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一戴我无敌,别人算命我解谜》作者:百里守月   【双男主+极限拉扯+律师+暗恋】   官上瑄作为律师圈炙手可热的新贵,赢了一场二十亿的官司之后,为了解决心结而突然人间蒸发。   化名王宣出现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被村里的律师褚衡误以为是个瞎子。   官上瑄将计就计,反正不是自己的名字,丢的也不是自己的人,索性仗着自己是个“盲人”,缠着褚衡胡作非为。   他不知道的是,他与褚衡十年前有过匆匆一面,也是他改变了褚衡的人生轨迹。   在相处过程中,作为新人律师的褚衡遇见很多奇案、难案,却都被官上瑄轻易化解,令他识破官上瑄的真实身份,但他依旧佯装不知,只为了能够继续留在官上瑄身边护他周全。   直到褚衡被老师逼着去相亲,官上瑄才发现自己已经坐立难安,心就跟被猫挠一般难受。   官上瑄:别去相亲。   褚衡:为什么?   官上瑄:我无法接受你将对我的好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褚衡:可是我总得有个老婆。   官上瑄:……我不行吗? 第1章 不太好,我看不见东西了   苍蓝市,稻荷村。   天空蔚蓝清澈。   煦日蝉鸣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味。   “嘎吱”   一辆充满岁月痕迹的三轮车急刹在乡间小路之上,官上瑄长腿从三轮车后座迈了出来,运动鞋踏在地面的瞬间,尘土飞扬。   手指不自觉抚上了锁骨间的白玉吊坠,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就好像时间从未经过这个岁月静好的村子一般。   一霎间,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情竟让官上瑄有些恍惚。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刚一接通,对面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灌入了官上瑄的耳中。   “官大律师,你终于接电话了啊,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在找你!”   “老胡,说话要严谨。”官上瑄沿着泛着尘土的乡间小路往前走,心不在焉地糊弄胡大顺,“每天都有很多人想找我,但是他们需要排队。”   “你可别逗我了,我现在被当事人追在屁股后面问你的行踪,已经焦头烂额了。”   电话另一边,胡大顺虽然坐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吹着空调,但是还是觉得燥热,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律师委托合同跟案件卷宗材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已光秃秃的头顶。   胡大顺今年三十三岁,这才跟着官上瑄做了一年的助理,本来茂密旺盛的头发就一去不回了。   就算地中海是每个男律师逃不掉的诅咒,为毛他官上瑄的头发却那么郁郁葱葱?   甚至每次打扫他的办公室,都不曾扫出一根头发丝来。   这是头发焊死在头顶了吗?   “你也知道,你刚刚打完那场林城国际集团的经济纠纷,给原告赢了价值二十亿的地皮。”   “林城国际集团已经把法律顾问合同送过来了,顾问费那里是空白的,董事长林涛都说了,等你来填。”   “还有数不清的各大企业往咱们律所送法律顾问合同和委托合同,你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言不发就消失了呢!”   电话里胡大顺借着这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打开了话匣子。   官上瑄只觉得高温难耐,耳边胡大顺的碎碎念就像是唐僧念的紧箍咒,勒得他头疼。   时值正午,高温的空气中弥漫着窒息感。   迎面洒下来的阳光实在是太过刺眼,官上瑄摸了摸背包,摸到了自已的那副纯黑色墨镜。   戴上之后,瞬间觉得眼睛舒服了许多。   “停!”官上瑄及时制止了老胡的自言自语。   “老胡,业务对接的事儿你直接决定就好,林城国际集团的顾问费,五千万!我帮他打回二十亿,这些顾问费是咱们应得的。”   “至于具体案件,你把扫描的卷宗电子版发到我的邮箱,我会处理。”   “行了吧?老胡,我胡哥。”   “我现在需要解决一件人生大事,很!重!要!所以没事儿别找我,挂了。”   还没等胡大顺反应过来,手机已经传来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收起手机,胡大顺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人生大事,官上瑄那副性冷淡的模样,难不成还是推掉工作回家相亲去了?   连敷衍都不能找点像样的借口!   心里默默吐槽完,胡大顺麻利地找了根钢笔,拿起林城国际集团送来的顾问合同,小心翼翼地在空白处填上了“5000万”。   官上瑄沿着小路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白色的t恤衫已经被汗水浸透,隐约间勾勒出了他偏瘦的身形。   相对于他一米八的身高来说,肩膀并不算太宽阔,但腰是真窄,胡大顺还专门吐槽过官上瑄,那么好的身材,作为一个律师真是浪费了。   官上瑄怀疑自已是迷路了,刚才下车的地方,就是导航显示的目的地这个村子里面唯一的律所,玄通律师事务所。   怎么可能走了这么半天,还没看到律所的影子呢。   头疼。   头疼。   头越来越疼。   随着步伐越来越沉重,官上瑄觉得呼吸也有些困难,眼前一黑,突然就失去了重心,往后倒了下去。   “小心!”   就在此时,官上瑄觉得双臂被一双有力量的手扶住了,周围被好闻的柚子清香萦绕,整个人落入了一个紧实的怀抱中。   因为仅隔着薄薄的t恤,官上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的体温微凉,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很舒适。   “你没事吧?”扶着他的人开口道。   他慢慢将官上瑄的身体扶稳,心想这个人几近一米八的个子,怎么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此时扶着他,直观地感觉这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硌得手疼。   官上瑄只感觉头痛欲裂,眼前全是小星星:“不太好,我看不见东西了。”   强烈的不适感使得他的眉毛紧皱,微微细汗从额角沁出,他举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无意中向后一瞥,余光中映入的脸庞竟然和之前暗自调查的玄通律所档案中的照片重合在了一起。   身后的人正是自已这次寻找的目标,玄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褚衡。   官上瑄心中暗喜,感叹自已这运气简直爆棚,就算是一边中暑一边迷路,也不耽误目标就这么自已送上门来。   褚衡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是外地人?”   思绪至此,官上瑄急忙拉住褚衡的手臂,漆黑的墨镜之下没有半点血色的唇露出了自以为爽朗的笑容。   “谢了,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就要脑震荡了。我走了半天就遇见你这么一个人,相遇也是一场缘分。”   褚衡:“……”   官上瑄见褚衡没有反应,戏瘾还没发作完,强忍着不适继续发癫,“所以,还得继续麻烦你照顾我一下……”   随即伴随着新一轮头痛袭来,官上瑄的腿又软了下来,这回踏踏实实地栽进了褚衡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褚衡虽然很想把这个墨镜男从怀里扔出去,但是十指真实地触碰到了官上瑄滚烫的体温,再抬头看看那毒辣的太阳,犹豫再三,还是把扶住官上瑄的手又紧了紧。 第2章 我是王婶儿的侄子   窗外的虫鸣此起彼伏。   官上瑄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嘎吱作响的吊顶风扇。   风扇的翅膀正在缓缓转动,吹出的风却带着一股热气。   官上瑄撑起骨节分明的双手,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发现自已在一张单人床上,房间内的柚子香味随着头顶吹来的热风将官上瑄围绕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褚衡端着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碗走了进来,看见官上瑄已经坐了起来。   官上瑄皱了皱眉,这碗看起来比他岁数都大。   “你醒了?”褚衡缓缓走向床边,“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中暑了,我给你冲了一碗解暑药,你喝了吧。”   官上瑄继续皱眉,“喝药?什么味的?我喜欢草莓味的。”   褚衡愣了一下,他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中暑把脑子热傻了,怎么从刚开始就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药是苦的”,出于礼貌,褚衡还是回答了官上瑄,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官上瑄最是受不了苦味,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盛着药的勺子就已经递到了唇边。   他微微一怔,顷刻间,浓烈的苦味就已经从舌苔散开,席卷全身。   就在他痛苦地在苦味中挣扎的时候,褚衡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知道盲人走路都会拿着导盲杖,可是你怎么没拿呢?”   褚衡没有抬头,视线落在手中搅拌的汤药上面。   “……”官上瑄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无暇顾及褚衡的提问。   没有听到回答,褚衡抬眸看了看床上的人,发现此人虽然双目空洞无神,脸色惨白,但是模样却是棱角分明,英气十足。   但是此刻这张帅脸的表情却十分难以言喻,或许是中暑还没缓过来吧。   想到这,褚衡顺势又向官上瑄的口中喂了一勺汤药。   “……”官上瑄很想澄清自已不是瞎子,但是又一勺苦药不容分说地进了口,苦得他额角渗出微微细汗,硬生生说不出话来。   褚衡继续问,“你应该不是稻荷村的人吧,你是跟谁一起来的?我帮你联系一下吧,毕竟你看不见,自已在乡道上乱走很危险。”   官上瑄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刚才自已戴着墨镜,又因为中暑看不清,才让褚衡误会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误会了……或许对自已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挣扎着将口中的苦药咽了下去,这一下,悬着的五脏六腑终于碎了。   他眨了眨因为苦涩而泛红的双眸,扯着嘶哑的嗓子,“我只有自已一个人,送我来的人早就走了。”   “走了?就留你一个人在这?”褚衡有些惊讶,视线正好撞上官上瑄的闪着悲伤的双眸,随着心底的一丝柔软被触动,对官上瑄原本仅有的一点点同情心瞬间飙升了许多。   “实不相瞒,我是一个孤儿。”刚才的功夫官上瑄已经编好了故事,开始胡咧咧,“我六岁的时候,一次我爸喝醉后,用啤酒瓶子把我的眼睛扎伤了,之后我就看不见了。十岁那年我爸在工地被铁架子砸死了,之后我妈终于嫌弃我是个累赘,有一天晚上消失不见了。”   口中还未褪去的苦涩持续刺激着官上瑄的味觉,他的眉心拧得越来越紧。   “后来我就被送到福利院了。在福利院里,别的孩子都欺负我看不见,总是抢我的食物,抢我的玩具。我为了不被欺负,只能强颜欢笑地讨好他们。”   官上瑄的眼睛始终直视着面前的门框,但是余光已经扫到了褚衡看着自已的表情,充满了同情。   他忍住心里的暗爽,继续胡扯,“我能活到现在,唯一支撑我的信念就是我的姑姑了。她就住在稻荷村,她叫王春莲,我这次来就是找她的。”   听到这,褚衡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王春莲?你是她的侄子?”   “是啊!”官上瑄心想,胡编乱造了一堆,终于到了正题,顺势假装问道,“你认识我姑姑吗?”   “认识,村子里的人我都认识……”褚衡的眼皮微垂,眸子也黯淡了下来,“王婶儿她……”   “我姑姑出车祸了。”官上瑄抢先说出了口,露出了一副悲伤的表情,“医院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她被车撞了。已经抢救了好几天,现在依旧昏迷不醒。”   “所以我马上跟福利院长申请出院照顾她。院长刚开始不同意,他说我就是个瞎子,我有什么能力照顾病人呢?”   “但是我姑姑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就算我看不见也好,我是个废人也好,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来照顾她!”   “院长最后拗不过我,就让人把我送到了这里。”官上瑄一口气说了一堆,然后又装起了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惜我真的没用,都已经到了稻荷村,却哪也找不到!”   说到这,官上瑄心里默默地对王春莲道了声抱歉,虽然不是有意冒犯,假装她的侄子也实属无奈之举。   作为报答,他会以她侄子的身份负责这段期间有关于王春莲的一切费用,并且尽自已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她尽快康复。   褚衡看着官上瑄,心想他明明自身都难保,却还保有一片忠孝之心,心中很是感慨。   他默默地握住了官上瑄假装在颤抖的手,语气也比之前温柔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宣。”官上瑄瞎掰道。   “王宣,”褚衡盯着他,眸中尽是真诚,“我叫褚衡。我是稻荷村的律师。”   “什么?你是律师?”官上瑄假装惊讶。   “对,你姑姑的交通事故,因为司机酒驾,所以涉嫌交通肇事罪。”褚衡继续说,“这个案子已经由法律援助指派给我老师陈玄通来办理了。”   “这么说,你老师是负责我姑姑案件的律师?”官上瑄瞪大双眸,明知故问。   “嗯,现在王婶儿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肇事司机已经被羁押到看守所了。”   官上瑄继续表演悲伤,“我姑姑真是太惨了,一定要让司机受到应有的惩罚!”   褚衡颔首,“放心吧,王宣。”   微微停顿之后,褚衡看向官上瑄,“王宣,我考虑过了,你姑姑现在的病情很不稳定,而且肇事司机那边的案件你作为家属也需要跟进,所以你免不了要在稻荷村住上一阵子。”   “那……既然你姑姑的案子是由我们律所负责,要不然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我们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官上瑄闻言,薄唇不被察觉地微微上扬,毫无痕迹地将脸上的表情转化为掺杂着感动的开心。   他双手反握住褚衡的手,双目继续直视门框,含情脉脉地开口,“谢谢阿衡。” 第3章 这是正经律师事务所吗   “阿衡,”官上瑄一副自责的表情,“都怪我,害得你工作时间还要来照顾我,你可是大律师,快去律所忙吧,我自已休息一会,不用担心我。”   褚衡唇角温柔上勾,“我还没来得及给告诉你,你现在就在我们律师事务所。”   “?”褚衡的话让官上瑄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瞳孔,但是又马上恢复如初,他装作用手摸了摸床的样子,问道,“你们律师事务所怎么有床?”   随后又眨了眨眼皮,借着这个小动作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间不太大的房间,房子靠窗的一边摆着一张单人床,靠墙的另一边立着窄柜,柜子旁边是一个旧金属质感的衣架,上边挂着几件男土衣裤。   床和衣架中间立着一张简易木质办公桌,另外还有一张木质的椅子,就是褚衡现在坐着的。   屋内陈设完全就是卧室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律师事务所的痕迹。   褚衡听出话中的疑问,解释道,“我们现在是在二楼。律所的办公接待区是在一楼。”   “二楼原本就是休息室,我家里离得比较远,所以索性就住在这里了。”   虽然想过村里的律师事务所条件肯定要差一些,但是对比自已那矗立在商圈中心的金碧辉煌的律师事务所,这云泥之别的反差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看来比起计划还要更加提速了。   如果在这个穷乡僻壤住上几个月甚至半年的话,真的是太委屈他官大律了。   尤其还得假装是个瞎子。   褚衡手背贴上了官上瑄的额头,发现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你的症状好的差不多了,我带你下楼去吧。今天难得我老师也在,你是王婶儿的侄子,刚好见见他。”   玄通律师事务所只有两个律师,陈玄通和褚衡,这些信息官上瑄在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   “难得在?那你老师平时不在律所,都去做什么?”官上瑄听别人说话,总喜欢抓住一些奇怪的点。   “村子里法律案件本就不多,来律所找律师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老师平时都是在村里溜达,挨家挨户上门服务。”   “噢噢,义务上门普法?”官上瑄心想褚衡这老师还挺有职业操守。   谁知褚衡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上门看风水。”   官上瑄:“……”   由于装瞎子对“眼技”的考验太大,官上瑄还是戴上了墨镜。   然后在褚衡的搀扶之下,假装颤颤巍巍地下楼了。   来到律所一楼,只见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正坐在房间中央唯一的沙发上喝着茶水。   他面前的茶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紫砂壶和茶具,一旁的玻璃烧水壶正在咕噜咕噜地煮着水。   听见楼梯处传来声响,便闻声望去。   只见褚衡扶着一个身形倾长偏瘦的男人从楼上缓步走了下来,男人戴着一副漆黑的墨镜,虽然遮挡住了双眼,但是架着墨镜的鼻骨高挺,明显的下颚线勾勒出完美的脸型,周身散发着十足的英气。   “王宣,这是我老师,也是玄通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陈玄通。”褚衡拉着官上瑄,给他介绍。   “老师,这是王宣,他是王婶儿,就是王春莲的侄子,听说王婶儿出了交通事故,回来照顾王婶儿的。”   陈玄通微微点头,目光一直停留在官上瑄身上。   褚衡见陈玄通一直盯着官上瑄脸上的墨镜,为了顾及官上瑄的自尊心,抬起手指了指官上瑄的眼睛,然后摇了摇手,对应着摆出了一个“他看不见”的口型。   陈玄通刚刚看着褚衡一路扶着官上瑄下楼梯,再加上此刻褚衡的动作,便心领神会,知道自已心软的徒弟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已王宣是个盲人,他看不见。   “王春莲的侄子?”陈玄通饶有兴致地继续盯着官上瑄,王春莲是寡妇的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她无亲无故,从没听说过有一个侄子。   而且此人面相天庭高耸,地阁方圆,乃天降富贵之命格。   而王春莲则是一脸苦命之相,孤寡之命天定,没有子女之福且克夫,天壤之别的二人命格似乎并不相交,这与官上瑄的说辞实在是不相符。   官上瑄隔着墨镜,都能察觉到陈玄通的目光不善,向自已投来的视线中似乎带着一丝警惕。   心想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官上瑄尽量装作一副无知的模样,还挤出了可怜兮兮的强调,“是啊,陈叔,我听阿衡说咱们律所负责我姑姑的案子,拜托你们一定要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褚衡的带领下,官上瑄装模作样地双手在空气中摸索着向着沙发走过去,坐到了陈玄通的身旁。   “嗯,放心吧,小伙子,你姑姑也是我的好朋友,这个案件我们必然会维护你们最大的权益。”陈玄通缓缓答道。   突然,陈玄通抓住官上瑄的手腕,话锋一转,“王宣,我见你不是普通的面相,或有大富大贵之命,要不要看看手相?”   虽然听起来是疑问句,但是陈玄通手中的力度却不容分说。   官上瑄的手腕本就比其他人要细一些,被陈玄通这么一握,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被突如其来问了一句,脑海中又回荡起了褚衡刚才那句“上门看风水”,墨镜之下的白眼都要翻出天际了。   要知道官上瑄大律师是从娃娃开始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事在人为才是他贯彻的宗旨,玄学是可玄不了一点的。   于是,官上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手腕从陈玄通的手中抽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哈,哈哈,陈叔,手相就算了吧,我想去医院看看我姑姑。”   边说着边揉着自已的手腕,官上瑄的皮肤很白,此时白皙的手腕上已经印出一圈淡红色的痕迹。   褚衡也瞧见了官上瑄手腕上的痕迹,略微责怪地看了陈玄通一眼,接着官上瑄的话问道,“老师,你刚从医院回来吧?王婶儿她怎么样了?”   此刻水壶中的水已经沸腾,陈玄通便将煮开的水缓缓倒入茶壶中,然后在褚衡和官上瑄面前的茶杯中倒入了茶水。   他终于不再盯着官上瑄,转头看了看自已的徒弟。   此刻褚衡已经将茶杯放入了官上瑄的手中,目光如绵绵细雨落在官上瑄身上,温柔细腻。   霎时间,竟觉得褚衡的面相似乎发生了些许不太妙的变化。   想到这,陈玄通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天不对劲,得看看黄历!   不过毕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陈玄通虽然思绪万千,但是表面上仅仅是喝了一口茶水而已。   茶水入喉,陈玄通放下茶杯,回答道,“对,今天她依然昏迷。”   “所以小子,你今天就不用过去了,明天再让小衡带你过去看看吧。”   “嗯。”官上瑄点点头。   突然,陈玄通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然后大喊道,“今天下午答应给刘大牛他们家看风水,我他妈差点就给忘了!”   官上瑄:“……”   褚衡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连忙说道,“那你快过去吧,老师。”   陈玄通看了一眼褚衡,想了想后,说道,“你跟我一起去。他家这几天老母鸡丢了好几只,你帮着去抓鸡。”   褚衡则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抓鸡的话我得换身衣服。”   此刻,经历了眼前这一幕的官上瑄表示很凌乱,这真的是正经律师事务所吗?谁家好人打官司敢委托这家律所啊! 第4章 会是……他吗?   褚衡将官上瑄重新带回二楼卧室,将他扶到了床上躺好。   觉得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句,“王宣,我跟老师出去工作,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官上瑄不想说话,满脑子都是对这个不正经的律所深深的质疑,索性闭起双眼,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安顿好官上瑄,褚衡换上一件老头背心,又套上一条大短裤,踩了双拖鞋,就急急忙忙下楼跟陈玄通去刘大牛家抓鸡去了。   下午三点,烈日的毒辣已经逐渐收敛。   陈玄通在前,褚衡在后。   陈玄通扶了扶头上的草帽,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了一句,“小衡,今天那个王宣小子,你有什么想法?”   褚衡听到王宣的名字,脑中自然地浮现出了官上瑄一边垂泪一边倾诉的画面,不自觉地回答道,“我觉得他很可怜,还有王婶儿也很可怜。所以这姑侄两人,我都想尽我的全力帮助他们。”   陈玄通知道褚衡的性子,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回答。   “可是小衡,你毕竟今年才开始做律师,时间久了你也许就会明白,人心是难测的。我觉得王宣小子有点问题,他应该还带着其他的目的。”陈玄通跟褚衡说了心中顾虑。   褚衡听到陈玄通的话,才意识到他的老师对王宣有所怀疑。   褚衡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毛,同时轻轻抿了抿嘴唇,眸子微微颤动,随即就坚定地看向陈玄通。   “老师,我觉得你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或许事情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但是我想了想,我还是坚持我刚才对你的回答。”   “我知道我或许读不懂人心,但是,我很清楚我自已一无所有,所以他即使另有图谋,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毕竟我也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东西。”   “而且我之所以选择在稻荷村当律师,就是希望能够帮助更多由于生活所迫而求救无门的人。”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我认为他值得帮助,我就会尽我所能去帮他。”   褚衡这个回答倒是在陈玄通意料之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直视着褚衡清澈的双眸,有点迷惑自已这个徒弟是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太过于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   “老师,”褚衡突然想起了自已刚才的先斩后奏,觉得现在是个坦白的好时机,“王宣他看不见,也不能照顾自已,所以……我刚才就让他留下来跟我一起住了。”   陈玄通听后微微抬了抬眼皮,随手从裤兜之中拿出了一盒香烟,又拿起打火机打出一个火苗。   深深地吐出一口烟雾之后,陈玄通望向逐渐接近日光的地平线,点了点头,“嗯,你做主吧。”   “刘大牛还等着呢,咱们要快点了。”   说完便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褚衡看着陈玄通的背影,垂了垂眼,倾斜的日光勾勒出了他长长的睫毛,暗棕色的眸子慢慢蒙上了一层薄雾。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于日复一日重复度日的褚衡来说,似乎有些丰富得过分了。   过分得又有些虚幻了。   就像是在一张纯粹的白纸上,突然毫无预料地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   正午空旷的乡道上,突然出现了的迎着日光向前的陌生男人,举着手机的同时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缓步向前。   然而仅仅是背影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就已经让他移不开目光。   直到他的身体向后跌倒的瞬间,大脑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已的双手就已经将他迎入怀中。   他苍白的脸上戴着一副漆黑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双眼和近一半的面容,但是墨镜之下的轮廓,竟然也与记忆中的人模糊地重叠。   会是……他吗?   “小衡,快点!”陈玄通已经走出去很远,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褚衡竟然还站在原地发呆,急忙开口喊道。   陈玄通的呼喊声,将褚衡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定了定心神,微微摇了摇头,心中第一千次否定了自已的期待。   “来了老师!”褚衡向前方大步跑去。   只是相似而已,网络上前几天关于他的报道,还是赢了二十亿地皮的官司。   现在的他可谓是律师圈呼风唤雨的人物,此时此刻应该是在所有人的拥戴和尊敬中继续闪耀光芒吧!   然而事实上此时此刻,这道闪耀的光芒,确认陈玄通和褚衡已经走远之后,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由于暂时不需要再假装瞎子,腿脚都感觉利索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就从楼上滑了下来,终于也看清了这个律所的全貌。   玄通律师事务所是一座自建的二层小楼,内部结构也比较简单。   律所并没有接待的前台,房屋中间,围绕着一个梨花木茶桌摆放着三个棕色皮质沙发,这是与客户商谈的区域。   作为最具有律所风格的摆设,反而看起来与这个不正经的律所有些格格不入。   而沙发后面靠窗处是两个玻璃隔断的办公室,作为陈玄通和褚衡办公的场所。   另外卫生间和厨房也都在一楼。   律所的外墙上爬满了藤蔓,藤蔓之下是风吹雨淋加上年久失修给墙壁留下的裂痕。   楼前有一个小院,小院门口用一颗生锈的钉子挂着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是黑色油漆用龙飞凤舞体写上的“玄通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   院子里有一棵很高的梧桐树,现在花开得正旺,空气中都飘着阵阵清香。   树上挂着一个用麻绳和木板自制的秋千,给这个律师事务所又增添了几分的不正经。   官上瑄本来就是想找机会来玄通律师事务所寻找十年前案件的卷宗档案,所以他的首选探索目标很明确陈玄通和褚衡的办公室。   不出意外的是,陈玄通办公室的门上了锁。   意料之外的是,褚衡的办公室居然没有上锁。   官上瑄心里清楚,自已要找的卷宗档案大概率是不在褚衡办公室的。   不过出于好奇心,还是推门进去转了一圈。   褚衡的办公室除了一套最基本的办公桌椅之外,还在墙边立着一个铁皮的档案柜。   档案柜上了锁,柜子里面分了三层,最上面一层摆放着几本法律工具书,中间一层放着几本比较厚的卷宗档案,而最下面那一层则是空空如也。   官上瑄隔着档案柜的玻璃往里面看了看,并没有执着于锁在里面的卷宗档案。   扫了一眼办公桌,发现办公桌上面也摆着几本卷宗,应该是褚衡目前正在办理的案件。   不知道褚衡擅长办理哪类案件,借贷?合同?侵权?还是刑事犯罪?或许将来有机会可以切磋一下业务。   于是官上瑄拿起一本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看了看。   《王海柱家的牛吃了隔壁张翠翠家的草是否构成侵权之相邻权探究》   ……   又拿起一本。   《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之三倍赔偿(陈老四买油条缺斤少两案)》   官上瑄默默地把卷宗放回原处。   好好好,那颗想跟褚衡切磋的业务心彻底死了。 第5章 他为什么不一样   褚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将温暖的橘红色填满了整个房间。   官上瑄刚刚用手机处理完陈大顺发来的业务,就听见了楼下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楼下又传来了“砰”“砰”的声音,像是什么物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王宣,睡醒了吗?”   褚衡的声音伴随着“乒铃乓啷”的声响,离官上瑄越来越近。   官上瑄急忙将墨镜戴好,拘谨地坐在椅子上,面向着卧室的门口。   只见褚衡一只手拖着一个折叠形态的金属架子,另一只手抱着两个木板,另外还在手臂之下还夹着一个约一米长的不规则木质棍子。   此刻的褚衡被黏腻的氤氲气息围绕,身上的老头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着褚衡紧实的小腹上面,勾勒出了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官上瑄墨镜之下的瞳孔微微颤动,这又土又带感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王宣,我回来了。”褚衡特意看了看,官上瑄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苍白,恢复红润的薄唇,凸显得五官更加立体。   官上瑄瞥了一眼王宣堆放在地板中央的东西,虽说他看得见,但是还是很好奇褚衡带回来这堆破烂要做什么。   他假装看着空气,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开心地说道,“阿衡,你回来了?跟陈叔看风水还顺利吗?”   褚衡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想到官上瑄看不见,连忙补充说道,“顺利啊,老师给刘大牛做了个法,还画了一张符给他,刘大牛特别高兴,所以送了我这些好东西。”   “那你说的这些是什么好东西?”官上瑄不想扫兴,顺着褚衡的话继续问了起来。   但其实他已经看到答案了。   因为褚衡在跟官上瑄说话的功夫也没闲着,已经把折叠的金属架子铺平,又将木板搭在架子上,一张单人床的雏形逐渐显露出来。   “一张简易的单人床,”褚衡继续耐心地跟官上瑄解释,“这阵子你住在这里,跟我睡一个房间倒是没什么,但是总不能委屈你跟我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所以我觉得应该再搭一个床。”   褚衡此时已经将新床搭好,由于房间里没有多余的空间,新搭好的单人床只能紧挨着原来的床摆放。   接着,褚衡又从墙边的窄柜第二层里取出一个有些厚度的小毯子充当床垫,铺在了新床的木板上面。   这张新床就算是完工了。   官上瑄看着眼前褚衡忙前忙后汗流浃背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已这辈子貌似从没见过像褚衡这样的人。   他不太明白,对于像自已这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为什么会对自已信口胡诌且逻辑混乱的故事深信不疑?   就算是深信不疑,也没必要为了自已做这么多事情吧?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贪婪又吝啬的吗?   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不一样?   官上瑄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褚衡的背影,看他宽阔的肩,看他修长脖颈上面滑落成线的汗珠,看他因为大动作而突起的脊背骨骼。   墨镜之下浅色的眸子愈发深邃,不自觉地抬起修长的手指,将食指边缘轻轻放在唇边摸索,这是官上瑄认真思考的时候下意识会做出的标志性动作。   官上瑄是一个求知欲非常强烈的人,对褚衡的好奇心此刻就像是蝴蝶振动的翅膀,已经触发了某种神奇的效应。   而褚衡则对于身后假装瞎子的官大律师复杂的心理活动自是浑然不知,专心地将一张黑底红纹的床单铺放整齐之后,对于眼前的作品感觉心满意足。   突然褚衡的身后传来“砰”的巨大响声,急忙回身,发现官上瑄整个人都侧趴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这一幕令褚衡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将流进眼角的汗水擦干,急忙上前去将官上瑄扶起来。   “怎么回事儿,刚才不是坐在椅子上吗,怎么摔倒的?”褚衡着急地问道,心中很是自责自已刚才光顾着干活而忽略了官上瑄。   官上瑄扶了扶额,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刚刚突然觉得腿一软,就摔倒地上了。”   “阿衡,我的眼睛也看不见,坐着还会摔倒,我真的很没用对吧。”官上瑄试探地问道。   此话一出,只见褚衡盯着官上瑄的眼眸微微瞥向一旁,眼皮搭耸着,睫毛下垂,并没有说话。   官上瑄认为褚衡终于开始嫌弃他所扮演的角色,自以为是地拿捏着人性。所以对于褚衡的表情很是满意,他就知道,任何伪装都是没有用的,趋利避害才是人类的天性。   墨镜之下的丹凤眼得意地弯了弯。   但是这份得意甚至还没维持一秒钟,就迎上了褚衡充满歉意的眼,“王宣,都怪我不好,忘记了你今天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应该是饿得低血糖了才会这样。”   心跳漏了一拍,自以为是的恶作剧并没有成功。   褚衡的声音离得很近,耳边萦绕的温柔语气反而令官上瑄觉得有些受到打击。   褚衡看着官上瑄脸上落寞的表情,因为没及时让官上瑄吃饭而在心中产生的歉意更浓,轻轻扶着官上瑄的手臂慢慢将他带下楼。   “今天刘大牛家包饺子,刚出锅就给我装了一大碗,现在应该还温着。”   褚衡将官上瑄带到沙发上坐好,将装满饺子的瓷碗放入官上瑄的手中,“快吃吧。”   官上瑄点点头,他确实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于是为了把瞎子表演得逼真,索性直接用手拿起了一个饺子,放入口中。   猪肉白菜馅的,清淡。   看着官上瑄吃得挺香,褚衡才微微放下心来。   官上瑄发现褚衡一直盯着自已吃饺子,虽然戴着墨镜,也略微感觉不自在。   “阿衡,你怎么不吃?”   “我回来之前在刘大牛家吃了几个,吃饱了。”褚衡回道。   静下来以后,褚衡才感觉到自已浑身都因为汗水而黏腻,摸了摸头发,竟然也都打了结。   “王宣,你先吃吧,我去卫生间冲个澡,身上全是汗。”   “你去吧。”官上瑄一边塞饺子一边随口应道,“你洗完我也要洗一下。”   褚衡愣了愣,脑海里随即跳出了一个问题,不知道盲人是怎么洗澡的,需要……别人帮忙吗?   “好。”褚衡嘴上回答得很爽快,但是脸上却泛起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而事实证明褚衡的顾虑是多余的,官上瑄只是装模作样地让他扶着到了卫生间门口,就把门从里面关得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终于二人都洗漱完毕之后,一同回到了二楼卧室。   褚衡将官上瑄扶到了卧室本来的单人床上,自已则睡在了新搭的临时床上面。   可能是因为进行了一天的体力劳动,所以官上瑄很快就听见了褚衡沉重的呼吸声。   稻荷村静谧的夜晚,温柔的月光洒落在官上瑄的床边。   他悄悄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上面有个999+的红圈。   官上瑄并没有理会这个数字代表的信息量,而是点开了置顶聊天的对话框。   [下午 2:26 严铭:老官,到了吗? ]   [下午 5:17 严铭:有艳遇?]   [晚上 8:57 严铭:你他妈的给我回个信儿,要不然明天我就飞过去给你收尸。]   官上瑄看完严铭发的信息,用指尖轻轻点触着手机上的九宫格键盘。   [晚上 9:02 官上瑄:能不能别咒我,一切顺利。]   [晚上 9:03 官上瑄:明天去医院看王春莲。]   [晚上 9:04 严铭:看王春莲?]   [晚上 9:08 官上瑄:假装成他的侄子,来到这却不去看她会引人怀疑。] 第6章 好丑的棍子   因为是在异地他乡,已经做好失眠准备的官上瑄却没想到,这一晚居然睡得却异常安稳。   时隐时现的梧桐花香伴随着微微清风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官上瑄睁开眼睛时,下意识地想拿起手机看时间。   突然想起来褚衡或许在房间里,于是急忙把睡眼的朦胧转换成了没有焦距的无神,用余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然后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已一个人。   这才放松下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因为就睡在窗边,所以不自觉地向窗外望去。   目光恰好落在了院子中央的褚衡身上。   只见褚衡双臂侧举,又转为上举。   这个动作重复了四个八拍之后,随即又转向一边,继续一板一眼地举手臂和抬腿。   接下来的四个八拍进行扩胸运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就像是……在做广播体操。   “哈哈哈……”官上瑄不自觉笑出了声音。   然这个滑稽的画面给官上瑄带来的冲击让他顿时困意全无。   指尖不自觉又在唇边来回摩挲,心想这个叫褚衡的人还真从各个方面令人大开眼界。   紧接着脑海中又出现了褚衡小腹的紧致线条,也算是知道了那令人羡慕的腹肌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观赏了一整套酣畅淋漓的广播操直播之后,官上瑄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六点半。   看着褚衡进了屋子,官上瑄决定在床上继续装睡,等着他来叫自已起床。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了上楼梯的脚步声。   “王宣,你醒了吗?”褚衡慢慢推开卧室的门,声音很轻。   “嗯。”官上瑄假装慵懒的嗓音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那就下楼吧。”褚衡来到官上瑄身边,扶他起床。   官上瑄慢慢坐直身子,将自已的宝贝墨镜架在了鼻梁上。   随着褚衡的接近,一股好闻的清香飘了过来。   官上瑄隔着墨镜,发现褚衡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应该是刚才做完广播体操之后冲了个凉才上楼来的。   紧接着,褚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木棍放入了官上瑄手中,“王宣,给你个好东西!”   官上瑄看着一端像是一个大桃子,另一端则是尖尖的,而中间弯得七扭八扭的木头棍子,心中默念了一句:好丑的棍子。   “这是老师平时做法事的桃木杖,我先借来给你当导盲杖用。”   卧槽,居然是桃木。   “我不要。”官上瑄急忙将桃木杖推回褚衡怀里。   “为什么?桃木杖辟邪,还能招来好运,多好啊,我求了老师好久他才肯借给我。”褚衡还没放弃这根棍子。   官上瑄微微叹了口气,只好如实相告,“因为我桃木过敏。”   此时明显能感觉到刚刚被桃木杖触碰过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痒。   褚衡急忙看向官上瑄的双手,发现他的手腕上面出现了一排小红点。   “抱歉,没想到你会对桃木过敏。”褚衡一脸愧疚,直接将桃木杖扔到了离官上瑄最远的角落里。   官上瑄知道自已对桃木过敏,还是因为刚当上律师的时候有一个案件胜诉,委托人曾经送过他一个桃木手串作为感谢。   记得当时就戴了几分钟,整个手臂就肿的像猪蹄一样,最后直接住院,挂了几天脱敏药水才好。   其实他对桃木的过敏反应还是很大的。   但是心存侥幸地想着刚才就是碰了一下而已,或许不会像之前那样严重。   而且今天已经计划好了去见王春莲,不能耽误了正事。   于是官上瑄抬手扶住了褚衡的肩膀,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阿衡,我没事,今天不是要去医院看我姑姑吗,咱们快点出发吧。”   褚衡的视线依旧定格在他的手腕上,又确认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没事!”官上瑄咧了咧嘴,肯定地说,“我饿了,早上吃什么?”   匆匆洗漱之后,官上瑄被褚衡扶着来到餐桌前。   只见褚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罐红红的果酱,然后认真地涂抹在盘子里面刚烤好的面包片上。   随后将两片夹着果酱的面包片放入官上瑄的手中,“吃吧。”   官上瑄原本并没有注意,咬了一口才赫然发现,面包上涂的竟然是草莓果酱。   墨镜之下的睫毛微颤,一定是巧合……昨天只是随口胡诌了一句他喜欢草莓味,自已甚至都忘了,褚衡又怎么会记得?   “王婶因为伤情严重,在县城的一家医院进行治疗。从稻荷村到县城,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客车。我们需要走一段路到车站。”   褚衡将官上瑄的手放在自已的胳膊上面,领着官上瑄在树荫下面往车站走。   身娇体贵的官大律,刚走了几步路就开始腿软。想想自已好像从成为律师那天起,就没有再走过这么远的路。此时此刻,他十分想念他的爱车库里南。   “阿衡,在咱们村子里面,无论去哪里都要走路吗?”官上瑄生无可恋地问道。   “不是的,老师有一辆三轮车,不过他今天刚好去邻村做一场法事,所以就把三轮车骑走了。”   “你老师这么厉害?连邻村的都要找他做法事?”官上瑄惊讶地问。   “老师总说要给我算上一卦,但是我没有同意,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厉害,”褚衡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不过不仅是邻村,每隔几天总有外地人慕名而来。”   慕名而来……官上瑄原本就腿软,闻言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反正这家律师事务所是没看见慕名而来的,怪不得这个玄通律所处处透露着不正规,敢情这所长天天净忙活副业去了。   褚衡感觉到胳膊上的受力越来越大,知道是官上瑄走不动了,于是调整姿势,直接握住了官上瑄的手腕,“我拉着你走。”   于是,这条小路上沿路的村民,都能看见褚衡拉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小衡,你拉着的这位高高瘦瘦的帅哥,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富家少爷,是谁呀?”路边摆摊卖瓜子的两个大姨,齐刷刷地嗑着瓜子,相互之间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鲁姨,这是王宣,王春莲的侄子,从外地过来看她,我们现在正要去县城医院看望王婶。”褚衡笑着回应。   不自觉回眸扫了一眼,虽说鲁姨说的有些夸张,不过官上瑄这张无死角的脸确实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   “原来是外地来的,我就说,这么好看的孩子,我如果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被叫做鲁姨的大姨将手中的瓜子皮扔进一旁的垃圾袋里,然后装了一袋瓜子递给了官上瑄,“王宣,难得你这么孝顺,还特意过来看你姑姑,这瓜子拿着,路上吃。” 第7章 配一脸,祝幸福   通往县城的大客,空调开得很足。   官上瑄刚迈上车的瞬间,感觉自已好像刚被从炽热的烤箱拿出来,就直接塞进了冰箱。   突如其来的极端冷热交替,令官上瑄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车上乘客的目光全都引了过来。   一个坐在靠后位置的高中女生原本正打着哈欠,被官上瑄的喷嚏声吸引了过去,就再也没收回来。   急忙戳了戳身旁追剧的闺蜜,暗戳戳地说,“小丽快看,帅哥,还是俩~~~”   闺蜜小丽的视线仍然黏在手机上播放的腐剧,不耐烦地说了句,“帅哥有什么好看的,我只看互相亲嘴的帅哥。”   “就是那种~~~”女生更加压抑着音量,激动得两只小拳拳在胸前乱颤,“手拉手的!”   此话一出,小丽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急忙伸着脖子往前看。   恰好官上瑄正被褚衡拉着手腕从这两个女生身边经过,虽然没有听见她们小声嘀咕些什么,但是接收到她们热烈的目光那一刻,只觉得脊背瞬间发凉。   褚衡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孩儿的视线,带着官上瑄就像羊入虎口一般,坐在了她们斜后方的座位上,正好落入她们的视线范围。   “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是感觉冷吗?” 褚衡盯着官上瑄的脸,关心地问。   “没事。可能起来的有些早,困了。”官上瑄淡淡地说,但手腕上被桃木杖碰到的地方已经由痒转变为刺痛,他知道自已还是没有逃过,过敏了。   不过目前除了身体无力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严重的反应,只希望这次过敏症状能够轻一些,让他能够挺过去。   “那你睡一会儿吧,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到时候我喊你。”褚衡说。   “天啊,小娜,你快看啊!那个攻说话的声音好温柔哦,看着受的眼神也带着宠溺。”小丽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带着一脸姨母笑。   “当然,你也不看看那个受多帅啊,任谁都得捧在手心里护着好不好~~”小娜拧着脖子,偷偷观察着斜后方的那“一对”。   “可是攻也很帅好不好!”小丽为褚衡鸣不平,“只不过攻的帅没有受那么张扬,但你看他的薄肌线条,真是练的很棒啊,我都不敢想平时受过的是何等美妙的日子~~”   “俩个人真是配一脸,祝幸福。”小娜不舍地将脖子扭了回来,对着小丽说,“突然觉得帅哥之间的爱情好美丽,我也要跟你一起追剧!”   官上瑄一靠在座椅靠背上,就陷入了混沌的状态。   已经分不清是噩梦还是回忆,一栋装修奢华的二层别墅就在他的眼前燃起熊熊烈火,屋内的一切都被吞没在无尽的火焰之中,只有绝望的尖叫声震彻耳畔。   他迫切地想进去救人,忽然一阵狂风吹过,火势迅速向他的周围蔓延。   只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他已经被火焰彻底吞噬殆尽,火焰就像无数条毒蛇般交缠,化作牢笼将他死死困住,他能感受到自已的灵魂深处,都已经开始燃烧。   然而下一秒,他又毫无预兆地坠入了彻骨的寒窟,寒风凛冽漫天飞霜,霜雪飞快地顺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四肢爬上了他的脸庞。   “冷。”官上瑄双眼紧闭,却眉心紧皱,发紫的双唇不断颤抖。   “王宣?”褚衡听到了他微弱的喊声,发现官上瑄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他急忙用伸手摸了摸官上瑄的额头,烫!   突然有些心疼,王宣眼睛看不见,这几年在福利院的日子想必很艰苦,否则也不会身子骨这么羸弱,在他面前昏倒一次又一次。   “马…一…”官上瑄明显已经烧糊涂了,口中在不断呢喃着什么。褚衡将耳朵靠近听了许久,也只能听清这两个字。   “什么蚂蚁……?”褚衡疑惑地问。   “冷……”官上瑄还在不断呢喃,脸色已经苍白无比。   褚衡看了看窗外,知道他们已经离镇上不远了。最多还有十多分钟,就到镇上的车站了。   “王宣,你忍一忍,等到了镇上,我带你去医院治疗。”褚衡不忍心看着官上瑄不住地发抖,犹豫了片刻,还是让他躺在了自已的双腿上,将他揽在了怀里。   眼角余光刚好能瞥见,坐在斜前方的年轻女孩,红着脸收回了兴奋的目光。   褚衡此时的心里有些矛盾。   他又不是gay,当然不喜欢被人用这样的眼光盯着。   然而,怀中抱着的人由于不适而不停地乱动,导致他脸上的墨镜移了位置,露出了漂亮的眉眼。   褚衡盯着他的脸一时间慌了神,就是这张脸,令他想起记忆之中那个人的频率越来越高。   如果是被人认为跟那个人是一对的话……他就好像也不是那么抗拒。   毕竟那个人可是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如果有幸被他的光芒眷顾,又有谁能够忍住不沦陷呢。   怀中的人又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褚衡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将他的墨镜又扶回了原来的位置。   突然觉得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一件好事,清醒过来之后,就会更加感觉到自已是多么可笑与不自量力。   “各位乘客。客车已经到站,请各位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到站后,车上的大喇叭开始不断循环着机械电子女声,音量非常之大,震耳欲聋。   官上瑄隐隐听到了喇叭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王宣,我们到县城了,你烧得很严重,我们去医院先给你看看,然后再去看王婶吧。”褚衡发现官上瑄醒了,急忙说道。   官上瑄原本思绪还在游离,一听见褚衡说要去医院给他看病,立刻就精神了。   他能去医院看望别人,可不能去医院给自已看病。万一信息录入的时候被医院的系统识别出来,根本就没有王宣这个人,他所有的计划岂不是全部泡汤了!   “不用了,阿衡。我觉得好多了。”官上瑄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直接去看我姑姑吧。”   “可是你身上这么烫,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褚衡还是不死心,坚持要去医院先给官上瑄看一看。   “真没事,可能就是车里的空调开得大了,等一会儿就好了。”   官上瑄突然又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为了掩饰,他急忙扶着褚衡的手臂,“走吧。” 第8章 买不起的药?   实在拗不过官上瑄,褚衡还是老老实实地领着他来到了医院。   远远望去,就能看见医院高耸的大楼,还立着醒目的牌子“莱拂国际城镇医院”。   莱拂国际城镇医院?   官上瑄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毛,莱拂集团,他可不要太熟悉。   莱拂集团作为在国际上闻名的财团,确实在国内也设立了许多家连锁的私立综合性医院,但无一例外,全部叫做“莱拂国际医院”。   而眼前这个明目张胆打着莱拂集团名号的“莱拂国际城镇医院”,属实透露着浓浓的山寨感。   官上瑄牢牢将这家医院记在了心里,等将来回去以后把这个消息告诉莱拂集团,一场商标权纠纷的官司不就来了嘛。   官上瑄一路上都扶着褚衡的胳膊,被他着带进入电梯,来到了9层住院部。   病房里面,王春莲就躺在靠窗的病床上面。她的头部被缠满纱布,口鼻之上罩着氧气罩,身上还插满了各种管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王春莲身边的椅子上,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毫无生气的眼睛瞬间闪过一抹亮光,“褚衡哥。”   “小雨,王婶怎么样了?”褚衡看起来跟小雨十分熟悉,带着官上瑄往病床走过去。   官上瑄小声问了句,“小雨是谁?”   褚衡在他耳边轻声答道,“王婶有一家早餐店,小雨是她雇的零工。她这一倒下,早餐店也停业了,小雨不忍心让王婶自已孤零零躺在医院,一直留在医院照顾她。”   小雨没见过官上瑄,见褚衡带着一个陌生人过来,神情有些不自在,怯怯地问了一句,“褚衡哥,这个戴墨镜的哥哥是谁?不会跟昨晚戴墨镜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又是来骂人的吧?”   “什么骂人?你是说昨晚有人来这里骂人?”官上瑄听出不对劲,越过褚衡问了一句。   没想到小雨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无比惊慌的表情,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小雨,没事。”褚衡急忙上前安慰,“这个哥哥叫王宣,他是王婶的侄子,特地从外地过来看她的。”   “王婶的侄子……”小雨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努力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随后小声开口,“我没听王婶提过他有个侄子……王婶说她无亲无故,而且这么多天,也没有任何人来看望过她。”   小雨毕竟还是个孩子,言语之间充斥着对于陌生人而产生的不安。   这一切被官上瑄墨镜后的双眼看得清清楚楚,他假装举起双手在空气之中胡乱比划了一阵,然后轻轻落在小雨的身上。   “小雨妹妹,你也看到了,我看不见。我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里面,所以跟姑姑联系很少。但是我也只有姑姑一个亲人,所以她出了事故,我一定要回来看她的。”   “但是福利院那边办理各种手续,也耽误了好几天,所以我才会晚了这么久才来到姑姑身边。”   “原来是这样。”小雨神情之中的慌张逐渐缓和下来,随后眼角又泛起了泪花,“我还以为王婶真的被所有人都遗弃了,她好可怜,已经被车撞成这样,还要被人骂,被医院赶……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雨,你说什么被人骂,被医院赶?昨天老师从医院回来以后还跟我说你们这里一切都安好,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点详细告诉我们。”褚衡也察觉到不对,着急地问。   “昨天陈伯伯从医院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大概三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几个身上全是纹身的很吓人的男人闯了进来,说他们是肇事司机的家属。”小雨垂着双眼开始回忆,双手止不住地相互搓着。   “我以为她是来道歉的,可是没想到她一进来就开始骂人。说王婶不要脸,故意钻到车前碰瓷,还要在医院装死,害得他老公含冤入狱。”小雨说到这,声音从颤抖到哽咽,豆子般的大颗眼泪不住地滑落。   “真是好一出恶人先告状。”官上瑄讪讪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教训这些不恬不知耻的人。   “医院怎么可能允许这些人进来打扰病人?你没跟医生说吗?”褚衡问。   “他们在病房里闹得声音很大,不一会儿,王婶的主治医生赵庆夫就进来了。”小雨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他进来却没有制止那些坏人,而是不耐烦地跟我吼,说王婶的医疗费欠了那么多钱,现在还要引那些地痞流氓来医院闹事,说如果今天不能把医药费补上,就把王婶赶回家等死。”   小雨说完,再度泣不成声,双手掩面哭泣。   “欠什么医药费?”褚衡十分诧异地说,“王婶的医药费不是由救助部门垫付了吗?回执单我这里还有……”   “阿衡……”官上瑄沉着脸,拽住褚衡的胳膊说,“我们去见见这个赵医生吧。”   “好。”褚衡说着,便领着官上瑄来到了赵庆夫的办公室。   “你是王春莲的侄子?”赵庆夫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便不耐烦端着双臂,靠在座椅上斜着眼睛打量官上瑄。   原本听小雨的话,官上瑄还将信将疑。不过亲眼所见赵庆夫这副高高在上的德性,他也就明白了。   一个主治医生居然这么猖狂,背后肯定有医院的默许。这么说来,恐怕这家医院就不仅仅只是冒用“莱拂”集团名号的问题了,或许……跟他此行来调查的事情也存在关联!   官上瑄挺直脊背,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也给他增添了几分气势,“赵医生,我姑姑的病情怎么样?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你姑姑受伤的是头部,手术之后恢复的情况也不好,所以才会一直昏迷,至于能不能醒过来,没人知道。只不过如果你们不能在今天把欠医院的药钱交上,她就得出院,回家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赵庆夫说得好像在跟谁讨论天气一般理所当然,话语间丝毫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官上瑄骤然大喊了一句,“你作为我姑姑的主治医生,就这么草菅人命吗?”   “你他妈跟谁喊呢?”赵庆夫也不甘示弱,猛地用手拍响桌案,“什么叫草菅人命?是你们自已买不起药,跟我有什么关系!”   买不起的药?   官上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恐怕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他买不起的药。   “这么说来,能够让我姑姑起死回生的药的费用,是不在救助中心垫付的范围内,需要我们另外支付?”   “就是这么回事,能交钱就赶紧的,没有钱就别在这打扰我。”赵庆夫的脸上依旧堆着不耐烦。   “多少钱我都要救我姑姑。”官上瑄一字一顿,同时双手扶着桌案,附身向赵庆夫身上压下一道阴影,沉声道,“只不过我想请教赵医生,刚刚你还说我姑姑九死一生,我很好奇是什么药能够让她起死回生。” 第9章 依赖……多可笑啊   “诶呦?你这个小瞎子,在这跟我叫嚣什么呢?”赵庆夫被官上瑄的气势震慑到,脖子不自觉往后缩了缩,但是嘴上却仍旧逞强。   毕竟他都已经年近五十,大风大浪经历了少,怎么能对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示弱。   官上瑄扯了扯嘴角,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给了褚衡,“阿衡,这张卡里面有50万,没有密码。”   褚衡有一霎曾疑惑一个盲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不过转念一想,是自已对盲人存在偏见了,盲人怎么就不能赚钱呢?于是接过银行卡,并没有多说什么。   官上瑄又将脸面向赵庆夫,视线冰冷,透过墨镜,也能传递出阵阵寒意,“赵医生,究竟我姑姑需要什么药治疗,请你开单子,我还等着给我姑姑交费。”   “哼,”赵庆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嚣张气焰却也蔫了不少,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是我们医院跟印度的科研所合作生产的新型药,在国际上都供不应求,你姑姑能来我们医院算她走运,还有机会捡回一条命!”   赵庆夫终于收起了睡不醒的模样,移动着面前的鼠标,然后又敲击了几下。下一秒,打印机的出纸口就吐出一张缴费单。   褚衡接过缴费单,定眼一看,瞳孔不自觉收缩了一下。   这究竟是什么印度神药,一小瓶竟然就要9999块钱?而且每天用药量是一瓶*2。这么计算下来,感觉手中的银行卡瞬间就没了重量,50万竟然连一个月的药量都支撑不起。   见褚衡久久没有动静,官上瑄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阿衡,去缴费吧。”   “可是……”褚衡的视线依旧落在缴费单上,欲言又止。   “去吧。”官上瑄的脸离他近了一些,用极低的音量说了句,“缴费之前用手机把这个单子拍下来。”   褚衡怔了怔,看向官上瑄的目光多了一分深意。   但还是按照官上瑄的话,直接去了缴费窗口,并且悄悄将缴费单拍了照。   官上瑄扶着褚衡的胳膊回到病房,发现小雨伏在病床边的空隙正睡着,瘦小的背影规律地起伏。   而听见脚步声,她又猛地起身,像极了惊弓之鸟,弱小又怯懦。   “小雨,别怕,是我们回来了。”褚衡一时心急,迈开大步走向小雨,却没注意到,官上瑄的手已经被他无意间甩开。   官上瑄的手还悬停在空气之中,墨镜之下,一双明眸将褚衡轻抚小雨的肩膀,满脸温柔地安慰她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根本不受控制,原本还算是明媚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轻抿的薄唇彻底失了血色。   一直压抑着的不适突然间就如火山喷发般倾泻,一股热量直冲天灵盖,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腿脚发软。   然而官上瑄甚至连挣扎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像是赌气一般就任凭身体直直地向后倒下。   直到落入了期待之中那个坚实的怀抱之中,他才心满意足。刚想起身,眼前却猛地一黑,竟然真的失去了意识。   “王宣?”   “王宣!”   耳边回荡着褚衡的着急的喊声,不过官上瑄的眼皮就像被千斤鼎压着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官上瑄只觉自已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冷热交替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浑身都被汗水打湿。   脑中就像有个锤子,一直放肆地凿来锤去,令他的头疼到快要爆炸。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个缝。   发现天花板之下,是高高悬挂在头顶的输液袋。   输液袋……   糟了!   官上瑄的双眼猛地瞪大,迷糊的思绪也瞬间回笼,甚至惊出一身冷汗。   “王宣,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一旁响起了褚衡的声音。   官上瑄微微调整了呼吸,试探地问,“阿衡,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医生说你的过敏反应十分严重,幸亏是晕倒在医院,直接得到了治疗,要是真的耽搁了,后果不堪设想。”褚衡的言语之中有些愧疚,“都怪我让你碰到了桃木……”   “没事,你又不知道我桃木过敏。”官上瑄仔细听着褚衡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也就是说,他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王宣”这个假身份没有露馅。   “我昏迷了多久?现在几点了?”官上瑄问。   “现在都下午三点了,你昏迷了大概四个小时。”褚衡看了看头顶的输液袋,“刚好药也快输完了。”   “是吗,”官上瑄双手撑着病床,想要坐起来,“挂完水,我们就回去吧。”   “不行,医生说你的情况严重,需要住院。”褚衡扶着官上瑄,帮助他坐起来,又将枕头竖在他的背后。“你就安心住院吧,我留在这照顾你。”   听到褚衡这么说,官上瑄瞬间安心了不少,心中有些庆幸褚衡愿意留在这陪他。   突然晕倒之前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已好像不对劲。   一定是因为发烧烧糊涂了,他刚刚竟然因为褚衡扔下他去安慰小雨而觉得很不爽!   为什么会不爽?他究竟在不爽什么?他跟褚衡昨天才认识,褚衡是因为误会他是个瞎子,所以才对他稍微照顾了一些,他为什么在刚刚竟然会产生一种,褚衡只可以照顾他一个人的想法?   还有,为什么褚衡说要留在医院照顾他的时候他要开心?有什么可开心的……   这不对……他明明知道,褚衡对他的照顾全部建立在他的谎言之上,他一个人在这依赖个什么劲儿啊!   依赖……多可笑啊,依赖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杀人于无形的词。依赖别人,就等于给了别人一把能让自已一击毙命的刀。   他是最懂这个世界之上弱肉强食的规则有多么的残酷的人,怎么会在这莫名其妙地依赖上了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想想就觉得丢人。   官上瑄倏然垂下眼眸,浑身上下散发着疏离,毫无征兆地冷声道,“你回去吧,我并不需要你的照顾。”   褚衡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显得有些无措,又用手背贴了贴官上瑄的额头,“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是不舒服,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有,我没事。”官上瑄将褚衡贴在他额头上的手推开,“你还有工作要忙,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快回去吧。”   “可是你……”   褚衡还想说什么,却被官上瑄打断了。   “我看不见是吗?我又不是第一天看不见,我可以照顾我自已,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官上瑄说完,便又躺下,转身背对着褚衡,“我要再睡一会儿,你现在可以走了。” 第10章 带着一股咖喱味   官上瑄侧身躺了很久,直到身后褚衡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直至长久的静寂之下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再度撑着病床坐起身来,官上瑄半靠着床头,有些凌乱的碎发落在眉间。   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面找到了苏蓉的名字。   苏蓉是官上瑄的挚友,是正宗的莱拂家族掌权人的曾外孙女。   最疼爱的弟弟苏禾小时候受过严重的精神创伤,这件事给了苏蓉救死扶伤的信念,大学毕业后就义无反顾地进了家族设立的莱拂国际医院,成为了一名医生。   “老官!”电话的另一头很快响起了苏蓉的声音,永远能令他的疲惫一扫而空的声音,“你不是说要去深山老林修仙吗?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想让我接你回来了?”   官上瑄的唇角不自觉勾了勾,“我修炼得挺好的,只不过也到了吃仙丹的时候,需要苏大医生帮我研究研究,哪个牌子的仙丹好。”   “哈哈哈哈哈!”苏蓉爽朗的笑声毫无预兆地通过手机传了过来,“老官,你别太搞笑,我笑得肚子疼。”   官上瑄的眸光此刻散发着难得的温柔,耐心地跟她解释,“我在这边调查一些事情,遇到了一点麻烦。”   赵庆夫开的缴费单,官上瑄找机会瞟了一眼,看见了上面的药名叫做“玛莎拉朋卡斯托内酰胺”。   其实不仅仅是褚衡好奇,他也十分好奇这天价的印度神药是真是假,所以找专业对口的苏蓉帮忙调查一下是必要的。   “玛莎拉朋卡斯托内酰胺?”苏蓉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就不像是正经药名,总觉得带着一股咖喱味。”   “所以到底是咖喱还是神药,就得拜托苏大医生帮我查查了。”官上瑄笑着说。   “好,交给我吧。”苏蓉毫不犹豫地将差事应了下来,顿了顿又说,“我会尽快给你回复的,也为了让你尽快从深山老林回来。”   “好,拜托你了。”   官上瑄挂断电话,并没有立即将莱拂家族旗下的医院被山寨的事情告诉苏蓉,主要是因为,他还有很多顾虑。   赵庆夫毫无医德且见钱眼开的嘴脸暴露得如此猖狂,究竟是他蠢到公然挑战医生的道德底线,还是在这猖狂的背后是医院在操纵,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官上瑄偏向于后者。   而且这家医院明目张胆地山寨莱拂医院这么久,都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出现,或许医院的创办人本身就与莱拂家族存在什么关联。   在还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的情况下,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关于这家医院的疑惑,他必须要先调查出一些眉目来,才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思索片刻,官上瑄在微信里点开了严铭的对话框:   [官上瑄:帮我查查名为玛莎拉朋卡斯托内酰胺的药物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是否是印度的科研所研发,价格是多少。]   仅仅一秒,手机屏幕就跳出了严铭的回复:   [严铭:收到。]   指尖顿了顿,又在对话框输入了几个字。   [官上瑄:再查一下撞倒王春莲的肇事司机的信息。]   [严铭:ok。]   