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营业的   作者:三无陈皮   简介:   软萌坚韧打工人受×不做人拽王二世祖攻   金小铎——勤恳的十八线演员,背景无、资源虐、人气低。   某日,一纸合约降临,要他组CP、要他卖腐营业、还要他拍男同性恋电影。   而合作方竟然是,昨晚小号刚讨伐过的,陆时银?!   陆时银——流量资源咖,摆烂专业户。他最讨厌的瘟神,没有之一。   身为黑粉金小铎崩溃:怎么办?   区区打工人还能怎么办?   钱难赚…屎难吃…   加油!金小铎!   -   开始,有人让陆时银回应他和金小铎的关系,他掀起眼皮嗤笑:没关系,平平无奇的卖腐搭子。   直到“时金不昧”cp终日霸占热搜,粉丝跑到金小铎微博底下狂刷:宝贝我爱你!   陆时银大号秒转:注意用词,他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   下面是预收^O^   1.温柔沉稳影帝攻×爱而不得但自尊自强受CP1390310 (年上差十,暗恋成真)   2.自我攻略×清冷孤僻CP1620998? 第1章 组个CP,卖个腐   首都早高峰。   “滴滴——”   喇叭声此起彼伏,高架桥上,望不到头的车流一节一节、缓慢向前蠕动。   某辆门上印着“屏星传媒”的商务跑,也磕磕绊绊地卡在其中。   车厢内。   金小铎坐在第二排。   他上身套了件印着Q版动画人物的米白卫衣,亚麻裤裤脚上挽几道,脚底蹬着的也是前阵子某宝促销打折时、狠心咬牙才下单的三道杠运动鞋。   看起来就像个刚走出校门跑实习、努力挣offer的青涩毕业生。   此时,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倏地亮起,叮叮两声,新消息跳了进来。垂眼看清文字后,阴影中金小铎呼吸变得很轻。   微信框里,助宋景狂发催命符:   -我在公司走廊里等得望眼欲穿,我亲爱的朋友,怎么还不到,今天这是什么人见你有点数好不好?   -这回可是王总亲自见你!屏星传媒CEO!亲自!   而顺着这个聊天框往上,半小时前对方发来的一条,是让他今天看到第七遍心脏还会砰然一紧的消息:小铎,你要做男一号了!!!   三个感叹号,叹得他汗毛都要张开。   金小铎指腹搭在一侧,握着手机,像握着天方夜谭,也像握着根满载希望的稻草。   司机大叔目光随意往后视镜扫去。   即便对方脸上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五官依旧透着股养眼的清爽和乖,很讨人喜。   窗外车流彻底凝固,司机无聊地侧过身,慈爱地跟这个人年轻人聊天:“屏星传媒的是吧。”   “嗯嗯。”金小铎点头。   “嘶——我女儿喜欢一个什么男团,好像也这家的,叫什么麦…麦拉拉?   金小铎闻言眨眨眼,他先是歪头“哦?”了一声,随后立刻出声接上:“Meldoy男团!”   这话题把金小铎从紧张的情绪里暂时拉出来,他双眸轻亮,像被激活:“那你女儿肯定是喜欢——”   “对对对!陆时银!我女儿特别喜欢他!”司机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队长了……   金小铎滚到齿间的话被咽了下去。   Melody男团队长可是爱豆中的翘楚,而陆时银,一个吊车尾罢了。   他瘪了嘴,眼底激动的小火苗蹭一下熄灭。   -   这商务车空间宽敞,前后两三排座位,来接金小铎时,只说恰巧路过他住所,让他麻溜地坐上赶来公司。   那会儿金小铎心里全是男一号,迫不及待地跑出小区后只顾着闷头拉开车门,所以压根儿没注意——此时,车厢内,从他心无旁骛地上车起,后座就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其实吧,那个男团有更优秀的人。”   做为Meldoy男团队长的忠实粉丝以及陆时银的黑粉,金小铎漆黑的眉眼间透出不忿:“陆时银?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后座上的人长腿曲在地面,身上盖了件宽大的黑色运动服,面部也覆着一顶暗灰渔夫帽,他懒洋洋地枕着左手手腕,浑身要融入在这皮质纯黑座椅当中。   听见这话,像被吵醒了似的,帽檐底下,眉毛不悦地皱了皱。   “陆时银很差吗?”司机是个八卦的,听年轻人热闹般笑眯眯回,“我女儿吃饭都要抱着手机刷他视频,我看他在我闺女心里简直是个神仙。”   “他就是个瓷锤。”金小铎是纯正西安人,忍不住用家乡话嘀咕了一句。   陆时银的黑料他能说三天三夜:“陆时银,一19岁小孩,也是Meldoy成员。黑红,百分之百黑红。”   金小铎简单想想就觉得生气,于是身体再次前倾,鼻子哼气,扒着皮质车座和司机大叔吐槽:“他这人可坏了!”   车厢后排的阴影动了动,轻轻扯了把衣服。   “小伙子人品还出问题了?”司机笑着问。   “相当有问题。陆时银不仅对队友差,上综艺也不配合,传出来的那些未剪辑视频都没法看,干啥啥不行,耍大牌第一名。”金小铎话匣子打开。   “半年前,男团出了场演出事故。”他说,“队长突然跌落舞台,伤势严重。”   而后续粉丝放大镜侦查发现,是陆时银这祸害跳舞时非要抢镜头,途中和队长发生磕碰,才导致队长出这种意外!   “那一整月队长养伤零出镜,陆时银却像没事人似的天天晃悠,记者问起他队长伤情,这人只轻瞟一眼镜头,还特别淡漠地回——腿没摔断算他福大命大。”   “哈!这什么人啊!”他怒道。   那是金小铎开始讨厌陆时银的源头,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后座睡着的人彻底醒了,骨节分明的双手扫走帽子,长指搭在眉心,神色不明。   “你这么说这确实有点问题。但奇怪了,我闺女却说他很火,这种人能火,又是为啥?”司机继续问。   “这个么,大家都说是靠资本包装,我觉得很正确。什么资源都能揽到,热搜包年,曝光度那么高,不火才奇怪。”   “原来如此,听起来过于可恶了。”司机直摇头,又不解,“这人背景这么强,难道就真没半点实力?”   “有,但不多。别的不说,他出道夜那个舞台我可是看了,还没我奶奶煮的biangbiang面在锅里扭的好看呢。”   “划水划的,连海底捞扯面师傅都应聘不上。”他想了想,又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   金小铎压根不知道,连海底捞扯面师都应聘不上的陆时银此时就离自己半米不到,对方闻言眯了眯眼睛,舌尖顶腮,一副洗耳恭听状。   “Meldoy男团七个人,他刚好第七名,就那种丢人的表现,很难不怀疑出道也属于暗箱操作。”   陆时银在暗中轻轻勾起嘴角,用气音轻哼一声,偏过头深邃的黑眸中透着不屑。   首都交通摸不清规律,就像此时,他刚说完陆时银坏话,一直停滞不前的车流,竟然奇迹般地顺利疏通了。   金小铎见状耶了一声。   司机也愉快地吹了声口哨,转着方向盘驶下高架桥,离公司越来越近,金小铎又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男一紧张   他最后和司机大叔补充:“依我看,喜欢他不如喜欢我们队长。陆时银这种瘟神……单和他同处一室,都会觉得晦气吧。”   金小铎说得口干舌燥,他靠回椅背歇着顺了顺气,余光中,一只卡着格拉苏蒂腕表的手突然从后方沿着脸侧伸了过来。   车身在这时猛地颠簸,金小铎惊呼一声,被不速之客惊得瞬间弹缩到车门夹角。   “什…什什…什么人?!”   “啊对了,车上还有一个你们公司的,戴着口罩没看清是谁,一上车就睡着了。”司机后知后觉告知。   伸过来的手捏着支喷雾,手腕骨节分明,皮肤下青筋蛰伏,长指干净有力。   金小铎一口气没来得及松,眸光瞥向手的主人之后——悬着的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   “陆时银?!”他忍不住高呼,连着司机大叔也吓得一哆嗦,谁?!   车子驶过浓郁交握的树荫底,偶尔有阳光偷偷穿过枝桠缝隙泄进窗内,对方一张优越的建模脸,锋利的下颌线和高挺鼻梁沉在明灭交织中。   下一秒,金小铎眼皮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赶紧低头、再低头,后悔得想把自己嘴缝上。   陆时银手肘撑着某处,一头银发略微凌乱,他在第二排两个车座的空隙间往前侧了侧身,斜睨金小铎。   这人不言不语,只晃晃手里的小瓶,接着,一股雾气从车厢空气中炸开。   湿气骤然拂面,凉意袭来,金小铎动了动鼻子。为了不那么尴尬,他只好张张嘴不自然地发问:“这…这什么啊。”   还有股奇怪的味道,抿住唇,垂着眼不敢看对方,慢慢从地面蹭回座椅。   “酒精。”陆时银吐出两个字,声线低沉又夹杂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清澈,随即,他玩味地勾着嘴角,“你不是说和我同处一室晦气吗?我给你消消毒,祛晦气。”   “不不不不…不是。我就开…开个玩笑……”金小铎疯狂摇头,舌头打结,稍稍侧过脸,只见陆时银身体前倾,似有若无的木质香调混着酒精气味压过来,对方指尖转着细长的喷雾瓶,阴沉的目光投向他,他余光一瞟便能对上。   周遭燃着股令人难堪的灼热,金小铎茫然又心虚,只想把自己藏进地缝。毕竟讨厌陆时银是一回事儿,被抓包社死又是另一回事儿。   “你今天也去,也去公司?”沉默半晌,空气中依旧泛着不可言说的尴尬,他扣扣椅座,努力叉开话题。   “跟你有关吗?”   “咚”的一声,小瓶子落地,陆时银嗤笑着重新靠回后排,从金小铎余光里退出。   他翘起二郎腿,语气满是讥讽:“你这种眼瞎脑残粉围着自己的偶像转就行了,闲事少管。”   “那个,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这会儿金小铎不得不承认自作自受,心道以后吐槽一定只在网上。   他脑门冒了层薄汗,挠挠手,琢磨着不然道个歉面上糊弄过去算了。   一句对不起就快涌到唇边,而就在此时,车辆稳稳停在了高耸入云的大厦面前,公司logo正在不远处闪耀。   与其违心道歉,不如快速从社死现场逃离。   他眼疾手快地拉开车门,脚底抹油弯腿往下跳,头也不回地喊了句:“我先走了!那来日再见,哈哈!”   最好再也别见。   即使同公司,但两人咖位相差甚远,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吧。   -   屏星传媒总部,办公室冷气不要钱似的吹。   王总手里的香烟烧到了头,他往石板上碾灭火星,在长桌尽处叉着手一言不发地等金小铎到来。   百叶窗合严,室内风雨欲来的阴沉,一束光投向白墙,亮起来的屏幕上,是金小铎出道五年依旧上不了什么台面的简历表。   十八岁出道,去年首影毕业,今年二十三。除了第一部是个男二,其余都是没多少镜头的小角色。   “给你看这个并非是要羞辱你的,而是想给你指条明路。”   在他脸颊快要被羞愧得烧红时,王总打破局促的沉默缓缓开口:“我看你到处跑剧组也不容易,所以计划着将少许资源倾斜。”   “这里有部关于同性恋的电影,名叫《蔚蓝》,剧本优秀,制作成本不算低,公司很看好这部剧。”王总三言两语进入正题,他说了一个可观的数字,继续往下,“你如果接了双男主的角色之一,人气再往上翻十番没问题。”   “愿意接吗?”   “我,我能接吗?”   王总轻笑一声:“接是可以接,但有条件。”   金小铎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你没来的时候王总和我讲了一点,大概就是,明晃晃组个cp,暗搓搓卖个腐。”宋景在一旁小声解释。   “啊……”金小铎懵了。   “组CP可是流行大势。”宋景介绍道,“王总的意思组个CP,让相方带带你,一荣俱荣。”   “你先签,对方人选待定,但肯定是个牛人。”王总抽出捆绑合约扔给他,这合同只针对金小铎,让他和公司指定的相方营业,为期两年。   “前些年没注意到你,属于管失误。”王总的打火机在桌面敲着,又继续说,“最近重新实施整顿,你是我公司的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金小铎看着这张合同,突然就有点犹豫,组cp并非不行,可身为一名演员,他更想靠演技,而非靠……   “这将给你带来很多钱。”王总掀起杯盖儿嘬了口茶。   “这也将给你带来很多流量和机会。”宋景说。   “所以这也意味着会有更多戏可拍,可以实现梦想,还可以赚更多的钱给奶奶花。”金小铎心里默道。   而想到一直大力支持自己梦想的奶奶,他的心更软了。   他的确需要这个机会,为梦想,为家人。   “这还……”宋景打算继续助力梦想,结果力蓄到一半就被打断。   “好的,我签。”别说是好剧本的双男主之一,哪怕有个像样的戏拍都是现在的他求之不得的,面对如此稳赚不赔的诱惑,金小铎快速审时度势一番,便郑重点头应下。   金小铎收笔后,王总接着将合同抽进手中,他吹了吹缸里的烟灰,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所以和我组CP的人会是谁呢?”金小铎忍不住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百叶窗“刷刷”上卷,室内恢复明亮,与此同时玻璃门自动向两侧分去。   脚步踏地的沉闷声从地板响起,几个人转过头,望向来客。   陆时银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身高腿长地跟在王总秘书的一侧,整个人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落拓,却又遮不住气质里的随意和懒散。   他双手插兜,松垮地敞着外衣,露出脖颈间坠着的很酷的金属锁骨链,晃晃悠悠。   金小铎:……   完全慌了。   不过这人并没会他在场与否,见到王总,也连个招呼不打,径直拉开转椅,躺下去时长腿直接交叉着往桌面一伸,价值不菲的爱马仕新款运动鞋嚣张地蹬在boss名贵办公桌桌棱。   “叫我来有事儿?”陆时银耳骨钉反着光,他撩起眼皮,双手搭在一旁,扬扬下巴问话似的看向王总。   “给你组个cp。”王总像习惯了对方的嚣张狂妄,把金小铎刚签好的合同递给秘书。   金小铎怔住,紧接着恶寒从脊背上蔓延开,他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一种不详的预感如猛兽般叫嚣着袭来。   “哦?”陆时银转着椅子,轻哂,“又是所谓陆氏集团的意思?”   “不过我更好奇,之前拒绝的人无数,这次是谁这么大胆量,敢和我组这种一损俱损的cp。”   王总抬了抬手,指向金小铎的方向。   金小铎看清了目标落在自己身上,耳边立时惊雷一炸,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刹那间心凉半截。白纸黑字的合同变成了惨无人道的卖身契,这哪里是馅饼,分明是陷阱!   【作者有话说】   无原型,感谢阅读~   看看预收   1.暗恋影帝酸甜文(年上差十,久别重逢):CP1390310   2.自我攻略乌龙搞笑文:CP1620998? 第2章 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   他可以接受组cp,但真的接受不了陆时银!   金小铎恍若置身冰窖,咬了咬牙,已经顾不上先前和对方的那点狗屁纠葛,只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现在悔约还来不来得及?   而这时,陆时银像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那般,慢悠悠地把椅子转到他们这个方向。   满头银发凌乱着垂下几绺,虚虚遮住眼睛,他黑沉的目光平直扫过金小铎、小助以及陪同而来的王总秘书。   只见这人微挑眉毛,语气故作不解:“你说清楚点儿,这三个人,哪个是明星啊?”   三个人:“……”   金小铎本人差点重心不稳。   “小铎。”宋景轻唤他一声。   “我…我在呢。”金小铎几个字说得颤抖,神情透着明显的不情不愿。   “嚯,是他。”陆时银这边一派云淡风轻,藏黑色钢笔被他指尖把玩,模样恍然,很是意外地打量金小铎,“他竟然是明星啊?一路上队长个不停,我还以为江祝岩的私生饭截车打入公司内部了。”   “我…我是江祝岩粉丝,但也是演员,有什么问题么……”   金小铎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小声说道。   他万分后悔在商务车上多嘴和司机闲聊那几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八个大字在他脑海里不停回荡,胸腔弥漫着无尽的焦灼。   “别挑三拣四了。”长桌那边的王总敲了敲桌面,“陆时银,这个cp你必须组。屏星传媒的艺人要么已经有了稳定相方,要么一听是你,个个有心无胆,谁敢以身犯险来触你这个霉头。”   所以金小铎就是个拉来垫底的倒霉大冤种。   “金小铎虽然不火。”王总端起白瓷茶杯,嘬了口茶,顿了顿,像是努力回忆他的优点,最后专门挑了一样陆时银绝对没有的特质说,“但人家,很敬业。”   “敬业精神,你真得好好学学。”   “怎么,不满意?还想换人?”   陆时银不置可否,腿依然伸在桌面上随意搭着,身前双手交叠,像在思考要不要真的换一个营业对象。   他俩在车上的不愉快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按照常来说,陆时银应该会要求换人的,毕竟谁也不想和自己的黑粉在镜头前营业表演卿卿我我。   这多两面三刀啊。   “既然这样。”陆时银考虑好站起身准备走人,他手背抵唇打了个哈欠,如同刚刚躺得疲惫不堪,“那不用换,就他了。”   可惜了。对方就是邪门,偏偏不是爱走寻常路的人,金小铎杵在桌旁倒吸一口凉气,拧紧眉毛不解地看向他。   陆时银将运动外套甩到肩上,一手插进衣兜,偏头与金小铎对视。   他眸色略暗,嗓音里戏谑的意味很明显:“组cp是吧,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江祝岩粉丝,是有多、敬、业。”   而王总这边,似乎也猜到了金小铎的意图,伴随着陆时银不着调的背影,王总跟着晃了晃手里的合同,堵住他恳求的可能:“老实配合,想毁约,先赔钱。”   这个世界很现实,赔款数额对现在的他来说可谓天文数字,以金小铎目前的收入水平,得从春秋战国打工打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   “先自由活动吧。”一旁秘书收起文件夹,干脆利落地指挥道,“今晚六点前到Meldoy男团一周年演唱会现场,你的任务是,以粉丝加小演员的双重身份,上台给陆时银送花。”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人设,不仅是陆时银cp,也是他的粉丝哦。”   哦,还要他黑转粉是吧。叠buff呢?   “这样更有看点,懂了吗?”   人为刀俎,金小铎是任凭鱼肉的鱼肉,王总轻轻瞥了一眼合同,他呆愣半晌,哪里有说“不懂”的权利?   被宋景推搡着走出王总办公室,坐上电梯,离开大厦。   旋转门外,金小铎已经彻底泄了气,五月初夏的景色一片盎然生机,姹紫嫣红入眼全变成了黑白映画。   今晚夜色将不美,风也不会有温度,他眼角恹恹下垂,感觉人生灰暗无常。   就在这时,宋景接了个电话回来,喜色难抑:“小铎,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吧?”   金小铎有气无力,肩膀耷拉下来:“什么东西啊……”   “就你上个月跑的那个古装剧,男二号少年将军,和我说让你现在去试镜!”   “这也算一个好机会,这个角色精彩且戏份少,正好和下个月的电影错开。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好几小时,你去试试呗,毕竟当初认真准备了挺久。”   金小铎跟没听见似的怔愣,他此时脑海里大概只有“怎么办要和陆时银组cp了”这一个念头。   宋景默默叹了口气,这个cp组得也在他意料之外。   谁不好,偏偏是金小铎常说“高价买票看他跳舞不如海底捞十几块钱点份面”的陆时银。   想着他才刚历经了一场强冲击,心情难免转换不过来,不去就不去吧。   “去!”就在宋景要提议带他开车四处转转散心时,金小铎这边有了反应,语气干脆地回答道。   他说完径直拉开车门,扬了扬下巴,示意宋景开车。   宋景“哦呵”一声,不由朝金小铎挑眉,内心鼓掌。   不愧是他,只要和表演有关的事儿,从来没有气馁过,哪怕上一秒还处在颓废灰败当中。   -   宋景在驾驶座上等着,低头看了眼表,感觉差不多该出来了。   拿下少年将军这个角色应该没有问题。   金小铎熬夜写了三万多字人物小传,为了解角色,谱都没有先去找来武术指导老师上课,苦练一整月剑法。况且他是首影的科班出身,演技称得上优秀,没由面试不上这个。   除非……   金小铎回到车上,眼眶已经红透了。   宋景一看他这副样子,立马猜得八九不离十。金小铎试戏十次被拒,起码有五次是因为某个叫林涧的贱人从中作梗。   林涧是金小铎大学同学,以及舍友,更是他星途上的恶魔和绊脚石。   这次准备这么用心,没想到又。   “所以没背景,真的就在娱乐圈走不下去是吗?真的就要一直受人压制是吗?”金小铎声音哑了几度,眼尾一片湿漉漉的红,脸颊因为绷紧唇而鼓出一块,像只受了气的小兔子。   “怎么这几年一点向好的希望都看不到,马上23岁了,如果33岁还这样,怎么办?”   宋景为难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手落下去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表情霎时间转阴为晴。   真是被金小铎带偏了。   “谁说你没背景?”   ”今天下午的合同白签了?就那个林涧,他家再厉害,比得上王总吗?比得上大名鼎鼎的陆氏集团?”他打开iPad递给金小铎,“看看你接下来的行程,这不妥妥未来大明星?”   金小铎怔了怔,伸手接过,只见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营业人设——陆时银粉丝。   营业要义——疯狂传达对陆时银的爱意。   营业行程——周三:参加综艺,和陆时银同住一屋,并表现出亲密和关怀备至。   周四:和陆时银一起做烧烤,亲手给陆时银烤制食物,满含爱意地投喂。   周五:……   总之一切都是围着陆时银转,金小铎眼前一黑,这还不如不看。   他稳了稳心神,指头颤巍巍地继续往下点开剧本文件。   这本子正是下月开拍的那部《蔚蓝》,同性题材,开拍地在西安市某个县城,以终南山为取景地。   金小铎随手翻了两下,谁料竟马上被故事所吸引,歪斜的身体一点点正直。   是部文艺片,掺杂着现实因素和少许公路电影的影子,人物有血有肉,命运与苦难交织,这是他这个糊逼出道以来接触过的最好的剧本。   “即便是与你讨厌的陆时银一起,可资源直接好了几倍,为了梦想,为了演艺事业,付出一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宋景苦口婆心。   金小铎头靠皮质座椅,爱不释手地上下划着剧本页面,良久没有言语。   他目光逡巡在首都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之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不甘心再次被林涧挡路,也可能是在想自己演艺事业并不出彩的这五年。   又或许,他是想到了在陕西守着一片农田省吃俭用的奶奶,自己每个月寄回去的钱总是那么微薄。   “咳,好吧。”就在宋景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金小铎了衣衫,坐直身体清清嗓子,“刚刚那会儿,确实是我矫情了,我不该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   “我忏悔,我有罪。”   他日常生活中是个十足的乐天派,情绪一贯积极,这会儿甩了甩头,抱着臂膀阖眼轻笑:“况且工作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金小铎原本暗沉眸子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声音也恢复往常。   但宋景一时不好分辨这到底是对方认命般地我安慰,还是真的想通了,反正语气听起来是很冷静并夹着几分振奋:“王总给我机会,我就应该抓住,身为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我要有逆来顺受的觉悟,多余想别的,还是努力工作吧!”   “没错!”