟着呵呵笑。   话题不知怎么就讲到了房尧原来的俱乐部mgl换了个老板,新老板出手阔绰,花了很多钱买了中单和辅助。还在s市建了新的训练基地。   “听说是老板儿子喜欢看lol比赛,想投资支战队玩玩。”   房尧说。   “老板儿子不会是小学生吧?”   张远嘴欠地问。   “你才小学生,他在国外留学呢,还是个高材生,学习很好,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毕竟中间隔着这么多,我也只是随便听听的。”   “你当初也算是运气差了。”   张远举起啤酒瓶,和房尧碰了碰。   房尧叹了口气,说:“是啊,当初工资都拖欠了两个月,我爸妈又都不支持我去玩游戏,他们觉得我是不务正业,而且那时候我本来成绩挺好的。在青训队里,成绩不算差,但也没有到拔尖的地步,所以最终决定打完那一年,圆了自己的一个梦,就回来读书了。”   “那时候国内电竞环境确实没有现在这么好,早几年比赛门票白送都没去看,你看现在,门票上千都难抢。”   陆麋说。   “你看你现在当个主播,也挺好的呀。晚上比赛都有你粉丝送我们徽章呢。”   陆麋给房尧看他粉丝做的徽章。   房尧有些感动,又有些复杂地说:“我知道,我有几个大粉在这里读书,我都跟他们说不要来了,我也没时间招待他们,但是她们说就是想来看我比赛什么的,不管输赢都支持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她们这股热情是哪里来的,我就是个普通人。”   “行了你,别凡尔赛,你长得帅,游戏又打得好,人家小女孩不就吃你这套嘛……”   张远大大咧咧地说道。   “晚上我还以为是被小美女搭讪了呢,结果是来推销加入你粉丝团的,你知道兄弟我那一刻心都碎了吗?”   “哈哈哈哈……”   “我可以作证,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   吃饱喝足后,张远这逼居然说:“要不我们去网吧通宵?好不容易聚一次,我们去玩游戏呗……”   我和陆麋没说话,主要想听房尧的意见。   “要不去电竞酒店?”   林沐泽在旁边说道。   “累了的话还能躺躺。”   “行啊,你们呢?”   房尧浅笑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行。”   我说。   “那走?”   ……   我们开了一个五人房。只不过比较磕碜的是,虽然都是上下铺,但是其中一个下铺是双人床。   陆麋就说这是亲子床,适合张远。   张远不满,说:“凭什么是我啊,你就按身高来啊,这里谁最矮!”   一眼扫过去,最矮的是陆麋。   “好啊,那我跟你一起睡,爸爸。”   陆麋亲热地去拉张远的手。   张远被他恶心得不行,往我身后躲。   我被他们俩个撞来撞去,差点要把夜宵吐出来。   到了房间我们找了个多人组队游戏。没什么竞技性,但需要大家一起合作闯关。我忽然就想起来了之前,和叶泊则一起玩的双人游戏。   不小心走神了,就没听见身边的人说话,操作的小人掉下了海里,又再次复活来到了原地。   “李明鉴,你也太菜了。”   张远吐槽我。   “你要不直接自杀过关算了。”   他这么说是因为这游戏的机制就是队友过关,可以跟随队友直接到下一关。   “你先照照镜子看自己的操作吧,让你去按个门半天按不到。”   陆麋说。   “不是,那门很重啊,一个人根本抬不起来。”   张远说。   然后在我们爬坡的时候,陆麋的小人一直去扯张远的小人,让他上不去。   “你能不能别挂我脖子上啊?”   张远简直要被气死了。   大家都被这画面逗笑了。   “你别动啊,让我踩一下,我上去了再拉你。”   “行,那就纡尊降贵地让你踩一下吧。”   玩到了凌晨一点半,陆麋先说打了个哈欠,然后哈欠就跟会传染似的,每个人都打了起来。   “眼睛痛,靠,打完这把我要去睡一会。”   陆麋说。   “一会是多久?”   张远问。   “也就……到早上吧。”   张远朝他比了个中指。   “我也有点困。”   林沐泽说道。   “昨晚也没怎么睡。感觉要猝死了。”   “那你去睡会。”   房尧回答他。   一把结束大家都默契地休息起来。   要么去打电话的,要么去抽烟上厕所的。   我去上了个洗手间,然后拉开窗帘,我们定的这个房间居然有个小露台。   我拉开落地门,就可以看到月明星稀的夜空。   陆麋站在外面打电话。   他亲昵的语气从冷空气里零星飘过来,一猜就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我没有过去打扰,又回到了房间里,坐在了床上。打开了手机。   我看见了叶泊则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是一只黄色的大胖猫,正在趴在书架的最高处,懒散地舔着爪子。   配字:医生问我手臂怎么脱臼的?被猫踩的。   我看到发朋友圈的时间刚好是一分钟前。   也许是夜间情绪容易上头。我实在是忍不住,主动发了一条消息   ——看医生了吗?   我知道他可能不会回我。   但没准,也许,他会回我呢?   我心里的想法还没走远,就看到了他回了一个字“恩”   我既高兴又失落。   又问:严重吗?   叶泊则又回了我:还行。就是一个月不能剧烈运动。   我回道:那你注意点,好好照顾自己。   叶泊则没再回我。   我看着那只大胖猫,觉得自己没把握好分寸又痴心妄想。   “哇,好可爱的猫!”   林沐泽在我旁边发出惊叹! 第57章 抱很紧   我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关掉了界面。   他看我慌张的样子,道歉道:“抱歉,我吓到了你啊?”   我说:“没事,就是我太专注了,没听你的脚步声。”   “哈哈,你也喜欢猫吗?”   他问我。   “什么猫?”   这时陆麋也打完电话回来了。   “刚才我们在看猫,我家里也养了一只长毛金渐层。”   林沐泽说着,翻开手机相册让我们看他家的猫。   “哇,好可爱。”   陆麋赞叹道。   “猫这么长,拉屎粘屁股怎么办?”   张远插嘴道。   “你扫不扫兴啊?”   陆麋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小时候会沾,但是现在长大了就还好。把屁股那一圈毛剃掉了。”   林沐泽满脸宠爱地说。   “还真的会沾啊?”   陆麋不可置信。   “废话,我女朋友养过,我还能不知道?”   张远拽拽地说道。   “我女朋友家那只是英短,小时候老是拉稀,拉完屎还乱跑,弄得家里都是屎,老子都去帮他擦过一回。”   他回忆起来面露痛苦。   “你是不知道,猫屎有多臭……”   “我怎么觉得你在败坏哈吉米的名声啊?”   陆麋不相信。   “屎肯定臭啊,但能臭到哪里去。”   “是挺臭的。”   林沐泽说:“不过及时清理就还好。”   “我也好想养只猫。”   陆麋向往地看着照片。   “猫好看是好看,但是铲屎……我接受不了。”   张远兴趣缺缺。   “铲屎我也愿意。”   我想到以叶泊则的个性,会去给猫铲屎吗?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去照顾一只小猫咪,而且这么大一只猫,也许并不是他养的呢?是别的人吗?是他的女朋友吗?   是那位公主的猫吗?还是他又换了个新欢呢?   房尧从外面回来,带来了几份莲子羹,说是酒店送的夜宵。   吃完了夜宵,房尧和张远继续玩游戏,我们另外三个人都爬上了床准备睡一会。   我睡在了下铺那张双人床上,张远说:“你放心我不会来睡的。”   我说:“你来睡也没事啊,反正我们都是男的。”   张远:“就是男的才有事啊,我只跟妹子睡觉。”   “不是只跟你女朋友睡吗?”   陆麋在上铺探头。   “对对对,只跟我女朋友。”   “哼。”   “那我能来睡吗?”   房尧忽然摘下耳机问。   我想他也是在跟我开玩笑,便回道:“行啊,只要你睡相别太差。”   房尧笑:“那我睡相还是挺好的。我室友可以作证。”   被cue到的林沐泽愣了下,说:“是,是挺好的。”   为了不打扰我们睡觉,张远把电脑桌和床之间的帘子拉上了。就像是隔开了两个隔间。除了能听到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倒是没什么。   电竞酒店的床并不舒服,硬邦邦的,被子也有股没洗过的烟味,还好空调打的高,我只是脱了个外套,被子只盖了肚子,打算凑合一晚。   迷迷糊糊地在烟味和键盘声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是被冻醒的。   大概是暖气都徘徊在了上铺,下铺虽然有热度,但是被子不盖,还是会冷。   我看了眼手机,快五点了。   仔细听也没有声音。   扫了眼床,看到了张远睡在了上铺,而下铺的林沐泽不见了,也没看到房尧。   我心下疑惑,不一会就听到了卫生间门开的声音。   有脚步声靠近。   闭上眼,就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   一个声音用气声说道:“要不……你跟我睡吧?我们挤一挤?”   “呵,算了。”   房尧拒绝了林沐泽的提议。   似乎又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然后林沐泽自己上床睡觉了。   我等差不多没声音了才睁开眼,就看到了林沐泽背对着我盖着被子睡着。   本来我是不想起来的,但是有点尿急。   忍了一会,才装作刚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地走出去。   看到了房尧正带着耳机,坐在电脑前,看比赛。   去厕所会路过他身边。我想不打招呼也不太好。   便说:“你怎么还没睡?”   他可能没听见。   我绕过他身后,走到他面前。   他才注意到我。   暂停了画面,看向我。   “你不去睡一下吗?”   我问。   他眼睛弯弯地看着我,轻声说:“本来想睡的,但是你睡的那么香,不好叫醒你。”   我有些抱歉,说:“你叫醒我也没事的,你……在复盘?”   我发现他在看局内回放,是晚上的比赛。   “恩,这样白天的复盘的时候,能找到更多的问题。”   我发现,他心底里应该是很重视的,至少没表面上的,把电竞只当做了娱乐。   我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看到他还在看,便说:“快天亮了,休息一下吧。”   “好啊。”   我们蹑手蹑脚走到了床边,我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房尧:我都可以。   我说:“那我睡里面吧。”   毕竟我比他个子小点,睡里面会没那么难受。   “行。”   我先爬了进去躺好。   然后房尧也睡下了。   被子堆在我们俩人中间。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怪怪的。   我闭上眼,别让自己胡思乱想。就听到了一阵呼噜声从对面的上铺传来。   我睁开眼,就看到了房尧侧着身,一张脸正对着我。   我呆了一下,刚想转身,就看到了房尧睁开眼。   我有点紧张。   就听见他说:“张远真是个人才。”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耳机,分了我一个。   我在听歌和听呼噜声之间果断选择了听前者。   房尧选了一段古寺雨声白噪音。   我在雨声中逐渐获得了平静,甚至做了一个关于叶泊则的梦。   梦里我们走在伦敦的街道上,路上飘着细雨,天气有点冷,叶泊则用大衣把我裹进了怀里。   他身上有股陌生的烟味,这烟味让我不喜欢,但是我喜欢他温暖的怀抱。   我对他说:“要是我能变小,就能一直在你身边了。”   “变多小?”   叶泊则笑着问我,眼底仿佛含着雨后薄翠轻盈的露水,一晃,就可以晃出满满的温柔。   我张开手,比了一个大小。   他说:“太小了,我草你都不方便。”   我又羞又怒地说:“你怎么只想着这个啊?”   他扬眉,反问道:“你不想?”   我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他忽然捏住了我的脸,低头,像是要看进我的心里。   问:“你不想我?”   那一刻,我忽然生出了偌大的难过和悲哀。一瞬间,梦境里的伦敦开始崩塌,叶泊则在我面前如同泡沫一般,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看不见踪影。   我还来不及的回答我想的。   我就醒来了。   现实不像是梦境那么明亮。   我发现我睡的特别暖和,不只是因为我盖了被子,而且还和房尧贴的很近。近到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脸上。   他的手贴着我的手,腿碰着我的腿。   有种令人慌张的亲密。   可我却只想回到那个梦里。   我想离他远点,可是总共床就这么大,我再动就要镶嵌道墙壁里面去了。   我只好艰难地转了身。   但是没想到,我转身了,房尧直接手穿过了我的手臂,放在了我肚子上,整个人把我当抱枕一样抱住了。   姿势熟练的让我无力吐槽。   ……   被一个男生抱着,真的很热。   我该不该叫醒他?   又想到他之前为了不打扰我睡觉,没叫醒我,我觉得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忍一忍。   反正两个男生,醒来尴尬的也是他。   ……   我便在自我安慰中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是被陆麋的闹钟叫醒的。   张远:“陆麋把你那破闹钟关了!”   张远在上铺仍乐观枕头过去。   陆麋哼哼唧唧地醒来,关了手机。   我发现房尧已经睡姿正常,正在看手机。   看到我睁开眼,把手机朝外,说:“醒了?”   我不确定他醒的时候是不是还是抱着我,但是看他自然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便也装作不知道,指了指上面,恩了声。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问我:“要不要起床去吃早饭?”   我:“现在?”   他:“恩,上面两个人估计还要睡。你呢?”   我觉得还是起床来的好,再一起睡,实在是太怪了。   便点点头。   房尧便先下床去洗漱。   我起床的时候,看到了林沐泽的床上没人。   便去问房尧,房尧说:“他7点多就走了。”   “那时候你醒着吗?”   “没,他发短信告诉我的。”   我心想他可能是早上有课,但是走的稍微有点突然。不过我也没继续问。   我和房尧去了楼下的一家早餐店。   大学里的早餐店通常开到中午,人才会多起来。   因为大学生的一天基本都是从中午开始,比起坐在店里吃,外卖单子更多。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外卖小哥一个接一个来。   “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这么喜欢喝醋的人。”   房尧评价道。   我笑笑。   他说:“你怎么不问第一个是谁?”   我配合他:“第一个是谁?”   他拿起了醋瓶,在碗里倒了一堆,自豪地说:“是我。”   ……   “所以等我们吃完,老板发现他的醋瓶都被倒空了,会觉得我们故意找茬吧?”   我小声说。   “别说,老板刚才看了我们好几次呢。”   房尧说道。   我“啊?”了声,忍不住回头,看到老板正在打包外卖。   就听见房尧说:“李明鉴,昨晚睡觉,你真的抱的我很紧。” 第58章 室友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想说不是你抱我的吗?   但是我把跑到了嘴边的话压回去了,说道:“我……可能睡相不好。”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躲闪的神色。   说:“是挺豪放的,不过抱着睡就不怎么冷了。”   我:“……”   吃到一半陆麋发消息问我们去哪儿了。我说在楼下早餐店,问他们醒了没,要不要带点吃的上去。   陆麋说想吃馄饨。   于是我打包了馄饨和小笼包。   房尧陪着我走到了酒店门口,说:“我就不上去了。”   “噢,行。”   我以为他说完就走了,没想到他说:“说起来挺搞笑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和陆麋是一对……”   “恩?”   “不过我现在知道是误会了。”   我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人。”   “是吗?”   “别人都以为陆麋和张远是一对。”   房尧怔了几秒,哈哈大笑起来。   “很合理。”   我也笑起来,说:“但是张远很讨厌别人这么说,所以你最好别去拿这个开他玩笑。”   “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   房尧告诉了我一个张远小学的故事:“因为他小时候把一个男生认成了女生,还要去追她当女朋友,结果在男厕所碰面了。”   我:“……”   “童年阴影,你懂吧?”   房尧憋着笑说道。   我点点头,说:“可以理解。”   “你可别拿这个去开他玩笑,他会跟你拼命的。”   房尧好心提醒我。可我怎么都觉得他有点隔岸观火的意味。   “我会保密的。”   “好。”   等房尧走后,我才在电梯忍不住笑起来。   这故事真的有点超乎我想象,可是主角是张远,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聊起来这周末张远的生日怎么过。   “怎么过都行,反正我女朋友她那天没空。”   “噢?怎么了?”   陆麋朝我眨眨眼,问:“女朋友把你抛弃了?”   “她说要去看什么演唱会,刚好在同一天。还说我的生日年年有,演唱会就这一次。”   “哈哈哈……说的也有道理。”   陆麋笑道。   张远郁闷地看天。   我说:“那你可以跟她一起去啊。”   “她和闺蜜一起,嫌我是电灯泡。”   “可怜的男人。”   陆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有你们才是我最后的依靠,兄弟们。”   张远呜呜着就要扑过来,陆麋赶紧闪躲,结果张远抱住了老实的我,假惺惺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可能感情就是,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了。”   我:“你太夸张了。”   陆麋:“你好恶心。”   张远:“……我的心碎了。”   “要不要我去问房尧要一下昨天的妹妹的微信,来安慰你受伤的心?”   陆麋问。   张远瞬间抬起头,像失明患者重见天日。   “尊嘟假嘟?”   “顺便请她来帮你一起唱生日歌?”   陆麋继续钓他。   张远乖乖上钩,说:“陆麋,以前都是哥不好,哥不知道这世上,最真心对待哥的人,是你。从今以后,我一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说:“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渣男了?”   张远:“只是交个朋友,你别多想。”   我说:“更渣了。”   陆麋:“你叫声爸爸,我帮你去要。”   张远闭了闭眼,说:“爸爸。”   我:……   陆麋无语了一瞬,说:“你是不是太久没跪键盘了?”   张远甜甜蜜蜜地凑到陆麋身边,给他按摩肩膀,说:“其实我跟女朋友快分手了。”   “这话你都说得出来。”   陆麋享受得瞥他一眼。   没想到张远表情还挺严肃的。   “反正……她觉得我没时间陪她,我觉得她没时间陪我,两个人就谈不拢了。”   陆麋做起了情感导师,说道:“就这样就要分手了?”   张远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开始我还愿意哄她,买个口红买个项链,她也开心,但是我其实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想我打游戏,觉得我为了游戏忽视她,可是那本来就是我的一个爱好,我为什么要去牺牲自己的爱好去证明我喜欢她呢?再说了,她每次找我,我都放下游戏去陪她,偶尔一次和兄弟们开黑,她还要这样,那我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   “女孩子不都这样吗。”   我说。   “你一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没有发言权。”   张远嚷嚷。   “她就觉得我在找借口,她要我每次陪她买东西看电影,我都要去,拒绝一次就是不喜欢她,有时候大姨妈来了,还要把我当出气筒。但是你看这次,我生日了,为什么她不愿意扔下演唱会来陪我呢?我又是个男的,为这种事计较显得我小心眼,但是将心比心,我就不能难受吗?”   “……诶呦,可别哭诶。”   陆麋打趣他。   “哭屁,我打算等她看完演唱会,再跟她说分手。老子够体贴了吧。还想着不去破坏她的心情。”   “是是是,你是最体贴的。”   陆麋安慰他。   “我一定帮你去要双马尾妹妹的微信。”   为了哄情场失意的张远开心,我们三个特地背着他去偷偷点了个三层蛋糕,陆麋也去问了房尧那个妹妹的vx,可惜房尧说妹妹已经名花有主了。   陆麋又去请了钱樱学姐,结果学姐抱歉地说最近身体不舒服来不了,所以来的只有同班玩的比较好的女生,一起给张远过生日。   我们在饭店订了一个包厢,加起来大概8,9个人,张远自己性格就是外向开朗的,很快就把气氛弄的很热闹。   而且来的人里面,不乏喜欢张远的。   是一个我们的班的女生,叫许婕。我跟她就是平时上课见见面的关系,不熟,但是也能看出来她今天特地精心打扮过,有种文静的气质。   八点多的时候,陆麋偷偷拉着我到外面,给我看一个消息,上面写着:我看完演唱会就来给张远过生日,你们先别跟他说,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是张远女朋友发的。   陆麋给她发了等会我们要去的ktv地址。   又再次问了句:真的别说吗?   她回复道:你说了他肯定不想见我。   我不敢想等会张远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推门进去,大家都玩的挺开心的。   我们吃好了饭,又转战了ktv。   ktv已经被工作人员布置过了。   张远作为寿星,被大家撺掇着上去献歌一首。   他爽快的上去唱了首歌。   房尧是中途来的。   他把礼物给了张远,又被逼着唱了首歌,才坐到了我身边。   “张远喝了多少啊?”   房尧拿起个小番茄放进嘴里。   我远远地看见被包围在人群中不断讲话又时不时和别人干杯的张远,说:“喝了不少。”   “别到时候12点还没到,寿星已经醉成烂泥了。”   我去劝劝他。”   我说。   被房尧按住了手,说:“他酒量不差,都是啤酒,上两次厕所就酒醒了,你别去破坏气氛。”   “好吧。”   我有些担忧地给陆麋发消息,让他问问张远女朋友还要多久到。   陆麋说已经在路上了。   大家坐在一起开始玩游戏,无外乎最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因为都是同学,所以大家选的话题也都还比较保守,没有那么过激。   抽到不想回答的,也就是喝一杯酒就可以抵过了。   就像许婕被抽到“在场有没有暗恋的人?”   她不想回答,不知哪个大嘴巴喊道:“这个问题都不用问,大家都知道啊!”   然后在场的人纷纷起哄。   我看道许婕有些害羞地拿起酒杯,正要喝,坐在不远处的张远就长手一捞,说:“我来喝。”   这下气氛更是古怪又暧昧起来了。   大家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许婕推到了张远身边,而张远也没有拒绝。   在12点快到的时候,我和陆麋溜了出去,去准备蛋糕,陆麋下楼接张远的女朋友。   我们在大厅回合。   我第一次见张远女朋友,她是长得特别可爱的长相,个子小小的,眼睛特别大,绑着两个双马尾,有种动漫里走出来的感觉。   原来张远审美就是这样。   她一只手捧着花,一只手拎着礼物,气喘吁吁地朝我笑笑。   我说:“我帮你拎袋子。”   “等会你推蛋糕进去吧,就当作给他一个惊喜。这么多人,他肯定也不好意思生气。”   陆麋说。   张远女朋友感激地朝我们看了一眼,把花和袋子交给我们。   服务员把蛋糕车推到了包厢门口,陆麋先进去,把包厢内的歌停了,然后让寿星闭上眼,大家默契地开始倒计时。   我看到张远女朋友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   在倒数五秒的时候,推了蛋糕进去。   因为灯光很暗,里面的人其实看不清是谁推着车。   而我在门边,等待着随时开灯。   可就在电光火石刹那,我看见了,不只是我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许婕在数到一的时候,亲上了张远。   我:!   人群飞一般地欢呼鼓掌,而张远停顿了一下,直接抱着许婕回吻。   大家先喊了一声“生日快乐!”   不知谁起的头,开始喊起来:“在一起,在一起!” 第59章 想多了   我震惊地看着蜡烛的光,还有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张远的女朋友。   以及人群中同样呆滞的陆麋。   “好了别亲了,快吹蜡烛!”   周思齐催促道。   大家乐呵呵地看着张远放开许婕,然后低头吹蜡烛。   蜡烛熄灭了。   我还来不及阻止,就有人在点歌台的旁边按了开关。   刹那间,四面的灯光亮了起来。   我只听见“啪”的一声。   张远的女朋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然后从我身边跑了出去。   我的脚边还放着她准备的礼物。   张远也愣住了。   有点酒气未醒的茫然,嘴角还残留着口红印,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余欢。   “你没事吧?”   许婕握住他的手。   周围的人在问谁啊这是,服务员吗?怎么乱打人啊?看起来不像……不会是女朋友吧?……   “对不起。”   张远朝许婕说道。   然后飞快的追了出去。   还是周思齐先主持大局,说道:“大家来吃蛋糕吧。”   “寿星都走了……”   “没事,我会留一块给他的。”   周思齐用眼神瞟了瞟我,让我一起过去切蛋糕。   大家虽然疑惑,但是也还是知道分寸,就算内心再八卦,表面上也是淡淡的。   就是不知道今晚这事儿会不会变成我们学校的年度新闻了。   我看到周思齐把蛋糕给了许婕,许婕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我去个洗手间。”   就离开了包厢。   “这蛋糕挺好吃的。”   房尧说。   我吃了一口,说:“是的,还特地挑了最贵的。”   “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十几分钟后许婕来了,坐回了位置平静地吃蛋糕。   大家吃着蛋糕又唱了一会,总有种乏味的意思,便结伴打车回学校了。   我们留到最后,除了房尧,还有许婕。   她等人全走了,才开口道:“是她女朋友吗?”   我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   “那我是小三?”   她一脸平静地问。   “也不是……你别多想。”   陆麋说:“他们俩本来就今天要分手的。”   许婕的眼睛里积蓄起了泪光,说:“要分……但是还没分……”   “是这样……”   陆麋抽了张纸巾给她。   “你不是小三,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他安慰许婕。   “张远会跟你来说清楚的,不管他分不分手,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我不就是一厢情愿的小三吗?”   她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们都知道我暗恋他,才请我来参加他的生日会,我以为,张远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一个女生在马路边,被我们几个男生包围着哭泣,真有点法治前线的感觉。   陆麋看不下去,主动抱了抱她。   “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啊……就是他让我来请你的。”   我怀疑地看向他。   陆麋朝我挤眉弄眼。   “……真……真的吗?那他为什么没分手?”   “今晚就分,你放心。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否则就是受人唾弃的渣男。”   陆麋斩钉截铁地说道。   房尧在旁边默默看戏。   我小声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房尧也悄咪咪地凑到我耳边说:“吃瓜要吃完整啊。”   ……他凑的有点近,让我有点不舒适,但是这种不舒适又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很快就保持了正常距离。就像他晚上碰了我的手背又一下子拿开一样。   也许是我想多了。   等许婕情绪稳定了些,我们才打算回去。房尧说他室友在附近打工,现在应该下班了,他就提着小蛋糕去接室友了。   我们四个人不好坐一辆车,陆麋就说他陪着许婕回学校,让我和周思齐坐一辆车。   回去的车上,我给张远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又发了条短信问他和女朋友怎么样了。   回到宿舍张远才回复我:没事。   什么意思也不清楚。   陆麋直接夺过我手机问:分了还是没分?   张远:没分。她一哭我就心软了,没说出口。   陆麋:那许婕怎么办?   张远:我跟她去道歉。   陆麋:你去女寝门口跪着吧你。   张远: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来找我,你们也真是的,不告诉我,否则我也不会这么……   陆麋:你女朋友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千叮万嘱让我们别说,我们能怎么样!   张远:惊吓吧,那一巴掌,我脸现在疼呢,刚追出去又被扇了一巴掌,差点眼冒金星。   陆麋:你活该,让你乱亲嘴。   张远:喝多了,一时兴起,没把持住。   陆麋:反正你想好怎么道歉吧,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不低头,许婕还是女孩子,女孩子最要面子了。   张远:我懂,我去买个宝格丽手链送她赔罪。   陆麋:你最好跪着送她。   张远回复了一个哭的表情包。   ……   下午上课的时候,张远也没回来,还给我们拍了她和女朋友的下午茶。   “你不打算来上课了?”   周思齐在群里问。   张远回复:没办法,陪女朋友,请她喝下午赔罪呢。   还给我们发了好几张照片。   张远又说道:我定了一个手镯,下午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小李。   然后附带一个地址。   陆麋:你自己没腿啊?   张远:这不是陪人嘛,这祖宗说今天特意翘课陪我补过生日,我怎么好让她回去啊?   陆麋:你是煞笔吧。   张远:这样,你看上什么我买单,只要不超过10w。   陆麋:还想用钱收买我?   张远:?   陆麋:好吧帮你一次。   张远:谢谢陆哥。   本来以为上课的时候,许婕会来问我们为什么张远没来上课,但是她坐在了最前面,整节课都没有转过来,让我们松了口气,一下课就冲出了教学楼。   陆麋拉着我欢快的说:走了,赚钱去了。   ……   我们到了店里,便说了预定了一条手链,柜姐问了我们手机号便去取来。打开盒子让我们确认了一下,才又放回去。   我们从店里出来,陆麋又带着我去别的店逛,一边念叨十万块该怎么花。   他拐进了巴宝莉的店,说:“买件风衣。”   我跟着他进去,也许是柜姐看到我手上领着奢侈品袋子,所以对我们格外热情。   看到我坐在沙发上休息,便问我要喝水还是橙汁。   我说不用了,她还是在我面前放了一瓶水,还把我的袋子妥帖地放好。   没想到她还给我一本明年新款的宣传册,说:“好久没看见您了。”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某个夜晚,叶泊则带我来店里买衣服,招待我的就是她。   我一下子坐立难安起来,说:“……额,最近有点忙。”   “读书很辛苦吧,您先坐着,有需要喊我。”   “好,谢谢。”   我五脏六腑里仿佛燃烧起了一把火,那种忽然间的羞耻感捕捉了我。让我不得不装作镇定。   陆麋买了条围巾,跟我说:“今年的圣诞礼物准备好了。”   “这么早就准备?”   我说。   “也不早了,下下个礼拜就到了。”   他这么一说,我看眼手机上的日历,的确也不算早了。   “好快,一年又过去了。”   我说。   “是啊,去年圣诞节,我还在为失恋伤心难过呢。”   陆麋笑笑。   “就你没变。”   “我?”   “对啊……诶?那人不是樱樱学姐吗?”   陆麋指了个方向,我看到一个倩丽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有点像。”   我说。   “发个短信问问。”   陆麋发了微信问,钱樱回复道:好巧。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   我们去了商场三楼的咖啡厅,就看到钱樱坐在位置上跟我打招呼。   “学姐,太巧了。我还以为又认错了。”   陆麋放下东西说。   钱樱微笑道:“看来我挺大众脸的,让你这么容易认错。”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体好点了吗?”   “恩,没什么大事。”   她说这话时,有点勉强。   我想她可能是不想让别人担心,而且生病时个人的隐私,问太多也不好。   “今年十佳歌手,学姐你怎么没参加?是不是也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陆麋问道。   钱樱沉思了一会,回道:“我发现……我好像也不是那么热爱唱歌。”   她的眼神里有些迷茫,又有些苦涩。   “怎么……突然这么说?”   “啊……就是生起一个念头,其实不会唱歌,反倒更好。”   我发现学姐虽然请我们喝咖啡,她自己却只喝了热牛奶。说话的时候,也常常陷入一种飘忽不定的状态,像一朵随时会被吹走的柳絮。而她眼神落到你身上的时候,仿佛是那朵柳絮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可是很快就飞远。   我们坐了一会,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既没有接听,也没有摁掉,让手机在玻璃桌上震动着,直到挂掉。   然后没过一会,又震动起来。   ”学姐?”   陆麋喊她。   钱樱这才接了电话,潦草地回复了几句。   她跟我们说:“我要先走了,下次见。”   “好,下次见。”   她拎起七八个购物袋往下走。高跟鞋让她整个人挺拔纤瘦,漂亮得像是广告牌上的年轻模特,但也同样模特一样,看起来又瘦,又苍白。   “她好像有心事。”   我说。   “我也发现了。”   陆麋看看我,说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小蛋糕大概下下章会出现!! 第60章 又一年圣诞   我们回到寝室,张远正在拆礼物。   陆麋把袋子往他身上一丢,张远说了声:“谢了好兄弟。”   陆麋翻了个白眼,说:“你的亲亲女朋友走了?”   “走了。我们还约了圣诞节去滑雪。”   “哟,还真浪漫。”   “要是玩的痛快下次我请你们一起去。那个山庄还需要会员才能去。”   陆麋躺在椅子上,说:“噢,那还是沾了少爷您的光啊。”   “哪敢啊……我女朋友他爸有会员卡。”   “老丈人的光是吧?”   “……额,也可以这么说。”   ……   我打开手机又收到了虞听听的消息。   一条鱼:我昨晚吃了个瓜,你们学校的。   她转再给我了论坛上的帖子。标题是“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巴掌和亲亲齐飞。”   还挺会起标题的。   一条鱼:我想知道,这个张远不会就是你们寝室的那位吧?   我回了一个省略号。   一条鱼:那就是了。   我:我可没说。   一条鱼:这年头沉默就是默认。你看明星不也这样,不辟谣就说明是真的。   我:好吧。   一条鱼:哈哈哈哈,我要发给我妈。   我:??为什么?   一条鱼:我妈以前还夸他品貌兼优,要给我牵线,这下她一定死心了。   我说:你才几岁就要被介绍对象了?   一条鱼:这叫择优录取,防止阶级向下流动。   我:我以为你家里这么有钱,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   一条鱼:哈哈,这有什么?大家就是结个婚,完成资产重组,然后各玩各的。   ……   我看着她的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也许是我的世界太狭窄,他们的世界太广阔。可以把婚姻当作一桩买卖,比起抓住看不见摸不着的爱,钱是最直接的保障。我无法反驳,因为我体会过贫穷对一个家庭的压力;可是我又不敢赞同,因为我渴望爱,我太渴望那种一心一意的爱了。即便是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身上,我像是一个迷恋高浓度酒精的酒鬼,醉生梦死地活在刺激与堕落里。   一条鱼:算了不提这烦心事了,今晚就去和帅哥约会。   我:好的。   虞听听给我发了一张她和帅哥的合照,两个人戴着头盔,坐在摩托车上。   一条鱼:帅不帅?就是本来想介绍给你认识但是你没兴趣的帅哥。   我回道:帅,注意安全。   我看了照片后猜到了她为什么要介绍给我,因为帅哥的眉眼,有点神似叶泊则。   我心想虞听听这么膈应叶泊则,居然会找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一起玩。   不愧是她。   张远去送了礼物。   结果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没送出去。   “看来宝格丽也不是那么好用。”   张远吐槽。   “没准许婕比你家有钱多了,根本看不上。”   “不可能啊,我知道她爸妈做什么的。”   张远纳闷道。   “你还去调查她背景,你真够无耻的啊。”   陆麋调侃道。   “有一次去团委无意中看到的。我故意去查人背景干嘛,我对她又没兴趣。”   “没兴趣还亲她?”   “那不是——喝多了嘛,而且我发现她打扮一下还挺好看的,挺清纯的。”   张远说。   “而且她——”   “她什么啊?”   “她跟我道歉,说不应该这么突然亲我。让我为难。”   我们沉默了几秒。   陆麋鼓起掌。   “666。”   “她还送了我一个生日礼物。”   “送了什么?”   张远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运动发带。   “就这?我从来没见你戴过啊。”   陆麋说道。   “我戴过一次。”   张远告诉我们,是大一进来的军训,他和教官一起打篮球为了装逼戴的。   “她说从那个时候就注意到我了,但是知道我有女朋友。就一直没告诉我。我都不记得她之前长什么样子,说起来我就特有罪恶感。”   “你的罪恶感也是看到她长得不错才有的吧。”   周思齐少见地插话道。   “确实。”   张远痛心疾首地承认。   “别搞错了同情心和喜欢。”   周思齐说道。   “你说的对。”   张远说完,把发带扔进了垃圾桶。   “我要对我女朋友一心一意。”   我躺到床上,没想到房尧会发消息问我一起打游戏,他说在带房管上分,还差个人。   我说:那你岂不是一带四?   房尧说青铜局,很好打的。   还发了一个“求求你”的表情包。   我反正没事,就答应了。   到了游戏里,我没开麦,就听见房尧的房管妹妹们你一句我一句在聊天。   妹妹们的ID也很搞笑,分别叫芒果酸奶,草莓酸奶,山楂大王。   我分不清她们谁讲话,就听见一个人问:“小哥哥怎么不讲话,别害羞啊,我们不会欺负你的。”   “对啊对啊,主播你让你朋友开麦呀,不然他一个人多没意思。”   我在游戏界面打字:我在寝室不方便。   房尧也替我说话:人家说了,在寝室不方便。   妹妹说:“那我也在寝室啊。”   “对啊,我们还在一个寝室呢。”   我回答:讲话了我就会操作变形。   “压力别这么大嘛小哥哥,反正今天输了主播要给我们一人发一个红包。”   “我可没说过。”   房尧笑嘻嘻地说。   “不管,我们是你的房管,我们说了算。”   “好好好,你们是老板,你们说了算。”   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们打了好几把都是连胜妹妹们惋惜道没有红包,也没有小哥哥的安慰。   房尧说:“有我还不够吗?”   妹妹说:“怎么说呢,就是已经厌倦你了。想要点新鲜感了……”   房尧沉默地在界面上打出了一句话:“果然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妹妹们看到了笑的十分开怀。   结束的时候,说:“小哥哥能不能亲口说个晚安啊?”   “对啊对啊,主播闭嘴。”   “行,我走。”房尧气鼓鼓地闭麦。   我在界面上打了晚安两个字,就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房尧给我发消息:晚上多谢你了,红包分你一半。   一个红包跳了出来。   我回道:别,我又不是你房管,不用给我发。   房尧:房管我才不发呢,和她们打就是在赚钱,你帮我不就是在和我一起赚钱嘛。   我:那也不用啦,我就是混分的,说起来还免费上了好几颗星呢。   房尧:那我下次也可以找你嘛?   我:可以啊。   房尧:那你收了我红包吧,没多少钱,否则我要良心不安的。(卖萌小狗)   我纠结了一下,回复道:那我只收这一次,以后你都不要再给我发了。   房尧:OK,没问题。   我接受了红包,里面是300块。   我去了房尧的直播间,把这三百块给他刷礼物了。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的id。   连着一个多礼拜,房尧都时不时找我打游戏五排,他房管挺多的,每次都是不同的妹子,偶尔有男生,有时候也会重复,但是我真的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就算她们让我开麦,我也一次都没答应过,最多界面上聊聊天。   甚至还有个妹妹问我是不是房尧的女朋友。   房尧立刻澄清:我可没女朋友。   我也打字解释:我是男的。   妹妹:你不说话我们怎么知道,小哥哥你要是不澄清的话,主播可是会失去一批女友粉的噢。   房尧:你们不是天天妈妈爱你,怎么就突然变成女友粉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妹妹嘻嘻笑,说:想变就变,小哥哥不讲话,我就立刻去房管和粉丝群里散播谣言,把你名声搞臭。   房尧:好恶毒。(哭哭)   妹妹们商量着怎么搞臭房尧,虽然我知道她们只是开玩笑,但是玩笑话说多了,也不免有人相信。   就开麦说了句“我是男的。”   然后立刻闭麦了。   妹妹们炸麦了。   “嗷嗷我没听到! ”   “小哥哥再说一句嘛,声音好好听。”   “小哥哥感冒了嘛怎么声音哑哑的。”   “再说一句,否则一律当变声器处理”   “诶你们别太过分哦。”   房尧提醒他们。   “吓到人家就不跟你们玩了。”   “诶呦,分明是你们俩个在甜蜜双排嘛,我们三个像路人,在中路我被对面杀了都没管我,小哥哥一个辅助被开,你们全冲了上去。”   妹妹吐槽道。   “我作证,主播一个二技能跳进去,一死一送。”   “我看到主播进去了,我也上了。”   房尧:“咳咳,那一波我以为可以杀的。”   虽然结算的时候,晚上有赢有输,但是房管们纷纷去给主播送了礼物,又要了主播的亲口晚安才心满意足地下线。   房尧跟我感叹:钱不好赚啊。   我:辛苦了大主播。   房尧:别取笑我了,大主播才不用像我这么卑微呢。   我:没事的,你只要坚持下去, 一定可以成为大主播。   房尧:那你一定是我成为大主播路上的基石。   我:客气了客气了。   房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呀?   我愣了几秒。   回复道:这件小事不用请我吃饭了。   房尧:那如果我说,我就是想和你吃饭,只是用了这个借口呢?   ……   如果我是女生,就要误会房尧是在追求自己了。   我问:哪天?   房尧说:周三晚上有没有空?   我说有空。   他说那就这么定了。   等到了周三,我才意识到今天是圣诞节。   商场里挂满了袜子和圣诞老人的装饰,连音乐也变成了喜庆的圣诞歌。   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的情侣。   我有点后悔答应得那么草率了。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里的角色都不是完美的人设,大家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但请不要过于激烈,不和谐的评论作者也会删除的,以免影响观感,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1章 看热闹   我们去了一家部队锅店吃饭,门口牌号都排到了八点,幸好房尧提前订了位置。   我看了一圈周围坐满的人,感叹道:“好多人。”   房尧把消毒湿巾拆开,递给我,说:“节日大家都出来约会了,你看我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播出的人,今天都请假了。”   我说:“你今天不播,是不是会损失很多礼物?”   房尧想了想,说:“是啊。不过礼物没有和你吃饭重要啊。”   我:“哈哈。和我哪天都可以吃啊。”   房尧抬眼看我,微微笑,说:“虽然哪天都可以吃,但是节日就是要跟重要的人一起过。”   我听了,干笑两下,喝了口水。   还好吃饭的时候,房尧表现得挺正常的。   我的意思是,他没有说一些让我回答不上来的话。   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最好是我想多了。   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是一部悬疑片,很快就把我注意力夺走,让我全神贯注地走进了情节里,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是和谁来看的。   甚至道电影结束,我还有点意犹未尽。   房尧主动和我谈电影的情节。   我兴奋地和他讲这部电影哪里特别吸引人,我讲话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是一种体贴又温柔的关注。   我被他看得渐渐没了声音。   我们走出了商场   街上人还很多,房尧说圣诞节外滩那边肯定很热闹。不如去看看。   我就说行。   平时10点的时候,河边几乎都漆黑一片,今天却还有很多情侣在河边约会,还有很多的人在摆摊,卖一些玩具和吃的。   河边的风吹来很冷,房尧走到了一个卖围巾手套的摊位上,挑了一个耳罩,然后戴在了我耳朵上。   我躲了一下,说:“这是给女生的。”   摊主小姐姐朝我们暧昧地一笑,说:“这是男女同款的。”   房尧说:“你戴上很可爱。”   他把白色的耳罩戴在了我耳朵上。   我感觉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就温暖起来。   如果不去考虑这个耳罩的样子。   小姐姐说:“小哥哥你要挑一个嘛?买两个可以八折哦。”   “好啊。”   房尧挑了一个黑色的。   然后付了钱。   我装作没听见转过了身。   江边的风真的很大,所以我也没有为了面子而扯下来,毕竟一路上看到很多人戴着围巾帽子,也有爱美丽的小姑娘露着双腿走来走去。   “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走到摊位的尽头,我对房尧说。   房尧说好。   这边打不到车,我们决定走到隔壁的街区去打车。   走出了外滩,路上灯光都没那么亮了。沿路也只有车子在飞快的开过。   我走在一节一节梧桐树的阴影里,几乎忘记了身边的人,直到房尧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才抬头看向他。   他也看着我,眼睛在灯光下像琥珀。   我问:“怎么了?”   他笑笑,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脑海里骤然就浮现了一张年轻飞扬的面孔。   “没有。”   我嘴上说着没有。   心里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你有,你有。   “那你发现我正在追求你吗?”   他的话直接的让我根本装不了傻。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喜欢男人。”   我也没骗他,在遇到叶泊则之前,我的确不喜欢男人,就算和叶泊则分开了,我也依旧不是看到男人就会心动的人。   只能说,叶泊则是个特例。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特例的。   “那你讨厌我吗?”   房尧轻声细语地问我。   “不讨厌……但是,我是把你当成朋友。”   我诚恳地看着他。   “其实我也不是gay。”   房尧说。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对你的感觉,和对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我会想要保护你。”   我一时语塞。因为他的话,就像是我当初面对叶泊则时的感受一模一样,我明明不喜欢男人,却对一个男人心动。