官上瑄欣然一笑,严铭的回复永远让他安心。   严铭是一个私家侦探,官上瑄在刚成为律师的时候因为一个案件而与他结识。   严铭十分神通广大,很多隐秘的证据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得到。   所以官上瑄在办案的过程中多次找严铭合作,时间久了,两个人也就默契地变成了固定的合作伙伴。   可以说,官上瑄在律师界创造的传说,绝对离不开严铭的鼎力协助。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对严铭放下了戒心,于他而言,严铭是仅次于苏蓉的存在。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够让官上瑄袒露真心的人了。   起码目前没有。   跟苏蓉和严铭联系过后,官上瑄浮躁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刚准备再躺下休息一会儿,一个身材微胖的护土小姐姐推门走了进来,语气十分温柔,“王宣,我来给你拔针。”   “好的。”官上瑄垂眸应声道。   护土小姐姐利落地将针头拔出,踮着脚取下了高挂的输液袋之后,在他的病床前踌躇了一会儿。   官上瑄的余光注意到了异常,但并没有抬眼。   毕竟他身旁的护土以及整个医院里的每个人,都存在跟褚衡接触的可能性。   严谨如他,早就想好,只要在这家医院里,无论面对谁,都要时刻保持自已的“瞎子”形象。   护土小姐姐犹豫了半天,见官上瑄并未理会她,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对于护土小姐姐的欲言又止,官上瑄丝毫没放在心上。   头昏昏沉沉的,一碰到枕头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同于前两次由于过敏发烧而引起的昏迷,这次他睡得很安稳,甚至没有做梦,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头不再像被撕裂一般疼,身体也恢复了些力量,官上瑄觉得休息得很不错。   一旦有了精神,就立刻感觉到了腹中空空如也。   这才反应过来,今天除了早上吃了些蘸着果酱的面包片以外,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微微叹了口气,官大律师感觉这两天好像是在渡劫。   官上瑄自认为,他虽然是稍微有一点瘦,但是身体素质还是非常可以的。   当律师这么多年,在每天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之下,也就仅仅只有过一次过敏和几次感冒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来到稻荷村开始,地心引力对他的吸引仿佛放大了十倍,导致他不是中暑就是过敏,反正就是要拼了命地往地上倒。   偏偏每次还都要被褚衡接住,这几次下来,他这个病秧子的印象恐怕已经深入人心了。   想到褚衡,官上瑄猛地拍了拍脑门。   此时清醒无比的大脑已经让他反应过来,刚刚就那么把褚衡赶走的行为有多么不明智。 第11章 先天哄人圣体   官上瑄的心结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一起纵火案。   在那场大火之中,有两个人丧命。而案件的审判结果竟然是嫌疑人无罪释放,案件草草收尾,两个无辜的生命骤然陨落,竟然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官上瑄永远也忘不了,当案件宣判的那一天,只有十五岁的他被面无表情的保安粗暴地拦在法院大门之外,声嘶力竭却无济于事。   他清楚地看到了当时成功将嫌疑人辩护为无罪的律师陈忠,是多么神采飞扬地带着嫌疑人从法庭走出来。   陈忠一边跟嫌疑人谈笑风生,一边不忘向官上瑄投来的轻蔑目光,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也是在讽刺他以卵击石。   十年辗转,现在的他已经登上了律师界的金字塔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如蝼蚁一般只能任人践踏的孤儿。   他此次来稻荷村的,势必要调查出十年前那宗旧案的来龙去脉以及真正的凶手。   作为经验丰富的大律师,官上瑄深知调查案件必然要从卷宗入手。   案件当年的承办律师陈忠,就是玄通律师事务所的上一任所长,玄通律师事务所一定有案件的卷宗存档。   而卷宗存档,只有律所的律师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官上瑄经过调查之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褚衡身上入手。   毕竟褚衡刚刚大学毕业,才进入律所没多久,跟律所还没建立起太深厚的羁绊,各方面的经验也不足,对于他来说最容易攻破。   褚衡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明明是最重要的一环。   可是他刚刚,竟然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将人赶跑了!   亏他自诩最擅长拿捏人性、笼络人心,竟然会连自已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怕不是发烧把脑子烧成碳了。   偏偏官大律师对自已能够拿下褚衡这件事盲目自信,甚至都没想过要准备Plan b。   这回好了,恐怕人家以后也不会再管他。   头疼。   突然,下午给官上瑄拔针的微胖护土小姐姐再一次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装着一盒粥的袋子。   “你醒了?”护土小姐姐的语气明显没有上次温柔,甚至有些愤愤不平。   “嗯?”官上瑄意识到了不对劲,对护土小姐姐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给!”护土小姐姐将粥扔到官上瑄的手中,“给你吃的。”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的?”官上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心想难道这家医院的服务这么周到,还挨个病床送粥喝?   “哎!”护土小姐姐连连叹气,实在是憋不住,脱口而出,“你朋友从下午开始一直在病房外守着,嘱咐我给你拔针,之后你睡着了,他又三番五次从门口看你,早早就买好了粥一直等着你睡醒。”   “哎!”护土小姐姐说到这,又是一声长叹,“结果你真的醒了,他自已又不进来,反而拜托我拿给你。你摸摸这粥,是不是都温了?他刚买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   “什么。”官上瑄的瞳孔动了动,“他没走?”   “他没走,一直在病房门口守着你。”护土小姐姐心直口快,将褚衡的嘱咐抛之脑后,全说了出来。   “麻烦你让他进来,我有话想跟他说。”官上瑄万万没想到褚衡竟然还在,怕他跑了,急忙喊道。   “好。”护土小姐姐心领神会,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褚衡便重新出现在了病房之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王宣。”   “阿衡。”   官上瑄自知理亏,低下头思考该怎么跟褚衡解释自已的失态,由于思考得过于认真,表情也不自觉变得严肃。   褚衡见了,以为官上瑄还是不想理他,动了动唇瓣,充满愧疚的话语就这么飘进了官上瑄的耳中,“抱歉,让你生气了。”   “?”官上瑄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其实……我刚开始也想不通你为什么生气。”褚衡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上衣口袋,“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确实应该生气。”   “?”官上瑄挑了挑眉,他倒是想听听,他究竟是有多应该生气,又到底应该生什么气。   “是我不好,因为你看不见就总会下意识地认为你什么都做不好,张口闭口就是帮助你,照顾你,显得我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却忽视了你的感受。”   褚衡将手从衣服口袋拿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棒棒糖。   官上瑄的喉结动了动,一时之间竟然哑然。   在他的认知中,人在遇到别人指责的时候,都会下意识为自已推脱。比如说自已是被逼的,这么做有客观原因的,苍白无力的借口一大堆,但绝对不是自已的错。   官上瑄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褚衡这样,面对他的无理取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真的一板一眼从自已身上找原因的人。   褚衡……又一次让他觉得不太一样。   褚衡见官上瑄一直没有反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只能将手中的棒棒糖包装纸拆下来,然后试探地将棒棒糖放入官上瑄的手中,又用自已的手掌覆盖住官上瑄的手,让他的手紧紧攥住这根粉色的棒棒糖。   官上瑄能够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草莓味的。”褚衡认真地说,“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忽略你的感受,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官上瑄的耳朵倏地发烫,褚衡这是在哄他?   心脏不自觉开始鼓动,官上瑄做梦都没想到自已还有被人哄的一天,俨然不知如何应对。   官上瑄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   成为律师之前,他是一个孤儿,身后没有任何庇护的孤儿。是那个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践踏角色,从来没有被温柔以待过。   成为律师之后,他靠着过硬的手腕与精准的算计,王者之姿逐渐显露于人前,一跃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他仿佛一夜之间飞升成神,求助声与讨好声开始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崇拜他,依附他,但唯独没有人敢做出将“哄”字放在“官上瑄”三个字前面这种”亵渎神明“的行为。   此时此刻,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哄。   他急忙甩开褚衡的手,罕见地有些语无伦次,“阿衡,我是个男人,没那么矫情,你可别把哄女朋友的那套手段用在我身上。”   褚衡听了,眉心紧了紧,神情也更加严肃,“不是的,我没交过女朋友,不懂哄女生的手段,你要相信我,我是认真的在跟你道歉。”   “……”官上瑄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好将手中的棒棒糖放入口中。   好好好,好一个不懂哄女生的手段。   你是先天哄人圣体行了吧!   官上瑄口中弥漫着甜甜的草莓味,是他很少吃到的草莓味。   这回是彻底确定了,他顺口胡咧咧的一句“喜欢草莓味”,就这么被人牢牢记在心里。   草莓味的果酱,草莓味的棒棒糖,一天之内吃了一年份的草莓味,突然觉得草莓味真的很甜,很不错。   “不管你有没有消气,你的过敏是因我而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褚衡将官上瑄另一只手中的粥端了过来,放到了桌板上,“今晚让我留下来陪你可以吗。”   “……我没生气。”官上瑄缓缓吐出几个字。   “真的?”褚衡的语气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来喝粥吧。”   官上瑄点了点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勾心斗角他见得多,尔虞我诈他最擅长。   然而……这个叫褚衡的人,好像有着不同寻常的纯净心灵,纯净到令他陌生,陌生到令他不安。 第12章 你为什么当律师?   “小衡!你被王宣小子拐到哪去了?怎么一宿都没回来!”刚刚接通电话,陈玄通的声音就从扬声器中炸了出来。   褚衡扫了一眼还在病床上熟睡的官上瑄,捂着手机的扬声器跑到病房门外,小声解释道,“老师,我们还在医院。王宣昨天在医院晕倒了,医生说他需要挂几天水。”   “王宣小子又怎么了?”陈玄通随口问了一句。   “我本来想把你的桃木杖拿给他做导盲杖,没想到他桃木过敏,来的路上过敏反应就十分严重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这身娇肉贵的,我就说我没看错,他就是天生富贵之相。”陈玄通讪讪道,“改天我必须要找个机会给他看看手相!”   褚衡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官上瑄不让老师看手相这件事,要被老师念叨一阵子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陈玄通问。   “王宣还需要在医院住两天。”褚衡顿了顿,“我留下来照顾他,等他出院跟他一起回去。”   “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你非要照顾他干什么!”陈玄通的嗓门又大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说说,如果你要照顾一个柔弱的女孩,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那个王宣到底哪让你那么放心不下,班都不上了。”   “老师,他会过敏完全是我造成的,我不可以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褚衡皱着眉,但是语气坚定,“我没有跟你提前请假,是我的不对,我自愿接受惩罚。”   “哎!”陈玄通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说道,“行了,这次赶得巧,就不罚你了。”   “赶得巧?什么意思?”褚衡有些不明所以。   “我刚接到一个法援指派,县城法院两天后开庭。被告人已经被取保候审,他也住在县城里。你先去见见被告人,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准备出庭。”   “我自已出庭?”褚衡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从他成为律师开始,还没有自已独立出过庭。   “对。”陈玄通回答得十分肯定,“非法拘禁案,没有疑点和难点,被告人已经认罪,你去见过他就知道了。就是一个走程序的案子,你用心办准没问题,就别让我再往镇上跑一趟了。”   “好。”褚衡抿了抿嘴唇,缓缓才吐出一个字。   “出差补助我已经转到了你的账户,还有案件卷宗也发到你的邮箱了,好好准备,哪里有问题随时问我。”陈玄通又嘱咐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病房,官上瑄已经坐了起来。   “阿衡。”官上瑄休息得不错,声音也清爽了很多,“是不是陈叔找你了?我听见你好像说开庭。”   “你听见了啊。”提起自已要单独去开庭的事,褚衡有些头疼,“老师说有一个刑事案件,两天后在县城法院开庭。”   “刑事案件?”提起打官司,官上瑄立刻来了精神,“还有两天?时间有点紧啊。你要看案件卷宗,还要会见当事人,还要写辩护意见。”   “是啊……”褚衡附和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惊讶地看着官上瑄,“你怎么对于刑事辩护流程这么熟悉?”   “我没跟你说过吗?”对于褚衡的质疑,官上瑄早就编好了说辞,“福利院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他当上了律师,经常回来给我们讲他办案的故事。我听着很喜欢,便自已读了很多法典和案例。刚刚说的那些流程,在刑事诉讼法里面都写得很清楚。”   “原来如此。”褚衡颔首,语气之中全是惊叹,随即又惭愧地低下了头,“你真厉害,靠着一腔热爱就可以对法律有如此了解,而我这个专业的律师却……”   “你怎么了?”官上瑄透过墨镜,将褚衡的无措看在眼里。   “我也不怕你笑我。”褚衡叹了口气,“我是两个月之前才从实习律师转正,获得了可以独立出庭的资格。”   “不过,我之前都是跟着老师一起出庭的,而且开庭的时候,我基本都没发表过任何意见,都是老师一个人说。而这个案子,老师却突然说让我自已一个人出庭。”   “万一因为我没有辩护好,而影响了对被告人的量刑,那该怎么办呢。”   “阿衡,”官上瑄的眉心紧了紧,打断了褚衡的话,“你为什么当律师?”   “啊?”褚衡被官上瑄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换位思考了一下。”官上瑄解释道,“如果我有机会独立替犯罪嫌疑人辩护,我一定十分激动,十分迫切,会立刻去开始了解案件的来龙去脉。”   “而从你的言语之中,我根本听不出你对律师职业的热情,只有出于责任感而产生的顾虑。所以我很好奇,如果你并不喜欢这个职业,又为什么要选择它呢?”   褚衡的眸子逐渐加深,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老师还能掐会算呢。”   “你说得对,我选择成为一名律师,确实不是出于对职业的热爱。”   褚衡说着,脑中又闪现出了十年前的画面。   那个被拦在法院大门之外的瘦弱少年,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有看热闹的,也有嘲笑他不自量力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这个瘦弱的少年说一句话。   包括当时十三岁的褚衡自已。   那时候的他只是个孩子,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才能帮助那个被保安死死禁锢住的少年。   他只知道,那个少年经历了不公的审判,作为绝对的弱势一方,他甚至没有提起反抗的权利。   而当他终于战胜自已内心的恐惧,想要跑到少年身前护住他那一刻,少年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而且是那天之后,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就是这件事让他深刻意识到,即便在最公正的法律面前,弱势群体的权利依旧无法得到保障。   他们根本支付不起高额的律师费,更何谈将法律作为自已的武器。   所以他成为律师,无关他的喜好,更不是为了赚钱。   他只是想要通过自已的努力,让更多的弱势群体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保障自已的权利。   所以才会在大学毕业之后,放弃了在繁华的一线城市工作的机会,直接回到了家乡的村庄。   一是,他知道村里的人法律意识都很薄弱而且都势单力薄,一旦发生法律问题,便是最需要他的地方。   二是,他知道令那个少年眼底充满绝望与不甘的案件,卷宗就存放在玄通律师事务所。 第13章 借刀杀人   “我选择成为律师,只是因为我想要维护弱者的权利。”褚衡回过神来,说明了的初衷。   “不过这次的案件,我是要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他已经认罪,案子并没有什么转折的余地。”   “然后呢?”官上瑄问。   “于我而言,一个真正的犯罪者,最好的下场就是接受法律的制裁。”   褚衡继续说着丧气话,“可是我如果带着这样的想法,又怎么可能替被告人做好辩护,替他争取权益呢?”   “褚衡。”官上瑄的语气严肃起来,冷冰冰吐出几个字,“你别太高估自已。”   “?”褚衡抬起头,落在官上瑄脸上的视线充满疑惑。   “你怕不是把自已想象成了救世主?”官上瑄冷笑,“只有好人值得你保护,坏人还让你来辩护,就是为难你,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褚衡刚想说不是,却发现自已说了半天,好像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消极对待自已的本职工作,这么不平等对待自已的委托人,谁还会愿意相信你,将自已的案子委托给你?”   “你不认真对待每一个案件,不想着提高自已的水平,往难听点说,真的有弱势群体的案件委托你,你有能力打赢吗?”   官上瑄的话并不好听,就像连珠炮一般,每个字都打在褚衡的心脏之上。   褚衡就像是被定住一般,竟然连一个替自已辩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褚衡哥!”小雨哭着跑了进来,“那些人又来了!”   “怎么了小雨,谁来了?”褚衡急忙问。   “就是撞伤王婶的司机,他的家人又来了!”   小雨身体颤颤巍巍,急得泪珠从眼角溢出,“他们有五六个人,闯进病房就说王婶是碰瓷,是在装死陷害司机,要王婶今天必须出院,现在一群人都赖在病房,我怎么赶都赶不走。”   “走,我跟你过去看看。”褚衡说。   “阿衡。”官上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后,拽着褚衡的手臂,“我也去。”   褚衡刚想说可能会有危险,让他别去了。不过想起官上瑄刚刚教训自已那副架势,又觉得他应该吃不了什么亏。   而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也发现了王宣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不仅思维十分敏捷,还很有主见,或许他过去也能帮上忙。   便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小雨一起匆忙往王婶的病房跑。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五个在胳膊上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的壮汉,围着王春莲的病床站了一圈。   为首的女人应该就是司机的老婆,妆容俏丽,一头褐色的大波浪长发,穿着一条极显身材的连衣裙,正坐在病房正中央,翘着二郎腿,模样嚣张至极。   “你们是这个老太太的家属?”女人开口的同时,离她最近的一个身高约一米九的魁梧男人便走到了她的身后。   “我是司机张虎的老婆,我身后的是张虎的亲弟弟,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看不过张虎被冤枉的好兄弟。今天我们就把话放在这,老太太别他妈在医院装病,今天必须出院,还我老公清白!”   张虎的老婆李仙云话音刚落,身后的小叔子赵狮就举起了拳头,摆出了凶狠的表情。   “你们胡说八道!”小雨气不过,躲在褚衡的身后大喊,“王婶刚做完开颅手术,现在生死不明,你们怎么能说她是装的!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小雨这一嗓子,集中了病房内全部的火力。   几个纹身大汉也都面目狰狞地聚集到女人身后,纷纷摩拳擦掌。   “你这丫头片子,再喊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直接拧断你的脖子。”其中一个秃头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骂道,十分骇人。   “哈哈哈哈哈!”只见官上瑄突然走到褚衡和小雨面前,笑得弯了腰。   褚衡见状,急忙伸手护在官上瑄身前,低下头小声在他耳边说,“王宣,他们有很多人,不适合跟他们硬碰硬,我马上报警。”   而官上瑄脸上的笑意却更加张扬,他挥了挥手,示意褚衡不用。   “死瞎子,你笑个屁!”赵狮终于被官上瑄激怒,狠狠地骂了一句。   李仙云则是在旁边煽风点火,“还不是老太太碰瓷的事儿被咱们看穿了,他在这装疯卖傻呢!”   “哈哈哈哈。”官上瑄又夸张地笑了几声,“你这位大嫂,恐怕是个演员吧。”   “那是!”张狮得意地说,“我大嫂可是当年可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就看上我哥老实厚道……”   说着说着才发现不对劲,“你他妈的一个瞎子,你能看见个屁!”   “你对你大嫂的印象如果只停留在外表上,可就大错特错了。”   官上瑄抬起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对着张狮摇了摇,“你大嫂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如此之妙,算盘打得如此之响,我就算看不见,也听得见啊。”   李仙云原本一脸得意,听到“借刀杀人”这个词的时候,瞬间绷紧了神经,“你胡说什么!”   官上瑄依旧笑吟吟,不紧不慢地说,“恐怕各位在场的兄弟,都不知道我姑姑是死是活,是认定张虎是不是犯交通肇事罪的重要标准吧?更不知道被害人的谅解书可以帮助犯罪嫌疑人获得缓刑吧?”   “你别在那绕弯子,我们听不懂。”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指着官上瑄骂了一句,却被张狮抬起胳膊拦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张狮面露谨慎。   “你们难道以为国家法律是摆设吗?警察也都是摆设吗?”   官上瑄突然加大音量,声音极具穿透力,“交通事故之后,警察已经根据案发时的监控录像确定了事故发生原因,张虎酒驾逆行,就是负全责。”   “我姑姑如果死了,他就是交通肇事罪的加重情节。我姑姑如果醒了,他是不是犯交通肇事罪,还要看我姑姑是否构成重伤,如果不构成重伤,他自然也就不以交通肇事罪论处。”   “然而你们现在浩浩荡荡来医院,逼我昏迷不醒的姑姑出院,是想等着我姑姑死了之后,让张虎的交通肇事罪坐实吗?”   官上瑄说到这,顿了顿,“你的美女大嫂,怕不是跟她老公有仇吧?” 第14章 我王宣,有仇必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张狮的脸明显阴沉了下去,他作为张虎几个亲属之中头脑最灵活的一个,被官上瑄寥寥几句话点拨以后,看向李仙云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李仙云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为了掩饰不安,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官上瑄大骂,“你一个死瞎子你懂个屁!你知道‘法律’两个字怎么写吗?敢在这污蔑我!我身后的兄弟们可不会相信你。”   身后一个年轻的黄毛也跟着附和,“你他妈再说大嫂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   “污蔑你?”官上瑄指了指自已的耳朵,“可是你已经达到120的心率似乎在告诉我,我说的对啊!”   这时,李仙云身后的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开始捂着嘴蛐蛐。   “听说瞎子的听力是常人的好几倍,按照他的说法,大嫂的心脏跳这么快,难道真是心里有鬼?”   “我就说,事故认定书都写得明明白白,虎哥负全责,她却还撺掇咱们来医院给老太太赶出去,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够了!”张狮大喊一声,身后的两个男人瞬间闭了嘴。   “你说那个什么交通什么罪的,需要撞死人或者撞成重伤才构成犯罪是不是真的?我要怎么相信你?”张狮对着官上瑄问。   “当然是真的,我身后这位是褚律师,不信你们问他。”官上瑄信誓旦旦。   褚衡从包中拿出律师证,向张狮一行人展示了一圈,“我是律师褚衡,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刚刚说的话完全符合法律规定。酒驾造成一人重伤及以上后果,构成交通肇事罪。”   众人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褚衡的律师证之后,瞬间都像打蔫的茄子,脸也紫了,腰板也直不起来了。   尤其是刚刚替李仙云说话的黄毛,恨不得直接把脸埋土里。   李云仙意识到情势已经扭转为对她很不利,立刻收起了刚刚那副嚣张的嘴脸,眼泪就像自来水一样,眨眨眼睛的功夫就一泄而出。   她抓着张狮的胳膊,满脸委屈,哭得梨花带雨,“弟弟,我跟你大哥的感情有多好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做害你大哥的事呢。”   张狮的脸色铁青,对李云仙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们?老太太是真受伤了,我们把她赶出去,她死了,我们就全是杀人犯!我哥的交通罪也会成立,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我没有!我不是真的要把老太太赶出去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老太太的家属,让他们去撤案,让你大哥被放出来啊!”   张狮看着李云仙,眼神刚有一丝松动,官上瑄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要我看,可不是这么回事吧。”   李云仙迅速循着声音瞪过去,恶毒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的飞刀,“我跟你什么深仇大恨?我都说了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们,你为什么还要污蔑我!”   官上瑄冷哼一声,语气轻蔑,“你带着一群人来我姑姑的病房,恐吓强迫我姑姑出院,我跟你的仇能浅吗?”   “如果我跟褚律师今天没来,小雨一个小女孩怎么能阻止得了你们?如果我姑姑真的被你们强迫出院,她还有命活吗?”   “我姑姑本来就是受害者,现在生死未卜,还要被你带着一群人围着病床辱骂她,这口气就算我昏迷不醒的姑姑能忍,我死去的姑父能忍,我也不会忍。”   “我王宣,有仇必报,斤斤计较,不择手段。我必须让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毒妇受到应有的惩罚!”   官上瑄说完,心里暗爽,果然没有律师身份,用的又不是自已的名字,无所顾忌的骂人就是过瘾。   “你!”李云仙恼羞成怒,举起手冲着官上瑄扇了过去,“卧槽你****!”。   官上瑄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已经被一个坚定的背影护住。   而另一边,李云仙的手被张狮在空中扼住,张狮强而有劲的胳膊一甩,李云仙直接就扑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腰!”李云仙大声哭喊,身旁的几个男人神色犹豫地对视了几眼,却没人去扶她。   挡在官上瑄身前的褚衡,见状便又退回到官上瑄身旁,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殊不知,他刚刚出于本能将官上瑄护在身后的动作,都被墨镜后的双眸看得一清二楚。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听听。”张狮看向官上瑄,眼神中带着对真相的渴望。   官上瑄将视线从褚衡身上抽了回来,开口发问,“张虎是酒驾逆行撞倒了我正在人行道上行走的姑姑,你们知道吧?”   “知道。”张狮如实回答。   “那你就没想过,你哥作为一个驾龄二十多年的老司机,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张狮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确实觉得很奇怪,但是事故发生之后,他直接就被警察带走了,我见不到他,根本没有机会问他。”   “其实,这都要从他怀疑你大嫂出轨开始说起。”官上瑄轻飘飘地爆出一个惊天炸弹。   “你说什么?”不仅张狮如晴天霹雳一般,难以接受。   “你有点信口雌黄了吧,墨镜男!”张狮身后的黄毛又一次为李云仙挺身而出,“我大嫂不会做对不起虎哥的事!”   坐地上的李云仙原本还在因为疼痛而不断扭曲身体,听到官上瑄的话之后便突然僵住了身体,心虚到一动不敢动。   “张虎原本也是将信将疑,所以才找了身边最好的朋友跟踪你大嫂。”官上瑄继续说。   “直到事故发生的那天晚上,张虎正在酒馆喝酒,突然就收到了朋友发来的酒店定位,告诉他,他的老婆正在跟情夫开房。”   “所以他才会怒火攻心,没顾得上已经喝了很多酒,对着酒店的方向猛踩油门,才会发生这次事故。”   张狮的眼神,逐渐由怀疑转为滔天的愤怒,他喘着粗气,涨红着脸,扭头看向地上的李云仙。   李云仙根本不敢看张狮的眼睛,只是心中已经被恐惧填满,身体抖个不停。   然而官上瑄显然不想放过她,仍旧继续说道,“她知道自已出轨的事情已经被张虎知道,所以才带着你们来医院捣乱。”   “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加重我姑姑的病情,定死张虎的罪行。还要让我们对张虎恨之入骨,杜绝给张虎出具谅解书的可能,张虎也就没办法获得缓刑。”   “她就可以拿着张虎的钱跟情夫逍遥法外,等到钱花光了,再一纸离婚诉状递给被囚在监狱之中的张虎。等到张虎出狱的时候,早就已经人财两空了。”   “你……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一直替李云仙说话的黄毛又问,不过明显没什么底气。   “我都说了,张虎是拜托朋友调查他老婆出轨的事,你们去问张虎的朋友,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李云仙!”张狮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举起拳头对着李云仙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亏我哥对你那么好!”   李云仙原本俏丽的脸蛋瞬间就肿成了包子,而她却像变成哑巴一般,满脸惧色,只是不断颤抖着身体。 第15章 随便乱猜的   “原来是你害了虎哥!”   “你还骗我们来找老太太麻烦,让我们都变成害虎哥坐牢的帮凶,你的心肠真他妈歹毒!”   “我王二不打女人,但是你不是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跟着李云仙一起来的壮汉们瞬间将李云仙包围了起来。   成为众矢之的李云仙,感受到了头顶乌压压的人影,瞬间将恐惧写满眼底,原本漂亮的红唇也变得煞白。   原本纯白无瑕的连衣裙被尘土染上好几道黑印,她双膝跪地,像一只跪地求饶的斑马。颤抖着仰起头,泪眼婆娑地向张狮乞求道,“弟弟,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哭花,眼泪混着眼线液跟眼影,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泪痕,丑陋无比。   张狮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向一旁吐了一口口水,“呸!你真他妈令我恶心。”   说完,张狮举起健硕的胳膊,就像拎鹌鹑一样将拽着李云仙的胳膊往病房门外走,“兄弟们,我们走,别在这给老太太和她的家属添乱了,这个贱人我们带回去好好处置。”   “好的,狮哥。”身后的男人们异口同声。   “抱歉,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今天我们先回去处理家事,改天一定正式跟你还有老太太道歉。”张狮郑重地对着官上瑄九十度鞠躬。   与此同时,张狮身后的几个男人也都齐刷刷地对着官上瑄九十度鞠躬。   这阵仗,仿佛戴着墨镜的官上瑄是哪个黑帮的老大一般。   官上瑄本想开口让他们差不多得了,不过碍于自已现在是个“瞎子”,只能硬是对着空气装作没看见。   张狮身后的两个人鞠躬鞠了半天,腰都酸了,也没见官上瑄开口,又蛐蛐起来。   “他不是个瞎子吗,咱们对着他鞠躬有啥意义啊?”   “闭嘴,跟着狮哥做准没错。”   突然,张狮直起身来,往身后瞪了一眼。х   两个蛐蛐的人也急忙站直身体,紧紧抿住嘴唇。   “走!”   张狮拎着已经惊吓到失去神志的李云仙,大步迈出病房。   在他经过官上瑄身边的时候,官上瑄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我等着你来跟我姑姑正式道歉的那一天。”   张狮侧过脸若有所思地看了官上瑄一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身后的几个男人紧跟着张狮的步伐,齐刷刷离开了病房。   王春莲的病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小雨一脸崇拜地看向官上瑄,圆圆的小脸蛋笑容灿烂,终于显现出了十五六岁女孩应有的朝气蓬勃。   “王宣哥,你可真厉害!要不是你,王婶跟我估计都要被这些人给欺负了。”   官上瑄笑笑,“小雨,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姑姑和你。”   “王宣。”褚衡的声音从他的身旁响起。   “怎么了,阿衡?”官上瑄立马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是怎么知道张虎跟他老婆的事的?”褚衡的眼中充满疑惑,“就仿佛你亲眼看见了全过程一样。”   “我怎么知道?”官上瑄笑得合不拢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随便乱猜的。”   “什么?你不知道?”褚衡差点没惊掉下巴。   “之前福利院当律师的哥哥,曾经给我讲过类似的案例,我觉得有趣,就记在了心里。”官上瑄编故事从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来,“本来就是随口说说,结果那个女人居然心跳狂飙,我就知道,歪打正着了!”   “……”褚衡无言以对。   官上瑄笑得更加灿烂,顺势拽着褚衡的手腕,“阿衡,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好像就有点幸运在身上啊!”   褚衡无奈地咧了咧嘴,“嗯……”   官上瑄透过墨镜,将褚衡一脸的不可思议尽收眼底,丹凤眼弯了弯,笑意尽显。х   他能在这耍这一阵威风,还得是因为好搭档严铭的消息来得及时,回去以后,必须给他加个鸡腿。   此时正在家看侦探电影,一边干啤酒,大口炫鸡腿的严铭突然打了个喷嚏:???谁想我?   “小雨。”官上瑄又开始表演瞎子,双手在空气中乱比划。   小雨急忙扶住了官上瑄的双手,“我在这,宣哥。”   “我跟你褚衡哥要离开医院了,还要麻烦你继续帮忙照顾我姑姑。”官上瑄说。   “放心吧,宣哥,王婶对我那么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好起来。”小雨坚定地点头。   “在医院有什么问题就给褚衡打电话,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知道吗。”官上瑄学着瞎子,手顺着小雨的胳膊点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拍拍小雨的肩膀。   “好。”小雨的头点得就像个拨浪鼓,“有你们在,以后谁来找麻烦我都不害怕!”   “好样的。”官上瑄笑着说。   “王宣,医生说你还要再挂几天水,你应该再继续……”褚衡担心地说。   “阿衡,我已经完全好了,你看。”官上瑄挺直脊背,对着褚衡转了个圈。   “……”褚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他好像每次都说不过王宣,索性闭嘴。   “不能再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处理。”官上瑄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正事?”褚衡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你是说老师交给我的案件?”   “当然了。”官上瑄义正言辞,“这才是目前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褚衡微微垂眸,刚才被张狮他们这一闹,连他自已差点都要忘了,眼下还有个难度等级sss的难题等着他去解决。   “阿衡。”官上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露出无比憧憬的笑容,“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个被告人,我最近这么幸运,说不定能够将这份幸运分给你,让你的首次独立出庭顺利收尾呢。”   褚衡感受到了手腕的温度,突然觉得这份温度似乎正顺着他的手腕向全身蔓延。   好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支撑起了信心,一直绷着的脸上逐渐缓和出了淡淡的笑意,“走吧,王幸运,幸运大王。” 第16章 我不是都认罪了吗×   走出医院,褚衡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官上瑄塞进了后排,自已也从后车门挤了进去。   司机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脖子后面有个一元硬币大小的龙环刺青,刺青的龙活灵活现,十分引人注目。   他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二位去哪?”   “去这里。”褚衡打开定位信息,将手机上递给司机看。   “这里?”司机原本只是慵懒地扫了一眼,却在看到定位之后,盯着手机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最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褚衡。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褚衡感觉到司机的表情有些奇怪。   “没什么,我只是看你一身正气,应该是警察或者律师之类的职业吧?”司机问。   “我是律师。”褚衡如实回答。   “我就说嘛!”司机满脸堆笑,“大律师,咱们出发了啊。”   随即一脚油门,发动了车子。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大概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出租车缓缓停在一处荒废的工地,车子熄火之后,司机便一直通过后视镜鬼鬼祟祟地看向后排的二人。   而他们两个下车后,把车门关上的瞬间,出租车就“噌”的一声飞了出去,简直比去投胎还着急。   官上瑄察觉到司机的这番操作,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特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或许只是他生性多疑吧,官上瑄这么想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景象上面。   毫无人烟,一片荒凉。到处都是生锈的铁架子,弯弯曲曲的管道如蛇形一般,地上长满杂草,远远望去,不远的前方有一个搭建的铁皮房。   褚衡的视线落在铁皮房上面,“走吧,他在前面。”   “阿衡,案件具体情况你了解了吗?”官上瑄问。   “案件卷宗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但是据我所知,我所代理的被告人林飞扬,有过犯罪前科。”   “去年年底刚刚出狱,之后一直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前不久,他将一个高二女生姜海柔囚禁在便利店一整晚,第二天早晨被出差回来的便利店老板发现,立刻报警,姜海柔也因此获救。林飞扬到案之后,很轻易就承认了他的全部罪行。”   “噢。”官上瑄点点头,下意识开始思考案件之中是否存在可疑之处。   两个人都沉浸在对案件的讨论之中,根本没注意到,刚才那辆出租车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停车的位置,司机透过车窗,对着二人连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送到了微信群里。   来到铁皮房门前,褚衡敲了敲门,“你好,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从屋内响起了动静。   打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留着寸头,双目空洞无神,黑眼圈和眼袋十分明显,满脸的胡茬将他的颓废厌世感渲染到极致。   然而官上瑄犀利的目光却察觉到,如果除去这不修边幅的外表,林飞扬也算得上是一个眉眼硬朗的俊俏男人。   “你们是谁?”林飞扬嗓音沙哑,带着半死不活的腔调。   “我是律师褚衡。”褚衡拿出律师证向他展示,“我接到了你涉嫌非法拘禁案的法律援助指派,作为你的律师为你辩护。”   林飞扬挠了挠他的寸头,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褚衡的律师证,“我不是都认罪了吗,为什么还要给我指派律师。”   “这是法律规定。”褚衡耐心对他解释,“对于没有辩护律师的被告人,会由相关部门进行法律援助指派,这也是最大程度保护被告人为自已抗辩的权利。”   “我不需要。”林飞扬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认罪。”   甩下这句话,林飞扬便准备关门。   “我知道你已经认罪。”褚衡眼疾手快地将门固定住,“但是我作为你的律师,还是对需要你例行询问,走一遍程序,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   “……”林飞扬蹙眉,经过一阵心理挣扎之后,放开了门把手,“行吧,麻烦快点。”   官上瑄扶着褚衡的胳膊,跟他一起进入了铁皮房之中。   里面只有有一张折叠床和几个凳子,再无其他。林飞扬住在这种地方,可以看得出他的生活过得十分拮据。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囚禁姜海柔?”褚衡从包中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进行律师会见记录。   “没什么原因,想了就做了。”林飞扬摸了摸后脖颈,眼神缥缈,像是胡乱在空气中捕捉什么一般。   “那你说说你非法拘禁她的过程。”褚衡继续问。   “我在警察局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林飞扬的眼神闪烁,似乎不愿意叙述这段回忆。   “我知道,但是我作为你的律师,需要亲自听你复述一遍。”褚衡说。   “我忘了。”林飞扬干脆摆烂,完全不肯正面回答。   “姜海柔应该长得很漂亮吧?”官上瑄毫无预兆地问了一句。   “哈?”林飞扬被吓了一跳,口中的话终于有了声调的起伏。   褚衡余光从官上瑄身上一扫而过,抬起头看向林飞扬,“你说说看,姜海柔长得漂亮吗。”   “一个小孩子而已,有什么漂不漂亮的。”林飞扬又摸了摸后脖颈,根本不敢与褚衡对视。   褚衡又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字,之后就将笔记本电脑收了起来,“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还会来,希望你能跟我说些实话。”   随后,便拉着官上瑄的手腕往外走。   “律师,你再问我多少遍我都是同样的回答。”林飞扬在他身后握紧双拳,“我就是一摊烂泥,有前科,没未来,你没必要因为我浪费时间。”   褚衡的身影顿了顿,侧过头看向他,“实不相瞒,你的案件是我作为律师独自处理的第一个案件,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真的犯了罪,我不会让法律姑息你,但如果真的另有隐情,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对我如实相告。”   褚衡拉着官上瑄快步走出工厂,在马路边停下了脚步。   “王宣,他说的话很奇怪,你也察觉到了吧。”褚衡问。   “确实很奇怪。”官上瑄点点头,“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认罪,但他的话到我的耳朵里,就总感觉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今晚我要再仔细将全部卷宗看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疑点,明天再来找他问个究竟。”褚衡说。   “褚律师办理案件明明就井井有条,哪像你自已说的那样瞻前顾后,害我误会你,说了一些不太中听的话。”   官上瑄才反应过来,之前对褚衡说的话太重,甚至有些越矩。也就是褚衡脾气好,被他这么个“瞎子”胡乱指责一气,还能耐着性子听完。   “不,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令我幡然醒悟,所以我才能更加投入地办理这个案子。”褚衡望着远处驶来的出租车,伸手拦住,“谢谢你。”   不等官上瑄回答,褚衡就揽住了官上瑄的肩膀,“小心些,上车,我们先在附近找个酒店,解决住宿问题。” 第17章 他是真饿了   “褚律师,又来出差?”前台小姐姐熟稔地跟褚衡打招呼。   官上瑄挑挑眉,“认识?”   “她叫袁媛,是稻荷村的人,在这里工作。”褚衡说。   袁媛的视线越过褚衡,落到了扶着褚衡胳膊的官上瑄身上,“这位是?”   “朋友。”褚衡跟袁媛并不是很熟,不想浪费时间再跟她解释王春莲的事。   “噢。”袁媛识趣地收回目光,“之前你都是跟陈律师一起来办案,这次换了搭档,我还以为他也是律师。”   袁媛拿起鼠标,点开了酒店登记系统,“不太巧,所有房间都已经预定出去了。你过来之前有预定吗?”   “我刚刚从手机上预定过了。”褚衡直接报出了手机号。   袁媛将手机号输入之后,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猛地眨了眨,“你预定了一个……大床房。”   “大床房?”褚衡拿起手机点开订单,发现自已果然选错了房型,脸上顿时有些发烫,“还能改吗?”   “不能改了,就在刚刚,所有房间都预定出去了。”袁媛摇摇头。   “王宣,我本来想着我们一个房间方便一些,结果错选了大床房……可以吗?”褚衡看向官上瑄,征求他的意见。   褚衡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感到有些心虚,明明大家都是男人,出门在外在一张床上凑合一晚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对我来说什么床都无所谓,能睡就行。”官上瑄同意得很干脆。   “好的。”袁媛微笑着将房卡递了过去,“右转电梯上10层,1010房间。”   褚衡跟官上瑄进入电梯后,另一位前台小姐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凑到袁媛身边遗憾地说,“帅哥都内部消化了,怪不得我们都找不到男朋友。”   袁媛:“……”   “你说,我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袁媛对着身旁的小姐姐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不想跟你内部消化,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滴”   褚衡将房卡插好之后,整个房间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官上瑄扫视了一圈,房间挺大,除了一张床之外还配有沙发跟办公桌,并且十分整洁干净,没有一些简陋的小旅馆那种霉味,总之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然而满意的笑容在他看到浴室的瞬间就消失了。   貌似酒店总会默认大床房是情侣专属,所以为了增添情侣之间的爱火,这个房间的浴室是全透明的。   官上瑄默默咽了咽口水,要知道他昨晚由于发烧反复出汗,身上已经脏到不行,离开医院之后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洗个澡。   但是这个浴室实在是劝退啊!   “阿衡,我突然好想吃葡萄。”官上瑄想找个借口把褚衡支出去,但绞尽脑汁,也就想出了这么个离谱的借口。   “好,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买。”褚衡几乎是脱口而出,“还想吃什么吗?”|   官上瑄没想到褚衡同意得这么痛快,又试探性地说了句,“我还想吃……云吞面。”   “好,我尽快回来,等我。”褚衡留下这句话,便推门而去。   褚衡走后,整个房间瞬间陷入寂静。   官上瑄却僵在原地,脑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褚衡的话语。   好,我尽快回来,等我。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洗漱完毕,正赤裸着身体站在浴室中的镜子前。   伸手将镜子上的水雾擦去,官上瑄的脸庞逐渐浮现出来。   如美玉般剔透无瑕的脸上,此刻染上了绯红。   锁骨之间的白玉吊坠格外显眼。   官上瑄的手抚上白玉吊坠,拇指不断在吊坠背面刻的“托马斯”上面摩挲。   “他说,让我等他……”原本如琉璃般明亮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薄雾,官上瑄口中不断呢喃着。l   “他好奇怪,无论我说什么他都相信,无论我要什么他都给。”   “我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说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   褚衡带着葡萄和云吞面回来的时候,官上瑄已经坐在沙发上。   由于来县城的时候没想到会耽误这么多天,根本没带换洗的衣物,所以官上瑄将身上穿的衣裤也直接洗干净,挂在了窗边。   天气炎热,一晚的时间足够将衣服晾干。   此刻官上瑄身上只穿着一条浴袍,他的小腿裸露在外面,又细又长,白皙光滑,简直比女人的腿还要漂亮。   褚衡没有什么心理预设,看到官上瑄的瞬间,心脏也活跃了几下。   “葡萄跟云吞面。”褚衡将买回来的食物放在官上瑄面前,“吃吧,我身上都是汗,先去洗澡。”   “你不吃吗?”官上瑄问。   “刚才等打包云吞面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褚衡说话的功夫,已经将身上的衣物扒个精光,毕竟对于他来说,没有必要在一个瞎子面前扭捏。   好巧不巧,官上瑄的视线就从褚衡的双腿之间一扫而过。   听说个子高的人,某些部位也大,原来是真的。   褚衡这一八八的个子真没白长。   随着水声响起,水流沿着褚衡的肌肉线条流淌的画面,被官上瑄尽收眼底。   没想到他不仅有腹肌,竟然连人鱼线都有。   他的腰一看就很有力量……   官上瑄原本只是对褚衡的身材好奇,所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但是当他的视线从褚衡的腹肌上移到褚衡仰起的侧脸那一刻,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急忙收回视线,官上瑄觉得有种失重的感觉。   他是真饿了,都已经因为低血糖造成心跳加速了。   官上瑄急忙拿起筷子,开始专心吃面。   褚衡洗完澡,也顺手将身上穿的衣裤直接洗了,跟官上瑄一样,穿上浴袍走了出来。   官上瑄将最后一口面条咽了下去,“洗好了?”   “嗯。”褚衡用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走到办公桌前,将笔记本电脑开机,“我现在要开始看林飞扬的卷宗。”   “好。”官上瑄说,“林飞扬这个案件,无论是犯罪目的还是犯罪过程,都有很多疑点,需要好好看看被害人姜海柔的口供。”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褚衡说着,打开了电脑上的电子卷宗。 第18章 阿衡,我冷   “从林飞扬跟姜海柔的口供上来看,他们互相说跟对方不熟。唯一的交集就是姜海柔在林飞扬打工的便利店买过东西,两个人见过几面。”   “但是根据我查阅的非法拘禁罪的其他案例,非法拘禁罪多存在于被害人与犯罪嫌疑人之间存在债务关系的情况,亦或者是发生在家庭成员或者情侣之间,像林飞扬与姜海柔这种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关系,太罕见了。”   褚衡的手指不断滚动鼠标滚轮,反复分析两个人的口供,却总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思路严严实实地堵上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应该都没有说实话,”官上瑄语气十分肯定,“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止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这么简单。”   “你问林飞扬姜海柔是不是很漂亮,就是想问探一探他对姜海柔有没有非分之想,是不是?”褚衡问。   官上瑄不置可否。   一个男人拘禁一个女人,人们往往都会首先想到这个原因。   但是考虑到林飞扬只被指控非法拘禁罪,而没有被指控故意伤害罪或者强奸罪,官上瑄又隐隐感到不对劲。   姜海柔被发现的时候可以说是毫发无损,作为案发现场的便利店也不存在任何打斗的痕迹。   如果他是因为喜欢姜海柔进而想要占有她,而囚禁姜海柔这一个晚上,他既没有伤害姜海柔,也没有强迫跟姜海柔发生些什么,那他这一晚囚禁姜海柔的意义是什么呢?总不能就为了能够与心爱的女生聊聊天吧?   官上瑄有些想不明白。   “林飞扬多大了?”官上瑄问。   “他今年二十八岁。曾经二十岁的时候因为故意伤害罪,坐了七年牢,年初才被放出来。”褚衡已经对林飞扬的个人经历烂熟于心。   二十八岁……十六岁……年龄差距有点大,两个人是秘密交往的情侣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官上瑄:“除了故意伤害,他还有其他非法拘禁女生的前科吗?”   褚衡:“没有。”   官上瑄:“除了跟林飞扬不熟之外,姜海柔还说什么了?”   褚衡:“无论警察问她什么,她都说不知道。”   “不过姜海柔的父亲说,姜海柔是个乖乖女,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很好,人际关系也很简单,平时只跟几个关系要好的女同学在一起,绝对不可能跟林飞扬那种人扯上关系。”   官上瑄的指腹不断在唇边摩挲,努力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林飞扬过于主动的认罪,就好像在掩饰什么。   如果是替自已掩饰,那就只能是他犯了更严重的罪行,在没被发现之前,先承认这个比较轻的罪,来阻断警察的调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替姜海柔掩饰,但是他又能够替姜海柔掩饰什么呢?   哪里都不太对劲,究竟怎么才能找到突破口呢?   官上瑄突然灵机一闪,两个人如果是比较熟悉的关系,就必然会有频繁的联系……或许林飞扬的手机里面会有一些线索。   “阿衡,明天去找他,再看看他的手机,或许会有线索。”   “他的手机?”褚衡快速用鼠标点击了几下,寻找卷宗里面的证物照片,“在卷宗的证据里面,我看到了他的手机照片。警察调查过他的手机内容,并没有姜海柔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任何与案件有关的内容,目前已经退还给他了。”   “噢。”官上瑄有些失望,线索又断了。   而褚衡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他手机本身很奇怪,他的手机是最新的款式,很贵。”   “手机很贵?”官上瑄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突然想起了林飞扬住的那片颓败破旧的工地。   刚刚出狱,在便利店打工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无家可归甚至只能住在工地,凭他的经济条件, 确实没必要买一个很贵的手机。   除非手机对他来说有什么必要的作用。   “你说的对,手机很贵,确实可疑。”官上瑄说,“明天有必要问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手机。”   褚衡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卷宗我已经全部看过了,就算我们觉得案件背后似乎另有隐情,但是现有的证据根本无法推翻检控,加上林飞扬那么坚持要认罪,恐怕一个手机也解决不了事情的根本。”   “会不会案件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是我们想多了?”   “究竟是不是我们想多了,还是需要明天先看看林飞扬的手机,再做定夺。”官上瑄打了个哈欠。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了深夜。   落地窗外,星星全部被云彩遮住,只有明亮的皎月,隐隐发出光芒。   “睡吧。”褚衡扶着官上瑄的肩膀,将他带向房间中央的大床。   房间的冷气开到很低,只有十八度。   两个人钻进被子里面,由于操劳了一天,很快便沉沉地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官上瑄突然身体一颤。   熟悉的寒冷又开始向全身蔓延。   他睡得迷迷糊糊,十分不想睁眼,只是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些。   但即使裹着被子,依旧无法阻挡越来越深的寒意。   “阿衡。”他不自觉开口。   在他身旁的褚衡原本睡得很沉,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睁大了双眼,“怎么了?”   官上瑄依旧双眼紧闭,身体蜷成一团,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阿衡,我冷。”   “你又发烧了?”褚衡突然想起了原因,“糟糕,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药,怪不得又开始发烧。”   褚衡立刻下床,从背包里面翻出了药片,拿着一瓶矿泉水来到官上瑄身边,用手掌撑着官上瑄的脖颈,“把药吃了。”   官上瑄迷迷糊糊,只感觉几粒药被褚衡塞进了口中,口中瞬间被苦味填满,不自觉眉头紧锁。   紧接嘴唇就触碰到了矿泉水的瓶口,他猛地喝了几大口,口中的苦味才变淡了些。   “阿衡,我冷。”脑袋回到枕头上之后,官上瑄又将自已蜷成一团,继续瑟瑟发抖。   褚衡也回到了床上,将空调直接关了。   没过一会儿,室内的温度就飙升到三十多度。褚衡已经热到浑身出汗,而他身旁的官上瑄依旧嘴上不停喊着冷。   他侧身躺着,面向官上瑄赤裸的后背。   由于并未开灯,加上褚衡的视线故意躲开了官上瑄裸露在外的皮肤,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官上瑄后背上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他只是意识到,到关掉空调并不能止住官上瑄的寒冷,反而自已不好过。   犹豫了几秒钟,褚衡又翻下床,走进浴室冲澡。这回他特意将沐浴乳的泡沫在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用水冲洗干净。   回到床上,褚衡重新将空调打开。   “好冷啊,阿衡。”官上瑄的意识已经迷离,只是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抵不过官上瑄急迫的呼唤,褚衡咬咬牙,将身体往官上瑄的方向挪了挪,然后将官上瑄搂入了怀中。   官上瑄的脊背紧紧贴上褚衡炽热的胸膛之后,终于逐渐停止了颤抖。   慢慢地,官上瑄的呼吸恢复了平稳,沉沉地在褚衡怀里睡了过去。   官上瑄的发丝又细又软,蹭到了褚衡的脸上。   褚衡搂着官上瑄的腰,好闻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沐浴乳的香气久久萦绕在鼻尖,只觉胸膛之下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漫漫长夜之中再也没了睡意。 第19章 无罪辩护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了还在床上熟睡的人脸上。   官上瑄睫毛微颤,随后缓缓睁开。   突然发现褚衡正瞪着黑眼圈十分明显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已。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鼻尖之间仅存在若有似无的距离。   强烈的惊吓让他下意识想要后撤,又惊讶地发现,他的腰此刻就在褚衡炽热的手掌之间,被紧紧抱着。   !!!!!   “你的手为什么在我的腰上?”官上瑄拧了拧眉毛,感觉自已有点“断片”。   自已的睡姿明明还算老实,并没有往别人怀里钻的恶习啊。   褚衡则是一脸无奈,揉了揉充满倦意的双眼,“因为你昨晚发烧一直喊冷,我小时候发烧,我妈就会抱着我哄我睡。我看你冷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试着学我妈的方式,抱着你睡了。”   “原来是这样。”官上瑄隐约想起来,貌似昨晚是有被褚衡喂过药,因为那个苦味让他记忆深刻。   “你现在没事了吧?”褚衡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床边,将已经晾干的衣裤穿好。   “嗯,我现在没事了,嗯……”官上瑄将墨镜架在鼻梁之上,昨晚在褚衡怀中睡得意外踏实这件事,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走吧,去见林飞扬。”褚衡将官上瑄的衣服和裤子拿过来,放到了官上瑄手上。   路过前台的时候,刚好遇见过来上班的袁媛。   袁媛的视线精准地落在褚衡的两个黑眼圈上面,“褚律师,昨晚很操劳吗?黑眼圈好重。”   “没有,可能是睡酒店的床不习惯,突然失眠了。”褚衡义正言辞地说。   袁媛识趣地点点头,微笑着目送褚衡跟官上瑄离开。   直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自言自语道,“呵,大床房。褚律师之前跟陈律师来的时候,可从来没失眠过。”   ……   再次来到那片废墟,林飞扬正在工厂里面漫无目的瞎晃悠。   瞥见褚衡,他的眼中短暂地浮现出一丝欣喜,随后又归于冷漠,“褚律师,我都说过了,你可以不用再为我浪费时间。”   “明天就开庭了,紧张?”褚衡一眼就将林飞扬看穿。   “没什么可紧张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去,刚好在这工厂住腻了,换个地方也不错。”林飞扬故作轻松。   “没有什么能比自由更加重要。”褚衡说,“你打工的便利店老板说,你出狱之后在便利店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对你的印象很好,还破例让你在便利店过夜。”   “对于你来说,一切明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自暴自弃。”   “我……”林飞扬的眼皮垂了下去,似乎在犹豫。   “我还有一件事情很不理解,需要你的回答。”褚衡继续说。   “什么事?”林飞扬问。   “我从卷宗里面看到了你的手机,有些好奇。”   “我的手机有什么好奇的?”林飞扬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并解锁,展示给褚衡,“警察都已经翻了好几遍,没有问题才还给我的。”   褚衡接过手机,在屏幕上面翻了翻,los的系统确实十分丝滑流畅。   官上瑄站在褚衡身后,透过墨镜看向林飞扬的手机。他的手机屏幕十分干净,只有几个APP,都是平时最常用的。   屏幕上唯一的一个游戏图标就显得有些突兀。   奇迹暖暖。   这时,褚衡也发现了端倪,“奇迹暖暖……这是什么游戏?”   “不知道。”林飞扬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随后惊觉不对,又立刻改口,“就一个游戏而已。”   褚衡又点开了林飞扬的通讯录,寥寥几个联系人。   没有姜海柔的名字。   官上瑄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抬起脸悄悄贴近褚衡的耳朵,嘴唇轻启。   褚衡蓦地睁大双眼,顾不上发热的耳朵,急忙根据官上瑄的提示,在林飞扬的手机上输入一些什么。x   随着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站在他身后的官上瑄,嘴角勾起了满意的弧度。   “林飞扬,今晚好好休息,做好明天开庭的准备。”褚衡将手机还给了林飞扬,“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的权利。”   林飞扬从来没遇见过有人这么坚定地站在自已这边,眼眶微热。不过依旧决心将那个秘密埋在心里,所以还是躲开了褚衡真挚的目光,回身向铁皮房走去,“谢谢你,褚律师。”   “王宣,事实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吗?”褚衡望着林飞扬的背影,眼中翻滚着汹涌的情绪。   “百分之八十。”官上瑄说,“究竟是不是那样,开庭的时候自然就清楚了。”   “我们回去吧,晚上的时间我要好好准备林飞扬的辩护意见。”褚衡带着官上瑄往工厂外面走。   “好,阿衡。”官上瑄露出灿烂的微笑,任凭褚衡扯着他的手腕。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褚衡跟官上瑄一起坐到后排。   突然, 褚衡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玄通。   “老师。”   “小衡,林飞扬的卷宗看了吗?是不是很简单?明天开庭只要认罪,把程序走下来就可以了,别紧张。”   “老师。”想起刚刚的收获,褚衡有些激动,“这个案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什么?”陈玄通感到莫名其妙。   “我要替林飞扬做无罪辩护。”褚衡继续说。   官上瑄在一旁坐着,注意到褚衡说话的时候,司机总是偷偷摸摸地往后视镜上面瞟。   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个两个的,这里的出租车司机怎么回事?   突然,官上瑄发现,在司机的短袖袖口处,胳膊上的刺青正若隐若现。   这熟悉的龙环图案……跟昨天的司机一样。   官上瑄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跟褚衡难道是惹上了本地的什么组织?   而另一边,完全不知情的褚衡,还在跟毫无顾忌地跟陈玄通讨论案情。   陈玄通俨然不理解褚衡为什么突然要做无罪辩护,恨不得直接顺着网线从手机里爬出来,“小衡,这个案件犯罪事实已经都摆在那里,你在胡说什么?”   “等我回去再跟你详细解释吧,老师。”   “等你回来天都塌了!”陈玄通气得咬牙切齿,“明天的庭审,我也去!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究竟要说些什么!” 第20章 不配   酒店到法院的距离并不远,即使是步行过去,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   林飞扬案的开庭时间定于九点,官上瑄跟褚衡八点刚过就从酒店退了房,计划着案件结束之后就回稻荷村。   刚走出酒店,官上瑄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于马路对面的转角处的隐蔽视线。   他装作不经意往对面多看了几眼,发现了地面上的好几道人影。   其实从昨天开始,官上瑄就一直对于有着同样龙图案刺青的司机心存顾忌。   眼下心中猜测基本已经证实,他们两个被人监视了。   或者说,是很大概率是被某个组织盯上了。   心中顿感不妙。   林飞扬的庭审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耽误褚衡出庭就糟糕了。   毕竟这是褚衡的首战,关系着褚衡能不能在律师界稳住脚跟,关系着林飞扬的冤屈能不能被洗清,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充分权衡利弊之后,官上瑄果断地拽起褚衡的手腕,“阿衡,快跑!”   “?”褚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跟着官上瑄的步伐跑了起来。   “???”对于神秘组织一无所知的褚衡,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官上瑄身上,对于一个瞎子拽着他狂跑的事情万分震惊,“王宣,你看得见?!”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几个男人,意识到已经被发现,也立刻从角落里追了出来。   “有人跟踪我们。”官上瑄此时哪里还在意自已的“瞎子”身份被揭穿,全部心思都放在怎么摆脱身后那些人上面。   褚衡这才回头,发现真的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人,正龇牙咧嘴地追在他们身后。   于是加快了速度,一跃跑到官上瑄身前,“怎么会有人追我们?”   “不知道,不过专门选在这个时间追我们,或许和林飞扬的案件有关。”官上瑄有些体力不支,大口喘着粗气。   两个人又跑了一段距离,平时缺乏锻炼又大病初愈的官大律师已经疲惫不堪,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王宣!”褚衡回头一看,发现已经将官上瑄拉开一段距离,又急忙往回跑。   他伸出手,想要拉上官上瑄。   却不想官上瑄抬起手躲开了他,“阿衡,你快跑,去法院。”   “开玩笑,我怎么可以扔下你?”褚衡着急地大喊。   “快去。”官上瑄的声音十分坚定,“林飞扬需要你。”   “快点,我拉着你跑!”褚衡还不死心。   “阿衡,相信我,我没事。”官上瑄双手扶膝,汗水已经顺着额角向下流淌,“我留下来挡着那些人。”   “你先去法院,我随后就到,你的第一次庭审,我一定会去现场见证。”   “王宣……”褚衡踌躇不前,一边是林飞扬的清白,一边是官上瑄的安危,他心中的天平两端忽上忽下,令他难以抉择。   “快走。”官上瑄回头看了看,已经能够看见那几个小混混的身影,几乎嘶吼道,“他们的目的很大概率就是不想让你替林飞扬辩护!不会伤害我的,你快走!”   官上瑄的语气缓和下来,对褚衡露出了淡定的笑容,“我很幸运,你忘了吗?别担心我,一定要帮林飞扬洗脱罪名。”   褚衡对上了官上瑄坚定的视线,深深叹了口气,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往马路的尽头狂奔而去。   官上瑄盯着褚衡远去的背影,才放下心来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已经顺着他的脖颈将衬衫打湿。   没两分钟,三个小混混一拥而上,将官上瑄包围了起来。   他们身体的不同部位分别纹着相同的刺青,略带稚嫩的脸庞显示出他们的年龄都不大。   “草,跑了一个!”肩膀上有龙环刺青的鹿四喊了一句。   “究竟这个是律师,还是跑了的是律师啊?”在小腿上纹着龙环的豹五,眼神散发出清澈的愚蠢。   “只有鲸二跟猿三见过律师,咱们不知道啊。”另外一个叫雀六的小混混挠了挠他光秃秃的大脑袋。   “我就是律师,你们围着我想要干什么?”官上瑄说。   短短几句话,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仨瓜俩枣没什么危险性,他可以放下心来帮褚衡拖延时间。   “你是律师?”雀六激动地跳了起来,“那就是他了!大哥说要见律师,带他回去见大哥准没错!”   官上瑄打量了一下雀六,“他俩身上的龙刺身这么酷,你怎么没有?你被孤立了?”   “怎么没有了!老子的龙最大!”雀六说着,将身上穿的大花衬衫猛地扒拉开,露出了一大片胸膛,就在他的胸膛之上,俨然刺着其他人同样的龙环图案。   官上瑄眯了眯眼睛,继续发问,“你们究竟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就是海龙帮!”豹五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别跟他废话,快带他去见大哥。”鹿四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于是,官上瑄便在三个人的包围之下,跟着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   ……   另一边,褚衡大概跑了十分钟,一直跑到了法院门口,都没有人再追上来。   望着身后空旷的马路,褚衡愁眉紧锁,眼底写满了担忧。   “小衡。”陈玄通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在这呆站着干什么?”   陈玄通往四周张望了一圈,确认没看到官上瑄的身影,以为他还没出院,“王宣小子的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   “王宣……”褚衡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早就出院了。   他不是瞎子。   他替自已挡住了一群小混混,现在情况不明……   提起官上瑄,褚衡就心乱如麻,百感交集。   任褚衡再怎么迟钝,这奔跑的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   与记忆中重合度99%的脸。   轻轻松松就拿出五十万存款的银行卡。   熟记所有法条,将法律运用得游刃有余。   王。宣。   瑄。   想到这里,褚衡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心脏更是就像要跳出胸膛一般。   简直难以置信!   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每次念头刚一闪过,就瞬间被自已否决了。   因为他觉得平凡到尘埃里的自已,不配。   不配跟官上瑄呼吸同一片空气,不配跟官上瑄看到同一轮初日,也不配跟官上瑄沐浴在同一缕月光之下。   他完全不敢相信,在他心中高高在上如神明的人,真的来到了自已的身边。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面对自已的内心。   他虽然善良,虽然平等地对每个人好。x   但是对王宣的无微不至跟有求必应,真的仅仅是因为觉得王宣看不见很可怜吗?   他知道答案。   并不是。   而是自已根本就拒绝不了他那张跟官上瑄一模一样的脸……   他对于一个长相相似的人,都如此不能自控。   现在告诉他,一直在他身边总是笑着叫他“阿衡”的人,竟然就是官上瑄本人……他怎么受得了呢?   那个不断重复“阿衡,我冷”的人竟然是官上瑄……   他抱着睡的人竟然是官上瑄! 第21章 手机里面究竟有什么   秦舒璃坐在办公室,习惯性地喝了一口浓茶。   开庭之前一杯浓茶,能让自已的神经紧绷,将自已的思维调整到最活跃的状态。   合上手中的案卷,秦舒璃站起身来,套上了庄严神圣的法袍。   她上个星期才从法官助理晋升为法官,这是她作为承办人办理的第一起案件。   非法拘禁罪。   案情十分简单,且被告人已经认罪,估计庭审不需要太久就会结束。   被告人没有聘用律师,所以法律援助指派了一名律师给他。   秦舒璃扫了一眼褚衡的律师证复印件,是今年刚刚执业的新人律师,很明显也就是拿这种没有争议的案件练手。   这种情况很普遍,她在作为法官助理的那两年见得多了。   法律援助的补贴不比高额的律师费,甚至可能连零头都够不上,所以稍微有点名气的律师都对援助案件十分不屑。   也只有新晋律师愿意接受指派,无非也就是为了增加经验,但是对于这种没有性价比的案件,在接受指派之后,往往都不会花费心思去研究案情。   最后到了法庭上,就只会一味地替被告人认罪,全当是走个过场。   即使是法律援助指派的,也是在肩膀上承担了被告人的全部寄托,关系着被告人的整个人生方向。   然而在那些冷血的律师来说,却只能看见冰冷的卷宗,只会拿被告人的人生当成他们向上攀爬的踏脚石。   秦舒璃最讨厌的,就是有些律师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所以虽然还没见到褚衡,她就已经莫名对他讨厌起来。   拿起化妆镜,秦舒璃在自已的嘴唇上补了补口红,便往法庭的方向走去。   “哒哒哒”,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法官秦舒璃推开了第三法庭的大门,坐到了天平椅之上。   此时,检方已经到场,褚衡正面色凝重地坐在辩护人的位置上。   检方旁边是被害人席位,作为被害人的姜海柔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她扎着丸子头,一件纯白的连衣裙直到脚踝,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随着法官进场,林飞扬也在两名法警的押解之下,向与审判桌相对的被告人席位走过去。   林飞扬的双手双脚都被带上了镣铐,一路上不断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就在他在被告人席位站稳的一瞬,不自觉撞上了姜海柔胆怯的视线。   二人的视线缠绕了短暂的几秒钟之后,林飞扬才收回了目光。   秦舒璃拿起审判桌上的法槌,重重地敲响了庭审开始的信号。   “现对于林飞扬非法拘禁一案进行开庭审理,由我本人秦舒璃担任审判长,坐在我左边的是陪审员罗天,坐在我右边的是陪审员付刚。”   “下面请公诉人进行陈述。”   检察官韩飞云开始宣读起诉书:“被告人林飞扬,二十八岁,无业。曾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去年年底刑满释放。出狱之后,在181便利店打工,由于其没有住所,经便利店老板王秋同意,他每晚留宿在便利店。”   “一个月前,王秋因私事前往外地,出发之前,将便利店一切事宜交给林飞扬处理。三天后,王秋于早上八时零五分左右回到便利店,发现被害人姜雨柔被林飞扬囚禁于便利店之内,遂报警。”   “案件事实,有被害人姜海柔的供述、姜海柔父亲姜军的供述、姜海柔同学的供述、便利店老板王秋的供述,以及被告人林飞扬的供述。林飞扬在对其的讯问笔录之中,对于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秦舒璃点点头,“被害人对于检方的控诉发表意见。”   众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林飞扬身上。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了倦态跟邋遢的胡茬,利索的寸头之下是眉清目朗。   为了表示对法庭的尊重,他特意穿上了从地摊上买衬衫跟西裤,跟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只见林飞扬抬头迎上了秦舒璃的目光,眸光坚定,“审判长,我认罪。”   秦舒璃点点头,心道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完全没有争议的案件。   “辩护人。”轮到向褚衡发问的时候,秦舒璃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又要听一遍那套公式一般敷衍的说辞,“请你发表辩护意见。”   “审判长,辩护人认为,林飞扬的行为并不构成犯罪,请求法庭根据案件事实,判决被告人无罪。”   “无罪?”秦舒璃十分惊讶,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仅仅是秦舒璃,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褚衡这一反常态的回答惊住了。   尤其是林飞扬,看向褚衡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坐在旁听席庭审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陈玄通一言不发,而是挺直了他的老腰,扯着耳朵想要听听,他的好徒弟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肃静。”秦舒璃再次敲响了法槌。   “辩护人,法庭向你提示,被告人本人已经认罪,你确定要坚持替他做无罪辩护吗?”秦舒璃又问了一遍。   “是的审判长,我坚持要为林飞扬做无罪辩护。”褚衡坚定地说。   “好,我听清了。”秦舒璃冷着脸继续审判流程,饶有兴致的目光却迟迟没从褚衡身上移开,“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检方先进行举证。”   紧接着,韩飞云便拿起厚厚的几摞卷宗,开始详细宣读被害人、证人、以及被告人的询问笔录。   伴随着韩飞云的朗读声,秦舒璃不断在翻阅卷宗。   但实际上,询问笔录秦舒璃早就已经看过,并且熟记于心。谁都不知道,此时她手中的卷宗,刚好翻到代理手续那一页。而她正盯着褚衡的律师证复印件,一字一字地审阅着。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韩飞云向秦舒璃示意,举证完毕。   秦舒璃便向褚衡进行发问,“褚律师,你是否有证据向法庭提交?”   “我申请将林飞扬的手机作为证物提交法庭。”褚衡说。   而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的林飞扬,看向褚衡的眼神更加迷惑了,他完全想不到自已的手机里面究竟存在什么,竟让这个律师这么胸有成竹地替他做无罪辩护。   秦舒璃点点头,“法警,把林飞扬的手机拿过来。”   守在门口的法警接到指示,立刻将林飞扬的手机呈交给了秦舒璃。   “说说吧,手机里面究竟有什么,褚律师。”秦舒璃看向褚衡,缓缓问道。 第22章 海龙帮   官上瑄坐在出租车上,被鹿四跟雀六夹在中间,任凭车子肆意在马路上飞驰。   开车的豹五对县城的路很熟悉, 抄着各种小路,车速又快又沿着小路开得七扭八歪,颠得人屁股疼。   “你们要找律师,律师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官上瑄将脸偏向更爱说话的雀六,试图率先套取一些有用信息。   “老大说了,他要找的是去那片废弃工厂的律师。要知道那里鸟不拉屎的,别说是律师,连个人都不会去。”雀六说,“我们已经观察了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去那的人就只有你们俩,而你是律师,所以就带你回去。”   鹿四瞪了雀六一眼,“闭嘴,别跟他废话。”   没过多久,车子在一家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既没有被蒙眼睛,也没有隐藏目的地。   官上瑄已经确信,这些自称是“海龙帮”的人,目的并不是伤害他。   “下车吧,律师。”豹五推了官上瑄一把,力度并不是很大。   官上瑄摘下墨镜,仰头盯着招牌上刻着的四个大字“海龙书屋”,顿时感到这个“海龙帮”老大的文学底蕴实在是太贫乏,起名字怎么一点创意都没有。   走进书店,里面有很多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每个书架之间都有沙发,供顾客使用。   看起来就是正常经营的书店,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上楼,老大在二楼的办公室等你。”鹿四在官上瑄身后说。   越过几排书架,在海龙书屋一层的尽头,官上瑄看到了一条十分狭窄的楼梯,盘旋而上。   顺着楼梯登上了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杂乱的货箱,里面应该都是书籍。   还有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   海龙帮的老大应该就在里面。   官上瑄早就对这个神秘的老大产生好奇。   于是越过货箱往里面走,毫不犹豫地按下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房间内涌出的冷气骤然将官上瑄包裹起来,令他不自觉打了个喷嚏,“阿嚏!”   官上瑄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看向坐在房间中央的男人,“空调开得太低了。”   只见男人梳着一头脏辫,双腿就像是装了同极磁铁一般相互排斥,一左一右撇开,手中还拿着一本《孙子兵法》,“欢迎来到海龙书屋。”   “你就是海龙帮的老大?”官上瑄问。   “没错,”男人将手中的《孙子兵法》放下,“我叫姜海龙。”   好好好,海龙帮、海龙书屋跟姜海龙,官上瑄感觉现在满脑子都是海龙,这名字真有点洗脑。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姜海柔的哥哥吧。”官上瑄问。   “卧槽,神了!”姜海龙瞪大双眼,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很简单。”官上瑄说,“姜海柔作为被害人的案件今天开庭,你偏偏在这个时间点让小弟将林飞扬的律师带到你的书屋,明显就是要阻止律师上庭替他辩护。”   还有一点官上瑄没说出口,姜海龙,姜海柔,这名字听起来不就是兄妹吗啊喂!   姜海龙听完官上瑄的推理一脸震惊,双手更是不自觉地相互拍了两下,“你的推理能力真强,我就喜欢聪明人,你也加入我们海龙帮,做我们的军师怎么样?以后我们海龙帮罩你!”   “不必。”官上瑄拒绝得十分干脆,但借着机会试探道,“我从来都没听过海龙帮,感觉被你们罩着也没有什么安全感。”   “没听过?”姜海龙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你出去问问,整个县城里的人谁不知道我姜海龙!我们海龙帮六兄弟,哪年不扶几百个老太太过马路,给贫困山区儿童捐几千本书?还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锦旗,我们都已经收到手软了。”   官上瑄挑了挑眉毛,这个回答着实出人意料。   真是人不可貌相,一群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年轻人组成的“海龙帮”,竟然是个做善事的组织。   官上瑄回忆了一下,之前遇见的两个司机,加上今天追他的三个,还有姜海龙,刚好六个人,短短几天,他也算是跟海龙帮全员都打过了照面。   “律师,我跟你一见如故。虽然鲸二跟猿三不在,但是我带你下楼去跟我的另外三个兄弟鹿四、豹五和雀六打个招呼。”姜海龙搂着官上瑄的脖子说。   姜海龙顿了顿,又解释道,“鲸二跟猿三平时白天出去开出租车,另外三个年龄小还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就留下来帮我打理书屋。虽然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小混混,但除了有点傻乎乎之外,全都是很讲义气的人。”   官上瑄:好好好,将来海龙书屋干不下去了,还能开个海龙动物园。   “虽然我很想跟他们正式认识一下,但今天恐怕不行,因为我需要立刻去法院,有人还在等我。”官上瑄默默地将他的胳膊从脖子上面移开。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帮林飞扬!一想到我纯洁无瑕的妹妹,被那个小混混囚禁在密闭空间,跟他共处了一晚上,我就撕心裂肺的难受!那个晚上我妹妹该多害怕啊,她以后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他这种人,不配有律师替他辩护。”   提到林飞扬,姜海龙的脸立刻就气到通红。   “可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林飞扬的辩护律师。”官上瑄笑笑。   “什么?你不是林飞扬的律师?”姜海龙睁大双眼,“你刚刚不是还说林飞扬在等你?”   “等我的人不是林飞扬,是他的律师。”官上瑄说,“他现在已经站在法庭,或许正在替林飞扬做辩护陈述。这是他成为律师之后第一次独立出庭,我一定要到场去见证。”   “卧槽。”姜海龙气得在空中挥了个空拳,“这几个笨蛋,人都能认错!”   “你应该庆幸他们认错了人,否则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妨害司法公正。”官上瑄的语调逐渐升高,“并且,还会造成一个冤案的诞生。”   “你胡说什么?”姜海龙持续震惊,“根本没有冤案,那个人自已都认罪了,他就是对我妹妹图谋不轨。”   “林飞扬是无辜的。”官上瑄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林飞扬无辜,就是说我妹妹冤枉他了?”姜海龙大吼了一声,脸又气得通红,“你他妈别污蔑我妹妹!”   “或者还存在另一种可能,他们两个都有难言之隐。”官上瑄拽着姜海龙的手臂,“你跟我一起去法庭,我们一起见证真相浮出水面。”   姜海龙的眼神闪烁,有些动摇,“如果你骗我呢?”   “我王宣,绝对不会骗姜海龙。”官上瑄盯着姜海龙的双眼,信誓旦旦,“否则我王宣,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姜海龙被官上瑄眼中的坚定震慑到,点了点头,“行,我现在跟你一起去法院,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王宣。”   “知道真相之后,你一定会庆幸你去了,也一定会庆幸你抓错了人。”官上瑄勾了勾嘴角。 第23章 手机里的真相   法庭上,褚衡接过了林飞扬的手机,向秦舒璃展示。   “审判长,请看。”褚衡指着屏幕中央,十分醒目的少女头像app,“这个游戏叫做奇迹暖暖。”   秦舒璃眯着眼睛审视了一会儿,“褚律师,请你将观点阐述清楚。”   奇迹暖暖是一款十分火爆的女性向换装游戏,凭借其精良的制作跟款式万千的换装体验,在年轻女孩群体格外受欢迎。   秦舒璃作为女人,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而林飞扬一个年近三十岁的糙汉,手机里面竟然有这款少女游戏,确实很反差。   褚衡拿着手机走到林飞扬面前,并且点开了奇迹暖暖的登录界面,“林飞扬,现在请你输入登录密码。”   此时,坐在被害人席位的姜海柔,双拳攥得更紧,已经紧张到眼底浮起一层水雾。   林飞扬的眼中浮现出惊愕,看着屏幕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律师在干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直接认罪不就行了,在这浪费大家时间。”   各种蛐蛐声已经从旁听席传过来,褚衡就像是没听见一般,直直盯着林飞扬的双眼。   “肃静!旁听席的人如果再发出声音,就立刻从法庭出去。”秦舒璃再次整顿法庭纪律,并且向林飞扬提醒道,“林飞扬,按你的律师的话做,输入密码。”   “我……”林飞扬被铐住的双手不断相互摩挲,眼神慌乱地看向地面。   “你不知道密码是不是?”褚衡似乎早就料到了林飞扬的反应,替他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林飞扬的在极度的紧张之下,本能地看向了姜海柔的方向。   而这个细节被秦舒璃完整地捕捉到了,她顺着林飞扬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身为被害人的姜海柔,也正看向林飞扬。   姜海柔的眼眶很红,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褚律师,你说林飞扬不知道自已的手机里面游戏的登录密码?”秦舒璃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审判长。”检察官韩飞云突然提出异议,“检控方认为辩护律师的发问与本案并无关联,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以免浪费司法资源。”   秦舒璃看了韩飞云一眼,“褚律师,请你尽快将提问目的解释清楚。”   “好的,审判长。”褚衡恭敬地走到秦疏离面前。   “审判长,根据案件卷宗记载,本案被害人姜海柔出生于二零零八年十月十三日,下面我会在密码框里面,将20081013输入进去。”   秦舒璃并没有说话,明亮的黑眸盯着褚衡的手指,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这串数字输了进去。   只见屏幕之上的登录页面,瞬间就显示“登录成功”,并且跳转进入游戏界面,一个穿着欧式复古公主裙的美少女跃然于眼前。   左上角的用户名,赫然显示着“海边的柔柔”几个显而易见地指向姜海柔的字。   秦舒璃不禁倒吸一口气,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姜海柔跟林飞扬的关系果然没那么简单。   “姜海柔。”秦舒璃立刻向姜海柔发问,“解释一下,你是否用林飞扬的手机玩过游戏?笔录里记载,你说你跟林飞扬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   “开什么玩笑!我女儿从来不玩游戏!”这时,坐在旁听席的姜海柔的父亲姜川冲动地吼了一句,“是这个律师伪造的证据,故意用我女儿的出生日期注册这个游戏账号!”   “旁听人员,肃静。”秦舒璃的目光锐利,身上的法袍令她不怒自威。   “审判长,我还有其他证据,证明姜海柔确实经常性使用林飞扬的手机。”褚衡说。   “继续举证。”秦舒璃说。   褚衡再次打开林飞扬的手机,然后点开了微信。   秦疏离盯着屏幕,确认道,“这是林飞扬自已的微信。”   “没错,目前是林飞扬的微信。”褚衡说着,点开了微信的右下角,进入了设置界面。   然后在里面选择了“切换账号”的选项。   只见切换选项上面,赫然出现了姜海柔的微信名选项。   褚衡用指尖点击了姜海柔的微信头像,下一秒,姜海柔的微信就登录在了林飞扬的手机上面。   秦舒璃将手机拿过来,微信头像跟卷宗里面的照片一样。   她又点进了朋友圈,里面全是姜海柔的日常自拍照,已经能够确认就是姜海柔本人的微信。   用过微信的人都知道,不用输入密码,不用验证,没有异常登录提醒,说明林飞扬的手机,是姜海柔的微信频繁登录过的设备。   此时,整个法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就连韩飞云都不再提出异议,只能冷着脸静观其变。   “够了!”林飞扬的声音突然炸了出来,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对着褚衡大喊,“我不是说过了我认罪吗?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他又对着秦舒璃恳求道,“法官,我认罪!求求你直接判决我罪名成立吧,不要再问姜海柔了。”   “林飞扬,你应该把事情说清楚,你跟姜海柔的关系密切,所以那一晚你并没有拘禁她,而是她自愿留在那的是不是?”褚衡问。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林飞扬的情绪几近失控,双目猩红地嘶吼,“我现在不同意你继续担任我的律师,我不用你替我辩护,你快走!”   “法警,控制一下被告人的情绪。”秦舒璃皱着眉。   林飞扬身后的两位法警按照要求,立刻一人擒住林飞扬一只手,同时将他的肩膀固定住,令他动弹不得。   突然的疼痛,让林飞扬的表情极为痛苦。   一旁目睹这一幕的姜海柔顿时心痛欲裂,再也顾不得旁听席的父亲向他飞来的如利刃般的目光。   她猛然起身,哭喊道,“别这样抓着他!我承认,律师说得没错,那天晚上我是自愿跟飞扬哥在一起的。”   “不对,其实是那天晚上我从家里逃出来,硬是缠着飞扬哥,求他收留我一个晚上,飞扬哥才同意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快放开他!他不让我把真相说出来,还要主动认罪,都是为了我啊……”   姜海柔说着,泪水如泉涌般流淌。 第24章 不后悔   姜海柔的话就如同向平静的湖中扔进一颗炸弹,瞬间引得整个法庭喧嚣不已。   “姜海柔,你还要脸吗!”姜海柔的父亲姜川完全无法接受,自已的宝贝女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是她求着一个男人收留她这种不害臊的话。   “姜海柔,请你具体陈述一下,事情的经过。”秦舒璃对着法警使了个眼色,两个法警便架着姜川,带他往法庭外面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姜川拼命挣扎着,却在被拖到法庭门口的时候,撞见了那个他并不待见的儿子,姜海龙。   好巧不巧,刚刚姜海柔所说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朵。   “快制止你妹妹胡说八道!”姜川对着姜海龙大喊。   他的喊声将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而褚衡看到了站在姜海龙身边的官上瑄那一刻,原本躁动不安、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才终于落地。   官上瑄感受到了褚衡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个口型,“我来了。”   而褚衡却蹙着眉,迅速收回了目光。担心的情绪过后,心中迅速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占据。因为眼前的人是官上瑄,而他,只不过是官上瑄为了达到目的,而随随便便在路边捡的一颗棋子……他愈发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天壤之别,甚至觉得自已不配接受官上瑄的目光。   “听见没有,我让你制止你妹妹!”姜川见姜海龙并没有反应,又大声喊了一遍,“平时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也就算了,现在如果不阻止你妹妹,就是在害她!”   姜海龙的脸却冷得像一块冰,“害了妹妹的是你。”   “你这个逆子!你……”姜川还想继续咆哮,却被法警加速带离了法庭。   姜海柔看见姜川被带了出去,眼底的恐惧才终于褪去一些。   “从我考上重点高中开始,我爸对我的管束就越来越严格。”   “但是我知道我爸对我严格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一直都很听他的话。”   “直到我上了高二,他要求我每天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无论是上学之前还是放学之后,必须在家里学习。除了学习之外,他不允许我做任何事情,也不允许我跟任何人接触。”   “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这个家对于我来说,变成了一座牢笼。我开始每天失眠,一看见书本就想吐,我爸对我的管束,令我每天都十分痛苦,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有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冲动。”   “直到有一次我去便利店买饼干,认识了飞扬哥。”   姜海柔说到这,泪水又止不住地流淌。   “原本飞扬哥可以不理我的,可是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送了一瓶巧克力牛奶给我。”   “之后我就会偶尔去便利店找飞扬哥聊聊天,对于我来说,飞扬哥的身边是我唯一能够大口呼吸空气的地方。”   “我心里清楚,我爱上了飞扬哥。”姜海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你们是情侣关系?”秦舒璃问。   “不是,飞扬哥很干脆地拒绝了我的表白。”姜海柔抬手擦拭脸上的泪水,“他说他只把我当成小孩子。”   “事发当天,是考试成绩发表的日子,我考了全校第一名。”姜海柔继续回忆,“我很开心地回去告诉我爸,可是他却扇了我一巴掌。因为他发现我画了一张飞扬哥的画像。”   “他甚至不是因为察觉到了我有喜欢的人,而是觉得我竟然将宝贵的学习时间用来画画。”   “那一刻,我真的受不了,如果再继续留在家里,我一定会疯的。”   “所以我又去便利店找了飞扬哥。”   “飞扬哥当然劝我赶快回家,但是我不要,我跟他说如果他不收留我,我就去跳楼。”   “飞扬哥怕我出事,所以才勉强同意收留我一晚。那天晚上,我难得地早早就入睡,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便利店老板突然回来,在便利店发现了我,就报了警。”   “没过多久,我爸跟家里的亲戚都赶了过来,这回所有人都知道我跟飞扬哥两个人单独相处了一夜。我看见了那些人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心里觉得很难受。”   说到这,姜海柔开始哽咽,“善良的飞扬哥看出了我的顾虑,为了保护我的名声,硬说是他把我囚禁在便利店里。当时我太害怕周围的闲言碎语,就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后来飞扬哥被警察带走,我也以为他只是去配合调查,之后就会回来……结果我再去便利店找飞扬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被老板辞退了,我才知道,飞扬哥为了保护我才说出的话,居然会让他坐牢!”   “都怪我……”姜海柔呜咽着,“我不仅害飞扬哥丢了工作,没了住处,还害他差点坐牢……是我胆小,一直拖到今天才说出真相……都是我害了飞扬哥……”   说到这里,姜海柔已经说不出话,只有泪水还在不断涌出。   至此,真相大白,林飞扬的冤屈彻底被洗清。   然而,林飞扬的表情却比法官当庭宣判他有罪还难看。   他极力否认姜海柔的话,“不是,不是的……”   秦舒璃再次敲响法槌,“林飞扬,站好。”   重新调整了法庭纪律之后,秦舒璃继续接下来的庭审。   真相已经大白,庭审结果也就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所以法庭上不再有群枪舌战,很快便走完了流程。   “检方,请你发表最后陈述。”秦舒璃看向韩飞云。   韩飞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请法院依法判决。”   “辩护人褚律师,请你发表最后陈述。”秦舒璃又面向褚衡。   “请求法院判决林飞扬无罪。”褚衡说。   “肃静。”秦舒璃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经过审理,本庭认为林飞扬涉嫌非法拘禁罪一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本庭当庭宣判,林飞扬无罪。”   就这样,开庭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没有任何争议的林飞扬案,以林飞扬无罪落下帷幕。   法警解开了林飞扬双手双脚之上的镣铐,林飞扬获得了自由,却迟迟僵在原地。   官上瑄余光瞥向身旁的姜海龙。   姜海龙抱着双臂,眉头紧锁,“王宣。我妹妹是全家的骄傲。她从小就懂事听话,学习还好,比我这个哥哥好太多,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她内心真正的感受。”   “我很讨厌我爸的蛮横专制,所以很久都不回家一次。我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很不合格,我自已都受不了我爸,怎么就没发现我妹妹早就被我爸压迫到喘不过气来了呢?”   “所以你妹妹在法庭上做的事很有意义,面对压迫,一味的隐忍是永远都不会换来解脱的。”官上瑄拍了拍姜海龙的肩膀,“她现在说了出来,以后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义无反顾去保护她,不是吗?”   “嗯。”姜海龙点点头,视线紧紧跟随姜海柔,“你说得没错,我很庆幸我来了。”   只见姜海柔缓缓走向林飞扬,低声喊了句,“飞扬哥。”   林飞扬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心中五味杂陈,“我只是个没有明天的人,坐几天牢更好,省得我还要找住处。你未来还有很远的路,何必为了我坏了名声。”。   “飞扬哥,”姜海柔的眼角滑落一颗泪珠,“你抬头看看大家看你的眼神,全都只有赞赏。我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不后悔说出真相,也从来不后悔,我喜欢上你这件事。” 第25章 梦里   林飞扬从法庭出来之后,片刻不停地奔向了火车站,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火车的车票,顺着人流直接上了车。   他买的是绿皮车的硬座,即将开始的是五个小时的旅途。   火车的停站时间很短,以至于他刚踏上火车踏板,火车已经鸣笛启动。   由于颠簸,他一个重心不稳,踩到了旁边座位一位女土的高跟鞋。   “抱歉!”林飞扬的心率飙升,冷汗顿时顺着额角沁出,惊慌失措地摆出了卑微的姿态。   结果他身边的女土只是对他扬起浅笑,“没事的,火车颠簸,慢慢走,别摔到自已。”   女土这种十分平常的客气跟和善,林飞扬竟然感到眼眶有些温热。   他好像,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尊重跟以礼相待。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已的决定是对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已的陌生城市,他或许真的有机会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   林飞扬路过了几排座位,终于找到了属于他自已的位置。   39号,靠窗。   他的旁边没有人,他又是轻装上阵,什么行李都没带,所以感觉座位还挺宽敞,索性找了个能将两条腿伸开的姿势坐着。   随着火车逐渐提速,窗外开始飘起了小雨。   刚开始还是一颗颗雨珠砸在窗户上面,随着雨势逐渐变大,玻璃上面已经挂满交错的水痕,外面的风景逐渐模糊在眼前。   林飞扬难得感受到如此放松的氛围,靠在座椅靠背上面,意识逐渐迷离。   仿佛进入了梦境一般,他看见了二十岁时的自已。   他在哭,在抱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男人在哭。   男人的胸口还在汩汩流出鲜血,而他颤抖的手中,正握着导致男人受伤的凶器。   “很好,把你手里的刀握紧。”一个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男人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走出来,一边用真丝手帕擦拭手上的鲜血,一边露出狰狞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男人疯狂地笑了几声,血盆大口之中几颗金牙闪闪发光,“跟警察说人是你捅的,你爸欠我们的二百万就一笔勾销。告诉你爸,没有那个运气就别再去赌了,要是再还不上我们的钱,你爸迟早会落得跟你怀里这个人同样的下场!”   ……   画面一转,他被人在脸上砸了一拳。   他捂着红肿的脸,发现眼前的小老头正是他的赌鬼父亲。   人中处突然感到一股暖流,他在鼻子下面一抹,全是血。   “爸,求求你了,别再赌了!”他顾不得满手鲜血,扑向冰冷的地面,才勉强勾到了他父亲的脚踝。   “滚开!你妈就是嫌我没有钱,才会跟我最好的朋友跑了!我要去赌一把大的,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让你妈后悔!”小老头说着,毫不留情地将林飞扬踹开。   画面又一转,是监狱的管教在跟他说话。   “出去以后,别再做违法乱纪的事了。”   他迈出监狱的大门那一刻,门口空空如也。   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完全跟他失去了联系。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他从此以后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   “欢迎光临。”   林飞扬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已正在打工的便利店里面。   一道俏皮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眼前。   “哥哥,我想要这个。”穿着重点高中校服的女孩脸庞稚嫩,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他接过女孩手中的巧克力牛奶,然后熟练地扫码,收钱。   女孩拿过巧克力牛奶之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便利店,而林飞扬的视线却迟迟收不回来。   女孩就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看着女孩的笑容,他那颗冰冷的心仿佛也被融化了。   之后的日子,他发现女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便利店买巧克力牛奶。   慢慢地,他开始数着日子,对于女孩的到来产生了期待。   但是细心的他发现,女孩逐渐变得不开心,笑容也像消失了一般。   他很担心,不知道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始终不敢问出口。   他怕问出来以后,女孩会以为他是变态,再也不敢来。   直到有一天,女孩再度垂丧着脸走进了便利店。   而这一次,她没有买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牛奶,而是拿了一袋饼干。   他清楚地看见了女孩长长的睫毛之下,闪烁着点点泪光。   看见女孩哭,他的心也跟着慌乱不已。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手中拿着的巧克力牛奶已经朝女孩递了过去。   女孩看到巧克力牛奶,眨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看向他,随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林飞扬记得那个笑容,就像第一次见她一般好看。   他绝对没想到,从这之后,女孩竟然把他当成了好朋友。   她来便利店的次数更加频繁,每次还总是多逗留十分钟左右,跟他说着她的烦恼。   原来女孩的不开心来自于她的父亲。   他有很多次都想要劝女孩不要生父亲的气,可每次张开口,又总能想到那个抛弃自已的赌鬼父亲,他没感受过父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   但是女孩偶尔提过一次,她很喜欢一个叫奇迹暖暖的游戏,可惜她父亲根本不让她玩手机。   于是他拿出了攒了几个月的工资,难得地去了一回商场。   由于刚从监狱里出来,他对智能手机的了解少之又少,于是问卖手机的小贩,哪款手机可以玩奇迹暖暖。   可惜他碰到一个奸商,一眼就看出来他老实厚道,直接拿了款最贵的手机给他,“那个游戏必须要高配置的手机才能玩,给女朋友买的吧?必须得买好点的呀!”   “飞扬哥!你怎么买了这么贵的手机?”女孩拿着手机惊讶地问他。   “发了工资,就觉得应该买个手机。”林飞扬并没有告诉她,手机买来其实就是给她用的。   “飞扬哥,那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玩一会儿游戏吗?”女孩对着林飞扬吐了吐舌头,“就十分钟!让我玩十分钟,我未来一个星期都会很快乐地学习的!”   “那行吧。”林飞扬拼尽全力,假装成不太愿意的模样,“你只能玩十分钟,还有,你的考试成绩要告诉我,如果成绩下降了,我就不借给你了。”   “不会的,飞扬哥!”女孩拿着手机又蹦又跳,又像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   “飞扬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女孩穿着她在奇迹暖暖里面最喜欢的那一套欧式复古公主裙,漂亮的卷发及肩,美得真的像一个公主。   林飞扬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随即释然一笑。   他果然是在梦里。   既然是在梦里,他终于没有必要再抑制自已的感情了。   他缓缓走向女孩,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当然喜欢你。”   女孩浓密的睫毛微颤,显然没有预料到林飞扬会回答得如此爽快。   “飞扬哥!”女孩轻轻将耳朵靠近林飞扬的心脏处,耳边响着强而有力的震声,“你等我长大好吗,我会嫁给你。”   林飞扬抚上女孩的双肩,温柔地将她的身体扶起来,“我是喜欢你,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我们明明相互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女孩倔强地扬起脸庞,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眸中闪烁着不甘。   “因为我不够幸运。”林飞扬用拇指擦拭女孩的泪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足够幸运的人,才能够跟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我真的不明白。”女孩的嘴角都在颤抖,原本精致的鼻尖已经泛红。   “我已经二十八岁,没有学历也不具备技能,还有犯罪前科,我这辈子都注定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林飞扬温柔地将女孩被风拂乱的发丝抚平,“我如果跟你在一起,无异于将你还没有展开的翅膀亲手剪断。”   “飞扬哥……”女孩的泪水决堤般流淌,“呜呜呜……你别离开我。”   “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每天都要开心,你的笑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璀璨的光芒。”   火车猛地颠簸,林飞扬倏地睁开了双眼。   这场梦,好真。 第26章 信仰与信徒   为了庆祝褚衡的首战告捷,三个人在回稻荷村之前,陈玄通先请褚衡跟官上瑄吃一顿火锅。   毕竟自已的徒弟在法庭上大放光彩,把一个原本毫无争议的有罪案件打成无罪当庭释放,他作为老师真心替褚衡开心。   “小衡!”陈玄通扯着咧到耳朵根的嘴角,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哈哈哈哈哈,你真不愧是我陈玄通的徒弟,这场庭审,精彩!未来可期,有了你,我们律所的未来可期啊!”   褚衡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喜悦,碗中那片牛肉戳了半天也没放入口中,“老师,其实我没有那么厉害,林飞扬手机上的秘密是王宣发现的。”   提到官上瑄,陈玄通的脸立刻黑了下去,一气之下又干了一杯,“王宣小子,你那个墨镜呢?怎么摘了?怎么不瞎比划装瞎子了?”   “嘿……嘿嘿,陈叔,我只是来这之前,刚做完近视激光手术,在恢复期是真的看不见。”官上瑄咧咧嘴,“不过这几天已经好了,马路对面停在电线杆子上的苍蝇几条腿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褚衡瞥了官上瑄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戳着碗中的牛肉。   “你这小子说话奇奇怪怪的,我不听你说!”陈玄通明显已经酒精上脑,说话开始打弯。   “这次开庭见识了褚衡的实力,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他的老师陈叔你出庭时的风采了!”官上瑄举起酒杯,“陈叔,我敬你一杯。”   “你小子,墨镜摘下来以后别的不说,眼光确实是提高了。”陈玄通跟官上瑄碰杯,“放心,你姑姑的案子由我负责,到时候一定让你见识到。”   “谢谢陈叔!”官上瑄立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叔,我再敬你一杯!”官上瑄马不停蹄将酒杯满上,又举了起来。   熟悉官上瑄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就是绝对不能跟官上瑄喝酒。   因为官上瑄喝酒,不仅喝不醉,还越喝越精神,还会一边喝一边琢磨着怎么给其他的人全都撂倒。   曾经也有几个不信邪的人向他发起过挑战,最后一边扶墙呕,一边骂街,“卧槽,怎么无论是红酒、白酒、黄酒,还是中国酒外国酒,他都这么能喝啊!这他妈千杯不醉啊!”   而此刻,官千杯不醉上瑄,正笑吟吟地对着陈玄通举杯,“陈叔,干!”   “怎么总干啊,你小子……嗝!”陈玄通眼中,官上瑄的脑袋已经变成好几个,还在空中转圈,“来来来,你快点让我看看手相!你小子爱胡说八道,你的手相可比你的嘴要诚实得多。”   陈玄通伸手去抓官上瑄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也变成了好几只。他在空气中胡乱抓了半天,什么也没抓到。   “陈叔,怎么打上太极了?”官上瑄嘴角染着笑意,手中的酒杯跟陈玄通面前的酒杯碰了碰,“干杯!”   “干!”陈玄通眯着眼睛又打了个酒嗝,下一秒,就直接躺在火锅店的沙发椅上睡了过去。   官上瑄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捂着嘴巴说道,“咦,阿衡,陈叔的酒量这么差吗?”   褚衡:“……”   “那我们只能再多点几盘肉,等陈叔睡醒之后再回去了。”官上瑄放下酒杯,开始从火锅里捞肉吃。   “……”褚衡没说话,终于舍不得继续捶打碗中那片肉,夹起来放入口中。   “阿衡,你尝尝这个也好吃。”官上瑄夹了一片鱼肉放进了褚衡的碗中。   褚衡顿了顿,垂着眸将鱼肉吃了,依旧没说话。   “阿衡。”官上瑄终于经不住他的沉默,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看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褚衡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他在心里设下的防御线。   对官上瑄来说,全世界能够迈过他心里这条线的人,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至于为什么褚衡能闯进来,或许就是在官上瑄假装瞎子那些日夜,褚衡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与保护。   越是发觉褚衡内心的清澈纯净,官上瑄就越是对于欺骗他这件事感到愧疚。所以现在褚衡知道了,他的心里反而释然了很多。   刚才灌了陈玄通一些酒,也是发现褚衡吃饭时有些无精打采,想找个机会尽快跟褚衡解释清楚。   但褚衡虽然感受到了官上瑄的视线,却没有想要让他解释什么的想法,只是沉默地夹了一块小酥肉放入口中。   官上瑄咬了咬嘴唇,拿起一瓶啤酒给褚衡面前的空杯倒酒。   褚衡急忙用手掌盖住了酒杯,还是没说话。   官上瑄脸上惯有的淡定终于褪去,他拧了拧眉心,将悬在空中的啤酒瓶收了回来,对着瓶口仰头就喝。   褚衡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喝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喊了句,“别这么喝,不要命了?”   褚衡终于开了口,官上瑄也见好就收。立刻将酒瓶从唇边拿开,抬起纤长的手指将唇角溢出的酒液擦拭干净。   “阿衡,抱歉我骗了你。”官上瑄沉声说。   “……”,褚衡又回归了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正常情况下,当一个人知道自已被骗之后,应该都是愤怒的,褚衡也是一个平凡的人,一样无法忍受被其他人欺骗和利用。   但所有的原则底线,在官上瑄面前却顷刻间坍塌,烟消云散,换句话说,官上瑄才是他的所有原则跟底线。   因为官上瑄从十年前开始已经成为他坚定的信仰。   他早就在心中发过誓,这辈子永远是官上瑄最虔诚的信徒。   无论是再次相见官上瑄没有认出他也好,骗他也好,利用他也好,都好。他甘之如饴。   他情绪的低落只是来源于心中的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已不配站在官上瑄身旁,另一方面又害怕官上瑄因为暴露了身份,就会从自已的世界消失。   所以面对官上瑄的道歉,他十分受宠若惊,心脏已经开始跳个不停。   “阿衡,”官上瑄浅色的眸子映出褚衡的脸,目不转睛,“其实,我来稻荷村是要解决一件比我的性命还重要的事情,而解决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褚衡缓缓抬眼,对上官上瑄的视线。   “很多事我没办法立刻跟你解释清楚,但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全部如实相告。我以后也只跟你说实话。”官上瑄顿了顿,话语之中难得出现了一丝不自信,“我需要再在律所住一阵子,可以吗?”   褚衡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呼吸已经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太好了,他原来没有想要离开。他原来还是愿意继续留在自已身边的!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也都迫不及待地对他大喊:可以!当然可以!告诉他可以!他都对你道歉了,他都说他以后不会再骗你了,他还说要继续留在你身边,这么幸福的事情,你怎么还不快点同意!!!!   然而他知道,不能将内心的迫切表现出来,他过分的虔诚如果在此刻完全暴露出来,恐怕会吓到他的信仰。   所以褚衡紧紧握住双拳,勉强将心中溢出的情绪压了下去。 第27章 为什么还要让他留下来   “你除了假装成瞎子之外,还有其他事情骗我吗?”褚衡问。   “有。”官上瑄点点头,还有他不是王春连的侄子,也不叫王宣这件事。   毕竟他曾经在稻荷村住过一段日子,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暂时还不能以官上瑄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还有什么事?”褚衡问。   “暂时不能说。”官上瑄说。   褚衡心中苦笑,虽然但是,却也确实按照官上瑄自已承诺的,对他说的都是实话。   所幸褚衡原本也没想刨根问底,多问几个问题,只不过是想将自已的心思隐藏起来。   褚衡觉得这个话题差不多可以翻篇,于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两点有一趟回稻荷村的大客,现在已经一点了,我们快点把老师叫醒,去车站等车吧。”   官上瑄没预料到,对于他的欲言又止,褚衡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一时之间愣了神。   “想什么呢?快走吧。”褚衡手掌在坐在他对面的官上瑄眼前晃了晃,随即又拍了拍身旁的陈玄通。   可能是力度比较轻,陈玄通没什么反应,依旧呼呼大睡。   “你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了吗?”官上瑄缓缓开口,眸中闪烁着不解,“你同意我继续在玄通律所住下去了?”   “不问了,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说什么都行。”   褚衡又轻轻推了推陈玄通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在律所住你只能继续跟我挤在一个房间里面,只要你不嫌挤就行。”   官上瑄不由得再一次心中感叹,褚衡人未免也太好说话!   这么单纯又没有心机,要是遇到心怀不轨的小人,恐怕被卖了还要帮着别人数钱……   不行!官上瑄拧了拧眉心,他在稻荷村这段时间还得教教褚衡一些保护自已的本领,这样将来他离开了,才能放心。   在褚衡的不懈努力之下,陈玄通终于动了动眼皮,醒了过来。   “头疼死了。”陈玄通揉了揉脑袋,喝了一杯褚衡递过来的柠檬水,才感觉好受一些。   陈玄通放下水杯,一脸怨气,“王宣小子,你喝得比我还多,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难道我真是老了?”   官上瑄笑笑不说话,酒桌上从无败绩这件事他不说。   陈玄通站起身来,走向收银台结账。   从火锅店出来,三人便上了停在门口揽客的出租车。   陈玄通在车站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终于缓过神来。   回身望去,车站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而官上瑄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抹任谁都无法忽略的存在。   缕缕淡黄色的日光落在他的背脊上,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欣长挺拔。   此刻他正笑着跟褚衡说着什么,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对方,好像被隔离在了一道隐形的屏障之中,与喧嚣的街道隔离开来。   陈玄通盯了一会儿,眼皮直跳,深感不妙。   他发现从刚才开始,褚衡的视线就一直黏在官上瑄脸上一般。   一直木讷得跟块木头一样的人,双眸柔情似水,只给了眼前的人。   陈玄通毕竟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也经历过风浪,看过世间百态。   所以他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他将烟头碾了碾,扔进了垃圾桶。   急切地窜到官上瑄与褚衡之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小衡,车来了。”   返程的大客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陈玄通率先上车,将褚衡拉到自已身边的座位。   官上瑄则是一个人坐在跟他们隔了一条过道的同排座位上。上车没多久,就带着浓浓的倦意,靠着座椅靠背睡着了。   褚衡的座位靠着窗户,陈玄通坐在挨着过道的一边,刚好将他们俩隔开。   看着官上瑄耷拉着的脑袋随着客车的震动忽上忽下,陈玄通确认他真的睡着了。   于是小声开口跟褚衡说,“你为什么又把他带回来了?”   褚衡闻言,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我之前已经答应了他,王婶的案件结束之前让他暂时住在律所。”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陈玄通叹了口气,尽量压低音量,“但是现在让我们发现他装瞎子骗我们!所以他说他是春莲的侄子也有可能是骗我们。你难道不觉得他的身份可疑吗?”   “我也没办法说他完全没有可疑,毕竟什么都瞒不过老师的眼睛。”褚衡如实回答。   “那为什么还要让他留下来?”陈玄通十分诧异,他怎么突然就不了解褚衡的脑回路了呢。   他的徒弟,之前明明纯净得跟一张白纸一样,善良、努力、向上。   对于任何一个小案子都决不懈怠,对于任何陷入困境的人都不吝啬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他也是嫉恶如仇,明辨是非,分得清对错的人啊!   可是现在……怎么面对这个叫王宣的人,他就拎不清了呢。   “老师,其实瞎子,他可以继续装下去的。”褚衡的目光越过陈玄通,落到官上瑄熟睡的脸上,“今早我去法院之前,被一群小混混跟踪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陈玄通惊讶地竖起眼睛。“你惹了什么人?”   褚衡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王宣说那些人或者就是想要阻止我去开庭。王宣知道林飞扬是无辜的,又知道如果我不出庭替他辩护,他就要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他宁愿让自已假装瞎子的事情暴露,也要帮我拦住那些小混混,我才能准时抵达法院,才能替林飞扬洗脱冤屈。”   陈玄通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他记得,官上瑄确实在庭审开始之后过了很久才推门而入。   “而且我带他去医院看王婶的时候,医生正因为王婶没钱交医药费,想要把王婶赶出去,王宣直接拿出了50万帮王婶交费。”   “还有撞了王婶的司机家属……”   褚衡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讲给陈玄通听,陈玄通的表情逐渐凝重。   “老师,他帮过我很多很多。”褚衡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可撼动的坚决,“所以,我相信他。而且以后也会一直相信他。” 第28章 可千万别越陷越深   “王宣,起床了。”官上瑄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做着美梦,突然感觉耳边很聒噪。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王宣,起来了。”耳边的声音并不气馁,继续对他4d立体环绕。   “干嘛啊,阿衡。”官上瑄闭着眼睛,嘴巴都懒得张,纯靠声带挤出这几个字。   “起来,我们要一起运动了。”与官上瑄有气无力的嗓音形成鲜明对比,褚衡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与期待。   “……”官上瑄一脸生无可恋,又要运动……   从县城回来已经一个星期。   而这一个星期以来,褚衡每天早上六点钟就会把官上瑄从床上拽起来,拖着他一起去院子里面一起晨练。   最恐怖的是,晨练的内容并不是之前的广播体操,而是太极拳……   尽管官上瑄每天都在用浑身的细胞表示抗议,奈何褚衡凭借健硕的肌肉,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将他从床上拖下来。   “阿衡,我不要打这种老头子打的拳……我还年轻,我要睡懒觉!”官上瑄做着最后的挣扎。   “谁说太极拳只有老人才能打,你这是偏见。”褚衡完全忽视官上瑄的呼喊,敏捷地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太极拳可以强身健体,增强肌肉力量,帮你提高免疫力。”   褚衡拽着官上瑄往楼下走,一本正经地说,“你的体质太弱,需要加强锻炼。”   来到卫生间门口,褚衡一把将官上瑄塞了进去,“洗把脸精神精神,我们要开始了。”   官上瑄匆忙洗漱了一番,又猛地往脸上泼了一捧凉水,看着镜子之中自已绝望的眼神,暗无天日的一天又开始了……   “野马分鬃!”   “手挥琵琶!”   “金鸡独立!”   ……   几个招式下来,官上瑄身上随意套的浅棕色t恤已经湿了一大片。   而褚衡由于动作一板一眼,衣服湿得更透。他穿的棉质无袖纯白上衣,只有薄薄一层面料,此刻俨然变成了皇帝的新衣。   官上瑄扫了一眼他的薄肌线条,“你的身材练得这么好,不会就是靠这套太极拳吧?”   “哈?”褚衡突然被夸身材好,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来,让我体验一下,腹肌是什么手感 。”官上瑄伸出手往褚衡的腹肌上够。   这个毫无预兆的动作,让褚衡的耳朵直接红透。   “别别……”褚衡急忙抬手挡住官上瑄乱摸的爪子,“我身上都是汗。”   “我就轻轻碰一下,毕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腹肌。”官上瑄并不气馁,毕竟在律师圈,地中海啤酒肚常有,而腹肌却硬是一个也没见过。   就这样,官上瑄跟褚衡之间,逐渐产生了那种你追我赶的既视感。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拎着油条跟豆腐脑的陈玄通撞了个正着。   “咳咳咳!”陈玄通立刻十分夸张地咳了几声,由于过于用力,肺子差点没被咳出来。   官上瑄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双眼放光,他的肚子在手挥琵琶的时候就开始叫了,“陈叔,你来得真是时候。”   陈玄通无语,回馈了一个白眼,他来得明明真不是时候!   褚衡接过陈玄通手中的袋子,注意到了陈玄通脸上的疲惫,“老师,怎么了,最近看你脸色不太好,从县城回来以后没有休息好吗?”   陈玄通叹了口气,无奈地咬了一口油条。   他这个当老师的,看着徒弟在他眼皮子底下,天天对着一个男人含情脉脉,有求必应,柔情似水,他能休息得好嘛!   回来的这几天,他的脑袋都要炸了好嘛!   褚衡拜入他的门下那天,他可是对着褚衡的父母拍着胸脯承诺过,一定对褚衡的人生负责。   可眼下褚衡明显要走上一条岔路,这可关系到褚家血脉的传承,他这个当老师的必须给他拉回正轨啊!   一边想一边吃,嘴里的油条瞬间就不香了。   官上瑄看着陈玄通吃得愁眉苦脸,一边往嘴里塞油条,一边问,“陈叔,你那根油条变异了?”   陈玄通又赏了他一个白眼。   闭嘴吧,小子!都是因为你!   就在这愁眉不展的时候,陈玄通的手机突然响了。   陈玄通急忙放下油条,将手上的油擦干净,然后才接听电话,“你好,我是玄通律师事务所的陈玄通。”   “@#¥%……%……%”电话另一边。   “什么?”陈玄通突然瞪大双眼,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悦,“真的?”   “@#¥%@#%”   “太好了!那是褚衡的荣幸,对对对,肯定同意的啊,没问题,就这么定了。”陈玄通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褚衡听到陈玄通喊自已的名字,问了一句,“老师,怎么了?又有指派的案件了吗?”   “哈哈哈哈哈!”一通电话的功夫,陈玄通彻底由愁眉不展转为喜笑颜开。   官上瑄脸上写满了问号,转头问褚衡,“你老师除了看风水之外,还会变脸这门艺术?”   褚衡哭笑不得,“应该不会……吧。”   “小衡,老师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陈玄通懒得搭理官上瑄,对着褚衡笑嘻嘻地说。   “什么好消息?”褚衡有些期待。   “我给你安排了一门相亲,下个星期六,去县城的柠檬树下咖啡厅。”陈玄通越说越雀跃,还卖起了关子,“女方是谁我先保密,等你见到以后,一定满意!”   褚衡:……   官上瑄:……   二人手中的油条不约而同地掉到了桌子上。   “不用害羞。”陈玄通继续自说自话,“年轻男女,相亲是很正常的事情。好的相亲能够促成一段佳话,老师相信,我很快就能抱上徒孙了,哈哈哈哈哈。”   “陈叔,褚衡才二十三而已,说到相亲,你是不是安排得早了几年啊?”官上瑄说。   陈玄通今天第n次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闭嘴吧你!也不想想我这么着急安排相亲是因为谁!   “是啊,老师,我现在只想一心把工作做好,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还是不去了吧。”褚衡也跟着说,表情有些为难,“而且我才刚正式执业,收入一点也不稳定,根本没办法支撑起一个家庭。”   “小衡,你想得太多了。”陈玄通不给褚衡任何拒绝的机会,“没人说过相亲了就马上必须结婚,你们可以先尝试着相处几年,等感情稳定了,你的事业也有发展之后,再谈结婚的事。”   “而且即使这次相亲不成,你见见女孩子,跟女孩子聊聊天,不也挺好的吗?”陈玄通皮笑肉不笑,看向褚衡的眼神有点渗人。   祖宗啊,你多接触接触那些可爱的女生,赶紧回到正轨来吧,可千万别越陷越深! 第29章 对,担心他。   褚衡不理解陈玄通为什么突然执着于让他去相亲,但是陈玄通脸上流露出的急迫令他没办法再次拒绝。   只能先同意下来,等到相亲那天再跟女方说清楚,他完全没有结婚或者谈恋爱的想法。   陈玄通见褚衡没再继续反对,才心满意足地将口中的油条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陈玄通背着双手,迈着悠闲步伐往门外走,“小衡,今天你就在律所值班,我出去逛逛。”   “好的,老师。”褚衡熟练地回答。   随后将官上瑄手边已经见底的水杯重新倒满,“慢点吃。”   说完,褚衡拿着干净的衣服进了卫生间,随后卫生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官上瑄的视线还停留在装满水的水杯上面,明明都已经不装瞎子了,褚衡却像之前一样,方方面面对他体贴周到。   “将来嫁给褚衡的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吧”的念头,突然就从官上瑄的脑中冒了出来。   相亲会存在一见钟情吗?   从陈玄通乐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的表情来看,女孩子的条件应该很不错。   如果褚衡刚好喜欢,那他就会有女朋友了。   他有了女朋友,就要花很多时间跟女朋友约会。   他有了女朋友,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这么好吗?   他有了女朋友,就会将对自已的好,全都转移给女朋友吧?不对,对女朋友会比对自已更好吧?   那万一将来他结婚了,生娃了,儿孙满堂了……   一个比一个离谱的念头,在顷刻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泡。   “王宣,你在干嘛?”褚衡的声音伴随着沐浴乳的柚子香气一起飘过来。   官上瑄才发现自已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死地握住了水杯,手掌不断增长的力量就好像是要把水杯掐碎一般。   他在干嘛?官上瑄怔了怔,他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而且,他刚才在想什么?!   他又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刚才那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想法是什么???   官上瑄错愕地盯着自已从水杯上收回的手,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几秒钟之后,一个完美的解释诞生了。   他只是担心褚衡罢了。   对,担心他。   褚衡以前从没谈过恋爱,人又好说话,又单纯,万一遇见一个脾气不好或者另有所图的女孩,肯定是要受欺负的。   万一遇到了骗子,被骗财骗色那就更糟糕了。   对,对对对,他是担心褚衡遇人不淑。   “王宣?”褚衡一脸问号,“我洗好了,你要不要去冲个澡?”   “要。”官上瑄突然莫名地不敢直视褚衡的眼睛,抬起屁股一溜烟就跑进了卫生间。   褚衡:???   迅速将身上黏腻的衣服脱下来,官上瑄闭着眼仰起脸,任凭热水肆无忌惮地冲洗身体。   由于心不在焉,直到热水将他白皙的皮肤烫到微微发红,官上瑄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水温调低。   突然又意识到,他的专用沐浴乳还在二楼卧室里。   手边放着的沐浴乳,是褚衡的。   官上瑄盯着这个蓝色的瓶子,“褚衡就是用了这个沐浴乳,身上才总会带着好闻的柚子香味吧”的念头又占领了他的大脑。   鬼使神差地,他将手中散发着浓郁柚子香气的沐浴乳泡沫,轻轻涂抹在自已的每一寸肌肤。   身体瞬间就被这熟悉的柚子香气包裹起来。   就像是被褚衡紧紧搂在怀里一般。   又是一阵水声。   氤氲的水汽逐渐溶解了将官上瑄身上的泡沫。   洗了澡之后,浑身都清爽了不少。   官上瑄将头发吹干,瞥见刚刚脱下的衣物时,却猛然发现,没有将替换的衣服拿进来。   突然,耳边响起了敲门声。   褚衡的声音传了进来,“你进去的时候忘了拿衣服,我放在门口了,你推开一个门缝就能看见。”   官上瑄勾了勾唇角,半掺着欣喜与无奈。   褚衡的无微不至就像一株在猛长的藤蔓,在官上瑄的心底逐渐生根,纤长的藤茎将他心脏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从卫生间出来,褚衡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卷宗。   官上瑄顺势来到他身边,打听起火灾卷宗的事,“阿衡,你也知道我对法律案例很感兴趣,能不能给我找几本卷宗学习一下?”   褚衡想了想,拿出了档案柜的钥匙,递给官上瑄,“靠墙这个档案柜里的卷宗,你可以拿去看。”   “谢谢阿衡。”官上瑄笑着接过钥匙,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官上瑄用钥匙将档案柜打开,然后又将档案柜里的卷宗挨个翻了一遍。   都是褚衡办理的案件。   大部分都是村里村民的家长里短。   “阿衡,这些卷宗好像都是民事案件,有没有刑事案件?”   (解释一下:民事案件是各方主体之间基于各自的意思表示而缔结的法律关系,刑事案件就是涉及犯罪的案件,比如纵火案。)   “没有。”褚衡直截了当,“林飞扬案是我独立代理的第一个刑事案件。在此之前,我负责的都是一些没有争议的民事调解案件。”   “我这里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由老师办理的案件,以及……”褚衡顿了顿,“以及玄通律师事务所的前任所长所办理的所有案件卷宗,都在老师那里。”   他早就猜到官上瑄想看的是十年前纵火案的卷宗,其实他来到玄通律师事务所的目的也有一部分也是为了这本卷宗。   