宋景顿了顿,还是再次配合着鼓掌,眼下王总的合同无法违抗,至少面对困境时活力和元气都是充沛的,这就够了。   “我相信你可以。”   金小铎抱着克服万难——特指克服陆时银——的决心,重新靠回座椅,潜心阅读《蔚蓝》的电影剧本。   不多时,宋景朝他下达通知:“小铎,现在发条微博预热一下呗,你现在的人设是陆时银粉丝嘛,公司那边的意思是去看演唱会之前先造造势。   卖腐第一步来的很快,金小铎闭了闭眼,默念阿弥陀佛,他点开微博,努力模仿粉丝的语气编辑博文内容。   三两下打完字,手机立刻触电般地往旁边一扔,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他没发过。   谁知路途间隙宋景竟然又催促:“还没发是吧,公司这边提供了条现成的文案,直接照着这个发就行。”   “啊?”金小铎疑惑地歪了歪头,“我明明发过了。”   “没有啊。”红灯的档口,宋景刷新了一下他的微博,举起手机向金小铎展示,上一条还停留在六天前他的春游随手拍分享。   金小铎:?   刚刚是鬼发的啊?   他关上平板,脑子懵了几秒,不明所以地点开APP,发现评论区的消息通知已经500+了,而再往上瞧自己的ID和内容:   【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   恭喜Meldoy成立一周年,期待陆时银哥哥今晚的演唱会表现哦[爱心]。   评论区一片问号:   ?????   博主黑转粉?皮批不住了还是被谁夺舍了?   给那个王八蛋打call,你对得起江祝岩吗?   不至于骂他吧,这感觉明显是在开玩笑吧,你们好认真。   糟糕。   金小铎捏了一把汗,忘切号了。? 第3章 要不你来评评,小粉丝   这个号注册不到一年,正是在当初陆时银被扒出推队长跌落舞台后建立的,如今粉丝已经积累到1.2w。   那晚金小铎气义愤填膺,顶着此id在江祝岩超话发了篇声讨陆时银的小作文。   起先是被一个大粉转了,然后不断扩散,当晚转发破五万,甚至在#江祝岩 受伤#的热搜词条下都享有一席之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金小铎登上这个号,便仿佛成了一枚货真价实的饭圈人。他由此发现了江祝岩更多的好,还有陆时银接二连三的糟。   金小铎随意地上划页面,接着又蹦出来几条:   【天呐,陆时银竟然在拍摄现场睡觉,你们看导演和工作人员无措尴尬的表情,还他妈的有没有天了?】   【回楼上,没办法,耐不住他是陆氏集团的亲儿子咯,不过同问,都这么有钱了还要进娱乐圈受苦干什么。】   【百分之百纯路人,想问娱乐圈的钱就这么好赚吗?陆时银浑水摸鱼都要来割韭菜「笑哭」「笑哭」「笑哭」】   【再次回楼上,因为他粉丝都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学生和大傻子,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迷得不行,没点审美和辨别能力,真是可怜。】   他连忙摁了黑屏,有点崩溃。   既已经成为陆时银的CP,对方的任何一条黑料对他来说都是心上的阻挠和恐吓。   所以为了摆平心态,最好自欺欺人一点,别看,千万别看。   “愣着干啥,发啊。”车子驶达终点,宋景拉开车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提醒道。   “哦哦,行,我一会儿就发。”金小铎收起手机,干笑了两声,他们穿过体育场外聚集的粉丝来到会场后台,进入候场室等待。   隔壁就是舞台,Meldoy一周年演唱会即将开始,粉丝沸反盈天,尖叫声如潮水袭来。   金小铎摁亮屏幕,脚边一块银色应援牌,陆时银的。   左手塞着玫瑰花,一会儿给陆时银的。   而指尖停留的页面,全是骂陆时银的。   【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恭喜Meldoy成立一周年,期待陆时银哥哥今晚的演唱会表现哦[爱心]。   他盯了这条错发的内容几秒,思考半晌后直接转发:黑粉的自我素养没丢,我是说期待他出洋相^_^   然后切了号,为了避免像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他痛苦地将手机递给宋景:“文案配图什么的,你帮我整吧。”   宋景满脸“解解”的样子,发完便嘱咐了一声,借机出去观望演唱会的热闹了。   少时,门被“嘎吱”推开,金小铎听见动静后心不在焉地抬起头,谁知这一抬,目光随之定格在了原地。   竟、竟然是江祝岩站在门口!   梦里的偶像出现在眼前,他心脏迅速跟着停了一拍,慌忙站起身,玫瑰花包装纸窸窣作响。   “江…”没等他把江祝岩三个字说完,后面又跟进来一个人,陆时银刚表演完一场从舞台上下来,黑色v领衬衫开到锁骨以下,微长的银发用发胶抓过更加有型夺目,脸上带着精致的全妆,五官立体得很突出。   “你真有胆子那么唱?”江祝岩扔掉衣服,低声说了一句,两个人似乎把金小铎当成了工作人员,不会他的存在。   江祝岩是来这儿换外套,而陆时银只是靠在窗台上休息,两条腿懒散地支着,闻言嫌恶地皱了皱眉毛,沉默不语。   “没用的,大家只会觉得你改了我的词。”江祝岩眉眼间已经没有往日里的温柔,暖男人设也显得有些阴沉。   “你的词?”陆时银轻轻捏着手里的塑料瓶,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冷讽道,“你不觉得烫嘴就行。”   “过去这么久,事成定局没人会信是你的。”江祝岩拉上拉链,阴恻恻回了一句,转身甩门离场。   金小铎的视线一直追随江祝岩,吸引力黏在偶像身上,心脏砰砰跳动,对他俩谜语似的对话完全没进耳朵里。   “你现在是谁的粉丝。”   正出神,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质问,嗓音带着淡淡的谴责:“你就是这么敬业的?”   心动被打断,仿佛从云端跌入现实,金小铎不悦地转过身,嘟囔道:“敬业也要分场合吧!现在又没镜头,我敬给谁看啊我。”   陆时银毫不在意地哂笑一声,再度开口:“对了,有个博主和你一样眼瞎。”他单手划开手机,语气玩味,“但ID起得很吸引我,这个人叫,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   金小铎内心一紧。   “你说如果我今晚突然宣布退圈,你该怎么办啊?”说完这句话,他抬眼注视着金小铎,脸上竟然真有那么几分可怕的认真。   “你再想组cp,还能找到我这种咖位的吗。”他一手握着瓶身上半边,拇指抵着瓶盖转动,“你还拍什么电影、上什么综艺、接什么广告?”   瓶盖从陆时银指尖掉落,转了几个圈滚到角落里,他仰头灌了一口水,慢条斯地:“你把我哄开心了,我的流量就勉强给你蹭蹭。”   金小铎松口气,内心却又涌起和对方打一架的冲动,他后槽牙快咬碎了,心想这人比传言当中的还不好搞,极力冷静后,他努力扯出一个笑,选择忍气吞声:“您说的对,感谢您价值连城的流量,我会努力的。”   “那我拭目以待。”陆时银掀起眼皮,“你最好会好好表现,千万别退缩。”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金小铎在椅子上眼皮打架快睡过去的时候被宋景推醒,对方把精心挑选的花束塞进他手里:“快快,去送花了!人生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舞台可别紧张昂,加油!”   金小铎揉了揉眼睛,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往舞台一侧赶。   陆时银的歌曲已经来到了尾声,还差最后一小段演唱便可完美结束,观众席的喝彩和掌声冲上云霄。   鼓点在空中飞扬,音乐一进,陆时银开口,金小铎踏上舞台。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待听到对方说唱的内容,金小铎一下瞪大了双眼,脚步骤停。   原本应该重复前面的歌词,此时被换上了另一段。   可能别人都不熟,但他一下就听出来了来自何处,因为这是江祝岩出道前夜即兴发的一段歌。   时常也就一分钟,节奏是随手弹的,歌词也是随手填的,版权都没加。   江祝岩把这段在某个短视频平台置了顶,并且很慷慨地呼吁:欢迎大家填词或者改编,自娱自乐,玩得愉快就好。   不少网友争相创作,流传出很多不知名的版本。   江祝岩唱:“道阻且长,有多长,   跌进血泊也不惧头顶的枪。   繁华名利场,不该遮蔽少年梦想,   抬头望,去山顶,摘月亮。   那金色鼓和礼物,都等你来碰撞拆享。”   这是金小铎对江祝岩心动的起始,对方坐在江边弹钢琴,指尖飞舞,嗓音轻柔。正是这段歌词,陪他过了很多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像是余光注意到了金小铎,陆时银把嘴边的麦往下一撤,长指夹住麦克风,他先是轻轻拍了拍话筒,然后优雅地侧过身子朝他勾了勾手。   聚光灯会让人无所遁形,缺点展露无遗,但不得不说,这人身形极优越、外表风流倜傥,光看气质的话那是天生舞台的王者,帅气、自如、秒了一切。   镜头扫过来,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金小铎硬着头皮往前走,尽力把自己的惊讶收敛起来、显得自然。   陆时银还在唱。   如果江祝岩那首歌温柔得如春日江水,那么现在陆时银改得就要狂得多,从歌词到燃烧的节奏,都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张狂气焰。   “道阻且长,任他长,我来日正方长。”   他一手拢着麦,毫不掩饰地望向金小铎,两人距离步步拉进,陆时银笑容愈发轻佻。   “繁华名利场,不过脚下一抹肮脏。”   金小铎内心五味杂陈,这可是他的白月光歌词啊,竟被改得面目全非!他内心情不自禁钻出一句西安话,这人咋这咧!疯咧?   “我已在山顶看过月亮,虚假的光何必谁来挡。”   两个人半臂的距离,陆时银向前一步,眼角勾出邪魅的弧度,注视着他,念出这首歌最后一句,磁性蛊人的声音回荡在场馆:   “就看他们争抢。   但枪声没响,先别急着亮相。”   收麦,音效关闭,掌声雷动。   但舞台的灯光还要持续十几秒,台下的粉丝依然沸腾不堪。   镜头忽地拉远,面向全馆的高清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见陆时银盯着金小铎,唇角带笑抽出一枝玫瑰花。   两个人离得极近,收了声的大舞台灯光璀璨,很安静。   陆时银捏着绿色茎杆,把鲜红的花朵扫向金小铎的下巴,金小铎几乎被笼罩在对方怀里。   金小铎五官乖巧中透着几分漂亮,而陆时银属于张扬凌厉的类型,两个人长相出色,气质也十分相配,画面一时美极。   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又掀了起来。   但只有金小铎知道,在这副美丽的画卷之下,对方轻启薄唇,无比恶劣地在他耳边低语:“怎么,这就生气啦?你偶像都说了随便改编。”   “海底捞师傅不仅要会跳舞,还要会唱歌,不然怎么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我唱得怎么样,符合应聘标准吗?觉得我的词好还是他的词好,要不你来评评,小粉丝?”? 第4章 时金不昧   话音才落,棚顶灯倏然熄灭,陷入黑暗的两个人肩挨着肩同步后退,闭合的下场门将粉丝流连忘返的尖叫彻底隔绝。   升降梯落到后台,眼前的荧光海霎时切换成工作人员到处穿梭忙乱的身影,没了明如白昼的聚光灯,金小铎回神似的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僵硬的嘴角,亦步亦趋跟在陆时银身旁。   化妆间无人拐角处,他稍稍加快步伐,回过身一抬手,趁陆时银不备将玫瑰花抛进对方怀中。   这一抛让两人停住了脚步,狭长甬道中,四目相对。   “花,工作人员让我给你的。”金小铎语气没什么起伏,虽然是和陆时银说着话,眼神却是移开的。灯光昏暗,对方靠墙,单手握住玫瑰花柄,与金小铎的回避相反,陆时银选择直截了当地看过去,似在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金小铎被看的皱了下眉,想到什么,佯装云淡风轻地回视对方:“既然江祝岩说了可以改编,当然,这是任何人的自由。”   “不过相似版本我听过很多,至今没一个能超越原版歌词。”   他特意把“至今”二字咬得很重,企图默默扳回一局。   陆时银闻言只无声地笑了笑,而后启唇——   “你所谓的原版不过是想化的弱智视角而已,谁闲得没事儿会去超越一个地平线。”他完全不在乎金小铎的回答,伸手随意捻着馥郁的玫瑰花瓣,声音里带上点狡黠。   “况且你眼盲耳聋的,能听出来什么?”   “你才……哎……”反驳的话来不及讲完,一团黑影袭来,玫瑰花重新被扔回他的怀中。   陆时银一手插兜,后退两步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他垂眼看向花束:“这玩意太俗了,我可不喜欢玫瑰,既然当了这个粉丝,劝你做好功课再送。”   下一场表演时间间隔不久,陆时银撂完话便迈开步子准备去换装。   多说无益,两个人面对着面,金小铎见状偏过头不再看他,他胸腔起伏,带着愤懑往旁边闪了闪让开路。   甬道再窄通过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大概是他“闪”这个动作里嫌弃的意味太明显,对面顿了顿,接着一声低低的嗤笑忽然靠近金小铎的耳畔。   金小铎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踉跄到墙上。   陆时银的肩膀毫无防备地撞上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擦肩时顺带在他耳边扔下一句:“炒cp呢,怎么还避嫌啊你。”   靠!额避个欻嫌!我这是辟邪!   金小铎使劲背过身,气冲冲地往休息室赶,途中想着对方的背影来了一套无声的上下勾拳。   -   休息室里,空气中弥漫着薄荷爆珠散开的味道,陆时银的经纪人陈墨冉现了身。   女人年近四十,眼角爬着略显威严的细纹。   她叼着一根电子香烟,纯黑短发及耳,深红色嘴唇里吐出一口雾气,面色平静地划拉手机。   而她触目的手机屏幕当中,#陆时银改词江祝岩#热搜底下,短短一会儿,两家粉丝已经吵出了一片惨不忍睹的腥风血雨。   陈墨冉早习以为常,不由笑着出了声,烟嗓粗粝:“这刺头别的不行,我看找事儿是最在行了,一会儿盯不住就瞎惹麻烦。”   宋景觉得这很难评,他瞧着对方强大的气场,忽视掉她手里的电子烟,竟然有种高中著名灭绝师太数学老师的即视感。   “那什么,人家陆时银……唱得也挺好。”   陈墨冉没出声,陆时银在舞台上的歌词听起来牛逼哄哄的,但实际上这是他出道一年以来,为了应付solo出的唯一一首歌。   同时期的队友已经小有建树,而他呢,每天臭着脸上综艺,一个表情演完三部戏,粉丝做的实绩图她一个自家人都看不下去。   你问为什么这样还有粉丝。   那不全靠他一张脸还有陆家大手笔的包年热搜撑着。   她快速在手机上打字,不知道在处什么。   好一会儿又开口,换了个话题:“陆时银好的不知道学。”   陈墨冉倚在沙发上吸一口烟,白气缭绕中看向旁边座椅上的金小铎,意味深长:“倒是学会把妹…把弟了。”   金小铎咬牙:我去他弟的……   “好在微博上关于他俩的反响还不错,现在同性观念放得很开,粉丝吃这一套。”陈墨冉欣慰一笑。   今晚热搜众多词条当中,#陆时银 金小铎#脱颖而出攀升到前几,他俩在舞台最后那段儿别具一格的“暧昧”,呈现为一张张拍摄角度刁钻的动图和照片。   再配上演唱会开始前宋景替他发的那条博文:   【悄悄喜欢一个偶像很久了,见面吧,就今天。「期待脸」「星星眼」】   短短几分钟的同框,经过360度无死角解读,最后氛围竟然营造得要多心动有多心动。   “宋景是吧。”陈墨冉扣了手机,电子烟收进怀中,“一个人当助不容易吧。”   “啊?”宋景被点名,一个激灵,“也还好,不算辛苦。”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陈墨冉豪迈一挥手。   宋景摸不着头脑:“什么?”   陈墨冉没他,又转向金小铎:“金小铎是吧。”   “你接下来主要任务就是去上综艺。”陈墨冉继续,“好好营业发挥。首先摆正心态,那些说你糊逼、说你蹭流量、说陆时银善良慈善家扶贫的评论,你别。”   金小铎:“……”   你不说我根本不知道……   陈墨冉查过金小铎,这孩子别的方便先不论,起码每一次工作都能兢兢业业地完成。今天舞台上这一出,不管是陆时银抽风还是无心插柳,都让她觉得有了一丝新转机。   别人看来是金小铎蹭陆时银的流量,但陈墨冉想的却是,万一金小铎能带带陆时银,给这摆烂玩意儿挽回一点仅粉丝夸好的口碑呢?   “忘记介绍了,我是陆时银的经纪人。”陈墨冉将碎发抿到耳后。   “从现在起,也是你的新经纪人。”   助向内服务明星,经纪人向外对接资源,二者相互区别。金小铎没经纪人,此前少得可怜的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还有宋景帮忙打下手。   那么就是说,现在他也有人管了?   “宋景,你跟了金小铎多久。”   “一年多。”宋景答。   “挺久,他这么糊,为什么不换个有前途的人。”   金小铎内心绝望:我还在场呢啊……   宋景笑着摇摇头,很有义气地揽过他的肩膀:“潜力股入股不亏,我相信小铎一定会火!”   “好!”陈墨冉拍手鼓掌,“做明星就该奔着大红大紫去。金小铎,你也明白组cp就是你不可错过的爆火的机会。在讲具体做法之前,咱们先定个小目标,综艺节目播出之后,微博cp榜前十五让我看见你和陆时银的大名。”   多少?!   未免太强人所难了点,他俩现在的cp粉都还没在这个地球上出生吧!   “我,必须答应?”   “当然。”陈墨冉笑了,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优雅,“合同里说让你服从安排,具体来说就是服从我的安排。”   金小铎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炒cp这件事儿,陆时银难指望,而王总做为公司上层,只管决策不管发展,后续工作都得陈墨冉来着手。   她很需要从唯一可能的希望——金小铎这里听到一个保证,于是她想了想,又换了一个策略,故意失望道:“综艺的节目效果确实不好做,卖腐是有学问的,需要人机灵、随机应变,你不会完不成吧?哦,那早知道应该换个有经验……”   “我可以努力!”金小铎胜负欲一下被激发,况且他本就打算摒弃私人感情好好营业,执拗般地不愿被人看轻,“卖腐我没经验,但是一定会好好配合,具体怎么做,全、全听从您指示。”   “这么笃定,但你的相方可是陆时银,无比阴晴不定的一个人。”陈墨冉啧一声,好像不太放心似的,“他像今天配合你还好,真撂挑子不干一般人可招架不住哦。”   “我我我……”金小铎咬咬牙。   陆时银,一座需要翻越的崇山。   后退不可能,只能去攀登。   所以他还能怎么办,打起精神加油干:“兵来将挡,我会尽全力让场子热起来。”   “好。综艺录制时助经纪人都不在场,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果然上钩,陈墨冉满意颔首,“宋景,你眼光没问题吧?他到底能不能达到?”   “不用担心!”宋景本着自家孩子绝不认输的原则,一拍胸脯当即应下,爽利回复,“屈屈十五名,我们小铎能保十争三!”   金小铎心情是视死如归。   “不管综艺互动还是后面营业,必须要有组cp美德。”陈墨冉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一个“动员会”也开到尾声,最后总结,“简而言之就八个字。”   “卖腐为荣,避嫌为耻。”   “想冲上前十五,瞅准时机,卖就完了。”   《我和你的这三天》,备受年轻人喜爱的一档综艺节目,内容以明星和其粉丝同居的三天生活为主。四位偶像四位粉丝,粉丝都经过了严格筛选,同时也是来自各个领域的精英。   偶像除了陆时银,还有一线女演员温予、实力派歌手徐之帆,此外还有一个,宋景瞧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又骂骂咧咧地说出名字的人,林涧。   当天,他和陆时银的车同时到达拍摄地。   郊区空气质量比城中清新很多,新鲜待采的蔬菜瓜果各色扑眼,傍晚时分,远山低卧,田野大片延绵,边上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小木屋。   “哟,时、金、不、昧?”一道含着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石榴树歪斜地栽于鹅卵石路两侧,温予胳膊上挎着个竹篮,看见两人下车的背影自来熟地调侃了一句。   她身姿曼妙高挑,高马尾利索地梳到脑后,一袭仙气飘然的丝质白裙配上正怒放的橙红色石榴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啊,温予老师。”金小铎推着行李箱回过身子,见到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又掏掏口袋疑惑道,“拾……拾金不昧?谁捡到钱了?”   “不用不用,叫温姐就行了。”温予欢快地噗嗤一声,不在意地摆摆手。   镜头里明艳动人的女明星,私底下却是没什么架子的。   “时金不昧就是你俩cp名啊,今早上刚建好的超话,我拿小号关注了呢。”   超话?建得这么快,那cp榜前15……算了还早。   温予眉毛上挑,漂亮的鹅蛋脸上浮出一抹坏笑:“你俩演唱会那一段网上可刷得到处都是。”   她一手掩到嘴边,故意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看在都是同行的份上,有什么独家福利没,来点儿?”   说着另一只手也伸出来,食指拇指搓了搓,弯腰做出个点钱的动作。   陆时银视若无睹,扶着行李箱吐槽:“时金不昧?什么破名。”   “哈哈哈哈。”金小铎赶紧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个温予姐,独家福利暂时没有。”   “怎么,感情还在培养中啊?”见他俩一副不怎么熟的状态,温予笑起来,直起身子和他们一起往客栈走,“不过关于你俩相识网上倒是有很多版本,有人讲金小铎因偶像逐梦演艺圈,还有人猜测陆时银为爱降咖。”   没有无缘无故的互动,观众也敏感得很,话题发散起来是很快的。   “这些猜测看似荒谬。”陆时修长的手指扶在行李箱把杆子上,冷不丁地接茬。   “实则一点也不合。”   温予:“……”   合着说了句废话。   “不过有一点很对,这波组合我确实降咖了。”   金小铎:“……”   他四下张望一番,见没有摄像头,才小声咬牙切齿道:“陆时银,你适可而止吧!”   “实情是因为我们都很差。”陆时银懒得管他,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好笑道,“我人缘差,他一糊逼业务能力不用问,也差。”   “所以整个屏星传媒只能安排我和他组cp。”   金小铎:?   自我认知清晰的情况下也不要混为一谈,谁和你是我们?   陆时银继续补刀:“半斤八两吧。”   温予油盐不进:“哦,明白了。你俩走的是欢喜冤家路线啊。”   金小铎在一旁气得脸颊微鼓,不服气地小声反驳:“半斤黄金和八两废铁还是有区别。”   温予没听清:“什么?”   陆时银嗤笑一声:“他说他是废铁。”   三人走到拍摄院落,面对着摄像机,金小铎忍着不爽磨了磨牙。   门开,面前是个相对较大的三层客栈,石板地面干干净净,院里留着几块设计好的泥土地,里头种了些月季花和翠嫩的豌豆荚,生活温馨感格外浓郁。   “陆时银和小铎来了。”徐之帆站起身。   温予的粉丝何在清也在场,她留着一头狼尾,人看起来酷酷的,沉默着接过温予刚摘好的蔬菜。   “等一下!你俩能不能留这儿一个搭把手?求求了,烤炉刚刚我们仨装半天才装起来,那边还有一堆食材没处,救命!”他们往里走了一段,温予看着一地狼藉突然忍不住哀嚎着求助。   “哦。”金小铎赶紧把行李箱搁在墙角,举举手,“我来吧。”   陆时银一个人上了楼,他留在院子里撸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干活。   主要是一些活鱼活虾的处。   温予他们都有点犯难,这玩意得动刀不说,完事儿还沾一手血腥味,脏兮兮的。   “天……”徐之帆戴着呆呆的黑框眼镜,性格温吞,人长得瘦弱还有点社恐。他看着金小铎径直揪过一大条活鱼、拿起菜刀上下比划,不由得目瞪口呆,“你、你行吗?”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乖小孩,怎么一下手跟大润发干了十几年了似的?   “没事儿。”金小铎不在意地摇摇头,“小时候在乡下跟着奶奶,她老人家经常弄鱼,我在旁边耳濡目染地学了点,其实很简单的。”   他摁着鱼身利索地手起刀落,眨眼间,肥美的鱼就被开膛破肚,放到水龙头下一清洗,腌上料一会儿就能烤着吃。   “你可真牛。”温予拿了根黄瓜咔嚓咔嚓咬,竖起大拇指,“多亏金小铎,要不是你,我们几个刚刚都想拎着它到河边放生吊。”   几个人分好工,各自忙了起来,没一会儿食材就丰丰盛盛地摆进托盘。   孔明辉也趿拉着拖鞋,扶着啤酒肚闻香赶来。身为综艺节目的主持,成员之间的互动、流程推进全得靠他贯穿。   不过圈里对这个人评价呈两极分化,有人看到他能力足够优秀,有人则攻击孔明辉的人品,骂他势利眼、狗腿子、看人下菜碟等等。   “这么香啊?”烤架上已经有一批肉已经滋滋冒油,孔明辉拾起来一串叼嘴里,“是不是可以吃了,让楼上收拾东西的赶紧下来吧!”   金小铎在一边恭敬地叫了声孔老师,约莫过了半分钟,孔明辉才闻声斜过眼睛打量了下金小铎,然后没搭。   “小陆,林涧。”   饭点已至,长桌后面是一堵墙,坠着点点灯光,初夏晚风怡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说地,金小铎正把杯子集到一起倒果汁,就听见孔明辉朝某个方向喊了一声。   天色渐暗温度渐凉,陆时银换了件卡其色的防晒服,色调很暖,头发也刚在客栈洗过,柔顺地垂在耳侧,整个人看着有几分和性格不符的温柔。   他迈着长腿从台阶上走下来,后面跟着的人,就是金小铎的大学同学林涧。   彼时在电影学院总有老师说他俩鼻子和脸型很相似,而且同样都是扑面而来一股可爱的气质,以后上镜演戏很容易撞脸、甚至撞资源。   出于这点,两人也经常被拿来作比较。金小铎表演课成绩优异,人缘极好,那会儿林涧不学无术,几乎是处处都被比下去,有一次某个很严厉的老师气急,说了一句让他不行就去做金小铎替身。   林涧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浑身透着一股娇贵小公子的气质,连头发丝都是用钱养出来的,听到这话他直冷笑,谁替谁,钞能力说了算!   此时毕业一年后又见面,他唇红齿白,乖巧地跟在陆时银身后,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陆时银闻言偏头笑了笑。   孔明辉看着他们啧一声,推推眼镜故意调侃:“你们两个真是看外形就很贵的豪门公子,走一块儿怎么就这么般配呢?陆时银,你是适合和你气质一样的人一起出镜才对,这样才吸引观众眼球啊。”   陆时银和金小铎又是演唱会送花,又是上综艺节目。业内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要捆绑营业,可孔明辉故意讲这种不合时宜的话,胡乱拉郎拆cp的意思太明显,金小铎倒果汁的手一顿。   陆时银还没表态,林涧先展颜微笑,粉嘟嘟的唇撅起来像故意撒娇,害羞似的掩掩嘴:“我和陆少很配吗?”   “别叫我陆少。”陆时银懒得管配不配的事儿,只是走着突然偏头说了这么一句。   林涧压根没受这声警告的影响,两人一起来到桌子旁,他语气炫耀:“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林家上个月有和陆家合作项目,数额倒也不多,刚上亿罢了。”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金小铎,林涧始终认为自己高对方一等,打量他的眼神也带着赤裸裸的不屑。   想蹭别人流量走捷径,金小铎也配?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林涧对陆时银没有特殊感情(陆时银对他更不可能了),单纯的趋炎附势、借机打压金小铎而已。   额贼:陕西话,我cao。   额避个欻:陕西话,我避个锤子。? 第5章 我择偶标准有很多条   金小铎顶着这道耀武扬威般的注视,握着玻璃杯对林涧的话全当没听见,神态自若地坐到陆时银旁边。   宋景和陈墨冉都有交代过他,吃饭是cp营业的有效时机,情侣口味通常契合,也是爱意最直接的流露,一定要把握好。林涧接下来会不会作妖他已经应接不暇了,现在真正首屈一指的任务是,和陆时银“秀恩爱”。   餐桌上气氛热络,孔明辉把小筐里的小番茄分给大家,不着痕迹地:“你们粉丝这几天见完自己的偶像,别曾经沧海难为水,回去之后不会谁都入不了眼吧?”   “找不到对象可不要赖节目组给了你们这次机会昂。”   “不会不会!”徐之帆粉丝是个小网红,叫莫向燃,十七八岁的傻白甜模样,眼睛水灵灵的,他俏皮地摇头,“虽然徐老师很完美,但我们现实和追星那还是分得清!”   孔明辉哈哈大笑:“明白人,原来这标准还有两套呢。所以你们现实里择偶观都是什么?别害羞昂,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来了,这顿晚饭的另一个重点来了,大家吃饭是辅,接受采访才是正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轮流发言,温予粉丝何在清,Q大金融系女教授,她两指转着还没用的筷子,言简意赅地看向温予:“我没分两套,我喜欢的人,就温予这样的。”   温予“哎呦”一声,招架不住似的,侧身去捂何在清的嘴巴。   卖腐讲究一个真真假假若即若离,金小铎当然不能像何在清这么坦率。他很紧张,快到最后了才轮到他们这组。他装作思考了半晌,实际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营业准备:“我的择偶标准,其实有挺多条诶。”   “是啥样呢?”温予很好奇。   “我喜欢…唱歌好听的。”金小铎说完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陆时银。   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陆时银筷子夹住一只烤虾,淡定地勾唇哼笑:“前天演唱会上唱了一首歌,如你们所听,确实是改了词。不过我记得有人说什么至今没有超过原版的,那在他心里肯定算不上唱歌好听。”   金小铎:?   他让自己淡定:“还喜欢跳舞帅气的。”   陆时银不紧不慢:“可惜了,我跳舞还不如海底捞扯面师。”   金小铎:??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营业呢,注意点!   孔明辉笑道:“小陆可真谦虚,还会玩自黑。就是金小铎你说的这种类型,娱乐圈可一抓一大把,唱歌跳舞现在都是基操,根本没什么特别。”   “……再具体一点,喜欢性格比较冷、比较强势,年龄比我小个三四岁的。”   他23,陆时银19,没毛病。   温予开始兴奋:“哇哦!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金小铎决定再再具体一点!他深呼吸,默念:工作,工作而已。   “我是演员出身,讲究互补那就希望对方是个爱豆吧。”他目光又一次地停留在陆时银身上。   陆时银:“不用看我,不是传言说我出道是暗箱操作吗,我已经被某个人逐出爱豆圈了。”   所谓回旋镖,当真镖镖致命。   陆时银向来我行我素,发言也没有避讳镜头的习惯,无所谓,公司审核后会进行剪辑,不剪也拉到。   金小铎心梗,说出口的话逐渐没有底气,但依旧顽强地把标准阐明到位,单方面硬cue:“外表的话,喜欢身高腿长的,185以上,冷白皮,最好会撩人……”   演唱会金小铎被撩的那一幕重现温予脑海,她不顾形象地在桌子底下跺了跺脚,这他妈就差报某个人身份证号了。   而陆时银本人无动于衷,他眸子划过戏谑,摇摇头:“你说谎。”   “什么?”   “你偶像好像没有185。”   江祝岩确实只180出头……   金小铎嘴角抽搐,求求你别说了……   孔明辉:“小陆怎么自己的身高还用好像啊。”   金小铎急忙接话:“他他他贵人多忘事,就统称180以上好了!哈哈,没了!我择偶标准就这些!”   于是孔明辉转向陆时银:“还没问小陆择偶观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只听一声轻哂,陆时银扔了竹筷,他慢条斯地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修长的双手:“就两点,首先眼神别不好使,追星得知道追个好人。”   不明就里的温予:“我们小铎偶像是你啊,他眼光应该是算很好吧!”   金小铎:“……”   “其次。”他弯了弯唇,佯装思忖几秒,然后恍然道,“哦,我应该是喜欢,比我红的。”   一句话判了死刑,十八线金小铎,卒。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陆时银这种人哪里会在意谁红谁不红?   金小铎扶额,对方对他的“示好”处处拆台,这一晚上下来,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就是被剪进卖腐失败案例。   林涧眼底暗波涌动,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问:“金小铎,你什么时候喜欢的陆时银?”   “一年前。”金小铎面不改色。   屁吧!   林涧已打听过屏星传媒的安排,粉丝和偶像的关系只是安排他们炒cp的一个由头。   林涧和金小铎同年同校毕业,靠着父辈的帮衬,资源是羡煞旁人的好,在娱乐圈不说呼风唤雨,那也能畅行无阻。   包括现在这个综艺,他也早就买通了节目组让孔明辉刁难金小铎,毕竟赞助费自己家可出了不少。   孔明辉闻言哦了一声,道出某些中年男人的常用语录:“那我考考你。”   金小铎:?   “你说是他粉丝,那我问你几个问题能答上来吧,答不上来可不许百度哦。”   金小铎无语片刻,随即镇定地点了点头。   组cp决策到上综艺之间就隔了一天,林涧可不相信对方能了解陆时银了解到位,以为随便卖卖腐就能名利双收?他偏要让他翻车。   “陆时银喜欢什么颜色。”   “湖蓝色,因此还很喜欢去湖边游泳,是从7岁的时候去某个村子度假时开始的。”他平静道。   “陆时银最喜欢的香水味?”   “乌木沉香,我也很喜欢,在陆,陆老师身旁坐着也能闻到这股味道,令人安心。”金小铎本来想叫“陆哥”,但突然莫名地叫不出口,急忙转了个弯,换成“老师”。   “陆时银最讨厌的季节?”   “夏天,陆老师不喜欢热,并且喜欢安静,他受不了蝉鸣声,太吵了。”   金小铎对答如流,前因后果还分析得一套一套。   虽然中间只有一天,但他特长就是记忆力好,对着相关信息一刻没停歇地背了好几遍。   孔明辉不自然地咳嗽了声,语速加快:“血型?”   “ab。”   “体重?”   “65kg。”   “口头禅?”   “陆哥思维跳脱,没有口头禅。”   金小铎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回答又稳又快。   他不是傻子,也已经发觉林涧和孔明辉的蝇营狗苟,心里不由笑道,虽然陆时银不配合,但自有人给他白送卖腐大舞台。   “天呐,他说的是不是全对了?”温予问陆时银。   不知怎的,陆时银笑容意外淡了淡,好像并没有特别高兴,眸光也暗了下去,只摩挲着杯子:“百度百科应该是这么写的,答案自己对吧。”   “这样啊……”孔明辉捋了捋所剩无几的头发。   温予咧嘴一笑,直拍手:“看情况那必须得是全对,嗨呀,了如指掌,什么是了如指掌!”   “我也很喜欢徐老师,但是仅限于听他的歌。”莫向燃托着腮,抱歉地望着徐之帆,“徐老师,你这些细枝末节我还真不知道。”   “唔?”徐之帆埋头苦吃,树懒一样缓缓抬头,嘴里塞着生菜,摇摇头,“没有关系,你喜欢歌,我就很满足。”   “嘿嘿!大概每个人追星方式不一样吧。但小铎哥明显属于很用心的那种粉丝,所以,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莫向燃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他性格率真不怕生,玩心永远旺盛,不等大家反应直接拿公筷迅速撸下一片烤面包,激动地挥在空中:“我想看那个!”   众人不解:“……哪个?”   金小铎眼皮一跳。   “老项目老项目,超级普通一个愿望,想看两位老师吃同一片面包!他们那么爱,我觉得没由不成全他们!”   不是,说金小铎爱也就罢了,“们”是从哪来的?   莫向燃一个未成年,正是爱闹人的年纪,这充满活力的一声招呼,众人也全来了兴致,有热闹谁不愿意看?   “来呀!快点快点!”温予率先应和。   “陆哥!”小网红噌噌跑下桌,绕到陆时银面前,戴上一次性手套。他是个带着点少年人的莽撞的社交悍匪,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将面包片怼向了陆时银嘴巴。   陆时银条件反射地咬住了一个角。   金小铎:……   别吧。饶是他愿意配合卖腐,但也不想牺牲这么大。   可惜周围的起哄声已经由不得他了,所有人都离开了位置把他俩包围起来,无一不在跟着看戏并雀跃地助兴。   “我……”   陆时银还是咬着那片烤得干挺的面包,他浓眉微微挑了一下,似乎也在期待金小铎接下来的表演。   金小铎深呼吸,咽了咽口水,在大家嬉笑声里站起身。他仿佛一个即将奔赴革命准备马革裹尸的战士,为了cp榜前十五,内心疯狂嘶吼的是陈墨冉交代给他的八字口号:卖腐为荣!避嫌为耻!   让pua来得更彻底一点吧!   他艰难地站到陆时银跟前,对方眸子里笑意加深,背靠在竹椅上,咬着面包片轻轻仰头。   在金小铎一点点靠近的过程中,陆时银看出了他的不自然,长睫倏地下垂遮住乌黑的瞳仁,体贴地闭上了眼睛。   好时机。   就趁现在,一鼓作气咬走,最好咔嚓一下一分两份!   金小铎快速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屏住呼吸一口咬了上去,就在他牙齿发力想要起身的同时,莫向燃又心有灵犀的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他魔鬼般地伸出手,二话不说摁住了金小铎的后脖颈。   “别起来啊小铎哥!”小孩看着年轻但手掌劲不小,他开怀大笑,“我们是想看你俩头对头、嘴对嘴地吃,哈哈哈哈!!!”   “对对对!起来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快吃呀!!就这么吃,别害羞哦!”众人也跟着喊,气氛空前热烈。   两人离着极近,五官在视线之内放大,金小铎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皮肤上细微的毛孔。   而好巧不巧的,就在此时,陆时银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带温度的深邃黑眸直直看向他眼底。   金小铎只觉自己瞬间掉进了一口冰凉的无波古井当中,他猛地一惊,差点咬到的舌头。   陆时银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他的反应,眼底立刻染上笑意,喉咙里也忍不住溢出一声低沉的笑。   喂!这个互动的参与者是只有金小铎自己吗?   怎么对方泰然自若像看戏,局促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金小铎感受着陆时银喷到他皮肤上的温热呼吸,里面缠着面包烘烤的香气,他忍着不去会对方调笑的眼神,只一手扶着椅子把手,红着脸仓鼠似的快速往前咬。   面包片有巴掌大,不像巧克力棒方便吞咽。碍于莫向燃的手还没从他脑后离开,为了速战速决,能咽下去就咽,咽不下去的只能先囫囵地藏在脸颊,少时,他嘴里就鼓得满满当当。   “好耶好耶!!”金小铎努力吃得差不多,莫向燃原地蹦起,终于放过了他。   他脸色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憋的,嗓子也噎得难受,赶紧回头找水喝。   陆时银倒是轻轻松松,只是牙齿还咬着一块,他看着金小铎,眸子再次划过笑意,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把还残留了他齿痕的面包体卷入口中。   金小铎面部抽搐。   这人抽了张纸巾,悠哉悠哉地翘起二郎腿,随意转着僵硬的脖颈。须臾,陆时银嘴角突然莫名发痒,于是他舌尖自然地探出唇齿,轻轻舔走嘴边沾着的一点——不知道他俩谁留下的面包渣。   额贼……   金小铎一使劲儿把手里的竹签折断了。   落座后众人又稀稀拉拉地调侃了几句,餐桌上的话题不一会儿便转到其他方面,金小铎狂喝果汁给自己压惊,感觉口腔和牙齿都好脏。   才放下杯子,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串刚从明火上烤好拿下来的大虾,卖相看着皮焦肉嫩,他一怔,眸光瞥向来者。   不是吧。   陆时银竟然主动关心地给他虾?吃个面包而已,卖腐灵魂觉醒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适才也算没白白忍受诸多脚趾扣地。   金小铎有点满意,又想到前面都是他主动,现在终于也逮住机会小小高冷一回,于是他并没有直接地接受对方的关心,而是迂回道:“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吃。”   “谁让你吃了。”陆时银好笑,他摘下一次性手套。   “是帮我剥。”   “能不能有点关心偶像的觉悟?剥干净点,记得蘸孜然。”   金小铎感觉自己又卒了。   他慢吞吞戴上塑料手套,忍辱负重地一点点脱着虾皮,烤焦的硬壳直扎手。最后好不容易剥出来五六只,往孜然盘里轻轻一裹,几颗诱人饱满的鲜虾就呈现在了眼前。   金小铎馋得咽了口口水,惯性地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他嘴巴张到一半,手腕才靠近唇边,却瞬间被一道温热的触感钳住。   金小铎:?   陆时银稍一用力,捏着虾的手就被霸道地拽到他那边,金小铎整条手臂戳在对方怀里,陆时银淡定地握着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虾仁整个吃走。   金小铎上下牙猛地咬合,咔一声把快要流出口水的嘴巴合上。   就这样了还要抢,自己没长手是吧!   不过在第二天节目组也来了一个“粉丝给偶像做美食”的环节的时候,金小铎才后知后觉,昨晚给对方剥虾这件事,大概也是可以嗑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客栈院子里洒满明亮晃眼的阳光,月季争相绽放,孔明辉从群里下达通知将粉丝召集到台阶底下,四个人排成一排,他拿着小喇叭在前头慢悠悠喊:“做为粉丝的你们,是不是都了解自己偶像的口味?”   众人齐声:“当然!”   “不知道的赶紧百度昂,因为接下来,要送给各位粉丝朋友一个很不错的表现机会。”   “大家可以先去田野采摘所需食材,然后进厨房尽情发挥,一小时后给自己的偶像呈现一顿午餐。”   “我们将根据偶像的反应和尝后感进行得分。”   “得分高低直接关系到后续到奖惩,我现在能透露的是,和钱有关。”   “哇啊啊!我要努力挣得第一名!”莫向燃蹦蹦哒哒的举起手,跃跃欲试。   金小铎快速在自己脑子里过宋景给他的陆时银个人档案之美食篇。   这个人爱好面食,肉菜不挑,就是极其不能吃辣。   他选择给对方做一碗老少皆宜的陕西臊子面,清淡版的。   金小铎吃这个长大,做起来也很熟练,滚水后放细长均匀的面条,油锅里炒好西红柿鸡蛋、肉末、土豆胡萝卜丁做三种臊子,香喷喷地码在劲道爽口的面上,直勾得人流口水。   做完没动,四份饭整齐地摆在流台,一会儿由工作人员端出去。   几位明星围在院子里谈笑风声,等粉丝忙完都到齐之后,小喇叭里喊了声安静安静,院落里聊天声渐渐停止。   偶像并不知道粉丝去做了什么,孔明辉卖个关子,说让他们拭目以待自己的午餐。   金小铎其实很忐忑,面做得肯定没有问题,但评价权在陆时银,他担心对方故意找茬。   他们还是围绕在昨晚的长桌旁,偶像粉丝面对面落座,陆时银坐在了最边上,没一会儿午餐被陆续呈上桌。   大家都发挥得不错,一盘盘色香味俱全。   不多时,金小铎的面也端上了桌。   可当他的目光落到碗中,电光石火间忍不住蓦然一惊,做的明明是清淡版臊子面!   为什么现在碗里漂浮着鲜红刺眼的辣椒酱?!? 第6章 若为卖腐故,二者皆可抛   辣酱还不止一勺,几乎是成坨地掺在面里,对不能吃辣人士来说是可以致死的剂量。   金小铎当即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声响。   “小铎,你这是怎么了?”林涧不关心自己面前的食物,反倒去观察金小铎,眼角眉梢爬满得逞。   看他的表情,金小铎顿时了然,第一反应是查监控给自己澄清,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节目组都被林涧包圆,即便有作证对方也能巧妙地抵赖过去。   这么低级的错误,综艺播出之后,他恐怕只能背下“不了解偶像、为组cp虚假炒作”这样的罪名。   “金小铎坐下,干嘛呢你!”孔明辉站在远处的台阶上吼,没打算给他解释的余地,接着进入正题,“各位偶像,看到自己的午餐了吗?没错,正是你们对面的粉丝忙前忙后一上午做出来的。咱们先来个卖相打分,1–10,你们打几分啊?”   温予喊着馋死了,徐之帆已经拿了筷子,闻言又停下端详一番,虽然很满意,但给出的分数相对保守,都在7、8分左右。   很快轮到他们这组给分,镜头转过来,金小铎颇感绝望,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陆时银胸前抱臂,视线压根都不往食物上落,倒是绕着圈扫了眼林涧。   林涧拼命压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坐等金小铎把人惹毛。   “十分。”陆时银薄唇轻启。   金小铎一惊:啊?风太大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林涧也愣怔。   然后他下一秒就急了。   如果白莲花也有段位,那林涧大概处于最蠢最低端的位置。他沉不住气,早早插话:“陆少,我记得你不吃辣的吧?”   陆时银轻笑一声,嗓音冰冷:“你从哪记得的?”   “陆总说的呀。”林涧笑着眨眨眼,语气自信,“上次我们家和陆总一起吃了顿饭,途中上来一道川味菜,陆叔叔当时就指着红椒说自己的儿子不能吃辣。”   林涧拿起手边的酸奶绕到陆时银旁边,套近乎似的递过去,故意皱起眉毛、语气嗔怪:“干嘛委屈自己评高分呀,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嘛!就是没想到金小铎竟然这么不认真,想辣死陆少还是没记清楚,这是什么粉丝啊,好坏!”“我没说错吧陆少。那天可是陆总主动提起来的,亲生父亲总不会记错自己儿子的口味。”   林涧很得意,觉得自己这一举动实在高明,既能邀功还可嫁祸。   然而无人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此刻在疯狂挑战着陆时银的雷区底线。   他确实在采访时公开说过不能吃辣,当时还说了什么?哦,他还不着调地在镜头前瞎扯过,吃辣是会让他进医院的一件事。   但那毕竟只是瞎扯。   实际上鲜少有人知道,他并非生上的不能吃,而是习惯上的不愿意吃而已。   至于当时为什么要扭曲那么一下,陆时银脑海里快速掠过父亲陆鸣宇和母亲张韵的脸,他讽刺地想,大概就是因为他是所谓的陆少吧。   然而此时旁边林涧一口一个陆少喊得更甚,他额角一跳,筷子烦躁地打在自己手心,啪一声,陆时银阴沉地望向他,林涧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霎时闭了嘴。   “我不是说过别叫我陆少。”金小铎只觉这个人气场骤然冷了,当着镜头眉眼之间的戾气和不爽极其外露,他不耐烦地睨着林涧,“听不懂人话去挂耳鼻喉科,听得懂还非要嘴欠,自己找根针缝起来。”   事情完全意料之外,林涧脸色发白地攥紧始终没送出去的酸奶,餐桌上的大家也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怎么了?”情况不妙,孔明辉跳下台阶急忙过来查看,他站到桌边,第一件事就是装模作样地帮腔林涧,说辞如出一辙,“这面怎么放了辣椒,小陆不能吃辣吧,金小铎你,故意的?”   金小铎想说我真没,但陆时银又开口了,声音低沉:“看来你们都很了解我。”   “姓孔的,你也是?”   连他吃不吃辣都知道,全场不是只有金小铎一个人是他所谓的粉丝吗?   孔明辉语塞。   他瞅了一眼林涧,怎么回事儿?   “你是关心我吗,还是关心你那点下作的脏钱?”   “给你塞钱的人好像不是我吧。”   “哦我忘了,反正谁有钱有势就能让你跪下认爹,那我倒是有资格当。”