心动的感觉很奇特,却又很明显,仿佛夏天里吃下的第一口棒冰,透彻心扉的凉爽和激动。   我想起了第一次涌现出这种感受,是在他没睡醒眯着眼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好想抱住他。   “让我真正面对自己的感情,是那天我们睡在一起,你抱住了我。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想推开,反而觉得你很可爱。”   我可爱吗?   我不可爱的,可爱的另有其人。   “对不起。”   我只好道歉。   “你看,我们都不喜欢男人,但是你也不讨厌我,我喜欢你,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也没有喜欢的人,那不如和我试试?也许你会觉得很不错呢?”   他面带笑意的注视着我。   “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   ——多试几个就好了。   ——多睡几个,总能找到喜欢的。   叶泊则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飘荡。   我不断的想起他顽劣的脸,温暖的手,柔软的嘴唇。   真的很烦。   可我也好想念。   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给自己一个摆脱叶泊则的机会,如果我认为自己不可能爱上别人而连试都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也许是我自己把自己困在原地呢?   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魅力,只有的人第一眼就可以让你神魂颠倒,而有的人,需要在长期的相处中才会了解到呢?   更何况,和一个更喜欢我的人谈恋爱,是不是不会这么提心吊胆,时而幸福得在天堂,时而难过得在地狱。   在我沉默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担心,有紧张。   可却怕我感到不舒服而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压迫。   这就是喜欢吗?   我从别人眼里看到的喜欢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   回答道:“好。”   他欣喜的看着我,开心地把我拥进怀里。我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我听见了他心如擂鼓,感受到了他颤抖的手臂。   “那今天就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明年的圣诞节,我们也要一起过。”   “……好。”   激动过后,房尧却又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但是……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你说。”   我看着他,心里冒出了一丝不安。   “我们交往的事,不能在我直播间宣布。你知道,我有些粉丝他们可能会……”   我了然地笑笑,说:“我理解。本来这事对来讲就比较敏感,何况还是跟一个男生交往,我懂的。”   “但是我会带你认识我身边的人,我绝不是那种玩地下恋的人。我也不歧视同性恋。”   他急急地跟我保证。   我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说:“我不在乎这种事。”   房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露出感激又幸福的表情,说:“我还准备了一个礼物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情侣对戒。   我看到,整个人瞬间觉得冻在原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我一点快乐的感受都没有。满脑子都是   ——我想要的东西在别人地方轻易地得到了。   但是我不快乐。   “我打算告白成功就送给你的。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他看着我的神色,陷入了疑惑。   “有点突然。”   我说。   “你是不是觉得它太便宜了,所以—— ”   “没有。”   我想他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礼物的价值又不在于价格。我只是很惊喜。”   李明鉴,你也会说谎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分裂成了两半。   房尧说:“那你愿不愿意试试?”   ——我不愿意。   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清醒地说道。   可我不想拒绝他。   于是我戴上了戒指。   没想到刚刚正好。   “你戴上真好看。”   房尧夸赞道。   ——真漂亮。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   我不由自主地贪恋那个声音多停留一会,就像是此刻我面前的人,是另一个人。   我怔怔地看着房尧把我们的手放在一起,说:“我们是一对。”   看见他的笑容时,我心里冒出的那点后悔的念头立马奇迹般消失了。   那就像是帮助另一个我满足了心愿,我有种救赎了自己的错觉。   也许我是在走向另一个深渊。   房尧想打车陪我回学校,我说自己回去就可以,不需要这么跑来跑去。   他说虽然是这样,但是想和我多呆一会。   我只好答应。   但是打到了车,半天却没有过来,一直堵在前面的一个路口。   当我们正疑惑的时候,就看到骑行的年轻人推着自行车过来,在那里大声交谈着前面的路口出了车祸,一辆摩托车和一辆兰博基尼擦撞了,估计摩托车主要赔很多钱。   房尧听到了,拉着我说去看看。   我一向不爱凑热闹,但是在这里也等不到车,就一起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了好些人围在那里,还来了好几个交警。人群里有小姐姐在说车主巨帅,是不是某个网红之类的。另一个说开摩托车的也很帅,可惜兰博基尼的帅哥有女朋友了。   我看到了灰色的跑车前车灯被撞凹了,摩托车的油漆也被刮擦了。   好些人在围着拍照,交警在旁边驱赶,人群便开始往两边散,竭力让两边的小街道可以通车。   车上并没有人,正想着人在哪儿,一下子就看到了在梧桐树下,有个高挑的身影,旁边站了一个穿着露腰连衣裙的长发女生,虽然看不到脸,但是身材特别好,好到灯光都仿佛为她特意打的。   而他只袒露着一张有几分冷淡的脸。昏暗的灯光也没有模糊他立体的五官,他漫不经心的视线着落在某处,仿佛在看高楼,又或是看树荫。   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夹克外套,我荒谬的想他的怀抱现在是什么气味的?他换香水了吗?他的手是温暖的吗?他……有想起过我吗?   作者有话说:   小蛋糕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62章 你帮谁   而下一刻他视线正好巧不巧看着我这边。   我忽然间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   四周的声音全部扭曲。我的心脏像复活般狂跳不已。   他看到我了吗?   他肯定看不到我……这么多人,距离这么远,更何况——   我忽然如火灼烧般地松开了房尧的手,转过身,装作四处找车的模样。   房尧在旁边说什么我都没在意。   “真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买得起跑车就好了。”   他扯了扯我的手,说:“你喜欢跑车吗?”   “不喜欢。”   我回答的飞快。   “我……我们打的车到了吗?”   “啊我差点忘了,司机取消订单了。”   ……   ”那我们换个地方去打车吧。”   房尧依依不舍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说:“这辆摩托车也好帅。”   “恩。   在我心急火燎地等待车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摩托车车主先骑着车离开了。   然后老远又听到一阵跑车的轰鸣声,原本以为是路过的,没想到停了下来。   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卫衣大裤衩的男生,接叶泊则和美女上车。   “保时捷我靠,果然有钱人的跑车不止一辆。”   有人在大声感叹。   随着主角的散场,看热闹的人都渐渐散去,而我也终于等到了车。可是我的心情却如同被一脚油门踩到底,刹不住了。忍不住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心底里又有微弱的庆幸,真好,他回来了,真好,我又看见了他。就一眼,却让我欣喜不已。好像全世界的麋鹿都踩着雪橇从我身边经过唱着铃儿响叮当。   回到寝室后,房尧问我是准备睡觉了还是和他玩会游戏,他说要是我不玩的话,他就开会播陪陪粉丝。   我其实没什么心思和他玩游戏,满脑子都是叶泊则的影子。   又想到他晚上车子被擦撞,手怎么样了。   我很想问,可是我没有立场。我只是所有路过人的中的一个。   我回复房尧说想休息了。   于是房尧就跟我说了晚安,然后开播了。   我也打开了他的直播间,想着晚上他送给我的礼物,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有点受之有愧,于是在直播间里刷了好几个礼物,一下子粉等级都上升了。   房尧惊喜地念道:“谢谢老板的礼物,谢谢亲一口小蛋糕的礼物,哇老板大气,老板圣诞节快乐。”   我发了一个表情包在公屏上。   本来以为会被许多刷屏的弹幕淹没,但是他居然问:“小蛋糕要上车吗?晚上有位置哦。”   我回复道:不用了,我就看看你们打。   房尧:“好,老板可以加一下粉丝群。”   我挂着直播间,听着房尧和粉丝的互动以及游戏的音效,又忍不住点开叶泊则的微信,看他朋友圈居然更新了一条,是一个视频,我颤抖着手去点开,就看到了他在房间里,用一片梧桐树的叶子逗弄猫。   大胖猫一点都不灵活,就坐在地上,用前爪去扒拉叶子。   见扒拉不到,就干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欸明鉴!”   陆麋叫了我一声。   “你晚上有没有去外滩那儿,听说撞车了?都上微博热搜了。”   “啊?上热搜了?”   我惊讶地打开微博,发现里面有模糊的图片,但是转发和浏览并不是很高,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热搜上。   我看到下面有人在澄清,开车的是女司机,没有酒驾,是摩托车开的太快擦撞了。   除了这条还有一些关于身份和她们之间的关系的猜测,还有人拍到了叶泊则和女司机的照片,不认识的人看不出来,但是熟悉的人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仔细瞅了几眼,发现那个女生我也见过,好像是杰西卡。   那来接叶泊则和她的男生,应该就是杰西卡的男朋友。   我为我的推测的合理性感到来一阵没由来的雀跃。   “你今晚和谁出去了呀?这么神秘?”   陆麋忽然八卦地打探道。   我很坦然地说道:“房尧。”   “恩?就你俩?”   “是啊。他说想感谢我之前一直陪他带粉丝。”   “噢,那他还真是挑了个好日子来感谢你。”   陆麋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李明鉴,房尧他——”   咔嚓。   门开了。   周思齐打工下班了。   还带了两杯奶茶回来,说:“你俩居然已经睡了?那奶茶还喝不喝?”   “当然喝了,我寝室长辛辛苦苦带回来的,我就是死了都要爬起来喝了。”   陆麋在上铺伸手,童叟无欺地看着周思齐。   周思齐无语地笑了下,说:“你要喝芋泥啵啵还是奥利奥?”   “芋泥!李明鉴你要喝哪个?”   “我奥利奥吧。”   周思齐分别递给我们,然去洗澡了。   我和陆麋分别坐在床上喝奶茶,面对面。   “喝了奶茶就想吃炸鸡了。”   陆麋感叹。   我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陆麋吧唧了一下嘴,说:“房尧他追过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是来炫耀他追过我,我就是想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没准在追你呢。”   我心想我已经知道了。   而且我还答应了。   “他什么时候追你的?”   我问。   “就暑假前,他向我表示过好感,我那时候也挺心动,毕竟他长得好看,而且性格也温柔,更何况,我对他还有偶像滤镜。但是他跟我说,他现在主播事业刚起步,如果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和对象,会流失很多的粉丝,他问我能不能先保密。”   我感觉嘴里的奶茶甜的有些令人反胃。   “那你觉得不行,所以拒绝了?”   我问。   “当然了,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啊,谈恋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还要保密,真当自己是日入208的大明星啊,而且保密对我来讲,有任何好处吗?他赚的钱会分我一半吗?到时候他一边美美地和妹妹调情,一边还要我忍一忍,这谁忍得了?”   陆麋说起来抑扬顿挫,字字在理。   “人都是自私的,gay圈更是如此,当我年轻不懂事好骗呢。”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陆麋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他说我是他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可能他还是喜欢女的,真的是单纯感谢你而已,你就当我提醒你一下,也不用太那个。”   “好。”   我听了陆麋的话,更加疑惑房尧到底“喜欢”我哪一点了。   睡觉前我又看了一遍叶泊则的朋友圈视频,突然发现下面有虞听听的留言:我也要撸哈基米。   叶泊则回复:滚。   我以为他俩就是随便逗逗嘴。   但是我闭上眼没多久,就接到了虞听听的视频通话,我犹豫着接不接,最终还是连滚带爬下床去阳台。   画面一出来,就看到虞听听对着摄像头,朝我打招呼。   “嗨,你猜猜我在哪儿?”   我看他周围黑漆漆的,旁边有个女生在说话:她喝多了你别理她。   是sherly的声音,我放心了些。但又好奇她在哪里。   “你喝酒了?”   我问。   “小酌了几杯。”   她拿着手机转了一圈,我看到了他身后依稀有房子的一角,还有花坛和路灯。   虞听听凑近了手机镜头,神神秘秘地说:“我来偷猫的。”   我一开始还没听清。   就见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亮堂堂的电梯里,我看她朝我自信地捋了捋头发,旁边的sherly说:“你真要去啊?”   “……他还把我的小模特撞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得了吧,明明是你那小模特得瑟不长眼,你这被色相迷昏了头,昏君啊,李明鉴,你劝劝她别发疯。”   “所以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我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还在阳台站得瑟瑟发抖。   “叶泊则。”sherly看戏的看了我一眼。   我:?   怪不得视频里的布局有点熟悉,原来是——   我心头蓦地升腾起一把剧烈的火,硬生生将我在冷风中烧出了一股热汗。   “要是我们俩打起来了,你……站在谁的一边?”   而这时虞听听居然还问我这个问题。可是你们俩为什么要打起来啊,叶泊则也不打女人啊,不是……我也不可能去打叶泊则啊……   “你别冲动,我……我现在过来找你好不好?”   我有点焦急地看着她。   虞听听哼笑一声,眼睛就这么看着我,有种清醒又不清醒的意味,说:“你站哪边?”   她怎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啊。   “我帮你!”   我铿锵有力地回道。   她笑,说:“那你来的时候,带上书包,给我装猫。”   我还没回答愿不愿意,她就挂了。   我再拨打过去她也不接。   只好飞快的套上衣服裤子就出门了,当然还背了书包,虽然我不认为虞听听可以成功抓到猫,但是我说了要帮她。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校门口上了出租车,凭着记忆熟练的报出了地址。   我发现我在说的时候,居然有种等待了好久的感觉。   路上我又收到了虞听听的电话,她问我:“叶泊则家的大门密码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你以前住这儿还不知道啊?”   “那他现在肯定改了呀。”   “好吧,那我只能敲门了。”   然后我就听她哐哐拍门,一边喊:“叶泊则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晒猫就有本事开门,别躲着不出声。”   “大小姐……你轻点……”虽然这一层就只有叶泊则,但是我还是怕她吵到楼上楼下了。   “我轻点他听不见。”   我:“我马上就到了,你等等我行不行。”   “我好像听到哈基米的叫声了。”   虞听听说。   “你听到了吗?”   “你喝多了幻听吧你。”sherly说。   “李明鉴你到哪儿了,快点来,虞听听已经在找棍子撬门了。”   我:…… 第63章 狗狗猫   我出电梯的时候,虞听听正提着灭火器走过。   我连忙叫住她。   她看到我一喜,说:“你来了。帮我砸门。”   她喜笑颜开地把灭火器递给我。   我端详了一下她的表情,不确定她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借题发挥。   我说:“他是不是不在家?要不我们下次再来?”   虞听听听了,忽然就生气了。   “你不是来帮我的吗?你这个骗子!”   ……   “可是砸门砸不开啊。你想要撸猫,我们去宠物店好不好?”   我劝慰道。   “哼,别以为我什么猫都要,我就看上了叶泊则的猫,我就要那一只。”   “那只猫也不好看啊,我们换别的,比如布偶?”   我像哄小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   “你砸不砸?”   她盯着我。   我迟疑了半晌,求助地对sherly使了使眼色,没想到她装作没看到的打了个哈欠,说:“几点了呀好困,叶泊则是不是睡着了?”   我说:“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虞听听把灭火器扔给我,我连忙抱到怀里,就见她拿出手机,似乎要准备打电话。   “喂,开锁的是吗?我忘带钥匙了……”   我一惊,把灭火器往地上一放,夺过了虞听听的手机。   挂掉。   我真是胆大包天。   虞听听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干嘛?”   她的声音还带着余醉,满脸不满。   我有点慌,我说:“我给他打电话,你看到猫就安安心心回去了,好不好?”   sherly这时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帮着我说道:“是啊,让叶泊则跟你道个歉,把猫给你玩几天不就得了,那小模特你还真这么喜欢他啊,长得也没多帅啊。”   虞听听沉默了片刻,说:“好没意思。”   听着像是要偃旗息鼓了。   我有点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她就此结束这场闹剧。   “那我们走……?”   我轻声细语地问。   她点点头,说:“你背我。”   我愣了一下。   “我走不动了。”   她看着我。   我心想就算要我背着走楼梯下去,我也背了。否则不知道这位姑奶奶还会怎么样。   于是我就蹲下,感觉到了虞听听一下子就趴在了我背上。   说实话,我还没背过谁。   所以第一下还没站稳,还好sherly扶了我一下。   “谢谢。”   “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sherly朝我说。   她帮我拿着空荡荡的书包,取笑我把虞听听的醉话也当真。   我勉强一笑,没说话。因为要注意虞听听别掉下来。   电梯一层层往上爬行。   停在了我面前。   我以为半夜没有人了,就想当然地要进去,sherly正在说“我打个车”,我就看到了电梯里出现了一个人。   我一下子没站稳。   虞听听从我背上一滑,可她又抱我脖子抱的很紧,所以我整个人被勒得往后倒,sherly手忙脚乱的来稳住我。   我一边感受窒息一边捞住虞听听。   只听见sherly气急败坏的说:“叶泊则你帮个忙会死啊?”   叶泊则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又像是看着我们这一场闹剧。   说:“要帮忙吗?”   “废话。”   sherly说道。   但是叶泊则没动,他依旧提着一个猫包,而视线却落在我身上。   像是在询问我。   我费力地点点头,保持着平衡。   说:“帮……帮我一下。”   叶泊则这才放下猫包,我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喵叫。   他刚伸手把虞听听的锁喉手拿开,我就听到了虞听听迷糊又振奋的声音:“你干嘛!”   然后贴着我的背,把我当成柱子抱住了。   我不敢动,又怕叶泊则误会。   可转而一想他会误会什么。   他才不会多想,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关系。   “虞听听,你来我家门口干嘛?”   叶泊则冷声问道。   我小声插话:“她喝多了……”   “她来偷你的猫报仇。”   sherly一边说,一边蹲下去看叶泊则的猫。   叶泊则眼底划过一丝无语。   “傻逼。”   他瞥向我。   我被他看的一抖。   还好虞听听压在我身上,没让我的颤栗表露无疑。   sherly打开猫包的一角拉链,去逗猫玩。   我心想这什么情况?还能开始玩猫了?   难道尴尬的就我一个?   “叶泊则才傻逼。”   虞听听口齿清楚地骂道。   我一震,深刻怀疑她到底醉没醉。   我还没说什么,叶泊则就发现了地上的灭火器,说道:“你还挺能折腾,干脆我送你去警局醒醒酒怎么样?”   “还没砸呢,别动不动就找警察,增加他们工作压力多不好。”   sherly蹲在地上笑嘻嘻地说道,还拿出了手机开始拍照。   我:……尴尬到想死。   虞听听抱着我,说:“行啊,李明鉴背我去警局。”   我:能不能别cue我……   “你也喝酒了?”   叶泊则问。   我连忙摇头摆手。   “没……没喝。”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保安室。让人来把虞听听拖走。   他挂了电话。   我说:“我马上就带她走,对不起,你别生气。”   sherly听到我要走了。   站了起来,说:“也是,这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正要蹲下身重新把虞听听背起来。   就看到叶泊则走近我,把虞听听直接扯了过去,抗在了肩上。   虞听听像条被电击的鱼。   扑腾起来。   “草……你干……吗,我要吐了。”   她睁开眼胡乱挥手拍打叶泊则的背。   我担心的看着她,想着怎么样可以让这局面快点结束。   “酒醒了没?”   叶泊则冷静地问。   “放我下来!”   ……   “唔——醒了醒了……”   叶泊则把她往地上一放,像插蜡烛似的。   虞听听踉跄了几步,踢到了地上的灭火器。   sherly连忙扶住了她,脸上却云淡风轻地说:“这猫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啊?”   虞听听一听到猫叫,就低头,叶泊则的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来到了我们脚下蹭来蹭去。   一点都不怕人。   好胖的猫。   我心里感叹。   虞听听一下子抱住了猫,猛猛吸。   “哈基米好可爱呜呜呜……别跟着臭男人了,跟姐姐走吧,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罐头。”   我正震惊她的反应。就听见叶泊则说:“叫狗狗。”   我一愣。   什么狗狗。   然后想到了他在回答sherly的问题。   一只猫叫小狗?   真独特。   我心想。   可能是这猫像狗一样亲人。   “你可真恶趣味。”   sherly笑道。   “叶泊则,开个价,这猫我买了。”   虞听听一脸坚毅地说。   猫在地上摊着肚皮,摇着尾巴看着我们,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不卖。”   叶泊则回绝。   “那借我玩几天。”   她讨价还价,“我就原谅你撞了我家小模特的车。” 第64章 电影   “你要算账找许釉宁,她开车不长眼。”   叶泊则淡定地说道。   “……你手还没好啊?”   sherly问。   “差不多了。”   我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手,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喜欢也行,等这猫康复了就送你。反正我在外面读书,照顾它也不方便。”   叶泊则突然说道。   “这猫怎么了?”   sherly问。   “传腹,现在还在治疗。”   叶泊则神色淡淡,看着地上翻了个身爬起来的猫,慢悠悠地走到他脚边,尾巴翘起来蹭来蹭去,像是在讨好。   “看来国外黑心猫贩子也不少。”sherly说。   “公园捡的。”   叶泊则说。   “猫主人留了纸条,我就送医院了。”   “可怜的哈基米……你放心,等你走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虞听听满脸同情地说道。   叶泊则无所谓地扯了下嘴角,说:“行。那好走不送。”   他自顾自的走转身去开门。   我看着叶泊则的背影,恋恋不舍。   虞听听看着猫咪的背影,恋恋不舍。   我又看到了遗漏在旁边的猫包,连忙过去捡起来,放到叶泊则的门口。   叶泊则正在按密码,我飞快的瞟了眼,就转身回去了。   虞听听进电梯前还说道:“那我改天再来,和哈基米培养培养感情。”   ……   “看不出来叶泊则还挺有爱心的。”   sherly评价道。   “天呐,两点钟了,我明天肯定要有黑眼圈了。虞听听你必须要陪我去美容院了你。”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花容失色地叫道。   “刚才叶泊则说,哈基米叫什么名字?”   虞听听靠着我问。   “叫小狗。”   sherly审视着自己的妆容回答道。   “你真要养啊?”   虞听听:“怎么了?”   “你妈不是最讨厌猫猫狗狗了吗?你小时候的事儿忘了?”   她说道。   “小时候那是小时候,再说了我现在自己住,养只猫不过分吧。”   虞听听很自信地说。   “你会照顾宠物嘛你,别到时候养了三天就来跟我诉苦。”   sherly一副预言家的模样。   “有钟点工啊,我操什么心。”   虞听听很轻松。   “行吧,别睡一觉就后悔了。”   sherly合上化妆镜,身姿款款地走出电梯。   “我可不是那种三心两意的人。”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先等她们俩上了车,我才回去。一上床就昏倒睡过去了。总觉得没睡几小时就天亮了,去上早课。   整个上午我都昏昏欲睡,直到中午的时候房尧给我发了信息,问我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有点累,也没什么胃口,便拒绝了。   中午就周思齐和我在寝室,他问我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我说:“朋友突然有点事,出去了一下。”   他点点头,说:“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你帘子没关紧床上没人,太困了我以为是我在做梦。”   我干笑了下。   “我早上回来有没有吵醒你?”   “那到没有。那你事儿解决了吗?”   他关心地问。   “恩。不是什么大事。”   我说。   我睡了一会,下午又去上课。   下课的时候,收到了虞听听的消息,她问我现在在干嘛,有没有空和她一起去挑宠物用品。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我又收到了房尧的消息,他问我是不是下课了,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去看电影。   我思考了一会,回绝了虞听听,答应了房尧。   房尧说他来学校接我,和我一起出发。   我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可以在电影院见。   房尧很坚持,说:“我想多陪陪你。”   他来到寝室楼下等我,寝室楼下人来人往,他穿着一身蓝白色的休闲运动服,明眸皓齿,又高又帅。   路过的女生好几个都在偷偷看他。   房尧看见我,一下子就展露了笑脸。在傍晚的阴暗天色里像是一朵朝气蓬勃的云。   我看着他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们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他问我今天上课累不累,中午吃了什么,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   “椰子汁,对不对?”   我点点头。   他得意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感觉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被我忽略过去。   “幸好我们学校离得近,想见面就可以见面。”   他感叹道。   我说:“是啊。”   “不过——就算你在城东,我在城西,我也会来找你的。”   “那你真好。”   我笑着说。心里却没有半点波动。   我们坐了地铁,恰好是晚高峰,地铁上人很多,在人潮拥挤中,房尧牵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了门和栏杆夹角的空袭里,然后他替我挡住了其他人。   他长得高,也站得稳。   我和他面对面,可以看见他清晰的下颚线。他脖子上挂了一根钥匙吊坠的项链,很符合他酷酷的形象。   我的思绪却不经意地走远,想到了我和叶泊则在伦敦坐了一次地铁,那也是我想要体验,拉着他一起去的。   他提醒我伦敦地铁环境差,就像是一辆垃圾车。   我以为他不会答应我,但是他还是陪我去买票,从伦敦东区到西区。我还记得那天我们遇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在车上乞讨,叶泊则给了他10欧元他就走了,但是遇到不给他钱的,他就疯狂地在旁边的车厢里踹门,一边踹门一边用奇怪的口音叫骂。   我有些紧张,但是周围的人却习以为常,有的淡定不动,有的换了个位置。   那个乞丐发泄完,又去了下一节车厢。   我小声说:“要不我们下一站下车吧。”   叶泊则垂眼看我,问:“怎么了?”   我说:“确实环境不好。”   叶泊则勾起嘴角,说:“放心。”   “你笑什么?”   房尧看着我问。   我一下子从回忆里跳脱出来。   说:“好多人。”   “是啊,还是买辆车方便,也不用挤地铁了,你有驾照了吗?”   “有了。”   我说。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坐你的车?”   房尧开玩笑道。   我说:“我还没上路开过呢,你不怕啊?”   他说:“没事儿,我保险买贵点,到时候出了事多赔点,不亏。”   “你可别乌鸦嘴了。”   我说。   我们终于下了地铁,顺着人潮去商城。   房尧让我走里边,可以不用被人挤。   他很照顾我,也很体贴。   虽然我们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牵着手亲密地靠在一起,但是彼此有种心照不宣的互动。   这种感觉让我新奇,又有些感慨。   我们到了电影院里,灯光熄灭,只有屏幕上的亮光。   房尧忽然把手摊开在我眼皮底下晃了晃。   我疑惑他要干什么。   就听见他凑过来,在我耳边说:“牵手。”   我一愣。大屏幕的光将他的脸照的不甚清晰,那一瞬我忽然不知道身边坐的人是谁。   我把手放在了房尧的手心上,感觉到他和我十指交叉,然后放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手心很热。手指修长,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我忽然发现我忘记带戒指了。   我说:“对不起,我出门太急,忘记戴你送我的戒指了。”   他低头看了眼,说:“没关系。”   他握着我的手,握了一整个电影。   直到灯光亮起,电影散场,他略带遗憾地松开我的手,说:“第一次觉得电影这么短。”   我的手微微出汗,我说:“很精彩。”   房尧看着我,说:“可是我都没注意电影讲了什么。”   我的胸口有点闷,说:“你请我看电影,那我请你吃饭。”   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房尧大步跟上我。   说:“老板大气哦。”   电影院旁边正好是一家米其林三星融合菜馆,我问:“你想吃这个吗?”   房尧说:“行啊。”   我说:“那就这家吧。”   虽然是饭点,但是这家餐厅一点都拥挤,大厅的位置非常宽敞,人与人之间隔的很远,隐私性高。   我们到了位置上坐下,服务员拿了菜单和茶水过来。   房尧环顾四周,等服务员走开了,问我:“你来过吗?”   我点点头。   他翻开菜单看了眼,说:“有点贵,要不——”   我说:“没事,我请客。”   他还想说什么,服务员过来给我们上了餐前点心。   我说:“这家店的菜都挺好吃的,他家的黑松露烤鸭很不错,还有布丁羹也好吃。”   房尧对着我笑笑,说:“那你点吧,我就只管吃就好了。”   吃饭的间隙,房尧问我:“你是s市人吗?感觉你对s市很了解。”   我停顿了下,说:“不是,只是之前经常和朋友出来,不知不觉就挺熟悉了。”   房尧有些羡慕地说:“真好。不像我每天直播,朋友也不多。来s市读书都没怎么出去玩过。”   他艳羡的目光,让我心情复杂。   因为我也曾经体会过。   “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玩。”我安慰他。   “也对。   房尧举了茶杯来敬我,我们俩滑稽地碰了个杯。   房尧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去买了单,小姐姐问我有没有他家的会员,可以积分。   我说没有。   于是她跟我确认消费的账单,看着账单上的数字我还是狠狠心疼了。要是有会员就可以省几百块,但是——   就在这时,旁边也有人来买单了。   他扔了张卡,就站着没说话。   “您好先生,2号包厢是吗?请您确认一下……”   “不用看了,我赶时间。”   他说道。   我不由得抬头,就先看到了他被皮带勒紧的啤酒肚,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   但是接着,我就看到了挽着他手的女生,我们的目光对上,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愕然。   我没说话,只见钱樱学姐回避似的拢了拢头发,对身边的人说:“我去外面等你。”   那男人点了点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腰。   钱樱学姐从我身边快步走过,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她不想和我打招呼。   我看得出来。   我买完单,回到位置上等房尧。心里冒出了一些荒诞的猜测,但是又无法深想下去。毕竟我和钱樱学姐,也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   我应该当作今天没见过她。但是,我却想起来不久前我们在商场见面,她脸色苍白,眼神迷惘的样子。   “我回来了。”   房尧开朗地朝我说。   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看懂的可以去作者微博看看,偷猫之意不在猫。 第65章 我可没吓你   我们路过了一家专门抓娃娃的商店,里面有很多人,我想起了陆麋床头放的几个玩偶。   就听到了房尧问我想不想去玩,他说他抓娃娃技术很不错。   我从来没去过,此刻他这么问我,我也跃跃欲试。   去柜台换了一百个币,我们找到了一个空的娃娃机,里面全是小熊仔,房尧试了几次,抓到了一个戴帽子的小熊。   他朝我扬了扬下巴,骄傲又自信的说:“不赖吧。”   我笑笑,夸他厉害。   他又去了其他不同的玩偶机前尝试。   有的没那么好抓,我看着他全神贯注的看着玻璃箱里的玩偶,一会因为抓到而高兴,一会因为功亏一篑而皱眉,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走开了。   大厅里放着吵闹活泼的电子音效,我无聊的站在一个角落里,附近的玩偶机前有个小女孩一手抱着一个兔子,还在尝试多抓一只。她面前的玩偶机里全是各种颜色的兔子。   失败几次后发现我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你要玩吗?”   我说:“你不抓了?”   她揪着兔子耳朵,说:“我没有钱了,你玩吧,我可以教你怎么抓。”   她的话让我觉得可爱,我说:“好啊。要是我抓到了,我就分你十个硬币。”   “真的吗?”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十分吃惊地看着我,可很快又陷入了失望里,她说:“但是我也不保证你一定能抓到。”   “没关系。”我掏出了一手的硬币,说:“我买多了,花不完,正好你可以帮我用掉。”   她疑惑地看着我手心里的硬币,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就教教你好了。”   她身高才到我的腰,一本正经地说要教我,有种让人忍俊不禁的感觉。   小女孩把兔子玩偶递给我,说:“你帮我拿一下。”   然后她从我手里拿去三个硬币,投进了机器里,两只小手一左一右开始控制机械夹。夹到了兔子的头,可惜到了出口旁边,机械夹却松了。   她稚嫩的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失落,然后抬头看我,说:“你来试试。”   她的语气认真的像个小老师。   我说:“好的。”   她把兔子玩偶重新抱在怀里,然后对我说:“你先按右边,再按左边。”   我笑着说:“好的。”   其实我知道抓娃娃的操作并不难,能不能抓到很多时候是看运气。   也许是我运气好,试了两遍就抓到了一只蓝粉兔子玩偶,旁边的小女孩率先跳起来恭喜我说:“你看吧这样一定可以抓到!”   我捡起玩偶,说:“是啊,你好厉害。那我要谢谢你了。”   我把十个硬币递给她,她却没有收,说道:“我妈妈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我蹲下身,解释到:“你没有随便收,你教了我怎么抓娃娃,而且我还抓到了。”   她视线落在了我的玩偶上,有些纠结地沉默着。   “或者我把这只兔子送给你吧。”   我突然灵光一闪。   “你不是刚才很想再抓一只吗?”   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兔子,眼神左右徘徊,她没有直接说不要,而是说:“我已经有一只兔子了。我自己抓到的。”   我点点头,说:“是啊,你好棒的。”   她说:“我爸爸比我更厉害,他会帮我抓好多玩偶的,哥哥你自己留着吧,我要去找爸爸了。”   说完她就跑开了,我看她小小的身体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我拿着兔子回去找房尧,就看到了房尧也在找我。   “还要玩吗?”   房尧问我。   他手里拿着四五个小玩具。   我看了眼时间,说:“走吧,下次再来。”   他看着我的兔子,说:“你什么时候走开的,怎么不叫我?”   我说:“我菜,所以一个人偷练去了。”   他哈哈一笑,说:“下次你看中了哪个跟我说,我帮你抓。”   我点点头,说好。   他说:“这些玩偶有你喜欢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去直播间抽给粉丝了。”   我说:“给粉丝吧。”   他说行,然后跟我说起当了主播后才知道的内幕,比如平台抽成严重,账面流水看着多但实际到手就那样,要照顾老粉和新粉的平衡,有时候下播很累了,还要陪房管打游戏聊天。   我说:“那你还是要注意休息。”   他叹了口气,说:“干直播就是吃青春饭的,趁着年轻多赚点,以后也可以轻松点。”   我说:“那你想过毕业后干什么吗?”   他说:“还没想好,先干着吧,要是直播没流量了,那我就找个公司上班,你呢?以后准备当律师吗?”   我踌躇了一下,说:“不确定,律师,公务员,检察院,哪个考得上就去哪个吧。”   房尧笑了笑,说:“你当初怎么想到学法的,一般像学医学法,都是家里人也干这个的,明鉴你爸妈也是律师吗?”   “不是,我妈是老师。”   “噢,难怪你看着就很……好学生。”   他说道,“原来妈妈是老师啊。”   “你也是好学生啊。”   我说,房尧学校也很不错,或者说s市的大学在全国范围内都是不差的。   “欸那不一样,不是说成绩好不好,就是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不会做坏事的,不会抽烟喝酒的人。”   房尧解释到。   “我会。”   我看着他说道:“我会抽烟,喝酒。”   房尧一愣,说:“那也正常,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没说抽烟喝酒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说——诶,我语文不好,反正你懂的。”   我看他语无伦次,忍不住笑了下,说:“我知道。”   “不过——真看不出来你会抽烟,我从来没看见你抽烟过啊……”   “我不怎么抽。”   实际上我只抽过一次,那一次也只是吸了两口,就被叶泊则灭了。   “恩,吸烟不好。我主要是打游戏累了吸几口提神。”   房尧说。   他把玩偶换了只手提,然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你手酸吗?”   他拿起我的右手,把我的拇指拉到了小指根部。   问我:“疼吗?”   我摇摇头,说:“怎么了?”   他说:“我感觉这两天肌腱炎犯了,打算周末去医院做个理疗。”   我听说过很多经常要用键盘鼠标的人都会得肌腱炎。   问:“严重吗?”   “不严重,小毛病,就是会复发,医生说少玩电脑哈哈。”   我看着他一脸轻松地说着自己的毛病,问:“你周末什么时候去?我陪你吧。”   “恩?”   “反正我最近家教也不做了,周末都有时间的。”   “我约了周六上午,就我们学校附属医大。”   “好。”   晚上回到寝室后,房尧又开播了,他在直播间和粉丝们先说了一下晚上的行程,当然他说的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吃了什么,还去抓了娃娃,然后在直播间开了一个抽奖给粉丝们送福利。   我送了礼物后就挂着直播间做自己的事。我把兔子放在了金鱼灯笼的旁边,一起放在了我的书桌架子上。   我忍不住去翻开灯笼下挂的纸条,上面写着“李明鉴,心想事成。”想到他当时跟我说把上面的宝石扣下来,就想笑,又感动又难过。   手机震动了一下,房尧给我发了战绩图,和我吐槽太难打了。   我给他发了一个鼓励的表情包,转去直播间看了眼,看到好多弹幕在刷要不去匹配一把,或是在吐槽队友菜的,也有人在说房尧打得不好。   房尧说:“没事,下一把好好打,大家不要吵了。”   我又刷了个礼物。   房尧看到了,说:“谢谢小蛋糕老板的礼物,小蛋糕老板抽奖了吗?一块钱就可以参与哦。”   我没抽。   但是我还是回复道:抽了,没抽到。   房尧安慰我:“可惜了,老板想看什么英雄,我都可以玩。”   我说:都可以。   房尧:“好吧,这把一定赢。要对得起小蛋糕的礼物。”   我退出了直播间。   发现有一条钱樱学姐的消息:晚上没和你打招呼,抱歉。   我回复道:没关系的。   我看到了聊天界面上她输入又暂停,反复了好几次后,才发送过来。   ——可以当作没看见吗?   我看着她反复犹豫后发过来的话,心里有些沉重。   ——好的学姐。   我回复道。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放心。   她说:谢谢。   我忍不住点进她的头像,看她的朋友圈,都是一些日常吃喝玩乐的美照,看起来十分开心充实。   可是晚上的她和身边的男人,以及她的态度,都不得不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地方去。   那是她男朋友吗?   可是看起来年纪有点大。   她们是在约会吗?   那为什么她会装作不认识我,还要我保密。   ……   算了,那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李明鉴。   我对自己说。   周六早上我提早起来,去了房尧的校门口等他。大概是昨晚洗头没吹干,所以早上起来头发翘得像被炸过,我用冷水抹了几遍也没下去,只能戴了一顶针织帽。   好处就是,今天特别冷,戴着帽子还挺保暖的。   房尧一开始还没认出我,直到我朝他跑了几步,他才恍然,说道:“怎么突然戴帽子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这帽子还是我第一次戴。   “挺好看,像个小和尚。”   “……”   “哈哈,开玩笑。”   他摸了摸我的脖子,让我冷的一缩,说:“你这样我就不陪你去了。”   房尧一怔,求饶道:“我错了,要不你也来摸我脖子报仇?”   他故意把脖子露出来。   我想了想,说:“算了,我是好人。”   我把手藏进了口袋里。   他眯起眼,作罢,说:“怎么还有人自己给自己发好人卡的?李明鉴?”   我不搭理他。   我们在校门口买了热腾腾的鸡蛋饼,然后去了附属医院。   周六人不少,有好多老头老太太,也有小孩子和年轻人。   我陪房尧在诊室外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了,然后医生开了单子,让我们去三楼的理疗室。   房尧走得轻车熟路的。   他说你等会要不去四楼玩玩吧。   我说:“玩什么?”   他笑的很欠,说:“四楼有个儿童活动区,也有人做复健的,你可以去健健身。”   我:……   他说:“我理疗差不多要四十五分钟,你在旁边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去走走,好了我来找你。”   我们在三楼电梯口分别,我看到楼梯旁的导引。   ——四楼公共活动区   ——五楼vip复建区   我好奇的走楼梯上去了。   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吵闹声。   玻璃房里果然有个小型的游乐园,里面有三四个小孩脱了鞋跑来跑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家长。   旁边有一个复建区,我看到两个医生在里面指导病人拉伸活动。   左侧还有吧台提供咖啡奶茶。   我买了杯咖啡,又逛上了五楼。   五楼和四楼截然不同,十分地静谧,门口坐着一个护士问我有预约吗?是来做治疗还是等人的?   我说:“我陪朋友来的。”   她贴心的说:“您可以去四楼休息室等待,这是我们医院的治疗项目,您也可以看看。”   她递给我一本治疗保健手册。   上面有各种项目,中西结合。   我说了声谢谢,有点不想去被小孩子占据的楼下。   但是五楼好像也没位置坐。   我正纠结地要离开,小护士突然叫了我一声,说:“帅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有点肚子疼,要去上个厕所,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恩?”   我迷惘地看着她。   “就是等会有人来了,您帮我说一下,我五分钟就回来,让她们等一下。”   我答应了。   她感激地抓着手机和餐巾纸跑了。   在服务台上摆了一个”暂时离开”的盒子。   我心想除了她,还有零星两个走过的医生,五楼也没什么人。   我抿了口咖啡,还是很烫。   就把盖子打开,晾凉了再喝。   我靠着服务台玩手机,听到玻璃门感应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好奇地抬头,想说小护士去厕所了你等会。   结果才说了小护士,就看到了眼前,插着兜,高挑冷酷的叶泊则。   我被吓了一条,反射性地后退,手肘撞到了被我掀开盖子吹风的咖啡,一下子就碰倒了。   