他不是没找陈玄通要过。   只不过每次陈玄通都会用力拍他的后脑勺,然后对他好一顿批评,“当律师不能眼高手低!你刚刚入行,走还没学会呢,就要跑了?先把自已的案件弄明白,再研究前辈的卷宗吧。”   所以虽然已经在律所待了一年,他连纵火案卷宗的封皮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那我如果找陈叔借卷宗,他会同意吗?”官上瑄试探地问。   “不会。”褚衡斩钉截铁,“他把所有卷宗都放在家里,保护得可神秘了,谁都不给看,我曾经也想找他借卷宗学习学习,结果每次都挨骂。”   “……”官上瑄陷入沉默,看来想看到卷宗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看来还需要从长计议。 第30章 渣男, 真气人啊!   “小衡,你怎么还在这蹲马步呢?”早上七点,陈玄通拎着油条跟豆腐脑走进玄通律师事务所的小院,发现褚衡还在悠哉地带着官上瑄打太极拳。   官上瑄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看见油条跟豆腐脑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已都快变成油条了,“陈叔,你在油条铺办了月卡会员?还是其实你是油条铺的股东,所以有什么kpi要完成怎么每天早上都是油条豆腐脑?”   陈玄通对于官上瑄的抗议根本不在乎,对着他哼了一声,“你爱吃不吃,不吃自已买别的去。”   陈玄通越过官上瑄,又在褚衡的耳边念叨,“今天中午十一点半,柠檬树下咖啡厅的相亲,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忘,老师。”褚衡接过陈玄通手中的袋子,“到县城一个半小时而已,现在时间还早。”   “不早了!”陈玄通抬手将褚衡推进屋子里,“快点把油条吃了,然后我骑车带你去车站!千万不能耽误了这次相亲。”   最近这几天,官上瑄总觉得心里不太得劲儿。   至于为什么不得劲儿,又说不出来。   直到陈玄通一直念叨的相亲日到来的时候,官上瑄才意识到,或许他心里不太想要褚衡去相亲。   至于原因,懂的都懂,肯定是怕褚衡被渣女骗财骗色PuA呗。   起码他还在稻荷村,还在褚衡身边的时候,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陈叔,我跟阿衡一起去县城。”   官上瑄的手刚碰到油条,就被陈玄通一巴掌拍到了一边去。   “你不是不爱吃油条吗?”陈玄通将官上瑄原本想拿那根油条拿了起来,直接咬了一大口,“而且我专门给小衡安排的相亲,你去凑什么热闹,你不能去!”   下一秒,褚衡就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油条递给官上瑄,“你要吃油条吗?还是你想吃别的,我出去买。”   陈玄通看着褚衡眼中都要溢出来的温柔,气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还能不能再明显一点?陈玄通暗自腹诽,想当年他追媳妇的时候,恐怕也没像褚衡这样无脑宠。   官上瑄得意地接过油条,向陈玄通飘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眼神,   陈玄通:……   然而下一秒,更气人的一幕就这么水灵灵地在陈玄通眼前上演了。   只见官上瑄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姜海龙的电话。   “大军师?”姜海龙的声音很快响起来,紧接着是漫长的哈欠声,随后声音之中更是带着浓浓的倦意,“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上次你不是说要好好给我介绍你的小弟吗?今天我刚好有空,去县城找你。”官上瑄拖着长音。   “找我?太好了。”姜海龙的声音一下子精神起来,“你什么时候到这?我让豹五去车站接你。”   “嗯,就这么定了,等一会儿我上车给你发消息。”官上瑄挂断电话,对着陈玄通微微一笑。   “陈叔,我去找我朋友,刚好跟褚衡一路而已。”   官上瑄继续对陈玄通露出欠揍的笑容,陈玄通气得直冒烟:¥@#%¥……   然而褚衡对于官上瑄跟陈玄通之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无所知,只是惊讶地问道,“王宣,你在县城有朋友在?上次去没听你提过。”   从县城回来之后,官上瑄把海龙帮的事情简单跟褚衡讲了讲,但由于他们的外号官上瑄一个没记住,所以自然也就没跟褚衡提起。   官上瑄舀了一口豆腐脑,“上次没有,这次有了。”   吃完早饭,官上瑄跟褚衡分别冲了个澡之后,就坐上了陈玄通的三轮车。   陈玄通将他们送到车站以后,绷着脸对褚衡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就带着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官上瑄的表情回律所去了。   “哈哈哈哈哈,”官上瑄搭着褚衡的肩膀,“陈叔的表情可真逗。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陈叔看我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仇恨似的。”   “怎么会呢。”褚衡一本正经地说,“我看是你总是逆着老师的话来,才把他气着了。”   官上瑄吹了吹眉间的碎发,一脸无辜,“我又不是他徒弟……”   两个人一言一语上了车,并没注意到后排座位上的两道锐利视线。   好巧不巧,爱看男生亲嘴的小丽跟她的好闺蜜小娜,又跟他们坐在同一辆客车之上。   “哇哇哇~~”小丽跟小娜不约而同地在举起激动的小拳拳放在胸口,“那个受怎么更帅了~~”   官上瑄连着打了十多天太极拳,跟之前那副病秧子模样相比,确实是容光焕发,脱胎换骨。   原本就轮廓立体的隽秀脸庞,更加令人移不开视线。   今天的车上人很多,座位基本都坐满了,只有最后一排,还空着两个座位。   于是官上瑄跟褚衡就在小丽跟小娜炽热的视线中,坐到了跟她们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上。   “阿衡,你想去相亲?”官上瑄的脸对着车窗,假装不经意般问出来。   “我没什么想法。”褚衡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闪过的一丝落寞。   “不过老师替我安排相亲也是为了我好。而且我都二十三岁了,或许老师说得对 ,如果遇见了还不错的女孩,交往几年然后结婚,也挺好的。结婚生子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而且我还蛮喜欢小孩子的,想想还有些期待。”   一开始陈玄通提起相亲的时候,其实褚衡的内心是极度抗拒的。   但是经过几天的思考,褚衡认为听老师的话去相亲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他感到最近的自已有些失控。   很多个静谧的夜晚,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他总是会想起那个一整夜都抱着官上瑄的晚上。   他会时不时盯着官上瑄的嘴唇失神。   有好几次,即便只是无意中触碰到官上瑄的手指,他都会不受控制地心尖乱颤。   他最近实在是太过于放肆,居然对他那最纯洁高尚的信仰,产生了一些难以启齿的想法。   他不能再放任自已,即使只是想,也是对信仰的亵渎。   他不可以。   官上瑄的脸色,随着褚衡吐出的每一个字而愈发变得冰冷,直到褚衡将话说完,他的眸子似乎坠入冰窟般,闪烁着毫无温度的情绪。   “卧槽。”小丽偏过头,跟小娜低语,“攻的家人给他安排相亲,结果攻没拒绝,还说这种话刺激受!!!渣男,真气人啊!” 第31章 郎才女貌   “军师,我们老大在书屋等你呢!”豹五站在车站门口,对着官上瑄夸张地挥手。   褚衡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当时追他们那三个小混混之一,这才反应过来官上瑄口中的“上次没有,这次有了。”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说的朋友就是姜海柔的哥哥跟海龙帮。”褚衡自问自答般说了句。   “嗯。”官上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闷声回答。   褚衡察觉到官上瑄的声音不太对劲,下意识看向他。   官上瑄故意忽略了他的目光,对着豹五比了个手势,然后大步向前走了几步,径直上了豹五的车。   只给褚衡留下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来了?大军师。”姜海龙正在书屋二楼的办公室里跟雀六下五子棋。   雀六一只手里拿着五子棋棋谱,另一只手持黑子,正悬在空中迟迟未落。   雀六满头大汗,盯着棋盘的双眼都变成了斗鸡眼,就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落子。   官上瑄随意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名侦探柯南》的漫画书,坐到沙发上翻了起来。   “又输了!”没过几秒,耳边就响起雀六撕心裂肺的喊声。   “再多看看棋谱去,五子棋下得太烂了你。”姜海龙对雀六扬了扬下巴,雀六就拿着棋谱离开了办公室。   官上瑄放下《名侦探柯南》,“姜海柔怎么样了?”   “我妈给她办了转学手续,昨天已经跟我妈一起离开这里了。”姜海龙坐到官上瑄身旁,缓缓讲述起来。   “我妈在海柔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受不了我爸的蛮横专制,跟他离了婚。”   “只不过因为我爸有钱,我妈离婚的时候就是一个家庭主妇。为了不让我跟海柔跟着她一起受苦,才把我们都留给了我爸。”   “不过现在海柔已经长大了,她非常坚定地选择要跟我妈在一起,而且我妈现在也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相信以后海柔又会变成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孩。”   “嗯。”官上瑄点点头,继续用力翻起手中的那本《名侦探柯南》。   “大军师,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我们海龙帮帮你出气。”姜海龙顺势将《名侦探柯南》从官上瑄手里抽了出来,这可是他收藏的限量版,受不得这种摧残。   “没有,我陪朋友来相亲的,心情好着呢。”官上瑄拧着眉心,“烦躁”两个字写满了一脸。   “……”姜海龙语塞。   “只不过……”官上瑄缓缓开口,“我这个朋友太单纯,就怕他遇人不淑,你说,我要不要给他把把关?”   姜海龙了然一笑,“那必须的。”   ……   柠檬树下咖啡厅。   褚衡在咖啡厅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到11点25分的时候,才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有预约吗?”   “两位,预约了。”褚衡说着,报出手机号。   “先生,这边请。”   服务员小姐姐将褚衡领到了预定的位置。   果然女方还没来。   褚衡坐下来,突然有些紧张。   他上学的时候,基本都是跟男同学一起。关系要好的女同学一个都没有。   跟女生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是跟女生谈恋爱。   褚衡刚坐下没多久,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也进了咖啡厅。   他把帽檐压得很低,还故意在胳膊上带着冰袖,就是为了遮挡住胳膊上的龙环刺青。   他挑了个跟褚衡隔了好几桌的位置,正对着褚衡的方向坐下。   褚衡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的目光正在被一个在朝着他走来的“熟人”所吸引。   秦舒璃踏着米白色高跟鞋,步伐优雅,“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就像是她的出场音乐。   脱去法袍,秦舒璃身上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肌肤如白玉,柔顺浓密的黑发落在胸前,脸上妆容精致。   “秦法官,好巧。”当秦舒璃走到褚衡面前时,褚衡不得不跟她打了个招呼。   秦舒璃勾起唇角,十分淡然地坐在褚衡对面,“不是巧,是我们原本就约在这里见面。”   “什么?”褚衡是真的没想到,相亲对象居然会是法官,还是刚刚开过庭的法官,“要跟我相亲的人是你?”   秦舒璃被褚衡惊讶的表情逗笑了,她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在水杯边缘落下了性感的唇印,“你这种表情,我会觉得你不太想在今天见到我。”   “我会很失落哦。”略微带着撒娇的语气。   “没有,我没有不想见你。我只是没想到而已。”褚衡急忙解释。   秦舒璃轻笑了几声,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我有点饿了,先吃吧。”   二人之间有说有笑的画面,就这么通过猿三的手机,实时传递到了姜海龙的手机上。   “跟你朋友相亲的不是那天的法官吗?我现在觉得你的担心太多余了,秦法官这种有身材有脸蛋还有智慧的女人,谁见了都满意吧!而且法官跟律师,郎才女貌,绝配啊。”姜海龙打了个哈欠。   官上瑄并没说话,只是紧紧抿着薄唇,注意力全在姜海龙的手机屏幕上。   “说实话,那天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秦舒璃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别的不谈,光是你对于一被告人自已都认罪的法律援助案件,还能花费那么多精力去找能证明他无罪的线索,这份敬业的精神,令我很佩服。”   “过奖了。”褚衡拿起搅拌棒搅了搅杯中的热拿铁,“如果光靠我自已的话,恐怕再花费更多的精力,也找不到这个案件的突破点,这个案子让林飞扬成功脱罪,其实是另一个人的功劳。”   提起官上瑄,褚衡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下来,眸光不自觉变得温柔。   “办案技巧是不断随着办理案件数量的增加而逐渐提高的,你作为律师新人,请教你的老师也是人之常情。”秦舒璃误以为褚衡说的另一个人,指的是陈玄通,“我说的只是你的这份认真,对于我来说,充满魅力。”   秦舒璃盯着褚衡说道,明亮的黑眸毫不掩饰地闪烁着对褚衡的好感。   褚衡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知所措地喝了一口咖啡。   秦舒璃见褚衡这副纯情的模样,心中更是喜欢,“一时忘了,我们现在是在相亲。从现在开始,我们别聊工作,聊聊相亲应该聊的话题吧。” 第32章 璃璃认识我?   “咳咳咳……”褚衡口中的咖啡还没咽下去,听到秦舒璃的话,直接把自已呛到了。   “怎么喝咖啡还会呛到,你还真是有点可爱。”秦舒璃笑着站起来,柔软的手心轻轻拍了拍褚衡的后背。   “哇哇哇!”姜海龙盯着手机吹起了口哨,一只手搭在官上瑄肩膀上,“你朋友真幸福,看来法官女神喜欢他。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两个人绝对能成,你就别瞎操心了,将来他俩结婚的时候准备好红包吧。”   官上瑄毫不留情地把姜海龙的爪子拍了下去,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卧槽,你吓我一跳。”姜海龙说着,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先走了,可以叫猴三回来了。”官上瑄连头都没回,甩下这句没有温度的话就离开了。   姜海龙微微一怔,“人家叫猿三啊大军师!”   “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他们是鲸二、猿三、鹿四、豹五和雀六!有那么难记吗?”   ……   “先说说我自已吧。”秦舒璃见褚衡有些拘束,就开始不断找话题,“我是家里的独女,家族世代经商,本来家里希望我能继承家业,但是我实在没兴趣,就按照自已的喜好,进了法院。”   “在苍蓝市基层法院当过两年法官助理之后,上个才晋升为法官,调到了这里的法院。”   “不过等过几年之后,我有很大的机会回到苍蓝市基层法院。”   褚衡继续搅拌杯中已经见底的咖啡,耐心地听着。   没想到秦舒璃突然顿了顿,随即两只手做出介绍的姿势指向褚衡,“到你咯。”   褚衡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我小时候从稻荷村长大,我上大学的时候,父母带着弟弟搬到了苍蓝市定居。”   “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秦舒璃问。   “苍蓝政法大学。”褚衡说。   “苍蓝政法大学?”秦舒璃的眼底又浮现出一抹崇拜的亮光,“那可是所有法学生梦想的殿堂。可那你为什么要去稻荷村当律师呢?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留在苍蓝市,或者去更好的城市发展吧。”   “我选择当律师原本也不是为了个人的发展,只不过是想要多帮助一些需要帮助却又求救无门的人。”   褚衡说完,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不是一个很合格的相亲对象。想要结婚的话,个人发展还是一定要考虑进去的,毕竟要对每一个家庭成员负责。”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秦舒璃打断他的话,红唇轻启,说着鼓励的话语,“而且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无论是在哪稻荷村也好,苍蓝市也好,迟早都会发光发热的。”   “我……”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门口传来了服务员小姐姐甜美的声音。   褚衡刚要说话,目光却被此时朝着他走来的人强制掠夺了过去。   “阿衡。”官上瑄一屁股坐到褚衡身旁,拿起褚衡用过的叉子,插了一块牛排就往自已嘴里送。   “王宣?”褚衡有些惊讶官上瑄的到来,他刚刚明明好像在生自已的气,怎么又突然过来找自已了呢。   虽然疑惑,不过看到自已用过的叉子落入官上瑄口中那一刻,心中又有一丝窃喜。   “这是王宣。”褚衡对着秦舒璃介绍。   官上瑄又拿起褚衡的水杯,将杯中剩下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你好,秦法官。我因为一些原因,暂时跟褚衡住在一起。所以你别介意,我俩一直形影不离。”   秦舒璃勾了勾唇角,“王宣?别太见外,法庭之外大家都是朋友,叫我舒璃就行。”   说完,她又对褚衡温柔地重复了一遍,“你也叫我舒璃,或者璃璃都可以。”   官上瑄又是用他的叉子,又是用他的杯子,一时之间竟将褚衡的心弦撩拨起来,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我先去一下卫生间。”褚衡倏地站起身来,从官上瑄身边走了出去。   他需要立刻用冷水洗把脸,冷静冷静。   褚衡走后,官上瑄跟秦舒璃脸上的笑容都骤然消失。   秦舒璃盯着官上瑄看了一会,开口就是王炸。“官上瑄,你在干什么?为什么骗褚衡你叫王宣?”   “哦?璃璃认识我?”官上瑄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依旧将心中的不安掩饰得很好,“怪不得一看见璃璃,就发自内心感到亲切。”   秦舒璃鸡皮疙瘩掉一地,打了个冷颤,“我两年前是苍蓝市基层法院,栾耀辉法官的法官助理。当时你的一个经济合同纠纷案件,从证据到辩论意见,都精彩得令我叹为观止。不过还是麻烦官大律师称呼我的全名。”   “原来是栾耀辉的法助,前几天林飞扬的案件,你的审判风格,看出了几分他的风采。”官上瑄其实已经在脑中搜索了一遍,根本不记得栾耀辉究竟是谁。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骗褚衡你叫王宣。”秦舒璃不依不饶。   “我没骗他,王宣是我的本名。”官上瑄开始胡咧咧,“我在稻荷村有些私事要处理,不想太引起关注,所以用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不过分吧?秦法官。”   对于官上瑄的解释,秦舒璃没再细究。   因为除了这个解释,她也实在想不出来,大名鼎鼎的官上瑄,为什么会纡尊降贵地出现在一个小村子里面。   既然是来处理私事,她也不便过问。   刚刚见他来得气势汹汹,还以为他是帮褚衡来把关的,故意刁难自已。   不过既然现在知道了,官上瑄对褚衡也是不能透露真名的关系,估计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多亲密无间。那他也就对自已跟褚衡的交往没什么影响。   既然如此,他是官上瑄还是官下瑄,王宣还是李宣,跟自已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才懒得管闲事。 第33章 好吃   “想想也是,叱咤风云的官大律师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褚衡身上应该也不会存在你想要的东西。”秦舒璃淡淡一笑,拿起一根薯条,“刚刚对你的质问,是我唐突了。”   官上瑄挑了挑眉毛,没有再接话。   突然,秦舒璃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舒璃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接通了电话。   “嗯……什么?嗯……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秦舒璃挂断电话,拧紧的眉心久久没能舒展开。   “疏璃,你要走了?”从卫生间回来的褚衡,刚好看到了秦舒璃匆忙起身的这一幕。   “抱歉,刚接到通知,下午有个临时会议,讨论一个涉及三十多个被告人的诈骗案,我需要马上去法院。”秦舒璃拿起包包,漂亮的杏仁眼盯着褚衡,“今天这顿午餐,你请我吧,下次我再请回来。”   褚衡点点头,“当然是由我来请,你快去忙吧。”   秦舒璃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咖啡厅。   秦舒璃离开之后,官上瑄对面的位置空了出来,褚衡觉得没必要再回到官上瑄身边挤着坐,便坐到了秦舒璃刚刚的位置上。   官上瑄原本一只腿已经伸了出去准备给他让位置,见他直接坐在了对面,又悻悻收回了长腿。   “你的牛排都被我吃了,再点一份吧。”官上瑄指着面前只剩下几个西兰花的盘子。   褚衡点点头,对服务员比了个手势。   面对秦舒璃实在是不自在,导致褚衡只喝了几口咖啡。   眼下秦舒璃刚走,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就席卷而上,刚好也想再点一些吃的。   “先生,有什么需要?”   “我要再点一份西冷牛排、一份意面。”褚衡说。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服务员刚要收起菜单,褚衡却猛地一把将菜单拽了回来,看向官上瑄。   “你喝什么?咖啡行吗?”   官上瑄掀起眼皮,“一杯冰美式。”   褚衡翻了翻,目光突然被菜单上的甜品图片吸引,又问了句,“草莓蛋糕要吗?”   “不要。”官上瑄有些心不在焉,没多想直接拒绝了。   “一份西冷牛排、一份经典意面还有一杯冰美式是吗?”服务员重复着菜品。   褚衡轻轻抿了抿唇,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还是加一份草莓蛋糕吧,谢谢。”   “好的,先生。”   “等一下。”服务员刚要拿着菜单离开,官上瑄突然开了口,“把我对面这位先生面前的餐具换一套新的。”   “好的。”服务员转身离开,几分钟之后就拿了一套新的餐具过来,替换了褚衡面前秦舒璃用过的餐具。   “真没想到跟我相亲的人居然是秦法官,怪不得老师不直接告诉我,还卖起了关子。”褚衡说。   “不过很可惜,璃璃工作繁忙,相亲相了一半就这么把你扔在这了。”   官上瑄说完这句话,突然有些后悔。他莫不是被夺舍了?这种阴阳怪气到专属于霸道总裁文里恶毒女二的经典台词,他在这说个什么劲啊!   “那也没办法,工作要紧。”褚衡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票,“只是可惜了两张电影票。”   “你还准备跟她去看电影?”官上瑄一激动,没控制好语气,导致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对被发现出轨的老公兴师问罪。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褚衡要跟女生一起去看电影,胸口就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感。   “不是的……”褚衡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又叫她“璃璃”,又听起来不希望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他难道是喜欢上了秦舒璃?   褚衡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如果官上瑄真的喜欢秦疏离,他肯定是要成全的。   毕竟他对秦舒璃没有任何感觉,毕竟他的心里早就装着一个人,毕竟对于他来说,只要那个人幸福就可以了。   “王宣。”褚衡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看,眉心之间悬着一抹忧伤。   “嗯。”官上瑄思绪还沉浸在电影票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秦法官?”褚衡问。   “哈?”官上瑄口中的冰美式差点没喷出来,“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才见她一面而已。”   “但是我见你好像不太喜欢我跟她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褚衡还是不太相信。   官上瑄的手指突然弹了一下他紧锁的眉心,“阿衡,笨死了。”   “什么……?”褚衡微微一怔。   “我只是担心你陷得太快而已。虽然秦舒璃从外表看,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不是真的适合结婚,还需要更多的了解。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官上瑄摸了摸脖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客观上来说,秦舒璃对于褚衡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嗯……”褚衡慢慢垂下眼帘,用手指碰了碰眉心之间刚刚被官上瑄撩拨得那一处,只感到触感是滚烫的。   “你还没说,电影票究竟怎么回事。第一次相亲就带人家女生去黑漆麻乌的电影院,不怕人家女生觉得你图谋不轨吗?”   官上瑄想了半天,终于为自已对于电影票的执念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褚衡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出发前老师硬塞给我的。还让我必须吃完饭之后,跟女生看完电影才能回去。”   “你说的对,答应老师贸然邀请第一次见面的女生去看电影,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说到这,褚衡一脸庆幸,“幸亏秦法官有事先走了。”   官上瑄的视线依旧落在电影票上面,“什么电影?几点的?”   “我的眼中只有你。”褚衡盯着官上瑄说。   “什么?”官上瑄瞪大眼睛,与褚衡的视线相撞。   “电影的名字。”褚衡缓缓说道,“好像是一个爱情片,老师选的,下午三点的场次。”   官上瑄:……   一个电影名你说得那么深情干什么?播音主持专业的嘛?   “既然是这样,我们回去太早也要被陈叔骂,不如就按他要求的,把电影看完再回去。”官上瑄突然心血来潮,想起自已好像好几年都没走进过电影院,“反正下午没事,我们一起去看吧。”   这时,服务员端着草莓蛋糕放在了餐桌上面,“您的草莓蛋糕。”×   官上瑄看着蛋糕上那颗大大的草莓,猛然想起来,这是自已“最喜欢”的草莓味蛋糕啊!怪不得刚刚褚衡一直问他要不要。   回想起之前在医院,褚衡给他买的那根草莓味棒棒糖,心间涌上暖意,从今早开始心中那种不知名的烦躁终于褪去。   褚衡拿起勺子挖了一块蛋糕,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期待,“你真的不吃吗?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   “我要吃。”官上瑄缓缓起身,直接对着褚衡手中的勺子咬了上去。   褚衡的胸膛瞬间打起了鼓,脸颊的嫣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   官上瑄将口中的蛋糕咽下,舔了舔唇边的奶油,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褚衡,“好吃。” 第34章 胸口被你撞得有点疼   “阿衡,几号影厅?”   “阿衡。”   “几号?”   “阿衡!”官上瑄在褚衡耳边很大声地喊了一句,褚衡才有了反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离开了咖啡厅,怎么来的电影院。满脑子一直还回响着官上瑄的那句“好吃”。   官上瑄一张一合的嘴唇实在是令他意乱神迷,褚衡总觉得,他红润的双唇好像要比蛋糕好吃得多。   “几号影厅?阿衡!”官上瑄抱着爆米花,再一次无奈地重复着问题。心想着褚衡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咖啡厅出来之后,就跟失了魂似的,难道是困了?一会儿看电影可别睡着了。   “噢噢!”褚衡终于彻底回过神来,急忙掏出口袋里面的电影票。   “九号影厅。”褚衡在电影院昏暗的灯光之下,匆匆扫了一眼。   二人检了票之后,便向位于长廊最里面的九号影厅走去。   进了九号影厅,才发现整个影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其他的观众。   官上瑄有些不可思议,“阿衡,我们居然包场了。这部爱情电影有这么不叫座吗?”   褚衡摇摇头,毕竟他只当看电影是完成陈玄通的任务,根本没预料到会跟官上瑄一起来看,此时心中十分懊悔没提前查看一下这部电影的影评。   两个人按照电影票的座位,坐在了影厅正中央,最优越的观影位。   突然,灯光全部熄灭。   官上瑄往嘴里扔了一颗爆米花,慵懒地靠在了舒适的椅背上。   突然,巨幕之上一个带着白色长发的鲜活骷髅头跳了出来,没有给人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从口中流出粘稠的液体,还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官上瑄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手中的爆米花桶差点飞出去。   幸好褚衡伸手拦了下来。   “阿衡,这骷髅的眼睛是两个洞啊。”官上瑄还有些余惊未消,扒拉着褚衡的手臂,“这部电影是叫我的眼中只有你吧?这样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有点慌啊。”   褚衡借着黑暗,毫不掩饰眸中的宠溺,“我在呢,没事。”   他将官上瑄双手间的爆米花桶拿了过来,“我抱着吧,你要吃就过来拿。”   官上瑄无奈地哼了一声,就这么恐怖的氛围摆在这,他还哪有心情吃爆米花。陈玄通居然给了褚衡两张恐怖电影的电影票,这司马昭之心,要不要更明显一些!   虽然很想直接走人,但是在褚衡面前表现出他很怕恐怖片的样子,想想又觉得很丢脸   不行,他官大律师的颜面不允许!   于是,官上瑄缩着身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屏住呼吸迎接他人生中第一次看恐怖片的重要时刻。   巨幕之上,影片开始播放。   刚开始的半个小时,还是正常的剧情,只不过有些装神弄鬼的设定。   官上瑄觉得都还能接受,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心想着恐怖片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正在蹲坑的男主角,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只涂满红色指甲的手!   “啊啊啊!!!!”   官上瑄瞬间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脸就撞进了身边温暖的怀抱之中。   过了几分钟,耳边响起了褚衡的声音,“过去了,现在不吓人了。”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脸全都丢干净了,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看了……   抱着想给自已找回一点脸面的想法,他保持着姿势问了句,“阿衡,你不害怕吗?”   褚衡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缓缓开口,“我没什么感觉。”   但是于此同时,官上瑄的左耳,靠近褚衡心脏的位置,能够清晰地听到“咚咚咚”的剧烈跳动声。   官上瑄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还说不怕,心脏都已经狂跳不止了。   既然褚衡也害怕,那这个脸,他官大律师就当做是没丢了。   官上瑄缓缓坐直身子,继续看向屏幕。   不一会儿,从天花板掉下来一只脚。   官上瑄:啊啊啊!!!!   又一会儿,一个人的脑袋突然就从脖子上飞了出去。   官上瑄:啊啊啊!!!!   突然,树林里出现一个美女的背影,转过身来就是影片开始的骷髅头,“嗷”的吼叫了一声。   官上瑄:啊啊啊啊啊!!!!   当官上瑄又又又一次撞进褚衡怀中的时候,褚衡的喉结滚了滚,缓缓说了句,“要不……你就先保持这个姿势吧。我的胸口被你撞得有点疼。”   官上瑄一贯的理性思维,让他觉得按照褚衡说的来做貌似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几回合下来,不仅褚衡的胸口疼,他的脑袋也不好受。   “那你胳膊要扶着我肩膀,要不然我靠着不舒服。”官上瑄说。   褚衡万万没想到,官上瑄竟然真的同意就这么靠在他怀里。   微微发颤的手刚刚触碰到官上瑄的肩膀,心跳频率就已经瞬间飙升。   毫无疑问,心脏强而有力的“咚咚咚”又再次被官上瑄全部收入耳中。   一定是又有什么吓人的画面来了!他急忙闭紧双眼,更加用力地往褚衡怀里靠了靠,褚衡身上的柚子香就萦绕在他的鼻尖。   殊不知,此刻巨幕上播放的画面,只有一只山羊在平静地吃草。   褚衡就这么目不斜视地盯着山羊,心中却被满溢的幸福占据。   他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官上瑄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的这个瞬间。   ……   而官上瑄在褚衡的胸膛靠了好一会儿,耳边的强烈鼓动的心跳声却迟迟不肯减弱。   他不敢看屏幕,却又有些疑惑,恐怖画面有这么长时间吗?明明声音听起来就是就是普通的对话。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了头。   然后他才恍然发现,褚衡的脸就在他的眼前。   褚衡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动作,也偏过头看向他。   好巧不巧,此时两个人的嘴唇仅隔几毫米。   是他们二人之间,任何一个人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的程度。   官上瑄的脸上,能够感受到褚衡呼出的炙热气息,顷刻间,他的脸就变得滚烫。   睫毛微微颤了颤,官上瑄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名为期待的欲望。 第35章 不会是现在又心疼了吧?   “电影结束了。”褚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脸转回了面对巨幕的方向,同时将搂着官上瑄肩膀的那只手也抽了回来。   默默咽了咽口水,好险!   差点就亲上去了,好险!   要是一念之差真的亲上去,恐怕天就要塌了。   他最近真是病得不轻,竟然满脑子都是这种亵渎信仰的想法……褚衡突然觉得,对官上瑄产生这么肮脏的想法的自已,更加不配站在官上瑄身边。   他还有资格继续留在官上瑄身边吗?刚刚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控制住想要亲下去的欲望。   但是如果还有下次呢?他还能控制得住吗?   只要他不离开官上瑄,这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是不是迟早都要犯下呢?那错误的代价是什么呢?会是官上瑄永远在他的世界消失吗……   但如果他现在离开官上瑄,不就是提前让官上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吗?这不是反而没犯错误却要提前接受惩罚吗?   这么想的话,还不如直接放任一次……   思绪的藤蔓又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疯长。   不不不!   褚衡用力摇了摇头。   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一个虔诚的信徒除了坚定的信仰之外,不该有其他想法。   以前的自已,明明只要从新闻中听到官上瑄的名字就会很开心。   当他发现王宣就是官上瑄之后,能够每天陪在官上瑄身边,已经让他觉得自已受到了上天的眷顾,是最幸福的人。   可人的欲望果然都是从不满足,贪婪如他,现在竟然还想要将自已本就不能见光的感情,强加在官上瑄的身上……实在是太卑鄙了。   他绝对不可以再放纵自已的心……太贪婪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阿衡!”耳边响起官上瑄的声音。   “嗯?”褚衡偏过头。   只见官上瑄将两张电影票的票根举到他的眼前,“这是九号影厅吗?这明明是六号影厅。”   “是我看错了影厅吗?”褚衡这才反应过来。   “就是。”官上瑄满脸黑线,“我说一个恐怖片怎么会叫我的眼中只有你。”   “哈哈……”褚衡的笑得有些尴尬,“抱歉……带你看了一场恐怖电影。”   官上瑄即使被电影吓得魂都要没了,也绝对不会在嘴上承认自已害怕,“抱歉?干嘛跟我说抱歉?我最喜欢看恐怖电影了。”   褚衡宠溺地笑起来,即使是官上瑄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也美好得令他移不开视线。   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似乎都已经陷入掌心,强烈的痛感才能勉强提醒自已,将视线从官上瑄一张一合的唇上移开。   电影院位于县城最大的购物中心顶层。由于来的时候没带几件替换的衣服,官上瑄拉着褚衡来到楼下男装区逛了逛。   迅速逛了几家男装店,官上瑄选了几件样式差不多的白色t恤跟黑色休闲裤。   官上瑄看着褚衡手里拎着的几个购物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褚衡?”就在这时,一个刚刚跟他们擦肩而过的肥胖男人,突然转过身来叫大喊了一声。   褚衡回头,在这个男人身上打量了半天,才看出来他是大学时期的一位学长。   “李标学长?”褚衡略微迟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主要李标跟他记忆里的形象已经差了太远。   李标是褚衡在苍蓝政法大学上学时,在辩论社认识的大他两届的学长。当时的辩论社,是由学校里成绩优异,又在学生时期已经励志当律师的学生组成。   褚衡在辩论社的时候,经常跟李标分到同一个小组参加社团活动跟比赛。   褚衡自知跟急功近利的李标不是同路人,但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同学关系,直到李标毕业之后,才慢慢淡了联络。   大学时的李标总带着一个黑框眼镜,又高又瘦,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是眼前这个人脸上的肉都胖到往下坠,身上衬衫就跟紧身衣一般,根本包不住李标身上的肥肉。   “太巧了!没想到竟然在我出差的地方见到你。”李标走过来,大笑着拍了拍褚衡的肩膀,“自从我毕业之后,咱们就没再见过了,好像都已经三年了。”   李标收回手的时候,特意将手腕上的蓝气球腕表在褚衡眼前晃了晃。   官上瑄瞥了一眼,心想褚衡这个学长未免也太爱显,一个才几万块钱的腕表还要在这招摇过市。   褚衡则是对他这个行为早就见怪不怪。   他并没在意李标的腕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李标身旁,一直勾着李标胳膊的女人身上。   女人脸上的妆容艳丽,白色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两排扣子都没有扣,傲人的身材在衣领之间若隐若现。短裙之下,修长洁白的美腿一览无余。   褚衡微微蹙眉,看向女人,“这位是谁?”   如果褚衡没记错的话,李标应该是在去年就跟林茹结婚了。但显然他面前这个跟李标举止亲密的女人,并不是林茹。   林茹是褚衡的同班同学,也是辩论社的成员。   李标对林茹死缠烂打了很久终于将她追到手,是当时辩论社每个人都津津乐道的话题,褚衡也自然有耳闻。   只是没想到,林茹去年毕业才嫁给他,仅仅一年,他身边的位置就换人了。   李标明白了褚衡的意思,直接将女人的手甩开,然后对女人命令般说了句,“你先下楼,在车里等我。”   女人十分温顺,点点头便直接离开。   女人走后,李标才略带得意地挺起肚子,“这是我的助理。你也知道,律师业务多了之后,就得找个助理。”   “我们昨天来这里开庭,有些劳累,就在这里多住了一晚。”   褚衡的眉心拧得更紧,“学长,你跟助理这样不清不楚,考虑过林茹吗?”   “林茹?”李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褚衡,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而已,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   李标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会是当时拒绝了林茹,现在又心疼了吧?” 第36章 该死的依赖,还是产生了   林茹最开始喜欢的人,是褚衡。她也曾经好几次主动跟褚衡表达过爱意,但每一次都被褚衡十分冷淡地拒绝了。   李标正是抓住这个机会,趁着着林茹被褚衡拒绝之后最脆弱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百般呵护,才将林茹追到手。   所以,林茹曾经喜欢过褚衡这件事,在他心中一直是一根刺。   李标的话抛出来,褚衡又再次深刻意识到,他果然跟李标不是同路人。   既然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不想再跟李标过多浪费口舌,“学长,我只是希望你能珍惜家庭。不要因为事业上的成功,而在纸迷金醉之中迷失。”   又来了,又来了!李标一声冷哼。在大学的时候,褚衡就总是这样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好像只有他是好人,别人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善良。   凭什么!李标早就暗中打听出来,褚衡毕业之后,居然进入了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的律所。   多他妈可笑!他李标如今已经年薪三十万,褚衡还在坐在村口晒太阳呢。   凭什么如今已经将褚衡落在身后那么远的自已,还要被褚衡那所谓的“正义”感批评得狗血喷头?他算个屁!   想到这,李标决定这次绝对不能再咽下这口气,一定要好好教教褚衡,“正义永远站在有能力的人身后”这个人生真理。。   于是下一秒,李标就露出了一副虚伪的笑容,肥胖的胳膊还搭上了褚衡的肩膀,“褚衡,咱们辩论社的同学明天在苍蓝市聚会。还有一些从我们学校毕业,现在已经在律师圈风生水起的大前辈也会参加,你也去吧。”   褚衡垂下眼皮,没回答。х   “每年的辩论社聚会你都不去,好多人都想你,涂力,王辛他们,每次都问你为什么不去。”李标继续说。   涂力和王辛是褚衡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本科毕业之后,他们两个分别考取了不同学校的硕土研究生。三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再想相聚就很难了。   提到他们两个,褚衡微微有些动心。   “林茹也总念叨,你毕业以后人就消失了。这次让我逮到你,明天的聚会,你可一定要来。”李标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刚才劝我的话有道理,我决定以后不在外面乱搞了。明天我们一块去参加聚会,我在同学面前表个态,以后一定对林茹好,你也要来见证啊。”   褚衡虽然不知道李标的话能听信几分,但想着确实也很久没见同学,心中有些想见见涂力跟王辛,也想看看李标是不是真的会按照他说的那样痛改前非。   多番衡量之下,褚衡微微点头,“行吧,那我明天也去。”   李标满意地点点头,“明晚六点,宝利格大酒店。”   “好。”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不见不散。”李标说完,拖着肥胖的身子缓缓离开了褚衡的视线。   “你真的要去?”官上瑄问。   “嗯,前几年的同学聚会我都错过了,这次想去看看。”褚衡说。   “我总觉得那个胖子有些不怀好意。你相信他说的要痛改前非的话?”官上瑄撇撇嘴,反正他是不信。   像李标这种小人得志的人,他在圈里见得多了。   律师业务稍微有点起色,就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已牛逼得二五八万似的,糟糠之妻早就配不上自已,身边不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都觉得没脸跟兄弟们装13。   “我也不是很相信,所以我更要去见见林茹本人。”褚衡顿了顿,解释道,“林茹是我的同学,她的成绩很好,大四的时候就通过了法考,我们的班主任当时对她的期待极高。可是我听说林茹毕业之后,就立刻跟李标奉子成婚,生完孩子之后又为了照顾孩子,一直在家当家庭主妇。”   “我只是觉得,她为了跟李标和孩子,放弃了自已的事业前途,不应该只换来李标的忽视跟背叛。”   “如果你见到她,她告诉你,即便如此她也还是选择现在的生活呢?”官上瑄问,“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李标出轨的事,被蒙在鼓里的她现在相夫教子过得很幸福呢?”   “所以我才想要去当面问她,看看她到底是在痛苦中咬牙坚持,还是被蒙在鼓里幸福着。”褚衡认真地说。   “虽然算是多管闲事,但是既然今天让我碰见了李标出轨的事,如果不弄清楚,我心里会觉得对不起曾经的同学。”   “嗯。”官上瑄除了赞同之外,也难以再说别的话。   因为他眼中的褚衡就是这样,善良又正义,眼里融不进一粒沙子。   “王宣,今晚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我准备一会儿就去苍蓝市,今晚先回家看看我父母跟弟弟,明天参加完同学聚会再回律所。”褚衡看向官上瑄,将自已安排的行程跟他详细说明。   “好。”官上瑄装作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但心中却没那么泰然自若。   同学聚会虽然打着聚会交流的旗号,将曾经的同窗聚集到一起。但是每个人脱离了校园之后际遇不同,昔日平等的同学之间必然也会出现实力的分层。   届时发展得好的人,自然成为大家恭维的焦点。而发展得一般的人,好一点就是被忽视,运气不好的还会被一些小人得志的人冷嘲热讽一番。   褚衡的志向原本就不在名与利上面,选择留在稻荷村当律师,自然已经与那些毕业之后就在一线城市发展的人之间产生了不小的差距。恐怕在这次同学聚会上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只会给李标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当陪衬。   想到这,官上瑄心中就一阵惴惴不安。   但是褚衡是参加同学聚会,他又没什么理由跟着一起去。   而且褚衡也说明了,今晚要回父母家住,他总不能死皮赖脸跟着褚衡一起回家。   “我先走了。”   购物中心门口,褚衡将手中的购物袋交给官上瑄。   “你走吧。我要再逛逛。”官上瑄面无表情地说。   “好,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褚衡又嘱咐了一句,眸中闪烁着温柔。   “嗯。”   官上瑄盯着褚衡的背影,心中骤然腾起的空虚感令他有些恍惚。   官上瑄垂下眼眸,薄唇颤动,“该死的依赖,还是产生了……”   缓缓拿起手机,拨通了姜海龙的号码,“姜海龙,我今晚要在你那睡,准备一个房间给我。” 第37章 你喜欢他呗   “大军师,欢迎。”姜海龙站在玄关,笑嘻嘻地看着官上瑄,“我们等你好久了。”   姜海龙的家很大,复式结构,而且装修得十分豪华。就连家中摆放的各种摆件,看起来也都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怎么样?我家还不错吧?”姜海龙自来熟地揽上官上瑄的肩膀,“你一定在怀疑其实我是个富二代吧?”   官上瑄:你想多了。   “其实我是个富二代不假,我爸继承了我爷爷的农场,农场里有好几千头牛。我爸可有钱了,所以他才那么专横跋扈。”   姜海龙继续自说自话,“不过我没靠他,我十六岁离开家的时候,我爷爷给我塞了十万块钱,我算是靠着这十万块钱白手起家的。这房子是我去年用自已赚的钱全款买的。”   官上瑄挑了挑眉,对姜海龙另眼相看了。   在赚钱这方面,他算是有点天赋。   官上瑄换了鞋往里走,原本围坐在餐桌旁的姜海龙五个小弟,突然齐刷刷站起来对他行了个礼,“欢迎军师!”   “行了,你们可别一口一个军师这么叫了,叫我王宣就行。”官上瑄被眼前的阵仗雷得外焦里嫩。   “好的,宣哥!”海龙帮的二三四五六异口同声。   “老王,今天人齐,我再正式给你介绍一下。”姜海龙从每个小弟身后走过,挨个给官上瑄介绍,“鲸二、猿三、鹿四、豹五、雀六,他们的名字很好记吧?”   官上瑄:……   “老王,快坐下,兄弟们都饿了。”姜海龙扶着官上瑄的肩膀,将他按到餐桌前上坐下,“尝尝鲸二的手艺,他在开出租车以前,还干过厨师。”   官上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口感软糯酥烂,肉香瞬间在舌尖迸开,简直比他曾经在一家百年老店吃过的红烧肉还要好吃。   他不由惊叹,“有这种高超的手艺,怎么不继续干厨师,反而去开出租车呢。”   鲸二无奈地耸了耸肩,“来吃红烧肉的人太多了,做不过来。有一次太累了,一边打瞌睡一边掌勺,差点没把厨房炸了。我惜命……”   官上瑄轻轻勾了勾嘴角,心想这举世无双的红烧肉,看来要变成姜海龙家的私藏了。   哪天应该找机会带褚衡过来尝尝。   ……   他现在怎么什么事都要想到褚衡?   褚衡都弃自已而去了,还想他干什么?   等等,什么叫弃自已而去?   人家只不过是回了趟家好嘛!他怎么说得自已像是被甩了呢……   等等,什么叫被甩了?被甩不是专属于恋爱关系的词吗?他现在已经混乱到用词这么不精准了吗?律师的职业素养何在!   官上瑄胡乱在自已的头发上抓了几下,感觉自已的心里很乱,需要别人帮忙给点意见。   “来来来,我们敬老王一杯。”姜海龙举起酒杯,二三四五六也跟着一起举起酒杯。   “敬宣哥!”   “很高兴认识你们。”官上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干。”   “再干!”   “我干了,你也要干。”   几轮过后,官上瑄还没发挥出百分之一的实力,本就不胜酒力的海龙帮二三四五六,就已经全都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老王,你酒量可以啊!”姜海龙红着脸,将手中的空杯放下,“他们都不行,我跟你喝。”   官上瑄眸光流转,盯着姜海龙问,“你喝多了之后,会断片不?”   姜海龙带着迷离的眼神点点头,“当然会了!我有好几次醒来之后,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的家。”   官上瑄满意地勾勾唇角,“光喝啤酒有什么意思,拿瓶红酒来,我们慢慢喝。”   “哈?还要红酒?”姜海龙浅浅吞了吞口水,还是晃晃悠悠地起身,去酒柜里面拿酒。   “来,这是我的珍藏。”姜海龙将红酒用启瓶器打开,又拿过来两个红酒酒杯。   官上瑄拿起酒杯,晃了晃杯中晶莹的暗红色酒液,“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姜海龙的眼皮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看得出来已经仅存一丝意识,离倒头就睡也不远了。   “如果一个跟你每天都能见面的朋友,比如猴三吧,他因为一些事情突然离开,就是你几天都见不到那种,你会不会舍不得?”官上瑄单手支着下巴问道。   “……”姜海龙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是猿三……”   “对对对,是猿三。”官上瑄认真地看向姜海龙,“你会舍不得吗?”   姜海龙翻了个白眼,“我舍不得个屁!我他妈又不是跟他谈恋爱,爱走几天走几天,我还能清静清静。”   官上瑄嘴角抽搐了几下,举起手中的高脚杯,缓缓跟姜海龙碰杯,“cheers!”   “切斯,切斯。”姜海龙举杯抿了一口,瞬间就感觉天旋地转。   官上瑄借着姜海龙正酒精上脑的功夫,盯着姜海龙的脸,打量了半天。   手指在唇边摩挲了几下。   姜海龙跟褚衡那温润俊朗的脸部线条没得比,但是长相也算是中等偏上,就拿他试试!   “姜海龙,你把脸伸过来点。”官上瑄端着下巴说。   “干什么?”姜海龙此时的大脑已经乱成浆糊,对官上瑄的话言听计从。   他眯着迷离的双眼,将脸缓缓靠近官上瑄。   官上瑄睁大双眼,迎接着眼前逐渐变大的姜海龙的脸。   直到姜海龙的脸离他大概还有一拳远的时候,他的手掌突然不受控制,猛地将姜海龙的脸拍到了一边。   “卧槽,你打我干啥?”姜海龙捂着脸嚷嚷了几句,下一秒就趴在餐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官上瑄盯着自已的手掌心,眉心拧得更深了。   姜海龙将脸靠近他的时候,他根本受不了。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视线扫过姜海龙的嘴唇时,发自于内心的厌恶甚至令他呼吸不畅。   这种强烈的排斥反应,说明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也印证了虽然他对女人没多大兴趣,但他也不是gay。   可是……   官上瑄的脑中,一直回放着下午跟褚衡在电影院,他们的嘴唇差点碰上的画面。   那个时候,褚衡的脸可是比刚刚姜海龙的脸离他近得多。   他为什么没推开褚衡?为什么在褚衡把脸转开之后,他反而会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他又将一旁鼾声震天的姜海龙抓了起来,“姜海龙,你确实会断片是不是?”   姜海龙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梦话,“干杯!##¥@¥我就是工藤新一!%¥&老王你说什么?”   “有一个人,我自从跟他分开起,就一直在想他。我看到他跟别的异性在一起,还会有一种很烦躁的感觉。”官上瑄一边摇晃姜海龙的肩膀,一边问,“你说,我是怎么回事?”   “真相只有一个!”姜海龙闭着眼睛手舞足蹈,“什么?这还用说嘛,老王,你喜欢他呗,爱上咯~~噜噜噜噜噜~~没错,我就是名侦探,柯南!” 第38章 抱歉,我来晚了   晚上十点。   官上瑄的律师助理胡大顺,正一边吹着空调,一边跟女朋友视频。   突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名字,他就直接将电话挂断。   他正跟女朋友你侬我侬着呢,不能忍受别人来打扰。   没过几秒,电话再度打了过来。   “大顺,你接电话吧,万一是客户呢?”视频里的女朋友善解人意地说。   胡大顺无可奈何地挂断了视频,准备好好看看究竟是谁在大半夜打扰他谈情说爱。   当他看到官上瑄三个大字在屏幕上闪动的时候,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老胡,还没睡吧?”官上瑄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有呢!才十点怎么可能睡呢!”胡大顺立刻从床上蹦了下去,翻开笔记本电脑,“我正在按照你的指示,写案件总结呢。”   “得了吧你,别装了。我打电话过来不是要检查你工作。”官上瑄说。   老胡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官大律师,怎么了?不是说要解决人生大事吗?解决完了吗?解决完就快回来吧,律所里所有人都在等你……”   “还没解决。”官上瑄打断了他,“我需要你帮我点忙。”   “什么忙?”胡大顺问,“无论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肯定义不容辞。”   “我把我家的密码告诉你,你去我家里取我那辆库里南的钥匙,然后把车开到苍蓝市,明天晚上六点之前给我。”官上瑄说。   “苍蓝市?我想想,从这里开过去,要开15个小时吧……官大律师……”胡大顺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完全没了刚才义不容辞的气魄。   “老胡,给你加工资。”   “好嘞!15个小时算什么,我依旧义不容辞!”胡大顺瞬间就来了精神。   “对了,老胡,再帮我选一套定制西装跟搭配的领带、皮鞋,把我那块江诗丹顿腕表也一起带过来。”官上瑄又加了一句。   挂断电话,胡大顺突然来了精神。又是豪车,又是名表,官大律师不会真的是铁树开花准备求偶吧!   ***   翌日。   晚上六点。   宝利格大酒店。   褚衡推门而入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乌烟瘴气。   李标正在弓着腰给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点烟,脸上堆着恭维的笑。   瞥见褚衡的身影,李标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褚衡,你怎么才来,让这么多前辈等你,一会儿你要自罚一杯。”   其他人也都随即附和,“对,学弟你要自罚一杯。”   褚衡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发现涂力,王辛还有林茹根本就不在这里。   叹了口气,他果然是被李标骗了。   但是眼下十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也不好直接摔门而去。   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李标身边唯一的空位上。   “来来来,给你满上。”李标将褚衡手边的酒杯倒满。   “不行,我不能喝酒。”褚衡推辞道。   李标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阴阳怪调地说了句,“怎么,褚律师这是发展得比我们这些学长学姐都好了,连学长学姐的面子都不给了?就算你眼里没有我们这些学长学姐,今天在场的还有唐玉匆大哥呢。”   “他十年前从学校毕业,现在可是一家百人律所的合伙人,我特意把大哥请来给我们这些后辈传授经验,你连大哥的面子也不给?”   李标说的唐玉匆,就是刚刚他给点烟的地中海。   此刻唐玉匆正坐在圆桌的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褚衡,眼中的傲慢之色尽显。   此时,旁边的人也都开始拿着唐玉匆狐假虎威。   “褚衡,你不给大哥面子可不行啊。万一大哥因为你不开心了,不给我们传授经验了怎么办?”   “你快点,一杯酒而已,大哥看着呢,你别太不自量力。”   “就是,来都来了,还装什么清高。”   其实来之前,褚衡也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   但褚衡是真的不能喝酒,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只要一口啤酒,就足以让他醉倒。不过眼下已经骑虎难下,他也只能自食其果。只能等一会儿大家的关注点不在他身上了,他再找个时机离开。   深深吸了一口气,褚衡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褚衡将空酒杯放下,李标只是轻蔑地从鼻子哼了一口气,心想今晚还有你褚衡好受的!   正当聚会开始步入正轨,大家将目光都放在唐玉匆身上时,李标又大喊了一声。   “褚衡,听说你毕业之后就进了律所,在哪高就啊?年薪多少啊?”   褚衡挺直身板,对于李标明目张胆的挑衅并不在意,“我去年毕业之后就回了老家的一家律所,刚刚才开始独立办案,所以也谈不上年薪。”   褚衡说完,在场的其他人就开始交头接耳。   “混得这么不好,还好意思来参加咱们的聚会。”   “就是,把我们聚会的档次都降低了。”   “哈哈哈。”李标突然大笑起来,“褚衡,那你还不再敬唐玉匆大哥一杯?他可是百人律所的合伙人,你今天给大哥喝好了,说不定大哥一高兴,还能让你去他们律所见见世面。那不是要比你现在这个在村里的律师事务所要有前途得多嘛!”   “你这回可不能再喝啤酒了,来,我给你倒上白的。”   面对李标的咄咄逼人,褚衡已经忍无可忍。   此刻他已经因为刚才喝的啤酒而头疼不已,白酒他是绝对不可能喝的。   心里已经做好大不了一走了之的准备,反正在场这些人都是一群趋炎附势之辈,跟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李标把斟满白酒的酒杯放到褚衡面前,语气之中带着命令,“快点,敬唐玉匆大哥!”   褚衡的眼底瞬间燃起怒火,他猛地站起来,刚要跟李标撕破脸,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带着身后耀眼的光芒一同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抱歉,阿衡,我来晚了。” 第39章 他不胜酒力,不能再跟各位叙旧了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直作为焦点的唐玉匆此刻也皱着眉,想看看又是哪个想要不自量力想要巴结他的小辈,居然敢不请自来,扰了他的兴致。   即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已身上,门口的男人依旧淡定自若,迈开稳重的步伐,锃亮的皮鞋落地有声。   冷白色的光线勾勒出官上瑄完美的五官轮廓,他穿着极具质感的黑色高定西服套装,淡定地对褚衡挥了挥手。   手腕上的手表不经意间暴露出来,表圈上镶嵌的钻石璀璨耀眼。   在座的不乏一些与经常与上流社会打交道的精英律师,当他们看清官上瑄的手表时,也都不敢贸然质问官上瑄为什么闯进他们的同学会。   包括唐玉匆,他已经收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正眯着双眼认真打量官上瑄,好像在极力确认着什么。   然而褚衡在看到官上瑄的那一刹,神经系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酒精侵蚀,一时之间陷入了迷惘之中。   “快看,他手上的表是不是江诗丹顿的限量款?”   “这个人究竟是谁?竟然带着几百万的表?”   “他看起来好年轻,难道是我们学校哪个杰出的后辈?不过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李标一眼就认出来,这位不速之客正是昨天跟褚衡在一起的人。   他以为官上瑄只是在装神弄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带着不屑的表情,李标走到官上瑄面前,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们今晚这可是成功人土的聚会,你以为带一块假表就以为能混进来了?”   官上瑄垂眸,眼底尽是淡漠,“松手,小心我这块表上的一道小划痕你都赔不起。”   “哈哈哈哈哈。”李标阴阳怪气地大笑,身上的肥肉也跟着颤,“装得倒还挺像,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不过很可惜,我们今天的聚会,只有被我邀请的人能够参加,你没资格。除非……”说到这,李标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不过我这个人从不做棒打鸳鸯的事,如果被我邀请的人想要带对象过来,我当然没理由不同意。”   “昨天就看你们两个在购物中心腻腻歪歪,今天你又追着来褚衡的同学会,你该不会就是褚衡的对象吧?”李标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哈哈哈,我总算是明白褚衡为什么大学期间一个女朋友都不交。如果是真的的话,那我可就不拦着你……”   李标正说得起劲儿,衣服后领突然被人猛地用力往后拽了一把,耳边是怒气冲天的咆哮,“你别碰他!”   这股力量极大,李标这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十分轻易就被甩到地面上,整个包间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只见褚衡红着脸挡在官上瑄身前,双眸之中是官上瑄从没见过的暴戾。   真该死,他自已非要来同学会自找苦吃也就算了,可现在居然把官上瑄也牵连进来……   刚才仅仅精神恍惚的几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官上瑄的手腕就已经被李标死死攥在手里。   他怎么能让官上瑄就在他眼前被那些肮脏邪恶的小人触碰呢!褚衡的心就像被蚂蚁啃噬一般,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已的无能。   他轻轻拂上官上瑄刚刚被抓着的位置,眼底充满自责与愧疚,“你没事吧。”   “褚衡,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李标被两个人架着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恶狠狠地看向官上瑄跟褚衡,“这是让我说中了是吧,这么在意他。你他妈就是喜欢男的!恶心!”   官上瑄掀起眼皮,锐利的视线如利剑般向李标射了过去。他轻轻拍了拍褚衡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没事。”   然后缓缓走到其他人面前,唇角虽然翘起了弧度,凌冽的双眸却令人不敢直视。   “今天在坐的各位是褚衡的学长学姐,也都是律师。咱们现在就来个唇枪舌战,讨论讨论,究竟是男人之间的爱情恶心,还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外表冠冕堂皇,内心却腐朽不堪的,对于性取向存在偏见的李标恶心。”   官上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然而包间里却没了动静。   在场这些自视甚高的往届“辩论社”成员,如今在法庭上夸夸其谈的大律师,此刻都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面面相觑。   “没人说?”官上瑄径直走向唐玉匆,“老唐,你说。”   这时,唐玉匆才终于恍然大悟般,双眼露出喜出望外的目光,“你果然是官上瑄!”   此话一出,刚刚那些噤声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什么?官上瑄?是咱们律师圈那个赫赫有名的官上瑄?”   “那个从无败绩的天才律师?”   “当然了,除了那个官上瑄之外,还能有谁!”   “听说林城国际集团那场二十亿地皮的诉讼,一审都输了,二审的时候才把案子委托给官上瑄,结果官上瑄在二审开庭时,当庭推翻了所有一审认定的事实,硬是把这场官司赢了下来!那场官司简直是太精彩了,官上瑄简直就是神啊!”   “听说委托官上瑄的案子都排到了明年,官上瑄不堪受扰,都已经将行踪隐藏了,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这种小律师的聚会上呢?”   “可是唐大哥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错了。”   而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标,在听到“官上瑄”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双腿发软,虚汗止不住从后脑勺往下流了。   他此刻在心里烧香拜佛,只求唐玉匆年纪大看花眼。官上瑄是谁?那可是律师圈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刚才冒犯的人如果真是官上瑄,以后恐怕就没法在律师圈混了。   “都住口!”唐玉匆猛地拍了拍桌子,声音不怒自威,“你们别在官律师面前丢人现眼了。”   转头看向官上瑄,他特意降低了音量,语调也柔和了不少,“老弟,李标喝多了,他说的那些不入流的话,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像他这样人生观扭曲,攀高踩低的人,在律师圈注定没什么出息。”   说罢,唐玉匆又回座位拿起了酒杯,“老弟,我能成为律所合伙人,还要感谢你的推荐,我敬你一杯。”   “我们之间留着以后叙旧吧。”官上瑄摆摆手,“我今天过来,只是要来接我朋友。”   官上瑄回头,看向已经垂着脑袋坐在墙角,失去意识的褚衡。   “他不胜酒力,恐怕不能跟各位再继续叙旧了。” 第40章 真的好甜   “老唐,我带朋友先走了。”   宝利格大酒店门外,门童已经将褚衡扶上库里南的副驾。   官上瑄跟唐玉匆寒暄了几句之后,匆匆打开车门。   “官律师!”李标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对着官上瑄就往脸上扇巴掌,“我久仰你的大名很久了。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都是喝多了就说的疯话,在这跟你赔罪了!”   唐玉匆瞪了李标一眼,“官律师着急走呢,你在这发什么疯。”   “官律师,求求你一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啊!”李标又在自已全是肥肉的脸上扇了几巴掌,脸瞬间就比之前大了一圈,“否则我在律师圈是真的混不下去了啊!我老婆没工作,孩子还小,你看在褚衡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官上瑄的眸子闪烁着淡漠,不过想起褚衡宁愿冒着被李标算计的风险也要来同学聚会的目的,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松了口。   “你昨天对褚衡的承诺,现在在所有同学面前再说一遍。”   李标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大声喊道,“我李标,以后一定对我的老婆林茹一辈子忠贞不二,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老婆的事,我在这发誓,请唐大哥还有各位同窗都替我见证!”   官上瑄淡淡收回目光,“如果你背叛了你的誓言,就做好准备另谋出路吧,那个时候的律师圈一定不会再有你的一席之地。”   官上瑄撇下这句话,匆忙上了驾驶位,将车子驶离。   包间里跟着出来的人,望着那辆黑色库里南逐渐融进夜色之中,不禁纷纷感叹。   “不愧是官上瑄,豪车名表,真是跟我们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真没想到今天的同学聚会,居然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真是来得太值得了,真是要感谢褚衡。”   “你们怎么不想想,褚衡居然能够让官上瑄亲自来接他,可见他是深藏不露啊!”   “就是,估计他说回老家的律所,也只是暂时的吧。”   “肯定是暂时的,他将来百分百要去官上瑄的律所!”   “幸亏刚才李标故意刁难的时候我没说话。”   ……   官上瑄一直将车开出去很远,才缓缓停在路边。   他刚看向褚衡,褚衡就好像有感应一般,先是睫毛颤了颤,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了?”