陆时银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   孔明辉不知道情况为什么失控,他敢怒不敢言,尴尬地笑了笑,决定糊弄过去这个问题。   他不敢惹陆时银,陆氏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那确实……能当他爹。   “我说,卖相十分。”陆时银不再分给他们眼神,他皱着眉平视前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金小铎很疑惑,陆时银,难道吃辣?   “哦,行!十分!”孔明辉见好就收,示意林涧赶紧坐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往下cue流程,大家也默契配合,餐桌气氛恢复如常。   接下来,无论是从搭配还是口感,陆时银竟然每一个角度都极其高调地给了满分,最后还淡定地将这碗面席卷干净,吃得满意极了。   金小铎疑惑不由得加深,宋景情报有误?   有了陆时银抽风了似的评分,这场任务分值他竟然阴差阳错地得了个全场的最高。   “所以大家应该也想知道这个分数有什么用处吧?”孔明辉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包。   “哇哦,给我们的吗?”温予得分也不低,她蹦起来开心地惊呼。   “对,你们自由支配。”孔明辉拿着红包扇风,“一会儿咱们动身去隔壁城市,两个人一起逛商业街,粉丝要用这个钱给自己的偶像买一身衣服,按照自己的眼光挑选,明星只有服从的份儿。”   “好耶!”各个粉丝都觉得这个任务有意思,不仅能和偶像一起逛服装店,而且还能玩儿换装小游戏,谁会不喜欢。   但还没高兴多久,哀怨声马上又充满了全场,节目组太为难人了,金小铎作为最高得分组也就150块钱。   徐之帆组得到的最少,他只有50块,莫向燃捏着红宝垂头丧气道:“徐老师,只能委屈你穿背心短裤了,布料再多一点咱都买不起呜呜呜呜。”   金小铎也有点发愁,在当今时代花150买一身衣服,确实不容易。   直到坐上了去隔壁市的商务车,他还在规划这钱该怎么花才、怎么跟店讲价能让效益达到最大化。   在车上的时候,陆时银和金小铎同时收到了陈墨冉发来的消息。   金小铎发现自己被拉入了两个群,一个是三个人的,另一个,也是三个人的。   陈墨冉在其中一个刚组好的名为“营业第一线”群里艾特陆时银:   -看到节目组的视频了,怎么,终于开窍了,突发奇想好好营业?   -忍着吃了那碗面,提出表扬,我记得你平常确实不爱吃辣。   -其实金小铎这个搭档很好,你多……   他坐在陆时银旁边,看着对方在手机屏亮起时眉头皱了皱,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痛快地点了消息屏蔽。   陆时银阖眼靠窗,一碗面,吃了就吃了。   他一眼就看出那些辣椒是孔明辉和林涧从中作梗。不想让某些小人得志而已,跟营业有什么关系。   陈墨冉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回,只好又转向她和宋景和金小铎三人名为“卖腐运营部”的群,这个群是宋景拉的。她想了想,决定因材施教。宽以待陆,严以律金,还是得继续向金小铎施加压力才行:   “你们营业情况我大体了解了一下,昨晚你俩卖腐卖得也很一般。”陈墨冉选择语音连珠炮,“就给他剥虾和吃面包那块儿剪辑剪辑还能看,择偶观那part太平淡了,陆时银压根没和你聊到一块去,你俩看着貌不合神又离,不太好嗑。”   “还有你那个称呼问题,叫什么陆老师,有这么见外的吗?下次叫陆哥。“   -我、我尽量吧。   金小铎心有戚戚地打字。   目前为止营业效果其实还凑合,但是陈墨冉想要更好,于是就逮着金小铎这个老实人一个劲儿地薅,甚至有威逼利诱那味儿了:   “今天公司刚开过会,我实话实说吧,这个综艺算是对陆时银的最后一个补救手段。”   “你俩后面可要一起演电影,双男主戏,如果他路人缘再差下去,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赶客。电影这种东西很需要路人观众的支持,人家一看主演是陆时银直接跑远了你信不信,那你的付出不是白费了吗?”   “你最好能带着他多表现表现,趁这次多做点讨喜的事儿。如果这个节目播出了陆时银风评在路人心中还是没什么好转,那你俩这个电影,演得再好我看都得大打折扣。”   陈墨冉故意把话往严重了说,自己都觉得稍微过分,但是在金小铎这个黑粉眼里,陆时银黑料这么多,造成的口碑负面程度又得*10。   听到这些,他打了个哆嗦,竟然信了。   毕竟组cp就是新时代连坐制,他已然想到那个时候自己和陆时银一起被观众抵制、人人喊打的画面。   “我记住了,我不尽量了!我全力以赴力揽狂澜!”金小铎突然想抹泪,他真是史上最惨黑粉。   “我给你说的八字箴言还记得?”陈墨冉问。   宋景替他回:不要怀疑我们小铎记忆力,他绝对记得!「小黄人墨镜」   陈墨冉:行,反正你就这么想,陆某诚讨厌。   宋景秒回配合:综艺价更高!   金小铎看着离他半臂远的陆时银,福至心灵接了下半句:若为卖腐故,二者皆可抛?   陈墨冉:「鼓掌」「鼓掌」。   宋景:「鼓掌」!!「鼓掌」!!   ……   这趟的目的地是隔壁市某个相对繁华的区域,马路上车来车往,以眼前这条街为界限,东边是片儿还算上档次的商业区,矗立着一座很大的万达购物广场。   而西边就只是个城中村,下午三点半街边小贩纷纷出摊,露天麻辣烫老板把一箱丸子倒在自选筐里,地摊货过时衣物嚷着削价大甩卖。   金小铎拉开车门,捏着微薄的150块钱,毫不犹豫地对着双手插兜离商务车两步远的陆时银指了指西边。   陆时银伸手扶正帽子,看了一眼金小铎指的方向,一只毛发脏兮兮的黑狗正在吃客人扔在小水坑里的骨头,他嫌弃地皱紧眉,冷道:“不去。”   你以为我就想和你一起去逛街吗?   “我们没钱。”金小铎走近了,他比身高187 的陆时银矮大半个头,只能稍稍仰视着对方,好声好气地给他讲道,“万达那边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而且这衣服只穿一次,你不高兴后面可以随时扔……捐了。”   “那别买了。”路边栽着一排梧桐,陆时银走进阔叶投下的阴影,靠着树干居高临下的睥睨他。   “可是我们在录节目。”   “那又怎么了。”陆时银仿佛听到了笑话,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片口香糖塞嘴里,“就算我现在去开房间睡觉节目组也能想办法把效果做到,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后期剪辑?”   编导示意金小铎夹好麦,脸一转摄像机正对他,他笑得尽量讨好灿烂:“你就去呗,那边肯定也有好看的衣服,就去逛逛看,行不行?”   “行不行行不行。”   “陆、哥?”语气近似哀求的撒娇,称呼乍换,金小铎自己先没忍住打颤。   陆时银眉峰一抬,嘴角浮现笑意。可那笑意没持续多久,包装纸丢进垃圾箱,他一副依旧不打算搭金小铎的模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转身往路边公共卫生间走,金小铎只觉对方浑身写着四个字:老子不干。   提问,勤恳社畜遇上摆烂同事怎么办?   金小铎深呼吸,想起来陈墨冉言之凿凿警告过的种种下场,不由虎躯一震。   业是要营的,腐是要卖的,他转头跟摄像大哥说:“我们可能去的久一点,麻烦等一会儿,有工作要做。”   摄像大哥先是平调的一声哦,接着语调疑惑地上扬,抬头。   嗯?!   那可是厕所,能做什么工作?   还能是什么工作,当然是陆时银的思想工作。   -   陆时银按下抽水键,用脚带开厕所隔间的木门,才只开了半拉缝,突然一只手“啪”地拍了进来。   金小铎他闪进隔间,回手锁好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两人的麦。   陆时银后退一步:?   金小铎看起来像生气了,眼底冒着小火苗,他一手撑到陆时银身后的墙上,以一个壁咚的姿势不忿地望着对方。   “陆!时!银!”他来势汹汹,盯着陆时银那张英俊的脸,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   谈谈,必须谈谈。   陆时银觉得好笑,低头看向他的眼睛,淡定勾唇:“不叫陆哥了?”   没想到他上来拿这个开刀,一拳打在棉花上,金小铎羞耻感后知后觉地上涌,弄了个措手不及:“……”   “有事儿叫陆哥,没事儿陆时银?”陆时银魔鬼般地盘问。   “我就随便叫叫……”两句话瓦解了他的气势,连着声音都低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要感谢你吃了那碗面……”想了想,金小铎先礼后兵,硬着头皮做思想工作。   “但是——”昏黄灯光下,他眉峰勾起一个略显凌厉的弧度,拔高嗓音,“但是合约在前,签了就要有契约精神。麻烦你配合一下工作,稍微敬业一点点,行不行?”   “往常你单独行动也就罢了,但现在,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也就是搭档的感受呢?毕竟大家都知道组cp是两个人的事,你可以随心所欲,但我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两人从流量到背景都相差悬殊,背后究竟,不言而喻。   “像现在这个一起买衣服,你说不去就不去,会不会有点过于随心所欲?这可是节目组的任务。你不去人家拍什么,只拍我自己吗?”   “拍你自己怎么了,你不是挺会的。”陆时银笑道,“什么喜欢185以上,冷白皮,会撩人。说得这么熟练,还是我在你心里真就是这么好?”   “当然假的,你可万万别当真,cp营业都是这样,人前人后各一套。”金小铎正色。   “所以你现在是人后。”   “……对。”   陆时银突然觉得逗弄他很好玩儿,幽幽道:“哦,可你的卖腐之路还很漫长,真不怕得精神分裂是吧。”   “不、怕。”金小铎咬牙切齿,“你也知道漫长,后面拍电影依然要这样那样,你又是怎么想的。OK你实在不想卖的话,那我来卖,没关系的,我身为一个黑粉依然会摒弃私人感情,努力和你卖。”   金小铎见对方无波无澜,于是退而求其次,“我的表演你想接就接,行不行?就是至少……可不可以安分点做好自己的事儿,别总拆台?”   “能不能,稍微敬业一点点。”金小铎一开始气焰满满,但陆时银全程神色晦暗、态度不明地盯着他,何况这祖宗唯我独尊出了名的,怎么可能接受他的提议?   他有点没了底气,收回因为撑墙太久而发酸的胳膊,最后接近恳求:“就,敬一点点就好!”   陆时银维持一个姿势良久没有动,目光自上而下地锁住他,不说话。   金小铎心道完蛋了,摄像机收音麦都不在,他还能见到今晚的月亮吗?他垂下头,莫名心虚。   思绪神游,突然下巴一阵轻微的疼痛,金小铎被力道抬起,四目相对,陆时银两指在他下颌上稍一用力后便马上撤走了。   “你是我cp还是我老婆。”陆时银眸色乌沉,盯得人心悸,他低缓着嗓音开口,“怎么管这么多?”   “我……就是你平平无奇的卖腐搭子。”   “卖腐搭子。”陆时银嘴角微微上扬,颇为新奇似的咀嚼这四个字。   “我……”金小铎语塞,实在想不通关老婆什么事儿,只好又眨着眼睛看向陆时银实话实说,“那我就是作为一个卑微打工人,发出卑微的请求。”   “卑微打工人?可我不是。”陆时银压着眉毛,淡淡道,“我答应配合你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咱们营业带来的报酬……分你一部分?”金小铎试探着说,他身上真没什么可图的,又赶忙补充,“那得后面发了才行,我现在可没钱给你啊。”   陆时银闷声笑了,眉眼舒展,心情不错似的。   “得了吧,还没我一日三餐饭钱多。”   看他像个仓鼠似的叽叽咕咕,陆时银说着饶有兴趣地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金小铎疼地出了声,干嘛,这人还有虐待狂属性啊?   “那你到底去不去买衣服?”他揉揉脸,问。   “我又没说不去。”   “只是打算先上个厕所,不过还没开门突然有人跑进来发表演讲,我只好花点时间听一听。”   金小铎瞬间感觉自己被耍。   “不过先说好。”陆时银推开了隔间门先行走了出去,回头补充,“买可以,流程上说要进试衣间,我是不会进的,更不可能在里面换衣服。”   金小铎在洗手池旁把水撩到脸上,又拿纸擦干,说这一顿口干舌燥,好像也就解决了眼下这一个问题,至于往后……往后再议。   他心不在焉地走到门口,正想着一会儿要买什么,脚在踏出门槛的瞬间却拐了个弯,快速收回。   灌木丛掩映中,陆时银怎么被几个女生围住了?   他也并非故意要躲,主要此时恰好有位女生问了一个比较犀利问题,口吻有点不高兴,“陆哥,你和金小铎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金小铎莫名有点期待对方的答案。   只见陆时银思忖少许,他手插口袋踢了踢脚下空瘪的易拉罐,慢悠悠一笑:“没什么关系,平平无奇的卖腐搭子。”? 第7章 陆哥,你真的很好看   金小铎两眼一黑,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没没没。”他赶紧干笑着走了出去,双手举在胸前,试图补救,“同事,非要问关系的话,就是普通同事。”   “你们录节目啊?”   综艺昨天已经宣发,见到他,几个陆时银粉丝样子的女生也了然,只是对他们的回应半信半疑,说不上是闹着玩儿还是真的想探求一个答案,继续追问。   “就是普通同事吗?网上某些cp粉可不是这么说的,五花八门呢。”   “网友爱开玩笑……”这会儿没镜头,金小铎觉得也没必要非得在人家陆时银唯粉面前营业了,于是实话实说。   “哦——”   “那就好那就好。”放心的声音。   “也不是不能嗑cp,我早就说让他们嗑点好的。”说这话的粉丝是陆时银事业粉,极其不能接受自家哥哥的流量被一个无名小卒蹭了,她有点高傲,“我也嗑cp,但我不嗑你俩。”   “你还嗑别的cp?”陆时银突然开口。   “嗯!”女孩儿点点头,“好几对呢,都挺之恩——”   一个“真”字没说完,陆时银出声打断了她:“假的,别嗑了。”   金小铎:??   女生:???   “因为有位经验丰富的圈内人说过。”陆时银眯起眼睛,笑了笑,“他说cp营业都是假的,人前人后各一套。”   “专门演给你们这种天真的观众看。”   撂给女孩一句残酷的真相后,他利索地转身离开。   圈内人本人金小铎无语。   他双手合十跟愣住的女生道歉:“别听他瞎说,cp这种东西,你觉得真就是真,觉得假就假,自己说了算。”   -   去看衣服的过程还算顺利,他们最终还是去了那个颇具烟火味、环境却不太好的村子。   村子由一条条交错的巷弄组成,每条巷子两侧都是租金低廉的门头房,叫卖声嘈杂,小推车旁边小孩抓着糖葫芦到处跑,陆时银压紧帽子,黑色口罩上方露出一双略有锋芒的眼睛。   他支棱在金小铎身旁,外人眼里一掷千金的陆家少爷,正任由对方把几十块钱的衣服往他身上比量。   “多少?50一件体恤也太贵了!25我买了。”金小铎卖力地和摊主砍价。   “老板薄利多销,夏天的衣服不禁穿。”   “我弟弟还是学生,才19岁,没什么钱,便宜点吧。”   陆时银:……   最后金小铎以九十块钱的价格收获一件体恤和一条工装裤,他把黑色体恤递给陆时银,尽管对方说了不去试衣服,但他依旧垂死挣扎:“那个,你去试试呗。”   陆时银往上拽了拽口罩,偏过头,语气不容商量:“别想。”   “怎么了?”随行编导要拍偶像从试衣间出来时粉丝的反应,可是陆时银拒不配合,他转向金小铎,“这个必须要拍,四组统一的。要不这样,实在不行你在他身上比量一会儿,围着他做出点惊喜的动作。”   剩下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说的:“我不说停就继续,表现得越暧昧越好,让别的粉丝羡慕嫉妒恨最好。”   金小铎:……   好吧。   他甩了甩黑体恤,眼一闭心一横,两手颤巍巍地搭上了陆时银肩膀,金小铎感受到陆时银身体不自热地僵了一下。   别说陆时银了,这种直接的肢体接触他更为勉强。金小铎努力堆出笑容,推着陆时银来到镜子前,对方难能没有再唱反调,意外地像个听话的木偶任他带着走。   “陆哥。”金小铎又一次喊了他哥,语气软软的。   他深呼吸,默背一遍二十字箴言,之后直接从身后环住陆时银,双手伸到他胸前,拎着衣服上下比量,对着镜子连连发出赞叹,“很帅气的好不好,青春洋溢,简约时尚,陆哥绝对适合这件。”   “不对,陆哥这种气质,有不合适的衣服吗?行走的衣架子,你穿什么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一个普通的体恤说得天花乱坠,金小铎昧着良心吹彩虹屁。   镜子里陆时银面无表情,两个人有体型差,金小铎整个人被他遮住,只从身后探出头,眼神亮晶晶的说着夸奖的话。   “哎呀怎么不笑,试衣服呢,你应该多笑笑的。”他的下巴不小心擦过对方后脖颈,陆时银挺了一下脊背,金小铎也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凌乱地在对方耳边咕哝,“陆哥,你真的很好看。”   话音刚落,鬼使神差地,陆时银竟然真的牵了一下嘴角。   “非常好!!”就在他快要崩溃之际,编导出了声,“去买下一个吧!”   金小铎瞬间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把体恤塞进包装袋。   钱难赚屎难吃,忍。   “你先在这个椅子上坐着歇歇,鞋我去给你买得了,反正也只能买得起帆布。42码对吧,百度上说的。”金小铎把袋子递给他,编导已经取够了景,买鞋的部分就放过了他们。   陆时银叉开腿坐下了。   看着金小铎蹦到某不知名鞋店里的背影,夕阳明亮的光芒令人一时眩晕,他有点不受控制地回想刚刚对方仔细挑选尺码、拿着短袖认真和他本人做对比的模样。   按往常,这种小巷子他连踏都不会踏入,店主叽叽喳喳的声音、空气里飘着各种小吃的香味逼得他想掉头就走。并非嫌弃,而是人一多,他就觉得烦躁。   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金小铎手心停在他肩膀的余温,让他莫名其妙又老老实实等了十几分钟。   记忆里童年新衣服都寥寥无几,没人带他来过店铺试衣,更没说过合不合适,哪怕后来柜子里动辄上千的运动背心,也是他或助帮忙随手下单的。   陆时银握了握手里两个花花绿绿的袋子,适才布料蹭到皮肤上并不舒服。不想穿,这衣服质量还不如自己卫生间里的拖把布。   村子里人声喧闹,旁边一对儿母子在买冰激凌。   “你只能吃一口哦。”妈妈蹲下身子,温柔的脸庞带着笑意,语气宠溺。   “我要我要——”夕阳从他们身后划过,小孩儿伸长手,向上跳着去够甜筒。   “最后一口了。”   “嗷,还要一口!”   “不行宝宝,太凉了。”   “一小口,最后一小口。”小孩可怜巴巴地乞求。   “看什么呢?”陆时银目光落在小朋友嘴角的草莓酱上,猛一回神,一支下方包着卫生纸的冰激凌竖在了他眼前,奶油将融未融。   “吃口这个吧。”跑前跑后,金小铎脖子蒙上一层薄汗,他手里也握着一支,随意地坐在离陆时银一臂宽的距离。   金小铎穿了条短裤,腿在地面上伸展开,又白又直,低下头像小狗一样一口一口舔着融化的冰。   “太热了,150还剩十块钱,刚好够买两支冰激凌。”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初夏不饶人的趋势,陆时银伸手去接,舌尖触上奶油的刹那,唇角带着感官都凉了下来。   冰激凌好像格外好吃。   “这什么牌子的?”他吃了一半,突然问。   “肯德基移动甜品站买的……”金小铎再次无语,“你没吃过?”   陆时银没再说话。   盒子里的帆布鞋也刚刚好,这身凑凑补补的衣服买了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回去的车上陆时银回过神,把两个包装袋一撇,再次嫌弃道:“我能跟着去买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如果还想让我穿,提前告诉你,那不可能。”   好在下午集合回京一直到各自回房休息节目组也没提起这一茬,直到第二天早上。   院落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收拢干净,空出一大块区域,铺着结实的木板被抬高了形成个小舞台,对面台阶上安置着几把椅子。   粉丝先下了楼,孔明辉站在舞台前面挥挥手,“各位请坐。”   不多时,各路明星也陆续出场,着装都是昨日逛街所买,徐之帆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身着背心和大裤衩亮相了。   全场不由哄笑。   金小铎一凛,目光忐忑的挪到陆时银身上。   颇为意外地,对方穿着昨天嫌弃无比、并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穿的那一身,鞋带都系地特别整齐。   陆时银扯了扯衬衫下摆,无所谓地一耸肩,就是想试试穿拖把布的感受。   金小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顿感欣慰,哟,还有两幅面孔呢。   几个黑衣人过来给粉丝手腕上面都带了个电子环,又在他们左胸口附近夹了几道线,旁边连着一块液晶屏幕,又蒙上一层遮光布。   “下面我们进入的环节是——”   孔明辉拖长声音:“看你对我多心动。”   金小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上明星将会穿着粉丝给选的衣服上台表演节目哦,当然并不限于表演唱啊跳啊之类的,什么形式都可以。”孔明辉说。   “这个电子手环和仪器是干嘛的呢,估计大家也都能猜到了,没错,就是测你们心率,换句话说,也就是反应了你们对偶像表演的心动指数。”   “所以。”孔明辉转向明星那一侧,别有深意地,“你们要卖力一点哦,努力撩一撩你们的粉丝,这个分数的高低,又关系着下个环节的进行。”   金小铎听到后云山雾罩地反应了三秒,然后接着要疯。   什么意思,他对陆时银的心动指数???   这都不用测,负数!!!   他呆坐在椅子上,连接着心脏的线如同即将暴起对他抽筋扒皮的刑鞭,完蛋了,难不成要就此翻车?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打着粉丝偶像的噱头虚假营业,这事一发,当场抓包,有谁能救他?   第一个上场的人是温予,她穿着条很仙的抹胸碎花裙,身体线条曼妙动人,上台之后提着裙边,眉眼一弯看向自己的粉丝,歪头试探地叫了声:“姐姐?”   金小铎坐如针毡,不知道一会儿陆时银表演什么,一瞬间,他想逃跑,从这一方即将拉开帷幕的“刑场”上。   何在清今天浑身黑衣,脸上画着很蛊人的烟熏妆,一举一动都透着疏离和冷酷,名校教授站讲台保持严肃,在镜头前感情更不会轻易外露。   闻言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姐姐,我现在要向你走过来了哦。”温予继续撩,她披散着海藻般的长发,一阵风似的跳下舞台,飞扬的裙摆像花朵灿烂绽放,她音色甜美,“姐姐,接住我。”   何在清站起身虚虚张开双臂,两人亲密地扑了个满怀,温予搂着对方的脖子,在耳边又说低声了些什么,何在清听完表面维持着淡然,但眸色明显一变。   “好了可以了!”孔明辉上前揭开液晶屏幕,上头数字显示:120。   “太好了!”温予高兴地蹦起来。   金小铎感觉自己彻底死定了,他是有营业的心,却如何也装不了心动。   即便装模作样地演了对陆时银的崇拜,也不可能骗过心率仪器。   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如何在三分钟之内爱上陆时银,不如祈求立刻来道雷劈了他。   没主意了,不如一了百了。   陆时银排在最后一个,后面陆续有人上台,撩粉手段百变,效果也都很显著。哪怕滑稽如徐之帆,麦克风一握,莫向燃也毫不犹豫地臣服在了他的歌声里。   各个粉丝心动指数基本都在115上下浮动,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只有金小铎一个人面如死灰,都能想象到一会儿自己数字纹丝不动的时候全场是怎么个光景。   来道雷劈了这台会说真话的心率仪吧!   正担忧着,陆时银上台了。   他穿着昨天那身廉价的地摊服,还别说,一眼普通的布料在他身上竟然显得很贵。整个人就是专柜广告里的模特,加上一身oversize的运动款式,也像青春四溢的大学生。   说“像”不准确,陆时银今年才十九岁,大概是流量明星的身份还有说一不二的霸道处事方式,经常让人忘记他还是首影大一的学生。   金小铎比他大四岁,想起自己管他叫陆哥的时候,虽然不乐意,叫出口后倒并不觉得违和。   他是切切实实的男大生。   