温热的咖啡液弥漫开来。我连忙去把桌子上的文件夹捞起来。心急火燎地拿纸巾擦。   还好桌子上没什么东西,但是——我也太蠢了,叶泊则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每次在他面前都会干一些傻事……   正当我谴责自己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手伸到了我旁边,白皙的,熟悉的骨节和皮肤,让我心惊肉跳。   他抽了纸巾,覆盖在咖啡液上,我立刻说道:“没事,我会擦的,你别动了,袖子会脏。”   尤其是这位少爷还穿着白色的毛衣。   叶泊则把濡湿的纸巾往垃圾桶里一丢,打量着我,慢悠悠地说:“李明鉴,我可没吓你。” 第66章 该死的五分钟   听到他的声音。   我不知怎么,眼眶一热,竟然有些鼻酸,那股熟悉的气息在咖啡的气味中悄悄环绕了我。   我仿佛跌落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又浮现出无力又窒息的感觉。   我想到说只去五分钟的小护士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加快擦桌子的动作,又余光看到叶泊则还在我身边没有走。   我不由得尴尬地开启话题:“你的手好点了吗?”   “恩。”   “她去洗手间了,你等等吧。我先走了。”   我有点急不可耐的想离开。   没想到叶泊则问我:“不等人了?”   我心想他应该是猜测我陪人来的,我说:“我去楼下等他。”   我拿出手机,确认房尧有没有给我发消息。   可惜还没有。   就在这时,小护士拿着咖啡从从楼下跑上来了,一边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先生你要付费是吗?”   我佯装镇定地说了句“没事。”又看了眼叶泊则,只见他神色平常,如同我们好像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朋友,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碰面,也不过是碰面而已。   我只是他路过的一颗灰尘,那么渺小,可他却是压在我面前的青山,让我无法顺利通行。   就在这时,房尧打电话给我了。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楼下走。   他问我在哪儿,说他在二楼楼梯口等我。   我说我马上下来。   楼梯很短,我走的又快,不一会就看到了在楼梯口玩手机的房尧。   “终于结束了,你是不是等的很无聊?”   ……   “还好,那我们走吧。”   我有点急。   他说:“就回去了吗?今天是周六诶。”   他孩子气地说。   “那……去哪里呢?”   我问他。   就见他突然定睛在我脸上,突然伸出手抹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反射性地捂着脸,惊慌地问:“怎么了?”   他无辜地看着我说:“好像有脏东西,可能是灰尘。”   我心漏跳一拍,想到可能是刚刚咖啡打翻了溅到脸上的。我自己又用手擦了擦,他笑着看我的动作,说:“好了没了,你刚才那么紧张干嘛,像我轻薄你一样。”   我被他说的心里七上八下,辩解道:“我没紧张,我以为我脸上有虫子……”   房尧听见我的话,感叹了声。   “原来你怕虫子啊。”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楼梯间还是有人上上下下。   我瞥他一眼,说:“也没有很怕。”   “怕虫子也没事,我还怕毛毛虫呢。”   房尧揭自己老底。   我们一边聊一边往楼下走。   本来想去坐地铁的,但是房尧说让我等了那么久,等会再去挤地铁就太累了,于是我们在医院门口打车。他把我的针织帽往下拉,遮住我的耳朵。   我说这样不舒服。   他说这样就不冷了。   我躲闪着说这样不好看。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浑身的天线都竖了起来。看到了车玻璃上映出我的脸。随着车窗下降,叶泊则看向我,和房尧,他十分平易近人的问:“去哪儿,我送你们。”   我听见房尧问我这是你朋友吗?   我恩了声,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叶泊则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分手后对待旧情人也都有这种待遇吗?   “不用麻烦了,我们打车了。”   房尧见我没出声,就替我说道。   “谢谢你。”   叶泊则看着我说:“不麻烦,我正好有事找你。”   房尧不解地瞥了我一眼,我困惑的看着叶泊则,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上车,不然我挡别人道了。”   他说道。   这架势像是我必须要听他似的。   就像他笃定了我会上车一样。   ——我还真就上车了。   我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一般告诉自己说我很好奇叶泊则找我什么事。   我和房尧坐在了后座。   叶泊则的车里暖气打得很温暖。空气里是一贯的木质香调,融合了他的香水和车里的香薰味。   从我的角度,我可以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方向盘上。   “去哪?”   房尧报了一个附近商业街的地址。   我没说话,是因为我不知道是否能像他一样坦然。倒是房尧和叶泊则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   先聊到了两人的手伤,房尧问怎么没在诊疗室看见他。   叶泊则说:“我在五楼。”   房尧沉默了几秒,说:“怪不得,哈哈。”   然后又聊了车,房尧夸叶泊则的车坐着舒服,说他也喜欢这种车,问叶泊则车的配置怎么样落地多少钱。   我以为叶泊则懒得搭理他,没想到他今天走亲切路线,虽然不主动,但也没有冷场。   房尧说他明年也准备买一辆这样的。   叶泊则笑笑,告诉房尧他有朋友在那儿,可以打个折。   ……   还好路不远,不然我怀疑房尧都要跟叶泊则当亲兄弟了。   到的时候,房尧主动和叶泊则加微信。   叶泊则没答应,而是说:“你找李明鉴就行,我微信里人多,容易记混。”   房尧被委婉的拒绝了,脸上尴尬了一秒,就很快重拾笑容,说道:“行,那我们走了哥。”   他刚打开车门,叶泊则就说:“麻烦你在外面等等,我们有事讲。”   房尧迟疑地看向我,嘴角抽搐。   我说:“五分钟,你去奶茶店等我。”   房尧温柔的朝我说:“好。我等你。”   他下了车。   车子离只剩下我和叶泊则两个人。   我原本压抑的不安一下子就全冒了出来。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我本来想语气强硬点的,毕竟他刚刚“这么”对待我朋友。   但是我话出口,却像是心虚得和煮烂的汤圆一样不争气。   “这你男朋友?”   他忽的开口,如同一瞬间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让我浑身战栗。   我想说你怎么知道的?又想说关你什么事?   可是我没理由跟叶泊则叫嚣,毕竟我还坐在他车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我这是吃也吃了,拿也拿了。   软骨头到底了。   “恩。”   我以为他会发表一下意见或是打击一下我,但是叶泊则只是靠在椅背上,我看着后视镜里照出他慵懒冷冽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他像春风掀起了涟漪般,掀起了眼皮,我一惊。   做贼似地移开自己的目光。脸皮腾得一下子,如同烤红的番薯。   我喉咙冒烟,手心冒汗。   只听见叶泊则很轻地笑了声。   他转过头,像一条魅惑人心的美女蛇,嗓音如同幽寂的暗河汩汩通往我的四肢血肉。   “这样讲话很累。”   他语气软糯,让我没来由的暴躁。   “那……你不要和我讲了。”   我戒备地说道,心里想着不要这么看着我,不要勾引我了坏蛋。   他温存地盯着我,继续软声软语地说:“那你坐前面来,好不好?”   “……不好。”   我狠心拒绝,两个字被我说的像触电似得抖。   叶泊则显然没料到我的回答。   他有些失望地眨了下眼睛,转过脸,感慨地wo说:“好吧。”   我一怔,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我忍不住问,心里抱着一丝我不想承认的希冀。   “你觉得我要说什么?”   叶泊则语气乏味。   我被他问的一窘,说:“我……不知道。”   他轻飘飘地接着我的话:“旧情人见面,叙个旧而已。”   我被他的“旧情人”三个字戳痛,忍住了酸涩“噢”了声。   “那……你过的好吗?我挺好的。”   我只想得到这种老套的话。   “嗯,有空吃个饭。”   “啊?”   真的吗?   “什么……时候啊?”   我不敢置信的问,暴露了心里的慌张后逐渐小声。   “你定。”   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叶泊则说道:“不愿意啊?”   “不是,我……我挺空的,而且快放假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听起来像随时等待他召唤似的,于是我又补充道:“但也不是那么空。”   “哦,五分钟过了。”   叶泊则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   我反应了几秒才想到他在说什么。   “那我走了。你——开车慢一点,小心手。”   “嗯。”   叶泊则不咸不淡地应了,反倒显得我的话很多余。   我下车后,看着他远去的车子,只觉得一颗心也在风里摇摇晃晃,跟着车子一起失踪了。   我想不通明明一开始我还是拒绝他的,怎么到后面就变成我们要一起吃饭了,我还这么多嘴去关心他的手,他缺我一个吗我就这么轻易贴上去了。   李明鉴你真是个傻逼清醒点吧你。他都赶你下车了你居然还想坐着。   我直接把帽子摘了,接受冷风的洗礼。又想到这帽子也是用他的钱买的……该死的帽子该死的五分钟……   我到奶茶店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了。   脸冷手冷,直到店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我跟个融化的雪人似的,狠狠一寒战。   房尧正在打游戏,看看我来了,把奶茶推给我说:“聊完了?”   我抱着还算温热的奶茶,点点头。   等他结束了一把游戏,他才说:“你朋友他挺不错的。”   我“嗯”了声。   房尧继续说:“他是在s市上学还是s市人啊?”   我说:“s市人,他在国外读书。”   “噢,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可以开豪车了,讲话腔调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奇怪地问:“什么腔调?口音?”   “不是,就是那种……emmm,挺傲慢的,但又挺有礼貌的。”   房尧有些顾忌地形容道。   “但是他对你又不这样,可能我跟他不熟吧哈哈。”   我戳开奶茶盖子,看着尬笑的房尧说:“我和他也不熟。” 第67章 周明岚   自从叶泊则说了要约我吃饭后,我就时不时想起来,想到他说我来定,我就心里一阵发麻,被甩了后还要主动叙旧,那也太没有脸面了。   他的话就像是一团糯米饭,吃的时候又甜又糯,但可惜是冷掉的,吃下去不消化,反而堵在胃里让人难受。   元旦假期,张远请我们去滑雪。   我看到了他在群里发的地址,就知道是曾经和叶泊则去过的滑雪场。   只不过去年还没对外开放,有一些设施还围着,但今年整座山都被圈了进去。   我们换好了护具,坐缆车上山,陆麋穿着粉色的滑雪服,一边往下看一边惊叹,我看着脚下绵延不绝的雪道,风从我脸颊边擦过,又冷又湿,每一个冬天都是那么相似,仿佛设定好的程序,一年又一年重复。   我们到了山坡上,陆麋扶了扶屁股上的防摔垫,紧张地朝四周看:“好高啊,我恐高怎么办!”   张远跟在我们后面,嘲笑他胆子小。   “叫声哥我教你。”   “滚吧你。”   “好嘞。”   张远朝我们一飞手,面朝我们左右摇摆着滑了下去,看上去十分熟练。   周思齐说:“我去找个教练。李明鉴你会滑吗?”   我点点头,说:“会一点。”   周思齐说:“那我和陆麋去那边,你跟着张远,有事叫我们。”   “好。”   我看着他们俩去了坡度比较缓的另外一条道,那边应该是新手区,有很多教练在指导小孩子和新手。   我想了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去那边。   但是那边人多,坡也短。   我回忆着姿势,开始慢慢往下滑。   身体的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虽然很久不滑了,可是我只要一牵动肌肉,就能想起来无数的画面。   我又来到了我摔了个屁股蹲的缓坡,风呼啸着冲过来,我看着接下去的路,忘不到头,我都不知道叶泊则是怎么抱着我冲下去的,要是他带着我摔倒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但是他没有,而我那时候只顾着心跳害怕,只记得头晕目眩后,他在雪地里白到反光的脸。   周围传来尖叫欢呼声,还有雪板摩擦声,我一下子回神,就看到了有个人在我面前做了一个转身炫技,又稳稳停在坡上。   后面跟着一群年轻人,跟着他一起往下冲。   很热闹。   等我慢慢滑到坡底,身上出了一身汗。   我摘掉雪板,休息了一会才上山,我们滑到了天黑才走,张远说附近有个泡温泉的山庄,他女朋友订了房间请客。   周思齐说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可以aa的。   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们说:“没让她付,我来请,上次不是我生日那事儿嘛,她觉得让你们给我收拾烂摊子,就想谢谢你们。”   “你都请我们滑雪了,晚上就……”   “这有什么,都是好哥们,再说了我是真想谢谢你们,否则心里过不去。”   张远征求似地看着我们。   陆麋扯了扯我的手,俏皮地说:“你不早说,那我们应该狠狠宰你一顿,把我男朋友也带过来。”   “你现在叫也行,我给你们开个情侣房。”   张远暧昧地说。   “……切。”   “你女朋友呢?怎么不一起来?”   周思齐问。   “她回家陪爸妈呢,她们家规矩多,这种节日一定要全家人吃饭什么的。”   张远说。   “所以你是被她抛弃了才来找我们哦。”   陆麋插刀。   ……   “什么叫抛弃啊,等着喝喜酒吧你们。”   张远忿然说道。   陆麋呵呵呵笑。   我听着他们话不停地讲,看着熟悉的山庄和包房,还有熟悉的穿着日式风格衣服的服务员,就连包厢里的熏香味道都没有变。   可是坐在我身边的却不是那个人。   他今天也会和家人吃饭吗?还是和谁在一起呢?   吃完饭我坐在院子里看假山流水和夜景。   服务员还特别体贴地给我身边放了一个暖炉。   我回着房尧的短信,房尧祝我节日快乐,还给我发了一个红包。   我点开了看到了666,于是回了一个888。   房尧收了后,说:“谢谢宝贝,晚上我和直播间的粉丝一起跨年,你呢?”   我说:“和室友在外面玩。”   房尧:“去哪儿玩了?好羡慕。”   我给他发了几张照片,有风景照也有我们的合照。   房尧:“你怎么这么严肃呀,笑都不笑,装酷哦。”   我点开合照,发现照片里的自己知识抿着嘴角,眼神看着镜头,确实像个木头。   反观我身边的陆麋,笑的像个小月亮。   “我有拍照尴尬症。”   我说。   房尧:第一次听说这种,是不是你编的啊?   我:我拍照都不笑的。   房尧:可是你上次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就在笑啊,我给你找找。   我心想什么照片,就看到啪一下,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是一张在约克小鬼商店里照片,我本意是拍那些小鬼玩偶,但是侧面有面小镜子,刚好倒映出了我的脸,我在笑。   我都没发现我在笑。   是那种放松又坦然的神情,像是另一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却不是我的人。   我有这么好看吗?   我忍不住端详自己。   房尧: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都不说话,我以为你装高冷。   我:?我只是有点社恐。   房尧:哈哈,后来我知道了,你和我室友一样,就是认生。熟了之后就变成话唠。   我心想我也没有那么话唠。   和房尧聊了一会,我们就出发去泡温泉了,有好几种大小的温泉可以选择,我们选了一个中型池子,在里面不但提供酒水水果,还可以玩桌游麻将。   泡了两个多小时,我有点头晕,便穿着浴衣去走廊里透透风。   我刚关上推拉门,就路过了几个服务生推着小车经过,上面用罩子罩着很多的点心和酒水。   他看我问我需要帮忙吗?   我说我就是随便走走,我打开了房尧的直播间,看到他正在打游戏,快到12点了。粉丝就开始在弹幕上刷要他唱歌。   他唱歌确实挺好听的,如果不当游戏主播也可以当个才艺主播。   我想回房去拿耳机,路过的长廊,有两个穿着浴衣的女生在聊天。   其中一个说:“董浩还没对你死心啊?”   另一个回答:“他就是得不到还不甘心,又不是真喜欢我。”   “那他追你都快一年了诶,今天还布置得花里胡哨给你惊喜。”   “我不喜欢他这种——”   那女生顿了顿,接着口齿清晰地说到:“暴发户。”   “诶呀我知道啦,你喜欢冯书阳那种文质彬彬的是吧,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冯太太了哈哈哈”   两个女生一阵笑闹。   我的脚步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她们俩纷纷回头,在暖黄色灯笼照耀下,我看清了一张认识的面孔。   “吓我一跳。”   “……好巧啊。”   周明岚有点意外,但又马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认识?”   旁边的女生戴着一支牡丹花的簪子,五官很像是仕女图里的形象,眼睛细长,瓜子脸,声音很活泼,可长相却带着一股哀愁。   “我同学。”   周明岚简短地说道。   “你和朋友来玩?”   她问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和……听听她们?”   “虞听听?”   旁边的女生小声问。   “不是,和我室友。”   我回答道。   她听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朝我抬起下巴,笑着说:“这样,今天我生日,要一起来吃个蛋糕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看懂了我的惊讶,解释道:“这是我身份证上登记的生日……”   她犹豫了一下,没往下讲。   倒是站了起来,拢起袖子,说:“你跟我来,我给你去切蛋糕。”   那女生靠在柱子旁,朝我们说:“那我在这里等你哦,拜拜,小帅哥。”   她眯起眼,像极了画本里面的狐妖,而且是没吃饱的那种。   我无端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周明岚领着我去了一个包房,里面有好些人坐着在聊天玩牌,看见周明岚进来了纷纷抬眼打招呼。   “哟寿星回来了!”   “诶还带了个人。”   “没见过这个小哥哥诶,长得怪帅的。”   “董少,你认识不?”   周明岚对着人群解释:“我高中同学,他也在这里玩,我给他切块蛋糕。”   大家议论纷纷,但是没怎么管我们。   倒是有个男生坐在一侧,喝了口酒,说道:“不认识。”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一惊。又收回目光,看到周明岚给我切了很大一块蛋糕放在盘子里。   “你们分着吃吧。”   我道了声谢拿着蛋糕要走,就被董浩叫住了。   我无奈地听到他讲:“你这人好不懂规矩,人送你蛋糕,你怎么什么表示都没有。”   我心想我确实什么都没准备,但是他的故意为难太明显,不只是我,在场的人都看了出来。   “我的生日,我请我朋友吃个蛋糕,怎么了?”   她平静地说道。   在场的人牌也不打了,都看着周明岚,我,还有不高兴的董浩。   “没怎么,请你朋友喝杯酒,认识一下。”   董浩朝我我说道。   “是啊岚岚,你介绍一下嘛,大家以后可以一起玩。”   有人来缓和氛围。   “对呀小帅哥要不和我们一起玩呗,你朋友在哪里,叫他们过来好了。”   “岚岚你生日,别闹的大家尴尬嘛,你就让你朋友喝杯酒咯,董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他不也是维护你嘛——”   我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周明岚,她好像在颤抖,整个人仿佛站在冰天雪地里,冷极了,她脸颊崩得紧紧的,脖子绷直,如果不出意外,在长袖下的手肯定也握起来了。   像极了她高中的时候,惊恐发作的样子。   我连忙走到她身前,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对着董浩说:“好,我喝。”   董浩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拿了酒杯来,倒了满满一杯,我也没看出是什么酒,拿过来就一口干了。   董浩说:“这一杯也太少了。”   然后他让人又倒上。   我说:“刚才一杯敬各位,这一杯我就敬寿星了。”   然后我转过身,看到周明岚苍白的脸,紧咬的唇。   她想说什么,却被我抢先,我轻声说道:“没事的,深呼吸。”   她听了我的话,克制地吸气,又呼气,重复了好几次。   我余光看着她逐渐平静下来,喝完了第二杯酒。   我要走的时候,没人再拦我。   我对周明岚笑了笑,说:“我有点不认识路,麻烦寿星送送我吧。” 第68章 你不懂   我们走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直到一处幽静无人的角落。   我没说话,看着天空上的繁星,肃冷的空气从鼻子里吸进去,我忍不住咳嗽了下。   周明岚说:“谢谢你。”   她的声音有点虚弱。   “我……好久没发作了。”   我低头望向她,说:“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啊,好。”   她仓皇地眨了下眼睛,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从她身边走过,走出了几步,一脚踩进了黄澄澄的光线里,因为苇帘的阻隔,身后是暗的。   我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就看到了周明岚出神地盯着我,原本假装的笑脸此刻无影无踪,只剩一下一张美丽又空洞的脸。   我有时候觉得虞听听说的挺对的,我这人不聪明,好骗,还有泛滥的同情心,只要别人稍微露出点脆弱,我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要不要让冯书阳来接你?”   我问。   “不用。”   周明岚瞳孔瑟缩了一下,又有点悲伤地说道:   “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不清楚是指她生病的事,还是她今晚在这里的事。   “我不想被大家当成神经病。”   我想到了高中时候,她在班级里的处境。   “其实——”   “那时候除了你都没有喜欢我,连老师也讨厌我,我知道的,她们表面上对我嘘寒问暖,其实背地里都觉得我很麻烦,班上的同学,可怜我,但也怕我,因为没人想跟一个随时可能会发病的人做朋友。”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语气却没有太大波动,仿佛一套重复了很多遍的台词,多到她本人都厌烦。可这么平白直叙地说出来,如同一把钝刀,在黑暗中闪烁着冷硬的光。   “可是你不一样,你从来没有怕我,不管是我们刚认识,还是后来我在你面前发疯,你都没有讨厌我,你不知道吧,那时候我既想吓跑你,又想看看,你会不会真的被我吓跑……”   她声音变得活泼了些,像是在和我开玩笑。   可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我现在还记得她的尖叫,咆哮,流泪,颤抖。   还有沉默。   “只有你给我递纸巾,我用光了你好多纸巾。”   她笑出了声。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其实……我也是害怕的。”   我说道。   我看见她因为我的话,神情灰暗了一层,却又勉强装作若无其事。   “我不是怕你,是怕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她呆呆地望着我,如同夜色里一闪一灭的遥远星辰,总有种烟迷飘散的错觉。   “其实班主任每礼拜都会问我关于你的事,你没来上学的时候,那些笔记也不是我一个人整理的,运动会没让你参加,不是因为孤立你,而是怕你身体吃不消,你睡觉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来吵你,怕你不舒服。”   我从我的角度重新诠释了她的回忆。   “高三的时候,班主任去庙里祈福高考,还专门帮你求了辟邪的平安符,虽然你那时候已经没在学校了。”   “……是吗。”   “其实,过去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我说。   周明岚垂下眼,沉默了半晌,说:“是你不知道,我的过去有多么糟糕,现在,未来,我都没办法摆脱,所以我才那么想要摆脱这一切。你不懂,他也不会懂……”   我确实不了解她,但是我唯一相信的是——   “所有人都可以不懂,但是爱你的人一定会明白。”   一阵风吹起了帘子,冷的我发颤。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周明岚说。   她整个人在夜色里,犹如一尊冷冰冰的石像。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陆麋打来的。   我拿着蛋糕回到房间,发现他们正在房间里吃水果看电视。看到我手里的蛋糕,陆麋叫道:“你去买蛋糕啦?”   我解释了一下是碰到一个朋友在这里过生日。   周思齐说:“明鉴你朋友还真多啊。”   “男的女的啊?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陆麋一边问,一边用果盘里的叉子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其实是我高中同学。”   我坐下来解释道。   “那也太巧了。”   我点点头,看着面前摆满了莓果和奶油的蛋糕,忍不住想起了高二的一天,大家在都在教室里午自习,周明岚坐在我旁边画画,她画完后给我看,我看到上面画了一个插满了蜡烛的蛋糕,蛋糕上面全是巧克力。下面写了一个日期。   我当时问她,今天是你的生日?   周明岚朝我点点头,说:“我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错的,但是我爸觉得生日哪一天都一样,不用去改。”   她说着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说:“所以我就给自己画一个蛋糕,当作过生日了。”   然后我看见她竖起了纸,对着蛋糕轻轻一吹,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   在她睁开眼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周明岚很高兴,所以她在蛋糕的旁边画了一个我的卡通头像。意思是我陪她一起过了生日。我觉得这实在是有点草率,所以第二天,我给她送了一个三角切块的蛋糕。   她看到后感动的眼眶湿润,跟我说:“李明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草莓蛋糕啊?”   我说:“我不知道,蛋糕店只剩下这个了。”   周明岚忍着眼泪,说:“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但是没过半年那家蛋糕店就倒闭了,换成了一家烤串店,人气比蛋糕店高了很多。   ……   周明岚送的蛋糕,比以前我送给她的要好吃很多。   可是她看起来,却没有比那时候更开心。   也许人长大,就越难满足,所以越难露出真心的笑容。   那你呢,李明鉴,你想要的,不也那么难吗?   可是——   叶泊则呢?   他会不会也有想要却得不到的时刻,他会不会也有想念一个人却不可说的时候。   你希望他有吗?   ……   我借着节日的名义,给叶泊则发了一条“元旦快乐”的消息。   也许会淹没在各种各样的消息里。   就像我会消失在他遇见的各种各样的人群里。   我故意把手机放得远远的,让自己不去想,等了很久。才去看一眼。   看到了几分钟前叶泊则的回复:元旦快乐,宝贝。   我看着他的回复,心里像橙汁打翻,又酸又甜,还有点苦涩。   我说:你怎么还没睡?   叶泊则慢吞吞地回复:在放烟花。   我一看这个,就想到他和谁在一起放,便立刻清醒过来,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个认知让我愤怒又自我唾弃。   可是叶泊则却问我:想看吗?   我回道:不想,我要睡了。   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没想到他直接打了视频电话来,我像捧烫手山芋似的,抓着手机跑到了洗手间。   又看到镜子里自己面红耳赤,浴衣凌乱的样子,下意识的整理起头发和领子,然后才点开。   叶泊则的摄像头直接对着天空,我看见了烟花飞快的冲进夜空里绽开成五光十色的花朵,一朵又一朵。   风声,爆破声,还有低低的欢呼声,直接将我带入了画面里。   然后猝不及防,叶泊则的脸闯进了镜头,他看着我,眼睛好似会说话,可又是偏偏没说话,一丝紧张的暧昧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在暖气中让我热的口干舌燥。   他悠然开口:脸怎么那么红。   我被他问的一愣,反射性地看镜子里,发现自己确实有点红,但我觉得是因为空调太热了,也可能是泡过温泉的关系。   我捂着一边脸,用手掌降温,说:“我今晚在泡温泉。”   我心想自己为什么要跟他汇报。可我又忍不住想跟他多说几句话。   “有点热。”   我说。   “我还以为你被我打断了什么好事呢。”   “什么好事?”   我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忍不住斥责道:“你下流。”   他哈哈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干净又朝气。我听见了背景音里的烟花还在盛开的声响,还有车声。   “人之常情,宝贝,不用害羞。”   我看他那满不在乎的浪子模样,想说“我没有”又觉得解释很廉价。   “我要睡了。”   叶泊则听完我的话,轻笑地说:“噢,那不打扰你睡觉了。”   他把睡觉两个字说的特别故意。好像有什么特殊含义似的。   我忍不住道:“我没有和别人睡觉,我才不像你!”   我只觉得一股醋劲从喉咙冲到天灵盖,快把我头皮掀飞。   “嗯?”   叶泊则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那表情不像是生气,反而是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他以前故意为难我的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坏狐狸似的表情。像是看着猎物跳进了圈套,张开嘴准备好美餐一顿。   我就是那个上当的猎物。   “那你,你和谁在一起?”   我壮着胆子问道。   叶泊则朝身边看了眼,说:“挺多的,你想问谁?”   我不想问谁。   我只是怕他单独跟谁在一起。   “你想好了没?”   “什么?”   我被他问的心漏跳一拍。   “定时间,吃饭,我周五的飞机。”   ……   “这么快,你……”   我想到今天周日,还有四天,叶泊则又要走了。   “怎么,舍不得我?”   被他直接说出来,我羞耻得立刻反驳:“我才没有。那……那就明天好了。”   叶泊则也没在乎我的否认,而是说:“明天不行。”   “那后天?”   “有事。”   “那……周三?”   “有约了。”   ……   “那你还问我,明明你都没空。”   我说道。   叶泊则看我满脸郁闷,满意的说道:“逗你玩的,宝贝。”   我无语地想挂电话。   就听见他说:“我都推了。”   他垂眼,鼻梁高挺,下巴线条冷淡又迷人,嗓音清澈明亮,“……为了你。”   我愣了好一会,慌乱的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用催更,作者随榜单更新,日常工作也很忙,每礼拜差不多更新一万字左右。谢谢支持! 第69章 三年抱俩   我出门前在寝室里挑了快一个小时的衣服,最后还是换了件平时穿去上课的毛衣和羽绒服外套,脖子上的戒指被我藏在衣领里。   出门的时候看天气预报,像是要下雪,气温很低,我戴上了帽子。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叶泊则的车子。   我在后座和副驾驶犹豫了几秒,还是上了副驾驶。   叶泊则穿了件灰色的卫衣,清爽的像春天。   车子里暖气十足,我没做多久就热的脱外套了。   好久没有和他这样一起坐在车上。   我有点怀念,但心情又很平静,只要不想起我们之间的难过的事,那我的回忆里就都是美好的。   美好的可以让我每次想起都笑。   我问:“你的手好全了吗?”   他说:“好了,不过你要是想开车,我也愿意和你换个位置。”   ……   我想到以前和他说的话,现在心里却一点信心都没有,说道:“我考完驾照就没开过车,你不怕我还怕。”   哪知叶泊则听了,把车子停在一边。   说:“试试。”   我一下子抱紧我的羽绒服,震惊地看着他:“别,我真不会开,我怕出事啊。”   叶泊则解了安全带,无所畏惧地说:“又不是开高速,我在旁边,你怕什么。”   我:“我怕撞到你啊。”   我脱口而出。   他听了,不屑的笑,说道:“大不了手再断一次咯,放心吧。”   我:“你别乱讲话,呸呸呸。要断也是断我的手。”   叶泊则一怔,像是有点意外,又有点无奈。   说:“我们都别诅咒自己了,李明鉴。”   我最终还是拗不过叶泊则,坐上了驾驶座。   我一坐上去就感觉自己回到了考场。旁边坐着的是教练,教练一板一眼命令我:“先系安全带,踩脚刹,挂n档,点火。”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扶上方向盘。然后——   “叶泊则,我,我不知道怎么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前面呼啸而过的车辆,觉得手软脚软,神志不清。   “别怕,慢慢来。”   叶泊则安慰我。   ……这个时候撒娇忽然没用了。   我只好鼓起勇气,点火,慢慢松开刹车,车子开始往前移动,我看了眼我的车速,40码。   “对,你就这样开。”   叶泊则说。   “会不会太慢了?”   因为我后面的车在摁喇叭,喇叭一叫我就心慌,就忍不住踩油门。   “不用管别人,他不敢撞你。”   叶泊则打开了车子里的音乐。   我听着音乐心情渐渐放松,也慢慢加速,这一路开的虽然神经紧绷,但是到达目的地那一刻,我的心里也冒出了些许自豪感。忍不住高兴地望向叶泊则,就发现他浅笑晏晏地望着我。   我一愣,错开目光,低头解安全带,就发现叶泊则率先下了车。   s市的餐厅,每隔一个月都可以换一批新的,叶泊则不在的这几个月,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很多网红餐厅。   我定在一家新式川菜的餐厅。   我和叶泊则都不太能吃辣,但是这家餐厅,之所以叫新式川菜,就是他融合了江浙的酸甜口味,川菜只有一个样子,而口味更迎合本地人。   也许是新开的缘故,即便是工作日晚上,人也不少。   人一多,就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但也避免了尴尬。   我夹了一块辣子鸡丁放进嘴里,一边庆幸自己选了个热闹的餐厅,一边又有点懊悔。   好辣。   没注意夹了一块辣椒。   我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叶泊则,强忍着咽了下去。喝了一大杯水,还是有点缓不过来,又吃了一碗蟹黄豆腐,正当我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饭的时候,叶泊则剥了两只醉虾放进了我的碟子里。   他的动作在我看来不是喂食而是扔炸弹。   “我自己来就行。”   我连忙制止他剥第三只,又劝他多吃点,不用管我。   叶泊则擦了擦手,自然地说:“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心想我的确是喜欢吃,可是也不用你帮着我剥啊我们又不是情侣了这么暧昧做什么。   “那……我自己会剥的。”   我说道。   “好啊,那你也给我剥。”   叶泊则笑着说。   ……   我怀疑他故意在作弄我。   但是我又不敢说“你没手吗”这种话。   再加上盘子里总共就只有六七只虾,剥就剥了。   于是我就把剩下的虾都剥了出来放在了他的碟子里。   叶泊则看着我的动作,问我:“你对别的男人也这么听话?”   我还反应了一下别的男人是谁。   才慢了几秒地回答道:“又不是谁都像你这样。”   “哪样?”   叶泊则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天真无邪的看着我。   “……爱作弄人。”   我说道。   我发现分手后有个好处就是,我面对叶泊则胆子更大了,都会讲一些挖苦他的话了。   “我怎么作弄你了?”   叶泊则来了兴趣,问我。   “床上可不算啊……”   他补充道。   我被他说的心率急速上升,差点要去捂住他乱讲话的嘴。   “什么啊,你不要乱讲话了。”   他一本正经地又夹了一块虾,喂给我。   我没动,感觉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   “张嘴。”   他说道。   我下意识的就听他的话张嘴了。吃进去才看到他放下筷子,说:“吃完带你去挑车。”   ?   “买车?”   我问。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考完驾照就送你辆车。”   叶泊则说的特正常,反而是我的反应太大了。   “可是——之前是之前,现在不需要了。”   就算是之前,我也不会接受的。   “矫情什么,就当分手礼物。”   叶泊则说。   “我不要。”   我斩钉截铁地看着他,他眸色淡淡,脸上笑意隐藏。   “不想要车,那别的?”   “我不想要分手礼物。”   因为我不想一份代表着离别和伤心的礼物。这就不是礼物了,而是伤疤。   我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坚持不变。   “随便你。”   叶泊则也没再继续问。   ……   “你已经给我很珍贵的礼物了。”   我脑子一抽,看着他冷淡的面孔说道。   叶泊则看着我,有点迷惑,又有点好笑地说:“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偷偷生了我的孩子。”   “我又不是女的!”   我有点窘。   “放心宝贝,我比你更清楚你的性别。”   叶泊则回答。   “你要是女的,都三年抱俩了。”   我:…… 第70章 普通朋友?   “你又不喜欢小孩。”   我指出客观事实。   “小孩很麻烦,不好玩。”   他意兴阑珊地说道。   吃饭过程中,房尧发来信息,他昨晚好像直播到了三点,睡到现在才起床。   他问我吃饭了没,在干什么。   我回复到在外面吃饭。   我有一点点心虚,但又有一点虚荣,所以我特意拍了照片,给房尧发过去,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这种做作的神态我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幼稚。可当时我却抱着一种炫耀的心态,我不需要找一个比叶泊则优秀的对象,仅仅是找到下一个对象,就能证明我并不是被他的魅力蛊惑得神志不清以致于久久不能自拔。   我像是一颗极力摆脱地吸引力的月球,绕来绕去却白费周章。   房尧发了一个流口水的小朋友表情包,说他的外卖还没到,但是已经不想吃了。他问我是和室友在一起吃饭吗?   我犹豫了几秒,说不是。   房尧就没回我,而是拨打了一个语音电话来。   我看了眼对面的叶泊则,发现他也在看手机,完全没注意我,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很扫兴,包括房尧的电话。   但我还是接了。   房尧故意说道:“我来查岗了,你在和谁吃饭,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有没有我帅?”   我有点尴尬,含糊地说道:“男的,一个朋友。”   房尧:“那有没有我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坚持这个问题。   对着叶泊则的脸,我真的说不出来你更帅这种话。但还是应付道:“你最帅行了吧。”   我只觉得话音刚落,叶泊则就看戏似地看了眼我。   嘴角噙着一股莫名冷落又像是看透了我所有心思似的笑意。   房尧还在电话里跟我撒娇:“你好敷衍啊,我好歹也是颜值主播,怎么就让你这么勉强了。”   我不敢和叶泊则对视,只想快点结束话题。   但房尧却还在跟我说他今晚播到9点,然后出门和朋友去酒吧玩,他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我说我第二天早上有课就不去了。   房尧听了后遗憾的叹了口气,说:“你这么放心我啊,都不怕我被别人勾搭走哦?”   我说:“你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喜欢也不是理智能控制的,我会理解的。”   我的话让房尧沉默了几秒,然后他问我:“要是我和别人在一起,你都不会吃醋吗?”   我余光看到了叶泊则盛了一小碗鱼汤,在慢慢喝。   “不会。”   我说道。   房尧再次沉默,然后他有点不高兴地说道:“那你慢慢吃饭,我先挂了。”   ……   我有点能理解他为什么生气,但是我心里却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生气而觉得担心。我突然发现我也挺冷漠的,人果然不会二十四小时都保持一颗柔软跳动的心,只会在唯一的爱的人面前,石头会化作血肉。   而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们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路灯泛着玻璃似的光,街上飘着小雨。   我们的车子停的位置离餐厅有点距离,因为这边不让停车。   还好我看过天气预报,包里带了伞。   我撑开伞,顶在两人的头顶。   他比我高,我要举高一点才不会挡住他的视线。   叶泊则就像我们在伦敦散步遇到了下雨时那样,从我的手里接过伞。   我碰到了他的手指,有点凉。   像落在脸上的雨丝一样。   “你冷吗?”   我看着他只穿了一件敞开的棕色棒球服,虽然很酷,也很帅。   对比起来我穿着羽绒服就暖和多了,虽然也臃肿得像个土豆。   “还行。”   叶泊则看着前面湿漉漉的街道回答我。   一阵冷风夹杂着冷雨扑面而来,我忍不住低下头挡风。   心里生起了一股动力,让我拉住了叶泊则的手臂,带着他快步往前冲。   “我冷,我们走快点。”   于是我们边走边跑,但还是遇上了红灯。   叶泊则的脸在夜色里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皮肤像是精贵易碎的瓷器。   我悄悄挪到了他面前,帮他挡住风雨,他看着我换了个位置,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我伸手飞快的拉住了他的衣角,摸到拉链,扣上。   顺滑的拉到了领口。   夹克的领子可以立起来,叶泊则没什么表情地凝视着我。没闪躲,也没抗拒我的行为。   说:“李明鉴,你在干嘛。”   我没搭理他的话碴,而是说道:“你抬头。”   他定定的望着我,目光像是加热棒,我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烫。   我觉得自己的行为越界了。   在他的注视里,我发现自己不小心又回到了我们可以亲密无间的时刻。   如果叶泊则此刻甩开我的手,那我就可以没脸面地逃走,如果叶泊则纵容我……我的手指冷的颤抖,但我脸却在反常地发烫。   不,我是那一滩脏污的雨水,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想要得到不该妄想的宝物。   我是过期的三明治,卡在水沟的梧桐叶,我像个乞丐,又像个疯子。   在做着荒谬又越界的行为。   在我自惭形愧的时候,叶泊则稍稍扬起下巴,示意我把拉链拉上去。我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皮肤,我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心里却在吹起不合时宜的泡泡。   我就像一个偷情的人,在黑夜中,在雨伞下,水花如同火星般溅洒,我又冷又热,如同火中吞冰。   如果雨再下大一点,车子再远一点。   我们永远互相依偎着逃亡该多好。   回到车上,暖气也从四面八方飘出来。我从脑海的戏剧中脱离,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手机又震动起来。   不是我的。   叶泊则看了眼,调了静音。   一晚上我都看到好几个被他忽视的电话了。我倒不意外,因为他一直都这样。   有时候接电话说的话比不接还气人。   可是恰恰别人都愿意舔他。   因为他是叶泊则。   是啊,因为他是叶泊则,所以他怎么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过人生。而我只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我难过的看向窗外,居然看到雨丝变成了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而落。   这是今年我看到的第一场雪。   街上的路人都纷纷停下了赶路的步伐,打开手机开始拍照录视频。   多么奇妙的时刻,偏偏和叶泊则在一起。   就像是老天爷故意安排来感应我的心情。茫茫的黑夜,望不到头的街道,铺天盖地的雪花,落到地上就变成了水。   就像我,就像我的爱情。   “伦敦也会下雪吗?”   我问道。   “会。”   “大吗?能不能堆雪人?”   我问。   叶泊则也没有嫌弃我的问题无厘头,而是回答道:“看地区。”   我噢了声,说:“我们可以开车兜一圈吗?我想看看雪。”   叶泊则听了我的请求,也不知想到什么,发笑又一本正经地说:“李明鉴,你是想看雪,还是想和我看雪?”   我一下子语塞。   他看穿了我的逃避,却逼迫我回答。   我说:“你要是没空就算了,我,我下车自己回去好了。”   我畏缩地要去开门,但是车门被锁上开不了。   雨水夹杂着雪打在车玻璃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怎么不回答?刚才不是还勾引我吗?”   叶泊则淡定的说道。   我想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   “我……我没有,明明是你——”   我愤愤不平地望着他。   明明是你一直在挑逗我,钓着我,明知道我有男朋友,还要约我出来,还要说一些暧昧的话,让我心乱如麻。我把自己的责任全部都推卸到了叶泊则身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纯然的受害者。   而始作俑者只是镇定又毫不在意地承认他的企图。   “嗯,我的确有想法。”   ……   我听到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讨厌,而是……兴奋……   李明鉴你脑子真进水了。   我一边骂自己一边骂叶泊则:“你不能这样,你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   我说的理直气壮,像个道德模范。   “分了。”   叶泊则说。   “什么?”   我惊呆了。   “回国前分的。”   叶泊则神情毫无波动。   “为什么?”   我嘴快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什么为什么?”   叶泊则有些不耐烦。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我轻声问道。   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问住了叶泊则,只见他少见的避开我的眼神,有些烦躁的看着窗外,说道:“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挺不爽的。”他又转过头,盯着我说:“一想到你在别人床上就更不爽了。”   我又热又尴尬。   “我……没和他……”   我磕磕巴巴地说。   “你不用解释,你和谁上床是你的自由,我没那种情节,再说我们都分手了,我可能——只是某种占有欲作祟。”   叶泊则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我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点莫名其妙与暴躁。   我“噢”了声,有点无力接话。   “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来见我?”   叶泊则语气和缓,话很犀利。   “你男朋友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吧。”   他了然地看着我,我仿佛看到他头顶长出的恶魔的犄角。   “这不重要,不是你说的吗,分手了之后也可以做普通朋友,吃……吃个饭也没什么的。”   我义正严辞地说道。 第71章 过夜   叶泊则冷笑了下,说:“挺牛啊,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车灯照的雪花滚滚而来,如同穿越雪海,我的心不安分的如同冰原下的鱼,可我又胆战心惊地害怕有人会把那层冰砸开。   “……你一个有对象的,对我做这种事不合适吧。”   “我……又没做什么。”   我辩解道。   “摸我的手,想跟我看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想跟我旧情复燃。”   我被他的“旧情复燃”戳中了泪点。   眼眶一热,心里堵得如同高峰期的s市马路。   “我不是。”   我气急败坏地否认,感觉车外的风雪都飘进了眼睛里,又涩又冷,让我想要掉泪。   “这样啊。”   叶泊则叹了口气,遗憾的说:“我倒是挺想的。”   我把脸埋进了羽绒服的帽子里,装鸵鸟。   “你才不想!”   我闷闷地说。   “你又不想跟我在一起,还说想我,你就……你就只是玩我的!”   柔软的羽绒蹭着我的脸,我在帽子里大声嚷嚷,像个怂包。   忽然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发   我一激灵,抬头,就看到叶泊则好笑地看着我,说:“没骗你。”   我一呆,不相信他的鬼话。   “比你听话的没你好草,比你漂亮的没你听话,哭都没你能哭,跟水龙头成精似的。”   叶泊则轻轻地拢了下我的头发,指尖滑过我的额头和脸颊。   他好像摸到了我的眼泪,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柔情蜜意。   “行了,我又不是流氓恶霸,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抽了两张纸巾糊到我脸上,又坐回去发动了车子。   我一边擦眼睛一边问:“你要送我回去了吗?”   “你想回的话,就送你回去。”   叶泊则冷漠且客气地说道。这态度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但细细一想,又找不到这股愧疚感从哪里来。   难道是我拒绝了他的“心意”?他的什么心意?   他也没有明说,难道是想和我一夜情?还是变回op的情人关系。   无论哪种我都会拒绝的。   我对自己说,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底线,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第一次还站的起来,第二次可能会粉身碎骨。   所以李明鉴,当个鸵鸟,就享受点能够得着的幸福就好了,就像此刻。   见我不说话,叶泊则自顾自开车。   在我以为他要把我抛尸荒野的时候,他带我去了山顶。   直接开进了院子里,院子里的灯亮着,别墅里面是黑的。   我观察了一会,发现这里我来过。   在很久之前,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他还是我室友的男朋友。   再次来到这里,我毫无准备,心情复杂。   叶泊则却是十分自然的带着我走进别墅,按了几个开关,整幢房子都明亮起来。   显得十分宽敞又温暖。   我发现里面的家具和地毯都换成了美式田园风。   桌子上还摆着用过的蜡烛,还有一棵挂着装饰地圣诞树。   像是有人刚在这里聚会过,但又被收拾过的样子。   叶泊则开了暖气,我看到了客厅里的壁炉,还有旁边放着的木头,问:“这个可以用吗?”   “可能。”   叶泊则说道。   我记得我们在伦敦的时候,酒店里就有壁炉的装饰,可惜不能用。   我有点好奇,但是又怕自己乱弄会搞出火灾什么的。所以也不敢乱碰。   我听到叶泊则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在问谁关于壁炉的事。   得到了一个确定的回答后,他不太熟练但是正确的点燃了壁炉。   “谢谢。”   我感激地说道。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壁炉左侧,能感受到火光里透出的温暖,如同夜色般降临在身上。   我不知道我现在看起来有点搞笑,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坐着一把小矮凳。   在叶泊则的视角里像一只蠢企鹅,可以拔毛吃掉的那种。   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直到暖气生效,我才脱掉外套。   叶泊则拉开窗帘,落地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如柳絮,花园的灯静谧又高贵,黑夜像是遥远的海洋,我有种错觉,此刻身在一座孤岛上,只有我,和叶泊则。   我在壁炉里放了几个冰箱里找到的红薯,叶泊则倚靠在沙发上打游戏。他盖着一张波西米亚风的流苏羊毛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我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忍不住搭话道:“你困不困啊?”   叶泊则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滑动,只是看了眼我,说道:“不困。”   ……   好冷漠。   “你困了自己挑个房间睡。”   我:……   偌大的三层别墅,还不包括地下室,只有我和叶泊则两个人,我有点不敢自己去房间里睡觉。   红薯的香味从壁炉里传出来,我决定去吃点东西让自己清醒一下。   冰箱里有一些水果和半成品的披萨,还有果酒。   我端着吃的回来时,却发现了空荡荡的沙发。   叶泊则连个人影都没了。   我一下子慌了。   感觉所有看过没看过的恐怖电影情节争先恐后的冒出来,甚至是没拉上的窗帘。   我先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夜景。又告诉自己淡定,叶泊则可能去厕所了。我等了几分钟发现没声音,可又觉得楼上传来玻璃弹珠声。   这声音让我一下子毛骨悚然,抓着毛毯就把自己裹起来。   一边哆哆嗦嗦地给叶泊则打电话。   就算是尿尿也接一下电话吧。   我心里想。   可是我发现震动的声音来自沙发,他没把手机带走。   我试着喊了声叶泊则的名字。   没人回应。   又披着毯子打算去一楼的房间找找他。   左边的第一间,是黑的没人。   右边,我一边敲门一边问:“叶泊则你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我,但是我又听到了楼上传来脚步声。   心想是不是叶泊则的声音,还是老鼠或野猫或者其他的……   我既害怕又忐忑的回到沙发上,红薯的香味也无法安慰我恐惧的心情。   直到他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数据线,原本吊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刚才是你在楼上吗?”   我确认道。   “你在玩玻璃弹珠吗?”   “什么?”   “玻璃珠,可以弹的,小学生最爱。”   我解释道。   叶泊则平静地说道:“鬼玩的。”   我:……   “怎么,怕鬼啊?”   “啊你别说。我不听。”   我直接捂起耳朵。   叶泊则不屑地笑了笑,还真闭嘴了,一脸讳莫如深。   除了柴火噼啪声,空旷的像没有人。   我说:“你游戏声音大一点好不好?”   叶泊则调大了一点。   我趁他没注意我,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但是还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又发现自己占领了他的毛毯,他只穿了件单衣,我怕他感冒,就把毛毯的一角盖到了他的腿上。   反正毛毯很大。   ……   我本来还坐着玩手机的,但后面就感觉自己头一歪,陷入了黑沉的梦境里。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宁愿睡客厅也不想去睡黑漆漆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拌嘴罢了能磕就磕,磕不了那也没办法。 第72章 男小三?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叶泊则弄醒。   我先是感觉到脸有点痒,又感觉无法呼吸。想要扭头躲,就听见他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醒醒,回房间睡。”   我用手挡住脸,不让他来骚扰我。就感觉到他勾住了我脖子上挂的项链,我心一惊,立刻清醒。想要拿回来,叶泊则任凭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项链藏进领子里,懒懒的看着我,说:“藏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我瞌睡虫全跑没了,再也躺不住,从叶泊则腿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我发现我们俩的姿势变成了我躺在了他的腿上,还垫着一个靠枕。   我睡得还挺舒服的。   ……   我睡着了肯定不可能是自己梦游过去的。那只可能是他主动过来的……   我一想到这里,脸就无法抑制地发烫,脖子里的戒指贴着皮肤,如同一块烙铁。   我张口想要解释,却又脑子一片空白。   因为明明是我做贼心虚,所以才迫切地想要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话到嘴边,在叶泊则了然一切的眼神里,所有虚伪的理由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了赤裸的心思。   即便是丑恶的,令人不齿的。   我像是被卸了四肢的犯人,突然无力挣扎。   叶泊则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说道:   “戴着我送的戒指,和别人做爱,挺会玩啊,你男朋友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没和他做……”   我只抓到了这个重点。   “怎么,他床技不好还是太小了?”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说道:“你干嘛这样说别人了。”   “不是他的问题,那是你的问题咯?”   叶泊则眼波流转,魅力无限却没道德地说道。   ……   “你才有问题。”   我小声骂道。叶泊则听见了,哼笑着说:“你这样说假话可不好,宝贝。”   “你这样叫谁都是宝贝才是有大问题。”   我被他说的无地自容,想要借机嘲讽他。   但是我太低估叶泊则的脸皮了,他一顿,说道:“吃醋了?”   “谁吃醋了,我干嘛要吃醋,你别自作多情了。”   我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会骂叶泊则自作多情。   但是话出口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我都来不及思忖,只觉得心中有股怨气尧发泄。   “我戴着项链就只是项链而已,才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没和别人上床也不是因为还忘不了你,就只是交往时间太短,还没有到那一步而已。你别多想。”   我大声说道。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叶泊则神情落寞地回应道。   “我以为你跟我回来,是还忘不了我。”   ……   我分不清他是在骗我还是认真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还要来撩拨我……你在想什么?”   我纠结又悲伤地质问道。   “我在想,为什么刚才你睡着,我没有亲你。”   叶泊则惋惜地说道。   “什么?”   我一愣,瞪大眼睛。看着他靠近我,眼里有细碎流光,黑发如墨脸如玉,那么美丽又周正,而我几乎不能动弹,身体像是跑了三千米般,喘不过气。   他凑过来干什么?   是要亲我吗?   我要躲吗?   我好像很期待。   在我呆滞时,叶泊则闭上眼吻住了我的唇。   我的嘴唇没有合拢,他轻轻吮吸了,又伸出舌头,我的身体比理智更快倒塌。   如同汲水的旅人,在渴死和绿洲之间,选择了水源,即便那是有毒的。   我在呼吸,我在下沉。   我在掉进一个绚丽多彩的陷阱里。   直到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抚摸到了我的脊背,又绕到肚子,往上摸,要摸到胸口。   我如同被钩上岸的鱼,活蹦乱跳地挣扎起来,用力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往上摸。   “别……”   我面红耳赤地阻止。   叶泊则睫毛浓密地垂着,让我想到了春天香气扑鼻的紫藤花。风吹过来花瓣就簌簌飘落。   我也被他的目光淹没。   “好。”   他拿出了手,只隔着衣服拥抱我,但亲吻却变得用力而蛮横,像是要撬开我,摧毁我。   我被他亲的窒息,忍不住去推他,就感觉到他膝盖顶着我的腿,我惊觉自己起了生理反应,想要往上缩,一边避开他的唇舌,恳求道:“停,停一下……休息。”   ……   叶泊则把我按在他的肩膀的手放到了别的地方。   我触电似得咽了咽口水。   说:“不行。”   他蹙眉,又舒展,嘴角似笑非笑,手指沿着我的脖子勾勒线条,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现在好会拿乔了,李明鉴。”   我被他看得泛起眼泪,这宠溺的却又不合时宜的语气,让我在错误的温情里沦陷。   “我……我有男朋友。”   我找了最恶劣的,低等的借口。   我说出来都觉得自己卑鄙,要是我在意自己有男朋友,根本就不会跟叶泊则来这里。   可是我现在又装模作样,可明明沉溺在他的怀里的人,也是我。   就在我谴责自己的时候,叶泊则说道:“行啊,你打电话给他。”   他有些不爽地看着我。   我紧张得结巴起来:“为……为什么。”   难道要我跟他说分手吗?还是要让房尧知道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为了让我没办法继续和房尧在一起吗?   “一起来呗,3p。”   叶泊则动了动湿润的嘴唇,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   我一僵,大叫。   “什么啊你别乱来了,我不行,我不接受。”   我被吓的都软了,想要起来,但是被叶泊则俯下身按住了双手。   这个姿势,像是他完全笼罩了我。   火柴烧断的声音从壁炉里传来。   我感觉手心在出汗。好热。   “那只要被我草就行了。”   我:……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叶泊则根本不听我的话,一边又亲住我的嘴巴,一边将我的手束缚在头顶,他力气很大,还有空余的手可以对着我胡作非为。   我又急又怕,生怕他发现我的秘密。   要是被发现,那我真的丢脸死了!   “你这样……嗯……是小三!”   我好不容易说完我的话。   叶泊则听到了,手指在我的肚子下面揉捏把玩,我被他摸的舒服又痛苦,身体舒服,心里痛苦。   叶泊则捏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恩,我是奸夫,你是淫妇,通奸罪判几年啊,大,律,师。” 第73章 跳闸   他无所顾忌的话让我羞耻心爆炸。   “别说了……恩……”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哐铛一声。   就像是一记警钟,把意乱情迷的我一下子敲醒,欲望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空荡荡的火星子还在扑棱。   “你是想和我复合吗?”   我愣愣地问出了这句话。如果不是这么衣衫不整,以这种姿势,这句话的严肃性就会更高一点,可偏偏是在这暧昧不清的时刻,我们肢体交缠,他的眼神还留着情动的余温,如同我们从前对视过千百遍那样让我沉迷不知悔改。   “你想吗?”   叶泊则的脸色逐渐变回正常。   “什么?”   “你想和我复合吗?”   “我……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我差点去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吃回头草。”   叶泊则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我也重新坐了起来,尴尬地整理衣服。听到他的话,心又跌了一跤。   所以就是在玩我,是吗?   我默默下了结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难过,也许是刚才的温存是我内心中也向往的,即便是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而触碰,我也因此感到隐秘的快乐。   简而言之,我犯贱。   “不过吃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泊则不咸不淡的补充道,仿佛是去吃什么菜似的。   他这副不折不扣的玩世不恭的样子,让我仿佛在坐过山车。   “但是你得先分手。”   “我……我没答应你要复合。”   其实我心里已经跟春天似的,竹笋都冒尖了。可是我又不想让他觉得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不想回到之前那种战战兢兢随时害怕被取代的生活。   我想和叶泊则在一起,但不是以op的关系。   “那你钓鱼玩呢李明鉴。”   叶泊则冷淡地嘲讽我。   “真以为我耐心这么好,这么空陪人来这破山顶看雪,几把硬了还在这里和你谈心,我真他妈有病。”   ……   我被他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又忍不住瞥他的下半身,发现他衣服挡着看不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说又不是他一个人难受,我也被摸的差点裤子都掉了。   “不接受。”   叶泊则拿出了手机开始玩。   我盯着他油盐不进又英挺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刷了一会手机,大概是觉得没意思,或是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就站了起来,往二楼走。   我一想到刚刚空无一人的恐怖景象,连忙站起来问:“你去哪儿啊?”   叶泊则头也不回的说:“睡觉。”   他已经走到楼梯了。   我心里焦虑,想要叫他不要走,又觉得没有借口。   眼看他的一步一步往上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忍不住出声:“我能不能——也去楼上啊?”   叶泊则回答道:“楼上就一个房间能睡。”   我面露难色,失望地说“好吧。”   叶泊则看也不看我,直接上去了。   又剩下我一个人在客厅里,我披上了毛毯,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看外面的雪景,发现地上,草坪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而雪还在下,明天或许能看到银装素裹的山林,还可以堆雪人。   就是叶泊则可能不会理睬我了。   我有些失落地坐到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听,我又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老鼠,或是蟑螂踩到了塑料袋,或是钻到了管道里,发出的细微的动静。   我情不自禁地把自己都缩在了毛毯里,只露出半张脸。   手机也快没电了,叶我找了一圈,发现叶泊则把数据线也拿上去了。   我看着仅存的百分之二十的红色电量,心想我问他借数据线,他应该不会把我关在门外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二楼很大,迎面而来的是有一个会客厅,旁边是一个偌大的游戏桌子,可以玩斯诺克,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棋盘,上一个小台阶,就通往了唯一一个房间。   从二楼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沙发和悬挂着的富丽堂皇的水晶灯。有一棵比人还高的盆栽静静地伫立在拐角处。   我给叶泊则发微信,问他有没有睡着,我想要借充电线。   突然别墅的灯全黑了。   我的眼前只有水晶灯熄灭后还没有完全褪去的光亮。   !   我忍不住叫了声,然后抱头蹲下缩在毯子里念咒语:叶泊则叶泊则叶泊则……   我的心脏快得要突破200,我一边当缩头乌龟,一边一只手敲门。   下一秒,敲到了空气。   门开了。   咒语显灵。   我听到了叶泊则的声音,无比磁性地划破黑暗。   “草,什么东西。”   这个什么东西就是缩在地上的我。   “是我。”   我探出脑袋,看着打着手机照明的叶泊则,像个英俊的男鬼。   但是比起黑暗,我还是更愿意在他身边。   叶泊则绕过我这坨障碍物就要往外走。   “你去干嘛啊?”   我问。   “看电闸。”   “电闸在哪里啊?”   “地下室。”   叶泊则说道。   他只有一个手机照明照亮了他身边的这一小块地方,我一想到地下室一定比这里更黑,可是他走了就只有我在这里,他一个人下去地下室,万一撞到了磕到了怎么办。   “你害怕的话就去房间里,可能是跳闸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他说着转过身继续走。波澜不惊的如同去散步。   我在原地挣扎了几秒,立刻披着毯子跟上了他。   “等等,我也去。”   他走得很快,也可能是因为我害怕。总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袖子,还若无其事地找话题到:“会不会是短路了呀,要是电路烧掉了怎么办?”   叶泊则像是没察觉到我抓着他似的,冷静地说道:“也可能是进了人。”   “……人?”   “小偷。”   我听得更害怕了。   看着他什么都没拿,心里一旦有了这种念头,连说话都小声了许多,还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四处打量,生怕突然有个柯南里的黑影冒出来,把我们俩打晕了。   我一把拽住他,说:“那我们要拿个武器防身吧,万一真的进贼了—— ”   正好我目之所及之处有一副网球拍随意地摆着,我连忙去拿了来,手里握着一个,分给叶泊则一个。   叶泊则接过网球拍,挥了一下,说:“要是真的进贼了,你就跑到车上去,报警,听到没有。”   “那你呢?”   我担心地问道。   “我不和你分开。”   我立刻抱紧他的手臂。   说:“我不会逃走的,我会保护你的。”   我听见叶泊则嗤笑了声。似乎不屑于我的保护。我心想我在他心里难道是那种遇到事就跑的人吗或者我根本都不值得他信任,不管他怎么想,要是真有什么事我绝不会一个人跑的。   就在这时,他嗓音变得正经了几分:   “刚才你上来的时候,开窗了吗?”   我寒毛一刹那就竖起来了,往楼下看,看到了窗户开了一小部分,窗帘被风吹的飘动不止。   “我……没有。”   我感觉我的嗓子像塞了一大块冰,冻得我全身僵硬。   作者有话说:   这礼拜很忙,更新不稳定,抱歉了各位姐妹们 第74章 雪会融化   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我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刻在人类基因里对黑暗的恐惧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牢牢地锁在我的脊背上,叶泊则的手机光线照亮了楼梯,楼梯并不宽敞,我们挨着彼此的肩膀往下走。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如同细细涓流从耳边刮过。   我小声问:“往哪边走啊?”   叶泊则拿着手机四处照了一圈,我看到了黑暗里的沙发,餐桌,还有一个跑步机,一副巨大的油画,上面画了什么没看清,但总归没有想象中阴森。   “这边。”   叶泊则说着走向了一一个矮人半个身子的夹角空间,电闸就在那里,盖子被掀开了还没合拢,像是有人故意关掉了电闸,但是慌忙之下没来得及关上。   我刚平缓了一点的心又提起来。意识到八成是真的有人故意关的,而且很可能就躲在这里。   我紧张地抓着了叶泊则的衣服,一面握紧了网球拍。   叶泊则把开关一个个推了上去,我能看到一楼客厅的光亮了起来,从头顶的楼梯口漏下来。   但是地下室的灯却始终没亮。   就在这时,我听了一个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吓了一跳,神经紧绷地顺着清脆的声响望过去,就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地下室的某个角落里窜出来,他带着一个黑色面罩,背着一个包,在跑上楼的时候,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冒着火花,就要扔过来,那一刻我脑子里冒出了危险两个字,但是比起逃跑,我的身体像是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迅速地转过身,把叶泊则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怀里。我们一起跪倒在地上,准确的说是我硬生生把叶泊则压了下去,把他压在了我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力气这么大。   我紧紧闭着眼,等待那个东西落到我身上。   ……我听见叶泊则叫我的名字。我心想要是我们今晚死在这里,被挖出来是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那也挺浪漫的。   我感觉到背部被一个东西砸中,又弹落到地上,发出滚动的声音。一股刺鼻的烟味袭击了我的鼻子。   我难以忍受地睁开眼,就看到了满眼的绿色浓烟。这是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以为有毒,就感觉到叶泊则扶着我的背,低声而快速地说:“上去。”   我愣了一下,就感觉他推开我,站了起来,又把我拉起来,动作迅速地走出烟雾迷漫的地下室。   我才发现我有点腿软,但是我又不想表现出来,心里还怕那个小偷没走,又怕这个烟有毒。   所以即便是客厅开着灯,我也像个哨兵似地四处张望,就看到了原本开了个缝隙的玻璃窗被开的更大了一点,也许是小偷从这里又跳了出去。   “他走了吗?”   我不确定地问叶泊则,看到了滚滚浓烟从地下室沿着楼梯冒上来。楼下的烟雾报警器被触发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叶泊则牵着我走到了窗边,冷风从外面灌进来,雪还在下,我看到了花园的灯下,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子。   不一会,又被雪水冲淡了。   叶泊则关上了窗,还上了锁。   “你刚才在干什么?”   “啊?什么?”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质问我。   他皮笑肉不笑,捏了捏我的手腕。   “膝盖疼不疼?”   他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有点痛。慢半拍地想起来是刚才自己跪在地上的时候砸到的。   但是我就嘴硬。   “还好。”   他定睛看着我,眼里有种奇异又氤氲的色彩。这种色彩如同是给一尊英俊的雕像添上了神韵,让人不敢看他,却又被他看得难以自制。   我那种弯弯绕绕的害怕和感情在一惊一吓后,一惊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了。   不管他怎么想的,我都无所谓了。   “为什么不躲开?”   叶泊则眼神柔情地盯着我问。   “要是扔过来的是刀,玻璃,燃烧瓶,你想过没有?”   ……   “来不及想那么多。”   叶泊则听到我的回答沉默了几秒,吐出两个字:   “傻子。”   我哽咽了一下,说:“我保护你,你还要骂我。你也太——过分了。”   “怎么,还要颁个见义勇为奖给你?”   ……   我有点生气地不想理他,就自顾自坐到沙发上。揉了揉酸痛的膝盖,估计是磕出淤青了。但是我怕被叶泊则笑话,又放下了去揉的手。   哪知道叶泊则直接蹲在了我面前,捞起了我的腿,要拉我的裤管。   我连忙要收回腿。   就感觉到叶泊则手掌覆盖在我的膝盖上,皱眉叫我别动。   我就只好看着他拉起我的裤管,膝盖上红了一片,有点肿,但是没破皮。   “坐着别动。”   他去了厨房一趟,回来时手里拿了冰袋。   “我自己来就行。”   我想要自食其力。   他拒绝了我的请求,并且把冰袋直接放在了我的膝盖上,冻得我一直往后缩。   “嘶,我也不是很疼,要不别敷了。”   大冬天,敷冰袋,真的有点受不了,不如疼着。   我皮糙肉厚的,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叶泊则把冰袋扔在了茶几上,用他凉凉的手心包裹住了我的膝盖。   “现在又娇气了,刚才不是还把自己当战士吗?”   他开口就嘲笑我,虽然语气温柔,但内容着实尖锐。   我被他说的委屈又鼻酸。   “那是因为,我怕你受伤。”   他勾起嘴角,眉毛微扬看了我一眼,又换了只手替我按。   “有什么好怕的?”   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身上流点血或者死一次。   “我死了也轮不到你当寡妇啊。”   叶泊则把自己说笑了。   我看他那个样子,就有种无处着力却又苦涩的感觉。   我觉得我是被烟雾弹熏傻了,我究竟在这个时候在心疼什么,是心疼自己当不了寡妇吗?   “因为喜欢……爱。”   我感觉他的手心一停顿,我的膝盖酸酸麻麻,如同我此刻的喉咙。   想说千言万语,但又怕自己词不达意。   所以如同一个生硬的语言翻译机器。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和他分手?”   叶泊则有趣地瞧着我问,好像我是个心口不一的骗子。   “这是两码事。”   我哀戚地望着他皎洁光滑的脸蛋,克制地袒露心声:“我是个贪心的人,我想要拥有全部的你。刚才那一刻,我甚至愿意为你去死,但是我又很胆小,怕知道你对我这么好,也对别人这么好。和房尧在一起,我不会嫉妒别人。”   叶泊则听了我的话,低头一笑,手掌摩挲着我的腿。   我见他不说话,心一下子就坠到了地狱。   “嗯,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把我的裤管放了下来,说:“我送你上去。”   我以为他要怎么送,结果他熟练的把我抱了起来。   我在他的胸膛里沉迷了片刻,又把自己的脑子里那些粉色记忆都给甩出去。   他抱我去了二楼的唯一的卧室。   我一下子局促起来,问:“我们……睡一起吗?”   叶泊则瞥了我一眼,说:“我去楼下睡。”   “噢噢。”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   “晚安。”   叶泊则头也不回的说道,顺手带上了门。   我看着被关上的卧室门,把没说出口的晚安咽了下去。   一晚上我都没睡好,第二天被闹钟吵醒,一下子还有点懵,直到下床感觉到了酸痛的膝盖,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拉开窗帘看到的白雪皑皑的群山和花园。心情如同雀鸟般飞了出去。   我穿好衣服,不确定叶泊则起床了没。   我迈着不太麻利的的腿下楼,发现客厅的窗帘厚重地拉拢,暖气足得像春天。   我一下子停了脚步,看到了沙发上,叶泊则盖着被子,半个脸埋在枕头里,还在熟睡。   他怎么睡在这里?   我脱了拖鞋,悄悄向他走近。只看到他耳朵,睡的红扑扑的,可爱又温顺。   我不想吵醒他,便自己跑到了花园里。南方的雪夹杂着雨,所以很松,我抱起一片就融化成了水。   我捏了好半天,终于捏好了一只兔子。虽然很粗糙,但是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来是兔子的。我把兔子放在了窗台上,一起身就听见门开了,叶泊则捂着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望着我。   我献宝似的把我的兔子给他看。叶泊则看了一眼,说:“什么玩意儿?”   他嗓音还有些刚睡醒的鼻音。   “兔子!”   我说。   “挺别致。”   ……   我把兔子放了回去,说:“你看山,都被雪压住了。”   我兴奋地指给他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我们从前山顶的玻璃台上往下看,连路上都积了雪。   “嗯。”   叶泊则双手揣兜里,说:“看一会就行了,伤眼睛。”   我见叶泊则懒洋洋的样子。突发奇想地提议到:“我们来滚雪球吧,看谁滚的大滚的远。”   “你赢了。”   叶泊则垂着眼说道。   我:……   他一定觉得我很无聊。   在外面吹了会风,我确实也冻得脸僵,就和叶泊则打道回府,他见我对那只雪兔子恋恋不舍,说:“不拿回去?”   我说:“带进去就融化了。”   “放冰箱里。”   “可以吗?”   “你看着办。”   叶泊则说。   我想了想,还是让它在外面呆着。   早晚会融化的东西,强求也没什么意义。   叶泊则见我两手空空进来,也没说什么,我听见他打了电话叫人来收拾地下室。   但半个小时后那边回话说山路积雪太多一时半会上不来。   叶泊则告诉我这个坏消息时我正在做早饭,煎鸡蛋,煎培根,煮意面。   这个场景总让我想到从前的某一幕,叶泊则翘着头发进来找冰水,我把他的脚步声当成了陆麋的。   吃完早饭,闲着无聊他就教我怎么玩斯诺克。我肢体不协调,动作不得要领,叶泊则就说玩玩而已随便打。   他姿势专业又潇洒,我玩的汗流浃背。   到了中午时路况好了许多,叶泊则换了辆车库的越野车就载我下山了,他开的慢。我便可以假装聚精会神看着雾凇和雪树,而不去想接下来的事。   直到他停在了路边,下车后又上来,把一个小袋子递给我。   我看到了袋子上的药方标志,里面是两支消肿喷雾和药膏。   “谢谢。”   “不客气。”   叶泊则送我到学校,他忽然说:“听说你实习律所还没找好?”   我被他说的羞赧,说:“还没……”   “凯瑞看不上?”   他说的是四大金牌律师会所之一的凯瑞,我怎么会看不上,就是进不去罢了。   “不是……我就想自己再找找。”   叶泊则笑,说:“花时间在这上面白费力气不如直接去凯瑞,何况去凯瑞能学到的东西比你去一个不知名的律所多得多。” 第75章 破财消灾   我心想,我能靠你一辈子吗?   多滑稽啊,你就像很爱我很关心我似得,比我的父母还要关照我的人生,会给我揉腿,会因为我一句不着调的话带我去看雪景,还愿意给我安排金子一般灿烂的前途,谁不喜欢金子呢叶泊则,要是我也生来如此,我是不是可以对你一笑掷千金?可以在你对我挥霍你的绚烂情意的时候,也轻描淡写地准备同样的回礼的给你,如果那个人是我该多好,可是人生啊,就是这么地不公平,命运让我们两个人如同错乱了轨道的星球一样碰撞,却没有想过给我们一个好的结局。可是我好像第一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要说道不公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生无常,痛苦和快乐总是如影随形,而我能做的就只有接受。   “谢谢你。”我诚恳地说道,“真的,可是我想靠自己过自己的人生,即便那个人生很糟糕,但是我至少会问心无愧一点。”   如果一个人的福分是有限的,那么叶泊则就已经是我的百分之九十九了,剩下的百分之一,我一定要节省一点花了。   叶泊则淡淡地盯了我两秒,说:“再见。”   他按上车窗。   我慢慢的走回寝室,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膝盖的酸痛,而这每一步的酸痛都能让我回想起地下室的那一幕,那种身体过度反应后剧烈的心跳和喘不上气的感觉。还有在黑暗里,和叶泊则紧紧相拥的窒息感。   我就像是一条被反复拉扯的橡皮筋,只剩下了涨麻的心情。   感觉什么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回到寝室,还是让我一惊。   几个人整整齐齐地都在,地上一片狼籍,在场的还有宿管大爷以及隔壁来看热闹的,大爷看着坏掉的门锁,说:“小李你回来了。”   “还好我们昨晚都不在,人没出事就好了。”   周思齐看着我说:“寝室昨晚好像遭贼了。”   他侧开一点身体,给我展示了被翻的乱糟糟的寝室,打开的柜门,乱扔的衣服和鞋盒,还有倒下的陆麋的化妆品。   “我的一千多的skii都碎了,天杀的小偷!”   陆麋拿着一个碎掉的玻璃罐心碎地朝我说道。   “你们看看有没有丢什么贵重物品,我会联系你们辅导员的,每个楼梯口有监控,一定可以查出来是谁干的,外人不太可能,大家都别围着了,去自己寝室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宿管大爷淡定地朝我们说道,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多少钱算贵重物品啊,我的一千块算不算?”   陆麋哭唧唧地问。   “算,都算上,到时候你们汇总一下,先别急,这个门锁我马上就叫学校的师傅来修。”   大爷说完就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   我心想我今年是水逆吗?怎么去哪里都遭贼?   我把踩了鞋印的衣服捡起来,发现衣服被剪了好几条口子。   遭殃的还有张远的限量版球鞋,鞋舌被剪掉了。   他抱着鞋子,和刚才的陆麋一摸一样哀嚎“老子的八千块啊啊啊。”   我突然心一咯噔,连忙探身进衣柜,去看我的盒子,发现他被衣服压在最下面,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才松了口气,里面都是叶泊则送我的东西,有个几十万的手表,还有一些零碎的首饰。   我忽然又想到了我摆放在桌子书架上的鲤鱼灯笼。上面都是宝石的那个!   又忙不迭去看,发现它不见了,书架上的书都被扫乱了,我在桌上没找到,又趴在地上找。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一个七彩灯笼?”   我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地问道。   “什么灯笼?”   我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照片。我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   “这个。”   我给他们看照片。   “噢我看到过,你本来放在架子上的是不?”   陆麋首先反应过来。   “对。”   “没,我们一起找找。”   周思齐说道。   我点点头,继续和大家一起收拾。   最终收拾的结果是,除了东西被恶意损坏,都没有丢失,除了我的金鱼灯笼。   “李明鉴!”   陆麋忽然在厕所里喊我。   我循声过去看,就看看到了被剪碎的灯笼残骸,一半在小便池,一半在垃圾桶里。   我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小李,李明鉴,明鉴。”   过了好久,我才感觉有人在叫我。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先坐下。”   周思齐扶着我的手臂。   “你别吓我,怎么嘴唇都白了。”陆麋担忧又害怕地看着我。   “没,我—— 就是有点晕。”   我话一出口才觉得有气无力。   张远不知什么时候把椅子搬了过来,让我坐下,我坐下才觉得没有那么天旋地转。   张远看着地上的东西,嫌恶地说道:“md这是个心理变态吧,也不偷东西,就是搞破坏,是不是读书读疯了?”   “这个很重要?”   周思齐弯下腰,轻声问我。   我说不出不重要,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漂亮的东西,被剪成这样,我看了都心疼,何况是小李。”   陆麋一边说一边把一块掉在脚边的红色碎片冲了冲水,递给我。   宝石冰冰凉凉的,我的心也是。   “李明鉴,别难过了,东西都这么稀烂了,也不可能再拼起来,还有的卖吗?再去买一个。”   张远安慰我。   我想说也许没得卖,也许有的卖,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东西坏了就坏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说是不是,张远的八千块也被剪坏了,他那么爱鞋如命的人,肯定还要心疼。”   周思齐挖苦张远来安慰我。   “是啊,现在去买都买不到,气死我了,看看能不能去修复了。”   张远一说这个,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坐了一会,感觉好一点了,才说:“我没事,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要帮忙吗?”陆麋问。   我戴上了塑胶手套,说:“我自己来吧。”   我把垃圾桶里的残留碎片捡了起来,在洗手池里洗干净,然后擦干,突然就想到了当初叶泊则跟我开的玩笑“你要是不喜欢就扣下来,可以去卖掉”   我心想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好了,真的挖下来了。   难不成还真的去卖掉吗?   我看着几块指甲片大小的宝石碎片,心里觉得惋惜又无可奈何。   遭遇了洗劫这件事传的很快,几个楼层都有看热闹的来实地参观,下午我们在辅导员那里了解到遭到洗劫的还有7楼的一个寝室,共同特点是没有人。   而且这个人不太可能是外来人员,因为楼下没有查到外人来的记录,最有可能是同校的学生,所以这件事就比较敏感了,辅导员希望我们先不要宣扬,交给学校处理,一定会尽快找到那个人,有任何损失让我们留下证据,可以赔偿。   “到最后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张远说风凉话。   “不管怎么样,先听辅导员的吧,辅导员平时对我们也挺好的,就不要给他惹麻烦了。”   周思齐说。   “恩,先把那个变态找出来再说,免得去霍霍别的寝室。”   陆麋插嘴道。   “大家先把毁坏的东西保留下来,拍照照片,然后再算算价格,也许到时候可以赔偿。”   周思齐说。   “那肯定要让那个变态赔啊,不然老子是冤大头啊,我爸妈赚钱也很辛苦的好伐。”   “恩,好了,先准备去上课吧。”   我们去上课的时候,又被听到消息的同学围着问了一遍,大家觉得很新奇,仿佛这是一件可怕却又猎奇的事,一件很适合当茶余饭后聊天的谈资,充满了感情色彩。   张远和陆麋这俩个人,又是讲故事的高手,人都没见过,活生生把那个人勾勒成了一个十足的心理变态。   导致了旁边的女生还牵扯出了前两年的女厕所偷窥案的男研究生,最后那个研究生被拘留了五天,取消了本校考研资格。   也不是多么严重的处理,至少从被偷窥的女生的角度来讲,何况是我们刚好事学法律的,这件事还被当作上课案例来讲解。   因为这种事它没有构成明显的财产和人身侵害,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但是法律很多时候无法衡量看不见的损害。因为最终的建议就是希望广大同学要懂得保护自己,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但是我们这次性质很不一样,这都可以判刑了。   我大概想了想价格,要是加上我那个被糟蹋的金鱼灯笼,估计要三年以上了。就是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这么处理。   下课回去,就发现门锁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宿管大爷还说,晚上会有两个人巡逻,让我们放心睡,别害怕。   “实在害怕就来我的房间,反正有两张床。”   大爷体贴地说道。   “我们又不是小姑娘,再说要是那个人今天再来,我们四个壮汉,还怕打不过他一个人吗?”   张远毫不谦虚地吹牛道。   “白斩鸡似得,还壮汉呢,搬桶水都吃力。”大爷不留情地关上门走了。   张远:……   “或许你知道双开门冰箱吗?”   陆麋这时说道。   “什么?”   “去练练吧,就你这身材,在我们圈里只能当0.”   “什么0你别人身攻击啊!”   张远愤愤不平地去照镜子凹造型。   “我女朋友说我手臂的肌肉线条充满了荷尔蒙的魅力。”   陆麋:“你女朋友哄你的傻瓜。”   “小李这样才是白斩鸡!”   张远话锋转向我。   “我可没说自己身材好。”   我连忙撇清。   “你敢脱了鞋和李明鉴比比吗?”   陆麋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不敢啊,来,小李你站起来,我们明明差不多高的。”   “你可拉倒吧,谁淘宝买了十双增高鞋垫啊。”   陆麋一边笑一边说。   “靠,你不要乱讲啊。”   张远面红耳赤地去掐陆麋。   陆麋就先尖叫起来:“你别碰我啊,否则我告你性骚扰。”   张远:……   周思齐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俩是在说相声吗?”   他又对我眨眨眼,说:“赚了,免费看表演。” 第76章 抓不住   我去刷牙的时候,一条消息在群里炸开了锅,陆麋先大叫一声,吓得我差点把牙膏咽下去。   “快看群兄弟们!凯瑞要在我们学校招实习生!”   “什么东西?”   张远问。   “凯瑞啊!四大金牌律所之一的凯瑞!天目路66号!”   陆麋说道。   “噢。”   他又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我漱着口,心脏也跟着抖。听着陆麋和周思远聊要不要一起去报名。   “李明鉴!你听到了吗?”   陆麋又喊我。   “嗯?嗯嗯。”   我迅速擦干手,拿起手机看群消息,发现群里信息一下子99+了,我看到好多人都在说要去报名试试,有人说凯瑞的福利特别好,有人说凯瑞已经三年没来我们学校摆摊招实习生了,也有人问是不是校长和凯瑞老板吃饭了,还有已经前几届去过凯瑞实习的学长鼓励我们抓住机会。总之一个招聘消息如同一个火星掉进了热柴,瞬间引爆。   凯瑞……   我却心慌意乱地想到了一个人,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会不会是和叶泊则有关,但是他有这么大的权利吗?又或者是他早就知道凯瑞会来我们学校招聘所以才建议我去试试,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起去呗,碰碰运气。”   周思齐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一下子回神,有些犹豫不决。   “肯定人很多……”   我说。   “诶呀就当去凑热闹了,反正明天下午我们没课。”   陆麋趴在床上朝我说。   “一起见见世面。”   周思齐说。   我看着不断刷新的消息,心里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我答应。   “好。”   “张远你去不去?”   “不去。”   张远略显冷淡地回答。   “干嘛?你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陆麋问。   张远耸肩,臭屁地说:“是啊,律师这活又苦又累,本少爷才不干。”   陆麋:“……那你当初学这个专业干嘛?”   “我爸怕我法盲,签合同被人骗,所以让我学点,至少可以装逼。”   “那你爸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陆麋翻了白眼躺回床上。   第二天下午,我们到了体育馆里,就看到了凯瑞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场地,已经有很多学生围着了。   我们在外围观望了一会,才发现他们今天只是在收履历,而且是当场给出答复,不符合的直接拒绝。   所以虽然人挺多,但是效率也算快,我排了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了。   我把自己的履历递了上去。