官上瑄问。   刚才听唐玉匆说,在他过来之前,褚衡只是喝了一杯啤酒而已。   真没想到他的酒量竟然这么差,怪不得上次在火锅店,官上瑄想给他倒酒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喝。   褚衡深深皱着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头好疼。”   “明明知道自已不能喝酒,干嘛还要喝。”官上瑄看着褚衡难受的样子,双眸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我……”褚衡的眉毛皱的更深,但他早就因为酒精而宕机的大脑,思考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只能根据身体的本能反应,垂着头低声道,“我惹你生气了吗?”   “哈?”官上瑄有些无奈,“怎么我就生气了呢?在你眼里难道我是很容易生气的人吗?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你不该喝酒,让自已这么难受。”   褚衡那宕机的大脑,只捕捉到了两个字:生气。   “抱歉,别生我的气好吗?”褚衡就像是一个做错的孩子,双眼无助地看着自已交握的双手。   官上瑄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想证明一些什么,盯着褚衡的眼睛问道,“褚衡,盗窃罪的构成要件是什么?”   “嗯……”褚衡连五官都在用力思考,却还是失落地摇了摇头,“不记得。”   “36+64等于几?”   褚衡将十根手指放在眼前,数了半天,“等于……10。”   “锄禾日当如下一句是什么?”   “曲项向天歌。”   ……   “行了,你睡吧。睡觉还记得怎么睡吗,闭上眼睛像这样。”官上瑄对着褚衡双手手掌合十,放在耳边,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动作。   没想到褚衡的醉酒反应这么严重,已经确认褚衡的大脑此刻完全停止了运转,官上瑄也不准备再跟褚衡继续玩猜谜游戏。   他点开手机导航,输入了玄通律师事务所的位置。   准备开车带着褚衡直接回去。   苍蓝市到玄通律师事务所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开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现在时间也不算很晚,才九点多,所以没必要再找酒店住一晚。   车子开始行驶之后,褚衡靠在椅背上没了动静,官上瑄余光瞥了一眼,应该是睡着了。   挺好,他这一路能安静开车了。   没想到,当车子刚开出市区,驶到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时,褚衡突然就不老实了。   “停车。快停车。”褚衡拍着车窗外大喊。   “怎么了?”官上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四处观望了一下,周围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门口吊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   此情此景,官上瑄实在不想久留。   “阿衡,怎么了?停在这干什么?”官上瑄耐心地问。   “你等我!”褚衡却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直接冲进便利店。   “阿衡!”官上瑄急忙解开安全带,准备跟上去。   结果他的一只腿刚迈出车门,褚衡就拎着一个袋子回来了。   官上瑄又将腿收了回来,在主驾驶位坐好等褚衡上车。   “你去买什么了?”官上瑄有些好奇。   “给。”只见褚衡将手中的袋子对着官上瑄敞开,里面是好几十根粉色包装纸的棒棒糖。   “……”官上瑄盯着这些棒棒糖陷入了沉思。   “还要买。”褚衡坚决地说了一句。   “还买?”官上瑄感觉有些头大,刚才在市区的时候不说,以后的路都是乡间小路,而且都已经快半夜了,哪里还能买到东西呢?   “你还想买什么?明天买行不行?今天晚了。”   “还要买葡萄。”褚衡如数家珍,张口就来,“还要买云吞面。”   “……”   官上瑄的心脏突然悸动了一下,这些都是他曾经让褚衡帮他买过的东西。   这家伙明明大脑都停止运转了,却怎么还能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呢?   然后他指了指袋子里的棒棒糖,“这些糖,难道都是草莓味的?”   “对。你喜欢草莓味的。”褚衡点点头,又重复了起来,“还有葡萄,云吞面,都是你喜欢的。”   “……”官上瑄喉咙滚了滚,突然有些哽咽,“是因为我生气了,你想哄我?”   褚衡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想哄你。”   车外面被一片墨色包围。车里面仅有的一点光线,只能够勒出褚衡模糊的轮廓。   所以褚衡此时眸中闪烁着充满情愫的点点星光,被官上瑄看得一清二楚。   官上瑄突然不敢面对褚衡那无比直白的目光,他低下头,觉得自已的脸有点烫。   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慌张地扒开了糖纸。   官上瑄将棒棒糖放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我吃了棒棒糖,已经不生气了。   “棒棒糖好吃吗?”褚衡直白地盯着官上瑄的嘴唇,大脑宕机之后,他的行为全靠本能反应,再也没有了往日那些禁忌。   官上瑄将棒棒糖从口中拿了出来,又在糖球上添了一下,“好吃。”   “我也想吃。”褚衡盯着官上瑄的视线愈发炙热。   官上瑄便低头想再拿一根棒棒糖给褚衡。   突然,他的下巴毫无预兆地被褚衡的手掌直接捏住,霸道地抬了起来。   下一秒,褚衡的唇就直接贴对着官上瑄的嘴唇贴了上去,舌尖在官上瑄的嘴唇上轻轻舐过,才心满意足地说了句,“我早就想尝尝了,真的好甜。” 第41章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行   向来处变不惊的官上瑄,此刻僵住了。   他一直维持着那个被褚衡捏着下巴亲了一下的姿势,浅色的眸子涌动着不可置信的光芒,耳边尽是来自于胸腔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由于太过于突然,官上瑄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确认刚刚一瞬间所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他的幻想。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思考,褚衡温热的手掌就又抚上了他的脸庞。   昏暗的光线之中,褚衡的手指沿着官上瑄的五官轮廓缓缓划过,耳骨、眉骨、鼻骨、鼻尖……脸上的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阿衡……”官上瑄脸上每一处被触碰的肌肤都如同有电流经过一般,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褚衡,原本浅色的双眸逐变得幽深起来。   褚衡俯下身,脸离官上瑄更近一些,双眸亮晶晶的,写满真挚,“你长得真好看。”   官上瑄从来没体验过喝醉的滋味,却在此时氤氲的氛围之中,褚衡失控状态的带动之下,双眼逐渐迷离了起来。   他的视线与褚衡交缠在一起,脱离理智的话语不受控制地飘了出来,“阿衡,你说谁长得好看?”   褚衡的脸离官上瑄又近一些,瞳孔中闪烁着欲望,“你,瑄。”   在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褚衡再也抑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渴望,炙热的手掌猛地勾住官上瑄的脖颈。   这次,实实在在地对着官上瑄的嘴唇压了上去。   不同于刚刚的蜻蜓点水,这次褚衡的吻充满了侵略性。   双唇刚刚接触的瞬间,舌尖就不由分说地撬开了官上瑄的嘴唇,攻破了最外层的防线之后,褚衡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官上瑄仰着的脸上逐渐泛起红晕,随着这个吻的加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官上瑄微微颤动的睫毛,更加刺激了褚衡的欲望本能。   他的手掌开始沿着官上瑄的脖颈向下游走。   另一只手直接扣住了官上瑄的腰,官上瑄感觉到腰上那猝不及防的一处灼热,肩膀猛地颤了颤。   唇齿间的纠缠像是将官上瑄全部的力量都卷走一般,一种莫名的酥软迅速蔓延至全身,官上瑄白皙的皮肤随着骤然升高的体温渐渐转为了淡粉色。   萦绕在鼻尖的是属于褚衡的柚子香气,官上瑄闭着眼,完全沉浸在褚衡的气息之中。   他的反应,在褚衡的眼中实在太充满勾引与诱惑。   随之而来的,是褚衡愈发肆意地在他唇齿间掠夺,手掌顺着官上瑄的腰线延伸。   官上瑄已经完全陷入了意乱神迷的状态,他只感觉身体里有一颗种子,已经破土发芽,即将含苞待放。   突然间,褚衡放开了他。   围绕着全身的炙热气息骤然消失,官上瑄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不行,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行。”褚衡自言自语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无比珍惜地在官上瑄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梦了,即使在梦里,也真的很难停下来。”   看褚衡的样子,刚刚的事明显不会继续下去。   而官上瑄的心脏却久久不能平息,无尽的空虚感荡在心间。   面对褚衡的戛然而止,官上瑄的胸膛却还在不受控制地起伏,“褚衡……”   然而意犹未尽的话还没说出口,褚衡就已经靠着座位靠椅,沉沉地睡了过去。   官上瑄的浅眸映着褚衡熟睡的侧脸,随着理智的逐渐回笼,眉心拧得越来越深。   他刚刚在做什么?   对于褚衡突如其来的吻,他竟然丝毫没有拒绝,反而还疯狂地回应他,甚至……   如果刚刚褚衡没停下来,那么会怎么样?   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是疯了吗?   褚衡是喝醉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可是他原本就是千杯不醉不说,今天更是连一滴酒都没沾。   想给自已的失控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但是根本找不到。   “老王,你喜欢他呗,爱上咯~”   “爱上咯~”   “爱上咯~”   姜海龙的声音突然就在脑中反复响起,挥之不去。   “走开!姜海龙,别添乱!”   官上瑄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不知过了多久,姜海龙的声音才终于淡去。   从车子的储物盒里翻出一盒香烟。   这是以前开车送客户的时候,客户非要送给他的。   不过官上瑄不爱抽烟,所以就一直放在了车里。   收到这盒烟的时候,他绝对想不会想到自已竟然会有需要的一天。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点火,然后放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   靠着车头,官上瑄微微仰起头吐出一口烟雾。   天上只有厚重的墨云,将星星与月亮严严实实地遮住。   被黑暗笼罩着的这条路,只有库里南的车灯在明暗交替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爱情是什么呢?   官上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更没想过自已会在某个深夜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官上瑄将烟蒂踩灭。   手指不自觉地摸上胸前的白玉挂坠。   “托马斯,那个姜海龙非要说我爱上他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感觉。”   “但是他吻我的时候,我真的一点也不讨厌……”   “托马斯,你说什么是爱情呢?”   “明明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十年来,无论是在泰国的时候,还是回国之后。无数个孤寂寒冷的夜晚,每次痛到生不如死,想放弃一切去找你的时候,都是替你报仇的执念支撑着我继续活下来。”   “这样的我,会爱上别人吗?”   “这样的我,有资格被人爱吗?”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官上瑄的话音刚落,墨色的天空之中竟然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光亮。   “是你吗?托马斯,你已经变成星星了吗?”   “呵。”官上瑄勾了勾嘴唇,脸上尽是悲伤,“你是受不了我的唠叨,所以来骂我蠢了吧……你那时候也才刚满十八岁,又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爱情呢?” 第42章 他不记得了   褚衡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恍惚,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已是在哪里。   手掌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回到了律所。   瞥见一旁的临时床,褚衡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自已怎么在官上瑄的床上?   褚衡又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发现整个房间之内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半,窗外还是蒙蒙亮的样子,平时这个时间官上瑄还睡得香呢。   可是,现在官上瑄人呢?   褚衡闭着眼,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还隐约记得,昨晚官上瑄去酒店接他了。   然后……李标好像又挑衅来着……然后……然后呢?   头痛欲裂,关于昨晚,再也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回到了律所,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应该就是官上瑄将他送回来了吧。   既然如此,官上瑄在哪呢?   褚衡顾不得千斤重的脑袋,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下了楼梯,他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杯冲好的蜂蜜水。   褚衡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口中跟心里都是一阵甜蜜。   喝到官上瑄为他冲的蜂蜜水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将是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特别的日子。   这么说来,昨晚好像还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这一切是不是预示着,今天应该是十分美好的一天呢。   唇角带着幸福的笑容,褚衡推开门,迎接着扑面而来的专属于清晨的凉爽微风。   门外,官上瑄就悬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   他已经将换上了白t跟休闲裤,嘴里叼着一支烟,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昨晚直到将褚衡抱到床上那一刻,他身体里被褚衡点燃的那团火都还没有熄灭。   看着褚衡俊美的睡颜,不停地有想要触碰他的冲动。   没办法,便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身体里流窜的热气终于随着日出的那一抹暖红色的光圈,逐渐消散殆尽。   听见声音,官上瑄侧过头,视线落到褚衡身上的同时,将烟雾轻轻吐出。   看着褚衡缓缓走向自已,官上瑄的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了频率。   昨晚的事褚衡还记得吗?   他又希望褚衡记得,又希望褚衡不记得……一时之间,两种相互对抗的情绪令官上瑄心中的天平忽左忽右。   以至于他的双眸紧紧跟随着褚衡逐渐接近的身影,想要第一时间得到答案。   “你怎么了?”褚衡看着满地的烟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发生什么事了?你什么时候在这坐着的?昨晚没睡吗?”   官上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来,有些失落地将脸转回来。   他不记得了。   抬头看向清澈的天空,双指间的烟又放入口中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混合着隐隐心痛的烟雾。   “王宣,究竟怎么了?”没等到官上瑄的回答,褚衡愈发着急,“是不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标为难你了是不是?”   褚衡眉间尽是自责,紧握的双拳,突起的青筋顺着手背延伸到手臂上,“都怪我,沾上几滴酒就会醉到不省人事……自已被李标算计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你。”   “我现在就去找李标算账!”褚衡说着,迈开长腿就要往外走。   “阿衡。”官上瑄叫住了褚衡,声音之中带着倦意,“没有。李标按照跟你的承诺,老老实实地在你所有的同学面前发了誓,说他如果再做出对不起他老婆的事,就彻底离开律师圈。”   “什么?”褚衡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官上瑄依旧表情淡淡地望向远方,“真的,你可以问问昨天在场的其他人。所以李标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他既然发了这种誓,以后肯定不敢再乱来了。”   褚衡迟疑地点了点头,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明官上瑄出现之前,李标还在一直想尽各种办法为难他,怎么可能会突然间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呢?   褚衡突然愣住,难道是官上瑄的身份在同学会暴露了?所以李标那种趋炎附势的人才会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也只有这一种答案可以解释得通了。   由于关注点全在官上瑄身上,褚衡此时才注意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黑色库里南。   光扫了一眼车标,他就知道这辆车一定价值不菲。   “这辆车……是怎么回事?”褚衡偏过头问。   官上瑄瞥了一眼,本想说是找人借的。   但突然想起,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在褚衡面前承诺过不会再欺骗他。   掸了掸烟灰,官上瑄内心挣扎了几秒钟,还是没能背弃自已的誓言,“我的。”   官上瑄意识到自已算是栽了。   被褚衡按着吻了半天之后,褚衡拍拍屁股就忘了,他却忘不掉了。   甚至连自已曾经对褚衡说过的每一句承诺,都开始不自觉地遵守起来了。   深深叹了口气,按照这个趋势,如果褚衡再继续多问几句话,恐怕他是要将自已的身份还有目的全盘托出了。褚衡要是再再再多问几句,估计银行卡密码也要告诉他了。   真是没出息……明明只是被吻了一下而已,竟然就对褚衡言听计从有问必答了……这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车是你的……”褚衡重复了一遍,随后立刻转移了话题,并没有再继续追问昨晚的事,“六点了,我们该打拳了。”   这回轮到官上瑄惊讶,他终于将视线转回到褚衡身上,“打拳?”   褚衡竟然一句多余的问题都没有……?   “嗯,好几天没打拳了,你难道生疏了?”褚衡已经摆好了起势动作。   他已经意识到,官上瑄正在按照承诺所说的那样,没再对着他编瞎话。但他根本不想听到官上瑄亲口承认他的身份。所以,他什么都不会再问,他只想要官上瑄留在他身边的时间能够尽量延长一些。   官上瑄无可奈何,将手中的烟蒂熄灭,缓缓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由于一夜都没合眼,站起来的瞬间突然眼前一黑,他猛地又蹲了下去。   “王宣?”褚衡回过头,看到官上瑄捂着头蹲在地上,急忙过去扶他,“没事吧?”   官上瑄面色苍白,皱眉摇了摇头,有些刻意地推开了褚衡的手,“昨天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就不跟你打拳了,我需要回房间睡一会。” 第43章 不会是不想负责吧   官上瑄回到自已的床上躺下,枕头上还残留着褚衡身上的柚子香。   褚衡残留下的气息包围住,尽管阵阵疲惫感如泉涌般席卷而来,官上瑄却盯着天花板许久,迟迟无法入眠。   纤细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抚上嘴唇,官上瑄的双眸有些失焦,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他不记得了。”   又辗转了几个回合,依旧睡不着。   深深吸了一口气,官上瑄索性放弃了补眠的想法。   从床上坐起来,官上瑄没忍住,顺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   视线准确地落到了正在金鸡独立的褚衡身上。   脸一黑,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可是官上瑄,究竟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可怜兮兮的顾影自怜啊!   他的嘴唇可不是谁都能轻易碰得到的,褚衡说一句忘了就行了?他明明是被吻的一方,怎么反而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敢在褚衡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刚刚可是因为一夜未眠差点在褚衡面前晕倒啊,要是在平时,褚衡怎么可能会不跟上来对他嘘寒问暖,反而还有心情杵在院子里金鸡独立?   越想越生气,官上瑄猛地跳下床,还是决定找褚衡当面将昨晚的事情说清楚。   褚衡这个渣男!他该不会是根本就没忘记昨晚的事,只不过是亲到他之后就腻了,不想负责了吧!   官上瑄气势汹汹,长腿刚从楼梯上跨下来,却看见褚衡拎着豆浆油条从院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陈玄通。   “王宣,你不是去补眠了吗?”褚衡看到官上瑄,眸子不自觉明亮了不少,“你如果不睡了,就过来一起吃早餐吧。”   官上瑄这一刻,简直恨透了豆浆油条。   陈玄通什么时候来不好,非要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他刚刚才下定决心想要跟褚衡说清楚。   “我不吃。”官上瑄表情恹恹,又别扭地说了句,“阿衡,我想吃村子最东边早市的肉夹馍。”   陈玄通一脸黑线地插进官上瑄跟褚衡之间,“你想吃自已去买去,跟我徒弟说什么?”   “阿衡。”官上瑄视线绕过陈玄通,执着地再次叫了一遍褚衡的名字。   “好,我带你过去吃。”褚衡将豆浆油条放到了桌子上。   “老师,三轮车的钥匙借给我,我骑车带王宣去早市。”   “小衡!”陈玄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得他的徒弟继续泥足深陷。   “舒璃特意打电话给我,让我转告你,相亲那天她因为工作不得不提前离场这件事,对你很抱歉。”陈玄通猛地拍上褚衡的后背,“你要想想什么时候再约她出来见个面啊。”   褚衡有些奇怪,陈玄通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提起这件事来,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向陈玄通伸出手,“老师,车钥匙给我吧。”   陈玄通:……   极其不情愿地交出了车钥匙,陈玄通盯着二人的背影良久,直到远去的三轮车已经在街道的尽头变成一个小黑点,才缓缓收回视线。   又落到了院子里的那辆黑色库里南上面。   “这个王宣究竟是什么来头……?”陈玄通喃喃自语道。   官上瑄坐在褚衡身旁,舒爽的微风迎面而来,温柔地将他额前的碎发撩起。   由于感受实在是太美好,在这一瞬,官上瑄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   他不太理解自已,一个拥有库里南的男人,居然会在连个车门都没有的三轮车上体验到幸福。   亦或是……他是因为身旁的人是褚衡,才感到幸福呢。   “阿衡。”官上瑄盯着前方的道路,并没看他。   “怎么了?”褚衡偏过头,余光刚刚能够看到官上瑄。   “你接过吻吗?”   “咳咳咳。”褚衡明显被官上瑄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三轮车直接沿着“8”字型曲线前行,差点没扎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怎么突然问这个?”褚衡揉了揉鼻尖。   “就突然想知道。”官上瑄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就像是在谈论的话题是今天的天气一样。   褚衡垂眸想了想,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官上瑄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骗人,你看起来明明就像是接过吻的人。”   褚衡的脸颊的嫣红瞬间延伸到耳朵根,“我没骗你,真的没有。”   “那你会随便跟别人接吻吗?”官上瑄又问。   “怎么可能!”褚衡脱口而出,瞥向官上瑄的双眸有些闪烁,“我认为接吻是只有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接吻。”   官上瑄抓准时机,顺势开了口,“那你……”   喜欢我吗?   可惜话还没说全,就被褚衡打断了,“王宣,你……接过吻吗?”   官上瑄将指尖探进额前凌乱的碎发之间,露出深邃又摄人心魄的双眸,“嗯。”   跟你。   褚衡迅速收回落在官上瑄身上的视线,睫毛微微垂下,努力掩藏眼底的失落,“是吗,都没听你提过,你有女朋友。”   官上瑄抿了抿嘴唇,试图唤醒褚衡的记忆,“那个吻我的人……”   就是你。   “王宣!”褚衡不太想听官上瑄跟别人接吻的经过,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到早市了。”   “张嫂,两份肉夹馍加两碗粉汤。”褚衡领着官上瑄坐到了早餐店的凳子上。   “好久没过来了呀,小衡。”张嫂亲切地说了句,“稍等,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张嫂就端着刚出锅的早餐,放到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慢点吃啊。”   “张叔跟张嫂这家早餐店开了将近二十年,我小时候就经常来他家吃。”褚衡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口,开始回忆起来。   “你从小就在稻荷村长大?”官上瑄突然意识到,他对于褚衡的信息似乎了解得太少。   褚衡拿着肉夹馍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官上瑄,“对,我还在稻荷初中读过书。”   他满怀期待地盯着官上瑄,如果官上瑄能想起他,他或许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做他虔诚的信徒。   然而官上瑄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褚衡没有注意到,官上瑄攥着勺子的手,拼命紧了紧。   转学到稻荷初中那段日子,是官上瑄跟托马斯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光。十年来,每当辗转反侧之时,都历历在目。 第44章 托马斯(一)   官上瑄从拥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面。   他不知道自已的父母是谁,但是听孤儿院里的老师说,他的名字是母亲为他取的。   官上瑄。   为了知道自已名字的含义,他放弃了每一个能够玩耍休息的机会,小小的身躯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对着一本厚厚的字典翻阅。   三岁的时候,别的小孩还在学习笔划,他已经能够将所有文字认全。   也知道了自已名字的含义。   瑄,象征着尊贵。   上瑄,至高无上的尊贵。   在知道这些的那一刻,幼小稚嫩的脸蛋上滑落了两行泪。   或许他的爸爸妈妈是爱他的,将他丢弃到孤儿院,只是身不由已。   由于智商超群,长相又可爱,官上瑄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孤儿院里每一个老师喜欢。   也曾经被很多个家庭争抢着要求领养。   然而每次老师带他跟领养人见面的时候,他都会故意装疯卖傻,在领养人面前莫名哭闹打滚,甚至躺在地上抽搐。   有领养意愿的人见到他这个样子,都纷纷皱起眉头,领养的事也就自然没了后文。   一次,两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了,孤儿院的老师们也因为他不配合领养的行为,逐渐开始对他嫌恶起来。   从此之后,他的饭菜永远是别人剩下的,冬天的衣服永远都只有薄薄的一层。   他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平,令孤儿院里那几个平时总爱惹是生非的小孩,开始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在孤儿院,每个小孩能够获得的物品都十分有限,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每个人拥有的任何物资,都是十分宝贵的资源。   所以官上瑄会被那些小孩抢夺食物、衣服,以及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不仅如此,那些小孩总会时不时殴打官上瑄取乐。好几次被揍得鼻青脸肿,孤儿院的老师们即使看到了也都纷纷视若无睹。   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也就意味着官上瑄无时无刻都有被那些小孩欺负的风险。   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导致官上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矮小得多,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每次只能以皮肤上又多了几块青紫色结束。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欺负他的那几个孩子也是跟他差不多的年龄。大家都是平等的幼小无力,即便是三四个孩子一起对他动手,最多也就是给他造成皮外伤而已,并没有伤及筋骨和内脏。   对于越来越糟糕的孤儿院生活,官上瑄一直都是挺直了腰板咬牙承受,从来没低过一次头,也没服过一次软。   虽然还是个幼小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已所做的一切。   幼年时期的官上瑄,总是对一切都抱着美好的梦想,他相信只要他不被领养,父母总有一天会回来接他。   所以即便已经预料到等待这条路充满荆棘,他也甘之如饴,从来没想过要逃跑。|   或许,他真的就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那个人。   因为一切并没有按照他的想象,朝着更糟糕的情况发展。   官上瑄五岁那年,孤儿院来了一个比他大三岁的男孩。   男孩是被孤儿院的院长伯伯亲切地牵着手,并且在孤儿院所有老师的拥簇之下趾高气昂地走进来的,小小年纪,俊俏的眉眼之间却散发出掩饰不住的傲气。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细腻通透的白玉吊坠,仰着脸对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用有些拗口的口音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王。”   这时,一个叫高宇的男孩走到了他面前,面带不屑,“你凭什么?”   高宇就是孤儿院里这群孩子原来的“王”,也是欺负官上瑄的小孩里面的老大。   年仅七岁的他,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四,比这个新来的男孩要高出一个拳头。   新来的男孩甚至没有正眼看他,膝盖微弯,双手猛地拽住高宇的手腕,转身、弯腰,一个漂亮利落的过肩摔。   高宇疼到五官都挤在一起,直接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疼!好疼!”高宇疯狂地尖叫。   新来的男孩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双手,从眼角流露出了发自心底的鄙夷,“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站得离我这么近。”   “我以后就是这里的王,你们谁还不服?”男孩高声宣示着“王”的主权。   所有孩子都低着头唯唯诺诺,谁也不想跟高宇一个下场。   只有官上瑄依旧站得笔直,浅色的双眸平静地看着新来的男孩。   男孩注意到了官上瑄的视线,双手插在口袋中,缓缓向他走过去。   “你为什么盯着我?”新来的男孩面色阴沉地挑着眉。   官上瑄依旧淡然,“我好奇你从哪来。你的身上,闪烁着我没见过的光芒。”   男孩微微一愣,原本阴鸷的眸光却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我来自莱拂。”   “莱拂是什么?”官上瑄根本没听过。   “你不知道不要紧,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男孩摸了摸自已胸前的白玉吊坠,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已矮半头的小不点,“我叫托马斯,以后我当你哥哥。”   “托马斯?”年仅五岁的官上瑄第一次听见外国人的名字,“这名字真奇怪,你姓托?”   “哈哈哈。”托马斯咧咧嘴,刚刚高傲的模样完全不在,露出了八岁的孩子应有的笑容,“你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官上瑄。”   ……   当官上瑄的身边多了托马斯以后,孤儿院里的日子突然就好过了许多。   托马斯让官上瑄搬到他孤儿院专门给他配备的单间,跟他同吃同住。从那时候开始,官上瑄每一餐都能吃到由营养师专门配置的营养餐。   分给他的衣服不仅能够保暖,甚至还有各种好看的样式让他选择。   至于高宇跟其他欺负过他的小孩,从托马斯来到孤儿院的那天起,见到官上瑄都要绕道走。   就这么过了一年,得到了充足的营养之后,六岁的官上瑄已经不比九岁的托马斯矮多少了。   “瑄,你真聪明。为什么那些难懂的书,你却只要看过一遍就都能记住呢。”托马斯笑嘻嘻地跟在官上瑄,嘴里的称赞一直不停。   官上瑄无奈地摇了摇头,凡尔赛了一句,“天生的吧。”   “瑄,你真的太棒了,我好喜欢,我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托马斯继续咧嘴笑。   “好啊。反正你是我哥,你去哪都要带上我的。”官上瑄熟练地回答。   一年以来,这样的对话每一天都要在官上瑄跟托马斯之间重复个七八次。   “瑄,我决定了,我要给自已取一个你们这里的名字。”托马斯突然激动地说。   “我们这的名字?你想好叫什么了吗?”官上瑄问。   “当然了!”托马斯盯着官上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要叫马瑄一。”   “马瑄一?”官上瑄重复了一遍,“好拗口,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是托马斯的马,官上瑄的瑄,托马斯跟官上瑄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一。”托马斯的笑容更深,“所以我要叫马瑄一。” 第45章 托马斯(二)   “瑄,我爹地是莱拂家族在泰国分支的掌权人。莱拂集团你知道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财团之一。”   “瑄,我会永远保护你。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瑄,妈咪跟我说过,很快就会回来接我,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回泰国吧。凭我们莱拂家族的财力,很快就会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瑄,即使找到他们,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可以把你的父母一起接到泰国,给他们享不尽的财富。只要我能永远跟你在一起,永远当你的哥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知不觉间,托马斯已经陪在官上瑄身边十个春秋。   十年来,托马斯每天都精准地在扮演孤儿院里的“王”以及官上瑄的哥哥这两个角色之间无缝衔接。   在别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高傲冷酷的王者姿态。眼角恒久地挂着那道睥睨的冷光,仿佛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入他双那高傲的眼。   只有面对官上瑄的时候,他才会卸下那层冷酷的盔甲,化身宠弟狂魔。   每天都追着官上瑄,用他独有的国际化口音,此不彼地感叹一遍又一遍。   “瑄,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考试都难不住你。”   “瑄,你的字得好工整,好漂亮。字如其人说的就是像你这样,人又长得帅,字又写得好的人吧。”   “瑄,你真是天才,我只是偶尔跟你说几句泰语,你居然就把泰语学会了!”   “瑄,你真的太完美了。”   “瑄,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这十年,托马斯虽然每天都在官上瑄耳边聒噪得很,但却也真的成为了官上瑄心底最坚实的依靠。   托马斯的出现,彻底弥补了官上瑄从出生那一刻就缺失的亲情。   他作为孤儿院里的“王”,总是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黑暗隔离于官上瑄的视线之外,只允许世界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到官上瑄面前。   久而久之,官上瑄在五岁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公,随着他的成长逐渐淡去,在他的记忆中消逝无踪。   而他在这十年间托马斯满溢的鼓励与赞扬声中,逐渐蜕变为一个阳光自信且开朗的十五岁少年。   那时的他很单纯,真的以为可以一辈子都跟在托马斯身后。也是真的相信,万能的托马斯会帮他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然而他并不知道,每个星期日下午都会消失不见的托马斯究在竟经历着什么。   孤儿院院长袁奏的办公室,宽敞明亮。   当托马斯垂头走进来,并且将门反锁之后,袁奏熟练地按动了手边的开关。   整个办公室里面,厚重且不透光的窗帘瞬间全部齐刷刷地落下,将一切光线隔绝于外。   袁奏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翘着二郎腿命令道,“脱衣服。”   托马斯面无表情,并没有任何反抗,双膝直接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将上衣纽扣逐一解开,露出了骨骼突起的上半身。   托马斯的背脊之上触目惊心,如鱼鳞一般,全都是被烟头烫伤之后留下的疤痕。   袁奏眯着眼,盯着托马斯后背上自已这些年积攒下的杰作,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缓缓拿出打火机打出一个火苗,对准嘴上叼着的烟点火。   昏暗的室内,烟头上燃着的唯一火光,正在逐渐向托马斯靠近。   “呃……”背上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并且剧痛在高温的加持下持续扩散。   这种如蚁噬心的痛,无论承受过多少次,托马斯还是止不住地暗哼了一声。   “疼吗?”袁奏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调。   托马斯死死咬着嘴唇,并没说话。   “疼的话,叫那个女人来接你啊!”袁奏的情绪突然十分激动,手中的烟头更加用力地按进托马斯的皮肤,“她可是跟我发过誓,一年之内一定会来接你。”   “她真的给你扔下了不少钱,所以我才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皮肤烧焦的味道已经混入空气中,袁奏紧闭双眼,一脸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好美妙的味道。”   然后抬起手中的烟头,又往托马斯后背上所剩无几的健康皮肤上用力按了下去。   几番下来,托马斯后背上新鲜的几个血窟窿已经住不住往外渗血。   “啊!!”托马斯额角青筋暴起,痛到身体已经直不起来,手掌颤抖着支撑住地面,大颗的汗珠不断顺着脖颈滴落到冰冷的地砖上。   “可是已经十年了,我真的等得很不耐烦了。”袁奏蹲下身,没拿烟头的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托马斯的头发,将他的脸拽到自已面前。   “你也知道,三年前我就准备收回给你提供的那些特殊待遇。”   “是你跑来求我,说你家有很多钱,你会成为我的摇钱树,还愿意当我的玩具,我才把你养到这么大,还给了你最好的待遇。但是如果那个女人不来赎你,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付诸东流了。”   “她一定会来!我妈咪说过她一定回来接我。”托马斯的脖子被袁奏拽着弯成了九十度,十分艰难地喘息。   “你可是马上就要到十八岁了。”袁奏薅着托马斯头发的手突然用力一甩,托马斯的后脑勺直接撞在了旁边的柜角上,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袁奏毫不在意地起身,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浑身都是鲜血的托马斯。   “等你满了十八岁翅膀可就硬了,到时候跑了,我就真的亏大了。”袁奏的嗓音逐渐变得尖锐起来,“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最后的期限了。”   “什么……期限……”托马斯的双眼被鲜血浸入,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伴着微弱的气息吐出几个字。   “你的十八岁生日之前。”袁奏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皮鞋狠狠地踩了几下,“如果还没有人来接你,你就卖个肾来报答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吧。”   “卖肾……?”托马斯强忍着张开双眼,脑中突然回忆起了他来到孤儿院之前,一些很重要的画面。   “买一颗肾才几十万而已,如果处理不好,我会死的!”托马斯仰起头试图挣扎,“钱我有的是,你让我回家,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闭嘴吧你!”袁奏用力将托马斯的脸按到冰冷的地面上,“你的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留着投胎的时候说去吧。”   “对了。”袁奏悠闲地坐回了老板椅之上,拿起眼镜布擦了擦眼镜,“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那个叫做官上瑄的小子,也要跟你一起卖肾。”   官上瑄的名字,令托马斯瞬间血液逆流,双眸如死灰一般被绝望填满。   这个星期日,距离他的十八岁生日,还剩六天。 第46章 托马斯(三)   “我累了。”袁奏打了个哈欠,将办公室里面的吊灯打开。   室内恢复明亮以后,袁奏将视线飘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他抬起手,对着女人熟练地比划着手语,“帮他包扎。”   女人的真实姓名不详,孤儿院里的人都叫她丽姨。丽姨大约四十岁左右,在孤儿院里常年只穿着一套破旧不堪且并不合身的家居服。   尽管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褪了原来的颜色,但她脸上动人的容颜却没有随着岁月而发生任何变化。   只可惜丽姨又聋又哑,无论顶着多漂亮的一张脸,在孤儿院里也只能被当做空气。   也正因为丽姨听不见也没办法说话,所以袁奏每次虐待托马斯的时候,都放心地将丽姨留在办公室里面。   有丽姨在身边看着,一方面他扭曲的心灵能更加得到满足,另一方面,丽姨在变成聋哑人之前曾经是医生,可以在他折磨完托马斯之后,立刻替托马斯治疗。   托马斯可是一个很好的玩具,比其他一看见他就吓得痛哭求饶的小孩有趣得多。袁奏就喜欢看托马斯那张高傲的脸被自已踩在脚下的样子,他要留着托马斯的命,慢慢玩。   丽姨目睹了刚刚的全过程,眼看着鲜血不停地从托马斯的后脑勺流出,她已经着急得五官扭曲。   终于等来了袁奏的指令,她立刻拿起急救箱跑到了托马斯身边。   丽姨将托马斯从地上扶了起来,带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然后打开急救箱,找出无菌纱布将托马斯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袁奏见状,便拍了拍丽姨,用手语说,“我走了,把他的伤口包扎好再让他回去。”   丽姨使劲点了点头,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袁奏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托马斯,便推门而去。   托马斯虚弱地靠着沙发,屏住呼吸盯着袁奏的背影。直到确认他真的离开了办公室,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啊……啊……”丽姨看着托马斯身上的伤心痛不已,止不住地流泪,口中伴随着难听的喊声。   托马斯抿着嘴唇,看向这个每周日都会给自已包扎伤口的女人。   她的动作总是十分轻柔,包扎技术却是十分娴熟,每次经过她包扎后的伤口,痛感都会立刻减轻很多。   尽管托马斯并不相信孤儿院里的任何人,但是想要在他十八岁生日之前带着官上瑄逃离袁奏的魔爪,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   “啊,啊。”丽姨对他比划着自已的脑袋,意思是让他把脑袋转过去,给他包扎后脑勺。   等了几秒钟,见托马斯没有反应,丽姨明亮的双眸写满了焦急,更加大声地“啊”了几声,她怕耽误包扎的时间,会让托马斯的伤势更加严重。   丽姨的喊声,令托马斯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双手,对丽姨比划出了她能看懂的手语,“院长想要杀了我跟我弟弟,你能不能帮我们离开这里。”   这几个手势,令丽姨完全惊住了。   她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会手语!她在孤儿院里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会手语的人!   但是紧接着,等她看懂托马斯的话时,刚刚冉冉升起的喜悦就瞬间消逝无踪。   她急忙问道,“你说的弟弟是跟你住在一个房间的孩子吗?”   托马斯点点头。   丽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手部动作也不受控制地用力,“院长跟我说,是因为你犯了错,他才会打你。院长怎么会要杀你跟你弟弟?”   “我没有犯错。”托马斯刚比了几个手势,一阵钻心的疼痛就从后脑勺传来,令他痛到猛地抽了抽嘴角。   丽姨见状,急忙拿着碘伏跟纱布,决定先帮托马斯包扎完伤口再说。   丽姨的动作十分利落,不到二十分钟,托马斯后背的伤,还有后脑勺的伤,都被已经被包扎好。   托马斯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感觉有了些力气。   “谢谢。”托马斯对丽姨比了个手势。   “感觉好一些了吗?”丽姨盯着他的头上缠着的纱布问。   托马斯点点头,马上继续刚才的话题,“院长真的要杀我跟我弟弟,他跟非法贩卖祁器官的组织之间存在肮脏的勾当,他想卖我跟我弟弟的肾。”   丽姨的双眸随着托马斯的不断加快的手势而逐渐被泪水填满。   她虽然知道袁奏为人贪财如命,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牺牲人命去换钱,居然还是要牺牲官上瑄的命!   泪水从丽姨的眼中涌出,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袁奏一直在骗她。   丽姨红着眼抽泣了好久,才缓缓将情绪平息下来,对着托马斯用手语说出了埋在她心底十五年的秘密,“跟你住在一个房间那个孩子,其实是我的儿子。”   “什么?”托马斯的瞳孔骤缩,万万没想到官上瑄日思夜想的母亲竟然一直就陪在他身边。   小时候被家族强行要求学习手语的时候,他每天都怨言满满。十分不理解他堂堂莱拂家族的小少爷,为什么要学习这种给残疾人用的语言。   那时候的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已究竟会有什么理由非要去跟哑巴说话。   然而此时,他只觉得出生在莱拂家族,被强迫着将手语学会,真是莫大的幸运,竟然被他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丽姨是官上瑄的母亲,她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他跟官上瑄真的有活下去的希望了,他也有能回到莱拂家族的希望了!   丽姨开始回忆起来,双手飞快作出手势的同时,口中不断发出哀伤的呜咽声,“我以前是医院的医生,但是医生高强度的工作将我的身体彻底压垮了,为了得到良好的休养,我不得不从医院辞职。”   “当时我有一个交往稳定的男朋友,我们却因为辞职这件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最终他跟我提出了分手。”   “辞职之后那段时间我很难过,为了不让自已胡思乱想,我就来到了这家孤儿院当义工,帮忙治疗生病的孩子。”   “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作为孤儿院院长的袁奏,并且他开始疯狂追求我。”   “当时我刚刚失恋,感情很空虚,就被他趁虚而入,同意了跟他交往。”   “然而我根本不知道,我早就怀上了前男友的孩子。我的儿子大概是真的太想要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怀孕早期我没有任何的症状,也没能在最合适的时间把孩子打掉。”   “而等我发现自已怀孕的时候,已经六个月了。医生说我本来身体就虚弱,如果这个时候强行引产,恐怕以后就再也不能拥有成为母亲的机会了。”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我能真实地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踢我,他好健康,好有力量,我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他开口叫我妈妈的画面,那天晚上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不能失去成为母亲的机会,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将他生下来。”   “之后,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袁奏,并且无论袁奏怎么反对,我都坚决跟他提出了分手。” 第47章 托马斯(四)   “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怎么变成聋哑的?”托马斯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急忙用手语问。   “啊,啊!”   丽姨凄惨地喊着,继续用比着手语,“袁奏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跟我分手,最后他妥协了,他说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他来照顾我们。”   “我真傻,我当时居然相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丽姨一度哽咽到瘦弱的身躯止不住地晃动,她充满悔恨的眸光,令托马斯也不自觉跟着眉头紧锁。   托马斯抬起双手,轻轻扶上丽姨的肩膀,帮助她将过度悲伤的情绪稳定下来。   丽姨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托马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做出手势。   “我完全没想到,当我生下我的儿子之后,袁奏竟然要把他卖掉!”丽姨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继续用手语说,“我当时害怕极了,如果我的儿子真的被卖掉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我拼命恳求袁奏,我告诉他,只要让我儿子好好活下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袁奏好像早有预谋,他跟我说,只要我跟我儿子一辈子不相认,我儿子就可以作为孤儿在这所孤儿院里活下来。我当时太无助了,根本想不出其他办法,走投无路之下,我只能点头同意。”   “因为我想让我的儿子活下去,也想让我的儿子能够好好看看这个他拼命想要来到的世界。”   “然后袁奏就扔给我一瓶药,他说只有我将药喝下去,他才会相信我以后真的不会跟我儿子相认。”   “我当时满心都是想要我儿子能够活下去,毫不犹豫地就将药喝了下去。而等我醒来的时候……”   “我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丽姨说到这,停下双手,张开口给托马斯看她空空的口腔,然后又指指自已的耳朵,“耳膜也穿孔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恐怖的是,袁奏把我变成这样之后,还说他离不开我,把我软禁在孤儿院的密室里……”   “这十五年,他让我帮他治疗了很多被他虐待的孩子,我为了能够每天看到我儿子,就任他摆布……”丽姨的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恨意,比着手语的双手无比用力地表达着她的愤怒,“他明明说过,会让我儿子活下来!结果,他还是想要我儿子的命!袁奏,他不得好死!”   托马斯紧紧握住丽姨的手,眸光冰冷阴鸷地说了句,“他害了瑄,我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   丽姨看不懂口语,将手从托马斯的手中抽出来,比划道,“你说什么?”   托马斯垂眸思索了几秒钟,然后严肃地对丽姨比着手语,“时间不多了,你会带我们逃离这里吧?”   丽姨顿了顿,双眸充满悲伤,“每天晚上袁奏都睡在我身边,我没办法离开。不过我在孤儿院住了十五年,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向孤儿院大门外的马路,我把密道的位置告诉你,你带我儿子离开。”   丽姨想了想,将脖子上的玫瑰吊坠摘了下来,“我的哥哥在就住在附近的稻荷村,他叫卢林,你跟我儿子从孤儿院离开之后去找他,把这个玫瑰吊坠交给他。”   “密道安全吗?确定我们能逃出去吗?如果被袁奏发现,我跟瑄的死期恐怕就要提前了。”托马斯谨慎地看着丽姨。   “安全。那条密道是袁奏为了自已逃跑而设计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丽姨美丽的双眸闪烁着坚定,“他绝对想不到你看得懂手语,也不会预料到我能把密道的位置告诉你。”   确认了真的有逃出去的希望之后,托马斯激动地握紧双拳。   “我把儿子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他去找他的舅舅,他的舅舅会将他养大成人的。”丽姨的双眼此刻无比明亮,充满期待,“等他长大之后,再跟他说我的事吧。如果我有那个运气,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他一面。”   托马斯略微迟疑了几秒钟,随即对丽姨点了点头。   然而他的眼底闪烁的情绪,除了喜悦之外,还有一抹转瞬即逝的淡漠。   他是不会将丽姨是官上瑄的母亲这件事告诉官上瑄的,永远都不会。   官上瑄曾经说过,他的名字是父母替他取的,意味着无上的荣耀。在官上瑄的心中,他的父母是极其优秀的人物,寻找亲生父母这个愿望代表着他对美好的向往。   然而如果告诉官上瑄他的母亲就是个软弱无能的蠢女人,被官上瑄的亲生父亲抛弃之后,不仅没有保护好自已的儿子,还把自已害得又聋又哑。   那么,官上瑄整个人生的信念都会崩塌。   这是托马斯如论如何也能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官上瑄的人生就应该跟他的名字一样,只可以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   而这份荣华富贵,只有他托马斯才可以给他。   所以,官上瑄不需要母亲,也不需要舅舅,他只需要一辈子躲在自已身后,受着自已的照拂就可以了。   ……   托马斯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官上瑄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直接冲到他面前焦急地问,“你怎么才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我的心里一直很不安。”   等官上瑄站直身体,才看清了托马斯脑袋上竟然包扎了纱布,“怎么回事?你的头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托马斯将食指竖在唇边,将房间的门反锁上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官上瑄耳边说,“我的头没事,别担心。”   “可是……”官上瑄的脸上还是挂着浓重的担忧之色。   “先别说我的头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托马斯拉着官上瑄来到床边坐下,拿出了丽姨给他的玫瑰吊坠,“我知道我舅舅的消息了,今晚我们从孤儿院逃出去,去附近的村子里找我舅舅。”   “你舅舅?”官上瑄的脸上充满疑惑,“你不是来自泰国?你的舅舅为什么在这附近?”   “他是我妈咪安排在这附近接我的人。”托马斯的谎话越说越离谱,“但是他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你要假装不知道他是从泰国特意过来找我的。到时候,你只要听我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到我妈咪,一起回泰国。”   托马斯轻轻拍了拍官上瑄的头,唇角弯了弯,“瑄,你这副吃惊的样子真可爱。”   官上瑄有些不高兴,明明就是托马斯突然间说的话太过于跳脱。   托马斯收起嘴角,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双眸死死盯着官上瑄,“瑄,你可是答应过我,永远都会跟我在一起。等我们回了泰国,我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你要相信我,今晚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官上瑄眨了眨眼,没有再多问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无论托马斯去哪里,他当然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因为彼时十五岁的官上瑄的世界里,托马斯就是他的一切。   托马斯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摘下自已胸前的白玉挂坠,戴到了官上瑄的脖子上,“瑄,这个吊坠就代表我,现在我把吊坠送给你,作为我们承诺要一辈子永远不分开的证明,你以后要一直戴着它,知道吗。”   官上瑄摸了摸胸前泛着托马斯体温的白玉吊坠,点了点头。   “瑄,你真好。”托马斯笑着,将丽姨的玫瑰吊坠戴到了自已的脖子上。 第48章 托马斯(五)   深夜。   官上瑄跟在托马斯身后,借着银色的月光在被墨色包裹住的黑夜之中穿梭。   孤儿院里之中一向风平浪静,久而久之,夜班的保安成了摆设,没有一个爱岗敬业,全部都在打瞌睡。   托马斯按照丽姨告诉他的路线,意外顺利地摸到了密道的入口。   密道十分狭窄,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宽度。   官上瑄屏着呼吸,跟在托马斯身后,沿着逼仄狭窄的暗道向着未知的出口缓缓前行。   他一路上都紧紧拽着托马斯的衣服后摆,紧张到手掌心攥得都是汗。   托马斯感觉到身后拽着他的力量正在逐渐加大,静谧的空间内,能够清晰地听到官上瑄的胸腔之中不安的心跳声。   “把手给我。”托马斯将自已的手往身后伸过去。   官上瑄心中已经被恐惧笼罩,想都没想就将手伸了出去。   就这样,官上瑄一路上都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下,任凭托马斯的牵引往前走。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托马斯隐约看到了眼前微弱的亮光。   “到了!”他激动地喊道,拽着官上瑄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光的方向跑过去。   当路灯之下宽敞的马路出现在托马斯的眼前时,他更是激动地将官上瑄拉入自已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官上瑄。   托马斯将下巴搭在官上瑄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沉溺,“瑄,我们逃出来了!”   官上瑄刚刚从漆黑的空间出来,双眼接触到光亮还不太适应,“托马斯,我的眼睛好疼。”   托马斯的下巴从官上瑄的肩膀上离开,用宽大的手掌将官上瑄的头按在怀里,“闭上眼睛适应一下,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官上瑄没动,老老实实靠在托马斯怀里眨眼。   托马斯抬手轻抚官上瑄的凌乱的发丝,视线不断向四周张望。   “我的眼睛好多了。”官上瑄站直身体,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们现在怎么办?你舅舅在哪里?我好困,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这时,一道刺眼的光从街道尽头射过来。   托马斯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终于看清是一辆大货车正开着远光灯向他们驶来。   托马斯急忙伸手对着大货车摆了摆,又觉得不放心,索性直接站到了大货车的正前方,举起双臂拦截。   大货车如托马斯所愿,停在了他眼前一米的位置。司机还算是好脾气,叼着一根烟从车窗探出头,“小子,大半夜的你别这么吓我。”   托马斯急忙跑到司机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丽姨给他的一摞钞票,“大叔,我跟我弟弟想去稻荷村,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司机原本开了几个小时的夜车,已经有些疲乏,当他看见托马斯手中的钞票时,瞬间来了精神,“小子,今天遇见我算你走运,要不然大半夜的你带着这么多钱,小心飞来横祸。”   “原本我这箱货是加急运输的,没办法绕路。不过稻荷村刚好顺路,带你们过去也不影响什么,我也不多收你钱,你给我二百就行。”   托马斯眯了眯眼睛,将另一只插在口袋里面攥着壁纸刀的手松了松,“谢谢大叔,我去叫我弟弟过来。”   托马斯说着,大步跑回官上瑄身边,拉起他的手,“快来,那个司机叔叔同意载我们一程。”   官上瑄迷迷糊糊就跟着托马斯上了大货车的副驾驶室。   货车的副驾驶位十分宽敞,刚好够托马斯跟官上瑄两个人坐下。   “现在凌晨三点,到稻荷村大概要三个小时,你们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们。”司机说着,踩动了油门。   “瑄,你困了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托马斯侧过脸,看着官上瑄有些迷离的双眸说。   “嗯。”官上瑄轻轻点头,下一秒就睡着了。   月光透过车窗,打在官上瑄微翘的睫毛上,显得他的睡颜格外好看。   托马斯竟然看得入迷,车子已经驶出去好几十公里,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视线的余光一直在警惕身边的司机,插进口袋的那只手,始终紧紧攥着那把壁纸刀。   所幸司机并没有任何不轨的邪念,早上六点,顺利将货车驶进了稻荷村的小路上。   并且还好心帮托马斯打听丽姨的哥哥,卢林家的位置。   卢林是村子里的包工头,经常在外面承包一些工程,这几年赚了不少钱,是村里的名人,所以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他家的位置。   司机按照村民的指引,顺利将大货车停在了卢林家的大门口。   “谢谢大叔。”托马斯终于将攥着壁纸刀的手抽出来,数了五张钞票递给司机,“这是五百,你收下吧。”   司机盯着托马斯看了一会儿,扯扯嘴角,“行吧,虽然我只要了二百,但是你给我五百,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今晚回家,可以带我儿子去他喜欢的店吃点好吃的了。”   托马斯拍了拍一旁还在熟睡的官上瑄,“瑄,我们到了。”   官上瑄艰难地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应了一句,“嗯。”   “下车了,瑄。”托马斯耐心地叫他。   官上瑄坐在挨着门的那一侧,他先下车,托马斯才能下去。   “好。”官上瑄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推开了车门。   两个人都下车之后,司机跟他们摆了摆手,便开着车继续送货去了。   清晨的微风从鼻尖拂过,官上瑄终于打起了精神。   他看着眼前的造型豪华的二层别墅,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尘土飞扬的环境,总感觉眼前的建筑富丽堂皇到与这个村子有些格格不入。   “这就是你舅舅住的地方吗?”官上瑄问。   “对。”托马斯表现得十分肯定,按了按大门旁边的门铃。   几分钟之后,一个肤色很黑的瘦小男人,带着疑惑的目光打开了大门,“你们是谁?”   “舅舅,是我。”托马斯指了指胸前的玫瑰吊坠,“妈妈让我来找你。”   卢林立刻瞪大双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泛起一层水雾,“阿丽……” 第49章 托马斯(六)   “阿丽失踪了很多年,我甚至已经放弃了能找回她的希望。”   卢林将托马斯单独带进了他的卧室,视线一直盯着托马斯胸前的玫瑰吊坠,这是卢丽大学毕业的时候,他送给她的礼物。   毕业之后,卢丽成为了一名医生,由于医院的工作实在是太过于繁忙,一直没有能抽出时间再回过家。   直到有一天,卢丽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她因为身体原因,准备从医院辞职。   原本他跟父母开心地在家里等着卢丽回来,可是不仅没等到卢丽,反而还跟卢丽失去了联系。   他找不到卢丽,甚至几番辗转找到了卢丽提到过的男朋友,然而他只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早已经跟卢丽分手,便直接对卢林避而不见。   走投无路之下,卢林对于卢丽的失踪报了警,同时也用尽了一切其他方法,但卢丽就像是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卢丽失踪的时候,卢林正是适婚的年龄,但他当时只顾着将全部精力放到寻找卢丽上面,结果错过了光阴。   等到他终于对于寻找卢丽这件事绝望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再加上人长得瘦小干巴,又没有固定收入,根本没有女人看得上他愿意嫁给他。   父母因为思念卢丽相继病倒离世,原本完整的一家四口,最后变成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卢林每天都活在对亲人的思念之中,如今四十五岁的年纪依旧孑然一人,也早已经没有找人结婚的想法。   这几年靠着承包工程赚了一些钱,索性将原来的家里的房子翻新重造。   但新房子建好之后,卢林望着变大变豪华的二层别墅,反而却更加想念从前跟亲人挤在小房子里面的生活。   每个漫漫长夜都无比难熬,卢林每天都觉得活着了无生趣。   所以坐在他面前,这个如同天降的外甥,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枯涸沙漠之中的一汪甘甜的清泉。   都是年近五十的老头了,一阵心酸之下还是止不住举起粗糙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托马斯心中并无波澜,在脸上挤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舅舅,以后有我陪着你。”   “你妈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她这么多年究竟去了哪,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卢林的目光之中,交杂着期待跟失落两种复杂的情绪。   “她……”托马斯顿了顿,垂下眼眸,“她死了,前几天,因病。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她临终之前将玫瑰吊坠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有个舅舅。”   “她再三嘱咐我,让我一定要来找你,之后就停止了呼吸。”   托马斯心中低语:丽姨,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哥哥好。与其让他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受到那种非人的待遇而受到打击,不如让他认为你已经死了。你的存在不被人知晓,其他的人才都能够获得幸福。   卢林失望地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他的外甥什么都不知道也很正常,“以后你就住在我这吧,我没有子女 ,我会像对待儿子一样对你。”   “谢谢舅舅。”托马斯表现出开心的模样。   