可即使这样,金小铎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心动的想法!   陆时银选了个律动感很强的音乐,在台上朝他笑了笑。   金小铎绝望地腹诽:他来真的?别费力了,是真的不会有感觉。   显然陆时银也没想撩他,就是正常随意跳了段街舞,时长几分钟,表情姿势都很酷。   他越跳金小铎越紧张。   脑海里不由播放走马灯,出道前五年,最近这两天,没一件顺心如意的事儿。   连第一次上综艺也状况百出。   要不、要不退圈算了!   金小铎几乎是坐立不安,想不出任何解决方法地呆在原地就像一场受刑,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对不起了墨冉姐,这次卖腐真的要失败,而且会败得很惨。别说cp榜前15,这测试结果一出,卖腐从此和他无缘。   金小铎又跳脱地想,娱乐圈大概不适合他发展。   回老家西安,到钟楼附近盘店铺开个面馆也能养活自己。   每天就甩甩面,洗洗碗,给过路的行人提供一顿香喷喷的晚餐也是很有意义的事。   想到这儿,他已经无力思考,一道歌声却乍然在他乱成团的脑子里诡异地自动播放:西安人的城墙下是西安人的火车——   也就是此时,院落里音乐戛然而止,陆时银收住动作。   所以现在,怎么办!!   西安人不管到哪都不能不吃泡馍——   别唱了!!!想办法!   孔明辉上前揭开幕布显示数字,大家好奇地望过来,这一切在金小铎眼里都成了慢动作。   这几秒,他的紧张冲破云霄。   幕布撤走的瞬间,他慌得都有点腿软了,甚至想自欺欺人地去伸手挡住数字。就在他闭上眼睛做好死了得了的准备之际,突然,惊呼灌满了四周。   “125分!!!金小铎全场最高!!”   温予率先惊叫:“我cp就是真爱啊!!!”   金小铎睁开眼睛,瞳孔地震!   陆时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高得离谱的数字,他站在吵吵嚷嚷的包围圈外,眉峰一挑促狭地望向金小铎,嘴边扯出个笑容,乌沉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和耐人寻味。   【作者有话说】   陆时银:别太爱哥了。? 第8章 经常访问ID——   “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他们爱得非比寻常!”莫向燃指着那个飙到极高的折线图,晃着温予的胳膊手舞足蹈,“之前谈恋爱不是没带过电子手环,我对象伸舌头亲我的时候心跳都没这么激烈!”   林涧在旁边直皱眉毛,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失算了,早知道在心率仪上动手脚。   “嗯,你俩。”徐之帆穿着一身四处漏风的,凉意蔓延了有一会儿,没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扶了扶黑框眼镜。   “咳咳,不会真的热恋中吧?”   “这个么……”金小铎把身上七零八落的线摘下来,惊魂甫定,身侧红色加粗的125刺目无比。   这玩意儿……坏了?   还是,自己真对陆时银心动了?   好可怕!不可能!   金小铎不自觉打个寒颤,一偏头就对上了陆时银不怀好意的眼神。   他勾着唇走过来,轻扫一眼数值,双手抱臂对众人一笑,淡道,“这么吃惊干什么,对我心动不是很正常。”   “你说是不是?”陆时银看向他。   金小铎一怔,暗骂一句要不要脸?大家目光投向他,没空多想,他连忙扯出笑容将计就计:“哦哦哦,是的,也……巧?这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好陆哥每一个动作都跳到我心里去了。”   “好吧。”孔明辉戚戚然看了看林涧,数值面前只能事实求是,“本场又是金小铎最高分哈,可能真的是真爱?哈哈。”   “别怀疑,必须真爱!话说这么高有什么奖励?”温予手肘撑在何在清肩膀上,问道。   “奖励肯定是有。”孔明辉说。   “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生活类综艺,所谓生活,无非衣、食、住、行,这四样咱们现在只差住。今晚就是最后一晚,粉丝偶像将按规则同住,渡过你们非常难忘的一晚上加一整个下午。”   “哇!好期待!”莫向燃兴致勃勃。   “住所已经给各位准备好。得分从高到低,陆时银组——豪华总统间,林涧组——温馨小木屋,温予组——超大房车,徐之帆组——河边帐篷。”   “河边帐篷?露营啊!很好玩的晚上能看星星!好期待徐老师你喜欢吗!”莫向燃问。   “我,阿嚏——”徐之帆说着又狠狠打了个喷嚏,点头,“喜欢。”   “衣服在这儿。”金小铎把一边搭着的外套递过去。   “你穿的厚度这么合适也冷吗?”徐之帆触到金小铎手指,略微冰凉,不由好奇。   “中午一楼有自助,下午除了晚餐咱们没集体活动了,建议你们聊聊天、谈谈心,或者到田野摘点水果吃都可以。尽情享受最后可以互相接触的时光吧。”孔明辉在一边举着小喇叭安排道,“现在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他们去收拾这段摄像就不拍了?”他回头说,“一起进到共同住所再开始。”   “这个天怎么会冷。”金小铎耸耸肩,回徐之帆。   一众人往自己房间取衣物用品,金小铎和陆时银原本住三楼西头,两人隔壁间,方向也一致。   他上楼间隙攥了攥手,确实有点凉。   不过稍加回忆,马上就知晓了原因。无他,刚刚陆时银跳舞他在台下紧张导致的,到现在后劲儿还没彻底消除。   还好有惊无险,那会儿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金小铎和陆时银一前一后拐到通往各自房间的走廊,厚重的地毯踩着很舒服。   离房门还差几步远,金小铎倏然停住脚步,定在原地。   等一下,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他突然灵光一现。   心率仪是测心率没错,但影响心跳速度的因素,除了心动以外当然还有其他啊!   比如激烈的情绪。   比如适才自己五脊六兽七上八下的忧心和惊恐!连退圈都想到了!   陆时银房卡刷在感应区,“叮叮”开门的瞬间,余光瞟到金小铎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地盯着他。   “我知道了!”非拍摄时段,他没顾忌,快步上前解释原因,那样子好像生怕自己清白不在。   “你才知道。”静静听他说完,陆时银推开红色的木质门,露出看傻子的眼神,调笑道,“我从台上看你就跟石化了似的,一点营业素养都没有。”   金小铎:……   -   总统房布置风格偏欧式,超大液晶显示屏装在客厅中央,沙发软得让人看一眼就想往上躺,空调出风的温度刚好,家具设施很周到。   当然,也没落下到处都是的摄像镜头。   简单归置好行李,漫长的二人时光开始了。   孔明辉提议他们谈谈心,别人还能谈谈偶像对自己的影响,他们俩能谈什么,谈陆时银的黑料?   陆时银靠在沙发上刷手机,金小铎苦思冥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能既不失亲密还不越界的那种。   “咱们,打游戏吧?”金小铎看着液晶屏,小心问道。   “行吧。”陆时银沉默几秒,勉强接受。   他把手机放一旁,扯过茶几上摆着的蓝牙键盘,摁了两下遥控器。   金小铎默默挪过去,离着他近一点。   “玩什么?吃鸡还是王者?”他不由摩拳擦掌。   “无聊。”   陆时银冷声否决,他连了网,在浏览器里搜索别的。金小铎站起身:“那你先搜,我去厨房冰箱拿两罐饮料回来。”   既然自己的提议无聊,他满心期待对方会有更刺激的游戏。   金小铎设想着,不论会不会玩,自己等会儿都顺势装不会,然后嘤嘤嘤跪求陆哥带带,营业效果直接拉满。   结果回来一看,伴随着“嘟滴——嘟滴——”的滑稽音乐,偌大屏幕上闪现一行字:森林冰火人,第307关。   双人版。   “咱们玩这个?”他一时怀疑自己的眼睛,试探着确认。   “嗯。”陆时银点头。   金小铎禁不住脚底打滑,一屁股坐沙发上,和对方肩并肩、腿挨腿。   你不无聊,你不无聊玩4399?!   “这个好像,有些乏味?”他笑着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捂住两人的麦,靠近对方小声道,“会不会营业啊,森林冰火人能玩出什么节目效果吗?我求求你,换个别的吧。”   “这个怎么了。”陆时银穿着丝质黑睡衣,把键盘搁茶几上,往沙发上一靠。他身上疏离又沉稳的木质香萦到金小铎鼻尖,满不在乎地,“我火人你冰人,红色和蓝色,优点很明显,自古红蓝出cp。”   你是懂cp的……   “爱玩不玩,不玩我去睡觉了。”   “玩玩玩。”金小铎赶忙应下,他嗅着陆时银身上的味道,意识到离得有点太近了,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挪。   好歹也是游戏,总比干坐着强。   玩着玩着,他就觉得这弱智游戏好像是有点魅力,虽然平和不刺激,但就是控制不住被带入。   两人需要互相配合,于是各握键盘两端,陷在沙发里噼里啪啦地敲击,之间的距离也不知不觉从开始的1.5拳缩到了0.5拳,金小铎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染上了那股淡淡的沉香。   “快跳快跳!!”这一关不太好过,火人有个台阶怎么都跳不上去,金小铎刚帮对方摁下开关就急忙大喊。   “摁错了,走反了。”陆时银无语,“这么简单都能错?”   “哦……”   两人又重来。   玩得正入神,金小铎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示意暂停,瞅一眼手机屏幕,陈墨冉打来的。   “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陆,陆哥就在我旁边呢。”   “是这样的,你们即将开拍的那部电影《蔚蓝》,导演今天说要提前半个月进组,大概就在综艺没几天之后。”   “这么快。”金小铎心中一凛,他没忘了正经事儿。   来到这里这几晚,睡前他也在揣摩剧本,上综艺营业不过是履行合约,拍戏才是最终目的。   “你帮忙督促着陆时银也赶紧争分夺秒看剧本吧,这可是他第一部电影。哦还有,你现在把电话给他,刚刚给他打无人接听。”   “什么事儿?”陆时银接过。   “干嘛呢,你爸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陆时银摁亮自己的手机屏幕,果然有来自陌生人的四个未接来电,静音没听见。   他皱了皱眉,语气不善道:“我黑名单都快上限了,他号码还没上限?到底有多少陌生手机号供我拉黑?不接。”   说完,顺手把陈墨冉电话也给挂了。   ……   接下来玩游戏的过程中,金小铎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情绪不对劲儿。低气压充斥陆时银的全身,他绷着下巴一言不发,敲击键盘的声音也重了些许。   最后趁着冰人在红色河里的时候,自己也往下跳,触发禁区直接送了人头。   game over的字幕叮叮当当地冒出屏幕,陆时银百无聊赖地把键盘往前一推。   “要不喝点水歇会儿吧。”金小铎猜测这股子突如其来的阴鸷大概和刚刚的通话有关系,他觑着他脸色,起身将矿泉水放到离对方近的地方,自己也退出游戏距离。   陆时银没,长腿一伸,大马金刀地靠回沙发,划开手机某个app。   烦躁使然,几乎是习惯性地去找某个博主。   “这两天怎么不更新。”他轻微皱了下眉毛,而后嘲讽一声。   本着不让场子冷下来的原则,金小铎呐呐地问:“谁呀,谁不更新?”   “一个不称职的黑粉。”陆时银笑着回应他,“和谁一个身份我就不说了。”   ……   这话又让他回忆起演唱会后台陆时银突然提起自己小号的ID,回忆起当时对方念出“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的样子。   金小铎莫名有点心虚。   但转念一想,反正对方又不可能知道号主是谁,而且陆时银黑粉多了去了,那会儿大概是恰巧刷到自己账号而已。   再而且,流量明星偶尔视奸一下自身的负面新闻也正常,哪像他,糊到都没有人愿意黑。   想到这儿,他不由松了一口气,觉得并没什么好心虚的。   金小铎拧开那瓶水,主动递给对方,探身时目光随之扫过陆时银手机停留的页面。   这一扫不要紧,他差点一口气被空气呛死。   页面显示信息如下——   微博ID:陆时银   粉丝:1020w   关注:0   经常访问:1   经常访问ID: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 第9章 别是真的爱上我了   液晶屏画面卡在game over的字幕上,空调风25摄氏度,风力吹得一旁的纸巾抖动,金小铎趿着拖鞋,额角浑然不觉滴落一滴汗。   陆时银,一个粉和黑粉对半开的人。   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看他不爽的人也不计其数。   可平心而论,金小铎并非茫茫“反陆人士”里特别有热度的,凭什么就这么精准地瞄上了他?   而且还只瞄上了他!   “擅自偷窥别人隐私不是好习惯。”见金小铎傻眼般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机,陆时银偏头笑回一句。   他虽说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收敛,大大方方地敞着屏幕供金小铎扫荡。   “这个你经常访问的人,也是黑粉?”金小铎干咳了下,他自欺欺人,问得如履薄冰,“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会让你访问得……这么经常?”   “我发现你不只眼光不好,记性也不好。”   金小铎:“?”   “演唱会那天后台说过了,名字起得吸引我。”   就这?   说话间,陆时银点进去了这个账号:“有时候觉得这个博主其实很善解人意,头像都选得这么帅气,还挺懂我。”   ……   头像是陆时银伸出一根中指推墨镜的机场照,冷脸加一头非主流银发,在金小铎看来明明傻×极了。   这个账号微博数量300来条,大多数是和“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这个id相呼应的打卡。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会发两个字:没退。   后面想不起来就好几天连着一块打了,比如:2.1——2.5,没退。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义正严辞、有有据的讨伐。   与其他黑粉相比,这些讨伐,不喷脏、不造谣、不人身攻击,有事儿说事儿,讲道得很。   就比如针对陆时银舞台划水,他也只是说:“这个人业务能力实在堪忧,整个团队就他突兀,惨不忍睹!劳驾端正态度好好练一下基本动作,顶级的不提,一般水平的舞社老师不难预约!”   “所以你是来这,是寻找批评建议的?”金小铎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个稍微沾边的答案,“这个博主说得好像蛮……温和。”   陆时银不在意地“哦”一声,答道:“我管他有什么建议。”   他长指轻滑屏幕,页面一溜烟的——   3.30,没退。   3.31,没退。   4.1,没退。   ……   没退。   每次看见这两个字,陆时银心里都会获得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沉到了空无一人的深渊湖底,无望但又平静。   在发现陆鸣宇打来电话的现在,他便再一次想……   “真的只是因为名字?”金小铎不解道,“这名字很一般啊。”   “你懂什么。”陆时银眼皮都没抬,手击屏幕,退了出去。   “内容也不具有代表性,而且,明明有更特别的id。”   黑粉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陆时银挖大粪,炸掉姓陆的jj,富贵不能银,陆时银微……”   金小铎肩膀侧倚在沙发上,慢慢伸手遮住两人腰间的麦,一腿踩地,一腿跪坐面对陆时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如数家珍。   这都是一些粉丝数更为庞大的黑粉,他才想说他们的名字岂不是更有新意,就瞥见对方满脸“这种破名你倒是知道得清楚”的表情。   金小铎一顿,连忙拐了弯,双手抬起,把“陆时银微微一笑视力创伤八百倍”变成了出口的:“陆时银微信是多少,这个,我也想知道。”   他干笑两声:“我可以在墨冉姐拉的群里加你微信吗?以后诸多问题发消息也方便。”   “随便,但是回不回看我心情。”   ……   游戏已经没有继续玩的兴致,陆时银伸手摁了下遥控器,屏幕灭掉后他起身懒洋洋地往卧室走,“我睡了。”   “那我去给你整点水果拼盘吃!还有你喜欢的西瓜榨汁!”金小铎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反正以陆时银为第一要义总没错。   他跑下楼,不用和陆时银相处反而觉得轻松。不知道对方这一觉会睡多久,金小铎为了多消磨一些时间,特意取了篮子蹿到田野里采摘。   绿叶一丛接一丛,土豆苗还有不知名的庄稼长在土壤里,通往田野的鹅卵石小路上,他远远地看见莫向燃伤心地蹲在道路旁边揪叶子。   金小铎快步跑过去,弓身拍了拍他肩膀,关切道:“你也来采摘啊,怎么没和徐老师一起呢?”   “啊,金老师,别提了—— ”莫向燃脸苦成一团,怅然无比,“都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做出好吃的饭,没有得到很高的分。然后因此没有赢得很多的钱,买衣服的时候也不机灵,买了身背心和大裤衩。”   “导致徐老师冷热交加感冒了!我哭了,徐老师明天下午还得去录歌呢,鼻子塞嗓子哑怎么录啊。”   “这件事得和节目组说吧,徐老师吃上药了吗?”金小铎问。   “吃了。”莫向燃站起来,依旧垂头丧气, 不高兴道,“我说了缘由,还申请说能不能换一个住处。导演这个完美主义根本不同意,说四个景都提前宣发出去了,必须由四组人来住,缺了哪个都不行。”   “你知道的,帐篷其实布置得很温馨,但就是扛不住晚上会透风,而且徐老师抵抗力正弱,明早估计又加重了。唉!”莫向燃自责地叹气。   “都是为了完成节目组任务,你也别太愧疚了。”金小铎安慰道。   上午徐之帆就打的那两个震天响的喷嚏让他印象深刻。   金小铎随手揪了一个小番茄,擦干净后递给莫向燃,同时想起来,陆时银个人资料里有一条:资深野营爱好者。   于是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可能:“四个房间都要住人,但不一定非住相同组的人吧。要不,我问一下陆时银能不能和你们换换?”   “真的吗!”听他这么说,莫向燃激动地一蹦三尺高,几乎感激涕零,握着他的手晃,“金小铎老师,你就是我的救星!帐篷布置得很好的,什么防潮地垫、充气沙发、升高床笠、小茶几、照明灯一应俱全。而且还自带360度全景天窗呢,非常漂亮。”   “和总统房相比各有千秋!除了确实有点透风并且没给睡袋以外……唉,节目效果都是好看就行。”   “这里有照片,我发你!”莫向燃话太密了,金小铎全程插不上嘴,他俩加了微信后照片刷刷传了过来。   微信界面,陆时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这个人id是一个标点符号——句号。   而头像是,金小铎眨眨眼,森林冰火人里的火娃?   背景一片纯黑,火娃头顶焰火冲天、怒目而视,蛮符合这个祖宗气质的。   金小铎向他简单叙述了缘由,并把照片发了过去。大概是帐篷布置看起来的确漂亮,几分钟之后,陆时银惜字如金地回了两个字:可以。   一个冷漠的火娃。   同时,导演组那边经过莫向燃软磨硬泡地求,最后勉强同意了。为了不耽误拍摄进程,晚饭时间工作人员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用品收拾好、交换到位。   在节目组吃的最后一个晚餐其乐融融,从农家宴结束已经晚上八点半,天幕漆黑,繁星点缀。金小铎和陆时银二人在客栈洗过澡后前去河边帐篷。   目的地离客栈不算远,乡下静谧夜色中,他们穿过一条马路便到达溪边,鸟虫鸣叫声声悦耳。果然如莫向燃所说,帐篷除了有点单薄,内设布置很齐全,头顶灯光泛着暖黄,温馨极了。   但是刚拉开链子,金小铎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照片不够直观,现场勘查才发现,帐篷空间就这么大,唯一一张床垫的面积,只能勉强挤下两个人。   今晚他和陆时银,要挤着睡?!   而且他睡觉轻微的不老实,有被对方怒踹出门的风险……   陆时银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坐进充气沙发,浅扫了一眼环境,视线没忍住在床垫上多停留了两秒,而后抬起头,看好戏似的地看着金小铎。   “都、都是男的。”金小铎坐在小马扎上,他挠挠头发,突然意识到还在拍摄,咧嘴嘿嘿笑着补充,“而且能和陆哥一起睡,是我天大的福气。”   真是晦气。   “行。”陆时银颔首,话题一转,“你刚刚洗澡洗干净了吗?”   “当、当然。”   “那就行。”   “……什么意思。”   “第一次和人睡觉总得提点要求吧。”   “你想干嘛!”金小铎一惊,反应过来摄像头的存在,虚弱地笑着说,“陆哥,你有什么要求?”   陆时银从木桌上取出茶杯,达到目的般勾唇一笑:“要求就是干净点。”   “其次别占我便宜。”   ……   “没水?”陆时银晃晃旁边的暖瓶,皱眉道,“这破综艺的经费连水都买不起了?”   大概是徐之帆感冒全喝空,节目组疏忽没来得及准备新的。   “我去打。”阻止他进一步口出狂言,以及巴不得离对方远点的金小铎自告奋勇。   他二话不说,拉开帐篷揣了照明手电往客栈走,来回十分钟,硬是把时间磨蹭到了两倍还多。   京郊小村的夜晚总是怡人的,高山的轮廓若隐若现,星子明亮,金小铎慢悠悠走着,心情都随着凉爽的风惬意起来。返回时才过了沥青马路,后脚还没收稳,一阵盘旋着的轰鸣由远及近,震得耳膜直颤。   金小铎揉了揉耳尖,回过头,夜色中一辆豪华的超跑停在他身边。   “哟,还组cp呢,这是给人当牛做马来了?”风吹动衣衫,副驾驶上,林涧那张阴险的脸闪现在夜色里,他瞅着金小铎怀里抱着的壶,眼底讥讽满满,“这次让你逃过一劫,但别高兴太早,管你想什么法子、和谁炒作,林家一天不倒,你一天就是这个娱乐圈里的背景板。”   “你乱发什么疯。”金小铎指了指自己腰间,“我的麦可是还开着,不介意你继续疯。”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话,有我的声音他们谁还敢录。”林涧面上闪过得意,敲着车壁,“你以为我现在是去干嘛,当然是住酒店了,你看有人拦着吗?”   林涧晚上在住所随便录一段,早上回来再装模作样录录,能播出就行。徐之帆没有特权,当然会被导演组以各种由驳回。娱乐圈惯用手段罢了。   夜间安静,树枝阔叶碰撞声簌簌作响,林涧阴着嗓子不屑:“人人都知道陆时银是什么烂德行,为人极其乖张,这下都不用我出手就有人折磨。就算他有点流量又怎么了,你有命蹭吗?”   “一样出力不讨好。”   “陆哥人很好。”   林涧有彻底摁死自己的心不是一天两天,金小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嘴上不想输。   他昧着良心淡定地反击,准备回击完立刻走人:“没了解过就别瞎说,反正陆哥对我这个搭档好得没话说。他又温柔又体贴,那些所谓的不好相处在我看来都很有趣,是你们不懂。而且他唱跳俱佳,我就是觉得自己是在和神仙组cp,你少……”   话还没说完,微不可查的脚步声踏过土壤从身后传来,一道强烈的白光直直照上了林涧的脸。   “啊——”林涧低头一躲,痛苦地捂住眼睛。   金小铎诧然转身。   白光持续停在林涧脸上。   一个高大的轮廓逐渐清晰,陆时银持着户外野营专用手电筒从丛林掩映中走来,脸上又露出那种很玩味的笑容,俯身靠近金小铎。   他背着光,微弱的人造光芒伴随月色映在他英俊的侧脸,银发显得白茫茫,五官也蒙上一层柔和。   金小铎看着对方深邃的眼睛,看见他装模作样地往四周瞧了一瞧,接着用那种很欠打的语气说:“这月黑风高的没有摄像头,你还说得这么真诚,啧,别是真的爱上我了。”   “怎么办,一会儿还要睡一张床,我突然好害怕啊。”? 第10章 时金不昧,狗都不嗑   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明月高悬,山脚下的马路边停着辆超跑。