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挺年轻的女性,头发绑了一个低马尾,戴着一副透明边眼镜,长得很漂亮,只是气质非常不苟言笑,她扫了眼我的履历,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成绩不错,等通知吧。”   说完把我的履历放下了。   我没想到了这么快,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愣,等了一会就看到了出来的室友们。   “怎么样?”   周思齐问我。   陆麋拿着他的履历摇了摇,说:“都怪我平时不好好念书,绩点太低了……”   我看到周思齐手里没拿东西,想到寝室长优秀的成绩,他肯定通过了。   “没关系。s市还有那么多的律所……”   我拍拍陆麋的肩膀。   “你们俩都通过了?”   我和周思齐对看一眼,点点头。   陆麋一下子悲痛欲绝趴在周思齐肩膀上哭嚎。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而我却没有姓名——”   周思齐忍俊不禁,说:“好了别假哭了,又不是正式员工,就是去当免费苦力的而已。”   我们早就听过学长学姐讲过一些黑心律所压榨实习生的故事。不过凯瑞这种正规又大牌的律所干不出这种小心眼的事。   只是眼下周思齐也只能挖苦自己来安慰陆麋。   “我现在好好学习还来得及吗?”   陆麋擦掉不存在眼泪,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来得及,人家范进五十岁了还在考科举呢。”   “靠!你拿我和糟老头比!”   陆麋重点抓错,气的拿简历挥舞。   “还是小李宝贝好,走,请我喝奶茶!”   “行。”   我笑了下,被陆麋揽着往前走。   周思齐说他要去辅导员那里一趟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了。   我们去了学校后门一条街买奶茶时,我收到了房尧的消息,他说今晚和朋友吃饭,想叫我一起去介绍给他的朋友认识。   这个话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   正考虑间,又接到了寝室长的消息,他说,人找到了,你们要一起过来吗?   “什么叫要一起过来吗?当然了,我一定要去看看是哪个傻逼。”   陆麋先骂出口。   “走走走,再晚点辅导员要下班了。”   他一手捧奶茶,一手又拽着我。   一副要把奶茶泼出去的模样。   等我们到了办公室,我才明白周思齐为什么这样说。因为除了辅导员和寝室长,另两个在场的是一对中年男女。陌生的脸,但又绝非是无关人员,那只能是——   “傅老师,我们来了。”   陆麋开门见山。   辅导员面色不变,跟我们说:“这两位同学也是同一个寝室的。”   “你们好,小同学,我们是他的父母,这次来是专门向你们道歉的,还有,赔偿一切损失,希望你们可以不要把事情闹大,好吗?”   那位女性恳切地看着我们。突然走上前,抓住了我的手。   “我儿子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躁郁症,你们这么善良,能不能原谅他这一次?”   她的手如同某种潮湿的书页裹住了我的手,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书页上的密密麻麻的沉重的字迹,而她的表情被松垮的皮肤,下坠的纹理,还有疲惫的眼神所覆盖,如同一盏将暗未暗的灯。   这种触感让我心惊胆战,我感到不舒服。   我想要抽出手,可是她握得那么紧,仿佛我是某种不可动摇的信仰。   “祝女士,您别激动。”   辅导员试图来劝她。   “你们就原谅他这一次好吗?阿姨拜托你们,不要报警,他还年轻,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行不行,阿姨跪下来求你们——”   “诶别这样——”   辅导员和寝室长,还有我三个大男人驾着她。   “傅老师,我夫人情绪有点激动,这件事学校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要退学也行——”   “不行!”   她一下子抓紧了我的手,朝着自己的丈夫吼道。   “都是你惯的。”   ……   我不想看家庭伦理剧。   趁着她没注意终于抽出手。   辅导员忙着调节他们夫妻俩的情绪,让我们先出去。   我们刚要走,那位女士又叫住了我们,说:“等等,这是损失费。”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   “里面还多了一万块。你们去买点好吃的。”   她拾掇起一个客套的笑容,仿佛我们是路边四五岁的孩童,可以拿两颗糖就可以打发了。   “这是什么意思?”   陆麋天真的问。   “还不够吗?那多加一万。”   说着她又从包里拿钱,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   “祝女士,你误会了。”   傅老师连忙阻止她继续拿钱。   “孩子们,你们先出去吧,老师来解决。”   辅导员让我们赶紧走。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下去的电梯上,陆麋抱怨道。   “我也不清楚,傅老师说,是那个人的父母想亲自跟我们道歉,可能他也没想到是这样道歉吧。”   “看起来也不缺钱,可能真的是有病。她刚刚过来抓你手,吓我一跳,跟西游记里的老妖婆一样。”   陆麋神色戚戚的点评道。   “那他本人怎么不来?”   “傅老师说他被父母送医院去了。”   “好啊,遇到事就去医院躲着,妈宝男,死变态。”   陆麋嘀咕嘀咕地骂了一路。   “我也不要她的臭钱啊不对,该赔的还是要赔,多的一分也不要。至于接不接受私下和解,还要看你们了。我……反正我也不是那种要逼别人下跪的人,我怕天打雷劈。”   “李明鉴,你觉得呢?”   周思齐问我。   “你那个灯笼到底多少钱?我看傅老师地方的记录,你好像没写。”   “你不会忘了吧?”   陆麋谴责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   “不是——”   我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清楚价格。”   “那你去问一下送你的人啊。”   陆麋说。   ……问不了,只是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前任送的?”   陆麋随口猜测。   我:……   “好了你别问了。”   周思齐阻止他。   陆麋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哼地一声说“我才不多管闲事。”   他走得快,把我和周思齐甩在身后。   “对不起,没告诉你们。”   我抱歉的说道。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到漂浮的轻盈云彩浸染在夕阳之中,如同绵软的水果奶油。   周思齐慢了半拍,才回道:“大家都有私生活的,你何必道歉。”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难过。”   为了碎掉的灯笼,为了一双来自别人的母亲的炽热的手,而我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不问我为什么,只是安慰道:   “别难过,太阳明天依旧升起。” 第77章 他不看我   我答应房尧晚上和他见面,因为我想跟他当面说一件事。   我发现我最终只是东施效颦,学不会叶泊则的欲擒故纵,纨绔洒脱。我只是一个踮着脚走在河边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的人,怎么有勇气去玩一场感情游戏。   我不想输的太难看,所以我决定结束这场自以为是的闹剧。   我打车到了约定的地点时,就看到房尧在弄堂口一边抽烟,一边等我。   看到了我,他大步走来,将烟往垃圾桶里一扔,朝我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   “来了,饿不饿?”   我摇摇头说还好。   他来牵我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没挣脱。   心里想着等吃饭结束再说,不好扫兴。   虽然终归要扫兴。   我心里骂自己,李明鉴,你现在也像个渣男了。   房尧牵着我往小巷子里走,说:“今天来的是我以前打职业的队友,当然了他们有的现在还在打,所以你见到后可不要惊讶,噢对了,还有他们俱乐部的小少爷也一起来了,我还没见过,你怎么出汗了?紧张了?”   他摸摸我的手。   我笑笑,说:“有点,毕竟我社恐,你知道的。”   他理解地看着我,说:“没事了,都是一帮兄弟,你就在旁边吃吃东西,听他们吹牛就好了,他们也不会朝你灌酒的,别怕。”   我点头。   他便带着我进了小洋楼,居然是一家火锅店。   照例一楼二楼是散座,三楼是包厢。   他带着我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大圆桌,坐着四五个男生,看见我们俩进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房尧和他们关系应该真的挺好的,打招呼都用抱的,要不是我在,估计还要再热烈欢迎一阵。   房尧向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他没说名字,就只是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他的朋友们看上去都和他差不多年纪,不太热情,但也不是故意甩脸色,也许是和我一样不擅长人际交往,只有聊到比赛时才会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为比赛而生的选手。   “你们聊,我去接一下少爷。”其中一个男生站起来说。   “少爷还真来了?”   一个染了黄白头发的男生冷不丁说道。   “我以为他就开玩笑的。”   “骗你干嘛,定位都发我了。”   男生说着便离开了。   我想他们口中的少爷,应该就是那位投资了他们俱乐部的老板的儿子。   我喝完了一杯果汁,服务员又给我加了一杯,把我面前的碟子换了一个,火锅的汤开始沸腾。   “这边。”   我听见服务生的声音。   然后是脚步声,门拉开的瞬间,有风进来。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男生,还有他身侧穿了蓝色棒球服,戴着灰色鸭舌帽如同一抹亮色落到了这单调暗淡屋子里的叶泊则。   像个躲狗仔偷拍出来聚会的年轻大明星。   而我是走错了屋的路人,生怕他发现我。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耽搁了。”   叶泊则彬彬有礼地看向在座的各位,视线扫过我的时候,如同扫过了空气。   ……也怕他没发现我。   “来得正好,不晚不晚,快来坐。”   “是啊还没上菜呢。”   大家热情地把叶泊则推到了里面的主座,刚好在我斜对面。   “您好,这是我们饭店的招牌佛跳墙,小心烫。”   叶泊则一来,服务员们开始上热菜。络绎不绝,碗筷交错声,充斥着温暖的房间,掩盖了我心里的惊讶和紧张。   “少爷,这是房尧,我们以前青训的队友。”   我瞥见房尧和煦的侧脸,他刚想说话,叶泊则就说道:“你好。”   他神情三分冷淡,语气温和却疏离,摆明了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倒让房尧卡在喉咙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只剩下了有些尴尬地回应:“你好。”   “这是房尧的朋友。”   我突然被点名,整个脊背都僵直了,不知道叶泊则会怎么对待我,但是他只是更冷漠的瞥了我一眼,连你好都没有说。   那介绍的兄弟有点不明所以,他倒是不在意,毕竟和我根本不认识,忙着讨好叶泊则就行。   我也……不在意,反正我早就习惯了当个小透明,要是他郑重其事的对我,我还要更不自在,现在他忽视我,那也省得我害怕他突然会怎么恶搞我。   可我心里又有点失落,我把这种失落归结为叶泊则引发的被爱妄想症。   整顿饭叶泊则秉持着和身边的人欢快聊天,他要是放下架子,那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健谈,笑脸,幽默,开朗,笑声不断的传到我耳边,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是我也当作听懂了微笑。   服务员小姐姐夹了一只螃蟹放到了我盘子上,问我要不要帮忙剔肉,我看其他人都是自己动手,就也拒绝了。   我其实不太喜欢吃螃蟹,这还要源于小时候第一次吃螃蟹,被蟹壳扎了嘴,我痛得掉眼泪,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子,就说了句这么笨就不要吃了。   那时父亲已经去世一年,要是父亲还在,他一定会一边笑我,一边帮我拨开蟹壳。   我也不是一定要吃那螃蟹,只是每次看到,都会想起母亲旁观的眼神,如同冬天的雪,纷纷扬扬的落在我身上,落到我心里。   我已经忘记她上一次拥抱我的样子,抓住我的手的感觉。   和叶泊则在一起的时候,吃的螃蟹都是被人精心处理过的,壳只是菜肴的装饰。   “怎么不吃?”   房尧侧过头问我。   我便低声说道:“我不爱吃螃蟹。”   “真的吗?挺好吃的,蟹黄很多,我帮你拨开试试?”   我见他伸手要帮我,连忙按住他的手,放到桌下,不知道我们现在这个模样,头靠头,手牵手,在说悄悄话,是多么地亲密。   “不用了,我是真的不爱吃,你自己吃就行。”   我说道。   房尧便勾了勾我的手指,笑着说:“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夹?我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   “没事,我吃了挺多的,这只螃蟹你帮我吃了吧。”   我说着把螃蟹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这么大的螃蟹不吃了浪费可惜。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房尧乐意地帮我解决“麻烦”。   服务员轮流的帮我们烫菜,没吃几片肉就换了好几个碟子,在服务员穿梭的身影中,我可以假装抬头,去看对面一眼,发现叶泊则也没吃螃蟹,我心想这位大少爷肯定是嫌弄脏手,不想剥壳,但又怕自己大少爷作风会引别人遐想,索性就不碰。其实仔细想来,叶泊则吃东西也挺挑的,是那种要人伺候地挑剔,但是他不会依仗自己的身份向任何人发难,这又是他好教养的地方。最多就装不喜欢吃不吃,而不是摆谱说把刺都挑掉,把东西都剥好。这种事好像只有贴近了相处才能发现,有时他不知怎么想的,也会剥个虾,做个牛排,显露情人的体贴和宠溺。我又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不一会,那只冷掉的螃蟹就被连盘子撤走了。   服务员又端上来一小盅汤。   我掀开尝了一口,就听见这群男生都喝了起来,发出啧啧赞叹。   一股浓浓的菌类味道。   叶泊则不怎么喜欢菌类,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他,就看到他掀开盖子,只是看了一眼就盖上了。   那种嫌弃的神情从他英俊的脸上如光影般闪过,显露出一丝孩子气。   “这汤好鲜。”   房尧说。   “是啊还想再来一碗。”   “我两口就干完了。”   “少爷不喝吗?”   有人问。   叶泊则神色自若地说:“我菌类过敏。”   才怪!   你就是不喜欢那个味道而已!   我腹诽。   “那可惜了,那来点别的汤吗?”   “不用。”   他淡淡地拒绝。   “服务员,再来点饮料。”   一个男生说。   “您好,需要什么?”   “额……西瓜汁,橙汁,可乐……还要什么?”   “椰汁有吗?”   房尧问。   “有的。”   服务员说,“需要来一杯还是一盒呢?”   房尧转头看我,我才意识到他似乎是在给我点,我竖起一根食指说:“一杯就行。”   “好的。”   服务员记下了就出去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以饮料代酒碰杯的,似乎一开始只是那两个男生之间在相互玩闹,然后变成了给叶泊则敬“酒”。   我以前跟着叶泊则出去玩,看过挺多人向他示好的,他心情好就回应你,心情一般就不搭理,别人敬酒一概不回。今天想必他心情不错,笑起来连天上的星星都要嫉妒了。   不知道房尧怎么想的,也学着向叶泊则举杯说道:“叶少爷,我也敬你一杯。”   他还站了起来,我感觉到叶泊则的视线飘了过来,像今天的晚霞那么悠远,捉摸不定。   我有点紧张的看向叶泊则,只看到他轻佻了下眉,手指捏着高脚杯,微抬了一下。   房尧当即高兴的把自己杯子里的可乐喝了一大口。他兴冲冲地坐下,仿佛完成了一件很漂亮的事似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但叶泊则根本没有喝。   他继续听旁边的人跟他聊赛事和电竞相关的工作安排。   直到我听到叶泊则问:“听说你想来带青训?”   房尧愣了下,眼神期盼地说:“对。”   “我看过你的履历,还不错。”   “那我……能……”   “俱乐部招人的事我不管,不过既然你和薛林是朋友,我相信他的眼光。”   “少爷,你这么说我可就汗流浃背了。”   薛林滑稽的话引得其他人都笑起来。   “青训队全国大赛冠军,做得到吗?”   叶泊则微笑着说,“拿不到的话,你们俩个一起滚蛋。”   也许是因为在饭桌上,也许是叶泊则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比较好,薛林也只是吓了一秒又马上嘻嘻哈哈地开始立军令状。   说是拿不到冠军他立刻滚蛋。   ……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长得着急,其实也不过二十几岁,说话却像老油条的薛林,是mgl的教练。   他第二年带着队伍站在世界冠军舞台上的激动的哭的时候,我坐在观众席上和周围的粉丝一起笑他。 第78章 男人的嘴   不过此刻我脑子里被另一种十分强烈的想法占据,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成了一块搭桥的石头。   尤其是所有人都这么兴致盎然,而我却在捉摸这场饭吃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尧是什么意思,叶泊则又是什么意思?   我最终没忍下去,在间隙碰了碰房尧的手臂,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们俩个站在安静的走廊拐角,壁橱上的花纹在灯光下幽暗茂密,如同一片虚假的灌木植物。   他眼睛里还有得意忘形的神采,像大厅里不断冒泡的供氧管道。金鱼在鹅卵石和水草的上方缓慢地摆尾,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流声。   “怎么了?是想走了吗?”   他问我。   还试图来拉我的手。   但是我躲开了。   他眼神一滞,但依旧好言好语地问:“不高兴了吗?是因为——”   我静静地看着他,听他停顿了几秒,继而说出了叶泊则的名字。   我感觉到那咕噜咕噜的气泡在我身体里膨胀。   我尽量冷静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叶泊则会来?”所以才会叫上我作陪客。   他的鼻子和脸颊被光影笼罩,睫毛的影子如同松针扎在眼底,看上去显示出一丝冰冷。而他的沉默如同服务生从远而近的轻巧步伐,训练有素又毫无破绽。   “我——是知道,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房尧回答我,他的视线落在我身边的墙上,脸上的高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没告诉我。”   他最终转向我,带着一丝丧气,一丝不在意,汇聚成一句文过饰非的我以为。   “我知道什么?”   我问他。   他看我一眼,眼里含着复杂的光。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是俱乐部老板的儿子……”   房尧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   我想我是面无表情的,所以房尧的脸上有一丝慌张和无措。   “是我想多了,明鉴,对不起。”   他跟我道歉。   我观察着他的脸颊微微皱起,问道:   “那你达到目的了吗?”   他瞳孔紧缩,露出一个愧疚的神色,可是那种达到目的的满意状态让他无法真正做出难受的表情,所以他只能跟我说“你不高兴吗?我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你不为我高兴吗?”   我一点都不高兴。   我心想。   “恭喜你。”   他听到我的话,眉头渐渐松开,嘴角微动,语速很快:“我真的很想去mgl工作,你知道的,电竞是我的梦想,但是我不可能一辈子当主播,薛林跟我说他们的老板是叶泊则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我带你来吃饭只是为了吃饭,真的,明鉴,你别多想。”   可是你明明在说谎啊。   我听着他急促的呼吸,涨红的脖子以及急于证明自己清白而目不转睛的双眼,似乎这样做我就会不得不相信他诚恳的说辞。   可是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理解他的想法他的未来,我只对他真真假假的话感到厌烦。   “我以为你和他关系不错,如果我知道这样做你会介意,我一定会先告诉你而不是让你蒙在鼓里……”   房尧这么说也没错,他之前见过叶泊则一面,那一面叶泊则的体贴态度或许让他觉得对方是一个可以攀拥的对象,而通过我这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兴许成功率能更高,更何况除了我,他还有薛林,薛林的话权重应该更大。   “如果你要利用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说道。   他一下子愣住,又紧接着说道:“我们是恋人,我怎么会利用你,你和叶少既然是朋友,那帮朋友一个忙,又怎么能说是利用呢?”   “嗯,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吧。”   我冷淡地看着他。房尧略微不解地看向我,就听到我说:   “房尧,分手吧。”   “什么?明鉴……我……”   “其实我今天和你出来,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为……什么?”房尧震惊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是早就——还是你的气话?”   我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我发现某一刻自己也是可以非常冷酷的,好比此时,我这么冷静地看着房尧,说道:“我考虑清楚了。”   “明鉴,你听我说——”   我并不是很想听,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也不想去管我直接走了其他人会怎么想,还能怎么想,他们都不认识我,房尧再不济也不会丢自己面子,一定会圆过去。   “我不是故意没告诉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你理智点行吗?难道你就没有骗我吗?”   房尧跟着我走了几步,但是旁边来往又服务员,他也不敢跟我有太大的肢体接触,只能一直在我背后说话。   他伸手一把拉住我,冷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位叶少爷,吃饭的时候总是在看你,之前你跟他单独在车上干什么,普通朋友会这样吗?”   我听到他的话,先是脸一热,尴尬又难堪,但看到他一副“我就知道”的确信表情,我心里升起一股破罐子破摔,豁出去的想法。差点就要把“对我和叶泊则就是交往过”的话说出来,但是一想到说出来可能更麻烦后还是忍住了。   “房尧,我和谁怎么样,轮不到你来点评。”   “李明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作男朋友?就像你从来都不戴我送你的戒指,却一直戴着这根项链。”   我一惊,知道他说的是我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的项链。   “你看,你都不敢对我说实话,我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装无辜。”   房尧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   房尧的话如同揭开了我们之间掩盖的距离,把那层浅薄的喜欢通通撕碎,最后只剩下了淋漓尽至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呢?   “你说的对,所以早点分手,对你对我都好。”   “呵呵,分手也行,至少把这顿饭吃完了。”   房尧抓着我的手说道。   “你不是说我利用你吗?那总要物尽其用。否则让别人看笑话,我想你也不愿意。”   他凑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直起身时,已经风平浪静,他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黑色耳钉,说:“不要这副表情,不好看。”   我们回到包厢,我闻到了一股烟味,就看到了薛林正在一边吸烟一边说着什么。叶泊则似笑非笑地转着一个打火机。   看到我和房尧进来,开玩笑道:“还以为你们俩偷偷溜了呢正想打电话问。”   房尧顺其自然的接话道:“哈哈,怎么会。”   我沉默地喝了口水。   “要来一根吗?”   薛林扔了根烟到房尧的怀里,又问我抽不抽。   我摇摇头。   薛林不甚在意地啧了声,说:“不抽好,抽烟有害健康。”   说着自己又嘬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的烟雾。   我发现叶泊则没有抽,其他几个弟弟大概是年纪小,也不抽烟。   房尧找了一圈发现身上没有打火机,就问:“叶少,能不能借个火?”   叶泊则玩着打火机的开关。   咔嚓,咔嚓。   然后把打火机放在转盘上,手指一动,转到了房尧面前。   房尧毕恭毕敬地说了声谢谢。   点上了烟。   大概是房尧离得我比较近,烟味一下子冲过来,让我不由得想咳嗽。   看来抽烟这种事,也是距离产生美。   吃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我们就从包厢出去,薛林去买了单,俱乐部那几个男生和叶泊则在讲话,我依稀听到等会去哪里。   我已经很想走了。   薛林这时又咬着烟过来,问我:“你们怎么回啊?要不要送一程?”   我看了眼房尧,房尧立刻说:“不用不用,我们到外面打车。”   薛林皱眉道:“这天寒地冻的,走出去也有一段路,搭我们车吧。都快要成同事了,你也不跟我客气了。”   房尧本来想推辞的,但大概是听到了“同事”两个字,他心里开心的要命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我突然觉得他也挺好理解的,要什么都写在脸上。   “走呗。”   薛林率先走了过去,我听到他跟叶泊则说能不能让俱乐部两个兄弟坐他的车,因为要送送我们。   叶泊则看了眼我和房尧,在他不经意的一瞥里,我心里居然冒出了能不能载我这样的念头。   我真是疯了。   叶泊则说行。   我们一起去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车,要上车的时候,叶泊则突然说:“你们去哪里?”   我呆了几秒,马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学校。”   “上车。”   “啊?”   我和俱乐部的弟弟面面相觑,那弟弟车门都拉开了。此刻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地问道:“哥,你不带我了啊?”   “不顺路。”   叶泊则说。   “晚上不去俱乐部玩几盘吗我带你上分?”   弟弟似乎对豪车很中意,恋恋不舍的不肯走。   “改天。”   薛林在不远处叫他滚下来。   弟弟只好屁颠屁颠走了。   我正在想我和房尧坐叶泊则的车,还不如我走回去呢。   但是一看,发现房尧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滴滴。   喇叭声把我叫回神。   我在坐后面和前面犹豫了一会,头脑一热坐上了副驾驶座。   座位好低,各种仪表盘和内饰都在发光,连车顶都是亮晶晶的。   就差把有钱两个字贴在车窗上了,我心想。   不过这个挂在出风口的摆件有种格格不入的朴素。   我定睛一看,却把自己看的脸红心跳。   这不是在英国看马结束后我折的幸运爱心吗?只不过多了一层透明保护膜,像是特意找人改装成摆件粘在上面。突兀得叫人一眼看见,我简直脚趾抓地恨不得出去跑五圈。   他是不是故意的……   “啊你看到了。”   叶泊则很绿茶地说道。   “什么我没看到我不知道。”   我闭上眼拒绝一切画面。   “既然没用的话就扔了。”   我感觉到车窗降下,冷风吹进来,立刻睁开眼,就看到叶泊则根本动都没动,就这么斜睨着我,看我去确认没用的luck money好好的呆在出风口。   傻不愣登的,就像送出这种东西的人一样。   又被耍了……   “你不要的话就还给我。”   只能没什么底气地说这种话,好歹也是钱呢……   “头一回听说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去,真够大方的李明鉴。”   叶泊则茶言茶语地说道。   “比不上叶少爷一句话就给人找工作。”   我难得嘴皮子利索,说出口又后悔是否太没边界感。毕竟这事跟我也有关系。我还没问招聘的事,要是都是他安排的,那我就真的和房尧半斤八两了,我的心也要拔凉拔凉的了。   “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叶泊则意味不明地说道。   “凯瑞来我们学校招聘,和你有关系吗?”   我心想反正要搞清楚不如就都搞清楚。   “你答应房尧的工作,是因为我吗?”   我问出后就感觉自己后脖颈出了一层汗,心跳的像下雨天缺氧扑腾的鱼,耳膜都要被击破。   我多么想听到叶泊则不屑地说“李明鉴你真够自恋的”或是他说“不知道。”   但是叶泊则只是轻笑了声,睫毛微垂,英俊得像电影镜头里的男主角。   “……是啊。”   他的声音温柔清凉,如同天上那一轮清冷无暇的月亮。   我的心因为他的承认而从朦胧的雾里逐渐清晰,疯狂踹动。   我像个充满了气的皮球被用力拍到地上又反弹,那种失重的感觉让我恐惧又迷恋。   此刻的情节在我的理解里是深情男主爱屋及乌,分手了也要帮前任安排好一切,甚至是前任的现男友,如此大度如此深沉……这一切都难到不就是浪漫的爱情和迟到的真心吗?   真心?   叶泊则的真心,是这样的吗?他说要做小三要和我复合是真的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像个傻瓜一样期待着我想要的答案。   叶泊则看我迷乱的眼神,无处安放的手。他将我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感觉到了他光滑又温热的皮肤在我手心里,像玉,又像烟。他的眼神如同春日的湖泊,淡淡的忧伤如同雾气,睫毛是沉睡的森林。   “想让你忘不了我。”   ……   我感觉重逢以后一直紧绷的弦断掉了。   那么清脆,那么无情。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阿兹海默了我都会记得有一个叫叶泊则的人,我爱他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定律。 第79章 真心换真心   “我……分手了。”   我听见自己的话像风一样从喉咙里溜出去,在密闭的车子里,如同溃散的粉尘落在了叶泊则的眉毛上,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灰色的,亮晶晶的高光粉。   我从肚子里升起一股热气,往四肢冒冒失失地奔跑,在看到了他眼里如同碎钻般的惊喜时,一下子从脊椎绽放,化成一身热汗。   叶泊则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像弯弯的月亮,他的笑意毫不吝啬地蔓延开来。   “嗯。”   好像得到了一件有点意外但是又不那么意外的礼物。   他放松地握着我的手,然后脸颊在我的手心里偏转,我能细微地感觉到他嘴唇在我手心里蜻蜓点水地一碰,又再次亲了亲我的手腕内侧。   这种好似我驯服了他,他归顺于我的温情,让我心脏涨满了春天的池水。可是他又好像没那么在乎这件事。   “不是因为你。”   我解释道。   叶泊则笑出了声。   “……噢。”   笑声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反正……你也不要因为我答应他什么条件,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我干巴巴地说道。心想我怎么好像在小三面前解释的出轨老男人。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叶泊则问。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他一把拉过去,拥在怀里,他凉凉的鼻尖擦过我的脸颊,柔软的皮肤紧贴着我,他的气息带着薄荷糖又甜又冷的味道,身体比大脑更熟悉的投诚,像是最忠心的叛徒,而逼仄的空间又让我们紧密贴合,好像罐头里的干涸的鱼。   忽然一辆车从我们车前驶过,灯光和声音让我一下子回过理智。我心猿意马地睁开眼,就看到叶泊则情动而更加漆黑的瞳孔。   这种隐约的欲望,让他更加迷人。   “可以吗?”   他居然又问我一次,可这次分明带着调情的意味。   我心想你亲都亲了,还要问我答不答应……   我不想看他这么游刃有余地操纵我,便用手背擦过嘴唇,说:“不可以。”   叶泊则看我的动作,丝毫不介意,而是继续问道:“那给河蟹吗?宝宝?”   他下流的话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座椅上,而是坐在他腿上。   “我……我不约p。”   我抓着自己的衣服紧张地说道。其实脑子里却全是以前我们在一起不可描述的画面,不得不承认,那些欢愉又刺激的画面让我现在坐立难安。   我有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自我作贱感。   我既不想变成那样人,可是我又恨不得时刻都和叶泊则在一起。   我既不想显得廉价好玩弄,可是又没办法拒绝他递给我的鱼饵。   “我……我不是只想和你上床!   我一鼓作气地说道。也不敢看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看。   “我不想做你那么多可以上床的朋友里的其中一个……”   我的语气逐渐虚弱,明明是合理的要求,但我却说的心虚。我心想我都分手了,但是叶泊则却什么准话都没有。我好像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怪不得他只会问我想不想上床。   “谁说要跟你约p了?为了找个p友我费得着这个劲吗李明鉴?”   叶泊则神色一冷,自嘲又认真地说道:   “我是想和你复合,李明鉴。”   ……   “睡着了?”   他见我不说话,阴阳地问道,顺便抬起了我的脸。   就看到我双眼蓄满了泪光。   一下子慌了两秒,又开玩笑道:“这么感动吗宝贝?”   “你是在玩我吗?”   我的声音颤颤巍巍。   叶泊则见我窝囊的样子,眉眼一压,又被气笑。   我以为他要耐心告罄,哪只他捏着我的下巴抬头,一边亲我,一边举起手机,闪光灯一闪,亮瞎我的眼。   他举起手机屏幕对着我,我看到黑漆漆的照片背景里,有两个人侧脸交缠的画面。只是他捏着我的脸,显得我像个委屈的胖头鱼。   我还没说照片丑,就见他打开了vx,三秒钟时间发了朋友圈。   我的眼泪吓得掉了下来。看见他照片上只发了两个字“宝贝。”   “你在干什么?”   我感觉自己大脑神经在涨疼。   “秀恩爱。”   叶泊则说。   很快我就看到了他朋友圈下面各种id的留言,全是”666,宝贝”,还有人留言“尸体不太舒服先走了。”“哥你玩大冒险输了?”之类的话。   那些不断增加的留言像是一座座山压到我的头顶。   我不知道在慌张什么,但却又有种莫名的高兴和恐慌。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我有点晕头转向。   我竟然不知道我们是相爱的关系……   是……吗?   “好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有夫之夫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电话过来。我看到备注上写着“烦人精”。   叶泊则按了免提。   我就听见电话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哥,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他好像喝酒了,声音又娇又嗲。   “你朋友圈里是谁啊,长得好难看……”   ……   叶泊则淡淡的会道:“你见过的,李明鉴。”   我没想到他直接把我出卖。   “我觉得好看就行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果然那边沉默了,然后我听到有人在那头对姜陶说“人家都官宣了你还不信。”嘈杂声里姜陶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好恶毒的祝福。   我心有余悸地说道:“他会不会给我五百万叫我离开你?”   叶泊则说:“又做这种发财的梦了。”   我被他说的难为情,说:“薅有钱人的羊毛不过分吧……”   “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泊则说,又补充道:“不过我的钱可以给你。”   我:“……我是守法公民。”   “呵。”   叶泊则开着车子在车库里绕了两圈,我以为他找不到出口,便说道出口在那里。叶泊则听见了,继续慢悠悠的开,说道:“我在等你的回答。”   “啊?”   “复合,还是一拍两散。”   ……   “要是我说,我想考虑考虑,你会生气吗?”   我试探着叶泊则的底线。   我承认我在赌。   他漂亮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白玉兰。   “不会。”   他十分平静地说道。   他的回答又让我有点难受。   “只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没那么上头了。”   我被他的话浇得瞬间湿透。不是说了喜欢我的吗?喜欢也会被那么一丁点的等待蹉跎吗?   “可是你说过异国恋没好下场的……”   “我以前是这么认为,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泊则坦荡地看我一眼。   “那你在国外寂寞了怎么办?”   我嗫嚅道。   “国外那么多美女帅哥……”   “我是去读书,不是去乱搞,你脑子在想什么呢?”   “我就是好奇——”我吞吞吐吐地把心底里的疑惑说出来:“为什么你突然改变主意了?”   叶泊则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语调慢慢地说:“因为——你很特别吧……”   他说的神神秘秘,什么叫特别啊。   是特别好特别漂亮还是特别什么的……   “如果真的要说起来,是那天在地下室……”   地下室?   “你跑过来抱得特别紧,特别的——不顾一切。”   叶泊则斟酌了一下,说出了这个词。   “被人保护的感觉还挺特别的。”   叶泊则似笑非笑。   “……所以,你是因为感动才来找我复合的吗?”   我的心往下沉。   “我当时就想,你要是真的因为我受伤了,会不会后悔?”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思考。   我想我有那么无私勇敢吗?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献出自己的生命或是人生吗?可是能被理智所驾驭的就不是爱情了。   “我会,但是——”我不怕。   “我不想让你后悔。”   我们同时开口。   叶泊则的话让我愣住。   “其实谈恋爱挺没意思的,换来换去的面孔,做着一样的事情,甜蜜过后就是争吵,再和好,再分手,或者天时地利地走进婚姻,我可能也会有我父母那样的婚姻,生一两个小孩,尽到传宗接代的义务,然后各玩各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心一震。   我见过他的母亲,见过他的全家福,看起来那么甜蜜美满,可是他语气里却都是对婚姻的失望透顶。可是他还那么年轻,怎么能对生活绝望呢?这就像是青花瓷生了裂缝,糖果被蚂蚁咬破了包装袋。是多么地不应该。   我忽然想到,当他发现父母的婚姻名存实亡的那一刻,一定心里很难受。   我以为他这样精致美好的人,是在充足的爱意和物质里浇灌出来的奇珍异卉。他之所以选择op,是因为太轻易得到一切,所以便任意玩弄和丢弃。   可是现在,我却密密麻麻地察觉到了他风光旖旎背后的,如暗河般的漆黑情绪。他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可是他现在却对我说,不想让我后悔。   这不就是在说我tm真的喜欢你,还不是一般的喜欢你吗?   ……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你愿意陪我吗?”   ……   我看着他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设想出了模糊的婚礼画面,他和他的新娘,又想到他活在未来的孩子,叶泊则会当父亲,会变得更加成熟,内敛,也许会和他的父亲很像,十年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不管是真的假的,就像他说的,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而现在他喜欢我,喜欢到在漆黑的车库里一圈又一圈地绕,喜欢到愿意显露真心。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怕失去。   “我愿意。”   我愿意陪你,下地狱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河蟹的一个字自己脑补 第80章 猫猫狗   其实叶泊则根本没有要给我什么承诺,但是我因为看见他的脆弱而奋不顾身跳进了爱河里。   不可否认,男人也是会有母性泛滥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叶泊则开的不快不慢,让我怀疑他开的都不是跑车了。   路过一个红路灯路口,我看到路边有个阿姨还在卖花,已经很晚了,虽然马路上依旧灯火通明,但是这里既不是商场周围,也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五颜六色的花后面,帽子和围巾把脸裹得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要是所有人的人生都像盛开的花一样就好了。   要是我买下那些花,她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去了。   那些花……应该也不会很贵……可是那么多花我放哪里去,要不然搬到宿舍楼下免费送,以前也有女生把男朋友送的玫瑰放在那里送给别的同学。   我忐忑地问叶泊则:“这里能停车吗?”   “怎么了?”   “我想去买花。”我指给他看:“让那个阿姨早点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叶泊则把车停在了路边,跟着我一起下车。   从温暖的车里下来,冷风灌得我直发抖。   我们俩走到了那辆装满了花束的车前,走近了我才发现,车底下还有好多花没放上来。   比我想的还要多。   那个阿姨看见我们过去了,立刻热情地问:“帅哥,要买花吗?可以给你们打折哦。”   叶泊则说:“不用打折,全都要了。”   阿姨睁大眼,把围巾从脸颊边扒拉下来,有些不相信地问:“全部吗?我这里还有好多没醒过的。”   她指着塑料凳旁边拥挤在一起的花骨朵。   “嗯,我们都要了。”   那阿姨愣了几秒,很明显心动了,但是又还是问我们:“可是真的很多……买了你们也拿不下啊……”   叶泊则笑笑,说:“我们公司明天有活动,要用花,我的车子在前面,老板娘您帮我们一起搬过去吧。”   叶泊则指了指前面的跑车,装得很有模有样,那阿姨确认我们不是在跟她恶作剧,连忙答应,推着花车直接跟我们走了。   我们把花放到了后座上,塞得满满当当。   老板娘给我们细致地算完钱,还给我们便宜了一百块。   我正要拿出手机扫码,叶泊则就说:“你先上车。”   我心想这时候没必要跟他抢着付钱,大不了上车再转给他。   等他上车。我就看到老板娘开着空荡荡的小车心满意足地走了。   “真的有公司要办活动吗?叶总?”   我问。   叶泊则听我调侃他,说道:“有个认识的餐厅,我让他来拿。”   再次来到叶泊则的公寓,好像一切顺理成章,和从前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只猫。   那只黄色长毛猫一点都不怕生,听见动静了从猫爬架上一下子跳下来,跑到了叶泊则的脚边,围着他的裤脚蹭了一圈,又跑过来闻我。   我忍不住蹲下身,想去摸它,结果它直接躺在地上,朝我翻开肚皮。   叶泊则说:“你可以给他喂点罐头。”   我看到电视柜下面放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罐头。   我一过去猫就跟我过来了。   我跳了一个金枪鱼罐头,倒在它的碗里。   它高兴的尾巴都飘了起来,像一个鸡毛掸子。   真像一只小狗。   我撸了一会猫,撸的手上全是毛,只好去洗手,就看到叶泊则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还戴了一副眼镜。   我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就看到叶泊则抬眼招手,好像我也是猫似的。   我过去了就看到他屏幕上都是英文和数字。   我忽然就想起了他好像说过明天要回学校了。   “你先去洗澡。”   他摸了摸我的脸。摸下来一根金色的毛。   “怎么脸都蹭上了,偷亲我的猫啊?”   我被他说中,一下子脸红。   “我就吸了一口……”   一屁股站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那……那你睡衣借我一套。”   “干嘛,想睡衣诱惑?”   叶泊则一边打字,一边说。   “才不是……”   我火急火燎地走进衣帽间,看到衣帽间的摆设没有变过,就是地上放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胡乱堆着两件衣服。按照记忆里的地方,我找到了挂着的睡衣。   等我洗完澡出来,叶泊则还在床上写作业。似乎有点烦,因为他面无表情。倒是坐在地毯上的猫一看到我,又翻了个身,晃着大尾巴似乎要我去摸。   “你要喝水吗?”   “嗯。谢谢。”   我去客厅倒了水进来,刚好叶泊则关上了笔记本,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   我把水杯放在床边,一边摸猫肚子一边问:“做完了?”   叶泊则摘下眼镜,闭上眼,说:“好累,过来让我xi一口。”   他张开手,我扭捏了两秒,爬上床,靠在了他身边。   叶泊则的手熟门熟路放到了我的腰上,又划来划去的要往下去。   我有点敏感,不小心叫了声。   倒是把他逗笑。   本来的低气压一下子就被笑容驱散。   我又窘又尴尬。   说:“痒。”   “你穿我的睡衣,那我穿什么啊宝贝?”   叶泊则说。   “……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了……”   “但这件我最喜欢,限量款,袖子上还有设计师的签名。”   我举起手找签名,果然看到了一个刺绣的logo。   居然是个名字,都看不出来叫什么。   “那我去换一件。”   我说着要爬起来。   被他按在床上,亲了一下后,就看见他神采奕奕的端详着我,说:“别换了,反正都要脱的。”   他一翻身就下床,发挥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的习惯,直到听到浴室里轻微的水声,我才后知后觉地口干舌燥起来。   想了想,还是把胖猫给抱出去了。   我怕它看了猫不该看的东西。   叶泊则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卧室的灯都关了,只有衣帽间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折角倾斜到地板上。   我盖着被子,有点不安地听着他的脚步声。   感觉到床榻坍下去一块。叶泊则身上的清新气味在空气里弥漫着,逐渐热度升高。   “睡了?”   他轻声问。   我支吾着说:“有点困。”   “那你先睡,我去刷会手机。”   他拿过床头的手机就要起身,被我眼疾手快的抓住。   