心中却对卢林的满心真诚嗤之以鼻。   托马斯的身体里可是留着无比高贵的血脉,像卢林这种低贱的存在,要不是眼下实在没有去处,托马斯连看都不屑于看他一眼的。   “跟你一起来的孩子是谁?”卢林突然想起了那个跟在托马斯身后的孩子,总觉得那个孩子的眼睛,令他有种亲切感。   “他是我弟弟。”托马斯随便想了个理由,“他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妈妈带回了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但是我们从小就跟亲兄弟一样,一起长大。”   “他叫官上瑄。”   官上瑄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等了很久,卢林终于带着托马斯从卧室走了出来。   卢林这个看上去很凶的男人,红着双眼跟他说,让他们放心住下,从此以后一定会像对待自已的儿子一样对待他们两个。   官上瑄不明白,托马斯的舅舅不是替托马斯的妈妈来接他的吗?为什么要神情如此悲伤呢?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只是那时候的官上瑄习惯了什么都不想,只跟在托马斯身后的日子。   所以他并没有再去过多思考那些令他疑惑的问题。   只不过,当官上瑄跟卢林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心底莫名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温暖。   在卢林家住下之后,没过多久,卢林就替官上瑄办好了转学手续,他成为了稻荷初中三年一班的学生。   卢林因为承包的工程部分在外地,所以隔三差五就会到外地住几天。   托马斯是泰国血统,而且出身豪门,对于学历证书之类的并不在意,在孤儿院的时候,草草读了个初中,之后便辍学了。   所以在卢林家这段日子,托马斯每天都跟官上瑄同时出门。   不同的是,官上瑄去上学,托马斯去打探他的母亲安娜以及莱拂家族的各种消息。   晚上回家时,托马斯总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嘻嘻地等他。   如果赶上卢林在家,他们俩就能享受到十分丰盛的三餐。   如果卢林不在家,官上瑄就只能吃托马斯给他做的黑暗料理。   托马斯煮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甜,太辣太苦也是常有的事,总之官上瑄每次都要做足心理建设,才敢下口。然后就会随机被口中的酸甜苦辣刺激到五官挤到一块。   那段时光,虽然平淡,却又恬静而美好。   直到一个平常的一天。   那天一早,外出的卢林就推门而入,手中拎着装着食材的袋子。   “舅舅,你回来了!”官上瑄看到卢林,开心地喊他。   而坐在一旁的托马斯,注意到了官上瑄向卢林投过去的热切视线,眼底扫过一抹阴戾。   “快去上学去,回来舅舅做好吃的给你们吃。”卢林笑着说。   “好!舅舅,我要吃红烧肉,你上次做得太好吃了。”官上瑄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卢林跟托马斯挥了挥手。   然而,官上瑄并没有等到那顿期待已久的红烧肉。   因为白天在学校,还在教室里读书的他就被突然闯入班级的老师告知:他家失火了,里面的两个男人,已经全部烧成了黑炭。 第50章 我脸上有东西?   “王宣?”褚衡见官上瑄垂眸沉思了很久,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官上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已竟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跟托马斯和卢林一起生活在稻荷村的那段日子。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再回到这里,吃他当年最爱吃的肉夹馍。   只可惜,物是人非。   带他过来吃早餐的那个长得很凶人却很好的卢林舅舅,还有一边嫌弃还一边吃了两个肉夹馍的托马斯,都已经在他的世界里不复存在了。   而他却是这么没用,到现在为止,还在让凶手逍遥法外。他甚至对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始终一无所知。   这时,一个足球突然滚到了官上瑄的脚边。   “叔叔,能把足球还给我吗?”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正向他跑来。   “好啊,接住了!”官上瑄抬起脚,将足球往男孩的方向踢了过去。   男孩站在原地,脚下稳稳地接住了足球,“谢谢叔叔!”   然后踢着足球跑远了。   “小孩子真的很可爱是不是?”褚衡的话在耳边响起。   官上瑄视线瞥向他。   发现褚衡的脸还对着小男孩离开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喜爱。   官上瑄突然想起来,褚衡确实曾经说过,他很喜欢小孩子。   猛地一下子,刚刚强烈的想要跟褚衡说清楚的念头,全都烟消云散了。   幸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官上瑄勾起的嘴角带着自嘲。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像刚刚那样不理智过了。   他居然幼稚到想要跟褚衡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   怎么说?跟褚衡说:你昨晚强吻了我,所以你要对我负责,虽然咱俩都是男的,但是我希望你做我的男朋友吗   开什么玩笑!   这是他官上瑄能说出口的话嘛!   而且……先不说褚衡那个酒后的吻根本就不等于褚衡喜欢他。   其他的很多事情,也都没办法克服。   他无牵无挂,孤儿一个,倒不在乎传宗接代那种事情,但是褚衡跟他完全不一样。   褚衡有父母,有弟弟,他们家的家风应该很正,所以才会培养出褚衡那么心灵纯净又善良的人。这样家庭的父母,是不会接受自已的儿子跟男人在一起的事的。   更重要的是,褚衡还喜欢小孩子,他这么温柔的人,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好的父亲……   如果跟自已在一起的话,这恐怕会成为褚衡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眼下最适合跟褚衡在一起的人并不是他官上瑄,而是……秦舒璃,或许陈玄通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抛开一切来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秦舒璃跟褚衡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思绪至此,官上瑄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了褚衡正在低头喝汤的脸上。   褚衡立刻有感应一般,抬起眼看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官上瑄盯着褚衡线条柔和的脸,一时晃了神,只觉这张脸十分好看,有种很想触碰一下的冲动。   “别动。”   官上瑄抬起手,指腹轻轻擦拭着褚衡干净的侧脸,在剧烈心跳声的伴随之下静止了几秒钟,才缓缓将手收回,“可以了。”   褚衡只觉得脸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视线。   急忙咬了一口肉夹馍,来掩饰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今天果然还是幸福的一天,他的信仰不仅给他冲了蜂蜜水,居然还帮他擦了脸……   与褚衡形成鲜明对,官上瑄的神情有些落寞。刚刚触碰过褚衡的手指有些发烫,趁着褚衡没注意,轻轻将手指放到了自已的唇边。   就算是吻别了吧,这段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官上瑄默默在心中念着,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不要再想了。   褚衡去结账的时候,张嫂正好不忙。   她打量了一下官上瑄,恍然大悟似的说了句,“帅哥,刚才看你,我就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   “像谁?”官上瑄心不在焉。   “就是阿丽啊!她姓什么来着……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记得,她成年以后就离开村子了,她小时候是我们村里远近闻名的美女。”张嫂说。   官上瑄并没有多想,人有相似是常有的事情。他遇见过很多人对他说他像哪个明星或是像谁谁谁,对于这种话,他早就习以为常,从不往心里去。   礼貌地对着张嫂微微勾了勾嘴角,官上瑄便坐上了褚衡的三轮车。   没过几分钟,褚衡将三轮车路过一个小摊对面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他,“褚衡!”   官上瑄循着声音望过去,喊褚衡的油条摊女摊主,正在对他挥手示意,让他过去。   褚衡便将三轮车掉头,停在了油条摊前面。   “玲姨,怎么了?”褚衡问。   玲姨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钱包,“这个是你老师落在这的,你帮忙带回去吧。”   “老师落在这的?”褚衡微微有些迟疑。   直到看到了油条摊摊主的真容,官上瑄立刻明白了每天早上的豆浆油条是怎么回事,陈玄通一定是在追这个玲姨。   “行,我帮他带回去吧。”褚衡从玲姨手中接过钱包。   回去的路上,官上瑄拿着陈玄通的钱包看了看,“阿衡,我怀疑陈叔是故意把钱包落下的,就是想找借口再去找玲姨,你帮忙带回去,他恐怕要失望了。”   “没有钱包这个借口,老师明天再去买豆浆油条,也可以见到玲姨。”褚衡说得习以为常,听起来这种事经常发生。   “陈叔在追玲姨?”官上瑄问,“确实看他总是孤身一人,他没结婚?还是离异?丧偶?”   “不知道算不算追,他跟玲姨的关系有些复杂。”褚衡说。   “有多复杂?”官上瑄问。   “玲姨其实是他的初恋。”褚衡说。   “当时老师跟玲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家还住在稻荷村的时候,我父母还去参加过他跟玲姨的订婚宴。”   “但是没过多久,老师却突然跟别人结婚了,但是结婚之后没过多久,又离婚了。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只不过玲姨在老师结婚之后,就一直单身未嫁。老师觉得对不起她,几年前回到稻荷村,就一直找机会关照玲姨的生意。”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断断续续吃了一年的豆浆油条了。”   “其实我看得出来,老师一直对玲姨念念不忘,但是毕竟当初他有错在先,心中有愧所以不敢明目张胆追求玲姨,所以这二十多年来,他跟玲姨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僵在那里,寸步难行。”   “我又同情老师,又不理解老师。”褚衡说,“他既然已经跟玲姨订婚,究竟为什么要背离誓言去跟别人结婚呢。”   “换做是我的话,我如果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除非我喜欢的人先离开我,否则即便是要付出生命,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   褚衡说着,视线缥缈地从官上瑄脸上扫过,“当然,我应该不会有这个幸运。所以我又同情老师,理解老师没办法跟心爱之人在一起的痛苦。” 第51章 纵火案卷宗   回到玄通律师事务所的时候,陈玄通坐在沙发上面,刚刚接听完一通电话。   “老师,你的钱包落在玲姨那了,玲姨让我拿回来给你。”褚衡说。   陈玄通接过钱包,有些心不在焉,“我需要去一趟东宁市,未来几天本来也不能去找阿玲了,帮我拿回来正好。”   “东宁市?”褚衡有些意外,陈玄通自从几年前从东宁市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地方。   陈玄通的前妻覃雅希就住在东宁市。   陈玄通跟她结婚的时候,她还只是东宁市太阳珠宝集团董事长覃风云的独生女。如今三十年过去,她早已接替她的父亲,坐上了太阳珠宝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陈念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下个星期要结婚了。”陈玄通淡淡开口,“我这个当爸的,怎么说也应该到场去参加他的婚礼。”   陈念,陈玄通跟覃雅希的儿子。   覃雅希生下陈念没多久就跟陈玄通离婚了,之后陈念一直跟在覃雅希身边生活。   陈玄通顿了顿,转头问褚衡,“小衡,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   官上瑄跟褚衡对视了一眼。   “说来也是我的失败。”陈玄通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点燃,“我离开陈念太久了,虽然说他是我儿子,但却让我感到有些陌生,总觉得自已一个人过去会很不自在。你跟我一起去的话,我应该能轻松许多。”   褚衡想了想,最近律所没有什么案件,他倒是有时间陪着陈玄通去一趟。“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老师。”   随即,褚衡期待的视线落到官上瑄脸上,“王宣,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可以找时间在东宁市周边逛逛,那边有很多名胜古迹。”   陈玄通的身体条件反射地一激灵,皱着眉说,“小衡,我儿子结婚,他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陈叔说得对,我还是有眼力见的,就不去凑热闹了。”官上瑄一屁股坐到陈玄通身旁,装做不感兴趣的样子,“阿衡,我留下来看家,你跟陈叔去吧。”   官上瑄原本就需要一些时间调整自已对褚衡的感情,眼下能跟褚衡暂时分开一段日子,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当然不可以再跟过去。   而且这阵子胡大顺发给他的案件材料突然激增,他也需要一些时间好好处理一下律所那边的业务。   褚衡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没再说什么。   倒是陈玄通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官上瑄一眼,没想到一向跟在褚衡屁股后面的人这次居然有了自知之明。   官上瑄顺势对陈玄通挤出一个职业假笑,对陈玄通伸出手,“陈叔,你去东宁市这些日子,我不仅可以帮你看着律所,还能帮你看家,你可以把家钥匙放在我这。”   纵火案的卷宗在陈玄通家里,官上瑄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能够进入陈玄通家里的机会。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你小子有什么企图?”陈玄通狐疑地盯着官上瑄。   “俗话又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只是因为每天吃你的豆浆油条,所以才想找个机会回报你,不需要就算了。”官上瑄干脆地将手抽了回去。   “行吧,那就给你个回报我的机会,帮我看好家。”陈玄通想起了自已家中那只叫“葫芦”的鹦鹉,还是妥协了,“还有我的鹦鹉,记得每天给它喂吃的。”   陈玄通跟褚衡都收拾好行李之后,官上瑄开着他的库里南将二人直接送到了车站。   返回时,官上瑄直接将车驶向了陈玄通的家。   陈玄通家离律所很近,直线距离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   官上瑄将车停在陈玄通家门口,急匆匆下车推门而入。   一想到纵火案卷宗就这么近在眼前,他的内心就雀跃不已,实在是太过于急迫。   他万分期待知道真相那一刻,也激动于自已可以亲手将那个杀害托马斯跟卢林的人绳之以法的一天,终于要来了。   “爷爷!爷爷!”   一走进陈玄通家,笼子里的鹦鹉就开始大声叫唤,声音有些刺耳。   官上瑄并没心情关注鹦鹉,换下鞋子之后,直接开始寻找摆放卷宗的位置。   所幸他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陈玄通家的两个房间,大的那间是陈玄通的卧室,另一个小的房间,里面全是档案柜,里面摆满了厚厚的卷宗。   并且陈玄通对于卷宗的收纳十分规整,每个卷宗都按照时间顺序对其摆放好,并且贴有标明案件名称的标签。   官上瑄的手指从各个卷宗上面轻轻划过,不断在十年前发生的案件卷宗那一排,细细搜索着纵火案的标签。   “找到了!”官上瑄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手指颤抖着对准那本标明“纵火案”的卷宗,小心翼翼地将这本卷宗从柜子里抽了出来。   “托马斯,这一刻终于到了。”   回想起托马斯离开自已以后,这十年以来经历的一切,心脏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   卷宗的封面上,记载得清清楚楚:   《陆远涉嫌纵火一案》   代理律师:陈忠。   被害人:卢林,马瑄一。   审判结果: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所有信息都对得上,官上瑄睁大双眼,迫不及待地翻开卷宗。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空白。   官上瑄眼底写满不可思议,迅速将正本卷宗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结果这本卷宗除了封面之外,其余的每一页竟然全都是白纸。   “这……怎么会这样?”官上瑄直接懵了。   喉咙里淬上来浓烈的苦涩,整个人就像是瞬间从天堂掉下了地狱。   将卷宗重新放回档案柜,官上瑄的后背紧贴着档案柜不住往下滑,最终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只有葫芦还在喧嚣地叫着。   “爷爷!爷爷!” 第52章 东宁市   官上瑄保持着环膝的姿势坐了许久,理智才逐渐战胜崩溃的情绪,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玄通家的卷宗全是白纸,这么一来,他手里掌握的关于纵火案的线索就全断了。   只能等褚衡跟陈玄通从东宁市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或许也到了将自已的身份和目的跟褚衡表明的时候。   之前一直没跟褚衡提起过这件事,是因为对他不了解,也不信任。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官上瑄对于褚衡的为人已经完全信得过了。   褚衡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如果知道纵火案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一定是会站在正义的一方,来帮助自已的。   深深吐了一口气,官上瑄缓缓站起身来,自我安慰着,“别太着急了,你都已经等了十年,也不差再多等几天。一切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按照陈玄通告诉他的方法,给鸟笼里的食盒里放了适量的大米跟稻谷,又往喂水器里面加了水。   “爷爷!爷爷!”葫芦欢快地叫着。   “就知道叫爷爷,怪不得你叫葫芦。”官上瑄将手指伸进鸟笼。   没想到葫芦十分不怕生,还靠近官上瑄的手指亲切地啄了两下。   官上瑄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小傻瓜,跟阿衡一样这么容易相信人。”   将陈玄通家的门锁好,官上瑄开车回到了律所。   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最近几天胡大顺发过来的文件。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看护王婶的小雨。   “小雨?怎么了?”官上瑄急忙接通电话。   “王宣哥。”小雨的声音很小,听得出有些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又有谁去医院捣乱了吗?”官上瑄猛地站起身来。   “不,不是的!”小雨急忙澄清,“是,是张狮他们又来了,他们这回没捣乱,然后,然后他说想跟你说几句话。”   “噢?张狮来了?”官上瑄想起当时张狮走的时候说过的话,嘴角微微勾起,“让他接电话吧,我听听他想说什么。”   “王宣?”张狮低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了出来。   “是我。”官上瑄回答,“今天过来给我姑姑正式道歉来了?”   “没错,但是这个小姑娘告诉我你没在。”张狮说。   “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现在说吧,我听着。”官上瑄说。   “我回去之后,咨询了律师,律师说的话跟你说的话完全一样。”张狮说。   “律师还说,因为我哥是酒后驾驶,所以给你姑姑造成的经济损失,保险公司都不会赔偿。所以我特意打电话跟你说,你姑姑的医疗费,无论多少钱,我们家都会一力承担,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姑姑,来减少我哥的罪孽。”   “好。你的道歉还是很有诚意的,我接受了。”官上瑄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我想说的就这些,我有时间也会经常来看你姑姑,就先这样。”张狮丝毫不拖水,说完自已想说的,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想到张狮还挺言而有信。   官上瑄收起手机,继续处理文件。   改了几个合同,又撰写了几个胡大顺出庭需要的代理意见。   官上瑄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早就一片漆黑。   官上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褚衡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是一张东宁站的照片。   [褚衡:我跟老师顺利到达东宁市了。]   发送时间是三个小时之前。   官上瑄的指尖停顿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将手机屏幕关闭。   然而下一秒,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是严铭的电话。   “大侦探,又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官上瑄问。   严铭作为私家侦探,也是官上瑄的合作伙伴,一直在帮官上瑄调查当年纵火案的线索。   官上瑄在稻荷村这段时间,两个人都靠信息联络,只有十分紧急的情况,严铭才会给官上瑄打电话。   “老官,我表弟出事了,可能涉嫌故意杀人罪!”严铭迫切地说,“只有你才能帮我表弟了。”   “别急,你详细说说。”官上瑄说。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姑姑刚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我表弟杀了人,虽然警察还在调查,但是我表弟已经认罪了。”严铭说。   “但是我表弟有自闭症,他认罪很有可能是受病情影响。他还是未成年,平时根本都不与人交往,不可能会杀人。”|   官上瑄思索片刻,问道,“但是我听说有些自闭症患者确实会存在暴力倾向,你表弟有这种倾向吗?”   “我表弟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从来没有表现出过暴力倾向。”严铭回忆了一下,继续说,“他跟家里的宠物狗玩的时候,也都很温柔,我表弟绝对没有暴力倾向。”   事出紧急,而且涉嫌故意杀人这么严重的罪名,官上瑄知道拖得时间越长,对严铭的表弟越不利,所以他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咱们俩都是道听途说,还是要去见见当事人,听听他本人怎么说。”   “你表弟住在哪, 我们直接到你表弟家会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在路上了。”严铭说,“我表弟在东宁市,我们到东宁市会合   东宁市?   怎么偏偏是褚衡在的东宁市呢……   官上瑄心头一颤,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不过即便都在一个城市,他也没什么概率遇见褚衡吧,毕竟褚衡是去参加婚礼,而他是去处理案件的。   没事的,没事的。   一定见不到面的!   官上瑄如是想着,对着电话另一端的严铭回复道,“好,我安排一下手边的事情,今晚就出发。”   挂断电话之后,官上瑄跟住在旁边的村民打听了一下玲姨的住址。   稻荷村里的村民相互熟稔,很快便有了消息。   官上瑄开车到玲姨家门口时,玲姨家的窗户是亮着的。   他轻轻敲了敲门,“玲姨,在吗,陈玄通陈叔让我来的。”   不一会儿,玲姨家的门缓缓被打开。   玲姨的脸映着皎洁的月光,比白天的时候要美丽许多。   "玄通让你来找我做什么?"玲姨的眼中有些疑惑,但是疑惑之中,还透露着隐隐期待。   官上瑄将陈玄通家的钥匙递给玲姨,“陈叔跟褚衡出差了,陈叔家的鹦鹉没人照顾,他说希望你能帮忙照顾一下。” 第53章 晚安   将钥匙交给玲姨之后,官上瑄将律所的大门锁好,便上了车。   由于要开长途,官上瑄将手机蓝牙连接到了车子上面,然后点开了车上大屏幕的同步导航app。   “现在出发。”目的地设置完毕之后,导航的声音响起,“右转。”   稻荷村距离东宁市,大概十个小时的车程。   事出紧急,官上瑄准备开个夜车,等到天亮的时候,刚好能到达东宁市跟严铭汇合。   车子刚刚驶上高速,褚衡的电话打了进来。   官上瑄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这回官上瑄没忍住,还是接通了电话。   “睡了吗?”褚衡的声音从车子的音响中传出,4d立体环绕,就像是褚衡就在他身边一样。   “没睡觉,我在开车,今晚恐怕睡不了了。”官上瑄回答。   “开车?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褚衡有些吃惊。   “去找一个朋友。”官上瑄原本并不想说他也要去东宁市,但是曾经立下的要跟褚衡说实话的承诺,就跟个紧箍咒似的,勒得他脑袋疼。   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无可奈何地加了句,“去东宁市。”   “你也要来东宁市?”褚衡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真是太好了。”   “?”官上瑄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太好了。”   “其实……”褚衡顿了顿,“我跟老师到达东宁市,跟陈念见了面之后,才知道我们在路上的这段期间,这边发生了命案。”   “什么?”   官上瑄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褚衡那边居然也发生命案了?   “阿衡,你继续说。”   “ 你不是在开车吗,我跟你说这些,会不会分散你的注意力?”褚衡问。   “没事,你跟我说说话,我就不会打瞌睡,反而能更专注地开车。”官上瑄说。   “好,那我把事情经过详细跟你说说。”褚衡说。   “陈念是老师的儿子,他的未婚妻叫穆娇娇,穆娇娇有个有自闭症的弟弟,叫穆宇。”   自闭症!   也是自闭症……   事情实在是存在太多巧合,身经百战的官上瑄早就总结出一个结论:巧合多了就会变成重合。   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严铭口中的表弟,恐怕就是褚衡口中这个穆宇。   两个人说的应该是同一个案子。   “这几个人我记住了,你接着说。”官上瑄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打断褚衡的话。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也就是案件的被害人。”褚衡继续说道,“她叫李美晴,是穆娇娇的好朋友。”   “今天下午,李美晴被发现死在了自已家中,至于死因,还在调查之中,但是她没有外伤,所以警察推测是被人下毒。”   “根据李美晴家对面的监控录像,能够看到而在她死亡之前,穆娇娇的弟弟穆宇拿着一个装蛋糕的盒子进入了李美晴家,所以警察怀疑蛋糕有问题,就把穆宇叫过去问了几句。”   “原本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毕竟穆宇是个未成年,又有自闭症,跟陈美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并不在重点调查对象的范围。”   “但是没想到,穆宇竟然直接就承认了,说是他给李美晴吃了大量安眠药,导致李美晴死亡的。”   “这个讯问结果,直接让所有人都震惊了。法医那边正加班加点,争取尽快对李美晴的死因出具结论。”   说到这,褚衡顿了顿,“如果死因真的与穆宇所说的一致,是由于安眠药服用过量导致,那么……”   “那么穆宇大概率就会被锁定成杀死李美晴的真凶。”官上瑄盯着眼前笔直的公路,严肃地说。   “是的。”褚衡的声音同样带着遗憾,“但是他只是一个才刚满十六周岁的孩子,还患有自闭症。加上被害人是他姐姐最要好的朋友,我实在不理解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穆宇现在人在哪里?办理取保候审了吗?”官上瑄问。   “嗯,老师跟我刚刚才帮他办理完取保候审的手续。”褚衡说,“穆宇现在在家里。”   “穆宇是陈念未婚妻穆娇娇的亲弟弟,陈念也拜托了老师,一定要全力帮穆宇辩护。”   “但是无论我们怎么问,穆宇都不说话,介于他本身还有自闭症,我们也不好太过于强迫他。”   “所以今晚就让他早点休息了。”   “王宣,你总是能从案件的细节之中抽丝剥茧,所以我才想打电话问问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想法。”褚衡说。   “光听你说的这些,其实目前并不能得到什么确切的结果。但如果尸检报告出来,李美晴的死因确实就是服用安眠药导致的话,我认为有两种可能。”官上瑄说,   “第一种情况,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人证物证俱在,穆宇确实是杀了人。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从未成年跟疾病的角度出发,帮他争取最低的量刑。”   “第二种情况,就是穆宇实际上并没有杀人,这种情况的话,现有证据就会对他很不利,我们必须尽快查清案件背后的隐情,找出真正的凶手。”   “嗯,你说得对。”褚衡听完官上瑄逻辑缜密的分析之后,内心感叹无比。   真不愧是官上瑄,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据这么少的信息量,居然能够分析出了这么多信息。   “阿衡。”官上瑄再度开口。   “我想,我这次去东宁市,有很大概率就是要去解决穆宇的事情。等我到了东宁市,会去找你和陈叔会合。”   “什么意思?”褚衡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听到官上瑄说回来找自已,内心还是止不住地雀跃起来。   “我的一个好朋友,说他有自闭症的未成年表弟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让我去东宁市帮忙处理这件事。”官上瑄说,   “我猜他的表弟就是穆宇。”   在深夜之中穿梭的车辆并不多,高速公路在此时显得十分空旷。   在银色月光的指引下,官上瑄驾驶着库里南,以120迈的速度畅通无阻地行驶在笔直宽阔的道路上。   “王宣,你困吗?”褚衡躺在床上,问了一句。   “还好,出来之前喝了一壶陈叔珍藏的红茶。”官上瑄说。   “你大概什么时候到东宁市?”褚衡问。   “明早八点。”官上瑄说,“但是我需要先跟我的朋友会合。”   “好。”一阵困意袭来,褚衡打了个哈欠,眼睛已经快睁不开。   “阿衡,你睡吧,我们明天见。”官上瑄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   “好,晚安。”褚衡说。   “晚安。” 第54章 到达   官上瑄到达东宁市的时候,刚好早上八点整。   从库里南迈下来的瞬间,白皙的俊脸上厚重的黑眼圈极为抢眼。   “老官!”   严铭拿着一杯咖啡从官上瑄身后冒了出来,“辛苦你了。”   官上瑄将身上衬衫褶皱的抚平,然后接过严铭手中咖啡一饮而尽,“常规操作而已。”   官上瑄说得没错,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从成为律师那天起,他就一直为了办理案件而不分日夜,拼了命地四处奔波:取证,开庭、会见、谈判……   最夸张的那段时间,整整一个星期,他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开车就是在开庭。   外界一直传说官上瑄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而达到顶峰这条路究竟有多么辛苦,只有他自已知道。   “出发吧,去见见你表弟。”官上瑄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看向严铭,“对了,你表弟是不是叫穆宇?”   “你怎么知道?”严铭吃惊地问,“难不成你在陈玄通身边时间久了,也能掐会算了?”   “能掐会算?我这辈子都算不了一点。”官上瑄再次宣扬了一下自已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不过确实说来话长。”   “那就车上再说,”严铭打开了主驾驶的车门,跳上车,“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开车。”   官上瑄点点头,将车钥匙扔给严铭,然后坐上了副驾。   路上,官上瑄将陈玄通、褚衡那边的人物关系详细跟严铭解释了一遍。   “居然这么巧。”严铭感叹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惊一乍道,“糟了,我已经跟我姑姑说了,要带官上瑄大律师过来替我表弟辩护!”   “但是陈玄通跟褚衡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到时候你们碰了面,不就露馅了吗? ”   “已经无所谓了。”官上瑄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连眼睛都没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原本隐藏身份,是想能够顺利找到纵火案的卷宗。”   “但是我已经尽了一切努力,却只找到一本空白卷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是不得而知。”   说到这,官上瑄缓缓睁开双眼,浅色的眸子直直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原本我也认为没有再隐瞒身份的必要了。”   “我相信,陈叔跟褚衡都不是为了名利跟金钱会扭曲黑白的人,无论我是谁,他们都会告诉我当年的真相的。”   严铭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官上瑄一眼,他变了。   从前的官上瑄是绝对不会把“相信”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的。   虽然不知道官上瑄在稻荷村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严铭很高兴看到官上瑄的改变。   毕竟原来的官上瑄在他眼里,更像是个机器人。永远不知疲惫,也从来不表露出任何情感。   就连所有脸上的表情,也都只是他精准计算之后,展现出来给别人看的表演而已。   官上瑄不吝啬笑容,严铭却从来没有从他的笑容里面看见过任何快乐。   然而此时身旁的,讲着“信任”的官上瑄,却实实在在地给了严铭一种有血有肉的真实感。   想到这,严铭将车窗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说实话,我之前挺不赞成你去稻荷村的。”   “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这个决定还是很英明的。”   官上瑄笑笑, 重新闭上眼睛休息。   清晨的微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严铭将车子停在了穆宇家门口。   官上瑄跟着严铭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之后,严铭按动了15层的按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官上瑄看见了一个身形微胖,红肿着眼睛的中年女人正站在电梯门口等他们。   这个女人正是严铭的姑姑严静。   “姑姑。”严铭喊了句。   “小铭,你终于来了!”严静拉着严铭的胳膊,已经止不住地开始流泪。   “姑姑,我带官上瑄律师过来了。”   “官律师啊!”严静看向官上瑄,就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带进了家中,“快请进!”   “姑姑,穆宇的案件放心交给官律师,他一定会尽全力帮助穆宇,查清楚真相的。”严铭说。   “实不相瞒,我刚接到警察的电话,尸检结果出来了。”严静着急地说。   “尸检结果怎么样?”官上瑄问。   “警察说,尸检结果显示,李美晴确实是因为服用安眠药过量而死的。”严静一边说,一边用颤抖的手抹着眼泪。   官上瑄蹙了蹙眉,看来事情正在向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官律师,你可一定要帮我儿子!他不可能是杀人犯的,他平时在家里一直很乖的!”严静极力想要官上瑄相信她的儿子是个好孩子,嗓音撕扯到有些嘶哑。   “姑姑,你别激动,我已经听严铭说了关于穆宇的事情。”官上瑄给严铭示意了一个眼神。   严铭立刻揽住严静的肩膀安慰她,“姑姑,官律师是相信穆宇的,他需要见见穆宇,问问穆宇究竟为什么会承认杀人这件事。”   “好。”严静在严铭怀中,依旧止不住地啜泣,她指了指南边的方向,“穆宇就在最里面的房间,官律师,拜托你了,去问问他吧。”   官上瑄来到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穆宇,我是你表哥严铭的好朋友,我叫官上瑄,我可以进来吗?”官上瑄轻声问了一句。   “汪汪汪!”   房间里传来了几声狗叫。   官上瑄想了想,转头问严静,“姑姑,你家的宠物狗叫什么名字?”   “球球。”严静说。   官上瑄从包里拿出早上在加油站买的小面包,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一个骨瘦如柴、眼窝凹陷的少年,正环着双膝坐在窗边的地板上。   少年的身旁,趴着一只胖乎乎的白色泰迪狗。   “穆宇。”官上瑄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少年的脸上闪过了很明显的惊吓,将头埋进双膝,抱作一团。   而泰迪狗则是霸气护在穆宇身前,对着官上瑄更加大声地叫了几声。   “球球。”官上瑄蹲了下来,将手中的小面包撕了一块递给球球。   “汪汪汪。”   球球一看见吃的,立刻收起了战斗姿态,摇晃着尾巴就来到了官上瑄面前,大口吃了起来。   官上瑄摸了摸球球的毛茸茸的脑袋,对着穆宇说道,“穆宇,你看,球球跟我成为好朋友了。”   穆宇的肩膀动了动,终于缓缓抬起头,视线死死盯着地板,“你也,来问我的吧……美晴姐,的事。” 第55章 久仰大名   “嗯,我是来帮你的,所以需要你跟我说说关于她的事情。”官上瑄索性也坐在地板上,学着穆宇的姿势,环抱起双膝。   “美晴姐,吃了安眠药才死的。”穆宇小声说,死死盯着地面的双眸一片灰暗。   “安眠药……我给她吃的。”   “我……杀了她,美晴姐,我杀的。”   官上瑄微微蹙眉,他的认知里,患有自闭症的人大多数存在语言交流障碍,没想到穆宇虽然话少,但是语言表达能力还挺强的。   但不太妙的是,他表达的内容,偏偏是对自已不利的。   “你说你杀了李美晴,但是为什么要杀她呢?”官上瑄又问,“你讨厌她?”   穆宇微微怔了怔,没有回答官上瑄第一个问题。   他伸手去摸了摸球球,过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我喜欢,美晴姐姐,球球,是她送给我的。”   “球球,我喜欢。”   球球好像听懂话一般,又趴在了穆宇脚边,摇着尾巴任由穆宇抚摸它。   他环视了一下穆宇的房间,发现墙壁上挂着很多幅人物画像。   画像画得十分逼真,惟妙惟肖。其中一张是穆宇的画像,官上瑄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喜欢画画吗?墙上挂着的画画得很好。”官上瑄说。   “喜欢,美晴姐,教我。”穆宇指了指墙上那幅自已的画像,“美晴姐,画的。”   又指了指一个另一幅画像,画中是两个女人,“我,画的。”   官上瑄盯着画中的人,其中垂直长发及腰的女人,五官跟穆宇有七八分相似,应该就是陈玄通未来的儿媳妇,穆娇娇。   而站在穆娇娇旁边的另一个女人,只画了一张侧脸,因为画中的她正在看向穆娇娇。   官上瑄指了指穆娇娇身旁的女人,“她是李美晴吗?”   “是。”穆宇点点头,“美晴姐,姐姐。”   两幅画对比之下,李美晴画的穆宇无论是线条勾勒上还是色彩上,各个方面确实都更胜一筹。   但是对于不懂画的人来说,穆宇跟李美晴的画作全都称得上精美绝伦。   “你画得这么好,全都是李美晴教你的?她是美术老师吗?”官上瑄问。   穆宇继续点头,视线久久停在画像上的李美晴身上。   官上瑄注意到,提起李美晴,穆宇并不抗拒,反而脸上原本紧张的神色还消退不少。   穆宇应该没撒谎,他确实喜欢李美晴,还是发自内心地接纳了她。   所以,他更加没有杀人动机。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承认杀人呢?   而且又为什么会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就知道李美晴是死于服用安眠药过量呢。   难道他没有杀人动机,但是又确实杀了人?   官上瑄瞬间否定了这个毫无逻辑的猜想,他相信自已的直觉,穆宇不是凶手。   虽然现在还理不清思路,但是他会从凶手另有其人这个方向展开调查。   “穆宇,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官上瑄缓缓开口,“你想美晴姐吗?”   官上瑄的话音刚落,穆宇的泪水就从眼眶滑落,他一脸自责,视线再度黏上地板,“嗯。”   “汪汪汪。”   球球发现穆宇的难过,立刻伸出两只爪子,搭在穆宇的大腿上,不停地对他摇尾巴。   “好了,我该问的问完了。”官上瑄站了起来,“穆宇,我走了。”   从穆宇的房间出来,严静立刻走了过来,“官律师,怎么样?我儿子,他说什么了吗?”   “说实话,他跟我说的应该就是之前跟警察说的那些话。”官上瑄摇摇头,“他还是坚持,安眠药是他给李美晴吃的。”   此话一出,严静的泪水又像决堤了一般,“他明明不可能杀人的,李美晴经常来我家教他画画,他很喜欢李美晴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啊!官律师,你一定要帮他啊!”   “姑姑,你女儿穆娇娇跟李美晴是好朋友是吗?”官上瑄问。   “嗯,她们俩从初中开始,就形影不离。”严静说着说着,情绪再度失控。   “我真的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美晴那个丫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是爷爷带大的,去年爷爷去世,她就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她居然年纪轻轻的就……可是,我怎么都不相信是我儿子夺走了她的性命啊!”   “但是……如果真是穆宇做的……那我们家就真的是太愧对于她……我也没法活了!”   “姑姑,你先冷静一下。”官上瑄扶着严静,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人究竟是不是穆宇杀的,目前还没办法确定,我想再去找穆娇娇了解一下情况。”   “娇娇跟陈念住在一起,我现在让她过来。”严静说着,拿起手机。   “不用了,姑姑。”官上瑄急忙制止她,“我有几个律师朋友,刚好是陈念那边的亲属,我原本也要去陈念家找他们,到陈念家之后我直接问穆娇娇就行了。”   “是陈律师跟褚律师吗?”严静放下手机,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昨晚就是他们帮穆宇办了取保候审的手续。”   “老官,我们抓紧时间,现在就去陈念家找我表妹。”严铭说着,拿起了车钥匙。   “好。”官上瑄点点头。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黑色库里南缓缓停在了陈念家别墅门口。   等在门口的管家十分殷勤地打开车门,对着官上瑄鞠了个躬,“是官律师吧,快请进。”   官上瑄微微颔首,长腿从库里南里迈了出来,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眼前的别墅。   “王宣小子?”陈玄通原本正坐在距离玄关最近的茶室喝茶,余光瞥见官上瑄的身影,立刻走了出来。   陈玄通身后,褚衡也跟着缓缓走出来。   官上瑄刚对上褚衡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念带着穆娇娇也从别墅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官律师,刚才我丈母娘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你要来的事情了,快请进。”陈念对着官上瑄的手握了握。   官上瑄有些尴尬,轻轻回握了一下陈念的手。   “陈叔,阿衡。”对着身旁目瞪口呆的师徒,官上瑄还是二人先开了口。   姜还是老的辣,陈玄通脑筋一转,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虽说惊讶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他原本就知道王宣这个人不简单,而当王宣身上的那些不简单,对上官上瑄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切又好像那么的理所当然。   “咳,你小子!”陈玄通无奈地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官上瑄的后背,“我就说我看得准没错,你就是大富大贵之命!”   “久仰大名啊,官大律师。” 第56章 不过分吧   官上瑄瘦弱的身板,被陈玄通拍得差点一个趔趄。   但是他反而舒了一口气,出乎意料地,陈玄通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人就是褚衡了。   官上瑄的视线再度跟褚衡交汇,浅色的眸泛着凝重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盯着褚衡的双眸。   他在等待着褚衡的反应。   心脏不自觉慌乱地跳动起来。   他并不确定 ,褚衡会不会因为他隐瞒身份的事情而生气。   但他此刻却意外确定了另一件事,就是他真的很在意褚衡的感受!   没想到的是,褚衡的反应竟然比陈玄通还微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毕竟官上瑄不知道,褚衡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察觉出了他是谁。   褚衡只是冷静地走到官上瑄身旁,询问他案子的事情,“你刚刚见过穆宇了吗,他怎么说?”   陈玄通盯着褚衡的背影,瞬间明白过来。   他眼里的傻徒弟,看来是早就发现了官上瑄的身份!   怪不得……   褚衡从进入玄通律师事务所那天起,就从未掩饰过对于官上瑄的仰慕之情。   他总是会通过各种途径,关注官上瑄的消息动态。还会经常查找官上瑄办理过的各种案件的判例研究学习。   陈玄通以前只当褚衡拿官上瑄当做标杆,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因为毕竟官上瑄在律师圈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褚衡仰慕他,一点也不奇怪。   陈玄通想起过往种种,心中瞬间腾升起一种无力感。   原本还想着努力把迷失方向的徒弟往回拉一拉,现在知道了徒弟心仪的对象是这么优秀的存在……恐怕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呀!   官上瑄手指轻轻蹭了蹭鼻尖,随即将思绪暂时集中到了案件上面。   “穆宇虽然说人是他杀的,但是总我觉得还有什么关键的事情卡在那里,还没调查清楚。”官上瑄在褚衡耳边低语,“直觉告诉我,人并不是穆宇杀的。”   褚衡的睫毛轻颤,随即又在官上瑄脸旁耳语,“其实关于陈念跟穆娇娇,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虽然我不确定这跟李美晴的死是不是有关。”   官上瑄一直秉承的办案原则,就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信息。   褚衡昨晚就住在这里,跟陈念和穆娇娇接触的时间里,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他思考了片刻,认为在跟穆娇娇了解情况之前,应该先听听褚衡说的奇怪之处是什么。   于是,官上瑄对陈念说道,“我昨晚开了夜车,现在有些疲惫,想先休息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再谈案件,可以吗?”   陈念立刻应道,“当然可以了官律师!我也听说你是连夜开车赶过来的,实在是太辛苦你了,我现在就准备房间,让你先休息。”   于是,官上瑄被管家带到了二楼最里面的客房休息。   官上瑄坐在床边,给褚衡发了个信息。   官上瑄:[阿衡,你来我的房间,把刚才你说的奇怪的事情告诉我。]   几分钟之后,有人敲门。   “是我。”褚衡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进来吧。”官上瑄说。   褚衡轻轻将门推开,随后又用很轻的力度将门关合。   “你说的,陈念跟穆娇娇之间奇怪的地方是什么?”官上瑄直奔主题。   褚衡坐在官上瑄身旁,小声说道,“我是昨天半夜,去上厕所的时候,路过主卧,不经意间听到了他们两个人在争吵。”   “他们争吵的声音并不大,我当时迷迷糊糊的,也根本没准备要故意去偷听他们夫妻之间的谈话,所以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但是我今天醒来之后,隐隐回忆起昨晚他们争吵时所说的话,总觉得不对劲。”   “他们都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什么?详细跟我说说。”官上瑄说。   “我记得,陈念好像说,他不想结婚。”褚衡回忆着。   “然后我还记得穆娇娇的哭声,穆娇娇还说,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官上瑄听到这,激动地抓住了褚衡的手腕,“就是这个!”   挡在思绪洪流中间的石块终于被褚衡的话全部击碎。   对于案件的真相,官上瑄已经摸索到了入口的方向。   “王宣?”褚衡习惯性地喊了一句,随后又意识到已经不能再这么叫他,“不对……应该是官……”   “阿衡,你可以像以前那么叫我,我是官上瑄,但是……”官上瑄盯着他说,“我也是你的王宣。”   褚衡滚了滚喉结,埋藏在心底,一直被压抑的感情呼之欲出。   “我……”褚衡猛地抓住了官上瑄的手。   勇气达到峰值的一刻转瞬即逝,下一秒,褚衡又没了勇气。   眼前的人对于他来说,可是比天空还要高的信仰。   他这个被线拴着的风筝,若是冲动断了自已身后的线,比起顺利飞向天空的结果,更大的概率是狠狠跌入深渊吧!   随着褚衡的轻叹,他又松开了手中官上瑄纤长的手指。   然而就在下一秒,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他抽回来的手,又再度被官上瑄的手覆了上去。   紧接着,二人的十指就像是相互之间存在引力一般,缓缓紧扣在一起。   官上瑄看着他跟褚衡十指紧扣的手,知道自已还是冲动了。   但是,他只是想拉褚衡的手而已,他又没让褚衡跟他结婚!   从昨天开始一直到刚刚,他都没看见褚衡,他实在是太想褚衡了。   强烈的思念不断蔓延,将他脑中全部的理智啃食殆尽。   他此刻只想拉着褚衡的手,感受他真实的温度。   这不过分吧……   “我认为,穆娇娇跟李美晴的死应该存在一些关系。”官上瑄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了回来,但是并没松开跟褚衡十指相扣的手。   “我也这么认为。”褚衡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悄悄将握着官上瑄的手指紧了紧。   “你听到这段对话,其实已经能够推断出,陈念可能并不喜欢穆娇娇,而是喜欢李美晴。”官上瑄说。   “所以穆娇娇才会对李美晴心生妒忌……?”褚衡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第57章 穆娇娇的回忆   “所以,会不会是穆宇知道李美晴对姐姐的婚姻造成威胁,才会对李美晴起了杀心?”褚衡说出了自已心中的推断。   “我见过穆宇之后,发现他是发自内心喜欢李美晴,他对李美晴应该没有杀心。”官上瑄说,“即便是有人动了杀心,那个人也应该是穆娇娇。”   “那会不会是,穆娇娇想杀李美晴,又害怕事情败露之后被抓起来,才将装着大量安眠药的蛋糕交给穆宇,再让穆宇转交给李美晴?”褚衡又说。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官上瑄沉默了片刻,“如果真是这样,那穆娇娇这个当姐姐的,未免有些太过于丧心病狂。”   “居然嫁祸自已的亲弟弟。”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官律师,你在休息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官上瑄跟褚衡紧紧相扣的十指瞬间分开。   “是穆娇娇的声音。”褚衡小声说,眼底藏着警惕。   “请进。”官上瑄从床上跳下去,去给穆娇娇开门。   站在门口的穆娇娇眼眶猩红,看起来像是已经哭了很久,“官律师,打扰你了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穆娇娇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   她有些介意地看了一眼褚衡,“褚律师,你也在呀?那你们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你留下吧,我跟官律师已经谈完了。”褚衡说完,便侧着身体,从穆娇娇身旁的缝隙离开了这间房间。   “请进。”官上瑄又对穆娇娇重复了一遍。   “好。”穆娇娇咬着嘴唇,缓缓走进了官上瑄的房间,随后将门关紧。   就在穆娇娇背对着官上瑄,往房间里面走的几秒钟,官上瑄给严铭发了一个消息。   官上瑄:[现在能不能黑进穆娇娇的手机,查查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购买记录?]   严铭几乎秒回。   严铭:[可以。]   “官律师,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穆娇娇目光闪烁,并不敢直视官上瑄。   “什么事?”官上瑄问。   “我弟弟……如果真的被认定成故意杀人罪的话……会判多少年?”穆娇娇问。   “故意杀人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官上瑄冷声背诵法条。   “十年以上?”穆娇娇的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担忧,“要这么久吗?我弟弟他可是未成年人,他还有自闭症!”   “虽然法律上确实对于未成年人有所保护,但是犯故意杀人罪,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儿童才能免除刑事责任,穆宇已经年满十六周岁,是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的。”   “至于他的自闭症,在不影响他的刑事责任能力的情况下,对于他的量刑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是官上瑄故意选择了最刁钻晦涩的语句说了出来。   他想知道,穆娇娇在知道穆宇如果真的被判刑,他的未成年跟自闭症根本没办法作为他的保护伞的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要怎么办。   “怎……怎么会……”穆晴晴踉跄地坐在椅子上。   “所以,你如果知道一些什么关于穆宇跟李美晴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官上瑄故意加重了“凶手”这两个字的发音。   穆娇娇僵着身体坐在那里,紧握的双拳,手指甲已经深深扎进肉里。   她的内心正在进行极为痛苦的挣扎。   究竟……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她跟李美晴是小学同学,并且之后成为了一直形影不离的好闺蜜。   两个人还在上学的时候,李美晴经常会在穆娇娇家过夜,两个人就睡在一张床上,在无数个夜晚彻夜畅谈。   她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从今天上学又学了什么,到班里有哪些帅哥,到喜欢的明星是谁,再到方方面面……   穆娇娇一直认为,李美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年少懵懂的时候,她没少向上天许愿,想要跟李美晴当一辈子的好闺蜜,两个人永远都不要分开。   然而,当她遇见陈念之后,一切全变了。   陈念不仅长得帅,还是太阳珠宝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对她又一心一意,与陈念的恋爱是那样地令她沉迷。   她第一次知道了爱情有多么摄人心魄。   在陷入爱情那段时间里,她经常性会忽视李美晴的存在。   总是形影不离的二人逐渐产生了距离,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都见不上一面。   但是那时候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相信友情跟爱情是并不互斥的两种情感。   李美晴也不会因为她谈恋爱了就离开她,她就是有那份自信。   在她认识陈念的第一个生日那天,她找了自已最爱的两个人跟她一起庆祝生日,那天也是陈念第一次见到李美晴的日子。   然而在生日之后,穆娇娇突然感觉到陈念对自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上心。   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到陈念似乎有了别人。   当她意识到自已跟陈念之间的感情存在危机的那一刻,她马上就想到了自已的好闺蜜李美晴,她迫不及待想要让李美晴抱抱自已,帮自已出出主意。   但是,当她在李美晴上班的画室楼下,看到拉扯不清的陈念跟李美晴时,感觉天都塌了。   没错,当她知道陈念背叛自已的时候,只是很伤心,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一直都会站着李美晴,所以她并没有那么绝望。   真正让她崩溃的,是李美晴对她的背刺。   她当时就晕倒了,倒在了李美晴画室对面的街角。   当她醒来的时候,李美晴就坐在她身边,李美晴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喜悦,“娇娇,你要当妈妈了。”   这时,陈念一脸愁容地从病房外走进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了句,“娇娇,我……”   却被李美晴强硬地打断了,“陈念,你刚才可是都跟我承诺了,要娶娇娇,要对她好,也会对你们还没出生的孩子好,是不是!”   陈念叹了口气,随即对穆娇娇挤出一个笑容,“对,娇娇,我们选个日子结婚吧。” 第58章 剩下的话跟警察说吧   原本覃雅希并不同意穆娇娇跟陈念之间的婚事,但是架不住穆娇娇的肚子里有了陈念的孩子。   陈念也已经年近三十岁,早就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覃雅希念着未出生的孙子,只是警告了陈念几句,让他对自已的婚姻大事想清楚再做出决定,之后就没有再进行过阻挠。   穆娇娇如愿得到了陈念的求婚钻戒。   她出院之后一直住在陈念家,李美晴担心她怀孕身体不舒服,除去雷打不断的去教穆宇画画的时间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到陈念家陪在穆娇娇身边。   等到陈念回家之后,李美晴就会自动从陈念家离开。   其实穆娇娇知道,李美晴之所以这么做,除了为了照顾自已之外,也是为了消除自已对她跟陈念的顾虑。   白天陈念去公司,李美晴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陪她。而晚上李美晴离开,陈念则留在家里守着她。   陈念跟李美晴就这样相互交替,但是从未相交地陪伴着她。   随着婚礼被提上日程,她心中关于陈念跟李美晴之间的那根刺,也似乎逐渐被磨平。   但是命运总是爱跟她开玩笑,她明明那么用尽全力地养胎了,腹中的胎儿还是在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停止了心跳。   虽然覃雅希跟陈念都安慰她婚礼会继续进行,但是她却从孩子没了那一刻,一直寝食难安。   她太害怕了,没了孩子,陈念真的会遵守承诺娶她吗   她不敢再继续想,因为她根本不能接受被陈念抛弃这个结果。   如果让陈念抛弃她那个人还是李美晴的话……那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头发也大把大把脱落。   婚期马上就要到了,穆娇娇却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终于对着每天依旧来陈念家照顾自已的李美晴说出了这辈子最绝情的话。   “你以后别来了,从我跟陈念的世界消失好吗?”   “娇娇……”李美晴哭得很伤心,红肿着眼睛求她,“娇娇,你那天在画室门口看见了对吗?你听我解释,我跟陈念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你如果希望我幸福的话,就从我们的世界消失吧。”   穆娇娇就像是个失了魂的木偶,双眼空洞地看着李美晴,“只有你消失了,我嫁给了陈念,才会幸福。”   李美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之后,就像是对穆娇娇承诺的那样,这次从陈念家离开之后,李美晴真的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当穆娇娇以为自已终于能够得到喘息,好好为她跟陈念的婚礼做准备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   陈念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了实话,“我喜欢上了李美晴,我控制不了我自已。越是临近跟你的婚礼,我就越控制不住自已去想她,现在的我实在没办法带着对李美晴的爱意,跟你结婚。”   “我们的婚礼,就算了吧。”   穆娇娇当然不同意,婚礼请帖早就发出去了,她不能在这个节点被退婚……   最最不能的,是因为李美晴被退婚!   她死死抱住陈念,哭着求他 ,“美晴说她不喜欢你,她还祝我们白头偕老,她是不会同意跟你在一起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但是我可以等你,我们的婚礼继续,好吗?”   陈念低头抽了根烟,随后缓缓吐出一句,“我还是想要去跟美晴表明我的心意……如果她真的不肯跟我在一起,到时候再决定我们之间的婚礼还要不要继续吧。”   陈念这句话,彻底将穆娇娇推入深渊。   她的婚姻,居然要根据李美晴的一句话来决定生死!   她不服气,凭什么?   明明是她先遇见了陈念,凭什么最后李美晴却变得这般高高在上?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恶毒的想法终于从她的脑海中滋生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就像是疯了一样,一心想要李美晴死。   想要那个,她曾经许愿永远不分离的李美晴,死。   由于安眠药的购买需要医嘱,而且还会留下购买记录。   所以她一开始就放弃了从正规途径购买的想法,直接在网上联系到了非法卖药的药贩子,购买了大量安眠药。   但是她也知道杀人的后果,她还等着嫁给陈念,万一被警察发现了她是凶手,一切不就都完了吗?   她并不懂法,从网上查了半天,当她看到了关于未成年人犯罪,会被免除刑事责任的时候,立刻就有了主意。   她那个没有成年,还患有自闭症的弟弟穆宇,正是替她完成这一切的最合适的人选。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她将安眠药磨成的粉末亲自撒入面粉之中,然后做成了李美晴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穆娇娇将蛋糕交给了穆宇,并且告诉穆宇,一定要不要告诉别人这个蛋糕是她做的,她准备给李美晴一个惊喜。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李美晴真的死了。   她终于能如愿嫁给陈念了!   但是……刚才官上瑄说的话却让她彻底慌了。   穆宇的未成年跟自闭症并不能让他逃过牢狱之灾……那她岂不是害了自已的亲弟弟吗?   她怎么能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   怎么办?   如果想要救穆宇,她就要把事实说出来,可是那样的话,她不就要去坐牢了吗?   她也不想坐牢啊!她还要嫁给陈念,还要做太阳珠宝集团的儿媳妇,她明明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怎么办呢?   穆娇娇眼底充斥着不安与慌乱。   而就在这时,官上瑄收到了严铭发给他的,穆娇娇从网上购买安眠药的购买记录。   严铭:[没想到我表妹居然一次性买了这么大量的安眠药,所以,人是她杀的是吗……]   官上瑄踌躇片刻,并没有贸然回复严铭的信息。   他知道,无论凶手是穆娇娇还是穆宇,对严铭这个表哥来说,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穆娇娇,我已经查到了你在网上购买大量安眠药的购买记录。”官上瑄不再留给穆娇娇自行认罪的机会。   “你……”,穆娇娇瞬间瞪大双眼,泪珠止不住往下流,“我没有……我没杀人……”   “我会把证据交给警方,剩下的话,你跟警察说吧。”官上瑄冷声说道。 第59章 对逢场作戏不感兴趣   “官律师,谢谢你提供了重要的证据线索。”   李美晴被害案件的主办警察廖启超恭敬地跟官上瑄握了握手,“刚刚我们已经在穆娇娇的密码柜里搜出了她购买的剩余的安眠药。”   然后跟着同行的几名警察一起带着双手已经被铐住的穆娇娇往警车走去。   “救救我,救救我……”穆娇娇脸上全是混着眼线液的泪痕,原本精致的贵妇妆容此刻变得无比滑稽。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哭得梨花带雨地看向陈念。   然而陈念只是双手抱臂远远站在一旁,看向穆娇娇的视线里充斥着赤裸裸的厌恶。   穆娇娇被陈念这副事不关已的态度彻底激怒,再也顾不得给对方留下最后一丝体面,在众人面前大声哭喊。   “陈念,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死去孩子的妈,是你未过门的老婆,你为了李美晴就这么弃我于不顾吗?”   “穆娇娇,不要再说了。”一旁的警察严肃地制止她。   “陈念!要不是你跟李美晴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穆娇娇疯了一般,双目猩红,她不断扭曲着身体,试图挣脱紧箍双手的镣铐,“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怎么可以不管我!”   “穆娇娇!”警察再度大声呵斥,“不要说了。”   押解穆娇娇的两名警察加重了手部力量,将穆娇娇的身体牢牢固定住,然后快步将她带向警车的方向。   “表哥,表哥!表哥帮帮我!”穆娇娇意识到陈念确实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她的死活,立刻向站在一旁的严铭求救。   严铭毕竟是穆娇娇的表哥,亲戚一场,眼前穆娇娇可怜的模样确实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但是杀人偿命,所有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严铭也知道,自已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穆娇娇。   “娇娇,你先配合警方调查吧,我跟姑姑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替你辩护……”严铭安慰了穆娇娇几句,眼中充满了无奈。   “表哥!表哥!你一定要帮我!”   穆娇娇声嘶力竭地喊着最后一句话,被警察强行押上了警车。   “小念,娇娇现在这个情况,你真的不管她?”陈玄通问。   “她杀了人,犯了法,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我要怎么管?我能怎么管?”   陈念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幸好我还没跟她结婚,要不然一定会影响集团的股价。”   “那她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你在感情上对不起她在先?”陈玄通盯着陈念,对于陈念如此冷漠的态度十分不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毕竟还怀过你的孩子……”   “老陈,你没事算算风水也就算了,为人能不能别那么封建?”陈念立刻打断。   面对自已父亲的质问,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男人有时候逢场作戏是很正常的,你当律师的还不明白吗?”   “哦,也对。”陈念假装恍然大悟,“你是个没什么抱负的律师,就愿意在村子里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你当然不明白。”   陈玄通眼底写着深深的失望,放弃了跟陈念沟通的想法,只是背着双手叹了口气。   褚衡站在陈玄通身后,目睹了这一切,垂在两侧的手掌不自觉紧紧握起。   他的老师陈玄通的背影,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这样弱小无助。   被自已多年未见的儿子这般言语贬低,恐怕陈玄通内心要难受极了。   “陈总。”官上瑄的声音突兀地从耳边响起。   陈念转头看向官上瑄,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官律师,案子能够顺利侦破,全靠你能找到关键的证据线索,保住了我们太阳珠宝集团的名誉。   “你就在东宁市多留几天吧,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官上瑄淡淡一笑,“不必了,陈总,我生来就封建,对于那些逢场作戏的应酬并不感兴趣。”   陈念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官律师,刚刚我在跟我爸开玩笑呢,让你听到见笑了。”   官上瑄礼貌一笑,“我当然知道,刚刚我也是跟陈总开了个玩笑而已,陈总千万别当真。”   “老师,现在案子也告破了,凶手是新娘,婚礼应该办不成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褚衡在陈玄通耳边提醒。   褚衡看不惯陈念对自已亲生父亲那副六亲不认的嘴脸,一刻也不想在陈念家多停留。   “嗯,我们收拾一下行李,今天就回去吧。”