户外专用的照明设备在漆黑中劈开一片醒目的白亮半圆,骤然闪现的强光引来几只飞蛾,林涧弯下腰,皱眉把脸转向一侧。   没有摄像,这段音收了也没意义,金小铎在陆时银出场的那一刻便卸掉麦,眼神闪躲着后退一步。   还好夜色掩映,否则对方一定能看见他因为羞耻而悄悄红了的耳尖。   “我艹,哪个孙子?有病啊大晚上开这么亮的灯!”林涧司机是临时雇的,被照得眼睛酸痛,忍不住拍着方向盘叫出声,他一手挡着光,踩了离合要走,又骂一句,“啥教养都没有,你妈没教过你懂礼貌?”   不好,林涧神色一变,狠狠捶向司机的大腿。   听到这话,陆时银眼神毫无波澜,只是看着金小铎、并牵起嘴角诡异笑了一下,笑得金小铎顿觉风声鹤唳。   对方转过身,手电筒又往上扳了两档,靠近车身、直直将光对准司机的眼睛。   “我操!”   “你快开车啊!”林涧焦急地催促,他本能地避免同陆时银发生正面冲突。   “我妈的确没教过我。”   “大晚上,她一个女鬼现在的魂魄都不知道在哪个阴曹地府飘着,你要下去陪陪她我没意见。”   旋即,林涧耳边也传来咚咚两声,陆时银突然拿着设备磕了磕他这边的窗玻璃,他不敢直视对方,强光下面部狼狈扭动。   “还有,我选择折磨谁都不一定,不过你这种货色要想试试,得加钱。”   说完他把光调到最小档,转身五指遮住出光口,拿指缝间泄出来的光往傻站在一旁的金小铎身上晃了两下:“还回不回去?”   身后的林涧大气不敢喘,超跑嗡地一声发动,车尾灯束里扬起一丝尘土。   夜晚恢复如常,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跟我同.床共枕都不积极,反而跟一苍蝇浪费口舌,思想出问题了。”陆时银不紧不慢地看他一眼,沿着小路往帐篷驻扎的方向走。   “我这不是担心你‘害怕’吗!”跟上对方黑暗中背光的轮廓,金小铎咬牙小声咕哝。   -   帐篷内,金小铎先行踏上床笠,把两床被子平整得铺开、自觉滚到里侧。   钻进去的时候摸了摸,挺薄。   现在外面已经起风了,呼呼地绕着山在林间穿行,间或夹杂几声鸟鸣。   还好就凑合一晚,顶多凌晨的时候着点凉,倒也无碍。   “野营讲究的是体验,大多数人都选择熬夜。你这么早爬上床,老年人?”陆时银坐在床笠外侧,弹了弹垫子,讽笑道,“你是大我四岁,还是大我四十?”   “嘿嘿。”帐内有拍摄,金小铎进入了营业状态,他装可爱地笑笑,“陆哥你别瞎说,我这不是想让你健康作息嘛。”   明天早上就能走了,陈墨冉和宋景一同来接,一觉醒来,他的精神分裂终于得以告一段落。   不过……   想到明天要见到陈墨冉,金小铎心里开始紧张。尽管要节目播出之后才能验收“cp榜前十五名”的成果,但是对方肯定会再次施压于他。   现在晚上十点,趁着睡前这点时间,不然再努点力?   “陆哥,看你还不想睡。要不咱们一起对对戏?就是那个电影嘛。”   卖腐这种东西不能太过刻意,更要把握尺度。金小铎回顾这两天半,纵然表现不算亮眼,不过在综艺流程中的机会该把握的都大差不离把握住了。   但是真让他俩搂搂抱抱或者进一步的暧昧,就现在两人半尴不尬的关系和陆时银那种我行我素的态度来说,反而会弄巧成拙。   而且他要真敢太越界,不被陆时银打,也会被对方粉丝追杀。   所以对戏,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此刻的最佳卖腐手段。   “对戏?”   “就是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就可以。”   想加别人也没人配合。   “只有两个人。”陆时银含了这句话一会儿,突然笑问,“台词多不多?”   “不多不多。”金小铎摇头,谅这个人也不会看剧本背台词,肯定不能找难度高的戏来对,“这段台词非常单一,且相对重复。”   “哦,戏里的情绪呢。”陆时银拾起床边一根细长的小杆,不知道放这里干什么用的。   “情绪比较亢奋,戏里场景是两个人都湿漉漉的,气喘吁吁。”   剧本中,那会儿两个人淋了大雨手牵着手奔跑,他想对的是后面一段情绪爆发然后有肢体接触的部分。   比较好营造暧昧氛围。   “湿漉漉气喘吁吁?”陆时银嘴边的笑有收不住的趋势,继续问,“他俩干什么了?”   金小铎见对方很感兴趣,于是坐直身体耐心回答:“是刚一起运动完。”   戏中两个人忘记躲雨才会被淋湿,他补充道:“这会儿是很动情的,所以才没……”   陆时银最终没忍住自己恶劣的玩笑,好整以暇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杆子冰冰凉凉挑上金小铎的下巴。   金小铎一顿:“喔?”   “只有两人,台词简单,运动激烈,情绪亢奋,还特别动情。”   陆时银笑一声,“你到底想让我跟你拍什么电影啊?能上映吗,是不是得走特殊渠道才行。”   “你……”   金小铎当场被噎住,暗骂对方无耻。可下一秒,他转念想——不就最后一晚上了吗?   就当陆时银开个带颜色的玩笑怎么了,都男的,都哥们!别较真!   “你……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   他一手轻轻捂脸,表现得害羞又大方,故意斜着身子往那边靠靠:“一起睡吗?”   “哦,行啊。”陆时银扯了扯睡衣,一抬腿上了床笠,漫不经心地配合他,“那你主动点。”   “好的。”金小铎身子继续前倾,伸手摸到某个硬硬的东西,“让我们一起—— ”   “咔吧”一声,他摁下了那处凸出来的硬物——电灯开关,帐子里灯霎时灭掉了。   没对方那么不要脸,金小铎飞速躺进被窝,戏也不对了,把自己裹紧往帐篷那边贴,咬着牙说了句,“我睡了,您随意。”   不放心又忙补充:“千万别叫我!我不会醒的!有事明天、明天再说!”   阖上眼,他感受到陆时银也躺了下来,伴随着对方低低的一声笑,金小铎枕着软乎乎的枕头,很快陷入了梦乡。   凌晨两点,山里温度骤降。   如果月色能够穿过帐篷,就能看见金小铎躺在床垫上动了两下。   睡觉不老实简直是硬伤,连被子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全被他神奇地堆到了身体中部。   他手臂和小腿裸露在外,皮肤冰凉,手往四周伸去以汲取热源。   伸着伸着,好像不经意地寻到个巨型暖水袋,他摸了摸,舒服地咋吧了下嘴,一翻身,张开手抱住了这个暖水袋。   而暖水袋本袋也只是轻微皱了皱眉,梦中无意识地随旁边人的去抱了。   第二天太阳高照时,陆时银右半边身体一阵酸麻,他被这不适逼得意识逐渐清明,闭着眼抬了抬胳膊。   没抬动。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鼻息喷洒在颈侧。   陆时银浓眉一蹙,睁开了眼睛。   金小铎在梦里和自己捡来的暖水袋聊起来啦。   暖水袋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上一秒还可怜巴巴地说,我是你捡的,我一辈子都和你玩。   下一秒竟突然性情大变,张开嘴狠狠咬了他一口,毛茸茸的身子也变成了陆时银的脸。   吓得他一哆嗦。   半梦半醒间,金小铎靠着一点不清醒的脑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意识到这大概是个噩梦,于是他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醒过来噩梦就跑了。   结果慢悠悠睁开眼,陆时银那张脸竟然还在。   不仅还在,面色还很不好,眼神里都藏着几分怒火。   金小铎赶紧把眼闭上。   盗梦空间?   “抱够了没有?”陆时银语气低沉,又往他肚子上掐了一下。   “啊!”   金小铎瞬间清醒了,一跳三尺远,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瞪大双眼,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后脸一下红了。   “我……抱的是你?”   “不然是?”对方声音里藏着不爽,坐起来活动肩膀。   ”我我我。”金小铎靠近,伸手去碰陆时银,“我帮你揉揉将功赎过……”   他上手往对方的臂膀上捏着,手心里肌肉线条流畅,捏了两下突然想起来两人没那么熟,对方很可能不喜欢自己离这么近,便又识趣地退开了。   陆时银下了床,金小铎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口不择言地解释:“昨晚太冷了,也可能因为我梦见鬼压床了才……”   “知道你是鬼,别做自我介绍。”陆时银有轻微的起床气,还被人压了一晚上,他迈着长腿往帐篷出口走,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直到收拾完行李要离开了,金小铎也一直噤着声,没敢和他说几句话。   三天时间很短,但金小铎觉得这里大部分人都很友好,彼此印象不错。临走时节目组的人们互相留了微信,拥抱告别。温予还特别交代金小铎,如果他和陆时银有什么进展要第一时间发给她,绝不漏嗑一口糖。   -   “你俩感情培养的怎么样了?营业顺不顺?”   副驾驶上,陈墨冉戴着墨镜,她从后视镜里看向金小铎。   “那必须得顺啊!”宋景边打方向盘边抢话,“我们小铎这么敬业,一向很积极主动。”   “是挺主动的。”陆时银身上的阴霾这会儿消散干净了,又恢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调侃道,“晚上没看住都投怀送抱来了。”   “我去真的啊!”宋景惊讶地挑挑眉毛,想过金小铎会直面困难,没想到这么豁得出去,“我还挺意外。”   “……那是真的意外。”金小铎尴尬地扯扯嘴角,“纯属…意外的意外。”   “节目组剪辑了一部分你们的互动视频出来,当作宣发放到网上去了,你俩超话也已经涌进一批粉丝,热度算有进步。”   车辆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金小铎和陆时银同坐第二排,都靠着自己那边的窗户,中间空大得还能坐下两个人。   听陈墨冉这么说,金小铎摸出手机,切了小号点进时金不昧的超话。   超话成员达到了五千,里头有一个被标上了精华贴的视频在最上面。   视频中的陆时银正拿着筷子吃金小铎做的那碗很辣的面。   其实金小铎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对方会淡定地吃下这碗面,但不论什么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反正这人从来捉摸不定,他权当他那会儿抽风了。   然而评论区却不这么想:   -双标,这是双标吧!陆时银明明从来不吃辣!怎么金小铎一做他就吃了?   -不是说他对辣椒过敏吗?怎么也没过啊?   -我去,爱能止辣。   金小铎:……   “陆时银,还没问你呢,你呢?这次综艺感觉怎么样?”陈墨冉问。   “怎么样得看和什么人呆在一起。”他阖眼靠着座椅,长腿曲着。   “这话说的。”陈墨冉推推墨镜,“什么人?你俩什么人啊。”   “还用问吗?”陆时银皱了皱眉。   他一向不喜欢陈墨冉对他工作处处盘问的态度,问了就得向陆鸣宇汇报。   呵,那他故意往不讨喜的方面说,“我俩就是流量和糊逼,有钱和没钱,睿智和弱智。”   金小铎嘴角抽搐,又往下划了划手机页面,评论区:   -真的,谁能懂我,感觉他俩气质莫名相合。霸道富二代和乖巧小可爱,高冷帝和小太阳,腹黑拽和傻白甜,靠,别管,我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金小铎不由满脸黑线。   他看着评论区继续说:一对儿,绝对是一对儿!   陆时银:“一对儿反义词。”   ……   不知道cp已经被正主无形间拆了的cp粉依旧狂欢:   -拾金不昧这名字就很好听,还有他俩本名,一金一银,特别特别配。   -时金不昧yyds!   -时金不昧就是坠吊的!   “你能不能认真点了?金小铎是你的搭档!”陈墨冉厉声道。   “哦,金小铎啊。”陆时银仿佛听不见她语调变了,自顾自地,“他挺好玩的,跟逗小狗一样。”   你才是狗!   金小铎气哼哼地咬着嘴唇,看着评论区还在盲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时金不昧嗑死我了”、“高举时金不昧大旗”,不禁闭了闭眼睛,用小号恶狠狠地转发:   求求你们了,嗑点好的吧!   时金不昧,狗都不嗑!   【作者有话说】   嘿嘿。   新人上路,其实写得很没有信心,不好的地方还得请大家多多包涵。   如果尚且喜欢的话,请多多评论吧!提建议说想法或者讨论这两个人都可以!   你的评论很重要,是我这个小透明写下去的动力。呜呜!? 第11章 逗着解闷   “行了行了。”车身轻轻一颠簸,陈墨冉不忍听,出声阻止陆时银说下去,往好的方便夸,“这回综艺上得风平浪静,相比以前,难能没节外生枝没惹事儿,值得表扬。”   陈墨冉是那种夸人也像在阴阳怪气的风格,经常把手下的明星夸到沉默。   陆时银倒不以为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一声回道:“不用表扬太早,这回是这破节目运气好,赶上我心情不错而已。”   金小铎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用小号发完微博,自己的评论区马上涌来几个粉丝,都是陆时银黑粉。   -呵呵,这傻*还想炒cp另辟蹊径,放弃吧,已经没救了。   -自己干不下去就要祸祸别人?虽然不认识这个叫金小泽的,但是他实惨。   金小铎回复:……是铎不是泽。   还有人直接无脑发泄:   -啊啊啊啊啊啊啊吐了吐了,博主好好说话能不能别转视频?靠,这是什么?陆时银?扇一耳光!这是什么?陆时银?扇一耳光!这是什么,陆时银?扇一耳光!   金小铎把这条发疯评论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与文字相对应画面,笑点莫名就被戳中,碍于陆时银本人还和他坐在一排,只好反扣手机,痛苦地绷着下巴忍笑。   “说真的我想把这次综艺之行当一个好的开始。”陈墨冉拆了一杯冰美式,“你出道一年,演艺生涯也该来到下一个阶段了,马上进军大荧幕,而且——”   她和陆时银说着看了一眼金小铎:“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cp了,你俩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捆绑在一起的,做事儿之前最好想想会不会影响到人家。”   “哈哈哈哈哈。”宋景开着车笑着摇头晃脑,“这话说的,跟结婚有对象了似的。”   ……   “再像以前那样,别人怎么评价你,怎么评价你俩?”陈墨冉没宋景的插科打诨,“你说呢,金小铎。”   金小铎还沉浸在那条扇一耳光的评论里,突然被点名,一怔,答道:“哦,陆哥应该不在意别人的耳光……”   陆时银闻言眉毛一挑。   半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金小铎差点咬到的舌头,忙改口:“眼光的!”   陆时银勾起嘴角看向窗外。   这次综艺,相比之前他确实收敛了不少,至少当众冷脸、中途弃演、蔑视导演等等恶劣行为都没发生。   连自己唯一的朋友,谢行远,都略微意外地打来电话。   谢行远在学校画室,从漫天的画纸里抬起头,望着电脑上好友反常配合的一举一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喂,陆啊。”   “什么事儿。”陆时银靠着车椅。   “没事儿,从你综艺里看见我们学校一个美女教授了。”谢行远说,他是顶尖学府Q大的学生,艺术系的。   “何在清,何老师。”   “哦。”陆时银稍加回忆,然后,“没印象。”   “……你都对什么有印象。”谢行远无语,想了想试探着问,“陆啊,你…最近是在打算认真走明星这条路了吗?”   “认真?你从哪看出来的。”   “很多,比如你吃了那碗面,而不是把碗打翻然后掀桌。”   “你还跟着金小铎去廉价的批发市场试衣服,而不是把金卡甩对方脸上。”   “你甚至穿了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身,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想要改变一下了?如果想重新做人,就别想那么多,去做,反正我是支持你的。”   陆时银:……   “你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画两张图,我没想怎么样,不用替我操心。”   “那是因为什么?这回真的有一点点反常啊,根本不符合你翻脸率99%的黑称。”谢行远刨根问底,“不会因为你的搭档吧,他逼你营业?”   “他哪敢?”陆时银轻笑一声。   “也是,谁敢逼你啊。金小铎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这个问题令陆时银沉吟片刻。   “你养过小狗吗?”他偏头看了眼金小铎,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最后得出结论,“嗯,就和比熊一个样。”   金小铎不明所以,被这目光看得往旁边靠了靠。   “比熊?我没养过,你怎么拿狗形容人啊,怎么,难道你养过?”   “没。”   “那你说!?”   “好了,别神神叨叨问些有的没的了,非要找个由,就当是我心情好。”   “所以你为什么这次上综艺心情好啊,以前怎么不见你心情好?”   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陆时银目光继续往金小铎身上转。   对方乖乖地缩在一边,人看起来软绵绵的,头发也柔顺地贴在耳侧,只是一双晶亮的黑眼珠却很警惕地转来转去,呵,真和比熊犬一样。   让人瞅着就很想去恶劣地欺负他,把玩具故意藏起来看他到处找,再追着尾巴小声汪汪地叫。   陆时银就是这个心态,他还真就是爱看金小铎讨厌自己还干不过自己的样子,明明喜欢将江祝岩却不得不反向和自己营业,因为他的不配合在镜头前急得团团转。   想到这儿,他得趣般地笑了,挂电话之前回答谢行远的问题。   “因为这次,有人让我逗着解闷。”   被拿来解闷的金小铎被对方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儿往旁边挪,恨不得直接挪到邻车去。   “接下来的正事儿都知道是什么吧,《蔚蓝》的导演,杨春,要求非常严格。”   陈墨冉咖啡喝到一半,觉得得嘱咐嘱咐他们,语气里满是严肃:“拍这个电影,容不得你俩一点敷衍,剧本琢磨的怎么样了,心里最好有个数。尤其是陆时银,到时候被当众骂得狗血喷头,没人会救你。”   陆时银头歪在一边,闭着眼睛,不以为然。   “你这次最好走点心,杨春可不像一般人忌惮陆家势力。人家背景恐怕比你还高,而且他是艺术家,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世故。”   “你一张扑克脸演戏,别的导演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在他那里,不可能。”   “金小铎也是,认真仔细点,能别犯错就别犯错。进组日就在下周末,这几天都紧张起来!”   金小铎心里一紧。   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大导演,更是头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角色,进组的演员、拍摄环境、演技够不够用等等,大部分都是未知的,甚至不知道陆时银会不会继续或发难或摆烂。   想到这些,他几乎在对方话音一落时,神经立刻便绷了起来。   紧接着,陈墨冉也将预定好了的机票页面伸到了他们眼前,金小铎一抬头,就看见网站边上的一行宣传语:   欢迎来到十三朝古都——   西安。? 第12章 这么敏感   进组时已经六月了。   金小铎随着一行人从西安机场出来,干热的空气温度裹挟周身,载客的出租车司机正等在广场上用乡音闲谝,亲切感瞬间袭来。   然而还没待他仔细回味,商务车就拉着他们驶向了高速路,等金小铎再次迷迷糊糊睡醒时,车子已经停在了西安市边界的某个不起眼的村子。   他们下了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山,翠绿扑面,周遭空气也泛着点湿意。   和当时在京郊拍摄综艺的七零八落的小矮山不同,眼前是成片的山群,连绵高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抬头仰视入云的山顶时,只觉自身渺小,心中不由震撼生畏。   《蔚蓝》中金小铎饰演的角色何珈,正是从沿海某地误入到这个内陆深山,也是在这里,遇到了陆时银饰演的那个野蛮又可怜的少年。   “走吧。”陈墨冉和陆时银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朝金小铎宋景二人挥手,“先带你们去见见杨春导演,试个镜。宋景,你给他俩安置一下行李。”   “好嘞。”宋景爽快答应,拎起箱子走人,走之前还暗中给金小铎比着加油的手势。   金小铎也握握拳。   为了方便,剧组直接在山脚下某个基地里包了栋三层的宿舍楼,房间口挂上不同类别的牌子,用来做化妆、围读、住宿等一切活动。   陆时银今天穿着件无袖背心,手臂皮肤和结实漂亮的肌肉裸露在外,银色休闲裤配着银色遮耳发型,长腿迈开,看起来极为玩世不恭。   与他相比,金小铎就低调多了,他的角色是名社畜,身上POLO衫衣领板板正正,而且何珈还是混血,眼睛深蓝,为了贴近角色,来之前他特意戴了副蓝色美瞳。   “杨导,你好你好。”一楼试镜室,推开门,陈墨冉率先和杨春握了握手。   杨春淡淡地回握,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相威严,头发挺长,烫了几个弯被束起来扎到脑后,手腕上带着佛珠,看着就像搞艺术的气质。   “杨导我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陆时银和金小铎。”   “杨、杨导好。”一圈人在桌后坐着,金小铎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咧开嘴笑笑,“我是金小铎,叫我小金就行。”   杨春坐在椅子上,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三秒,轻轻一点头,然后沉默着转向了陆时银,同样上下看了看,把这人从头打量到脚。   陆时银被看得心烦,忍着没说话。   半晌,杨春开口了,他板着脸把手上的笔一扔:“什么东西,周焰可不是你这样的,你来之前读没读剧本?”   “有什么问题吗。”陆时银淡道。   “大了去了,你这造型全身上下都是问题。”杨春声音严厉,指了指旁边的全身镜,“去去去,自己照照镜子去。”   陆时银转过身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冷然道:“看完了,很帅。”   “帅个屁!”杨春被他这个不务正业的态度气笑了,一拍桌子,吼道,“试镜前把你耳朵上那几个破烂东西摘了!两天内头发必须染黑!”   见陆时银没反应,杨春用力敲桌:“怎么着啊,还不乐意摘?”   “他乐意他乐意!”瞧着这架势,金小铎满是忐忑,生怕陆时银一个不留神惹怒导演,然后直接让他俩辞演回家。   他内心一凛,一把抓过陆时银手腕,陪笑道:“耳钉是吧,这就摘。”   他扯着陆时银来到一边,背后制片人压低了声音道:“杨导,唉,对不住啊,您好好带带他俩吧,咱们这么好的本子可别浪费,相信你严师出高徒。”   “对对,杨导您别生气。”陈墨冉上前赔不是。   “我求你了。”金小铎感觉头疼,皱着眉央求,“赶紧摘一下,摘完咱们去试镜。”   陆时银垂眸看着他,眼底情绪淡然,不怎么领情:“你说摘就摘?”   “好了吗?摘耳钉不是摘眼珠子,怎么那么墨迹!”杨春喊了一嗓子。   “啊,马上马上。”金小铎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搞定陆时银这家伙,直接伸出手,“要不,我帮你摘,行不行?”   陆时银轻哼一声,扯了下领子,不置可否。   “你来之前还真没看剧本啊,杨导说的没错,周焰哪有耳钉可戴。”看他不排斥,金小铎撩起对方的头发,一边摘一边念叨,“虽说只是走个过场试试镜,但咱也别太离谱,墨冉姐也没提醒你要…稍微贴合一下人物形象?”   冰凉柔软的指腹蹭过陆时银耳尖,他耳侧一阵痒,皱眉回道:“别啰嗦,这导演试个镜哪那么多事儿。”   “行行行。”金小铎噤声,六个闪着光的耳骨钉放好,又伸手把对方的头发捋得更像样。想到一会儿要试镜,他已经逐渐入戏了,做这些的时候动作也特别自然,一切为工作服务。   倒是陆时银,在对方手触上自己发梢时,不自在地往旁边闪了闪。   “来,站到那边,看镜头。”副导演让他们在幕布前站定,面前摄像机白光闪着,金小铎深吸一口气。   不过好在主演已定,试镜确实只是走个差不多的流程,导演选了一段相对简单的互动让他俩来演。   金小铎饰演的何珈说了一段表达分开意思的话,周焰甚至没什么台词,全用眼神和表情来传达。   只是最后的时候,何珈转身要走,周焰需要一把拉他入怀,手臂紧紧扣住腰部,两人深情对视。   “陆时银你能不能别这么面无表情?”镜头外杨春非常不满意,“怎么着,就试个镜还得NG几百遍?”   “看我。”金小铎也急,一着急直接用手心贴上陆时银的脸,摩挲了两下,“一会儿抱我的时候记得皱眉,眼神再深一点,手上用力,带点愤怒。”   “我真服了。”杨春手里盘着文玩核桃,“这么简单的桥段还得搭档来教。”   “再来一次!”副导演喊。   陆时银有点不耐烦,等金小铎按部就班地说完自己的台词,转身要走时,他皱着眉用力把他拉入自己怀中,刚刚被导演训斥的不爽还没消散,他五指抚上金小铎腰间时,不经意地用力收拢了一下。   力道如掐似捏。   “啊——”金小铎只觉腰部一阵麻痒,惊呼出声、瞬间弹开几步远。   杨春不解:“干嘛呢?金小铎你好端端的叫什么!不是。”他转向制片人,“你找的这两个演员怎么回事儿,轮流抽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再来最后一遍吧,我刚刚有点…不舒服。”他一连串道歉,揉了揉腰,靠近陆时银,低声,“你干什么,别捏我腰啊!”   陆时银眉毛有些意外地一挑。   一个无意的动作,竟换来对方这么大的反应?   他伸出手,端详了几秒,突然像参透什么秘密似的,嘴角忍不住微陷。   等再次拥对方入怀时,他看着金小铎,在镜头死角之外,这回他的手故意在他腰间似有若无地流连了几处,果不其然,对方身体像被按下开关般轻轻颤栗。   金小铎做好了对方使坏的心准备,努力忽视着身体上的异样。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腰可以敏感成这样,就在他濒临崩溃撑不住脸上表情的时候,陆时银的手停了。   但,对方并没打算彻底放过他,像小孩儿得了乐子似的,最后又在某个位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行吧就这样。”杨春摁了摁鼻梁叫停。   听到获救指令,金小铎一下就把陆时银推开了,劫后余生般喘着气。   “这么敏感。”陆时银忍不住嘲笑他,“据说这剧还有床戏吧,你怎么办啊。”   我凉拌热拌托马斯回旋拌!拌死你!   “你刚刚干什么了?”会议桌上,陈墨冉察觉不对,压低声音问。   “看来我的黑料还可以再加一条。”看金小铎鼓着脸瞪向自己,陆时银觉得很有趣,勾着嘴角道,“告诉他们,我还骚扰同组男演员。”   制片说要先开个会,他们在会议室等了二十分钟也没见人来。杨春把剧本摊开,索性从第一个镜头给他俩讲戏。   “戏里你俩第一幕就是自我介绍,各报姓名。要不试试?反正也没事儿。”   金小铎哦了一声,换了脸上的表情,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叫何珈,你呢?”   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陆时银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地握住他,还没开口说话,会议室门便被打开了。   制片人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   两秒后,他身后走出一个男人。   约摸四五十岁,这么热的天依旧西装革履,他脸上爬了皱纹,眼窝深陷、身材高大,强大的压迫感之下,依旧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风流倜傥的帅哥。   陆时银抬起头,见到来人,握着金小铎的手骤然一紧。   “嘶…”金小铎手被箍住,忍不住小声抗议,但对方没有半点松开的趋势。   “这位是陆总。”制片人脸上堆满笑容,身后男人往那一站就带出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他朝大家点了点头,少时,目光不经意地投向金小铎这个方向。   “陆总可是百忙之中特地来探班的,咱们这个电影能够顺利开拍,背后可少不了陆总的资金支持啊,大家鼓掌欢迎!”   听着大家噼里啪啦的掌声,金小铎眨了眨眼,手上的痛觉愈发明显。   陆总。   陆鸣宇?   陆时银……他爸?? 第13章 别叛逆了   陆鸣宇面色不虞,沉沉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便移开了目光,接下来制片人和导演大体讲了这部剧的规划安排,除了开始的那一瞥,期间陆鸣宇再没有分给陆时银半点眼神。   金小铎甚至怀疑开始注视过来的目光也是错觉,这人仿佛探班不为自己的儿子,只是单纯地例行公事。   桌子底下,两人的手依旧纠缠在一起,陆时银面沉如水地钳着他,金小铎不动声色地挣扎。   谁知道他越挣扎越偏,少时,竟从简单的交握变成了更为亲密的十指紧扣。   金小铎:……   “好了。”   制片慷慨激昂,刚要准备讲这部电影票房期望值,陆鸣宇开了口,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宏图伟业,只说:“我只要求一点,男主角必须在电影领域被人所知,明年电影节的青叶奖至少让我看见提名。”   “嗨,别说题名了,我们杨导的电影哪个不获奖!”制片人信心满满。   “力气别光用来画饼。你们要全力保证男主名气有可观的提升。”陆鸣宇点着桌面说。   “那是肯定的!”   “陈墨冉。”   “诶,陆总。”陈墨冉恭敬道。   “下半年有个歌手比赛,抽空可以准备了,记得让他拿下名次。”陆鸣宇沉声安排。   陆时银几乎是无意识地攥着金小铎,他面无表情地平视桌面,在陆鸣宇说完这句话后,手上又更用力了一点。   “咱们陆总爱子心切,要把陆少培养成歌手演员双栖艺人呢!”有人笑说。   也是直到这里,金小铎才有一点这人是在关心自家儿子的感觉。   他感受着手上微湿的温度,心想,虽是关心,但是关心的方式很奇怪,陆时银明明在场,这些嘱咐的话却都越过他本人交代给旁人。   仿佛陆时银只是他手里一支不会说话的股票,陆鸣宇只负责观察数据、计算利润,神情也无比冷漠,好像只是谈一桩生意。   难道只是单纯想从陆时银身上牟利?   但金小铎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跟陆氏集团比起来,陆时银一年的收入恐怕都赶不上对方公司半个月的营业额。   “那就这样。”陆鸣宇稍一现身便要离开,走之前又顿了一下,留了句,“还有演员的头发,该整顿就整顿。”   “你们刚刚在剧本围读?继续吧。”   陆时银另一只手正搭在剧本上,闻言像是反应了过来,啪一声合上本子,不轻不重地往桌面上一摔,室内有人看过来,只见陆时银轻佻地向后倚去,动作里写满罢工二字。   金小铎觉得对方如同叛逆期的青少年,但是手上始终不见减轻的攥紧却让他感受到了陆时银又不似表面发泄这么简单,好像在故意克制着什么更汹涌的情绪。   毫无意外,对方这一举动并没有引来陆鸣宇的半点波澜,他在门口和制片最后聊了两句,径直走向楼外停着的黑色迈巴赫。   陆时银的手稍微放松。   “疼……”金小铎得到喘息,在一旁呐呐出了声,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攥着人家来缓解心情,陆时银一怔,猛地松开了他,但面上又难掩低沉,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金小铎终于要回了自己的手,桌子底下甩了甩,已经麻了。   他转念又想,自己之所以接这部戏,是因为王总将其当作了营业的筹码,那陆时银为什么接?   不过结合今天来看,答案显而易见——陆鸣宇的安排。   金小铎耸耸肩,真是奇怪的父子关系,看不明白。   “杨导还围读吗?”制片问一旁的杨春。   刚刚陆鸣宇在场的时候杨春几乎是全桌最放松的一个人,手里攥着两个核桃安静文盘,偶尔要他发言才自然地讲上两句。   他往后脑勺一抓,头发散了下来,摆摆手:“不了,明天再说,先让他们把造型搞搞,不然没法看。”   “尤其陆时银,你头发。”杨春又提了一遍。   如果这是在漫画里,此时陆时银身边一定萦绕着一团挥之不去的乌沉黑气,只要提到和陆鸣宇相关他就这样,金小铎对此已经得出了规律。   不过这回是面对面,冲击力又提高不少,对方反应尤甚。   说话时也不免夹枪带棒。   他舌尖顶了顶腮,站起身居高临下瞟一眼杨春卷曲的及肩发,冷道:“嗯,您发型倒是很别致。请问一下哪家发店技术这么惊为天人,烫完还跟打了薄似的。”   ……   陈墨冉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暗示杨导头发少吧!金小铎连忙救场:“啊那个,他是说您发质飘逸,清爽又干净,而且现在夏天了,比较好打!”   -   “你刚刚怎么说话的。”楼梯口,陈墨冉追了出来,刚低声下气地替陆时银道完歉,这会儿脸色相当差,“让你染个头发有什么问题?”   “今晚七点你俩都去一楼化妆间,杨导说了,得好好倒腾!”   金小铎和陆时银住处被安置在了一楼走廊的尽头,两人隔壁房间,陆时银单手插兜在前面走着,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渐缓。   阳光从窗间洒进来,在洁白瓷砖上留下一地金黄,他转过身、背着光看向金小铎。   金小铎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   “所以你对染银色头发的人有什么看法?”陆时银冷不丁地抛出一道题。   今天不知道是触了什么霉头,全剧组好像都对他发色有意见,见到陆鸣宇已经够他心烦意乱了,结果临走杨春又提一遍,然后陈墨冉又强调一遍。   一遍又一遍,听得他极为不爽。   他一不爽,就忍不住去戳弄金小铎。   想看看这个类比熊人是什么反应。   “啊……?”金小铎瞬间云山雾罩,只觉对方这个问题有点无厘头,他虽是这么想,考虑到陆时银的阴晴不定,开口时还是保持慎重,“银发当然也没什么问题,发型发色这东西,全凭个人喜恶吧。”   ”那你呢,喜还是恶?”陆时银不依不饶道。   金小铎想说我的喜恶重要吗,然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陆时银站在他面前轻哂一声:“知道,你喜欢江祝岩那种,万年不变的黑。”   ……还真被他说对了。   金小铎就是钟爱黑色,气质自然又优雅,对其他乱七八糟的个性发色欣赏不来。但他尊重每个人的审美,各有各的选择而已。   只是陆时银突然主动提起江祝岩,让他一下变得有点尴尬。   自从两个人组cp以来,碍于初见时两个人的不愉快以及对方和江祝岩各种不合的传闻……甚至可以说是事实,金小铎很小心地没在陆时银面前提到过这个名字。   “是不是啊,你就喜欢他那种。”陆时银逼他正面回答。   如果细究,这话其实问得有点歧义,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发色了。   “那个……”金小铎没发觉那一层,只觉得对方难缠,认为不如实话实说,“是啦,我确实更喜欢黑色。”   说完,又保命补充道:“当然银色也很好!只是我自己不喜欢,但是我的不喜欢重要吗?根本不重要!”   陆时银冷哼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眉毛一拧:“周焰造型是黑色板寸?呵,那岂不是要和你偶像一个发色,我可不想。”   黑发人千千万,陆时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和江祝岩较上了劲儿,往常从来不屑于把他放眼里的,这会儿……这会儿全当他嘴瓢吧。   两个人就头发这种无聊的话题在门口扯了半天,金小铎突然觉得自己窥到了陆时银为数不多的、幼稚的一面。不过想来对方也就19岁,偶尔幼稚一下也正常。   他好笑道:“和江、江祝岩有什么关系,是导演让你染呀,你不会还青春期呢吧,别叛逆了。”   事实证明,陆时银已经过了青春期。   晚上的时候,他们如约来到化妆间,对方已经收拾好了心情,破罐子破摔任由发型师在他头上一通捣鼓。   金小铎也修了一下,他头发是需要保留一点长度的,修剪完的黑发贴着耳根,人也看着更加柔软干净。   陆时银原本遮住眼睛的银发统统被剃走,只留着一点利索的发茬,变成了黑色板寸。   还别说,发型对人外貌影响真的不容小觑,陆时银这下不光清爽不少,配上那副永远不好惹的表情,整个人多了一些野兽和性感的危险气息,竟然多多少少地有些符合周焰这个角色了。   “陆时银,这是你生活助。”陈墨冉带着一个小女孩过来,简单介绍道,“她叫许蕊,毕业三年多,你这个剧组的各种消息事物暂时由她来负责。”   许蕊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陈墨冉接着一指旁边的男的,继续道:“丁乔西,你俩的花絮摄影师。”   啊?   这回换金小铎迷茫了,怎么还专门配个这种摄影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墨冉一眼把他看穿,有些不满道,“你俩戏外不是还得继续营业吗?这就忘了?戏要拍,卖腐也不能停!”   她想了,虽然剧组从制作到人员都堪称精良优秀,但是陆时银的演技实在难以拯救。   到时候无论什么情况,都把金小铎和陆时银戏外相处的视频放出来,制造cp话题,电影受众多吸引些腐女也是好的。   况且陆总交代了,炒cp这种热门手段,必须及时用,为陆时银刷热度、积累粉丝、未来名声长留娱乐圈做好深厚的铺垫。   “你俩那部综艺已经播出一期了,cp排名还是不太想啊,自己回去看看吧。”   金小铎沐浴洗漱完毕,睡觉前想到陈墨冉的话,打开了手机,切上小号。   他们住的房间是用学生宿舍改造的,但装修翻了新,设施也很完备,他翻上柔软的席梦思,靠着软枕浏览微博上的话题。   节目组放出来的是头天晚上大家一起吃烧烤的场景,切到他们的时候,经过剪辑,只剩下了金小铎对答如流陆时银个人信息以及同吃一块面包、给对方剥虾喂虾的画面了。   这个桥段确实吸粉,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爱意,看起来就是围着陆时银转的合格粉丝一枚,陆时银暧昧的回应也恰到好处。   这段一播出,超话又涌进将近一万人,时金不昧的cp榜排名也由刚开始的看不到影,慢慢爬到了前五十。   cp粉果然嗑得尽兴,甚至有陆时银的部分唯粉也开始倒戈反水。   【陆啦啦陆啦啦】:行吧,金小铎看起来挺会照顾人的,好好做娇妻伺候我们陆哥那我觉得这门婚事也并非不行。   【永远爱陆时银】:金小铎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要我我也顶不住,嘿嘿!   金小铎再次被类似的发言无语到黄豆流汗。   他打开编辑页面,还想像上次那样发一条“别嗑”的微博,但这回,他鬼使神差地多想了一下。   首先他是陆时银的经常访问,他发这条,无疑对方可以看到。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白天辛辛苦苦地组了cp营业,晚上又搁这里费尽心思拆cp,何必呢?   万一拆得奏效了,他虽然心里舒坦了,但业也白营了,自相矛盾说的就是他吧!   想到这,金小铎迅速察看自己上一条“时金不昧狗都不嗑”的评论区后续。   果不其然,已经有几人在附和,甚至连他一同敌视了:不嗑!抵制陆时银!抵制金小铎!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见状,他赶紧将这条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金小铎思考半晌,以防万一,决定以后吐槽cp干脆都仅自己可见好了。   于是他按这个想法像写日记那样接着发了条:   -反正我还是要说,时金不昧真的很难嗑啊,明明一眼假好吗?   不过希望电影顺利开拍!   无论前方有什么困难,加油!金小铎!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陆时银也在看手机,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信息过来:   陆总说希望你别给他丢脸,还希望你克服困难,在电影上面做出成绩。   他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点了删除信息然后接着拉黑号码。   而这时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推送:你关心点博主发了动态。   【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5.28——6.5,没退。   这回不只是单纯的打卡,后面多跟了一句:不光没退,据某些消息说他好像还去演电影了。嗯,就祝他成功?   陆时银看着这条,同时回味了下刚刚陆鸣宇助给他发的消息,讽刺地笑了笑。   克服什么困难,没退圈已经算是给陆鸣宇面子了。? 第14章 小金老师   离正式开拍还有两天,早上杨春在忙电影其他筹备方面工作了,金小铎刚吃完饭就被他叫回剧组楼某个房间,陆时银也在场,心不在焉地支着长腿听杨春说事儿。   金小铎进门,杨春给他的第一句就是:“早餐吃得咋样?”   这个基地早些年间是军用的,如今各个宿舍楼里还住着退伍的军人以及村子里某些单位的员工,前段时间人员搬迁才空了几栋出来外租,被剧组包了其中一栋。   为了方便,当年军事基地的餐厅营业至今,金小铎早餐直接在这儿解决,味道和一般的大学食堂大差不离,顶多是能吃的程度。   他实话实说:“唔,还行吧,点了馅饼和粥,嘿嘿,总之吃饱了。”   “那就行。”杨春说,“这是你最后一顿正常饭。”   “啊?”   “很惊讶?”杨春坐在转椅上,“何珈,癌症患者,察觉到自己没多久活路了才选择从东部沿海往西北内陆避世。你从开拍第一场到杀青,体重至少要掉30斤,而且得循序渐进地掉。”   金小铎哦了一声,他是做好了要减肥的准备,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早知道刚刚就去吃点好的了。   “这两天就开始适应吧,开拍的时候有专门营养师过来给你安排食谱,一下太猛了再受不了。”   “陆时银。”杨春说,“身为对手戏演员,你就近监督一下他,别让他忍不住乱吃。”   “可以。”陆时银应了。   金小铎抿抿唇,心想用不着他来监督:“我必定严格遵守要求。”   今天不拍电影,陈墨冉安排了戏外的日常相处拍摄,让他们在村子附近转转、往山里走走,一是为日后卖腐提供相应素材,二是也熟悉熟悉环境,提前看看拍摄地点,毕竟这剧组要待两三个月呢。   “你俩现在的发型都顺眼多了。”过了一会儿,杨春说。   金小铎笑笑,陆时银直接懒得搭腔。   “唔,那我和陆哥去附近看看?”金小铎准备告辞。   “陆哥?”杨春盘着核桃的动作停了,察觉到他奇怪的用词,略微疑惑地问道,“你比他大了四岁,叫什么哥?”   ……这不之前营业营得说顺嘴了,好像当着外人的面就忍不住管对方喊哥。   金小铎顿了顿,有些支支吾吾,陆时银也挑着眉毛看向他,他明明知道原因,却依旧看热闹似的地等一个说法。   金小铎挠挠头,嘴角抽了两下,说道:“叫哥其实就是一种态度啦,陆哥毕竟比我优秀这么多,称呼一声哥也是蛮应该的。”   “两个新人演员。”杨春打量了他俩一圈,“金小铎经历多少丰富点,陆时银,就你还哥啊,按资历,你不得管人家叫老师?”   啊?让这祖宗管他叫老师?   不用不用!   “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陆时银暂时没会这个称呼,垂眼问杨春。   “没了,你俩可以走了。抽空背词揣摩人物,正式开拍别让我老因为一些低级问题浪费时间。”   “哦。”陆时银不走心地点点头,毫无留恋地迈腿走人,他出门时瞟到尚且定在原地的金小铎,不由顿了顿,低缓着嗓音幽幽开口,“怎么还不走,小金老师。”   金小铎禁不住在六月打了个寒颤。   宋景和花絮摄影师丁乔西已经等在外面了。   丁乔西背着相机,顶着上午的大太阳,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特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金小铎也招招手,随口问了句:“这工作是不是也挺辛苦啊,墨冉姐都让你怎么个拍法?”   “不辛苦,应该的。”出了基地,一行人沿着分叉路往旁边的山里走去,丁乔西介绍道,“不过墨冉姐说最好把你俩电影之外的相处也拍成电影。”   “什么意思?”金小铎有点懵。   “说是cp卖腐要有感情变化,上来就如胶似漆太刻意,一直保持距离没看点,最好是像情侣谈恋爱那样,从生到熟,起承转合,以假乱真。这样粉丝体验感也强。”   “我去!这他妈沉浸式卖腐啊!”宋景在一旁大吃一惊,“这也忒变态了吧!”   丁乔西摇摇头说没关系,演员在戏外的交情也是逐渐相熟的,时机到了互动拍得缠绵一点,放任cp粉脑补就行。   “是不是很后悔?”陆时银唇角勾出一个弧度,看向金小铎,“又卖身又卖艺的,你有医保吗?”   “有……”   “那就行,省的你真得人格分裂没钱治病。”   ……诶你不用卖吗?要得人格分裂也是两个人一起得好吧。   要不要每次都说得这么事不关己!   “拍法么。”丁乔西跟在他俩身后,一边调相机一边介绍,“我还兼职了两位的站哥。”   “站哥?”宋景问。   “对,怼着直拍那一看就是安排好的,我要站在偷拍的视角,距离远、不经意,拍你们隐晦的爱意。”丁乔西说,“站子微博id定了,叫光缕,我给咱这个账号做负责修图发图的站哥。”   说话间,他们已经往里山里走了一段距离,不知不觉间恍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人烟稀少,高山蔽日,山间地形宽阔。   往前是数不尽的山群,旁边有杂草丛生的田野,四周躺着废弃的河流和破败的房屋,以及随处可见的陕西特有的窑洞,有种质朴的原始感。   这原始里又夹杂着几分可怖,被险峻的高山包围,仿佛人一旦踏进来就很难再走出去。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传来的方向很奇怪,不是来自耳边,而是来自高处:“两位老师,你们可以去逛逛了。”   “卧槽!”宋景一激灵,原地掉了个头。   一旁的高树,丁乔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卧在了粗壮的树杈上。   “哦,”见三人神色诧异,他举举相机,“这儿视野好,飞檐走壁,站哥基本技能。”   ……   “你俩去转吧,我就不打扰了。”天气很热,宋景偷懒索性在树荫底下找了块儿石头坐下了,偷懒,“一会儿咱们再集合。”   “这有两把太阳伞,你俩打着。”   陆时银伸手接过其中一把,金小铎本想去拿另一把,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看了眼陆时银,定了几秒,没什么底气地开口:“要不,咱俩撑一把吧。”   显得亲密,方便丁乔西拍摄。   “让我给你打伞。”陆时银一勾唇,伞叶撑开,阴影斜向金小铎。他明白这是营业的意思,嘴上却揶揄,“哦,毕竟小金老师是前辈,我应该的。”   金小铎内心抽搐……   转悠的时候两人肩挨着肩,金小铎一直在没话找话,说的大多是和拍戏相关。暑气袭人,陆时银懒得受室外烘烤的罪,他只想走个过场,对金小铎类似“这块有取景,不知道导演几条能过呢”的无聊话看心情才应上一句。   一会儿,他们行至山腰上的某个窑洞。附近没有植被覆盖,黄土裸露,峭壁上的木门已经被岁月侵蚀得看不出纹路颜色,金小铎不由叹了口气:“周焰就是被囚禁在这儿的吧,好可怜。”   可怜二字才落,好像要应这个景似的,夏季安静的风突然带来一阵微弱的嘤咛声。   “呜呜呜……”   “什么?”金小铎瞪大眼睛。   陆时银没说话,往声源处走了两步。   四周安静极了,灌木叶子依偎,那微弱的叫声此时更明显了些,断断续续,像是小动物发出的呼救。   “那儿。”陆时银朝某个方向一指。   窑洞旁边还隐藏了一个废弃的山洞,洞口黑压压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我进去看看。”金小铎打开手机照明,自告奋勇往里闯。   陆时银伸手把他扯到身后,径直踏开洞口的杂草走了进去,金小铎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山洞里温度阴凉,光明明灭灭地泄进来,地上放着一堆杂草,一团雪白被拴在旁边的石头上,见到人来,轻轻摇了摇身体。   “是只狗!”