我看见他只穿了条睡裤,上半身在昏暗的光里,肌肤莹润,肌理分明,肩膀,手臂,再到腹肌,我觉自己脸像爆炸的西红柿,可以炒鸡蛋。   “衣服都脱了?”   叶泊则注视着我探出被子的手,眼神在黑暗中都显得意味深长。   “我……你不准笑我。”   我气势汹汹地威胁道。   “嗯?”   叶泊则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着我。 第81章 狗血淋头   我抓着叶泊则的手,他修长又棱角分明的手,温暖的像冬天的壁炉的手。   叶泊则手心的温度传到我的心脏。   当他触碰我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会化掉,会蒸发,会变成纷纷雨雪,再次降落。   “现在又不困了?”   他低声询问,手指抚摸着我的皮肤,却在摸到了一个金属小环的时候戛然而止。我看见他眉宇间闪过的疑惑转而又变成了水浪一样的多情轻笑。   他看着我,说:“什么时候弄的?”   “回国的那几天……打的。”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怕他流露出厌恶或者什么其他我无法坦然面对的情绪。在他眼里,做了这种事的我是否会看起来可笑又轻浮。   “为了我?”   我沉默不语。想说是为了你,但好像也不全是为了你。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总觉得这是一种证明,证明我们曾经在一起过,证明我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可以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而那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有我的心情,可是那也没关系。   “疼吗?”   叶泊则笑意戛然而止。   “刚开始疼,现在不疼了。”   我老实的回答道。   “让我看看,宝贝。”   他的话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也没有那么好看的……”   叶泊则打开了壁灯。   不刺眼,但足以看清该看清的东西。   “明明很可爱。”他像在夸什么漂亮的艺术品。   太羞耻了。   我的身体被他的话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像迎风颤栗,栽在悬崖峭壁上的树。   他美丽的眼睛是我沦陷的城堡。   我忍不住捂住了他的双眼,他的鼻梁顶着我的手。仿佛已经到达此处,他凭着奇妙的直觉靠近我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像水流似的,游走到我的指尖。   “你这样我要怎么亲你呢?宝宝。”   “……”我还没说话,就感觉他的鼻梁若有若无的碰到我的下巴和耳侧。   我紧张得心率狂飙,眼神瞄到了衣架上挂着一条丝质的领带,立刻说道:“你别睁眼。”   “……好。”   叶泊则每次在床上都很好说话。   我发现了。   我立刻跑过去拿来了领带,围在了他的眼睛上去,打了一个节。   叶泊则勾起嘴角,兴趣盎然地朝着我问:“宝宝,你好会玩,手也要绑住吗?”   “你不要说话!”   我发现把叶泊则的眼睛遮住后,他眉眼的凌厉一下子就减弱了许多,嘴唇又肉嘟嘟的,皮肤白皙,有种牛奶糖一样的可爱。   叶泊则仰起脸,看似乖巧地说道:“那亲亲好不好?”   “那你不要动。”   我又提条件。   叶泊则一动没动,连手都没来扶我。   还真是遵守规则呢。   我只好搭着他的肩膀,坐起来比他还高了一点,仿佛是我主动拥抱他,靠的很近,每一次呼吸我都能感觉到。   就在我思考怎样可以顺利的进行下一步时,叶泊则忽然掐着我的腰,一翻身把我压在了床上。我被压进了被子里,蓬松的被子掩饰了我的紧张。   领带从他的后脑勺垂下来,飘在我的身上。又凉又滑,还好我系的牢。   他抓到了我的软肋,笑的有些冷峻,像一泼春雪,突然落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像挂满霜雪的枝桠在颤颤巍巍地摇晃,还要坚持地说:“你不准摘下来。”   他的手指微顿,俯下身贴在了我的身上,说:“好啊。”   但是他就像看得见似的,可以凭着天赋和熟知感为所欲为。这种事需要做多少遍才能如此得心应手。不知怎么我的脑子里开始叮叮咚咚奏曲,和他好听的喘息声合奏成纷飞天籁。我沉迷而忘记时间,最后变成他手中的白鸟。所以我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扯掉了领带。   直接把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卷一样的我完全地看光了。   而我像被按了暂停键,不上不下,如同被吊在半空。   “爽了?”   叶泊则声音低沉地“嘲笑”我。   “你……你说好不摘的。”   我这时候居然还想着那条领带。   而叶泊则冷笑,拿着领带划过我,激得我又泛起一阵颤栗。感觉浑身像过电一样,麻麻痒痒,又觉得那层痒不是在皮肤上,而是在里面。   用丝绸领带给我绑了一个蝴蝶结。   “宝贝,xx是种病,得治。”   “你才……嗯哼。”   我不舒服地想要去解开,却被叶泊则阻挡。   “哼什么,我都没开始你就爽完了,矫情精。”   他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别重逢,还是在床上赤身裸体总会特别脆弱。他就这么说一句我心里竟然升起了委屈的感觉。   好像我们从没分开过一样。   我的眼泪哗得流了下来。   真的很滑稽。   这幅样子。   “爽哭了?”   叶泊则面色如水般沉静,他语气温柔,可是却让我更难过了。   “别人也让你这么爽吗?”   “……”   我挡住眼睛,挡住湿润的视线。   这是什么问题,况且我也没试过……   “你在意我和别人……上……船吗?”   滚烫的泪水滑到了我的耳朵里。   “可是你不也和很多人……做——额嗯……”   突然的,我就像坐在在弯道超车时没系安全带的副驾驶上。差点魂飞魄散。可是又怕抓疼他,只有按在他的脖子上。   “不在意。”   我难以招架,如同被牵着线的木偶,被随意摆弄。   “……”呜,我又要哭了。   叶泊则拨开我的手,来吻我的眼睛。   “疼……”   我含糊地吐出一个字。想要求他温柔点,可是他皱着眉,被情s染着得如同盛开的莲花,高洁又带着妖冶,仿佛一种毒药,会随着空气渗透了交汇的视线里。   “老公……”   我脑袋空白,脱口而出。   我愣住了。   可是我却发现他也微微一愣。   有一秒钟我们俩都陷入了微妙的安静里。   然后叶泊则换了个姿势。   我从皮皮虾变成了翻盖手机。   ……   我觉得他好像在报复我。   虽然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   在被按着捣鼓半天后,我终于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   叶泊则啪一下抽开身,把我翻过来,若有所思地说:“什么?”   “没什么……额”   我心想叶泊则要是为这种事吃醋也太奇怪了。他自己都可以换床伴比天气变得还快。那又怎么会在意别人和他一样。   ……   他没继续问,而是去了浴室,不一会拿了块浴巾,抱我去浴缸里。   睡着前,我听到叶泊则对我说:   “李明鉴,不要把男人在床上的话当真。”   “你的话也不行吗?”   我问。   “我也是男人。”   他说的轻描淡写。   “……可是我只跟你做过。”   我忽然想到他会不会以为我在骗他,只是在跟他调情。   “我说真的。”   我急冲冲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只喜欢你。”   叶泊则垂着眼,神情很柔软,线条流畅而冷硬。   “想pua我啊?”   “这才不是!”   “我不找别人。”   “……真的?”   我有点恐怕自己听错了。   “骗你我就短十厘米。”   “……那倒不用这么……”我觉得这事对谁都没好处。   “这个东西就别带了。”   叶泊则解下了我的钉子。   “你不——喜欢了吗?”   我有点心慌。   “……不是,看着觉得自己挺浑的。”   诶?   他是在愧疚吗?可是……为什么?   难道是他已经失去兴趣了……还是说已经在别人身上试过了……他跟我做的事,有哪件不是和别人已经做过的呢?所以对他来说,谈恋爱就像吃饭一样没有惊喜。只是我没办法跑过时间,成为他难以忘记的新鲜体验。这样想来,我好嫉妒那些拥有叶泊则第一次体验的人。   那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青涩时光。可惜我没法看到。   “我愿意的。”   我解释道。   “愿意当玩具?就这么jian啊宝宝?”   他的话像绵软又锐利的针。但是我好像已经有了抗体。   “你说你喜欢我才……”   我低声说。   ……   “哈哈。”   叶泊则笑了,他面孔还带着没退散的潮红,如同暗夜里月光下的海棠花,眼神透着幽暗的光,仿佛那平整的皮肉下随时能露出吃人的尖牙。   “是啊,喜欢死你了宝宝。”   ……   洗完澡躺在叶泊则的床上,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这床躺着舒服得让人沉溺温柔乡里不想动弹。   正要去把手机充上电,就看到了屏幕上有wx消息提示。   我打开来一看,竟然是陆麋。我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在看到对话框里的激吻照片和陆麋发来的问号时,一下子像被几盆狗血淋头。   ——?   ——这是你吗?   ——还是你有个双胞胎弟弟?   糟了。 第82章 小偷?   “你还记得陆麋吗?”   我问。   叶泊则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你室友?”   “嗯。”   “你还记得吗?”   “……他跟你说什么了?”   “啊?就是……他知道了。”   “……嗯。”   我看了眼他密长的睫毛,天使一样的脸庞。   心想陆麋不仅是我室友,还是你的某个前任啊!你不会忘了吧!!!虽然叶泊则确实没必要烦恼但是我还是要回宿舍的啊。   “那我怎么办啊?”   我垂头丧气地缩进被子里。   “睡觉。”叶泊则说。   “我要怎么跟他说啊?”   “实话实说。”   “但是——他会不会觉得我……他生气了怎么办?我要怎么跟他说他会好受点?”   我叨叨絮絮,无法控制胡思乱想。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丢到了下雨天,人群里,泥土的气味在我身体里发芽,墓碑上的字像风筝一样拉扯着我。我仿佛看见了陆麋厌恶憎恨的目光,和另外一双眼睛重合起来。   “宝贝,李明鉴!”   叶泊则抓住了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   “他讨厌我了怎么办?我偷走了他的男朋友……”   我偷走了妈妈的幸福,现在又偷走了室友的男朋友。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我总是在失去?   我的目光定格在叶泊则的脸上,觉得自己好卑鄙,像轮胎上溅起来的污水。   “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叶泊则看着我,表情有点冷,但是手却很暖。   “你有什么好内疚的?”   内疚?   不,我只是害怕他责备我讨厌我,我只是害怕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但是我做了一件只为自己考虑而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事,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忍不住……我太想要了……所以即使想到他会生气也还是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要喜欢上朋友的男朋友的。”   我只觉得喉咙里有细小的沙砾,让我的声音也变得粗糙而难听。   “好像我的人生…就是为了搞砸别人的幸福而来的……我每次想要什么礼物,就会抢走别人的幸福……”   我的眼睛起了雾气,叶泊则的脸变成模糊。   但是他的声音却好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你用不着讨好别人。”   讨好吗?   他的话像一锤子砸在了我的脑壳上,我的灵魂为此发生了地震。   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回忆里的黑暗建筑叫嚣着,破裂着,轰然倒塌。   露出了里面那颗锈迹斑斑的,疲惫的,却依旧在努力挣扎跳动的心脏。   我好像听见有个幼稚的声音,在虚弱的喊着   ——妈妈,我好难受。   淋了雨又发烧的我躺在卧室里,感觉到有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是外婆的声音。   她在跟谁说话呢?   我费力的睁开眼,看见了母亲的影子,她在门口停住了一会,就走了。   ——妈妈,我想……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我觉得自己变的很小很小,卧室的空间开始扭曲,压缩,把我像折纸一样压进了寂静的深渊里。   他们看不见我了。   妈妈,你看看我好吗?   我会做的很好,不提任何要求,只要你能看看我,我想成为让你开心骄傲的孩子。   我想成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朋友。   我想成为让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人。   ……   “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这个冷冽的声音,如同雪山融化的水,流进了我干涸的喉咙。   好残酷的真相。   我看见废墟里有个很小很灰的影子。   他又缩进去了。   好像是我。   “别人的幸福,也不是建立在你的牺牲里。”   真的吗?   废墟里下起了雨。   有一双手在细致的,缓慢的擦掉这些泛滥的眼泪。   我又看清了叶泊则英俊真实的脸,他轻松调笑:“你这种奇怪的道德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把自己当圣母玛利亚?当代雷锋?怎么长大的你?”   怎么长大的?   我也不知道,记不清了……   “没见过比你更笨蛋的人了。”   叶泊则支着脑袋,看着我。   我鼻塞的张嘴呼吸,说:“我是笨蛋。”   叶泊则:“……”   “我想讨好你可是你太难讨好了……你什么都有,什么……都见过,所以我越想做到反而让你觉得搞笑……”   ……   叶泊则手指轻轻勾走我的眼泪,说:“确实,想讨好我的人多了去了。”   果然吧……   “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自由……又抓不住……”   我悲从中来,雪上加霜地感到人生黑暗。   “喜欢你本来就够难的了……为什么我的人生这么难啊……比法考还要难……呜”   我抓着被子痛哭流涕。   叶泊则先是笑了声,然后把我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腹肌,我的眼泪都流到他身上了。   他摸着我的头,又拍着我的背。   我哭了好久之后,终于绝望地平静下来。   说:“我会跟陆麋实话实说的,不管他怎么看我。”   “嗯。”   “没准他早就忘记你了对不对,他的新男朋友也很帅的。”   我安慰自己道。   “就算……他骂我不跟我做朋友了,我也……接受。”   我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后鼓着勇气给陆麋回消息,也不管现在是凌晨三点。   ——是我。   ……   然后我放下手机的一瞬间,陆麋的消息就来了。   ——你瞒了我这么久?   完了,他要跟我“算账了。”   ——装直男把我们都骗的团团转很好玩是吧?   啊?   装……装直男?   ——还真以为你有个神秘的女朋友,结果是男人!   ——你还真牛逼。   ……   ——这个男人还是我的天菜前前任,你是真饿了。   ……   虽然是文字,但我依旧能读出那文字背后的激动和愤慨。   ——你现在和他在一块吧?   ——还发这种激吻照片,可真有你们的。   ——狗男男。   ……first blood!   是生气了吧。   而且还非常生气。   ——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   我想了想,回复道:在你们分手后。   陆麋:真不错,你这窝边草吃的有模有样,我那时候为了叶泊则哭天喊地你在旁边看着觉得很可笑吧。   double kill!   我忍不住咬指甲保持镇定。   ——不是的。   陆麋: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一秒钟想过我是什么是感受呢?   triple kill!   指甲也啃不下去了,陆麋让我最害怕的话发过来了。   像一块重重的玻璃砸到我的心脏里,碎裂,扎到大动脉,鲜血狂飙。   叶泊则在旁边说风凉话:“又要掉小珍珠了。”   quadra kill!   我眨了眨眼睛,说:“我忍住了。”   陆麋:你明知道我喜欢他,分手了也忘不了他,你还和他在一起,你有把我当成朋友吗?要不是这张照片,我现在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我的好朋友被刺了自己,还以为没了男人也有友情。   penta kill!   我的世界又灰了。   就在这时,去了客厅的叶泊则又走了回来,拿过我的手机。   “诶你要——”   他直接拨通了陆麋的电话。   别!   我会完蛋的!!   不,我早就完蛋了!在上了叶泊则的车的那个晚上,在红绿灯倒计时结束时我鬼迷心窍的选择跟他走的时候。   那一刻我确实把什么操蛋的友谊感情道德三观全部抛弃,尊从了自己的欲望。   我只不过——   现在才意识到,我有多讨厌那个什么都忍让什么都说好的虚伪的自己!   “喂,是我。”   陆麋接电话了!   这种拽里拽气的语气真不会很欠揍吗?   我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听不清陆麋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   ……大哥你真不是在火上浇油吗我泪目了……   “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我和你早就分手了,你也不用仗着朋友的名义去压力别人。”   ……   “所以呢?”   我想凑过去听,被叶泊则转开。   “呵,没那么幼稚。”   ……   “我主动的,满意了?”   ……   叶泊则把手机还给我了,界面显示已经挂了。   “你们说了什么…啊?”   “他问我和你在一起是不是故意报复他的?”   “啊?什么?为什么这样想?”   我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呢。”   叶泊则揉了揉眉间,一脸困意地说:“我要睡了。”   “噢好,我……那我去另一间房,我可能睡不着——”   叶泊则已经扑进床里了。   我给他盖好了被子,又关了灯,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第83章 面对   我没想到我一觉睡到大中午。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了床头的手机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走了宝贝,到伦敦了再给你打电话。猫就拜托你了。   走了?   我跑出房间,看到整个房子空荡荡,叶泊则的卧室里收拾的整整齐齐,衣帽间的行李箱都不见了,只有一只大胖猫在沙发上睡觉。   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一下子跳下来,来我的脚边用大尾巴蹭来蹭去,   我蹲下来摸它的脑袋,它享受的呼噜呼噜,一点都没有离别的难过。   我又看了遍字条。   猫就留给我照顾了。   还真是放心呢。他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还要回去面对烂摊子。   晴天霹雳啊晴天霹雳!   诶……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真的叫狗狗吗?”   我问大胖猫。   大胖猫甩了甩尾巴,伸了个懒腰,跳到了叶泊则的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开始睡觉。   还好快放寒假了,不用天天见面,有个假期来缓冲至少没那么糟糕。   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周思齐发短信问我银行卡的账号,说是赔偿金会打到我们的卡里。   我报了账号过去。   想问陆麋在不在寝室,但又觉得很突兀。   不管怎么拖延,我最终还是到了学校。视死如归的进了电梯,走到寝室。   拿出钥匙。   门开了。   我和正要出门的陆麋面面相觑。   陆麋被吓了一跳,但转而冷淡地擦过我的身边。   “你回来了。”   周思齐一边倒水一边说。   “快把门打开,熏死了!”   张远夸张的打开阳台门,捂着鼻子扇风。   空气里全是陆麋身上的香甜水果味。   “陆麋出门了?”   我指了指门口。   “喷的十米外都能闻得到,怕别人不知道他是gay啊服了。“   张远吐槽。   “还有你,这位哥们,怎么天天夜不归宿啊比陆麋频率还高,你不会是——”   他神情探究地凝视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   “不会是在上夜班吧?”   “什么夜班?”   “酒吧dj。”张远一边说一边空气打碟,像个混混。   周思齐扔了一包薯片过去,朝我笑笑说:“他论文被导师弊了,精神状态不好,别理他。”   咔嚓。   张远咬着薯片,充满怨念地看着我们。   “为什么李老头只毙了我的论文,他是不是嫉妒我的帅气?”   “……”   对了论文。   我立刻打开电脑邮箱,看到李老师的回信,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大的问题,只是有些用词和格式不好。   “怎么样?他骂你了吗?咔嚓。”   张远像幽灵一样飘到我身后。   “你干嘛?”   我吓一跳。   “不会就我和陆麋是倒霉蛋吧?”   “什么?”   我现在听到陆麋的名字就特别神经紧张。   “他也被魔女毙了,魔女可是出了名的难搞。”   魔女是他们刑法课的老师,出了名的严格,但是也特别认真负责。一般只有抢不到其他老师的人才会勉强去选魔女。   “怪不得一大早就摆着一副死人脸。”   张远继续背后吐槽。   “齐哥,你就帮帮我嘛,你论文写的那么好,救救兄弟!兄弟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暖被窝!”   张远又跑去缠着周思齐。   “你就按照李老头的要求改,没什么难的。”   周思齐这方面拎得很清。   “相信自己,创造奇迹!”   张远小脸一垮,半真半假地吐槽道:“果然友情在论文面前就像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要是我和你的论文同时掉到河里,你会——”   “救你。”   “呜——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齐哥就帮帮我吧,李明鉴你帮陆麋,我宣布402寝室现在成立一对一帮扶学校小组。”   周思齐:……   我:……   “那个——陆麋也没说要我帮他,而且我自己写的也很水。”   我纠结的说道。   “难道寝室长一个20岁的男孩子要带着我们俩个拖油瓶吗你忍心吗李明鉴,看到兄弟为了论文吃不下饭睡不着还要掉头发,你肯定也会良心过不去的吧……”   我……   “行了行了,放假前帮你们搞定行了吧。”   “谢主隆恩!给你磕头了!”   我看了看陆麋的座椅,心想要怎么办啊想立刻买火车票回家。   你争气点啊李明鉴在怕什么,陆麋又不会吃了你!   终于到了晚上,陆麋回来了。   我戴着耳机在查资料,但是注意力却听着他的动静。   我听见张远跟他说明天一起去图书馆改论文。   陆麋说好啊。   张远又把他那个临时成立的帮扶小组给说了出来。   “还好我们寝室有两个学霸,不然我的日子就不好过咯。”   张远夸张的感叹道。   “你怎么这么淡定?”   “反正总会让我毕业的。”   陆麋说道。   “你现在有点像……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小鹿鹿。”   张远说。   “你tm才猪。”   陆麋很快回怼道。很平常一摸一样。   “那去不去吗?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去占个四人座。”   “我都行,看你们。”   陆麋语气轻飘飘。   “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早点睡,睡明天早上赖床就包下学期的早饭。”   “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麋嘲笑他。   “等着吧我闹十个闹钟!”   晚上大家果然都比平时早上床,我洗完澡去阳台洗袜子,突然听到了阳台门拉开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拿着晾衣杆来收衣服的陆麋。   但是衣服挡住了他的脸。   他也没看到我回头,在衣服收下去的瞬间,我立刻转过身继续洗袜子。   听见阳台门被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办。   回到寝室里,大家都爬上了床,有床帘遮挡看不出来睡没睡。   我也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睡了。   第二天在张远的闹钟夺命声里大家起的很迅速。   我刷牙的时候,陆麋也来刷牙了。   他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平时他都会用一个夹子夹上去,可能是不舒服,他甩了甩头,继续漱口。   我们学校期末考的周期比较长,每个学院不太一样,所以图书馆还有人在复习,但是已经没有一个礼拜前那么人山人海了。   我们找到了一个圆桌,大家拿出都拿出笔记本来开始干正事。   张远:“我把论文发你,然后你一边说我一边改。”   “行。”   我看了眼陆麋,他托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   我主动开口:“你也把论文发给我吧,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他望向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好啊,谢谢。”   “没事。”   我回道。   “你们俩干嘛啊这么客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远一脸惊恐地看着陆麋。   “我乐意~”   陆麋冲他挤眉弄眼。   “切。”   收到了陆麋的论文,我说:   “我先粗略地改一下发给你。”   “你就随便看看好了。”   他说。   虽然他说随便看看,但我还是改的很仔细,弄了一上午才改了一半,还帮陆麋顺便把文献能找的也找了。   在我翻书的时候,陆麋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她拿着手机像是去外面接电话。   我看着书本上的字有点萎靡。   心想叶泊则应该在倒时差。   抱着书回到座位上,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虞听听问我寒假去哪里玩,去不去三亚?   我心想去三亚我可能没那么多钱。   就在这时,叶泊则的消息弹了出来。   一条转账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我震惊地发了个问号。   叶泊则发来一条语音,我连忙戴上耳机。   “好好玩,别想那么多。”   ——听听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嗯。   ——你没休息吗?   ——飞机上睡过了,不困。   ——那我可以跟你打个语音吗?   明明才分开一会,但是却好想念。   叶泊则的语音通话弹了过来。   我快步往外走,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接了起来。   “喂。”   “宝贝怎么了?”   叶泊则声音含笑。   “没事,我刚才在图书馆改论文,现在就想和你说说话,噢对了,等会我去你那里喂猫,你怎么不把猫带走呀,我又不能一直住你那里……”   “怎么不能,密码你都知道的。”   “啊?但是——我寒假也要回家啊,不能把猫带回家吧。”   “没事,阿姨会每天来喂的。”   原来是这样。   “那猫会不会焦虑啊?它老是一个猫自己在家里,也没朋友,听说猫也会得抑郁症的……”   “哈哈,那再买一只给它作伴。”   “真的假的?”   “嗯,或者给虞听听。”   “给听听吗?她好像是很喜欢。”   “她就是眼红别人的东西罢了,喜欢么,算不上。”   叶泊则淡淡的评价道。   “不过陪你玩不错。”   “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三亚挺好,不像伦敦,天天下这破雨。”   我在他的话里感受到了属于叶泊则的生机,忍不住笑起来。   “那你来吗?”   我问。   “来不了啊宝贝,所以你替我去晒晒太阳吧,多拍点照片传给我。”   “那……好吧。”   和叶泊则挂了电话,我又问虞听听什么时候去,买机票和订酒店怎么安排。   虞听听直接说:不用买,包机。   我:?   虞听听:冯书阳家的飞机,他家在海棠湾还有酒店。不用操心,你只要带上人就行。   ……这就是富二代的黄金人生吗出门就坐私人飞机……   我回到位子上的时候,陆麋已经回来了正在敲键盘。   张远好像已经放弃了,靠在椅子上打游戏。而且还和周思齐换了个位子,坐在了陆麋的旁边,指导他怎么写。   “你怎么选了这么难写的题目?”   周思齐问。   “当初选题的时候我又不知道,现在都写一半了再改也来不及了。”   陆麋说。   “你们饿不饿,我要饿死了。”   张远问。   “我也饿死了,去吃饭吧。”   陆麋哭丧着脸合上笔记本。   “我男朋友还点了奶茶放在楼下。”   “有我们的份吗?”   张远贱兮兮地问。   “没你的,滚!”   但是陆麋的男朋友很周到,给我们每个人都点了奶茶。   “他说晚上请你们烤肉,犒劳一下帮我写论文。”   陆麋一边喝奶茶一边说。   “好啊!”   张远最高兴了。   “这么客气干嘛,没事的。”   周思齐说。   “诶呀他想请就请呗,为我花钱是他的荣幸。”   陆麋一脸骄傲。   “啧啧,当初是谁啊,为了前男友天天去喝酒浇愁,还说要把劳力士挂咸鱼上卖了然后把钱砸他脸上,你到底卖了没啊?”   张远真是一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眼睁睁看着陆麋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真相一脚把张远踢到旁边的河里去。   作者有话说:   这其实是个喜剧 第84章 朋友?   陆麋冷笑了声,说:“能死在我手里也是你的荣幸。”   说着便伸出魔爪去抓张远,张远边笑边跑,两个人跟小学生似得跑走了。   等我和周思齐追上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偃旗息鼓了,张远还搭着陆麋的肩膀问:“怎么没有年轻漂亮的富婆看上我呢?我生日我爸都不给我买劳力士。”   陆麋撇嘴,说:“你瞎啊,你女朋友不就是富婆?”   张远挑眉,说:“花女朋友的钱不好意思,我要花富婆的钱来养女朋友。”   陆麋:“那你去卖身吧。”   “哈哈哈哈,那不行,我怕和我爸见面尴尬。万一他刚好在什么会所应酬,然后看见我,想想就搞笑……”   “你爸也不会点男的。”   周思齐说。   “说不准。”   张远没心没肺地评价道。   “我感觉我还挺受老男人喜欢的,每次家庭聚会,什么叔叔伯伯都喜欢把他们女儿介绍给我认识。那不得看上我了嘛。”   “那不如说看上你爸的钱。”陆麋笑着讥讽。   “这倒也是。”   张远像个二愣子似得傻笑。过一会又正色道,说:“但我女朋友一定是喜欢我的。”   “为什么?”   “因为她爸比我爸有钱。”   “……”   陆麋得到答案后翻了个白眼,竖中指。   我和周思齐也一起竖了中指。   晚上陆麋的男朋友请我们在学校小吃街上的火锅店吃饭,那家火锅店我们经常去,胖胖的女老板都已经认识我们了,说:“今天推出了酸菜鱼锅底,要不要试试?”   我们寝室四个人加上陆麋的男朋友小智属于不挑食也不忌口的人。所以菜很快就点好了。   之所以叫小智,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志,只是陆麋提了一句就叫他小智就行,大家就都跟着叫了。他男朋友黑黑壮壮的,又很阳光,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特别的有那种夏天的味道,十分灿烂,虽然不是很健谈,但是说什么都能聊起来,而且总是笑呵呵的,还对陆麋很体贴,吃东西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在给我们烫菜烫肉,给陆麋剥橘子,怕调料滴到陆麋的白卫衣上,还把自己的外套给他当围裙。   “除了酸菜鱼的味道,我还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张远坐在我旁边说。   吃到一半饮料喝完了,小智说他去拿问我们要喝什么,陆麋突然说要喝冰啤酒。   “都考完试了还喝可乐太没意思了,我们来喝酒吧。”   陆麋询问我们。   张远立马赞同。   周思齐说行。   我随大流也说可以。   于是小智拿了好几罐啤酒来,有冰的也有不冰的。   陆麋刚要去开冰的,小智就低声提醒道:“你胃不好,还是喝常温吧。”   陆麋拉易拉罐的手指微顿,笑着拉开了,说:“你干脆让我喝热的得了,哪有这么脆弱。”   小智说:“我问了老板,有热的米酒,但是米酒太容易醉了。”   “你也太小看陆麋了。”   张远说:“陆麋可是我们寝室的酒量王者。”   小智有些羞赧地看了我们一眼,说:“我知道他酒量很好,但是我怕他胃难受。”   张远语塞,一副被狗粮噎到了的样子。说:“别秀了别秀了,我要碎了。”   说着喝了一大口啤酒。   喝到后面火锅来加了两次汤底,大家都有些微醉。我发现小智的酒量应该也很好,因为他陪着喝了很多,但是仍旧面不改色眼神清醒,在陆麋讲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仔细地烫菜,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张远可能是喝多了,嘴上没把门,居然还问小智:“你谈过几段啊?男的女的?”   小智被问的有点脸红,但是旁边的陆麋并没有阻止张远的追问。   他便说:“陆麋是我的初恋。”   张远一脸不可置信,说:“拉倒吧你,体育生到大学才初恋,鬼才信。”   小智便急忙解释道:“真的,我以前,初中的时候很胖,也很丑,到了大学才变的。”   “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我看过的。”   陆麋语气一转,   “凭什么给你看!”   “我这不是帮兄弟把把关嘛,怕你被花心体育生骗心骗身。”   张远还挺理直气壮。   “额……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的初中照片的。”   小智把手机相册打开,给我们看他的初中毕业合照。   “这么多人哪个是你啊?”   张远眯着眼说浑话。   “右上角。”   小智说道。   我也凑过去看了眼,确实……很不一样。   但是集体照向来是把人照丑的,不过也的确是变了很多。   “我高中戴了三年牙套。”   小智说。   “牛逼。”   张远感叹两个字。   小智嘿嘿一笑。恍惚间又有点从前的影子。   “你怎么长这么高的?”   张远问了一个他的人生难题。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长高的,可能我每天都在锻炼的关系……”   “好了把羡慕的口水收一收。”   周思齐开玩笑道,给张远夹了一个鱼子福袋。   买单的时候发现吃了将近一千块,大家不忍让小智请客,便说要aa,小智非要付钱,陆麋也拦着我们说:“别矫情了赶紧买单。”   走出热火朝天的火锅店,外面一下子就冷了。陆麋身上还是披着小智的外套,小智就穿了一件毛衣,毛衣不厚,所以能显出身材的肌肉和线条。   倒不是我故意看,只是在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看他那个样子,感觉更冷。   走了几步,陆麋把身上的外套一脱,扔在小智怀里,说:“一股酸菜鱼味,你自己穿。”   小智有些犹豫,说:“你穿太少了。”   “不冷。”   “那你穿到寝室再还我行不行?”   “不行。”   陆麋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小智也只好拿着衣服跟上去。   一下子就和我们三个拉开了点距离。   张远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说:“还好啊。”   周思齐一脸看醉鬼的表情说道:“你喝多了。”   张远:“我还可以喝。”   ……   小智跟我们到寝室楼下。夜色笼罩着路灯,一切都隐隐约约,树丛和花坛静谧得像要融化在黑暗里。   “好了你回去吧。”   陆麋摆摆手。   小智便抱着外套说:“你们先进去吧。”   陆麋顿了下,说:“拜拜。”   然后先刷了卡进寝室。   我们也和小智说了再见,才进去。   正要进电梯,陆麋突然叫住了我,说:“我床单还在洗衣机里,李明鉴你帮我一起拿一下。”   我被酒精渗透的大脑神经如同受到某种电流刺激,一下子弹射起步。   “好……”   于是周思齐就和张远先上去了。   我和陆麋对视一眼,陆麋先迈步走向了洗衣房。   短短五十米的路,我却在思考他真的只是要我帮他拿衣服吗?他会跟我说什么?会跟我吵架吗?但是我不想吵,我有点想逃。   洗衣房的门关了。   我看到了门上贴着的纸,写着开放时间是晚上9点之前。   一楼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月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房顶,洒落到暗淡的瓷砖上,我不安地看着陆麋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身。   他的视线如同幽暗的古井,没有波澜,却很冰冷。   “你不打算和我说什么吗?”   他问。   我一个激灵,喉咙发紧。   “好像很无辜的样子,但又可以毫无负担的和室友的前任在一起,你知道你很恶心吗?”   他一字一句,如同暗无天日里的储藏室被人一脚踹开,而我跌落进去,所有灰尘和蛛网扑面而来,我被关在他的质问里,接受谴责。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他说的事实。   我只有道歉。   陆麋的脸隐没在阴影里,但是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楚。甚至是里面的微妙的嘲讽和恨意。   “没想到啊,我会被自己的室友撬了墙角。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带你去山上露营的那次吗?还是—— 我生日的时候你就想这么做了?”   我感觉心脏如同被针扎似得密密麻麻的疼,我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   陆麋说的并不假。   我的确是在第一次见叶泊则的时候就有了心思,但是——   但是我没想怎么做。   “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一边看我为他难受喝酒,还一边安慰我,心里其实不知道在怎么笑我吧?”   “我没有。”   我捏紧了衣服,心如死灰地说道。可是脑子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开始钻出来,叫嚣着让我反驳。理智和情感不断在我脑海里吵架,声音得像夏天的闷雷。   “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我根本没有插足你们之间的感情!”   ——对我没有插足,但是这么做会让朋友伤心。   “自己得不到的就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吗?室友,朋友又怎样?叶泊则是他的所有物吗?更何况他们还分手了,难道叶泊则从以后就要为哀悼他的损失而单身一辈子吗?”   ——他只是在气头上,也许他只是太生气了才这么说。   “如果和叶泊则在一起的是别人,他会这么质问吗?才不会,只是因为他觉得没面子而已,想通过奚落你贬低你来缓解自己的自尊心受挫罢了。他说你背叛,那他这么对你,不也是一种背叛吗?”   ——他这么刻薄地攻击你,有把你当朋友吗?   ——你的那些负罪感,在他看来不过是虚伪的掩饰。因为他并不见得希望你的快乐在他之上,李明鉴。   最后一句话,像是回声似地不断放大。   最后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心脏上。   我浑身一颤,听到陆麋说:“你这样和小三有什么区别,李明鉴,我看不起你。”   我只觉得一股冷气从鼻腔灌入,脑袋和身体里都是冰火两重天,酒精在此时发挥了推动者的作用,也激起了我的愤怒。   “我没有插足你们的感情,你也不用恨我,不是我造成你和叶泊则分手。”   我听见我冷酷的声音。心想原来怼别人是这种感觉。   陆麋抿唇看着我。   “你失恋了我作为朋友,或者是室友安慰你,帮你吐槽前任,是因为我想要你好受点。或许我当时应该冷眼旁观,你现在会觉得更好受点。而且,我也没有撬墙角,你知道叶泊则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是我靠手段就可以得到的人,那你们也不会分手了。”   “我不信!”   陆麋声音提高。   “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他逼问我。   我想了想,说道:“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他会看上我。”   陆麋睁大眼,有一种满腔愤怒和嫉妒交织在一起的难堪。 第85章 我的外婆   话出口的那刻,我刹那间想到,当我揭开了这层面纱,朋友也许就要没得做了。   但这并非是我一手促成的。   我甚至感到疑惑,陆麋是在站在什么立场来发表他的言论。   还是说,他认为不管是朋友还是男朋友,都必须要配合他的人生目标。像伺候公主一样体贴入微地伺候他。   我是奴隶吗?   那一刻,陆麋的脸在黑夜里变成了母亲的脸,母亲的灰沉沉的视线,像极深的夜渐渐吞噬我。   我真想质问她:为什么只怪我呢?人活在世上,只有我是让人挑剔的让人厌恶的吗?   “和他没关系!”   陆麋说道。   我有点想笑,什么叫和他没关系?   “那我要怎么做?”   我不禁问他,“那我和他分手?你会满意吗?”   陆麋听我这么说,眼神一动,音量降低,说道:“你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很久吗?他不过就是玩玩而已。”   我没讲话。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你们分不分和我没关系,也不用告诉我。”   陆麋漠然地说道。然后从我身边走过。   我没有立刻跟上去,在走廊里站了一会。   陆麋的话杂乱无章的在我的耳边重复跳跃,而我像一架失控的钢琴。   所有人都远远离去。   只有我被帷幕覆盖。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发现vx多了一个群叫“帅哥美女群”   一看,是虞听听拉的寒假旅游群。   里面有六七个人,大概都是她的朋友。   他们在群里聊吃喝玩乐的攻略。   我没发言,就默默看着他们,心想要是去三亚,还要跟母亲说一声,她会问我和谁去吗?会不让我去吗?   应该不会管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省去了很多烦恼。   周思齐的消息跳了出来: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回复道:马上。   为了看起来正常点,我还去超市买了一瓶酸奶。   心想等会要是他们问我在干嘛,我就说去超市了。   但是我回到寝室,打游戏的打游戏,洗澡的洗澡,周思齐在整理行李箱。   我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要不搬出去吧。   反正要大四了课很少,要不然去外面租个房子,或者去叶泊则的房子住,还可以照顾他的猫。   也好过在寝室里看别人脸色。   这么想着,我便发消息问叶泊则,问他我能不能去他的房子里住。   叶泊则回复道:随便住。   然后又加了一句:不准带男人。   我被他的话逗笑。   回复道:你在干嘛?   叶泊则:上课。   我:好的哦。   叶泊则:不好。   我:?   叶泊则:这教授口音太重了,听不懂。   我:那怎么办嘛?   叶泊则:录下来翻译。   他还发过来一个可爱猫猫头。   我:那你加油!学霸!   浴室的门啪的打开,陆麋趿拉者拖鞋出来了。   我发了一张加油的小幽灵表情包过去。   第二天我就开始整理东西,心想先搬点东西过去。等开学再和室友说要搬出去好了。   张远以为我要回家了,说:“你今天就走了吗?”   “先把行李箱寄走。”   我也没解释,顺水推舟地说道。   “是这样方便,省的坐火车还要拿。”   他赞同地说道。   “陆麋你几号走?”他又问。   “明天晚上。”   “你怎么去火车站,要不送你一程?”   张远眼神在我和陆麋之间瞟,说:“我爸明天接我,火车站跟我家也挺顺路的。”   “我不是明天的火车票,你送他吧。”   我说道。   陆麋:“好啊。”   其实我的火车票是明天,不过是明天下午,我不想让张远为难,也不想和陆麋一起去火车站。就干脆撒谎了。   我拉着行李去了叶泊则的房子。   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清新剂的香味,客厅整洁又敞亮,大胖猫快速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来到我脚下喵喵叫。   我关上门,蹲下身,一边撸他一边说:“你好啊,接下去的日子有我陪你玩啦。”   他听不懂,但是被我摸的四脚朝天。   我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叶泊则。   把那个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难道真的叫什么狗狗吗?这也太侮辱猫猫了。   叶泊则说:lucky。   lucky,原来叫lucky啊。   我心想,果然不是什么离谱的狗狗。   我抱着lucky坐在躺椅上晒着午后的太阳,它慵懒地发出呼噜声,我也被阳光照的眯起了眼,整座房子静悄悄的,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孤独,因为我知道我等的人总会来。就像太阳会升起,月亮会出现。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母亲的声音熟悉而冷静:“喂。”   “我,寒假和同学去三亚玩。”   母亲停顿了几秒,说:“什么时候?”   我说:“可能是7号。”   我感觉母亲不在家里,因为她身边有别人的说话声。   我感觉到她似乎心情不好。   说不上来,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外婆生病了。你要回来看她吗?”   我的闲情逸致一扫而光,连阳光也瞬间变得虚无缥缈。   “外婆怎么了?”   我一下子脊背僵直了。   母亲的声音有些疲惫,说:“肺炎,住院了。不过医生说不是很严重,这个季节感冒的人很多。”   “我明天就回来。”   我立刻说道。   母亲沉默了一会,说:“要和外婆说会话吗?”   “……好。”   等外婆接起了电话,我就听到了外婆用方言叫我:“明明,你放假了伐?”   我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子就像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小时候,她总是不厌其烦地给照顾我,安慰我,拥抱我。   我还没说什么,外婆就说道:“外婆没事,就是小感冒,你妈小题大做,硬要我来医院住几天。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啊。”   “外婆,我明天就回来。我来医院陪你。”   外婆笑呵呵地说:“明天就回来了啊,那让你妈去火车站接你好不好,等外婆出院了给你做红烧肉,你小时候最爱吃红烧肉了。”   “没事的外婆,我自己会回家的。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难受的一定要和医生讲。