陈玄通点点头,也不想再继续留在陈念家。   一个陈念已经让他头疼,他要在陈念的母亲覃雅希出现之前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叔,阿衡之前不是说东宁市有很多名胜古迹吗,我带你们在周围玩几天再回去,全程费用全包,怎么样?”官上瑄突然提议,“算是付了你们让我在律所住了那么多天的租金。”   “你小子倒是懂知恩图报。”陈玄通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从他来东宁市那天起,他的亲生儿子陈念,除了让他住在自已家的别墅客房之外,就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更别提带他外出观光这种事。   果然,有些事情勉强不来。   就像他跟覃雅希的婚姻一样,他跟陈念的父子情也是风筝断了线,有去无回。   “老官。”严铭突然拿着手机,神色严肃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官上瑄问。   “我姑姑打电话过来,说穆宇知道了娇娇的事之后,反应很大,一直在哭喊人是他杀的。”严铭的眉心紧紧拧着。   “后来,穆宇喊累了有些虚脱,躺在床上大哭着求我姑姑,说一定要再见你一面。”   “老官,我知道事情已经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你也已经很累了,我不应该再让你折腾这一趟……”严铭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自责,“但是穆宇……我真的很担心他的自闭症……”   “严铭,你别这么婆婆妈妈。”官上瑄拍了拍严铭的后背,“既然穆宇想见我,我就再去见他一面。”   官上瑄顿了顿,说出了心中所想,“其实,原本我也准备再去见一见穆宇,因为我心里还留有一些疑问,想要问问他。” 第60章 疑点   严静打开门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是两个核桃,仅能睁开一条小缝。   明明上午才见过一面,然而傍晚时分再次见面的时候,严静的脸看起来居然变老了十岁,头发也白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啊,官律师,又麻烦你过来一趟。”严静的声音很小,声音疲惫不堪。   “没事,姑姑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快坐下好好休息一下吧。”官上瑄能够体会眼前这位母亲的心酸。   手心手背都是肉,凶手从儿子变成女儿,只能令她更加难过抑郁。   女儿无情地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痛下杀手,自已的婚姻也被葬送,后半生还要身陷囹圄。   恐怕她这个当母亲的,内心是极为自责的。   “姑姑,我扶你吧。”严铭走到严静背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姑姑,我爸正在赶来的路上,他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姑姑,你先回卧室睡一会儿吧。”严铭看着严静憔悴的脸,心疼极了。   “哎,从昨晚开始,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可怜的美晴……娇娇做了这种傻事,我哪睡得着啊!”严静一边说着,眼泪又不住地往下落。   “姑姑,穆宇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让这么糟蹋自已的身体。”严铭搂着严静的手紧了紧,“我记得之前穆宇病情严重的时候,你去医院开过一些安眠药,你先吃一粒,睡一觉再说。”   “没有了。”严静摆摆手,“我刚刚也想着找来着,但是药箱里翻遍了也没找到。”   官上瑄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心微蹙,他来到穆宇房间门口,发现房门并未关紧。   “穆宇,我进来了。”官上瑄轻轻推开门。   “汪汪汪。”   球球见到官上瑄,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摇着尾巴向他跑过来。   “球球乖。”官上瑄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面包递给球球。   “哥,哥。”穆宇听到声音,慢慢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我来了。”官上瑄大步走到床边,坐在了穆宇身旁。   “美晴姐,我,我杀的。”穆宇的嗓音比起早晨,沙哑了不少。   “不是,我姐。不是。”   官上瑄浅眸盯着穆宇许久,像是要将他看穿。   “哥,哥。真的,是我,安眠药。”穆宇不断重复着。   “你想说,安眠药是你给李美晴的,是不是?”官上瑄平静地说。   “嗯,我,我。”穆宇像是抓到一棵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医生给你开的安眠药,你都给李美晴了是吗?”官上瑄又问了一遍。   “对,都,都给了,美晴姐要,要很多,我就,给她。”穆宇说。   官上瑄的眸子黯淡了下去,郁结在心中的几个疑问确实是解开了。   但是对于李美晴悲剧的人生,心里却只能翻涌着无能为力。   叫警察过来,只是履行一个公民发现线索之后提供给警方的义务。   同时也是想给穆娇娇一点教训,因为无论她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她动了杀心这件事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但是其实官上瑄心中,一直没有确定凶手就是穆娇娇。   令官上瑄起疑的关键点是,穆娇娇让穆宇送蛋糕的时候,是不会将蛋糕里有安眠药的事情告诉穆宇的。   但是案发第一时间,穆宇却自已主动说出了李美晴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致死的事。   这两件事其实是相互矛盾的。   从案发到现在,穆宇多次提到安眠药,却对于蛋糕只字未提,只能说明他根本不知道送给李美晴的蛋糕里被穆娇娇放入了安眠药。   穆宇作为一个自闭症患者,完全可以根据医嘱从医院购买到安眠药。   而穆宇可以购买到安眠药的事,李美晴知道。   李美晴如果想要得到安眠药,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找穆宇拿。   所以,李美晴应该是自杀。   为了按照穆娇娇所警告她的那样,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消失。   李美晴选择了自杀。   这场爱情之争中的三个人,陈念花心又薄情,穆娇娇自私又善妒,只有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李美晴是真正想让自已身边的人获得幸福。   但是她却选择了最不应该选择的一种方式……   官上瑄深深叹了口气,从床边站了起来。   他缓缓走向李美晴所画的那幅穆宇的画像面前。   画中的穆宇,双眼比本人更加具有神韵。   她笔下的人双眸都如此闪亮,然而她本人却选择了亲手了结自已的生命……   她的心里应该是遭受了无法承受的打击。   官上瑄想着,手指轻轻碰了碰画作上穆宇的脸。   这幅画原本就挂得并不牢固,眼下收到了外力作用,直接从墙壁上掉了下来。   幸亏官上瑄身手敏捷,直接在半空中将画接住了。   然而,画框虽然稳稳地落在官上瑄手中,画框缝隙间掉出的一张纸,却轻飘飘地落在的地面上。   官上瑄将手中穆宇的画像重新挂到墙壁上,然后才蹲下身去捡起那张掉落的纸。   这是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娟秀整洁,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官上瑄目光快速略过信上字里行间诉说着的情愫,视线锁定在了落款处。   李美晴。   日期是李美晴死前一天。   这封信,看来是李美晴的遗书。   官上瑄将手中的信折叠好,仔细地收了起来。   “穆宇,放心吧,你姐姐会没事的。”官上瑄轻轻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穆宇的房间。   严静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严铭留在严静家照顾他们母子二人。   官上瑄自已回到了车上。   刚上车,他就拨通了警察廖启超的电话。   “廖警官,”官上瑄问了句,“刚才跟你说的,从穆娇娇家搜出来的安眠药成分,查清了吗?”   “官律师,我刚要跟你联系。”廖启超的语气之中带着惊讶,“没想到居然真的像你猜的那样,穆娇娇从网上买的安眠药,是假的。”   “所以,穆娇娇并不是杀害李美晴的凶手。”   “知道了,廖警官,我现在去接穆娇娇回家。”官上瑄挂断电话,踩动了油门。 第61章 李美晴的信   “官律师,你究竟在说什么?”穆娇娇颤抖着双手接过李美晴的遗书,一脸不可置信。   “你说美晴她是自杀?她怎么可能是自杀?她为什么会自杀?”   她嘶吼得歇斯底里,心中却又似乎已经预想到了她那一连串问题的答案一般,泪水不住地滴落在手中的信纸上,眼底浮现出深深的绝望。   “她确实是选择了自已结束自已的生命,你看看她给你留下的信,就知道了。”   官上瑄走到库里南旁边,从储物箱中翻出了那盒香烟,望着淡蓝色的天空,缓缓呼出一口掺杂着无奈的白雾。   穆娇娇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纸打开。   [最爱的娇娇:]   [我也不知道,你会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多久的以后才会发现这封信,又或者这辈子都不会看到这封信,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幸福就好。]   [跟你说一个小秘密,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每次跟你睡在一起,我都会先闭眼假装睡着。等你也睡着了,我再睁开眼睛,一遍又一遍在空气中描画你的轮廓。]   [我喜欢画画,因为我想把关于你的每一个瞬间都亲手记录下来。]   [小时候的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你穿上婚纱的样子究竟会有多美。但是好可惜,我看不到了。]   [其实看不到也好,要不然那么美丽的你,从我的眼前亲手牵上别人的手,被冠以他人妻子的名义,我的心是会很痛的,撕心裂肺那种痛。]   [娇娇,你不知道吧?其实我爱你。]   [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爱,是爱情的爱。]   [我知道这不对,可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对你的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没办法回头了。]   [但是我又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我刚生下没多久,父母就永远离开了我。从小将我带大的爷爷,最终也离我而去。所以我从不敢奢求能与你天长地久地在一起,因为我真的好怕好怕,怕哪一天一觉醒来,你也会弃我而去。]   [你是我留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唯一的理由,我没办法想象失去你之后,我还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不过幸好我奢求的不多,只要能够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陪你开心,陪你难过,这样的生活会令我感到无比幸福。我也会有足够的能量,迎接第二天的日出。]   [我只要你幸福,为了让你幸福,无论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陈念的妻子了吧。又或者,已经跟陈念有了属于你们的可爱的孩子。]х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你幸福,我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对不起,真的没想到,我的存在居然会让你那么的难过跟不安。]   [是我错了,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就像你期待的那样,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再成为威胁你婚姻的存在。]   [或许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不仅害了我的父母跟我的爷爷,也害得你差点失去美满的婚姻,我不能再留在这个世界上,继续伤害我爱的人了。]   [但是放心,即便我消失了,我也会一直在另一个世界守护你,保护你。愿用我的一切,换得你一辈子的幸福。]   [李美晴绝笔。]   “啊啊啊啊啊啊啊!”   穆娇娇再也没办法压抑胸腔之中滔天的悲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美晴……美晴!!!”   穆娇娇哭得泣不成声,大把鼻涕跟泪水混在在一起,“美晴,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美晴……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穆娇娇终于喊出了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她其实早就知道,她爱李美晴,早就超越了友情的范围,产生了浓度更加深刻的爱意。   但是她没办法面对这个事实,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只能一再忽视自已的感情。   所以当她被陈念追求的时候,才会义无反顾地投入陈念的怀抱,拼命地想要向世人证明,她已经获得了幸福。   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对陈念跟其他女人之间的逢场作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唯独忍受不了跟陈念逢场作戏的人是李美晴。   她发疯一般地嫉妒。   其实她并不是嫉妒李美晴可以获得陈念的青睐,反而是嫉妒陈念可以以男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追求李美晴,而她却只能做一个连自已的感情都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只不过这份可怕的嫉妒居然会不受控地开始扭曲,迷失了她的心智,令她忘却了本心,最后踏进了深渊泥潭之中,走向毁灭。   “看完了信,我送你回家吧。”   官上瑄将如烂泥般的穆娇娇从地上扶了起来,二人缓缓走向官上瑄停在路边的库里南。   ……   “没想到李美晴居然是自杀。”严铭如释重负般,拍了拍官上瑄的肩膀,“老官,多亏了你,我的表弟表妹才能都沉冤得雪,我姑姑也终于能睡个好觉。”   “我只是找出了事实的真相而已。”官上瑄悻悻开口,“穆娇娇虽然免去了法律的制裁,但她曾经动了杀心这件事却是真的。”   “希望她通过这件事,能够得到教训,再也不要动那些伤天害理的念头。”   “当然不会,娇娇的事,我们全家人都会好好监督她的。”严铭郑重其事地点头。   “老官,你要回稻荷村了吗?”严铭随后问了一句。   “我现在去陈念家把陈叔跟褚衡接出来,剩下的行程,我想先带他们在东宁市附近的名胜古迹逛逛,然后我们仨再一起回稻荷村。”官上瑄说。   “我还要多留在姑姑家几天,帮着处理一些剩下的琐事,我们就只能暂别了。”严铭说,“老官你这么厉害,一定会很快找到纵火案的真相,到时候就快从稻荷村回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嗯。”听到严铭说从稻荷村回来,官上瑄的心底产生狠狠地铰了一下。   他好像并不是那么想要离开稻荷村。   稻荷村虽然只是个偏僻的村庄,但是却给了他这十年来都从未体会过的安逸。   每天起床跟褚衡一起耍太极,然后吃陈玄通买的豆浆油条,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好像也不再那么抗拒,反而还产生了习惯。   ”走了。”官上瑄跟严铭道别,飞快上了车。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褚衡。   亲眼目睹了穆娇娇跟李美晴之间的悲剧之后,他突然想到了自已。   在这一瞬间,他心里只有褚衡。   不想再顾及天顾及地,顾及那些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事。   他只想珍惜眼前的人。   十指相扣的时候,褚衡掌心的温热他还记得。   他要亲口告诉褚衡,他喜欢褚衡。   只要褚衡也喜欢他,那么即便是全世界都阻拦他们,他也不要放开褚衡的手。 第62章 万全之策   “陈叔,褚衡,你们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吧,我们走吧。”   官上瑄从陈玄通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背包,挎在自已的肩上。   “嗯,走吧,让我想想先去哪里……去登五云山怎么样。”陈玄通说。   “好啊,五云山上有十分出名的天桥,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褚衡跟着说。   “行,那就去五云山。”官上瑄笑笑。   几个人有说有笑,刚要离开陈念家的别墅。   突然间,别墅大门被暴力地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珠光宝气的,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大门口,挡住了几个人的视线。   她身上戴着的昂贵珠宝首饰,在光线照射之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只不过女人的脸色看起来阴沉无比,身后还并排站着几个身形高大的西装墨镜男,一看就是专业保镖。   这几个保镖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幢厚重的城墙,直接将陈念家的门口封死。   “雅希,你这是干什么?”陈玄通走上前去,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已光彩照人的前妻。   覃雅希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也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陈玄通愈发不解,他跟覃雅希之间没有丝毫感情可言,两个人也都是发自内心不愿意看到对方,覃雅希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地将他拦在家里呢?   “陈玄通,你真是瞎了眼。”覃雅希一把将走到她面前的陈玄通推开,视线直直落在官上瑄身上,凶芒毕露。   撞到覃雅希的视线,官上瑄猛然意识到自已才是被覃雅希阻拦的对象,他在大脑之中搜索了一圈,自已与覃雅希之前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顿时也有些疑惑。   思忖片刻,他还是开口问了句,“覃董是吗?我们似乎并没见过面,你这是……?”   “哼……”覃雅希不屑一笑,“官上瑄,我们是没见过面,但是陈忠,你知道吧?”   陈忠。   纵火案的嫌疑人的辩护律师。   玄通律师事务所的前所长。   “你突然提起我哥做什么!”陈玄通有些激动。   “你还知道陈忠是你哥呢?”覃雅希一脸怒容,恨不得要将官上瑄生生吞活剥一般,“这个假惺惺跟在你屁股后面,陈叔前陈叔后的官上瑄,就是害得陈忠自杀的凶手!”   此话一出,陈玄通跟官上瑄不自觉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二人的眼中都浮出了无比的震惊。   陈玄通居然是陈忠的亲弟弟。   官上瑄哑然,瞬间胸口传来一阵窒息感。   他早就应该猜到的……其实这一点都不难猜。   褚衡见官上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急忙走到他身后,扶着官上瑄的后背,“没事吧?”   官上瑄摇了摇头,此刻却不敢直视褚衡的眼睛。   “你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跟我哥的事情扯上关系?”陈玄通并不想提起有关于陈忠的事,尤其是陈忠的死,眼神开始恍惚。   然而,无论他怎么抵触跟抗拒,哥哥陈忠严肃的面孔依旧不受控制地从脑海中冒出来。   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他跟覃雅希结婚之前的时候。   他跟哥哥陈忠,兄弟二人都是稻荷村远近闻名的高材生。   陈忠大他五岁,比他更早一步踏入律师行业,并且在陈忠的指导下,陈玄通也选择了跟他一样的发展道路。   陈忠为人为人精明能干,又能说会道,很快就在律师界崭露头角,并且靠着过硬的本领,在几百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了太阳珠宝集团的法务团队。   而陈玄通却与一心追逐名利的陈忠不同,他喜欢自由自在,又善良热心。   他做不到每天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审合同,为了爬得更高更远而夜夜与人推杯换盏。   他也做不到在看见当事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依旧无动于衷地坚持索要高额的律师费。   导致他当了律师之后,不仅没赚到钱,还因为经常免费帮人打官司,欠了一屁股债。   当他意识到自已并不适合走跟陈忠相同的路时,索性直接离开了繁华的大都市,回到稻荷村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只不过当时他作为新人,还没有成立律所的资格,所以找来了自已混得风生水起的哥哥,于是陈忠便成为了玄通律师事务所的挂名所长。   回到了稻荷村之后,陈玄通顺理成章地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范玲玲谈起了恋爱。   每天帮村里的人调解调解矛盾,晒晒太阳,溜达溜达,还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   那段时间陈玄通过得不要太幸福。   他多么想就这样过一辈子,跟范玲玲结婚,再有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啧啧啧,想想就完美得不得了。   上天真是对他陈玄通不薄啊!   但是,他的幸福生活,从陈忠带着体检报告单回家的那一刻起,就像是泡沫一般,彻底粉碎了。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他才刚刚起床,陈忠就黑着脸闯进了他家。   “哥,你怎么回来了?”陈玄通打了个哈欠。   “玄通,这是我的体检报告。”陈忠眉头紧皱,将手中的册子递给陈玄通,“体检报告显示,我没有生育能力。”   “什么?”陈玄通吓了一跳。   他知道,陈忠因为在工作过程中的成绩太过于亮眼,获得了太阳珠宝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覃雅希的青睐。   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两年多,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因为我跟雅希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所以我提前去医院做了检查。”陈忠的声音冰冷,“看来,我跟雅希的婚是结不成了。”   “雅希是太阳珠宝集团的独生女,董事长不可能让雅希嫁给我,让覃家无后。”   “哥……”陈玄通只觉一阵心酸,有些心疼他大哥。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陈忠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惊掉了下巴,也彻底摧毁了他的人生。   “玄通,我跟雅希商量好了,由你来跟雅希结婚。”   “什么!”陈玄通有些怀疑自已的耳朵,“我怎么能跟嫂……嫂子……不是……”   陈玄通之前叫覃雅希嫂子叫惯了,差点就脱口而出。   “你跟雅希结婚,是最万全之策了。”陈忠说,“你们的孩子可以成为覃家的继承人,也是我的血脉至亲,我也会像对待自已的儿子一样对他的。” 第63章 两难   陈忠的死,确实与官上瑄脱不了干系。   十年前,陈忠在法院门口,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官上瑄露出的充满鄙夷的目光,是官上瑄夜夜的梦魇。   他恨那个放火烧死托马斯跟卢林的凶手。   但是他更恨那个被金钱收买而混淆黑白,违背良心地帮助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脱罪的陈忠。   官上瑄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没有陈忠,如果那个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那么他或许也能够勇敢面对托马斯跟卢林的离开,他心中的恨意也不会再心底生根、发芽,到如今盘旋成参天巨木。   也就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如果宣判的那天,他得到的是凶手的有罪判决。   如果那天他没被强硬地拦在法院之外。   如果那天陈忠没有用像看着一只败家犬一样的眼神看他。   那他是绝对不会就像是失了灵魂一般,跟着那些素未谋面的人去泰国的。   更不会有在泰国那生不如死的五年……   承受着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折磨的那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替托马斯跟卢林报仇成为了支撑着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在支撑,却时常觉得自已活不到能够报仇的那天。   所以,当他真的被上天眷顾,得到回国的机会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已的信念了结。   他要替托马斯跟卢林报仇。   没想到的是,当他百般周折地调查出纵火案凶手的消息时,却发现他已经在被无罪释放不久,就突发恶疾身亡了。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官上瑄自然只能调转枪口,指向了对凶手助纣为虐的律师陈忠。   但严格来说,对于陈忠的自杀,他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那时候他刚刚替林城国际集团打赢了几场必败的官司,帮林城国际减少了几个亿的损失。   一时间名声大噪。   于是他接到了永澜集团的委托合同。   当时永澜集团跟太阳珠宝集团正在打一场合同纠纷的官司,涉案金额两千万,一审结果因永澜集团证据不足败诉。   败诉后,永澜集团当机立断,炒了公司原来的律师,直接找到官上瑄代理案件的二审。   并且愿意拿出三百万,作为官上瑄的律师费。   那时候官上瑄才刚露头角,三百万的律师费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尤其当他知道对方的律师是陈忠之后,更加毫不犹豫地将这场官司接了下来。   为了翻案,他做了许多调查,补充了大量材料,但是证据链依旧因为公司内部档案丢失而留有一个缺口。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二审开庭的前几天。   他收到了一个匿名文件。   文件袋里装着一个u盘。   u盘里的视频内容污秽不堪。   是陈忠跟永澜集团的高管严雪绒的开房视频。   官上瑄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永澜集团上上下下都找不到那份能让案件起死回生的关键性的证据。   原来是陈忠的情人利用在永澜集团的职务之便,私自偷藏了起来。   官上瑄拿着视频犹豫了片刻,选择了报警,并且把这件事透露给了自已做记者的朋友。   警察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让严雪绒承认了一切。   官上瑄拿着从严雪绒家搜查到的证据,跟严雪绒在警局的供词,十分轻松地帮永澜集团在二审之中反败为胜。   这个案件被官上瑄的记者朋友大肆宣扬,不仅让官上瑄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也让陈忠彻底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忠的名声彻底臭了。   臭名远播,再无抬头之日。   太阳珠宝集团以最快的速度发布了公告,表示陈忠的行为完全为其个人行为,太阳珠宝集团完全不知道陈忠会在案件中使用这种卑劣手段。同时解除陈忠在太阳珠宝集团的所有职务,立即辞退。   再听到陈忠的名字时,就是陈忠自杀的消息。   当时的官上瑄对于这个结果,只是轻轻笑了笑。   其实他还准备了很多种对付陈忠的方案,只是没想到陈忠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他的复仇甚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之所以说官上瑄只是推波助澜,因为他早就知道,给他邮寄u盘的人是严雪绒的丈夫。   严雪绒的丈夫正是借着他的手,达到了自已的目的,让这对奸夫淫妇罪有应得。   听说后来严雪绒的丈夫以严雪绒出轨这个铁铮铮的事实为理由跟严雪绒离婚,分得了严雪绒几乎全部的家产。   “官上瑄,你就是害死陈忠的杀人凶手!”   覃雅希口口声声指责官上瑄是杀人凶手,却字字不提,其实是她故意指使她的枕边人陈忠去勾引严雪绒,从严雪绒手中骗取证据的事情。   陈忠跟严雪绒之间的奸情败露之后,她不仅没有站出来保护陈忠,反而为了不影响太阳珠宝集团的名誉,第一时间发布了跟陈忠撇清关系的公告。   陈忠是在原本已经身败名裂的情况下,又承受了覃雅希的最后一击,才彻底心灰意冷,从太阳珠宝集团办公大厦顶层直接一跃而下。   “要不是你故意报警导致事情发酵,又联系记者大肆宣扬陈忠的丑闻,他不可能会自杀!”   “王宣小子,她说的是真的吗?”陈玄通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官上瑄。   官上瑄死死抿着嘴唇,没说话。   他的沉默,已经让陈玄通的心凉了一半,“你……如果只是为了赢官司,其实可以不用做得那么决绝,非要让我哥身败名裂……为什么?”   褚衡在陈玄通身边这么久,也对陈忠的事情略知一二。   他知道陈忠的死,给陈玄通的打击很大,而陈玄通跟陈忠的父母,也在陈忠自杀之后,因为过度悲伤相继去世。   陈玄通先是离了婚净身出户,又在短时间内相继失去兄弟跟父母,变成了孤身一人。   然而同时,褚衡又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抢先一步,想到了官上瑄之所以会那么做的原因,毕竟陈忠是当年纵火案之中凶手的律师……   眼前对峙的二人,一边是他视为父亲一般尊重的老师陈玄通,一边是他高高在上的信仰。   褚衡此刻却只能沉默地站在陈玄通身后,陷入两难的境地。   “没错,陈叔,我那么做,不仅仅是因为我想赢了那场官司。”   官上瑄的双手缓缓攥起,眼前突然浮现出卢林拿着一袋食材问他想要吃什么,而托马斯无聊地翘着二郎腿看着他的画面。   那是这两个人留给他最后的画面。   浅色的眸子瞬间燃起赤色的火焰,他颤抖着双肩,沉声开口,“还是因为,陈忠十年前帮助脱罪的那个人,放火烧死了我的至亲。” 第64章 误会   “纵火案?”陈玄通神情一滞,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村民武柳的脸。   十年前,村里卢林家的别墅突发火灾,火势极大且不可控,没多久就将卢林家烧成一片狼藉。   连同卢林家中的两个人,被发现的时候早就变成了两具黑黢黢的焦尸。   这场大火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轰动一时。   最终被逮捕的嫌疑犯,正是武柳。   武柳原本就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   见同村的卢林因为承包工程赚了钱,就跑过去巴结卢林,让卢林带着他一起赚点钱。   随着卢林接的工程量越来越大,他原本也想找几个人一起帮忙,念在都是同村的份上,他没怎么犹豫就带上了武柳一起去工地。   只不过没过多久,卢林却发现武柳的手脚不干净,总是在半夜偷工地电缆,然后再私自转卖给别人。   这就是盗窃,卢林本应该报警将武柳抓起来。   但他可怜武柳家中已经八十岁却还在为武柳操心的母亲,一时心软便没追究他的责任,直接让他回了村。   然而武柳却倒打一耙,认为卢林有钱不带着同村的兄弟一起赚,对卢林心生怨恨。   不仅如此,回村后的武柳还逢人就说卢林的坏话,到处声张自已总有一天要给卢林好看。   事发后,警察在武柳家中翻出了几桶汽油,并且还找到了目击证人,证明事发之前武柳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卢林家附近。   所有人都知道,武柳家住在村子最西边,卢林家住在村子最东边。   他出现在卢林家附近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就计划好去放火。   人证物证俱在,武柳原本是插翅难飞的。   事情的转折,是武柳八十多岁的母亲带着村里的张寡妇来找陈玄通那刻发生的。   武柳的母亲拄着拐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来到律所找陈玄通哭诉,说她儿子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请求陈玄通帮他。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差点就给陈玄通当面跪下。   陈玄通哪里受得起老太太的一跪,急忙将老太太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大娘,你说武柳是冤枉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玄通问了句。   老太太颤颤巍巍抹着泪,“我儿子武柳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总是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我都知道。”   “但是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放火杀人啊!”   “可是,警察已经找到了证据……”   陈玄通以为老太太是看不得儿子入狱,才来找他诉诉苦。他没过分争辩,但是也没为了安慰老太太而混淆黑白。   “我来说吧。”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张寡妇开了口。   “其实我跟丈夫死后,我就跟武柳在一起了,只不过他在村里的风评不好,我又刚死了丈夫怕落人口舌,所以我们只能偷偷相处。”   “卢林家被烧那天,有人在附近看见武柳,是因为我家就在卢林家后边。”   “那天他是来找我的。”   张寡妇的头低得越来越深,双手也不自觉握紧,看得出她对于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不过为了武柳的清白,她还是咬牙将当天的事说出了口。   “那天卢林家起火的时候,我们俩正在床上折腾呢,他根本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陈玄通立刻问了句,“那警察在武柳家搜到的几桶汽油是怎么回事?”   “哎,还不是他贪心。”老太太叹了口气。   “他从卢林的工地回来之后,又没了工作。我就托人找了我一个开加油站的远房亲戚,想要让我那亲戚收留武柳。毕竟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武柳每天这样无所事事下去,我连死都不能瞑目,做鬼了还得惦记他能不能吃饱饭啊!”   “谁知道他去加油站干了几天,又嫌风吹日晒辛苦,又嫌工资少,说什么也不干了。”   “回家前,还不忘了从加油站老板那诓了几桶油,说要回来卖。”   张寡妇接着说,“陈律师,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武柳确实没放火。油的事,加油站老板也可以出庭作证的。”   “你能不能作为武柳的辩护律师,帮他洗脱罪名呀?他真的是无辜的。”   老太太也哭着拉住陈玄通的手,老泪纵横,“陈律师,咱们村子里只有你一个律师,你一向愿意帮助村民们打抱不平,老太太我也只能靠你了。   “你就帮帮我这个可怜的母亲吧,我就这一个儿子,他没犯法,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被冤枉了啊!”   凭着陈玄通最爱打抱不平的性子,他本应对于武柳案义不容辞地接受下来的。   然而在那关键时刻,他却想起了他那个喜欢追名逐利的哥哥陈忠。   这起纵火案的审判结果在当时备受瞩目,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听完老太太跟张寡妇的话之后,陈玄通知道,案件的结果,武柳被洗脱罪名而无罪释放的概率很大。   到时候,帮助武柳翻案的律师,则会跟着受到非常大的关注,或许还会凭着武柳的案子一飞冲天。   反正他对于名利根本不感兴趣,为什么不把这个出名的机会,让给自已的哥哥呢?   这么想着,陈玄通毫不犹豫地叫来了陈忠,让陈忠成为了武柳的辩护律师。   最后的结果,就是官上瑄看到的那样。   武柳被无罪释放,陈忠也因为这件案子一跃跻身为律师圈的领军人物。   ……   陈玄通的身体一滞,一阵眩晕突然上涌。   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他的身子不自觉也跟着转了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陈忠居然是因为代理了纵火案,才会被官上瑄逼迫到身败名裂,他才会自杀!   纵火案是让陈忠丧命的真正原因。   那么,原来就是他陈玄通自已,才是推陈忠入黄泉的罪魁祸首!   “老师!”褚衡紧紧扶住陈玄通摇晃的身体,眼底写满担忧,“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衡。”陈玄通定了定身子,对褚衡摆了摆手。   陈玄通摇摇晃晃地走到官上瑄面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以最诚恳的目光看向他。   “你误会了,那起案件的嫌疑人真的不是凶手,我哥也只是帮一个无罪的人洗脱了冤屈。” 第65章 你走吧   官上瑄的瞳孔无措地颤了颤,他彻底震惊了。   预想过无数个结果,却唯独没想过,他恨之入骨的那个人竟然真的不是凶手。   更没想过,因为他的推波助澜而选择自杀的陈忠,在那起案件里居然扮演的是替人洗刷冤屈的正义的角色。   这么说来,真正的坏人岂不是他自已吗……   官上瑄有些恍惚。   他那场声势浩大的复仇,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全身的血液忽然全部上涌,官上瑄像是被囚禁在深海底一般,胸口被强烈的窒息感压着。   “陈玄通, 他是杀了你哥的凶手,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在这婆婆妈妈挡着我,让我好好教训他!”覃雅希动了动手指,身后的保镖一拥而上,将官上瑄包围住。   褚衡见状,又急忙冲到官上瑄身前,“师娘,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要他血债血偿!”覃雅希红着眼,给了保镖一个眼色,“随你们用什么方法,让这个姓官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身旁的保镖原本就是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对于覃雅希的命令顺从地点了点头。   “师娘!你就算是太阳珠宝集团的董事长,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就想让人消失,是不是太目无章法了!”   褚衡的后背紧贴着官上瑄,对着覃雅希愤怒地吼了一句。   “王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褚衡回头看了官上瑄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一向沉着冷静的官上瑄,此刻就像是失了灵魂一般,双眸空洞,神情漠然。   “王宣!现在很危险!”褚衡拼命在官上瑄耳边大喊,“你冷静一点,不要把一切都怪在自已身上!”   官上瑄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双拳紧紧攥着。   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正泛着骇人的苍白。   “覃雅希,你别疯了。”   突然,一向在覃雅希面前唯唯诺诺的陈玄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挡在了褚衡跟官上瑄前面,用自已的身体将身后两个晚辈护住。   “陈玄通,你居然敢……”覃雅希瞪着双眼,看向陈玄通的那张脸仿佛见鬼一般写满不可置信。   “你居然想帮助这个外人。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他是害死你哥的凶手,你这么做,不知道你泉下有知的大哥此刻要有多失望!”   “我哥就算是失望,也是因为你覃雅希的丧心病狂而失望。”   陈玄通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眼神坚毅,“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所有,包括你让我哥接近严雪绒的事。”   此话一出,就像是对着覃雅希扔出一颗定时炸弹,覃雅希瞬间噤声,生怕陈玄通再说出一些更详细的事情。   “你马上让手下的人从我们眼前消失,那样的话,你跟我哥之间的事我会继续保持沉默。”   陈玄通顿了顿,“儿子在这,我想给你留下最后的脸面。”   说着,他冰冷的视线越过覃雅希的肩膀,直直看向她身后。   覃雅希猛地一惊,陈念来了?   她不是以工作的借口,将陈念支到临市去了吗?   他怎么回来了!   “妈,我回来是因为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覃雅希身后的陈念悄然开口,“今天是大伯的忌日,你每年都会强行要求我跟你一起去拜祭他,而今年却找了个借口让我去邻市处理公司的事,我能不起疑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又是什么人?”陈念看向身前那几个魁梧的保镖。   覃雅希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愤恨的视线瞄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已的陈玄通。   她因为陈忠不能生育,而嫁给了陈忠的亲弟弟,就为了生一个跟陈忠存在血脉关系的儿子。   儿子出生之后她就迅速跟陈玄通离婚,而无论是跟陈玄通离婚前还是离婚后,她始终跟陈忠保持着情人关系。   最后为了打赢跟永澜集团之间的官司,还命令陈忠去勾引永澜集团的严雪绒……   一桩桩,一件件,对于如今年近六十岁的她,全都是不可言说的丑闻。   她不能晚节不保,更不能在儿子面前晚节不保!   尽管万般不愿,还是缓缓下达了命令,“你们几个退下去吧。”   收到了命令,围着官上瑄的保镖以最快的速度有序地散去,离开了别墅。   “王宣小子,你走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陈玄通厚重的手掌抚上官上瑄微微颤抖的肩膀,将掌心的热量传递给了官上瑄。   “王宣。”褚衡此刻再也顾不得更多,直接将官上瑄的手捧在掌心,“你怎么样了?你看看我,不是你的错,真的!”   官上瑄的失焦的瞳孔动了动,眼前的人逐渐清晰起来。   是褚衡。   全世界心灵最洁白无瑕,最善良的褚衡。   不是他这样手上染血的恶人能够染指得了的人。   他的灵魂已经脏了。   想到这,官上瑄猛地甩开褚衡的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念家的别墅。   “瑄……”褚衡盯着官上瑄的背影,良久,始终没能追上去。   纵火案已经真相大白。   他这颗渺小的尘埃,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再将官上瑄留在自已身边了。   终究,还是到了分别这天。 第66章 为什么没了消息   三个月后。   “老官,老官!”苏蓉伸手在官上瑄眼前晃了晃,有些无奈,“我们才见面三十分钟,你已经第n次走神了。”   官上瑄缓过神来,急忙看向苏蓉,“抱歉,你刚才说到哪了?”   “老官。”苏蓉明亮的黑眸中满是担忧,“你从东宁市回来之后,就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   “都已经三个月了,你什么都不说,让我好担心。”   官上瑄见苏蓉的样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看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么担心成这个样子。”   “你知道的,我有时候思考案件太专注,就会这样放空。”   苏蓉撇了撇嘴,“胡大顺哥都告诉我了,你从东宁市回来之后,拒绝了所有委托的案件,所以你到底是因为思考哪个案件才这样放空?   苏蓉拧了拧眉毛,又轻轻说了句,“他还问我你究竟发生什么了事……他也很担心你。”   官上瑄只是眼底黯淡了下去,没有再说话。   “老官,”苏蓉的手突然温柔地覆在官上瑄的手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们是最好的挚友,不是吗?”   “当然,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官上瑄肯定地点了点头,浅色的眸子终于闪烁出星点的光芒,“只是,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你说。给我一些时间,到了该说的时候,我一定不会瞒着你任何事。”   “好,我会等你,而你……也要给自已时间。”苏蓉知道官上瑄已经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并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刚才是跟你说,你之前让我查的印度神药。”苏蓉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官上瑄这才回忆起来,他确实有拜托苏蓉查药这回事。   是他以王宣的身份去那个山寨医院看王婶的时候,她的主治医生开出来的天价特效药。   离开稻荷村之后,由于还是对那家山寨医院不放心,官上瑄经过考虑,还是帮王婶办理了转院手续,将王婶转到了市里的综合医院进行治疗。   这三个月里,他一直跟小雨保持着联系,询问王婶的情况,只可惜每次小雨的回答都一样。   王婶依旧昏迷不醒。   “那么,关于那个印度药,你调查出结果了吗?”官上瑄问。   “嗯,我查清楚了。”苏蓉谨慎地靠在官上瑄耳边说道,“这个药,其实就是来源不明的假药。”   “哦?”官上瑄挑了挑眉毛,“看来真的有蹊跷。”   “其实,家族也正在调查一件跟这个药有关的事。”苏蓉缓缓开口。   官上瑄盯着苏蓉问道,“家族也知道那个山寨医院冒用莱拂的名号了?”   “嗯。”苏蓉点点头,“这家医院里,有很多病人莫名失踪。毕竟打的是莱拂家族的名号,家族培养的暗探肯定是要收到消息的。”   “失踪?”这有些出乎官上瑄的意料,看来这家医院正在做的事,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加离谱。   “听起来很吓人是不是?”苏蓉覆着官上瑄的手紧了紧,“老官,这件事家族已经派了专门的人去解决,我们就不要再过多插手了。”   官上瑄看着苏蓉,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他已经离开了稻荷村,那边的事他也管不着了。   既然莱拂家族已经出手,这家山寨黑心医院很快就会被解决,王婶也已经被他转移走,他不用再过多操心。   回到家以后,官上瑄洗了个澡,然后就回到床上躺着了。   家里的床又软又大,舒服极了。   但是这三个月以来,他却夜夜在这张床上睁眼到天明。   他是得了失眠症吗?   明明睡在褚衡那张又硬又窄的床上时就不会。   不仅不会失眠,还会每晚都睡得香甜……   褚衡。   一想到褚衡,官上瑄的心脏还是会抑制不住地狂跳不止。   然而,他却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褚衡面前,更没有资格再提起他对褚衡那不为人知的感情。   褚衡一向最尊敬老师陈玄通,而官上瑄却因为自已的愚蠢跟误会,就逼得陈玄通的亲哥哥走上自杀这条不归路。   害得他们亲兄弟天人两隔。   他离开稻荷村的这段时间,褚衡恐怕是已经对他这个又愚蠢又肮脏的人,怒骂了千遍万遍了吧。   突然,手机震了震。   官上瑄原本并不想理会,余光却扫到了“姜海龙”三个字。   他对姜海龙的印象还算不错,姜海龙为人坦率正直,突然给他打电话,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犹豫片刻,官上瑄还是接通了电话。   “大军师。”姜海龙的声音响起。   “嗯,怎么了?”官上瑄问。   “你那个跟法官女神相亲的朋友……”姜海龙开门见山,“他俩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官上瑄的睫毛颤了颤,强忍着起伏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管闲事。”   姜海龙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刚才我看见你朋友跟法官女神从我书的屋路过,就拦下他问了一句你的情况,结果你朋友说你早就离开稻荷村回家了,他跟你失了联系。”   “我看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挺难过的。又想起来你之前好像不太愿意让你的朋友跟法官女神在一起……所以才跟你说一声。”   “如果我多嘴了,你就当我这个电话没打。”姜海龙说。   “不,谢谢你告诉我,海龙。”官上瑄说。   挂断电话,官上瑄依旧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х   他崩溃地坐在床边,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无助的状态。   褚衡真的跟秦舒璃在一起了!   褚衡的那些好,以后也只会给秦舒璃一个人了……   心脏好像被人捏碎一般,此刻的官上瑄的胸口是难以承受的疼。   好像比在泰国的时候,挨的每一顿毒打都还腰疼。   就在这时,官上瑄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官上瑄心烦意乱,刚要举起手把手机扔到一旁,却惊讶地发现来电的人竟然是陈玄通!   “陈叔!”官上瑄的声音颤抖。   “小子,你为什么没了消息?”陈玄通的声音缓缓响起。 第67章 他认定了你   “陈叔……我……”一向能言善辩的官上瑄大律师,在听见陈玄通的声音那刻,突然哽咽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跟小衡处理完我前妻那边的事,回来之后,等了你很久。”陈玄通坐在律所的窗边,视线落在院子里的秋千之前的那片空地。   官上瑄还在这里的时候,每天早上六点都会被褚衡提着耳朵叫起来打太极,而他会特意算好时间,估摸着他们打完太极的时间,拎着从玲玲那买的豆浆油条进来,给他们俩补充体力。   官上瑄走了之后,律所突然变得有些过分安静。   就连从玲玲那买回来的豆浆油条,他跟褚衡两个人都吃不完,每天总要剩下一些,刚好是官上瑄的饭量。   “尤其是小衡,他每天都在等你。”   “你怎么不回来?”   “陈叔……”官上瑄的眼眶瞬间发烫得厉害,嗓子也开始发酸,只能带着沙哑的腔调开口,“你们还愿意见我吗?”   “我因为自已的误会,却害得你哥……”   “你小子,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挺精明的人 ,怎么在这犯了糊涂!”陈玄通的声音也逐渐有些不稳。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才是个多大的娃娃。你在那场大火里失去了亲人,孤苦伶仃却还能够凭着自已达到今天的地位,你不说我也能想象得到这个过程中你吃了多少苦。”   “我哥的死,另有乾坤,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而且那些导致他走向死亡的事也都是他自愿要去做的,即便是你不参与,恐怕我哥最终也逃不过一样的结局。”   陈玄通说到这,顿了顿,“总之,只要不是你官大律师看不起我们这个小地方,不愿意再来了,你就回来一趟。”   “小衡……小衡那个孩子是个一条路走到头的性子,他认定了你,是拐不回来的。”   此话一出,官上瑄原本阴郁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陈叔,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说褚衡他认定了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玄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自已回来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跟你说了,你自已决定,还要不要回来见见小衡吧。”   陈玄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而官上瑄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抓起一旁的风衣,就往外面狂奔。   他要回稻荷村!   “老胡。”官上瑄一边拨通助理胡大顺的电话,一边发动车子引擎,直接往机场的方向开了过去,“帮我买一张去苍蓝市的机票,越早越好。”   飞机落地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官上瑄直接上了出租车,往稻荷村赶过去。   出租车停在玄通律师事务所的时间是傍晚七点。   已经入了深秋,稻荷村晚上的风中寒意正浓。   官上瑄下车后立刻打了个寒颤,好冷!   推了推律所的门,然而并没推开。   “陈叔!阿衡!”官上瑄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反应。   他先是给陈玄通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中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回复。   有一阵寒风吹过,刺骨的寒冷瞬间蹿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阿嚏!”   官上瑄双手抱臂,在原地跳了两下,又伸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努力寻找着陈玄通跟褚衡的身影。   ***   “褚衡,你真的不再吃点了吗?”秦舒璃看着褚衡面前,依旧满满的一碗牛肉汤面,不自觉蹙了蹙眉。   跟褚衡认识以来,她也算是很主动地想推进跟褚衡之间的关系了。   按照正常的发展,两个人起码也该确定恋爱关系了。   但是褚衡却始终对她冷冷淡淡,客客气气,这样显得她好像一点女性魅力都没有,怪让人泄气的。   今天她将褚衡约过来之前,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   今晚必须要把褚衡留下来,哪怕是需要生米煮成熟饭,她也认了。   毕竟经过她的考察,褚衡为人正直善良,工作也不错,家庭关系也很好。   她年纪不小了,家里催婚催得紧,她既然认定了褚衡,就要加快进度才行。   褚衡回过神来,对秦舒璃微微笑了笑,“不吃了,吃饱了。”   随后,褚衡起身跟面馆老板结了账,“舒璃,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不等秦舒璃回答,褚衡已经走到了面馆门口,推开门的一瞬,寒风迎面扑来。   “今晚好冷,你快回家吧。”褚衡说。   “老师刚刚接了个外地的案子,匆匆忙忙就坐飞机过去了,我要早点回律所,帮他整理好案件的材料,用电子邮件发给他。”   “好。”秦舒璃嘴上虽然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将褚衡留下来。   “哎呀!”秦疏离大叫一声,就往褚衡怀里靠过去。   “怎么了?”褚衡的身体微微后撤,用胳膊扶住了秦舒璃的双肩。   “我的脚崴了。”秦舒璃面露难色,身体瘫软着,还在努力往褚衡身上靠。   她的脸突然离褚衡很近,声音缱绻,“我的脚好疼,你送我回家吧,行吗?”   褚衡的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话了!”褚衡无措地将秦舒璃从身前推开,只觉这电话来得实在太是时候。   而当他真正看清了来电话的人的时候,一时之间竟激动得身体一僵。   是官上瑄!   “阿衡……”官上瑄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就这么真实地在他耳边出现了。   “你怎么了?”褚衡听出了他声音的异常,着急地问。   “阿嚏!”官上瑄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身体已经被寒风穿透了,“我在律所门口,家里没人。”   官上瑄的声音有些委屈。   “阿衡,我冷。” 第68章 最忠诚的信徒   “褚衡!”被褚衡第n次甩在身后的秦舒璃终于绷不住,泪水滑落到嘴角。   “你应该也知道,其实是我主动找媒人想要跟你相亲的。”   “你那天帮林飞扬辩护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散发耀眼的光芒,令我也挪不开视线。”   “我本以为我们所接触的是一个行业,彼此之间应该很容易相处融洽才对,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跟你之间隔着一堵墙一般呢?”   秦舒璃越想越难过,鼻尖泛着一抹怜人的红,“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如果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又为什么要同意跟我相亲呢!”   褚衡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秦舒璃脸上的悲伤,突然觉得自已真的很过分。   他的心明明在十年前就已经给了别人。   偏偏他害怕面对自已在那人的眼前渺小到像一颗尘埃的事实。   冠冕堂皇地告诫自已,他从未奢求过自已的感情能够实现,只想要循序渐进,娶妻生子,过平常人的生活。   真是太自私了!   他抱着这种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明明不喜欢秦舒璃,却又始终没有明确地拒绝过她。   明明人家已经咬着牙朝着自已的方向走了九十九步,他却还迟迟不肯迈步,害得人家女孩子的心被他的摇摆不定而狠狠伤害。   “抱歉,舒璃。”褚衡走向寒风中那抹摇曳啜泣的孤影。   "是我不好,"褚衡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放在秦舒璃手中,“快擦擦吧,我不值得让你掉泪。”   “褚衡……”秦舒璃接过纸巾,哭得更伤心了。   她已经哭得脸上全是泪水,褚衡甚至都不愿意帮她擦一擦。   “我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褚衡低声开口,眸中满是愧疚,“只不过我跟他之间的距离太过于遥远,我才会抱着反正我的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的想法,想要跟你试试。”   没想到秦舒璃却对于他心中另有他人这件事不以为然,反而对他大喊。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你也知道跟他没可能,那就跟我试试啊!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忘记那个人,但你为什么却始终不肯跟我开始呢!”   “这样的我如果跟你开始,对你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褚衡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虽然他从来没对我承诺过什么,但是我就连跟你在一起吃饭,都抑制不住地觉得是对他的背叛。”   “所以,我跟你没办法再继续发展下去,舒璃,我们以后就别再见面了,祝你能够找到那个真正能够带给你幸福的人。”   褚衡惦记着官上瑄还在寒风中,垂下眼眸看着秦舒璃,眼神真挚无比,“我要走了,他在等我。”   秦舒璃死死咬着嘴唇,想要挽留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她看得出来,褚衡的心里,一点属于她的位置都没有。   她没办法再继续当这个自不量力的小丑。   视线一直追随着褚衡的背影,她看到褚衡十分急迫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回家的方向奔驰而去。   秦舒璃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   “阿嚏!”   官上瑄又打了个喷嚏,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已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裸奔。   实在受不了了。   官上瑄又跳了几下,索性打起了太极拳。   金鸡独立!   野马分鬃!   别说,褚衡教他这套太极拳,真的是威力无穷。   做了几个动作之后,身体就不是那么冷了。   而且明显感受到体内的小火苗开始从内向外传递热量。   突然,一阵强光从远处刺了过来。   官上瑄的下意识扭过头,抬起胳膊遮住了双眼。   耳边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先是车辆急刹的声音。   然后是车门被猛烈撞击的声音。   “瑄!”   褚衡的声音,热烈而迫切。   “滴滴。”司机按了几声喇叭,发动引擎开走了。   刺眼的光芒不在,官上瑄寻着声音望过去,只看到一抹高大的人影向自已跑过来。   下一秒,自已冰冷的双手就被褚衡温热的手掌护在掌心之间。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你等了多久,冻坏了吧!”   褚衡的脸上尽是担忧,急忙腾出一只手从身上慌忙地摸出钥匙,开了律所的大门。   而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攥着官上瑄的手,就像是害怕稍稍松手,官上瑄就会逃跑一般。   进入律所的瞬间,身体被室内温热的气息包围,官上瑄感觉舒服多了。   然而下一秒,他清瘦的身体,就陷进了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之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褚衡略带沮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褚衡胸腔之中的心脏强有力的律动。   “阿衡。”官上瑄的双手缓缓抱紧褚衡的腰,将脸紧紧贴在褚衡炽热的胸膛之上。l   褚衡的身体微微一滞,心脏的跃动瞬间变得强烈。   “我以为你会恨我,陈叔也会恨我……”官上瑄搂着褚衡的双臂更加用力了一些。   “恨你是我永远都不会做的事……”褚衡的一只手掌覆盖住了官上瑄的头发,温柔地摩挲,“我说过,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毫无条件的支持你,因为我相信你。”   官上瑄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会儿,“阿衡,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些话?”   然后抬起脑袋直直看向褚衡,眉毛轻蹙,“你该不会把以前跟哪个女孩子表白的台词,用到这了吧?”   褚衡对于官上瑄质疑的目光并不躲闪,语气坚决而肯定,“这句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   官上瑄对上褚衡深不见底的眸子,记忆中的被埋藏的一角,突然逐渐浮现出来。   他猛地想起,好像确实有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那句话。   “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官上瑄的眼底逐渐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他从褚衡的怀中挣开,对着褚衡视线上下打量了半天,“你……”   “你是那个小不点???” 第69章 阿衡,我好冷   官上瑄这辈子最自信最开朗的年纪,就是他十五岁那年。   跟着托马斯从孤儿院逃了出来,认识了托马斯的舅舅卢林。   那时候的卢林,虽然身材瘦小,对于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官上瑄来说,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一般,令他心中觉得踏实。   所以,他转入稻荷村中学的初三(三)班之后,每天都过得十分惬意。   那段时间的他,始终活在托马斯跟卢林的庇护之下,看到的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   加上他当时刚满十五岁,也是正义感爆棚的年纪。   所以当他在一次路过学校后街,发现一群身材高大的学生围着一个又矮又瘦的学生时,理所当然地出手了。   并且凭借托马斯教给他的几招防身用的泰拳,将那些看似人高马大但是实则花拳绣腿的学生全都按到地上摩擦。   “以后不许再欺负人了知道吗!”官上瑄学着电视里英雄的模样,对着带头的学生喊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那些学生全都唯唯诺诺地喊着,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谢你救了我。”被救的那个又矮又瘦的学生,比官上瑄矮半个脑袋,他仰头看着官上瑄,眸中充满了崇拜的目光。   “小不点,我叫官上瑄,以后如果那些不良少年还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   官上瑄当时只当见义勇为做了件好事,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甚至不知道被他救了的人叫什么名字,只是随口给人家起了个外号,叫他“小不点”。   很奇怪的一点,是他之前明明从来没见过这个小不点。   然而自从救过小不点之后,就开始每天都会在学校里的各个角落跟他偶遇。   ……   “学长,你能不能别叫我小不点了,我有自已的名字。”   “等你长得比我高的时候,我就不叫你小不点了。”   ……   “学长,你好厉害,就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闪耀。”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闪光点,小不点你将来也会闪闪发光的。”   ……   “学长,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官上瑄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小不点,你别太离谱!”   ……   官上瑄再次揉了揉双眼,看着眼前比自已高出半个脑袋的褚衡,视线中的不可思议愈发浓烈。   “你小时候又瘦又小的,现在居然长这么高!”   怪不得他一直没认出褚衡来。   “不是你说的,要我长得比你高,才会不叫我小不点了吗。”   褚衡说,“所以我每天都拼命喝牛奶,一直在等能够告诉你我叫褚衡那一天。”   “可惜后来卢林舅舅家发生了火灾,我也离开了学校,没能在最好的时间,看到你比我高的样子。”官上瑄盯着褚衡,眸光之中染上一层落寞。   如果当时没发生那些事,他或许会留在稻荷村,或许还能一直那样无忧无虑地跟褚衡一起长大。   如果真是那样,该多美好啊。   遗憾的是,他遗失的不仅仅是关于褚衡的记忆,更是错过了能够跟褚衡在一起的很多个分分秒秒。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褚衡的身体缓缓靠近,手掌覆盖住了官上瑄的后脖颈。   “你……跟秦舒璃在一起了?”官上瑄盯着他问。   “没有!”褚衡立刻摇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我朋友今天看见你跟秦舒璃在一起。”官上瑄提起秦舒璃,语气就会不受控地变得冷冷的。   “而且我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给你打的电话,你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说明你应该一直跟在县城,跟秦舒璃在一起。”   “我……”褚衡心知官上瑄最擅长推断,什么都瞒不过他,幸好他也并不想隐瞒。   “我刚才跟舒璃说清楚了,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以后不会再跟她见面了。”褚衡的眸子闪烁,一瞬不瞬地看向官上瑄。   突然,他觉得自已好像僭越了。   他只是下定决心要面对自已的感情而已,但是他并不想让自已的感情成为官上瑄的负担。   于是他急忙将放在官上瑄脖颈的手拿了下来。   闪烁的视线也局促地收了回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已的情绪恢复稳定。   “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肯定吸了不少凉气,我烧点热水给你吧。”褚衡刚将脸转向热水壶,只听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碰”的一声。   他急忙回过身。   只见官上瑄半瘫在沙发上面,面色痛苦地扶额,“阿衡,我的头好晕,你能不能扶我上楼躺一会儿。”   褚衡摸了摸官上瑄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   “你发烧了。”褚衡说着,直接将官上瑄的手臂搭在自已肩上,扶着他上了楼梯。   推开卧室的门。   官上瑄微微睁眼看了看,房间里依旧是两张床。   一切都没变。   官上瑄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柚子香。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拿药给你吃。”褚衡说。   官上瑄虽然此刻的体内正不断地涌上寒意,止不住地打颤。   但是就是觉得躺在这张床上,连呼吸都变得更加顺畅一些,身体是难以言喻的轻松。   一阵急促的上楼脚步声响了起来。   “快点吃药吧。”褚衡手掌上放着一粒退烧药跟两粒感冒药,递到官上瑄嘴边。   官上瑄老老实实开口,闭着眼将药吞入口中,又喝了一大口水将药咽了下去。   “早点睡吧,明天就会好了。”褚衡关了灯,又回到官上瑄身边,将他身上的厚棉被盖好。   “阿衡。”官上瑄突然开口叫他。   “我在。”褚衡说。   “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小时候发烧,你妈妈会抱着你睡。”官上瑄闭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对。”褚衡温柔地说。   “其实我刚到稻荷村那天,胡编乱造的那些话里,有一件事是真的。”官上瑄的声音有些弱,还带着明显的喘息声。   “我是真的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是孤儿,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妈妈。”   这是官上瑄第一次,提起了从来未曾向他人透露过的身世。   褚衡的瞳孔颤了颤,他坐在床边,不自觉攥住了官上瑄的手。   “我真的好羡慕你在妈妈的怀里长大。”官上瑄继续说。   “阿衡,我好冷,你能还像上回那样抱抱我吗?” 第70章 包治百病的   褚衡的瞳孔颤了颤,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官上瑄的头昏昏沉沉,意识迷离了起来,也就暂时忘却了过往林林总总的顾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他喜欢褚衡。   “阿衡。”官上瑄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越来越轻,他还在呢喃着什么,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褚衡的答案。   “好。”褚衡脱下身上的毛衣开衫,只留下最里面一件薄薄的t恤。   官上瑄依旧闭着眼,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墙边挪动着身体,给褚衡让出位置。   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瘦削后背紧紧贴上了褚衡紧实的胸膛。   褚衡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了过来。   若有似无的柚子香气就在鼻尖徘徊。   官上瑄循着香气,转了个身,鼻尖刚好蹭到了褚衡的脸。   “阿衡,你是个骗子。”官上瑄薄唇微微张开。   黑暗之中,褚衡能够看到官上瑄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本浅色的眸子在无尽漆黑之中,更像是繁星一般耀眼夺目。   “我没骗过你。”褚衡盯着眼前璀璨的星辰,认真地说。   “你骗了。”官上瑄将嘴唇往前凑了凑,跟褚衡嘴唇之间的距离只有0.1厘米。   “那天晚上你明明按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嘴巴都亲肿了。结果第二天我问你的时候,你却说你没接过吻。”   褚衡微微一滞,他竟然吻过官上瑄?!他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不对,他想起来了,他确实曾经放肆过一次,吻了官上瑄……不过,那不是在梦里吗?   他还记得,被李标算计喝醉得烂醉那一天,他睡得很沉。   在梦里,官上瑄的脸离他很近,官上瑄的嘴唇就像是泛着薄红的樱桃,看起来无比诱人,他真的好想尝一尝那颗樱桃的味道。   这次的梦中,借着酒精的鼓舞,他终究是没把持住,偷尝了禁果。   这么说来,那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我……”褚衡这才后知后觉,自已对官上瑄那不可告人的心思,看来早就已经露了馅,被官上瑄发现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腔胡乱窜动,“砰砰砰”的心跳声在此时的静谧之中格外清晰。   “你忘了是不是?”官上瑄伸出手掌,轻轻覆在褚衡左边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的心脏强而有力的律动。   “我以为那是梦。”褚衡嗓音沙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你生气了是吗?”   “我是生气。”官上瑄的唇又贴近了褚衡0.05厘米,“气你吻了我之后不承认。”   “你忘了那晚发生的事,只留我一个人无时无刻陷入回忆之中,我是真的很生气。”   紧接着,二人的唇之间终于再无缝隙。   官上瑄用力在褚衡的嘴唇上咬了一下,像是惩罚一般,“这次,你不许再忘了。”   随着嘴唇上传来的刺痛,一丝温热腥甜入口。   他就算再木讷愚笨,此刻也明白了。   他醉酒之后吻了官上瑄,官上瑄这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厌恶他,疏远他,反而还不远千里跑来找他,在寒风之中等他,刚刚甚至还主动咬上了他的唇……   亏他还信誓旦旦要永远守护官上瑄,却未曾发现,官上瑄因为他,早就已经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官上瑄的心里…有他…   原来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一种可能,叫做官上瑄也喜欢他。   褚衡心中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的开关,终于彻底被释放开,如开闸的洪流,一泻千里。   下一秒,他的手掌就扼着官上瑄的脖颈,狠狠地贴上了他的唇。   贴了大约十秒,他又依依不舍地将官上瑄放开,然后紧紧将官上瑄搂在怀里,“睡吧,我抱着你睡。”   “我从来没想过,自已竟然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候。”   褚衡的下巴轻轻抵在官上瑄柔软的发丝上,终于能够坦诚地说出了藏在心底十年的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官上瑄闭着眼,睫羽微颤,声音再度陷入了呢喃,“嗯,喜欢……”   被褚衡炽热的体温包围着,很温暖,他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亮了。x   放在他腰间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也缓缓动了动,身后响起了褚衡带着倦意的声音,“感觉好一点了吗?”   褚衡真的就这么抱着他睡了一晚。   官上瑄摸了摸自已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他应该是好了。   不得不说,褚衡的怀里真是个好地方,包治百病的。   “好了。”官上瑄麻利地坐了起来,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的。   褚衡的长腿直接从并不宽敞的床上迈了下来,站起身来,舒活已经僵硬的四肢。   官上瑄盯着褚衡眼底的乌青,猜到褚衡昨晚应该都没怎么睡好,不禁有些自责。   “阿衡,我睡醒了,想去楼下坐坐,你如果累的话可以在床上继续休息一会儿。”官上瑄说。   褚衡摇了摇头,“我不困了,早上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回来,还是我们一起出去吃?”   “我想想。”官上瑄心不在焉地说着,视线却一直盯着褚衡隐藏在薄衫之中,若隐若现的腹肌。   褚衡见状,抓起官上瑄的腕骨,直接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已线条分明的薄肌之上。   “我的人是你的,腹肌也是你的,可以随便摸。”   官上瑄能感受到,他的指腹之下是充盈的力量感,这种触感真的很令人上瘾。   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早餐你做给我吃吧,吃什么都行。”   “对了,陈叔去哪了?”官上瑄突然想起来,昨晚陈玄通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老师接了个急活,昨晚就坐飞机走了。”   褚衡见官上瑄摸够了,就将毛衣开衫套在了身上,“我们吃完早餐,我还要写几个材料发给他。” 第71章 马总想要见你   早餐是褚衡煮的面条,吃完早餐之后,褚衡将厨房整理干净,就回到了他的办公室撰写材料。   “阿衡,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官上瑄坐在褚衡身旁,看着他写了半天材料,缓缓开口。   “你发现了什么?”褚衡将写好的文档保存好,发到了陈玄通的邮箱里。   “我发现,比起当律师,你更适合研究学术。”官上瑄一针见血地说。   “经过前几次观察你的庭审表现,我觉得你并不喜欢在法庭之中唇枪舌战的对抗跟辩论,反而更加享受法学理论的研究。”   褚衡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官上瑄,没想到他竟然对观察得自已这么细致入微。   “阿衡,我记得以前问过你,究竟为什么想成为律师。”官上瑄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你的回答是想要维护弱势群体的利益。”   “但是我总觉得,如果你单纯想要保护弱小的话,警察这个职业不是更适合你吗?”   褚衡心中涌上被一眼看破的心思的局促,不过面对官上瑄,他还是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其实那都是冠冕堂皇的话。”   “纵火案宣判的那天,我就站在你身后。”   “我看着你伤心欲绝的背影,觉得你在这场审判之中遭受了不公。”   “保护弱势群体的初衷,是因为我想保护你。”   说到这,褚衡垂下眼眸,有些丧气地说,“不过我终究不像你那样优秀,虽然成为了律师,却始终平平无奇。”   “阿衡,你不是平平无奇,你只是没有将你的全部精力投入到这个职业之中。”官上瑄盯着褚衡,眼神真挚。   “我觉得,你或许更适合一些学术研究的工作,比如大学老师。”   “你要不要重新回到校园,先拿个硕土学位呢?”官上瑄问。   褚衡的手指颤了颤,缓缓拉住官上瑄的手,沉重地握着,“嗯,我想。”   “可是,我如果走了,玄通律师事务所就只剩下老师一个人了,老师怎么办?”   “还有我。”官上瑄轻轻靠在褚衡的肩膀上。   “我已经全部都考虑过了,你的家就住在苍蓝市,你可以去苍蓝政法大学读研究生。”   “而我,这几年已经把这辈子的钱都赚够了,我早就厌倦了那种尔虞我诈抢夺资源的生活,我会在苍蓝市找一家规模不太大的律所,当一个普通的律师。我不想再去为那些已经占据主要经济资源的大公司继续掠夺资产,只想多帮助一些平民百姓维护权益。”   “苍蓝市离稻荷村这么近,陈叔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就可以随时出现。”   “我没有亲人,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卢林舅舅跟托马斯死了之后,我也从来没再想过会跟什么人产生羁绊。”   “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话。余生,我只要能跟你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褚衡抿了抿唇,眼底缓缓浮上水气,他攥着官上瑄的手紧了紧,“谢谢你,把我放入了你的未来。我会一直牢牢攥着你的手,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是……”官上瑄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顾忌的问题,“我是孤家寡人,可以全权决定我的人生。”   “而你家里,会同意你跟男人在一起吗?”   即便是在法庭上叱咤风云,面对权贵也从不畏缩的官上瑄,面对爱情,也不自觉会战战兢兢。   官上瑄浅色的眸子闪烁,似乎对褚衡的回答十分缺乏信心。   “我舅舅比我妈小两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褚衡缓缓开口。   “他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自已喜欢男人,我的外公外婆知道之后特别生气,追着他打了很久。是我妈挡在了我舅舅身前,帮着求了我外公外婆很久,才让我舅舅能够过上自已想要的生活。”   “我妈一直跟我说,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已的追求。只要不损害其他人的利益,无论我想做什么事情,都是我的自由。”   “当然,我妈也告诫过我,为了获得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自由,我需要先将自已变得强大。”   官上瑄怔了怔,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也就是说,你家人不会拒绝我们在一起?”   “当然。”褚衡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现在的我说想要一直保护你的话太没有底气,我也始终谨记着我妈对我的告诫,我不会继续在不适合我的道路上浪费时间,我会好好准备今年的研究生考试。”   “我会慢慢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让你能够放心依靠我。”   官上瑄喉咙动了动,抬起手轻轻放在褚衡的头发上,“好,我等你。”   ……   又在稻荷村住了一天,官上瑄便启程回他所在的环锦市。   这次回去,他准备正式跟律所办理离职手续,整理好在那边的所有事情之后,就按照他所设想的,直接定居在苍蓝市。   褚衡手上还有几个案件需要处理,跟官上瑄商量好,在稻荷村等着官上瑄回来。   返程的时间并不是很赶,官上瑄先是坐大客到了县城。   想着去海龙书屋会会姜海龙,然后在坐车去苍蓝市机场。   从大客下车之后,官上瑄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海龙书屋。”官上瑄说。   司机没有说话,直接启动引擎,车子飞一般蹿了出去。   官上瑄虽然对县城的路线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敏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司机的行驶的路线不太对劲。   他坐在车厢后排,悄悄拿出手机,点开地图app搜索了一下海龙书屋的位置。   果然自已所在的车辆现在正在背道而驰。   “师傅,我突然改变计划了,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到车站吧。”官上瑄不知道司机究竟有什么目的,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然而,事情就像他预想的那样,不会这么顺利就让他逃脱。   官上瑄眼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景色,心中的不安逐渐升腾。   随即再次拿出手机,点开了褚衡的对话框。   刚要输入,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机突然开口。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官上瑄的手指停滞了片刻,依旧在对话框里输入信息。   官上瑄:[阿衡,我正一辆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有预谋地要将我带到某个地方,帮我报警,让警察根据我的手机定位找我。]   为了避免司机起疑,他边输入一边跟司机说话,“如果你真的不想对我不利,就送我回车站。”   官上瑄将手机上的信息编辑好,刚要点击发送键。   司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马总,马瑄一想要见你。”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官上瑄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丝毫顾及不上从手中滑落的手机,他声音沙哑地喊了句:“他在哪里?!”   “……因为是托马斯的马,官上瑄的瑄,托马斯跟官上瑄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一。”   年少时,托马斯略带稚气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 第72章 以我的身份   后来的路程,官上瑄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瑄一这三个字,足以让他放弃所有抵抗。   这个名字包含的信息太多,只有认识托马斯的人才有可能会知道。   当他得知纵火案的嫌疑人确实是无辜的之后,心中就一直不断浮现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这场火,会不会跟托马斯有关。   当年他只知道托马斯十分迫切地想要找到他的母亲,回到莱拂家族。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被送到苍蓝市孤儿院,还有为什么他的母亲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回去接他……   这一切,他全部都一无所知。   那些被托马斯护在身后的日子,他活得太无忧无虑,也太无知。   托马斯就像是被一层神秘面纱笼罩着一般,身上的解不开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然而官上瑄看在眼里,却从未寻找过答案,甚至连寻找答案的念头都没有。   眼下,他坐在这辆车里。   司机说,这辆车通往的尽头,有托马斯。   托马斯是他毕生的软肋。   他愿意去相信,也愿意去赌。   相信这辆车不是想要他的命,赌托马斯真的没死。   托马斯如果没死……   官上瑄抑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他这才惊讶地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从来没有做过托马斯没有死这个假设。   从来都没有过!   孤立无援的他,从来不敢让自已心里存在任何的侥幸跟依靠,他必须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只能靠着自已才能活下去。   当时的他只有带着这样的信念,才侥幸从泰国那些人手中咬着牙挺了过来。   没过多久,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处豪华的庄园门口,庄园爬满藤蔓的铁门缓缓打开。   车子继续沿着庄园内的小路开往庄园深处,直到一座像古堡一般的建筑进入视线,车子才终于停下。   “请下车吧,官先生,你是马总的贵客。”   司机率先下了车,帮官上瑄打开了车门,并且对官上瑄恭敬地鞠躬。   古堡的门应声而开,一个穿着管家服装的男人小跑着走了出来。   “快请进吧,马总一直在等你!”   官上瑄下了车,沉默地跟在官家身后,跟着他走进了眼前这幢森严而神秘的建筑。   管家的身影停在了最里面的房间门口,“马总就在里面。”   说完,管家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官上瑄一个人直直挺立在门前。   眼前的门后面就是托马斯。   就像是做梦一般,官上瑄的手掌反复扶上门把手,又不安地放开。   循环往复。   他有些害怕,怕这是谁的恶作剧。   也怕自已充满期待地推开门之后,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咔嚓。”   房间的门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打开了。   官上瑄的视线颤抖着离开门把手,缓缓移向出现在眼前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已的腰就被一股力量带动着向前扑了过去。   下一秒,官上瑄就落入了一个紧实的怀抱之中。   抱着他的人十分用力,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已身体里一般。   官上瑄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想要从这个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瑄……”   耳边响起这个字的瞬间,官上瑄就像是忘记了呼吸一般,尽管胸膛被死死抵着,也只能怔怔地任由这个人抱着。   “瑄,我想你。”这是托马斯的声音。   如假包换。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间的重量终于逐渐消失。   一双触感冰凉的大手抚上官上瑄的脸颊,将官上瑄的脸对准自已。   “瑄,你想我吗?”托马斯垂眸问。   托马斯的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五官要比十年前锋利许多。   他的头发被发胶固定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起来商务风十足。   “托马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没死!”官上瑄双手激动地摸了摸托马斯的手臂,确认着他的体温。   “瑄。”托马斯的眸子晦暗不明,他抬起一只手捏着官上瑄的下巴,缓缓抬起他的脸与自已对视,重复了一遍,“你想我吗?”   官上瑄上下微微动了动下巴,“我当然想你!”   “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找我?”官上瑄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   “如果你没死,那么卢林舅舅呢?他是不是也活着?”   “那……被发现的死尸是怎么回事?”   官上瑄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心中的疑问一瞬间全部喷发,想要从托马斯这里求得一个答案。   “瑄。”托马斯的手指忽然按住官上瑄的嘴唇,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发问,“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别急。”   “我既然把你叫过来,就自然做好了回答你的准备。”   “不过现在,我想你跟我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托马斯拍了拍手,几个穿着纯黑色制服的佣人便将装满丰盛菜肴的餐车推了过来。   逐一摆放在托马斯身后的长桌之上。   将菜肴摆放好之后,佣人又在餐桌上点燃了两根蜡烛,然后缓缓退出了房间。   托马斯率先走到了餐桌旁边,拉开了椅子,对着官上瑄微笑,“快来坐吧,瑄。”   官上瑄总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诡异,但对面的人是他曾经无条件信任的托马斯,所以他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走过去坐了下来。   托马斯拍了拍官上瑄的肩膀,满意地走到了官上瑄对面的座位坐下来。   “瑄,快吃吧,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菜。”托马斯说。   官上瑄看着眼前这些,全都是曾经在稻荷村的时候,卢林做给他们吃过的菜。   想起卢林,眼眶又不自觉温热了起来。   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他最难以忘怀的红烧肉,居然是那么熟悉的味道。   “这……”官上瑄的眼眸一亮,充满期待地问,“这难道是卢林舅舅做的吗?他也还活着是吗!”   “不是,他死了,在那场大火之中被烧成了碳。”托马斯用着跟官上瑄截然相反的冷漠回应。   “只是一道菜而已,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相同的味道。”托马斯的声音越来越冰冷,“卢林那么低贱的人,凭什么要被你一直记到现在?”   “你在说什么……”官上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样的托马斯令他感到陌生。   “卢林是你的舅舅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卢林是官上瑄心里,除了托马斯之外,对他最好的人,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已的亲舅舅一样。   他曾经有多羡慕托马斯拥有卢林这样的舅舅,而自已却一直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儿。   可是托马斯,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贬低那样好的舅舅卢林……官上瑄真的觉得这十年间,托马斯的变化太大,大到令他觉得有些恐惧。   “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跟我相提并论。”   托马斯依旧淡漠无比,视线逐渐从官上瑄的脸上滑落到胸前的白玉吊坠。   托马斯拿起香槟酒杯抿了抿,缓缓开口,“你被JAd带回泰国去了是不是?以我的身份。” 第73章 囚笼   官上瑄瞳孔骤缩,指尖颤抖地抚上胸前的白玉项链,“原来你知道……”   原来,他所经历的那一切,托马斯都知道!   十年前,卢林的家被一把火烧成废墟。   对当时的官上瑄来说,这场火不仅带走了他的至亲,也彻底让他变得无家可归。   还好当时的村长善良,又跟卢林关系不错,暂时收留了他一些日子。   直到纵火案的嫌疑犯被宣判无罪那天,官上瑄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   他留在稻荷村,就是为了等待这场火的真相公之于众,等待罪不可赦的凶手被绳之以法。   可笑的是,他等来的只有一场空。   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已究竟应该去哪。   或者说,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突然,头顶上冰冷的雨水停了。   可是耳边的雨滴坠地的声音明明还在响着。   官上瑄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视线撞上了一个穿着纯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   男人手中的伞刚好挡在官上瑄的头顶上方。   “你是托马斯?”男人缓缓开口,但说出的是泰国话。   官上瑄从小就跟着托马斯学会了泰国话,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听懂了。   他懂了,眼前的人是来找托马斯的。   “我不是。”   官上瑄实话实说,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将他认错为托马斯。   男人察觉到了官上瑄充满疑惑的视线,又说了一句,“托马斯,我是你舅舅,JAd.”   "舅舅?"官上瑄听到这两个字,泪水瞬间就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你为什么没有早点来?”   如果他能早点来,或许杀死托马斯跟卢林的凶手就不会那么轻易逃脱掉。   “托马斯,跟我回泰国。”JAd说。   “我说了,我不是托马斯!你认错人了!”官上瑄难过又绝望,像是发泄般对着JAd大喊。   “我不可能认错!你脖子上戴的不就是你的专属玉牌吗?我们弗朗家族的每个人都有一块独一无二的玉牌,代表着我们独一无二的身份!”   “这块玉牌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就不允许摘下来,所以你就是托马斯,你否认不了。”JAd坚定地说。   官上瑄微微一怔,没想到,托马斯竟然把家族的专属玉牌,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了自已。   这就怪不得JAd会认错,托马斯离开泰国的时候,也就是几岁的小孩子,现在十年过去,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托马斯究竟长什么样,只能靠着代表身份的玉牌来辨别。   紧接着,JAd向官上瑄的眼神难以掩饰地露出一抹嫌弃,“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在这里过着跟乞丐一样。”   “你可是莱拂家族在泰国分支的掌权人Pw跟弗朗家族的小女儿Jee联姻,所生下的拥有最高贵贵血统的孩子。你的肩膀上,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肩负着沉重的责任,现在可不是你再继续闹脾气的时候。”   “跟我回去,弗朗家族需要你!”   “需要我?”官上瑄心中的痛苦喊了出去之后,逐渐恢复理智。   是啊,他现在确实就是一个乞丐,无家可归,无人可依。   他如果拒绝了眼前的人,会不会一辈子就这么以乞丐的身份活下去,最终与溃烂发臭的烂泥无二呢?   眼前的人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救星,急迫地要带着他回到顶级财团家族。   这会不会,也是托马斯在冥冥之中想要继续保护他呢……   从认识托马斯那天起,托马斯从未停止过说着要带他回泰国的事。   眼下来接他的人已经对他伸出了手,他或许没有理由拒绝。   因为他没放弃要为托马斯跟卢林报仇这件事。   只要他还活着,即便是花费毕生精力,即便是要付出生命,他也一定要那些坏事做尽,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不得善终!   为了报仇,他需要变得强大。   而自已想要变得强大,就需要背后先有一个强大的靠山。   托马斯的身世显赫,托马斯的身份,不就正是他所需要的靠山吗?   想到这,官上瑄握着玉牌的手紧了紧,下定决心认下托马斯送给他的身份。   “好,我跟你回泰国。”官上瑄眼底的坚定逐渐清晰。   就这样,官上瑄牵上了JAd的手,跟他一起回了泰国。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比乞丐的生活更加黑暗的地狱。   当他的脚踏上泰国的土地那一刻,就被几个冲上来的黑衣人打晕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已竟然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这是哪!JAd!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官上瑄拼命砸门,然而什么回应都没有。   没有人出面跟他解释这一切,他就这么被软禁在这个狭小的房间之内,日复一日。   一日三餐有专门的佣人送过来,但是这些佣人都是哑巴,没有人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JAd偶尔会来。   JAd的到来,既是官上瑄的噩梦,却也是他能够了解他的处境的唯一方式。   JAd吸毒。   只有在吸嗨了的时候,会想起官上瑄来,然后拿着皮带往死里抽打这官上瑄的身体。   看着官上瑄白嫩的皮肤被他抽打得皮开肉绽,蜷缩成一团撕心裂肺喊叫的模样,JAd就会产生发自内心的快感。   每当他开心了,就会说一些侮辱他的话。   可悲的是,官上瑄只能通过这些污言秽语,才能提炼出一些对他有用的信息。   莱拂家族跟弗朗家族实际上是势不两立的两个敌对家族。   弗朗家族的女儿Jee,也就是托马斯的母亲,不顾家族反对一心要嫁给Pw.   因为跟Pw的婚事,Jee彻底被弗朗家族驱逐。   JAd作为Jee的表哥,从小就对Jee心存歹念,因此对莱拂家族跟Pw怀恨在心。   悲剧发生在托马斯五岁的时候,Pw突发心脏病去世,Jee变成了寡妇。   而就在Pw的葬礼结束那天,JAd将Jee困在灵堂之中,将Jee强行侵犯。   那夜之后,Jee就带着托马斯消失了。   这几天,JAd每天都在寻找Jee跟托马斯的下落。   直到那个雨天,他遇见了官上瑄。   他的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将他最恨的这个孩子,带回了他专门设计的囚笼。 第74章 你跑不掉了   不幸中的万幸,负责给他送饭的一个哑巴佣人可怜他,每次送饭的时候,都会背着JAd偷偷往房间里塞几本书进去。   佣人送进来的书,是官上瑄黑暗生活中唯一的一道曙光。   也正是佣人送给他的书,让他没有完全与这个世界脱节,让他保持了精神上的清醒。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了五年。   第五年的时候,莱拂集团派了人来弗朗家族,想要看看那个拥有Pw一半血脉的孩子,为什么这十五年来彻底消失在了莱拂家族的视野之中。   来的人是莱拂家族掌权人的孙女爱丽丝,而这一趟旅程,她还带着自已刚成年的女儿,苏蓉。   距离Pw跟Jee结婚已经过了二十年,莱拂家族早就发展壮大,不可同日而语,远远将日渐衰退的弗朗家族甩在身后。   所以即便是昔日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如今弗朗家族也不得不忌惮莱拂家族的实力,不得不向莱拂家族低头。   所以弗朗家族的掌权人为爱丽丝跟苏蓉举办了十分隆重的欢迎酒会。   JAd软禁官上瑄的事,弗朗家族人尽皆知。只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愿意管这件事。   但是爱丽丝的到来,让弗朗家族的掌权人不得不正视这件事,给JAd下了命令,让JAd放人。   于是,瘦得跟皮包骨一般、眼下乌青凹陷、嘴唇苍白得像一张纸一般的官上瑄被人从那间狭小的牢笼之中放了出来。   被带到了豪华的酒会大厅中央。   “你是托马斯?”爱丽丝并不会说泰语,而是用英语跟官上瑄问了一句。   官上瑄微微点点头,眼底昏暗无比。   “老妈,他看起来好可怜,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这时,一直站在爱丽丝身后的苏蓉悄悄在爱丽丝耳边,用着官上瑄最熟悉的母语说了一句。   官上瑄的耳朵动了动,眼底瞬间燃起了希望。   “救救我。”已经五年都没有说过的母语,再一次从他口中说出。   “你……?”苏蓉盯着眼前跟自已差不多的男生,双眼闪烁着无比迫切的求救信号。   “老妈,我们带他回去吧!”苏蓉用力拽了拽爱丽丝的手腕。   爱丽丝碧眸微微闪烁,短短时间内,她已经猜出了眼前这个少年应该是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苦难。   毕竟众人皆知,托马斯的母亲Jee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了Pw,直接被家族除名。   弗朗家族的掌权人既然能够这样对待自已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会好好善待体内还流着一半Pw血液的托马斯呢?   只不过她原本只是按照吩咐,来探探虚实,原本并不想摊这趟浑水。   但是眼下,站在她身旁的女儿,双眼之中全是想要拯救少年的迫切。   她这个当母亲的是孩子的榜样,面对如此肮脏的事情,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尽管莱拂家族泰国分支的掌权人,在Pw死后没多久就已经被另选他人   但不管怎么说,托马斯都是Pw的遗孤,是莱拂家族泰国分支原定的血脉继承人,也永远都是莱拂家族的人。   还轮不到弗朗家族这些小人染指!   于是,爱丽丝对弗朗家族的掌权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浓艳的红唇轻启,“这个孩子是我们莱拂家族的人,我们家的老爷子说了,要我今天把他带走。”   有的时候,巨大的权力差距,就是能决定一切,包括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官上瑄被爱丽丝带走了。   轻而易举地,从那个束缚了他五年并且原本有可能束缚他一辈子的小房间,被爱丽丝带走了。   飞机落地,官上瑄踏上爱丽丝跟苏蓉所住在的环锦市的那一刻,已经年满二十岁。   回国之后,在爱丽丝的帮助下,官上瑄获得了莱拂家族的扶持,进入了莱拂家族名下教学资源最强大的学校学习,以弥补这五年来他被关在泰国而产生的空缺。   官上瑄这才有了机会从零学起,用一年的时间取得了律师资格证,四年的时间达到巅峰。   然而被囚禁在泰国的五年,他的精神跟肉体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那五年的生不如死,眼下却被真正的托马斯,用着最无足轻重的语气说了出来。   眼前的托马斯,再一次令他感到陌生。   “我是跟JAd回了泰国,因为他只认识这个白玉牌,把我认成了你。”官上瑄将白玉吊坠解下,放在桌子上,推向托马斯。】   “既然你安然无恙,这是代表你身份的珍贵信物,物归原主。”   托马斯勾了勾唇,伸手接过了白玉吊坠。   白玉上是温热的,还留着官上瑄的体温。   托马斯将白玉吊坠放在唇边轻轻亲吻,随后戴在了自已空荡荡的脖子上。   官上瑄看着托马斯这令人费解的动作,微微蹙眉,“所以,那场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很简单。”托马斯耸了耸肩,“那场火是我放的。”   “你?”官上瑄的瞳孔不自觉地颤动,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放火!那跟卢林舅舅一起被发现的焦尸是谁?”   “为什么放火……”托马西托腮思考了几秒钟,“没什么原因吧,看见卢林就讨厌,就让他消失喽。”   “至于那个给卢林陪葬的,只是一个倒霉的人,谁让他跟我的年龄还有身高一样呢。”   托马斯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从容冷静,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   “你……”官上瑄脸色苍白,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你疯了。”   下一秒,官上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阴沉无比,“你不再是我认识的托马斯,我跟你无话可说。”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然而,腿上传来一阵酥麻,紧接着,官上瑄骤然失去意识,直直向旁边倒下去。   倒在了托马斯的怀里。   托马斯看着怀中昏过去的官上瑄,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抬起头,托马斯眸中带着回味。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跟官上瑄睡在一个房间里。很多很多个官上瑄熟睡的夜晚,他都忍不住贴上过官上瑄的唇。   当时怕惊醒官上瑄,每次都只能轻轻碰一下,实在是很不尽兴。   托马斯舔了舔自已的嘴唇,轻轻开口,“我一直都没变。这次,你跑不掉了。” 第75章 没得选   官上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已躺在一张摇晃的床上。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有些恍惚,想要坐起来。   却发现自已的双手被绳子绑着,固定在他的头顶。   “怎么回事?”官上瑄头痛欲裂,紧闭双眼试图回忆。   然后猛然想起,他刚才是想要离开托马斯的住处,却突然晕倒了。   一定是托马斯在给他吃的菜里面下了药。   不断挣扎的双手逐渐无力,最后缓缓落在床上。   比起恐惧,官上瑄现在的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他不理解,那个从小一直站在他身前,护着他,疼着他的托马斯,究竟为什么会给他下药。   他跟托马斯之间,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会让托马斯使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你醒了。”托马斯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脖颈之间还挂着水珠。   没等官上瑄反应过来,托马斯已经压在了官上瑄的身上。   “你干什么?”官上瑄盯着托马斯放大的脸,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托马斯勾了勾唇,直接将脸埋在官上瑄的颈间,疯狂地撕咬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   官上瑄被托马斯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颤,身体骤然战栗起来。   托马斯的下身紧紧贴着他,官上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托马斯对他的欲望在逐渐膨胀。   当官上瑄意识到托马斯究竟在对他做什么的那一刻,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在他胃里汹涌翻搅。   “托马斯!”官上瑄用力挪动脖子,远离托马斯的气息,“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托马斯缓缓抬起头,盯着官上瑄的视线,充斥着赤裸的渴望。   “瑄,我知道你也喜欢男人。”托马斯舔了舔嘴唇,伸出手将官上瑄身上的衬衫纽扣一一解开。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必等这么多年,应该在你最爱我的时候,将你压在我的身下,让你尝尝快活的滋味才对。”   “你放开我!”官上瑄歇斯底里,不断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托马斯的双手。   “我不爱你,我没爱过你,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我的哥哥。”官上瑄极力嘶吼,试图唤醒托马斯的最后一丝良知。   “你说过你会永远保护我,谁都不能欺负我,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官上瑄死死咬着牙,被绳子捆绑住的双手已经被勒出血痕,往外涔着丝丝血迹。   “对啊,我会保护你,因为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托马斯的手突然停顿,漫不经心的眉眼间多了分戾气。   一只手用力捏着官上瑄的下巴,眼底泛着凶狠,“可是,你居然敢喜欢别人!”   “你想要把我忘了,想要跟那个卑贱的男人厮守一生。”   说着,托马斯向旁边看了一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随即,他解开了束缚着官上瑄双手的绳子。   官上瑄身上的药劲还没过,加上刚刚为了躲避托马斯的接触,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眼下没了束缚,身子也软得像是一摊泥一般。   他死死咬着牙,吃力地撑起自已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瞬时,天旋地转,强烈的呕吐感令他止不住地捂住胸口,干呕了几声。   这一呕,呕得撕心裂肺,官上瑄只觉五脏六腑都要搬空。   而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来。   只有胆汁在喉咙中转了一圈,留下一味骇人的苦涩。   干呕了许久,官上瑄剧烈抖动的身体才逐渐平复。   然而,当他缓缓抬起头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了眼前一块巨大的玻璃墙。   而玻璃另一边,褚衡正在神色痛苦地举着双拳,拼命在玻璃墙上砸着,玻璃上面的血迹越来越明显。   红红的印子,全是褚衡的拳头印。   褚衡拼命地嘶吼着什么,然而官上瑄听不见。   这一瞬,官上瑄眼前一黑,连呼吸甚至都已经停止。   “阿衡!”官上瑄对着褚衡的方向扑了过去,然而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他从床上掉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托马斯,你为什么要把阿衡抓到这里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官上瑄嘶吼着,他的样子很狼狈,上衣被托马斯褪去一半,胸膛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   还有曾经被JAd的鞭子抽打过无数次的后背,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赤裸裸地映入托马斯的眼中。   托马斯双眉紧蹙,情不自禁地从背后环住官上瑄的,不住地亲吻着他后背上丑陋的疤痕。   褚衡见状,全身的血脉逆流,更加用力地砸着玻璃墙,但是于事无补。   官上瑄虚弱地趴在地上,回过头眼神冰冷地看向托马斯,“你别碰我!”   “瑄,你不可以这样忘恩负义。”托马斯有些委屈,他走到官上瑄面前,一把扯下自已身上的浴袍。   出现在官上瑄眼前的,是托马斯那体无完肤的身体。   曾经新伤旧伤造成的层层叠叠的疤痕,就像是鱼鳞一般,密密麻麻,令人作呕。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官上瑄的盯着托马斯身上那比自已还要恐怖的疤痕,眼中充满震惊。   “你还记得袁奏那个老不死的吗?”托马斯缓缓开口,眼底透着杀气,“你还记得我会在每个星期日下午消失的事吗?”   官上瑄动了动瞳孔,逐渐回忆了起来。   每个星期日下午都会消失不见的托马斯,会在傍晚时分,惨白着一张脸回来找他。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却从来没对官上瑄吐露过一个字。   “这些都是袁奏对你做的?”官上瑄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眼眶逐渐温热起来。   “没错!那个死变态,以虐待孤儿院里的孩子为乐。”托马斯毫不在意地冷笑几声。   “你是不是好奇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没被虐待?”   托马斯的一字一语,都像是坚硬的子弹,刺穿了官上瑄心底的柔软,“那是因为我为了保护你,一直在承受着双份的虐待。”   “托马斯……”官上瑄知道,托马斯没骗他,起码在孤儿院的时候,托马斯是一心一意地在护他周全。   “所以玻璃后面那个家伙,他为你做过什么?你就把心交给他了?”   托马斯突然红着眼吼着,他死死抓着官上瑄消瘦的双肩,“我为你做过的事情,不是比他多得多吗?我可是连命都给你了!”   “托马斯……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官上瑄的声音逐渐嘶哑。   “我也知道我欠你的太多太多,是用我的命也偿还不完的。但是感情的事情,我控制不了。对于你,我只能将你当做我最亲的哥哥,我没有产生过任何亲情之外的感情。”   “我……我真的不知道袁奏会这样对你……”   官上瑄对于托马斯没有爱情,但是有感情,有感恩。   知道托马斯曾经为他承受过这样的痛苦的瞬间,他的内心变得无比自责。   没有托马斯,或许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在孤儿院了。比起托马斯为他做过的事,他为托马斯做得确实太少。   面对托马斯对他毫无保留的付出,他跟褚衡……或许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一瞬间,官上瑄在心里妥协了。   如果问他究竟爱谁,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褚衡,他发誓,他爱褚衡,至死不渝地爱。   可悲的是,眼下留给他的选项,并不是在爱情里选择褚衡还是托马斯。   而是需要他选择究竟是要爱情还是要报恩。   他必须报恩,他没得选。   他跟褚衡之间,或许只能是一场已经破碎的梦了。 第76章 追杀令   停滞片刻,官上瑄撑着青筋突起的手臂,勉强坐了起来。   崩溃的情绪在瞬息间调整了过来,他看向托马斯,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托马斯,你放了阿衡,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你放了他,剩下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至于我,如果你想,我以后可以一直在你身边。”   官上瑄的表情真挚,但浅色的双眸却已经黯淡了下去,再没有一丝光亮。   “放了他?”面对官上瑄唯一的请求,托马斯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强健的手臂将官上瑄架了起来,你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   官上瑄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风。   透过窗户,官上瑄惊讶地发现,他们此刻竟然是在船上。   窗外是一片蔚蓝,还有看不到头的海平线。   “看见了吗?我们已经出了海,回不了头了。”托马斯再度强硬地捏着官上瑄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看向自已。   “所以他的下场,就是注定成为鲨鱼的腹中餐。”托马斯说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容狰狞又恐怖,眼神无比冷漠。   “所有试图把你从我手中抢走的人,都只能是这个下场。”   “无论是卢林也好,褚衡也好,都该死。”   “托马斯……”官上瑄看着这个对他的占有欲几近癫狂的人,眼中尽是悲伤。   眼前的人已经疯了,他不能正面跟他产生冲突。   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办法,让他先放了褚衡。   “托马斯,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在海上?”官上瑄试图转移话题,也想弄清情况。   “难不成……”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推测,官上瑄迟疑地问出了口,“你在跑路?”   “你还是那么聪明,瑄。”托马斯没有否认。   “反正我们已经站在一条船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托马斯继续说,“莱拂家族已经派人找我,要抓我回去,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莱拂家族的人为什么抓你?”官上瑄脱口而出。   随即,脑中突然想起了王婶之前住院的那家医院。   那家顶着莱拂家族的名号招摇撞骗的医院,苏蓉曾经说过,这家医院不仅以高价出售假药,还涉及多个人口失踪的案件,莱拂家族正在查这件事。   “难不成,那家冒充莱拂家族的医院,背后主谋是你?”官上瑄试探地问,“你假死之后,离开我这几年,究竟在做什么?”   托马斯没有再继续回答,捏着官上瑄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他的母亲Jee,在将他送到孤儿院之后,就被当地的几个地痞流氓给抓了起来,带到了荒凉的野外。   那几个人一直都靠着贩卖人体器官的非法勾当过活,原本想对Jee先奸后杀,再将她的器官也卖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Jee在被几个流氓侮辱之后,急中生智,搬出了莱拂家族的名号,并且跟那几个流氓保证,让他们的非法勾当披上合法外衣。   那几个流氓觉得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他们没什么威胁。加上Jee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便暂时留下了Jee的性命。   所以,才会诞生以莱拂集团为名义的那家私人医院。   之后,医院之中送来的病人,凡是没钱缴纳巨额医药费的患者,全部都被医院消极治疗,在即将耗尽生命的那一瞬间,被送往手术室摘取内脏。   而那些孤苦无依的患者,无论病情是否严重,全都会被在短时间之内送进手术室摘取内脏。   几个流氓通过贩卖器官赚了很大一笔不义之财,又靠着这些钱贿赂当地的管理者,循环往复。   所以医院的规模才会越来越大,一些关于医院的流言蜚语,也会在传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全面封锁。   至于Jee,居然逐渐接受了这种丧心病狂的生活。   由刚开始的心惊胆战,逐渐变成了最后的理所当然。   托马斯住进卢林家没多久,Jee就通过地下的关系网,知道了托马斯的踪迹。   并且跟托马斯取得了联系,让托马斯跟她一起继续干贩卖器官的勾当。   托马斯被Jee当时所拥有的财富惊呆了,瞬间迫不及待地想要投靠Jee的怀抱,因为这种富裕的生活,才是他体内那高贵血脉应该享受的生活。   但是他心里清楚,他所选择的这条路,官上瑄是不会理解的。   当时的他还没有看清自已心中对官上瑄的感情,只觉得与其被官上瑄当成杀人魔来憎恨,不如让官上瑄记着他的好,怀念他一辈子。   于是他制作了一个假死的计划。   原本他只是计划自已一个人假死,然后从医院里找来一个被挖空内脏的空壳当做自已的替身。   但那个应该跟官上瑄离别的清晨,卢林好死不死地从工地回来了。   当他注意到官上瑄看向卢林时,那双无比闪烁的眸子时,心中骤然燃起无边的妒火。   于是在官上瑄离开家上学之后,他拿起了家中的钳子,用力砸在了正在清洗食材的卢林的后脑上。   然后点了一把火,直接扔到了卢林身上。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跟着Jee进了医院。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孤儿院院长袁奏绑到了医院的手术室里。   看着那个曾经把他踩在脚下虐待的袁奏,那副被吓得五官扭曲的脸,他的内心无比激昂雀跃。   直到袁奏的身体不动了,被剖开,被取出内脏,变成一个空壳,这个画面在他眼中,太美了。   可能是坏事做得多了真的会遭报应,没过几年,Jee就因为吸毒过量死了。   托马斯不想同样遭到报应,所以毒品跟酒从来不沾。   但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跟身体的发育,每当夜晚,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梦见官上瑄的笑脸。   终于有一天,他找来一个男人。   粗暴地将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扒光,想象着他的脸是官上瑄的模样,将他压在身下。   经过那一夜的放纵,他终于明白,原来,他爱他。   后来,他又带了很多个男人回来,美艳的,风骚的,还有一些并不愿意屈服于他的。   每一个种类的男人,他都尝过了。   然而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渴望将真正的官上瑄压在身下……他幻想了无数次,被他压在身下的官上瑄会用什么表情看着他,又会发出什么样令人迷醉的声音。   那种渴望就像是毒药,令他越发无可自拔。   然而他还没下定决心再次与官上瑄相见的时候,他派去跟踪官上瑄的暗探突然发回消息,告诉他官上瑄恋爱了。   而且还是跟一个男人。   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男人。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   随之而来了暗探的第二个消息。   医院的事被莱拂集团发现了,集团的掌权人已经对他下了终极追杀令。 第77章 终章   “瑄,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真的爱你,我会继续永远保护你。”托马斯脸上扭曲的五官逐渐平复,他的脸,又变成了官上瑄记忆中的模样。   “你如果想保护我,能不能放我跟褚衡走?”官上瑄犹豫片刻,尝试着最后一次唤醒托马斯的人性。   “你还是想跟他走……”托马斯表情十分破碎,口中涌上一股腥甜。   “你曾经说过,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你变了?”托马斯伸手,抓着官上瑄的双肩用力摇晃。   “我一直愿意永远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是我的哥哥。”   官上瑄的体力恢复了一些,猛地抬手抓住了托马斯的手腕,“但这种意愿,跟我爱褚衡,我想跟他长相厮守并不是相互排斥的。”   “你确实是做了犯法的事情,如果不想被莱拂家族制裁,就跟我去自首吧,让法律对你进行公正的审判。”   “自首?”托马斯冷笑,“被法律制裁,我依旧是死路一条。”   官上瑄怔了怔,瞬间明白,托马斯所犯下的,是滔天的罪孽。   突然,遥远的海平线,突然驶来一艘巨轮。   托马斯的看见那艘巨轮的瞬间,眼中尽是恐惧。   “还是……逃不掉了吗……”托马斯盯着远方,喃喃自语。   “是莱拂家族的船?”官上瑄心底一沉。   “嗯。”托马斯缓缓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官上瑄的脸。   紧接着下一秒,狠狠地用牙齿在官上瑄的唇上撕咬了一口。   官上瑄只觉嘴唇传来撕裂般的痛,随即是温热的腥甜流入口中。   “我不会去的,无论是莱拂家族的制裁,还是法律的审判,我都是死路一条。”托马斯舔了舔流在嘴角的血液。   他转头看向玻璃墙另一边,仍旧在不断敲击墙面的褚衡。   此时的玻璃墙上,已经染上的大片的血迹,褚衡的双手已经肉眼可见地血肉模糊。   “明明是我最先遇见你,是我用尽一切保护你,为什么最后却是那个没有用的人,得到了你的心。”托马斯动了动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悲伤。   “但是你曾经放弃过我,不是吗?”官上瑄大喊一声,“褚衡他或许没有你的出身高贵,没有你的思想缜密,方方面面都比不上你。”   “但是,他从来没有一刻存在过放弃我的念头。”官上瑄的眼神坚定,“我曾经被你制造的仇恨蒙蔽了双眼,也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是因为褚衡一直无条件信任我,我才能走出阴霾,去选择做更好的自已。”   “褚衡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那个人。”   “如果你想让他死,我也不会继续活的。”官上瑄发现,说出这句话的他已经无比冷静。   他下定决心之后跟褚衡共生死之后,托马斯的癫狂对他造成的恐惧感已经全部消散殆尽,只要跟褚衡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他都不怕了。   “哼。”托马斯没有再说话,他缓缓走出船舱,赤身裸体地站在甲板的栏杆上,任凭海风肆意吹打他的头发。   最后的最后,他只给官上瑄留下了一个背影。   那个为了保护官上瑄而满是伤疤的背影,像是在宣誓着他的不甘。   紧接着,托马斯没有丝毫犹豫,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瞬间被翻滚的巨浪吞噬殆尽。   等到莱拂家族的人船之后,只看到了虚弱地倒在地上的官上瑄,以及玻璃墙后面,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的褚衡。   他们俩都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官上瑄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老官!你要吓死我了!”映入眼帘的是泪流满面的苏蓉的脸。   “苏蓉……”官上瑄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我在哪……”   “你在医院啊,你还能在哪,在医院!”   苏蓉紧紧握着官上瑄的手,止不住地啜泣,“老官,幸亏你醒过来了,那个该死的马瑄一,给你下的药量也太重了,再多一点,你估计就活不下来了!”   官上瑄怔了怔,苏蓉不知道那个叫“马瑄一”的人,才是真正属于莱拂家族的托马斯。   就像是官上瑄自已,也永远不会知道,被托马斯烧死的卢林其实是他的亲舅舅,当年在孤儿院帮助他们离开的哑巴丽姨,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一样。   两个人的身世,彻底纠缠错乱,永远都没办法回到正轨。   “阿衡呢?”官上瑄又问道。   “他的双手都烂了,不过好在骨头没受伤,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应该会痊愈的。”苏蓉说,“他也在这家医院治疗,昨晚他支着两只被缠满绷带的手坐在你床边守了一夜,刚刚才回病房休息。”   知道褚衡没事,官上瑄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动了动手指,回应着苏蓉的担忧,“我没事了,别担心。”   七个月后。   官上瑄顺利从原来的顶级律所辞职,进入了苍蓝市一家中等规模的律师事务所。   为了跟过去的自已彻底告别,他正式将自已的名字改为了“王宣”。   律师王宣。   褚衡的男朋友,王宣。   他在律所附近买了一间一百平的公寓,足够他跟褚衡两个人生活。   无论是新的律所亦或是新家,都离苍蓝政法大学很近,是为了方便褚衡将来上学准备的。   就在刚刚,褚衡如愿收到了苍蓝政法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王宣,我真的很开心。”褚衡从身后抱着官上瑄,“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拿不到这么珍贵的录取通知书,也不会对未来这么充满期待。”   官上瑄转过身,被褚衡自然地搂在怀中,“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期待未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你不是很想找到自已的亲生父母,所以拼了命让自已的名字变得众人皆知吗。”   褚衡缓缓开口,“然而你为了跟我在一起,不仅换了律所,连姓名都改了,这样的话,你的父母不是更加找不到你了吗?”   “阿衡,他们如果真的想找我的话,早就会来找我了。”   官上瑄早已放下关于被父母遗弃的心结,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着褚衡,“我确实曾经为了寻找亲人而努力让自已变得在人群中显眼一些。”   “我曾经那么迫切,是因为我不知道家在何方。”   “但现在我有了你,我不用再寻找家的方向,因为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官上瑄说着,抬起头,轻轻吻上了褚衡的唇,“我爱你,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褚衡的瞳孔颤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老婆……”褚衡有些害羞,但是他还是想这样叫上怀中的人一句,“之前你一直说让我好好学习,不能分心,所以每天都跟我分开睡……”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官上瑄勾了勾嘴角,又在褚衡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盯着褚衡,往自已的房间缓缓挪动步伐。   褚衡瞬间就被勾得连魂儿都没了,一把将官上瑄横抱起来,温柔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老婆……”   褚衡将身上的t恤脱下来,露出了紧实的腹肌。   突然,褚衡的手机响了起来。   “阿衡,电话。”官上瑄提醒着。   “不管了。”褚衡根本不想理会。   “接吧,万一是重要的事呢。”官上瑄将褚衡向他靠近的脸推开,脸上带着笑。   褚衡瞬间有点蔫,无奈地接起了电话,“喂,老师,什么事?”   “小衡,我跟你玲姨决定下个月结婚,你跟王宣小子要来喝喜酒啊!”陈玄通开心地说。   “真的吗?”褚衡眼底浮出无比的喜悦,“老师,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呀!”   “陈叔有什么喜事?”官上瑄抬眸问。   “老师跟玲姨要结婚了。”褚衡脸上仍旧难掩笑意,“老婆,我好开心,好替老师开心。”   “我也替陈叔开心。”官上瑄的眸子弯了弯。   紧接着,指腹在褚衡的腹肌上轻轻滑过,“接下来,我们也要开心,是不是?”   褚衡身体一抖,原本蔫下去的气势瞬间鼓舞,昂首挺立,“我来了,老婆!”   (全文完) 第78章 番外一 林飞扬&姜海柔   滨尔市的夜晚,灯火斑斓。   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了火车站附近。   “先生,到了。”林飞扬双手扶着方向盘,通过后视镜向坐在车厢后排的乘客微笑。   “好的,车费扫码过去了。”乘客收起手机,利落地下了车。   两年来,林飞扬连着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最终选择留在了远离家乡的滨尔市,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滨尔市的冬天,雪景很美,林飞扬很喜欢雪。   也喜欢这个温度寒冷,热情却高涨的城市。   虽然如今才刚到夏季的尾巴,但是他已经开始期盼起今年的冬天了。   赶上开学季,火车站附近都是外地过来上学的学生。   林飞扬等乘客下车之后,也将出租车开到了火车站的出租车队伍里面等客。   他前面已经排了很多辆车,他也刚好趁着排队的时间休息休息。   从中午一直开车到现在,为了避免上厕所,他连一口水都没喝。   肚子也咕噜咕噜叫着,他仰头大口大口地将一瓶喝去半瓶。   决定再跑一单, 就休息吃饭。   大概等了20分钟,终于轮到了林飞扬的车。   上车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有些胖的女孩。   她还拖着一个超大粉色行李箱,林飞扬急忙下车,帮助女孩将箱子放进后备箱。   “哥,去滨尔大学。”女孩温柔地对他说。   林飞扬回头对胖女孩笑了笑,“好。”   “你是大一新生吗?”林飞扬看着胖女孩,突然想起了跟她年龄相仿的姜海柔,不自觉问了一句。   海柔现在应该大二了吧。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所大学。   不过应该不用担心,她的学习成绩那么好,肯定会考入理想的学校的。   “我不是大一新生,已经大二啦!”女孩笑着说。   跟海柔一样是大二,真巧。   林飞扬继续专注开车,没再说话了。   经过云飞立交桥的时候,由于前方事故,这段路突然发生了很严重的堵车。   “发生事故了呀。”女孩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拿起手机给朋友发了个一条语音,“我要晚点才能到宿舍了,路上好堵车。”   林飞扬看着前方闪烁的车灯,知道没办法,只能等待。   百般无聊,他打开了收音机,听他最喜欢的一个节目。   这是一个类似于真心话的节目,听众将自已心底最想说的话发送给广播电台,再由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将这段话读出来。   虽然并不是每段真心话都能被那个正确的人听见,但是这个节目也确实解决了很多听众跟重要之人之间的误会跟矛盾。   “今天,我们要读的心里话,是一位就读于滨尔大学大二的女生来稿。”   “她的署名是,海边的柔柔。”   林飞扬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惊,紧接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海边的柔柔。   直到现在,他的手机里,那款游戏里面的登录名,依旧是海边的柔柔。   “好温柔的名字是不是。”主持人的声音也很温柔。   “她想跟自已喜欢的男生说:”   “飞扬哥,转眼间,你已经从我身边离开两年了。”   林飞扬的鼻尖有些发酸,居然真的是姜海柔!   他一直以为,当初姜海柔说喜欢他,只是因为被父亲压迫的一时宣泄而已。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竟然还记得自已。   “两年来,我每天都很想你。”主持人温和如水的声音,继续响起。   “飞扬哥,你一直说,只有离开你,我才会飞得更高。”   “其实我一点都不赞同。”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万一我不想飞呢,现在的科学技术这么发达,我留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坐高铁,不也可以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吗?”   “呵。”主持人微微笑着,“这个女孩真有意思。”   “飞扬哥,我考上了滨尔大学,很厉害吧!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所学校吗?当然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雪。”   “嘿嘿,我想到更远的地方看看,体验寒冷入骨的冬天是什么感觉。”   “但是,这里冬天的寒冷,却远不及离开你以后我心里的寒冷。”   “飞扬哥,我去年参加冰灯展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很像你的身影。我想跑过去找你,但是一转眼就看不到了。同学们都说那是我的幻觉,是因为我太想你。”   林飞扬怔了怔,去年的冰灯展,他真的去了。   难道他跟姜海柔去年已经错过了一次?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我心里有一个飞扬哥。他们知道了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事情之后,都说你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但是这些不用他们说,我当然知道了!”   “飞扬哥,你能听见我的这段话吗?如果你听见了,能让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吗?我真的好想你,我心里还是跟两年前一样那么喜欢你。你呢,你想我吗?你能也喜欢我吗?”   眼前的道路逐渐通顺,而此时的林飞扬,却早已泪流满面。   他吸了吸鼻子,此刻心底有种强烈的想法,想要去找她!   她在滨尔大学,而此刻他的目的地不也是滨尔大学吗?   他们错过那么多次,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海边的柔柔这段心里话我已经帮她读完,希望她的飞扬哥能够听到她这段真挚的表白,如果飞扬哥真的听到了,可以跟我们广播电台联系,我们会帮助柔柔跟飞扬再次见到对方。”   “我们的联系电话是……”   林飞扬正竖着耳朵听着,然而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   再一看,原本拥堵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身后的车都在不断按喇叭催促他。   林飞扬的车挡在了道路中间,他只能先将车子打火,继续前行。   然而注意力再回到广播时,主持人已经将联系电话说完。   林飞扬此时真是欲哭无泪。   都怪他平时听广播的时候只选择喜欢听的内容听,听了这么多遍,也不记得广播电台的联系电话是多少。   难道要等到明天了吗?   心脏又重重地坠了下来。   “哥,你……是想找海柔吗?”车上的女孩看了看林飞扬工牌上的名字,“你难道是海柔的飞扬哥吗?”   “我是她的室友。”   ……   二十分钟后,林飞扬的车终于停在了滨尔大学的门口。   而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校园门口,围着一条长长围巾的姜海柔。   她没变,依旧扎着丸子头,还是印象中活力满满的,那个像向日葵一样的女孩。   “飞扬哥!!”姜海柔看见林飞扬,红着鼻尖就扑进了林飞扬怀里。   “我回宿舍了,海柔,别忘了请我吃饭哦!”姜海柔的室友拖着自已的粉色行李箱,往宿舍方向走过去。   林飞扬笑笑,温柔地拍了拍姜海柔的头,“海柔,别哭,我在。”   他还是想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呀!   这回,他不会再当懦夫。   尽管未来总是充满变数,但是他依旧想要留在姜海柔身边保护她。   如果她长大之后,选择往更高的地方飞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放手。   但是如果她不想飞,他也想一辈子都陪着她坐上通往天涯海角的高铁,永远不再松开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