你要好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吧,电话费贵。”   她迅速挂了电话。   其实电话费一点不贵。   我想说。   我又跟虞听听讲,这次旅行不能去了。她问我怎么了。   我说家里有点事。又觉得其实不用遮遮掩掩的,就告诉她了。   她知道我外婆生病后,也没怪我,反而问我:“你外婆在哪个医院,我家里有认识很可靠的医生,要不要帮你—— ”   我说:“谢谢,我妈说情况还好,如果真的需要,我一定会来请你帮忙的。”   虞听听:OK。   晚上我和母亲说明天下午的火车,她问我几点,是否要来接我。   我想到从小学开始,我都是一个人坐公交车上下学的,怎么反而成年了要她来接送呢?于是说道不用。   她说好,发了外婆的病房地址。   “我请了一个护工陪你外婆。明天下午我要去开会。你自己解决晚饭。”   “知道了。”   我看着我们俩个对话,发现不管过了多久,我们的对话都仿佛是两个机器人在进行公式化的交流。   礼貌又疏离,彼此小心翼翼,不去跨过一条无形的界线。   我用抢票软件抢到了一张上午的票,虽然是站票,但是能早点回去。所以我下火车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住院部的走廊里都是饭菜香味,清洁阿姨拿着消毒水正在兢兢业业地拖地,不知道是什么液体倒翻了。我找到了病房,就看到门口的一个陌生阿姨正在吃着香蕉,而我的外婆,坐在靠里的床上,正在看电视。   我刚走进去,那位香蕉阿姨就说:“你的好外孙来看你了,杨阿姨。”   我外婆姓杨。   我正怀疑她是否在指我,外婆就发现我了。   立刻叫:“明明,这么快就来了。你自己来的啊?”   她激动地要下床。   我连忙跑过去,让她别乱动了。   感觉很久没看见外婆,她的头发白了许多,脸上的沟壑也更深了。连眼神都有些浑浊了,可是注视着我的目光,却从来没变过。   这让我在时光流逝的长河感受到了短暂的停靠。   可同时,我又感受到了一种失去的可怕。   “这是徐阿姨,快打招呼。”   外婆拍拍我。   我便叫了声“徐阿姨好。”   徐阿姨年纪和我妈应该差不多,她拿了两根香蕉给我,说:“真孝顺啊,一放假就回来看外婆,你外婆真是好福气哦。”   外婆笑眯了眼。说:“是啊,他在从小就乖,成绩又好,你吃饭了吗?”   我说在火车上吃过了。   外婆皱眉:“火车上能有什么好吃的,医院门口有饭店,再去吃点,不然胃要饿坏的。你把我那个包拿过来。”   外婆指了指柜子上放的一个帆布袋。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去拿了。   袋子不重,里面放了衣服,外婆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摸出来一个老旧的牛皮钱包,我立马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这个牛皮钱包她用了很久。   她从里面拿出来两张一百块钱,要塞给我。   “去吃点东西。认识路吗?要不要让别人陪你去?”   我握住她布满了皱纹的手,说:“我有钱,外婆。”   “我知道你有钱。”   外婆力气奇大地把钱塞到我的口袋里。   说:“你有多少钱我还不清楚啊。”   她笑着摸摸我的衣服。   像是小时候我放学回来,她每次都会给我把歪掉的衣领拨正。   等到了护工阿姨回来我才在外婆的催促下出去吃饭,口袋里还塞着两百块钱。心里有种奇特的幸福感,好像这两百块是两百万一样,又像是两根棒棒糖,甜的我发昏。   我吃完饭回来,住院部已经进入了午休环节,走廊里只有来来去去的护士随着铃声去病房里查看情况。   我在门口看到外婆睡了,就没进去,而是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我跟母亲说:今天晚上我在医院陪外婆吧,你不用来了。   她没有回我。   直到傍晚外婆睡醒,说想要去外面走走。   护工阿姨怕她在外面吹风不好,就说去医院的走廊里走走,还问要不要轮椅。   外婆说不要。   我在外婆脸上看到了一种少见的孩子气。   我想扶着外婆,外婆却牵起了我的手。   说:“我还没老到走不动呢,小子。”   “我知道,哪有老太太力气这么大的。”   我开玩笑道。   外婆却说:“你可别说,现在年轻人都不干活,上下楼都有电梯,我们年轻的时候,每天都走十公里上下学,还要帮父母干农活。所以身体比你们好多了。”   “是是是,外婆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活那么久干什么,老不死让你们嫌弃啊?”   外婆语出惊人。   “怎么会嫌弃,谁敢嫌弃您啊?”   “到时候我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别说是你,你妈都会嫌弃。”   她摇摇头,说:“再说了,你们要忙工作,以后你也要结婚,有小孩了,就没时间来看我咯。”   “不会的。”   我握紧她的手,说:“我愿意照顾外婆的。”   外婆呵呵一笑,似乎不把我的话当真,但也没有来反驳我。   而是换了个话题。   “学校里有没有谈女朋友拉?”   我:……   我迟疑的态度,让外婆探究又八卦地盯着我。   “该谈了。”   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大学谈正好,你外婆我又不是老古董,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是也经历过你的年纪。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要主动一点,把握住。”   我说:“大学谈了毕业了也要分手的。”   外婆不赞同地说:“那人还是要死的呢,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连谈都不谈了?”   额……   “而且现在又不像古代,见个面就要结婚了,你得多谈谈,多了解,这样子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适合你,有些人长得漂亮,但是品行不好,有的人虽然长得普通,但是性格好,你只有相处过了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人的,是不是?”   我故意唱反调,说:“那我要是喜欢那种长得漂亮,但是性格很差的人呢?”   外婆毫不在意地说:“那你就受着呗,谈恋爱哪有女孩子脾气好的,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人总会成长的嘛,总不能打打闹闹一辈子,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那要是我找的对象,不符合你的要求呢?”   我又问。   “我都一脚踏进土里的人,有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比我死得早,身体健康就好了。”   “那要是生不出小孩呢?”   外婆沉思了片刻,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实在不行就去领养一个,从小养大也是一样的。也不能因为人家不能生就抛弃,那也太没良心了。”   “那要是——”我还想说什么。   外婆就打断了我的话,说:“好了好了,别问了,你考虑那么多不如先去找一个女朋友。”   我憋笑,说:“我努力外婆。” 第86章 其实她爱我   晚上我陪外婆在病房里吃饭的时候,母亲来了。   她走得有点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音。灰色的风衣挺括地勾勒出她的身型,头发一丝不苟地扎了起来,只是有几根垂落到了耳边。   “你妈来了。”   外婆使了个眼色给我,又问母亲吃过了没。   母亲点了点头,说:“妈您今天好点了没?还有没有胸闷?”   “好多了,我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外婆说。   “那怎么行,医生说最好观察一礼拜,您就听医生的吧。”   她们聊天的时候我就低头扒饭,没几口就把饭吃好了。   “妈你坐吧。”   我把椅子推了过去。去走廊里扔垃圾。   “这么快就吃好了?”   外婆还在身后问我。   我头也没回的说:“吃饱了吃饱了。”   我总想逃离。   病房里逼仄的空气。   在走廊的尽头扔掉了垃圾,在外面晃悠了一会,下楼买了瓶饮料,才上去。   刚进去就看到了护工阿姨在收拾小桌子,母亲的包放在了窗台上。   “你妈打热水去了。”   外婆说。   “哦。”   我走了过去,外婆见我无聊的样子,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晚上在这里陪你啊。”   我说。   “陪我干嘛呢?有人陪我。”   她强调。   “我知道,我就是想陪你。”   “在这里你又没地方睡,躺椅睡的不舒服,你还回家去吧,少折腾我了。”   外婆居然“嫌弃”我在这里陪她。   这时母亲提着热水瓶进来了。   说:“你还没回家去啊?”   她问的理所当然,我简直莫名其妙。   我说:“我晚上在这里陪外婆不行吗?”   母亲把热水瓶喝洗脸盆拿进了洗手间,又在床头柜里找出了一条毛巾,对我说:“有护工在,你别添乱了,赶紧回去。”   我心想我怎么就添乱了。   “是啊你一个男孩子,也照顾不来人,有这份孝心就好了,你外婆有护工和我们看着呢。”隔壁的阿姨盘着腿坐在床上凑热闹。   “你跟你妈等会一起走吧。”   外婆说。   母亲帮外婆简单地擦洗了下身体后,又给她洗了点提子和草莓放在床头柜上。   外婆问我要不要拿点回去吃。   母亲直接说:“他不爱吃这个。您自己吃吧。”   外婆说:“我血糖高,吃多了不好,明明拿点回去,不然浪费了。”   母亲擦干净手,又用叉子叉了一个草莓递给外婆,说:“他多大了还跟老人争东西吃,又不是小孩子了。好了,您就安心坐着,吃水果,看电视,晚上早点睡。我们一会就回家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母亲说话时的语气,有时很像她教育学生的时候,该怎么形容呢?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无法商榷。   我最终跟着母亲一起上了车。   她一上车就换了高跟鞋,踩上油门发动车子。   “其实外婆没什么大事,你想去玩的话就去好了。”   她说。   “你本来要去哪里玩来着?”   她似乎在主动跟我找话题。   “三亚。”   我说。   “噢,三亚啊,我以前——”   她说了一半没声音了。   我诧异地望向她,等待她的下文,就看见母亲嘴角勾起,有些怅然地说:“我跟你爸结婚度蜜月就去的三亚。”   这下子,鬼都能感觉车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只是我居然从来没听他们说过,也许说过,但那时候我太小了,不记得了。   “现在肯定比我那时候好多了,什么酒店沙滩都建起来了,适合年轻人去玩。”   我复杂地“嗯”了一声说道:   “我已经和同学说了,这次不去了,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去。”   “噢,那就让外婆在这里多住几天,你可以陪外婆。”   母亲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说道。   回到家我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仿佛这是房子里隔绝的地方,但是整洁的屋子和铺好的床单又显示着有人用心收拾过,分毫间透露着显示着母亲的痕迹。   我拉开书桌,找到了被我垫在书本下面的相册。   翻开的第一面是我的高中毕业照,往后翻,时间突然就跳跃了,但都是一些学校活动的照片,寥寥无几,直到翻到了我幼儿园的时候,甚至婴儿时期,父母抱着我在公园,博物馆门口,游乐园,或是在早就搬离的那栋老房子里。   我趴在桌子上抓玩具,父亲在旁边护着我,不让我掉下去。   他好年轻。   头发浓密,鼻梁高挺,穿着军绿色的衬衫,眼角有因为笑而蔓延的皱纹。   我把这张照片抽出来,放到了我高中的照片旁边,仔细地观看。   发现我和父亲的上半张脸有点像,但是没有他那么刚毅的轮廓,因此显得愚笨和茫然。   明明很久没看见过父亲了,甚至连梦里也没见过,但是照片却像是有魔力,一下子带我飞进了充满了艰辛和酸涩的时空里。不是牙牙学语的我和生机勃勃的父亲,而是无助的我和倒在黑烟浓重的驾驶舱里的父亲。   他的头发灰扑扑的,脸也皱巴巴的,被风吹日晒搓磨得如同枯萎的芭蕉叶。   我拼命地伸出手去拉他,发现他和我的世界颠倒,而他的生命,被压在了推不开的卡车下面。我看到他前一天还是湛蓝的衬衫变得湿润,一根尖锐的插销戳出来,如同山峰捅破了蓝天。   而我的眼睛开始下雨。   “宝宝,前面有个加油站,就在前面,只有800米,你跑过去叫那里的叔叔阿姨,爸爸没事,你别哭……”   可是我的眼前,什么都没有。   只有粗粝的马路,苍白的脸。   “好孩子……往前跑,快。爸爸……等你。”   我就跑了。   往前跑,还摔了好几跤。双腿像面条,又或是路变软了。   只是在心里一直念着800米,800米。   就快到了。   可是爸爸骗我。   根本没有加油站。   后来我在地图上找了很久,最近的一个加油站都要距离10公里。   “李明鉴,睡了没?”   母亲的敲门声让我警觉地把相册合上,藏进抽屉里。又拿了本书装模作样。   “还没。”   “冰箱里有牛奶和水果,你自己拿,我先睡了。”   “好,我知道了。”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我才打开门,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母亲的房门底下透着一丝光。   我在门口站了会,又关上了门。   疲惫地扑倒在床上。   终于拼凑完全了被我因为恐惧和悲痛刻意忘记的画面。   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一次次像浮萍一样冒出来,却又来去无踪。   可是现在,我却都记起来了。   还有我去参加心理干预治疗,休学了一年的事。   那一年就像水汽蒸发,从我生命里抹去。   可现在我都记起来了。   包括在家里一个人和凭空幻想的母亲对话,发烧的时候出现幻觉,以为母亲要掐死自己。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大多是我捏造出来攻击自己的幻觉。   ——你怎么不去死,要是没有生你就好了,好恨你。   其实是我自己不放过自己。   而母亲,只是怕我再受刺激,选择什么都不说。 第87章 男朋友好帅   幸好外婆在医生的照料下,顺利康复出院,只是还有点咳嗽,加上临近过年,母亲便让她在家里住着,别回自己家。   往年都是我们去外婆家过年的,外婆总是准备一大桌饭菜招待我们,外公去世后她总是一个人住,母亲怕她孤单,常常过去看她,她反倒不想我们过去,说她一个人自在,但今年却反过来了,我跟母亲在厨房里忙活,就连外婆最拿手的红烧肉,都是母亲在她的英明指导下完成的,最后自然大部分进了我的肚子。   吃饭的时候,外婆又提起我小时候的事,说我小时候白白胖胖的,一摸手臂都是肉,结果现在一摸全是骨头,像不吃饭似的。   母亲说这样正好,不胖不瘦。   外婆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为了追求身材,一个个的都不吃饭。老了遭罪咯。”   “胖了容易三高,这才不健康。”   母亲耿直地回答道。   外婆睡得早,母亲也不爱看春节晚会,大家在客厅坐了会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我睡不着,就打开笔记本,游戏刚上线,领了点东西,就看到了一条好友邀请。   是房尧。   我用手机搜了下他的直播间,看到他没在直播。又看着游戏界面的邀请消息。   没有理会,自己开了一把。   在游戏中途,我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一起来几把吗?   他又问:双排?   我说:我就玩一把下了。   房尧: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回复。   房尧:之前是我说话太冲了,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行吗?   过了五分钟,房尧又发过来:新年快乐,祝你幸福,小李。   我打完一把直接隐身,又玩了好几把,快到12点的时候,叶泊则问我在干什么?   我给他发了年夜饭的照片,还有我和妈妈和外婆的合照,叶泊则给我打电话,说我长得不像我妈。   我就给他发了我爸的照片,说:我和我爸比较像。   叶泊则说:“确实。”   我发现原本无聊寂寞的夜晚因为他的声音而一下子生动起来。   伦敦现在应该刚到晚上,叶泊则说他刚下课换个衣服然后出去吃饭。   我笑着说:“这么隆重?难道英国人也过年吗?”   叶泊则笑,说:“说中了一半。是和我爸,还有个叔叔吃个饭。”   叶泊则告诉我那叔叔全家都在国外定居了,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完全就是华裔的样子,中文都不认识几个,但是居然还保持着每年都要过春节的习俗,据说是传承中国文化,不忘本。   他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我捉摸不透叶泊则的意思,也不敢随意评价他那位叔叔。但是从我的角度去想,如果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环境,也一定会趋之若鹜的,那些高远的志向根本不是普通人该考虑的。   “不过是个维持人脉关系的借口而已。”   叶泊则点破了真相。   我恍然,但又从某种程度上能理解。   “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我有点幼稚的问了一个问题。   “还好。习惯了。”   叶泊则说。   “在国内也一样。”   叶泊则语气里带了点趣味,“我外公家里是大家族,也比较传统,每年拜年的人从初一到十五。我妈叛逆,不喜欢这套作风,一生下我就年年在世界各地旅游。但是我可惨了,要替我妈陪着外公。”   我被他的话形容的又搞笑又有点心酸。   想到他虽然拥有了很多人没有的东西,但也比很多人更早地去认识这个充满了复杂关系的社会。但好在他优渥厚实的家底让他不用去做讨好别人的那一方,只是作为被讨好的对象。   “那你可以逃走吗?比如也去旅游?”   “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里?来找你好不好宝贝?”   他又突然叫我宝贝。让我心脏像烟花一样绽放。   明知道他在嫖我,但我还是不争气的幻想。   “怎么可能。”   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要是他真的能此时此刻出现就好了。   “……看来有个人有点难过了。”   我沉默的片刻,说:“我是有点难过。”   我其实有点想说,我想你。   但又觉得这话太过矫情,叶泊则也不会因为这三个字而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是即将渴死的骆驼。   即便知道他喜欢我,这种喜欢就像沙漠里的绿洲,让我担忧它一不小心就会被风沙尘土掩埋。   “视频吧宝贝。我想看你。”   叶泊则说着发起了视频通话。   我心慌意乱地看着视频邀请,又飞快的用手机照了照脸,镜头里萎靡不振的我就像三个月没有浇水的植物,头发都蔫了。   只能飞快的搓了几下,又理了理头发。才接视频。   一瞬间,叶泊则那张俊俏的脸蛋出现在手机里,我一下子心里冒出“要是我也有这张脸蛋”就好了的窝囊想法。   “你今天好帅。”   我完全不由自主的把心里垂涎欲滴的心思流露。   “我知道。”   叶泊则完全平静地接受我的夸赞。他穿了一套挺正式西装,但是一点都不像卖保险的,反而像电视剧里的贵公子,随手就能扔出十几张黑卡砸死人的那种。   “叮当猫睡衣,很适合你。”   被人夸睡衣真的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我耳朵发热的把枕头抱在了胸前,支起膝盖。突然注意到了墙角有点剥落的痕迹,还有书桌上我胡乱堆叠的东西。   还好他没看见。   “这是我妈买的,不是我自己挑的。”   我解释道。   “而且这个很暖和。”   “嗯,可爱。”   停顿了几秒钟,他对着镜头说道:“新年快乐,李明鉴。”   我听见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楼下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新年快乐!”   我欣喜地说道。跳下床拉开窗帘,就看到了有不少人在空旷的水池边,放烟花。漆黑的夜空被重叠绚烂的烟花覆盖,一朵盛开,一朵又消逝。   “你是特意为了跟我跨年吗?”   我在烟花声里反应过来了叶泊则的预谋。   “这点事不需要特意。”   叶泊则说。   “要的要的。”   我重申道:“我很高兴,真的。因为对我来讲,能够一起跨年的人,就像家人。”   叶泊则听到了我的话,表情微妙的舒展,是那种放松的愉悦。   “哪种家人?”   嗯?   “我可不希望有人想当我爸,也不想多出个兄弟。”   感觉叶泊则又开始使坏了。   在他坏掉之前我先打住。   “家人就是家人,你不是要出门了吗,那快去吧别迟到了。”   “行,我走了。”   “嗯嗯,拜拜。”   叶泊则挂了电话。   我一下子打滚进入被子里,心想叶泊则和家人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为什么这么让人开心呢! 第88章 和解   大年初一母亲带着我去庙里祈福,本来外婆也想去,但是母亲觉得外婆身体没有完全痊愈,庙里人多,就让我跟着她去了。   往年我从来没有去过,所以第一次去,倒是有点新奇。   印象里寺庙就是一群老太太的团建活动地,是个很无聊的地方。但是今天一去,却和我想的并不完全一样。   人实在是很多,庙宇建筑宏大,一踏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烟气。   有许多人进进出出,跪跪拜拜,有老年人,年轻人,还有小孩。   只是小孩子都在门口跑来跑去玩耍,而真正有求于菩萨的都是大人。   我对拜佛没兴趣,也许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影响,看到那些人那么卑微的跪在塑像前,心里想的确实不管上面的金漆涂得多厚,也没有一个神会来满足这些人的心愿啊。   但是母亲拉我一起跪拜的时候,我还是跟着她弯了膝盖。   她在我身边三跪九叩,我就跪着看着佛像,周围大大小小的菩萨和罗汉像。   还有周围一起叩首的人们。我听见他们口里念念有词,听见母亲说希望家里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保佑我学业顺利,人生无灾。   我在这一刻想到了外婆,又想到了父亲。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母亲每年都来寺庙。   也许是从父亲走之后的那年,在我浑浑噩噩的那年。她无依无靠,苦楚无处可倾诉,只能来庙里,对着冰冷刺骨的雕像诉说。   我不由得看向她平静又带着忧伤的脸,心想她真的活的太辛苦了。   这些苦里面,也有我。   母亲发现我对拜佛没什么兴趣,就叫我自己去逛逛,她自己去拜。   我于是就四处瞎走,走到一处小屋子门口,看到好些人在排队,一看柱子旁支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捐瓦积福。   我看到寺庙里的僧人和义工们分别登记姓名,身后放着一大堆瓦片,他们把捐赠人的姓名写在了瓦片上。   我心想,天上不会掉馅饼,菩萨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帮你实现心愿。不如做点好事,说不定真有福报。   于是便排队,也捐了四片瓦。   想了想,又加上了一片。   抱着沉甸甸的瓦片去师傅地方登记。   我说:“我能自己写吗?”   年轻的小师傅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从寺庙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我们刚下车,就到了外婆在楼下散步,她和一个陌生老太太在花坛旁聊天,两个老太太都带着口罩,有点滑稽。   “你孙子回来了。”   “是哪。”   我走近了才发现不是陌生人。   “小李都长这么高了。还记得我不?”   “怎么会不记得啊,张奶奶,你以前老去她家里吃花生糖了。”   外婆这么一说,我就依稀有印象了。   “张奶奶好。”   “诶,好,你现在都是大学生了,真好。”   她伸出手来,抓着我的手拍了拍。   “真好,长得也端正。”   我笑笑,由着老太太俩又聊了一会。才陪着外婆回家。   在电梯里,外婆有些感慨地说:“张奶奶是个可怜人。她儿子离婚了,孙子得了病,前几年走了。”   我发现外婆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淡然,所以显得事实的冲击更弥久。   以至于我回到家都能品尝到那句“真好,真好。”的威力。   怪不得她那么渴望有热切的看着我,仿佛透过我在看着谁一样。   “最惨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外婆说。   “别跟你妈提这事。”   她悄悄嘱咐我。   我知道她怕母亲会伤心。即便已经伤心过了几百次,可是一想到还是会痛。   因为伤口就是伤口,是不可能痊愈的,结疤只是一种过度防御的表现。   就像我选择性逃避失忆,就像母亲刻意的坚强。   我们都是带着伤疤活下去的人。   但同时又知道,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少可怜人,所以不要对人生绝望。   因为时间会摧毁一切,也会塑造一切。   晚上我和母亲陪外婆聊了会天,外婆就先去睡了。   母亲也要回房的时候,我叫住了她。   “妈妈,去放烟花吗?”   “烟花?”   母亲疑惑的看着我,看着我从袋子里拿出一捆仙女棒和一桶烟花。   她笑道:“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下午去买的,昨天看到别人在放,就想到了小时候。”   母亲走了过来,坐在了我旁边,眼里带着柔和的光,回忆道:“小时候你还被表哥用炮仗炸过,吓得哭唧唧的来找我。”   我想起了那个倒霉表哥,还有倒霉的我。   “然后你帮我把表哥骂了一顿,可凶了。”   “是啊,搞得人家三年不和我们来往。后来和好……还是因为——”   因为——父亲的葬礼。   “妈,对不起。”   “怎么了?道歉干什么?”   母亲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我想说不只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很久以来,我都陷入在悔恨之中,陷入在自我厌弃和孤立当中,也忽视了她对我的关心。   “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一股强大苦涩的心情从肺腑窜到喉咙,让我眼睛发涨,呼吸困难。   “不是你的错。”   母亲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更加柔和。   我听见了空旷的客厅里,分针一圈一圈走动的声音。   “你已经长大了。”   母亲的眼睛变红,但是她仍旧坚定的看着我,有种不受摧枯拉朽的挺拔。   她像悬崖上的松树。   叶子锋利,触碰会扎手。但是却守护着脚下的土地。   “所以让我们一起往前走吧。儿子。”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也许是我在颤抖。   “好。”   那个晚上,母亲并没有和我放烟花。   我独自跑到了楼下,祭奠我逝去不复返的童年。 第89章 快递   家附近新开了一个大型超市,外婆喜欢热闹,我和母亲便陪外婆一起去。   本来是母亲开车的,但是外婆知道我驾照考出后,便十分期待我能开车。   “你要多练练,不然都忘记了。”   外婆说。   “你要不试试?”   母亲望着我。   看着她们俩期待的眼神,我无法拒绝的接过钥匙,当上了一名紧张又有点兴奋的司机。   “慢慢开,别紧张。”   母亲坐在副驾驶上安慰我。   “嗯。”   我打开了导航,慢慢的开出小区。   “诶哟,这不是开得很好嘛。”   外婆在后头捧场。   “等你毕业了,外婆给你买辆车。”   我刚想说不用买,母亲就替我说道:“他自己会赚钱的,怎么好意思用您的钱。再说了,还有我呢。”   “那你是你,我是外婆,外婆给孙子压岁钱买辆车怎么了?”   “您退休金那点钱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年轻人要自己奋斗,啃老算怎么回事?”   母亲不赞同地说道。   “我让啃的,心甘情愿。”   外婆说着,拍了拍我的驾驶座椅,像要对我说悄悄话似的,但是很明显在车里的人都能听到:“你放心,外婆给你存了不少钱。”   我和母亲都被她这副语气逗笑。   “晓得不?要是你妈不给你钱,就问外婆拿,她从小就不给你钱花,我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说的,母亲都有点尴尬了。   “我哪里不给钱了,都给他每周五十块了,再多就不合适了。”   “哼,懒得跟你说。”   外婆大概知道说不过一个老师的嘴皮子,直接打断这次聊天内容。   转而说道:“车也要买的好点,不然以后谈女朋友,被女朋友嫌弃。”   我又被逗笑。   “妈你这了解的还挺多。”   母亲哭笑不得。   “老年人也上网的,别小瞧我。现在年轻人都很现实的,而且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宝贝,你不拿点好东西出来,谁能看得出你的诚意啊,你说是不?明明。你妈现在比我还老古董了。”   “是是是。”   我附和道。   “妈你这也是瞎看,这叫虚荣。如果为了一辆豪车,一栋别墅跟你结婚,那万一房子和车有一天没了,是不是就离婚了?”   “那是要离婚的呀。”   外婆一副本来就要如此的语气。   “结婚是要门当户对,互相成就的。一方落魄了,那另外一方走掉正常的是伐,不走那是少数人,情意特别重。就像你,我让你再找一个,你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妈——我们不是说过了吗?”   母亲有点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我能理解,因为我小时候听到过她和外婆之间的理论,而最后是以母亲坚持单独抚养我而告终,一直到现在。   “我懂,但是明明现在也长大了,你再用他当借口就不合适了。”   外婆说。   母亲沉默了一会,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人生的牵挂就是您和明鉴,简简单单,挺好的。”   “你的人生你做主,我也管不动你。”   外婆靠回了座椅上看风景。   过年期间人多的超乎想象,就连停车位也找了很久,结果只找到了一个特别难停的位置,我没信心,就让母亲来停,结果母亲也停不进去,还挡到了后面的车子。   后面的车里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他探出头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母亲一点都没犹豫,直接下车。   那人不仅热心,停车技术还好,一刺溜就倒了进去。   “谢谢你啊。辛苦了。“   母亲跟他道谢。   那中年人生的人高马大,行为举止文质彬彬,车子的后座里坐着一个小女儿在喊他:“爸爸你好了没啊?”   他说了声:“好了。”又对母亲说:“不客气,举手之劳。”   然后就要回车上。   母亲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快步走到了那辆车前,把巧克力给了他的小女儿。   我和外婆远远地看着,我看见小女孩朝着母亲大声说:“谢谢美女阿姨!”   她笑起来特别可爱,露出了正在换牙期的缺了一颗的门牙。   “这小姑娘真开朗。”   外婆说。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见谁都会打招呼,邻里邻外都可喜欢你了。”   “是吗?”   我真的不记得了。   “是啊,就是后来人长大了,就话少了,还老是板着个脸。”   外婆瞅了瞅我。   我对她笑笑。   “笑起来就好看多了嘛。”   她每次看到我笑就很高兴。   我的外婆真是世界上最容易满足的人。   我们从人挤人的超市出来,又把外婆送回家。   她也没强硬地留我们下来吃饭,母亲帮她收拾了一下子屋子,又整理了冰箱,把一切安排妥当。   外婆躺在客厅的躺椅上休息。   临走前我问外婆要不要我陪她住两天。   外婆摆摆手,说:“你和你妈都赶紧回去,我累了。”   母亲和我无奈地对视一眼。   说:“妈那我们走了,有事您打电话啊。还有药别忘了吃。”   外婆闭着眼动了动下巴,表示听到了。   第二天中午母亲要去参加她的大学同学聚会,我一个人在家里,睡到了中午被手机声吵醒。   是虞听听。   “你在不在家?”   她懒洋洋地问我。   “我给你寄了个快递,要当面签收。”   “快递?现在吗?”   “嗯,应该差不多到了。”   她打了个哈欠,说:“困死了,一晚没睡。”   “怎么突然给我寄东西了?是什么啊?”   我有点奇怪。   “新年礼物嘛。呵呵。”   虞听听笑了声。   有点诡异。   “你看到了就知道了,拜拜。”   她挂了电话。   我摸不着头脑地起床,去洗脸刷牙,牙刷到一半,就听到了门铃声。   连忙擦了擦嘴去开门。   我心想应该是快递到了,拉开门,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银灰色反光运动服,带着棒球帽的叶泊则,站在门口,笑脸盈盈地看着我。   而我,嘴巴里牙膏沫还没吐掉,身上还穿着我的皱巴巴的珊瑚绒睡衣。   “不……不是快递吗?”   我指着他结巴又慌乱的说道。   我的心里升起欢腾的泡沫,如同超市里的新年歌曲一样在口腔里狂蹦乱跳。以至于无法组织流畅的语言。   叶泊则英俊的眉眼掩藏在帽檐下,他脸色白皙,有些疲倦但依旧明媚得像春光一样照亮了走廊。   他微微弯腰凑近我,睫毛似乎要变成蝴蝶一样窜进我心脏里。   我屏住呼吸听见他说:“那——要现在签收嘛,宝贝?”   我说不出话,盯着他的脸感觉世界晕眩,如此不真实,如此令人心动。   我一下子抱住了他。   抓住了他滑溜溜的衣服,还有他的劲瘦的腰。   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脖子里。   我要确认。   这是不是我新年愿望假装实现的一场梦。 第90章 蛋糕抗体   “你是真的吧?”   我喃喃自语。   叶泊则听到了,直接掐着我腰把我抱了起来。   我像只考拉夹着他身上。   “长胖了。”   叶泊则端详着我。   我立马要挣扎着下来。   “见到男朋友都不给个new year kiss吗?”   我脸红得看着他,说:“我……还没漱口!你先放下我,你累不累啊?”   “看见你就不累了。”   叶泊则说。   “你干嘛突然这么肉麻……”   我有点飘飘然,把叶泊则拉进家里。   “我妈去同学聚会了,你要不在我房间睡会?你饿不饿?我给你煮水饺?”   叶泊则就静静看着我。   我渐渐没了声音。嘴巴里的薄荷味提示着我牙膏的存在,我立刻去了卫生间漱口洗脸。   等我弄好的时候,就看到叶泊则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我看着他的背影,视线从肩膀到腿往下移,就算是在宽松的版型下却依旧一点都不臃肿,反而有种翠竹的挺拔俊秀。   从第一次见到他。   我就觉得他像一棵在春雨的洗礼下迅速拔节的竹子。那么青葱,那么少年,冰雪聪明,内敛沉稳。   他就站在那里,风雨阳光都为他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偏爱他。   我走到了阳台门边,他刚好挂了电话。转过身,把我纳入了他的目光里。   从他的目光里,我可以发现现在我成为了他的偏爱之一。   “现在可以亲亲了。”   我看着他说道。   叶泊则启唇微笑,拥抱我。   我主动地向他敞开自己,唇舌久违地触碰,如同干柴烈火,迅速燎原。   “去……房间里。”   在间隙里我好不容易说道。   牵着他快速地走进卧室,关上门。   碰的一声,我的头脑在亲吻和抚摸里像奶油一样融化了。   余光里是叶泊则的睫毛,耳朵,还有我的书桌上的玩偶和电脑。   我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我兴奋,激动,不仅是因为叶泊则,还是因为我把叶泊则拉进了我的隐秘空间里,这个小小的卧室像个封闭的盒子,里面保存着我的二十年的记忆,有我最珍贵的,最赤裸的,最酸痛的,最难忘的一切。   而现在他仿佛也像一个生动华丽的手办,被我拖进来,与我交缠。我们像打翻的颜料盘,所有颜色都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在这一刻,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直事后我才想到要是母亲突然回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的恐怖假设。   顿时汗毛竖起。   “要不要帮忙?”   叶泊则问我。   我心虚的加快收拾,说:“不用我可以的!”   “真的吗?不弄干净会肚子疼。”   叶泊则在外面提醒我。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弄干净,面红耳赤的冲完澡,又把浴室里的水都擦干净,毁尸灭迹一样逃到房间里。   看到叶泊则坐在我的电脑椅上,在翻看我昨晚看过的一本小说。   他朝我张开手,让我坐到了腿上。   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这个动作敏感的我一跳,叶泊则嘲笑我:“我摸摸看,还有没有。”   我一下子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捂住他的手不让摸。   “才没有。”这怎么摸得出来又不是怀孕了。   “嗯,憋下去了。”   叶泊则一本正经。   我:……   赶紧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和听听串通好了?”   我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他很自然地承认。   “嗯。”   “谢谢你。”   我抱着他的脸,亲了口他柔软的嘴唇。   “我好高兴,都差点哭了。”   我说道。   “如果你每次都那么热情,我可以多来几次。”   叶泊则说。   “长途飞机好辛苦的。”   我虽然心里高兴他说多来几次,但是还是怕他往返辛苦,耽搁学习什么的。   “心疼我啊?”   叶泊则笑眯眯地看着我。   “而且机票也很贵。”   “还心疼钱噢。”   “要是每次都是你来找我,次数多了你也会觉得厌倦的。”   我忧心忡忡地说道。   “也不会太久,明年我就回国了。”   叶泊则平静地道出一个惊雷。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我吃惊的神色。   “gap year。”   “噢。”   我百感交集地听着这个词,心想阶层的差距是我和叶泊则之间无法避免的鸿沟。   “那你打算去干什么呀?旅游吗?”   我整理神情,表现出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再说。”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活在现在。   我煮了点饺子,两个人一起吃了。   然后我们俩就很咸鱼地躺回床上,我睡多了不困,倒是叶泊则一点都不认床,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心想自己像个痴汉。   傍晚母亲发消息来说晚饭也不来吃了,让我自己解决。   我回到“好的。”   一转身又看见叶泊则睡迷糊的脸。心想时间变得再漫长点吧,就让我们一直在这个小盒子里就好了。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   等到天完全黑的时候,叶泊则醒了。   他说:“我以为还在飞机上。”   他闭了闭眼睛,叫了声我的名字。   “嗯?”我怜爱的看着他。   叶泊则转过来把我一下子抱进怀里,我整个人都和他温暖的身体贴在一起。   “不是做梦。”   我听到他的话,情不自禁的露出笑。   原来叶泊则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我刚才做梦了,梦到你来伦敦找我,但是没告诉我,找不到路还被一个黑人抢劫,可怜巴巴地在一家汉堡店门口。”   我听到他的梦,心想这种事我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那我也太倒霉了吧。”   我说道。   “那你来找我了吗?”   “嗯。”   叶泊则摸着我的背,说:“我找到你了。”   我听见他的话,摸摸他的脸,说:“那也不算太倒霉了,宝宝。”   叶泊则一怔。   然后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说:“叫我什么?”   “宝——宝?”   我记得叶泊则的妈妈这么叫过他。他不喜欢吗?   诶?   怎么好像脸红了?   “叫老公。”   叶泊则假装凶狠地说道。   这下轮到我害羞了。   虽然……在船上叫过很多次了。   “怎么,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叶泊则很快反客为主来逼问我。   “老公。”   我闭着眼狠狠叫了声。   “宝贝真乖。”   叶泊则给我了一个窒息的亲亲。   如果我不是今天已经吸入足够的抗体,我简直要被一整块蛋糕甜死了! 第91章 真实感   我努力的平静下来,想到一件事,问到:“那你可以待多久啊?”   叶泊则玩着我耳朵上的头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想我待多久?”   我当然想他多待几天了,我可以带他在这里吃吃逛逛,还可以带他去看一看我的童年,我的学校,我曾经走过的街道。   “你会不会过了12点就消失了。”   “也许呢。”   叶泊则顺着我的话说。   我抬头看他,就被他扯住了脸。不痛,但是像捏橡皮泥似的。   也许是我真的长胖了,以前我的脸也没那么多的肉。   我心想。   就见起身,穿上了外套,拉链拉到了领口,又恢复了帅气高冷的男大形象。   “你要走了吗?这不是还没到12点嘛?”   我坐在床上看他。觉得自己很像用完被丢的餐巾纸。   他被我的话逗得嘴角一撇。又把手放到了拉链上,作势要往下拉。   一边说:“既然你这么热情,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连忙跳下床,制止他的动作,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你定好酒店了?”   叶泊则松了手,一手插兜,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我们市里最好的酒店。   虽然我从来没去过。   “那……那我送你去吧。”   离我们家还挺不近的。   ”……行。你就送我到楼下了吧。”   叶泊则说。   “啊?”我心想怎么不让我送呢?   “啊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万一不认识路什么的……我不放心。”   我说道。   “真送假送?”   叶泊则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淡淡的打量我。   “当然是——是……”我心里突然被击中了一般,被戳到了真正的想法。   我好想和他一刻也不分离地粘在一起。   他的气味,温度,眼神,都成了生物存活的必备条件。   又像是一种新型的药物,会不知不觉的让我沉迷上瘾,在断离时才会显现毒性。   “我想多和你在一起。”   我软弱地说出了祈求。   叶泊则静默了几秒,我盯着他的衣服纹理,觉得很像一种冰冷的岩石。   但也许是我臆想出来的。地板仿佛在摇晃,我觉得自己被无死角地解剖观察。   “那你怎么不叫我留下来。”   叶泊则的音色如同雪水。   ……留下来?   但是他不是定好酒店了吗?   而且……他完全没有想要留宿在这里的意思啊?   这是他的想法吗?   还是他在跟我开玩笑?   “可是你说我的床太硬了……”   我哆嗦着,抓着他的衣服说道。   叶泊则冷峻又漂亮的眼睛看着我,如同静谧又寒冷的湖泊,但是他的手又那么温暖,如同沉寂的火山。   我想到刚才在我的床上,在我们xx的时候,他抱怨了一句。   叶泊则给我了我一个脑瓜崩。   “笨蛋。”   他骂我。又莞尔地看着我涨红的脸,说:“酒店的床软,你去不去?”   我这才意识到他那句话的意思。移开目光,心里像住了一片烧红的云,又觉得站不住脚,想要换个地方。   “我都说了送你去的。”   我说。   “行。”   叶泊则不想跟我掰扯,答应道。   我们走到了小区门口,我想帮他叫车,但是他已经叫好了。   我有种想帮忙但使不上劲的感觉。   夜晚风吹过来很冷,我穿了一件羽绒服,看着叶泊则单薄的外套。   说:“你冷吗?”   “不冷。”   叶泊则说。   他怕我不信,把手放到我脸上,还是温的。   ……   可能有的人就是基因好,啥啥都要比别人高出一截。   身高是这样,身体素质也是。   “那你可以住多久啊?”   我还是忍不住问。   叶泊则见我这么执着,回到:“明天要去b市。”   我吃惊的看着他。   “这么快!”   他见我这个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说:“明天晚上的飞机。”   “所以你是特意先来看我的吗?”   我忽然意识到。   他回国也许是有别的事要忙,但是还是先绕道来看我了。   “对啊。”   他看着我。   “那你要不要——”今晚就住在我这……   我想说。   滴滴——   一辆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一看车牌号,是我们叫的车。   “那明天我来找你,带你逛逛,好不好?”   我挂起一个笑容问他。   “好。”叶泊则说道。   他上了车,我拉住了车门。飞快地说道:“要不你今晚住这里吧。”   叶泊则还没说话,司机就先问了:“帅哥,你上车吗?”   “不上。”   我回道。   “那还走不走了?”   司机大叔看着我俩。   “不走了。”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   一分钟后,司机扬长而去。   而我给了司机一个10块钱的补偿红包。   叶泊则插着兜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我们去便利店买洗漱用品。”   我拉着他就往便利店走。   叶泊则任凭我拽着他的手腕。走了几步后他拖慢了步伐,直到我察觉,往后看。就见他眉眼带笑,说:“李明鉴,刚才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心想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说话。”   他慢声道。   “还替我做上主了?挺能耐啊你。”   “我……替你省钱不行嘛。”   我随便找了一借口。   “那酒店一晚上两千多,还不如住我家里,免费的,还有人给你暖被窝呢……”   虽然后面我音量降低,但是叶泊则还是听见了。   “噢~”   我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特别地没有面子。   我们走进便利店,我问他要哪个牌子的牙刷和毛巾。   他直接说随便。   我心想真随便还是假随便啊,连床都要嫌硬的人,于是认认真真地在有限的选择里挑了看起来最好的。   在我们买完东西回家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刚回家的母亲。   她在等电梯。   “妈。”   “欸,你怎么——欸,这是你同学?”   “阿姨好,我叫叶泊则。”   “你好你好。”   母亲的眼神在叶泊则身上逛了一圈,又看向我,说:“什么时候来的啊?你这孩子也不跟我说一声,都没好好招待你同学。”   “没事儿阿姨,小李招待得挺好的。我本来是来走亲戚,想到小李也在n市,就来找他玩。空手来也没带什么礼物,真是打扰了。”   叶泊则一番客套话说得都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东西。   我妈一听,连忙说道:“别带东西就对了,你们都是小孩子,别搞得那么隆重,你来玩阿姨就很高兴了,今晚还回去吗?不回的话住几晚再走,明天早上阿姨给你们包饺子吃。”   我妈热情洋溢地注视着叶泊则。   我感到一阵鸡皮疙瘩。   我妈也不像我妈了。   ……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以前听明鉴说您的手艺好就特别羡慕,我从小父母在外地工作,过年家里也只有我和外公外婆……”   我听着叶泊则的话,一会小李一会明鉴,又看着我妈流露出的同情和怜爱,心想我妈不会是把叶泊则当成留守儿童了吧。   “父母工作忙也不容易,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你。”   母亲劝道。   叶泊则点点头,露出一个坚强又善良的眼神,说:“我知道。”   我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真懂事的孩子,长得也登样(就是帅气的意思)。”   叶泊则内敛的笑笑不说话。   电梯门一开。   我妈就拉着叶泊则先走出去了。   我在后面看着他俩的背影,一下子觉得,怎么这么怪呢?   本来是明天早上的饺子,我妈不知道抽什么疯,居然趁着叶泊则去洗澡的时候,就给我俩下饺子吃了。   我到厨房,问:“妈,你还不睡吗?”   我妈刷着短视频,说:“客人都没睡。”又瞅了我一眼,问:“被子铺好了吗?”   我妈担心我们俩睡一张被子别扭,又搬了一床被子,还在我的床旁边加了一张折叠床,把我一米五的床变成了两米。   “你同学和你一个学校的?”   我妈打听起来。   “不是,隔壁学校的。”   “噢,隔壁电影学院的?”   “什么?不是。”   我哭笑不得。   “长得真高,有一米九了吧。”   我妈掀开锅盖,加了一遍冷水,又盖上。   “模样真俊,跟个明星似的。你的睡衣给他估计不够长。”   我妈有些担忧。   “我那套睡衣是xxl的,应该够吧。”   “我就煮了二十个,够吃吗?”   我妈又问。   “够了够了。大晚上吃太多会积食的。”   “你就是青春期吃太少了才长不高的。”   我妈关火,掀盖,盛饺子。   ……   我妈回房了。   叶泊则洗完澡,穿着我的棉质格子睡衣出来时,就看到我坐在餐桌旁。   他看到了桌子上热腾腾的饺子。   说:“你胃口挺好。”   我不怀好意的把碟子给他,说:“我妈给你煮的。”   叶泊则滑手机的动作一顿,说:“阿姨真热情。”   我不知道别人的父母是不是这样,但是我的母亲就是有种,对自己的小孩永远是淡淡的,但是对别人的态度却永远热情。可是你又知道她其实爱你,但却无法直接的表达出她爱你。不可否认我有点嫉妒。但不是嫉妒叶泊则,而是一种别人可以跨越的,而直系亲属却反而会被阻隔的一道隐秘的鸿沟。就像外婆对我,和对母亲,又是那么不同。   我又想起了叶泊则的母亲,尽管是一面之缘,但是我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她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对叶泊则的爱护,因此对我爱屋及乌。   因为有如此确信的爱,所以叶泊则永远松弛地做自己,好比他生长在太阳直射的赤道里。   “吃不下的话可以放着的,没事的。”   我说道。   “知道了,小李同学。”   “好怪,别叫我小李。”   叶泊则拍了张饺子的照片。   过了一会,他给我看聊天记录。   我一看到那个头像就认出来是谁了。   是叶泊则的母亲。   起因应该是一张发过来的西餐厅的照片,里面的女士绑着一条丝巾,看着镜头微笑。   ——宝宝,妈妈到利雅得了噢。你到b市了吗?   而叶泊则则把饺子的图片发给了他妈妈。   ——还没。   ——看起来好好吃。   ——确实好吃。   那边过了会回复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那你和朋友玩吧,我也要去吃大餐了!   叶泊则回了个吃草的表情包。   我不理解他在笑什么。   叶泊则说:“我妈不吃碳水。但有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吃。”   “你好坏啊。小叶同学。”   简直是在犯罪。不过怪不得叶泊则的母亲看起来就像二十多岁似的,原来美貌的维持也是需要惊人的毅力和成本的。   我们两个人吃完了饺子,没有马上睡觉,而是在房间里一起打了会手游,差不多到了12点多,准备躺下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特别吵。   “这要放多久?”叶泊则问。   “大概到初八左右吧。我也不清楚。”   我有些抱歉。   拿来一副耳塞,问他需不需要。   叶泊则把耳塞戴上,试了下,又拿了下来。说:“那你这几天都是这样睡的?”   我点点头,说:“吵着吵着就睡着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烦?”   我问。   心里有点后悔留下他。也许在酒店能休息得更好。   “有点。”   叶泊则语气淡淡。   我想着怎样能让他好受点,但是又不能冲到外面让所有放鞭炮的人都别放了。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叶泊则说:“但是很真实。”   真实?   叶泊则看着我,温柔地像窗帘后面跌落的月光。   “有些东西,即使讨厌,但很真实,因此反而不那么难以忍受。”   我不懂。   对我来讲的真实就是——   我想到了我们每晚的通话,想到了他在零点和我说新年快乐。   想到了他今天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跨越过了几千公里。想到了他跟母亲说过年的时候家里很孤独。   想到了明明是团圆的节日,他的妈妈却在异国。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一种矛盾的情感侵袭了我。   我捧住了他的脸颊。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稍稍离开我,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我是真实的让他讨厌的东西吗?   我心里揣测。   “在所有精心准备的礼物里,你像个不按套路的意外。”   他的话让我短暂地发愣。有种奇迹般的浪漫,将我团团包围。   可是意外是个好事吗?   所有人都讨厌意外,我居然也是他眼中的意外吗?   “那你讨厌不按套路吗?”   我问。   叶泊则听到我的话笑了声。   他抚摸着我的背,就像某种藤蔓生长,似乎会扎根到我的身体里。我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在舒服地张开,可同时心里又紧张地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讨厌现在没事干又不能干你,宝宝。”   ”那你要不要去酒吧?我给你搜一下附近的酒吧。”   我说着要拿手机。   叶泊则也不拦着我而是看我打开大众点评。难道他真想去玩?   我自己搜不下去了。赌气地翻过身不搭理他。躺了会发现他没来哄我,不甘心地转过去,说:“你每次都说的好像只喜欢和我上床一样。”   叶泊则闭着眼睛,回答道:“我喜欢你,才喜欢和你上床,再说了,你不也很爽。”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   但是——   “也……也还好吧。”   我假装镇定。   “是吗?”   叶泊则突然翻身过来,压住了我,一只手往我的肚子上摸。   我低声尖叫,又连忙问:“你干嘛啊……”   还好外面鞭炮声吵,我和我妈的房间没有挨在隔壁,但即便是这样,一想到房子里还睡着我妈,我也觉得尴尬羞耻极了。   叶泊则在黑暗里束缚着我半晌,松开手,说:“嘴硬胆小,对我倒是胆儿挺肥的。这叫什么,窝里横?”   窝里横?   突然想到我们俩现在还同时躺在一个被窝里。加上我刚才的的行为,属实有点点贴切。   “刚才怎么不搜了?酒吧?”   叶泊则问。   我不好意思地靠过去,说:“大过年的酒吧都关门了。”   其实还有一些开着的。但是我就说谎了。   “是吗,我看看。”   叶泊则说着要拿手机。   我立刻抱住他的手,说:“别看了别看了,这里的酒吧都不好玩的。”   “这么了解?你去过?”   “没……不是,我猜的。再说了——”   我抱住他,说:“我刚才开玩笑的,我就是知道你明天要走了不舍得,然后心里焦虑想要发泄一下。对不起嘛……”   我隐隐发现,每次和叶泊则要分开的时候,我都会产生焦躁的念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的病还没好,也许只是谈恋爱就会这样。   “对不起。”   叶泊则朝我说。   “是我突然来,又突然要走。你肯定会心情受影响。不是你的错。”   欸?   还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的世界观忽然有点颠倒了。又有种心情被理解后的感动和脆弱。可心里反而一点都不委屈了。   “你这么会说话,好适合去当离婚律师。”   我突然感慨道。   叶泊则笑,说:“那可能会增加离婚的概率。”   “切。”   我听着他的呼吸声,觉得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想到,其实我喜欢他喜欢我的身体,喜欢他的眼神因为我而染上情欲。   我感到得意,感到满足,感到我存在的意义。 第92章 无意勾引   我的家乡并不是一座典型的旅游城市,我思考可以带叶泊则去哪里玩,又发觉在一块贫瘠的土壤里怎么也找不出珍稀物种来。他大概也不缺少惊喜,但是不能因为他不稀罕,我就随便应付了事。   “怎么了?”   叶泊则坐在我对面吃早餐,早饭母亲准备了一些我们这里的特产,一些糯米做成的糕点,卖相不怎么样,当然味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叶泊则放了一个糯米丸子在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去。没说好吃也说不好吃。只是我过于关心地盯着他,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你试试这个。”   我指了指一种白色的饼状糕点,叫水塔糕,小学我经常在校门口的早餐车里买一盒当零食。   “我在想今天带你去哪里玩,可是我们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   我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热乎乎的,又还有一股淡淡的大米发酵的香味。   “你不是想带我去看你的高中吗?”   叶泊则说。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放在心上。   “……会很没意思吧……”   我心想这不过是我的一些矫情的想法,比如带喜欢的人回忆过去,感觉这是老头子才会干的事,就像夕阳西下,坐着轮椅和护工讲自己年轻的那些无聊透顶的事,我想到了这个画面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太没劲了我。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或者去湖边兜风?”   说完我就觉得自己有病,大冬天去湖边兜风,不是蠢是什么。   “听你的。”   叶泊则说。   “啊?”   他抬眼,拿过纸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虽然穿着我的睡衣,但是整个人因为挺拔,而将软绵绵的衣料撑得很精神。   我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   “反正今天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他朝我说道。   ……   我没感觉甜蜜,反而倍感压力,就像是原本什么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有人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走,但现在反过来了。   我成了要主导的那个人。   可是叶泊则怎么看都像是会随时不满意掀桌走掉的人啊。   “那……我们先去看电影?”   说起来,好像没和叶泊则看过电影。   “你看电影挑类型吗?”   我说着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春节档电影,电影倒是很多,很多合家欢类型额电影,也有悬疑枪战片,我心想叶泊则应该不会想要看煽情电影,那么文艺片呢?还是好莱坞电影?   “你选。”   叶泊则说。   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事选择困难症。   算了,就选这个犯罪悬疑片吧。   我们挑了中午场,电影院里很热闹,人挤人的,拖家带口的,也有很多小情侣。   我看到别人捧着爆米花,便也去买了一桶,还有两杯奶茶。   我选了最后面的沙发情侣座,纯粹是因为位置大舒服,而且在角落里,比较有安全感。   人很多,很嘈杂,乱哄哄的,不断有人在前面走来走去,还有很多方言夹杂着普通话的声音飘在封闭的空间里。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家人,好像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两个小孩子。   那个小男孩很调皮,电影还没开场就坐不住,一直转过来,跪在椅子上玩他的玩具汽车。   他的母亲反复让他坐好,但是语气温和,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盯着我手里的爆米花。   我正想着要不要给他抓一把,他的母亲突然发威,在他屁股上打了一记,语气强硬地说:“坐好,否则我要带你回家了。”   这大概是有力的威胁,小男孩不情不愿地转过去坐好,我觉得有点好笑。   侧目看叶泊则靠在沙发座上看手机。   我拿了一颗爆米花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很自然的吃了进去。   我又拿了一颗喂给他,他又吃了。   只是第三次的时候,他瞥着我的动作,说:“喂上瘾了?”   我有点心虚,因为我刚才在脑海里想到了喂孔雀,喂萨摩耶,总之不是人。   这种隐秘的心情被戳穿让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喝奶茶。   好在电影很快开始了。   但是我的注意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在电影上。   你能懂那种感觉吗?   我能每分每秒都感觉到身边有个巨大的能量体在不断的影响我,明明黑暗中,他安静而沉默,甚至与我并没有紧密相贴。只是他的腿,和我的膝盖微微接触。   我心不在焉。   想看他在做什么,在专注在看电影吗?喝奶茶了吗?   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是谁在给他发消息吗?   他会觉得无聊吗?   就在我不知道多少次把脸扭过去的时候,叶泊则两根手指掐住了我的下巴。   我只能依稀看到他五官的轮廓,他黑色的如同夜幕降临的瞳孔。   他靠近我,用气声在我耳边说:“到底在看什么?”   他的语气飘渺,如同一股带着雨水的气流,喷湿了我的脸颊,让我心神不宁。   “没……”   我轻声撒谎。   没看什么。   我在看你。   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看到了左侧的沙发上,那对情侣,女生把腿放在了男生的腿上,两个人十指相扣地依偎在一起。   我一下子垂下眼睛。   感觉到了下巴上叶泊则的手指,好似在发烫。   不,是我的脸在发烫。   连忙缩回了头,喝了口奶茶降温,但是奶茶也是热的。   一点都没能让我冷静。   就在我把奶茶要放回去的时候,叶泊则说:“我的奶茶好喝吗?”   ?   什么?   我差点要呛到。   味蕾不由自主地开始分辨差异。   有种诡异的温润触感从舌头蔓延到喉咙,滑进胃里。   是乌龙茶的味道。   而我买的是红茶。   “啊,对不起……我拿错了。”   我小声道歉。   “带纸巾了吗?”   我以为他是想擦杯子,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了湿巾。   我想帮他擦杯子,但是叶泊则却在擦手指。   是奶茶洒出来了吗?   就在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擦完后,他拿了一颗爆米花,递到了我的嘴唇边。   我呆呆的。   听见他说;“张嘴。”   我听话地张开,发现他的手指夹着爆米花探进了我的嘴里。   但是——   我该不该咬?   因为——他好像没拿出去。   我疑惑地动了动舌头,想勾住爆米花,但是却舔到了另外的光滑物体。   我猝不及防地想要闭嘴,但又怕咬到他的手指。   就在这时,叶泊则的手指动了起来。   让我有种在口腔科检查牙齿的错觉但是牙医才不会无休止地玩弄病人的舌头和口腔内壁吧。   我心惊胆战的同时,有点哀求地抓住了叶泊则的腿。   可是这个动作却让叶泊则的手指更过分地巡视我的每一寸。   我被迫仰起头,感觉自己的口水越来越多,想要吞咽,但吞咽就会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就像是在进行一场难以言说的事。   我不断往后退,还好沙发椅都是两面遮挡,我因为靠在柔软的格挡板上,眼神的余光一遍瞟到电影闪闪灭灭的画面,360度播放的音效遮挡了我低弱的呻吟,我因此窥见叶泊则高挺的鼻梁,嘴角的笑意,还有漆黑的眼睛里,浓稠的占有欲。   我一震。心里像打翻了蜂蜜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在我好不容易喘息,叶泊则的手指收了回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下巴都凉凉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口水会不会很臭。   但下一刻我就没空想了。   叶泊则咬住了我的舌头。   一颗粗糙的香甜的小圆球在我们俩之间滚动。   是消失的爆米花!   ……   电影结束的时候,爆米花还剩了大半。   但从今天起,我觉得我再也无法纯洁地享受爆米花了。   我总觉得自己玷污了它。   等人潮几乎走完,我和叶泊则才走出去。   我想我再也不要来这个电影院来了。   他才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叶泊则轻松地抱手,问我:“电影好看吗?”   我都没看进去!   “接下去去哪儿?”   我大脑一团浆糊。   “去——逛街!”   我说。   其实这边附近不远就是我的高中。   只是不知道放假了学校还能不能进去。   叶泊则任凭我带路,我们俩到校门口的时候,我有点想退缩了。   因为毕竟毕业好几年了,不知道门卫大爷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高中又不像大学,是开放式的。   不过来都来了。   我还是壮着胆子去问了问值班的大爷,但我意外的是,大爷居然记得我。   他说:“你的照片还贴在学校的荣誉墙上,哈哈哈,回来看老师?”   我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说:“我就是路过想进来看看。”   “行啊,登记一下就能进。”   “那我能带我同学一起吗?”   大爷看了看门口的叶泊则,说:“登记了就行。”   “谢谢大爷。”   我感激地道谢,拉着叶泊则顺利地进了学校。   还没开学的校园,里面静悄悄的,有种莫名地死寂。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白天,但是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我领着叶泊则去我的班级,虽然知道里面肯定一切都变了,但是走在熟悉的台阶上,走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听到同学在喊我名字,随时能出现班主任的身影。   叶泊则一直跟着我,我的教室在五楼,站在走廊上能够俯视半个校园。   那时候高三压力大,就喜欢站在高处吹风,似乎压力也能被风吹走。   只是教室的门是锁住的,进不去。所以我们只能在外面看看。   “好奇妙。”   我看着楼下的绿荫草地和红色操场,蒙灰的玻璃窗倒映着我和他的脸。   “有种我们一起上学的错觉。”   我说出来,连自己都想笑了。   这算什么痴人说梦的话。   不过喜欢就是会带来妄想吧,得到了他的现在,会妄想他的过去,甚至想要发明时光穿梭的机器,穿越到他的小时候,想要更早相遇,即便只是单方面的相遇,也是那么好。   叶泊则浅笑,说:“去看看你的光荣事迹。”   我们下楼去找宣传栏。   宣传栏上特了很多历届毕业的优秀生。   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还有一面的荣誉墙。   不过我的终点不是放在文字上,而是这张把我拍的漆黑的照片上。   穿着蓝色的校服,脸色因为背光而显得死气沉沉,我看到叶泊则笑容扩大,还咬拍下来。   连忙阻止。   “不要拍我的丑照了。”   我说。   “可爱,不丑。”   我记得那时候明明也不胖,但是照片里却像个烤焦的馒头。   “你带我来不就是想重温你的过去吗?别挡。”   叶泊则说风凉话。   “笑一笑。”   他直接把我和宣传栏一起拍了进去。   ……   叶泊则还把照片发给了我。   “你真的觉得可爱吗?”   我还是不能相信。   “还是说,长得好看的人,审美都比较宽容?”   我发出了一个一直以来盘旋在心头的疑问。   可是纵观叶泊则身边那些俊男美女,他的审美要求应该很高啊。   “我没恋丑癖。”   叶泊则直接说。   ……   那我放心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就听见叶泊则继续说:“你可以质疑你的长相,但别拉踩我的眼光,宝宝。”   ……   离别前的那点不舍完全破碎。   但我是个体贴温柔的好恋人,我一定要送叶泊则去机场。在去机场的车上,我有点沉默,叶泊则摆弄着手机。   期间他接了好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是他的外公。   大概是询问他什么时候到找人来机场接。   我在想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等会别下车了。”   “?”   “我到了会给你电话的。”   叶泊则说。   有种丈夫出差给妻子汇报的相似感。   “噢。”   我一向不反抗他的“命令”,何况他今天一天都陪我,我也该听他一回。   “噢?”   叶泊则学我,但语气轻佻。   “那你注意安全,飞机上好好休息。嗯,b城好像很冷,你要多穿点。别感冒了。”   我想到什么说什么。   车子缓缓停在了机场上下车的地方。   叶泊则盯着我,我差点就要忍不住抱住他了。   还好他打开了车门,下车。   像一只飞回天空的鸟。   这一刻,我除了离别的失落,更多的是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人怎么能抓住鸟儿呢?   我想到了虞听听曾经提醒过我的话。   ——你不该和叶泊则走得太近,你玩不起。   那时我凭着冲动说“我陪他玩!”   现在我吃过苦头了,但我发现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他比吹过我身边的风还要真实地握住过我的手,亲吻过我,温暖过我。   因为他不是冰冷的月亮,永远飞翔的鸟儿,一个完美的假象。   他和我一样,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   只是他伪装得太好,而我太迟钝。 第93章 数学家(正文完结)   开学那天,破天荒地我第一个回到寝室,下午做了卫生,我就躺到了床上。没想到一趟就睡到了11点,是晚上11点。   起来洗了个澡,泡个面,正吃着,就收到了陆麋发在寝室群里的消息:你们谁会学校了?出来喝酒。”   周思齐回复:还没。   张远没回应。   我正想着要不要回的时候,周思齐居然艾特我了。   我看到他说:明鉴回了。   !   没办法,辅导员收集学生回学校的时间,都交给寝室长,所以他才知道的。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和我和陆麋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我以为陆麋应该会不搭理这条信息。   没想到他直接私聊了我。   陆麋:xx酒吧,来吗?   我看着这几个字,脑袋有点痛,这个酒吧不就是他之前过生日的那个酒吧,我们从前去的频率还挺高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搞不懂。   陆麋:我一个人喝酒有点无聊。   陆麋:好久没去了,今天酒水八折。   大概是看我没回应,他说:如果你睡了就算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可怜。   他明明不缺朋友,却还是叫我。   可是我们明明闹的很难堪了。   他是想要和我和好吗?   如果是的话,我愿意去。   怀着这种念头,我应下来了。   连泡面也没吃,直接穿上外套就打车去了。   他给我发了座位号。   一路上司机开的很快,我拉下了一点车窗,冷风驱散了车厢里空调的闷热感,我开始怀疑是否自己过于不理智。   但是都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他只是为了再跟我吵一架的话,那我立刻就走好了。   我这样想。   到了酒吧,打开厚重的玻璃门,人还不少,里面的香水味烟味在暖气重发酵,服务生举着托盘灵活地穿梭。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门口位置的陆麋。   他穿着一件破洞t,朝我活泼地招手。   像是我们从没有闹过不愉快。   我脱掉大衣,把毛衣袖子捋到了手臂。   他端详着我,说:“要喝什么?我点了两壶梅子酒,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   “都行。”   我有点生硬地回答道。   他给我倒酒,一边说:“寒假去哪儿玩了?我好无聊,有什么有趣的八卦没?”   我想了想,说:“没去哪儿,就在家。”   我喝了口甜甜酸酸的梅子酒。不知怎么,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没那么好喝了。   “你呢?”   我问道。   “我就去了趟云南,回来就分手了。”   我有点意外他会和我讲这个。   “所以今天出来,看看有没有帅哥。”   他一边说一边环视四周,“可惜都是老男人。没兴趣。”   我也看了下,灯光昏暗,看不清,但是男人有不少。   “你呢?有没有新男人啊?”   我的动作一顿。   “没有。”   我说道。   他盯着我,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我并不想看见他的笑。有点刺眼。我想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和他谈论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艳遇的。   “那你们感情挺好的嘛。”   他说着闷了口酒,又倒了一杯,和我碰杯。   我压根没拿酒杯,他就自顾自碰了,然后又喝光了。   “我觉得真没意思。”   他有点借酒浇愁的意味了。   “谈恋爱真没意思,分手也没意思。”   也许是真的没有人可以叫出来才会叫我的吧。   我此刻的心里想。   把我当一个诉苦的垃圾桶,就像从前做过的那样。   但是我现在看着他,却没有什么想要安慰的心情。   酒也不好喝,我倒了杯水。   他看我倒水,便说:“能不能帮我也倒一杯?”   看我起身,他朝我说谢谢。   我沉默地把水杯放到了他面前。   心想我需要的不是谢谢,而是另外的话。   但他没有说。   而是把话题扯开去,讲到了旅行的事迹,在途中发现别人给他男朋友发的暧昧信息,然后两个人吵了一架,陆麋说分手,但其实他知道小智没有出轨,只是想要小智来哄他,他也以为小智会来哄他。但结果是从旅行回来到现在,两个人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来哄我一下会死吗?其实他根本不在意我吧,所以我说分手就分手了。”   我该说什么呢?   该说“坏男人就该离开”还是说“也许是你过分了呢。”   他说着语气激动又带着哭腔,我只好安慰:“没事的,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人生还这么长。”   “我该跟他主动打电话吗?”   他问我。   “如果你很在意他,放不下他,那就主动把误会说开。”   我说。   他纠结地咬唇看着手机。   “但是他已经有新人了呢?”   他打开手机朋友圈,给我看小智的朋友圈背景,是一个女生的头像,下面还配着文字“这是我男朋友噢。”   一看就会宣告主权的方式。   “所以他的确没那么喜欢我,也许他早就已经偷偷和别人暧昧了。只是我说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我很难说什么。但是胃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饭,直接喝了酒,有点灼烧感。   我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   我想他根本不在乎是谁坐在这里,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一个陪伴。   那我就如他所愿。   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实在坐不下去了,便说我要回去了。   陆麋还兴致勃勃,说:“这么早?要不要换个酒吧?”   我完全笑不出来,说:“我累了。”   以前的我是不会这么直接地扫兴的,就算累了,也会勉强自己陪朋友。   是啊,朋友。   因为是朋友,所以可以大半夜因为你一个电话而出来。   所以愿意带着也许你也会跟我说真心话的期待而来。   只是他表现的像无事发生。   那些中伤的话,就像是只有我最真切的受到了伤害,连句对不起也不配拥有。   “好吧,那我们走吧。”   我么起身到门口打车,我没问他去哪,自己打了车。   车子来得很快,我上车的时候,陆麋还站在门口。   我说:“你回学校吗?”   他朝我笑笑,说:“不了,我去找朋友。继续下一趴。”   我点点头,直接上了车。   连句再见也没说。   我怀着压抑的怒火和失望走回寝室。又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我搞不明白,虽然是两点多了,一腔热血出来然后夹着尾巴回来。但就这样我也睡不着,就试探地给情感大师虞听听发了个消息。   虞听听:?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虞听听:不问你老公来问我?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她动不动你老公你老公的,反正我也不吃亏。   我:他可能在忙。   我也跟她开玩笑。   虞听听:你不觉得比起伦敦的时间,国内这个点更冒犯吗?   我:对不起,主要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虞听听:怎么了?叶泊则终于出轨了?   ……   我:不是。   虞听听:还是你出轨了?   ……   我:我很专一的。   虞听听:也对,你没这个胆子。   跟她胡说八道了一会,心情终于轻松了点,又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于是便说没事了,你睡吧。   结果虞听听直接语音电话过来,说:“我可是扔下男模出来回你消息的,你赶紧说。”   额……   我还真打搅她的好事了。于是把晚上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虞听听听完,轻描淡写地回答:“就这啊?”   “你觉得很正常吗?”   可是我真的挺伤心的。   我总觉得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但一想她应该不抽烟。   “这种人多的是,多碰上几回,你就学聪明了。”   ……还是我笨造成的吗?   “我以为朋友是就算吵架也可以彼此道歉然后继续做朋友的。”   我蹲在路边,扣着花坛里灌木丛的叶子。   叶子扎的我手指头疼。但我因此觉得心里会好受点。   “呵,人家根本不觉得错了,道什么歉?”   虞听听冷笑。   “真的吗……”我不想这么想。但是事实好像更站在虞听听那边。   “他下次找你还去不去?”   “不去了。我……我给过他机会了。”   我摸着叶子说:“也许他心里是想和我和好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说,否则今天也不会叫我去,他明明还有别的朋友,但是——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根本就不会顾得上自己的面子,我明白的,他只是在试探我,看他在我心里有多重要,然后借此来决定还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就像一种施舍。”   “不错,还是有脑子的。”   虞听听说。   “谢谢你,听听,我觉得好多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手指被叶子划开了一道痕。很淡,但是摸上去又会痛。   虞听听轻笑了声,说:“哄完小朋友,要去哄我家的大朋友了。”   她的声音清脆,语气坦荡,反而我听得不好意思了。   “好,晚安。”   “嗯。”   正式开学后,我和陆麋的关系就保持着不冷不热,他不主动说话,我也不会主动和他搭话,每次上课或者吃饭,也尽量和他避开同一个时间,加上我一星期没课的时候就会住到叶泊则那,所以交集也逐渐变少。   现在我主要就忙两件事,一件是律所的实习,实习生活很忙碌,也很充实,虽然我只是跟着整理文件和资料,但是也发现了法律写在纸上和用到生活里完全就是两码事,而且带我的师父性格特别好,虽然在讲案子的时候雷厉风行,但是私底下常常给我们买零食,带我们出差顺便去玩,有时候要加班也会让我们先走,但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所以反而有种产生自愿留下加班的想法。   师父就会说:“清澈的大学生就是好骗。”   另一件就是期待叶泊则周末会回来。   虽然我的心情很矛盾,我既希望他能常常回来,又希望他能别太顾及我。   毕竟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很累人。   我也怕这种奔波会让我们的感情产生矛盾。   所以我说要不我们每个人轮流飞,这样比较公平合理。   叶泊则的回答是:“你要是飞来找我,我都不舍得c你了。”   ……   但其实我知道,他心疼我。   我只要假设他爱我,就会发现生活里,有太多的细节,都隐藏着他的爱,因此假设验证为事实。   就像做一道数学题,虽然过程是复杂的,但是只要你耐心点,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愿意一直解下去。   作者有话说:   正文暂时结局了,后面会放叶泊则和其他人视角 第94章 叶泊则(一)   叶泊则对李明鉴的印象,来自于山顶别墅的那一次。那半座山都是正在开发的度假村,盘山的公路又特别适合飙车,钟秦本来是打算玩车去的,但是半道有段路没造防护栏,有安全隐患,只好单纯的去山顶观光了。   钟秦玩的疯,交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伺候的他舒服了就行,所以也常常烂摊子一堆,好在他爸有个能干的秘书,一天24小时,18个小时都用来监督这位二世祖。不过对叶泊则来讲,钟秦是个有趣的人。没心眼,虽然常惹麻烦,能解决的事都不算麻烦,反而是一种乐趣。唯一不变的是,他带的女伴,都是一种风格。年轻,明艳。装出一副成熟的样子,就像在玩扮演游戏。   玩得久了也传出一些似乎可靠的传言,譬如钟秦酷爱姐姐,叶泊则喜欢清纯挂的,性别不忌。   他和徐希洛打牌输了,去酒吧帮他做了一个月的调酒师,捧场。说是一个月,实际没去几个晚上。   来搭讪的人很多。就像池子里的鲤鱼看见一点饲料就挤破头涌上来。   他还顺便帮人解了个围。一个打扮的跟个孔雀开屏一样的小男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躲到他身后。   问了他要微信,他没给,后来听人说这小男孩连续来了一个礼拜蹲他。   装扮也换了,干净,乖巧。   不管有意无意,但的确投其所好。   叶泊则不迷恋放纵,但骨子里也是个享乐主义,只是他挑剔,完美,也缺少真正了解一个人的耐性。   所以确定关系可以很快,热情可以很迅速。结束也如此。   他去接陆麋,陆麋说想要带上室友,叶泊则觉得你开心就好。   没仔细看,只知道是个男的,上山坐同一辆车,陆麋话多,一路没冷场,他有时候回,有时候不回,全当是车上放了慢速rap,倒是坐在后面的那位室友,总是接陆麋的话。   叶泊则想,这俩人能处到一块,无非是一个爱小孔雀开屏,一个愿意当背景墙。更何况在这群损人利己的纨绔子弟中,陆麋确实需要一个台阶。   山路拐弯多,陆麋担心他的花,叫他的室友帮他照顾着点。   他的室友乖乖哦了声。之后就一直用身体抵着庞大的花束。   快到山顶的时候,叶泊则加速冲上去,吓得陆麋手软脚软,下车的时候一副柔弱得快晕过去的样子。   叶泊则觉得他怯怯的眼神,和苍白的脸,就像是在酒吧那次,他也是这么看着自己,柔弱的外表下是直白的勾引。   叶泊则当了回护花使者把陆麋抱进了别墅。   陆麋欢欣地抱着他的肩膀,晃着腿,叶泊则成全情人的小心思。   他抱着陆麋到泳池边,听到陆麋介绍他的室友。   什么名字他没注意,只记得那位室友有点呆。   就像他带陆麋第一次去酒局,陆麋连自己的名字都报不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似乎融入了进来。   在房子里玩了一下午,叶泊则到了门口吹风,钟秦带来的小模特在抽烟,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叶泊则随了一根。   那女生跟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问候的话,客气,守规矩。   叶泊则喜欢这种人,识趣。   所以他也给面子。   对于很多人来讲,叶泊则这个名字的意义大于他本人,已经变成了一张攀升的通行证,荣誉牌。   在安静的抽烟的片刻,叶泊则听见了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有时候脚步声也会反应出一个人性格。   胆小,谨慎,却同时不知分寸。   叶泊则一下子就猜到了会是谁。但他不在意。   问身边的小模特:“抽吗?”   这几乎是一个赤裸裸的邀请。   小模特先是惊讶。   她虽然是钟秦带来的,但是交换女伴也挺常见的,只是这个人是叶泊则,她就有点慌。可诱惑大于判断力。   她整理好表情,笑着说:“好啊。”   叶泊则便把烟递给了她。   他微微侧过身,就看到了暮色里的身影。   看了几秒,在女模特放松地吐出烟圈后,捏住了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女模特目瞪口呆,烟从手指滑落。   叶泊则碰到了她的口红。但是他不喜欢,所以在分开后,缓慢地用手指擦拭自己的嘴唇   “叶少——”   “口红花了。”叶泊则嘴角微挑,好心地提醒。   再看过去,那个胆小的背影已经跑掉了。   叶泊则朝着另一边路走回了别墅,不知道那个呆子会不会去告状,告状也挺好,可以帮他甩掉一个麻烦。   但是并没有。   因为陆麋还是一如既往热情地粘着他。   他让陆麋自己睡一个房间,答应第二天叫醒他看日出。   陆麋就不情愿地同意了,他看见陆麋身后沉默得像壁画的人,问:“你室友去吗?”   陆麋还拉着他手指撒娇,一边说:“他要睡觉的了,我们俩个去嘛。”   叶泊则抽出手,似笑非笑地嗯了声。   早上三点多他准时叫陆麋,然后两个人去山顶看了日出,又回来睡回笼觉。   陆麋拍了很多照片,叶泊则也配合着拍了好几张合影。   睡到中午才起来,叶泊则发信手机里有好几条信息但是他看都没看就划走了。   可能是早上吹了冷风,有点晕。   叶泊则睁只眼闭只眼地套上衣服,下楼拿水喝。   他都不知道客厅里有人,只在打开冰箱,拿出矿泉水时,听到有人在讲话。   一口气喝了半瓶,才神志清醒,也闻到了一股番茄肉酱味,还有站在厨房里,和他面面相觑的人。   叶泊则觉得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就像是松鼠会往自己的腮帮子里藏果实那样,这个人像把很多话都藏在了他的脸颊里。   他懒得理会。走了几步倒到了柔软厚实的沙发上,打算继续眯一会。   但是没过一会,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叶泊则。   声音像是刚出炉的的麦芽糖,在晨曦的光里揉捏出了他名字的形状。   叶泊则只想安静。   但是他又叫了一声,而且似乎是蹲下来了。碍于教养和习惯,叶泊则睁了一只眼,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举起手,手心里放着几颗巧克力。   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恩惠似的,又迫不及待想要献上礼物,连眼睛都睁大了,整个五官突然在叶泊则视线里变的清晰。   瞳仁很大,皮肤不是很白,嘴巴小小的。说话时表情很少,但语气又带着丝丝的黏。僵硬又谄媚。   “头晕的话——”无聊的废话。   叶泊则闭上眼,光听声音还以为是在跟他撒娇呢。陆麋坐在不远处的餐桌上,电视剧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过来。   不识趣。   叶泊则的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故意捏住了他的手腕。想让他进退两难。   谁知这人跟触电似的甩开他的手,还跳了起来,撞到玻璃茶几,只是这慌乱的动静过后,也不忘记把糖留下。   太低级了。   叶泊则翻了个身,把抱枕压在了头上遮挡日光。 第95章 叶泊则(二)   圣诞节前夕,叶泊则陪母亲去澳门,参加一个慈善晚会,晚会在游轮上,夜晚停在码头旁,可以把整个澳门一览无余,叶泊则习惯了从小跟着母亲出入这些场合,他小时候只觉得好玩,各种新鲜玩意,各种追逐又惊羡的目光毫无疑问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厌倦这些千篇一律的奢侈精致。   一个澳门商会的负责人和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这杯葡萄酒的由来,他听得无聊,但晚会才刚开始,他只能一边装作听着,一边等待机会开溜。   母亲挽着着他的手,和那位负责人颇有知音相遇之感似地交谈。   母亲年轻的时候,几乎游学过整个欧洲,所以她自然也对酿酒了知一二,家里的书房里,相关的书也不少,那位负责人后来知识储备告急,在说到了酿酒的温度把控时,有些尴尬地用喝酒来转移话题。顺便还提到了叶泊则的父亲,说曾经在b市参加一个世界品牌大会时有过一面之缘,夸父亲好福气,有这样美丽风趣的妻子,聪慧的儿子在身边,自然可以放心地在商场上冲锋陷阵。不像他,每天还要操心家里的事。   母亲笑笑,毫不谦虚地说,如果人人都像他那样,这世上就不会有遭人嫌的丑女人了。   这个他自然是叶泊则的父亲。   应付一圈后,叶泊则跟母亲说了声,便去了顶层的泳池。他知道母亲一个人也能如鱼得水,只是他懒得待下去,他宁愿一个人享受在泳池慢慢沉入水底,仿佛自己也消失在了水里。直到憋不住气再浮起来,周而复始。   叶泊则小时候觉得,自己的家庭应该是最幸福的家庭之一,有漂亮温柔的母亲,能干又会陪他玩的父亲,父母恩爱,关系和谐,他从小就理所当然觉得自己以后,会变成和父亲一样的男人。   可是长大后的某一天,在他读初中的时候,他发现父母的关系并不事他所想的那样,完美得像一个无法打破的圆。   他们会吵架,也会冷战,母亲会说尖酸刻薄的话讽刺父亲,父亲也会以工作为借口不回家。   可是莫名的,他们在某一天又会和和美美地一起来接叶泊则放学。   叶泊则就像是一个他们停战协定的印章。时不时拿出来平衡失调的关系。   而到了高中,这个印章也变得可有可无。   母亲开始不回家,去各个地方旅游,父亲依旧为了生意满世界跑,叶泊则要见他需要先问父亲的助理。再后来,母亲身边开始出现很多的“朋友”,无一例外的年轻英俊,叶泊则不自觉的去和父亲比较,感到不快,他并不觉得母亲是真的爱这些人,这些人就像是苍蝇,虱子,渺小又充满了欲望,但又不清楚自己的地位,想要站得更高。   叶泊则记得那是母亲带来的一个混血音乐家,他主动地和叶泊则攀谈,说叶泊则的眼睛的很好看,很像Vivian。   也就是他的母亲。   他甚至要开始自报家门,讲述曾经在欧洲和母亲的过往。   母亲笑着打断了他,说这些都是很无聊的往事,年轻人不感兴趣的。   后来回去的时候,母亲在车上问他,晚上的事让你不高兴了,是吗?你和你爸生气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她的语气微微带着调笑。   叶泊则不想隐瞒,说道:以后这些场合不要叫我了。   他一点也不想见母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情人。   但又怕母亲伤心,亡羊补牢道,我最近学习挺忙的。   母亲流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她凑过来,摸了摸叶泊则的脸颊,想要抚平他因为咬紧牙关而紧绷的皮肤。   她说,不要在意这些事,那些人只是餐后点心,我和你父亲,是谁也无法离开谁的。   叶泊则不相信。   她又说了一句:你只要享受他们的讨好就够了。我永远最在乎你,还有你的父亲。   叶泊则想,他根本做不到和母亲发火。可是潜识里却想要有宣泄的途径。   大人永远是孩子最好的模仿对象。   叶泊则觉得,想要理解父母,最简单的途径,就是成为他们。   那些曾经让他忽视和远离的迷恋和求爱,现在倒成了一种他能够体验的关系。   他知道自己多有魅力。   知道自己多么轻易就可以让别人喜欢上他。   所以,为了摆脱这种苦闷,他选择不断地开始,不断地结束。他想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是金钱,外表,名利,可以堆砌出来的,还是只是口头上说着“我最爱你们”了而已。   他甚至会想,这些事传到父母的耳朵里,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他跟傅萝交往。傅萝和他是差不多的人。   两个人都很高调,像是故意炫耀。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   班主任还给母亲打了电话。   那时母亲在国外的一个小岛上度假,她给叶泊则打电话反馈消息,说:你的小女友长得挺漂亮的,不过要做好安全措施哦,我可不想现在就当外婆了。   叶泊则淡淡地回答:知道了。   母亲以为他害羞,说下次带来一起吃个饭吧。   叶泊则说:再说吧,也许过几天就分手了。   母亲难得沉默了几秒:你这样说,别人会伤心的。   叶泊则问,那你现在快乐吗?   母亲笑了声,说,有美好的阳光,沙滩,还可以冲浪,不过要是你也来了就更好了。   旁边似乎有人在干扰,母亲轻声说了句“别闹。”   叶泊则挂了电话。   单方面的生闷气的转折点,是一次品牌招商会的晚宴,叶泊则那时刚从非洲旅行回来,从大草原回到光怪陆离的城市里,其实整个晚上叶泊则都有点心不在焉,偏偏有人想来宣告存在感。   他本来敬了酒就要回酒店了,母亲想要和他一起回去,结果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的小明星不答应了,向着母亲撒娇,又朝自己送秋波。   叶泊则当时的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念头,一个生意还想伺候两个客人,真够敬业的。   母亲拍了拍那小明星的手,笑着说:“ aaron对男生不感兴趣噢。”   那小明星被拆穿的一瞬间有点慌,但又想要掩饰过去,说:“我只想留下你。你好久没来找我了,姐姐。”   叶泊则觉得好笑。   那小明星感受到了注视,大眼睛忽眨忽眨装无辜,像不干净的彩色泡泡。   但是母亲还是拒绝了他。并十分明显地敷衍道“等我有时间了来找你。”   他们一起回了酒店,母亲靠在他肩膀上,和他聊旅行的见闻。   洗完澡,叶泊则收到了一个好友添加的消息。   叶泊则冒着坏心思,说不好是让母亲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他捏着手机晃去了母亲的卧室,母亲正在敷着面膜看剧,叶泊则坐到她身边,很淡定地说:“你的小情人很缺钱?”   母亲瞧了眼,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有些冷,说道:“蠢东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俩。”   是挺蠢的。   “那你当初怎么看上了他?”   他有点幸灾乐祸。   “凭他叫姐姐叫的好听呗。你爸虽然比我年纪小三个月,但是从来没叫过我姐姐。真让人不爽。”   即便是敷着面膜,叶泊则都能感觉到母亲的咬牙切齿。   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温柔漂亮的母亲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父亲的错,一个无能的丈夫才会让妻子在外面找野花野草,好比叫声姐姐又不是什么难事,别说是姐姐了,再肉麻的称呼,父亲都应该以让母亲高兴为理由,而任她摆布。   要是他的女朋友,他一定天天叫宝宝,宝贝,小猫咪,多么简单的事。   作者有话说:   虽然是渣男但是又很纯情啦啦啦啦啦(亲妈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