金小铎立刻蹲下,把半臂大小的小狗搂入怀中,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眼皮睁得有气无力,发现有人碰它,又铆足力气很凶地叫了一声。   “小比能之墓?”陆时银借着光往四周扫了一圈,他拿旁边放着的几张卡片,一张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这几个字。   底下还有一张纸,明显是小孩子的字迹,还有很多错别字:   爸爸妈妈说了,养我就不能养他。   为了乘法我扇自用压岁钱买狗,他们明天就会带着我亲手把它扔到山里,再也找不回来。好让我记住这个觉训。   但我偷偷写了小卡片,希望能被狼妈妈看到,如果你是狼妈妈,请像对待小狼一样对待它!   3q!!!3q!!!   “这什么父母啊!”金小铎气愤地拧紧眉毛,“太变态了吧!不怕给孩子留下阴影吗?!”   陆时银不知道想到什么,捏着这张纸沉默了半晌,面上一瞬的阴郁马上被他压了下去。   “这父母算好的了。”   他们站起身,金小铎义不容辞地抱着比熊一同往回走,这小比熊大概还不到一岁,发现并无危险,眼睛转着,乖乖伸出舌头湿漉漉地舔舐他的掌心,像是某种亲昵。   “什么!这还好啊。”听到对方回答,金小铎不愤道。   “起码扔的是狗,不是孩子。”   ……   “所以你们就把它捡回来了?”山间阳光底下,宋景问。   “不然看着它死吗?”陆时银轻轻一皱眉,   “基地这么大,总能容下一只小狗。”金小铎把脑袋贴上小狗的脑袋,毛绒绒的触感,“咱们快点出去,去给它整点吃的,得饿坏了。”   陆时银看着一人一狗亲密地贴贴,差点幻视成双胞胎,他忍不住一笑:“行啊,不知道比老师喜欢吃什么。”   “啊?”金小铎满脸疑惑,“谁是比老师?”   “不会是……”宋景看着他怀里软软的小生物,欲言又止。   “不会是这只比熊犬?!”   陆时银嘴角噙着笑不置可否,金小铎不敢相信!   好了,原本被称作小金老师的那点不好意思荡然无存了,这人连狗都叫老师,叫叫自己又怎么了!   小比老师……不是,小比熊一直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着,他们按照原路返回,今天时间很多,丁乔西干脆提议去镇子找个宠物医院给狗狗检查一下身体,顺便买点狗粮什么的。   宋景闻言便去基地开了辆车出来,差不多驱车一个半小时就来到了附近的乡镇,把小狗放到一家宠物医院,检查还需要几小时,几人打算去解决一下午餐。   “金老师,你家就是本地的吧。”镇子看起来灰尘仆仆,人不算多,有几个老人在街边摆摊卖自家种的蔬菜水果,质朴亲切的气息倒是浓厚。   “对的!”金小铎点点头,“我家在长安区呢,开车得几小时?离这儿不算特别近。”   “那也是土著啊!西安有什么特色美食可以推荐一下吗?”丁乔西舔舔舌头。   “西安美食巨多的!比如……”   “别比如了,你现在吃不了。”陆时银出声,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杨春说最后的早餐已经过了,当然,你可以讲出来我们去吃,然后你看着。”   “西安美食,我也有点好奇。”   ……减肥是件正常事儿,但被这人说出来怎么就有股幸灾乐祸的感觉呢?!   金小铎咬牙,清清嗓子,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西安美食有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茶百道、达美乐等等,都挺好吃的。你好、好、尝、尝。”   宋景哈哈大笑:“西安明明是碳水之都吃货天堂,说得跟美食荒漠似的,有你这么抹黑自己家乡的吗?”   为了照顾金小铎减肥,他们最后去了一家自选餐厅,也巧了,这里头的荤菜除了猪肉做的狮子头、红烧肉、糖醋里脊和各种炒肉就没别的了。   减肥要避开猪肉,金小铎只能可怜巴巴地盛了一盘草。   这家店虽然不大,但店面特别干净,炒菜也有一番风格,平平无奇的食材偏偏味道很吸引人,属于宝藏饭馆。   “演员也不容易啊!”宋景狼吞虎咽的,“小铎够瘦的了,还得辛苦减肥,天呐,想想就痛苦。”   刚开启减肥历程,再加上这顿没有肉,确实略微痛苦。   落座后他吃得并不是特别满足,好巧不巧的,吃到最后对面陆时银盘子里还剩几块软糯多汁的红烧肉,   金小铎边咽口水边瞟。   陆时银马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好整以暇地夹起来一块,动了动筷子。   下一秒,金小铎眼珠也跟着动。   陆时银夹着红烧肉往左,金小铎视线移到左边。   陆时银夹着红烧肉往右,金小铎视线移到右边。   实在没忍住,陆时银一下笑出声音,这是真的比熊附体了?   金小铎被笑得一个激灵,抬起头,目光炯炯。   “想吃?”陆时银嘴角微陷。   嗯嗯嗯!他诚实点头。   对方夹着那块红烧肉,停顿了一秒,金小铎不自觉地张开嘴巴。   “想什么呢,我可是你减肥监督师。”   陆时银一笑,送到了自己嘴边,慢慢咽下去后笑着说道:“西安美食,不错。”   【作者有话说】   金小铎半夜坐起来:不是他有病吧!? 第15章 千万别因戏生情   小比熊在医院浑身都做了个检查,幸运的是一切健康,喂了几顿饭之后就活蹦乱跳了。   更幸运的是,杨春似乎很喜欢这只惹人逗弄的小狗,剧组开机仪式的时候都让它跟着去了现场。   这些人里,小比熊似乎特别亲金小铎,一直往他脚边打转,金小铎蹲下挠了挠它下巴,叫了声乖宝贝后就交给了剧组场务。   陆时银姗姗来迟,他的妆容略微花费时间,但亮相的时候全场鼓掌,金小铎在心里也不由哇哦了一声。   对方皮肤涂了加黑几度的粉底液,身上灰色的长衫破烂不堪,肌肉凸显在外,裤子也被划出几道锋利的口子。   他脸上和身上能被看到的地方,都有很深疤痕,新的渗着血,旧伤结了痂,尤其陆时银冷着脸,眼白在黑皮映衬下特别明显,配上前几天刚剪好的板寸,整个人很像一头不被驯服的野狼。   金小铎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陆时银了,而是周焰。   他自己也被打扮成了何珈的模样,眼睛深蓝,体恤干净柔软,但是面容却略显苍白,气质普普通通,和一线城市格子间里被资本主义压榨的白领没什么区别。   《蔚蓝》是部公路片,何珈是个辛苦的社畜,在查出自己癌症时一怒之下从建筑师岗位辞了职,带着没什么用的积蓄来到现在这个叫锦川的城市,本来想单纯在生命最后一段时光见见此前从未见过的风景,没想到意外遇上了周焰。   一个比自己看起来还要苦的少年。   “来来来,两个主角烧香去。”现场乱糟糟的,杨春拿着喇叭喊。   他俩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长长几柱香,点了火,并肩拜现场搬来的神像,摄像头咔咔运转,拍下他们鞠躬的动作。   求开机顺利,求票房大卖,求努力都有回报。   “这两个人还挺搭配啊。”副导演跟杨春说,“起码cp感有保证,你看他俩一块弯腰的样子,像不像新人对拜?”   “正经点。”杨春拍了一下副导。   等他俩回到人群当中,副导演还忍不住打趣:“哎,我先预言一下,咱这是同志片,男同!懂不懂!你俩,会不会因戏生情啊?”   “不会不会。”金小铎马上否认,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们是专业演员,戏里戏外分得清是基本操守。”   “最好不会。”杨春抬眼看向他俩,“我知道你们二十啷当岁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因戏而生的感情大部分都不会长久,圆满的都是少数,大多都是陷在角色滤镜里,两人一旦出了戏才发现对方和自己想的迥然不同,必定分道扬镳。”   “也是啊,三年前那部电影的两个演员不就是因为走不出来而谈了场恋爱吗?现在都老死不相往来了,啧。”副导演感叹,“所以一般人千万别因戏生情,也算给你们打个预防针,感情纠缠,想想就麻烦,而且还容易影响你们的事业。”   金小铎真的觉得他们想多了,杞人忧天呢这不是。   还因戏生情,就陆时银这个嚣张狂妄的作风,不因戏生出杀意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脸上堆出笑容,重复道:“哎呀,专业演员专业演员啦……”   全剧组,主演配角加上工作人员约莫五六十人,最后都要来一张开机前的大合影。   金小铎陆时银手里都举着讨吉利的红包,等大家就位。   等待时,陆时银在他旁边出声,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是首影毕业的?”   “嗯嗯,说起来我还是你学长呢。”金小铎说,“你才大一吧。”   “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无所谓地说,“上了跟没上一样,下个月期末考试,谁知道会不会不及格延毕。”   “嗯……我可以教你。”想了想,金小铎很善良地说,毕竟本科时期自己成绩经常名列前茅,比不上表演大咖,但聊胜于无。   “对,你是专业演员。”陆时银拿他刚刚的话回。   金小铎听着不太对劲儿。   话虽如此,但就是感觉怪怪的……就,好像什么话到这个人嘴里就变得不怀好意了。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陆时银在他耳边低语:“但我,不是专业演员,我是一资源咖,既没毕业还可能挂科,可没什么演员的职业素养。”   金小铎懵然啊了一声。   陆时银余光瞟到对方呆了吧唧的样子,金小铎就是这样,有时看着很机灵很利索,偶尔也会露出如此般茫然的表情。   每每他傻乎乎地张着嘴,陆时银心里恶劣的念头就压不住了,特别想去要逗弄对方。   上瘾一样。   摄影师在指挥大家看向镜头,众人各就各位,他们两人站在c位,陆时银捏着红包一角,扯出个笑,继续说:“我分不清戏里戏外,但你却演技精良用心。”   “所以你说,如果我对你因戏生情了,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啊?”   远处小比熊被拴在柱子上兴奋地汪汪叫,咔嚓一声,大合影落成,金小铎僵硬的笑容落在合照正中央。   ——   同性电影《蔚蓝》正式开拍,第一幕,金小铎背着双肩包漫无目的在山间走着。   导演喊了action,他咬着牙先把陆时银从头到尾问候了个遍,然后迅速收拾好心情投入剧情。   镜头里,他眼神略微空洞,但嘴角是上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矛盾,面色苍白,活脱脱一名回光返照的病人。   根据剧本所写,他现在要去偶遇周焰。   场景设置得也巧,周焰此刻正被锁在他俩前两天捡到小比熊的山洞里。   他旁边铺着一床破烂的被子,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钢铁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沉重的声音。   黑暗中,身上的伤发出暗沉的血红。   金小铎手里采了几朵野花,张开手臂任阳光洒落在他脸上,一个自由的姿态。   他继续行走,遇见花就赏,遇见台阶便拾阶而上,才走到半山腰,下一秒,他的目光马上被洞口开着的野玫瑰所吸引,不由得想上前折一束。   尚未等他摘下野花,就听见洞穴里面发出一阵声响,他一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道轮廓逐渐清晰。   金小铎抬起头,看清了周焰的全貌,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好像名野人!   何珈本能地转身离开,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要放过见识光怪陆离的机会,哪怕冒着被对方杀死的风险,也无所谓。   于是他停住的脚步继续前进,手里束着一把花,好奇地打量着周焰。   周焰嘴角还带着血,抬眼时表情略显凶狠。   金小铎一笑,笑容满是人畜无害,他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说出他们初遇、也是全剧的第一句台词:“你好,我叫何珈,你呢?”? 第16章 减戏   山洞里,周焰对何珈友好的招呼置若罔闻,他其中一只手仿佛脱了臼,空着的另一只手径直拾过旁边斑驳掉皮的小瓷缸。   这破烂缸子是用来盛水的,里头还剩半杯,略微浑浊地来回咣当,水质看起来像是拿来喂给狗。   但周焰要拿来喝。   抬起胳膊,还没送到嘴边,一束娇艳的玫瑰花突然连茎带叶插进了他的杯子里。   周焰看向来人。   花瓣后面,何珈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满含笑意地弯了起来,接着,一瓶干干净净的矿泉水递到周焰眼前。   “你喝这个。”何珈虽时日无多,但音色依旧很亮,他仗着对方手脚都被束缚,轻而易举夺过了瓷缸,转而送上自己的。   “而这个。”他指指被放在脚边的缸子,“别抢了,留给花喝呗。”   周焰捏着包装纸,没动。   金小铎刚想继续往下演,只听杨春喊了一声咔。   “陆时银,你加点微动作!不要一直这个表情行不行?”杨春风风火火地吼,“作为一个长期被囚禁、接受冷眼甚至是虐待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第一反应应该是怀疑,而不是还他妈跟霸道总裁似的面瘫!动动你的猪脑子!”   ……   杨春是这样的,生活里严肃但尚且能开上几句玩笑,但一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严厉加倍,不留情面。   当着在场十几号人的面被痛批,虽然不是骂在金小铎身,但却紧张在他心。   这……陆时银会不会起来掀摄影机啊!   “这么简单的戏我都懒得起身教,给你思考一次的机会,三十秒后再来!”杨春又喊。   闻言,陆时银非但没恼,竟然还特别出戏地笑了一下。   “那个……”金小铎却被对方笑得手无足措,仿佛山雨欲来。   他什么也没想,赶紧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抚:“别别别生气啊。”   陆时银盯着两人交叠在一处的皮肤,金小铎在很轻很轻地一下下摸着他的手背,触感发痒。   对方浑然不觉已经越界,只想着给他支招:“待会儿再拍你不是拿着塑料瓶吗?捏一下,嘴角像我这样。”   金小铎收了手臂,很认真地将嘴角轻缩给他看,一副不动声色防御的表情,陆时银看了他两秒,然后状似心不在焉地稍加颔首。   再次开拍时,他指节攥得发白,眼睛凶狠盯着某处。   见这回杨春没叫停,金小铎松了口气。   何珈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转变了自己的想法,从开始转身要逃,到现在索性也直接靠在山壁上,和周焰并肩而坐。他们一个看着干净无暇,一个伤痕累累。   “你想干嘛?”少时,周焰开口。   “你不是渴吗?”何珈无辜地看着他皲裂的嘴唇,只劝道,“喝水啊。”   周焰不相信任何人,冷冷地望向他,对方抬眼单纯地回视,一时间,两个人劝瓶水像对峙。   最终周焰拧开了被他防备已久的塑料瓶,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闷闷地开口,带点讽刺:“新来的?这次又往里加的什么?”   何珈登时被问懵。   就在此时,山洞口的光射面积增大,一串脚步声响起,两个背着铁锹的黝黑农民现身,一高一矮,他们光着脊梁,见到何珈这张新鲜的面孔,两个人面上闪过刹那的讶然。   “你是哪来的?”高个儿农民问,他背上搭着条褐色毛巾,牙齿和手指都发黄,铁锹用力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吗?”何珈指指自己,他站起身,“我迷路了。本来是旅游的,一开始跟着团,后来觉得没意思就瞎逛,今天走了一上午不小心就走这儿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这里不欢迎游客。”   说话时,矮个儿男人把一盘装着餐食的东西扔到周焰面前,何珈看了一眼,像是动物肝脏一类的东西。   何珈没搭话,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他拿出手机来看时间,摁亮了屏幕,右上角显示无信号。   “这人怎么在山洞里?”他指着周焰。   “得了传染病,治不好,你让开,离远点。”高个儿男人推了一把何珈。   “哦,这样。”何珈踉跄着站好,他没不悦,反应平静,口吻近乎礼貌,“附近有农家宴吗?逛得饿了。”   “我们这儿不欢迎……”矮个儿男人重复,他还没说完,被另一人打断,“下头窑洞,过来吧。”   话音一落,两个男人分别站在了他身体两侧,像羁押犯人一样带着他出洞。   金小铎往前走时垂下眼,轻轻侧头,余光中瞥见周焰被踹了一脚,但自始至终没有出声。   “咔——”   这段拍完原本要往下接,谁知杨春突然改变了主意。   “原本你俩后天各有一段长台词的室外戏,天气原因改成今天,准备一下。”   演员提前十天半月背好台词的不在少数,更不用说只是提前两天的戏,金小铎剧本已经顺了数遍,没什么问题。   他快速温习了一下就沉着上阵,中间杨春叫停了几次把他喊到监视器面前看回放,稍加指导后又反复来了几条,过得还算顺利。   然后就是陆时银拍,他在旁边翻着本子乖乖等戏。   开拍之前副导接了个电话回来和杨春聊:“杨导,这电影还能加个人、加点戏不?”   “有需求?”杨春把佛珠盘手上一颗颗捏,随意问。   “有。一新生代演员,此前没演过男主,但胜在肯学,人气高。咱电影多个流量演员有利无害,况且也不让他演什么重要角色。杨导,就加个戏呗?”   “流量演员。”杨春咂摸到关键词,自嘲似的一摇头,“有个陆时银还不够。”   “这您可别说。”副导张正川张嘴便是浓浓京腔,吸了口烟接着说,“还真忒巧,这人和陆时银一个男团的。”   金小铎离他们不远,谈话全落进他的耳朵里。听于此,他翻书的手一滞,这瞬间,心下突然跳出个自己不太敢想的期待。   该、不、会、是……   “叫--江祝岩。”张正川说出名字。   金小铎猛地抬头:!!!!   自己的偶像要和自己同组?!   “没听说过。”杨春心不在焉地回,几乎是翻个白眼,“说话少给我您您您的,你副导加大头投资人,权力最大,添个人犯得着和我商量。”   “我这不得给您保证,江祝岩还不错……”   后面副导和杨春又协商着什么,金小铎没再听进去,心里被突如其来的激动淹没,这么大一个惊喜从天而降。   “怎么是你?”陆时银刚从外面回来,状况之外地看着陌生的对手戏演员,对方告知他要提前拍后天的戏,他眉毛一皱。   “怎么不早说?”   “……您刚刚不是被叫走了吗?”   刚刚陈墨冉来了一趟,来说歌手比赛的事儿,陆时银很抗拒这种需要费心创作的演出,前几天微信聊的时候他爱答不,这回对方亲自来做他思想工作,让他必须参加。   “开始吧。”副导演起身,杨春盯着监视器,朝对讲机知会一声。   “我还没——”陆时银准备提出异议,杨春没给他空间,催促道,“快点别浪费时间,先演一遍我看看台词基本功。”   陆时银作罢。   拍的是周焰同村民对峙的一段,对面演员表演完毕,轮到陆时银,谁知他剧本台词一句没说,开口竟是:“12345678……”   表情与正常说词别无二致,只是低沉的数数声被收音收得一清二楚。   对手戏演员怔了怔。   金小铎:?   剧组全员:???   金小铎刚刚的激动情绪和现实来了个碰撞,一下消失大半。他差点忘了,陆时银和江祝岩是有梁子的……等江祝岩来了,陆时银不会在现场大打出手吧……这电影还能拍吗?   安全起见,金小铎痛定思痛,决定把江祝岩进组的事先自己藏着,能藏多久藏多久,陆时银这个危险分子越晚知道越好。   这边,杨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气笑了,把手上佛珠往桌面一甩,唰啦一声。   “陆时银,想上天?”   “你台词基本法就是背123456?你怎么不背圆周率?给我来对口型这一套?!哪里带过来的这种歪风邪气!是谁教你的!”   剧组一时陷入寂静,听杨春一个人发飙。   “哦,我刚刚就想说我没背。”陆时银淡定地挽了挽袖子,“我背词的习惯是只背完第二天。后天的戏,如果不对口型最多也只能明天拍。”   对口型这个现象在近年流量明星里发生的已不算少数,甚至陆时银曾在某个剧组经历过导演为了赶戏亲自要求他念一二三的情况。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好习惯,但自己就不是恪尽职守的人,今天突然提前,也没给他解释空间,就直接那么说了。   好像很混蛋,无所谓,他就是。   如果早一天通知他倒也不会心血来潮突然对口型,这个坏风气惹怒杨春,陆时银毫不在意地耸耸肩,他很抱歉。   “你能不能敬业一点?!提前背词很难?!诶我这是剧组吗?还是在开少管所专管你这种不良少年!”杨春继续吼,“而且你是双男主之一!戏份极多,你这样怎么办?!”   “那怎么办。”陆时银双手抱臂,那张欠揍的建模脸出现在几个显示屏上,剧组的人都看向他,他勾了勾嘴角,“要么这段明天拍,或者实在不行,你给我减减戏?”   在一旁的金小铎:……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挺牛逼啊!”杨春显然和他一个想法,直接踹了一脚椅子,“别人拼命想要加戏表现自己,你倒好。减戏?这个词我还是头一回听!”   演戏又不是给他上刑,金小铎心想,被他说的,减戏跟减刑似的。   “我就不信还有我治不了的演员。”杨春把佛珠绕回手腕,“金小铎,你身为他对手戏最多的人,全剧组你和他接触最多。今晚去他房间,亲自检查一下他的台词背诵情况然后向我汇报。这段推到明天拍。”   啊?!   金小铎抬起头,傻眼。   杨导,你不是说没有你治不了的演员吗?   为什么要我去他房间,这,到底是你治还是我治?? 第17章 宝宝   “你真的要去隔壁?”   晚上八点半才收工,金小铎洗完了澡,纯白色棉制睡衣柔软地穿在身上,胸口印着一只黑色卡通小狗,他刚从浴室出来,从眼睛到皮肤浑身都泛着水汽。   “是啊。”他用力擦干净头发,拿起剧本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是杨导的要求,没关系,也为了电影能够更好的呈现,我出点力去督促督促…也没什么。”   话音刚落,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从今天开始,他已经严格遵循减肥菜谱来吃饭了。今晚就吃了五只虾、半个牛油果,以及一掌心的小番茄。   金小铎揉了揉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也好。”金小铎耷拉着肩膀说道,“去被陆时银折磨一下也就能淡化减肥的痛苦了。”   他拎着剧本就要出门。   “嘶,等下等下。”宋景把他叫住,煞有介事地走上前,伸手给他微敞的衣领拉得更严实了一些,“杨导挺会挑时间,这月黑风高孤男寡男的,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金小铎无语:“没什么不安全的,你想多了。”   “我说真的你还别不在意。”宋景啧了一声,“这杨导怎么回事儿,督促他背词就背词,大晚上还使用美人计?”   “天呐你太脏了!”金小铎皱着眉大声喊,拿剧本打他肩膀,“只是专业交流而已!很正气!”   晚十点,一身正气的金小铎准时敲响了陆时银的门。   一团毛茸茸扑了过来。   “哇,是小比熊!”金小铎眼睛亮了,一把把它抱进怀里。   “哇,是小金老师。”陆时银学着他的口吻吊儿郎当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回沙发打游戏。   “它怎么在这儿啊?”金小铎摸摸小狗的耳朵。   原本计划是白天偶尔带着它去剧组,晚上就把它放在基地门卫的保安室里睡觉,怎么在陆时银这儿。   “夜里保安大爷休息得早,怕它无聊。”陆时银言简意赅。   他也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不湿,丝质睡袍松松垮垮地敞到锁骨以下。陆时银趿着皮质拖鞋,伸了伸腿,脚腕处隐约蛰伏着青筋。   金小铎简单环绕了一下他的房间,床上铺着深灰条纹床单,两个黑色行李箱靠在墙角,桌面简洁、衣柜闭合,四周依旧弥漫着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木质香气,凝着安静和雅然。   他梗着脖子看向对方的手机屏幕,陆时银在玩森林冰火人的单人版。   比小狗无聊。   “咳咳。”金小铎状似不经意地清嗓子,把小比熊放到地上,提醒道,“要不咱们背会儿背词吧,别玩了。”   “等下。”陆时银手指在屏幕上动着,少时,他放下手机,拿起了旁边的剧本,掀开后一片荧光笔的涂色,刺得金小铎眼睛疼。   “你这么多,都、没、背?”   “不然杨春为什么让你来监督。”   金小铎和小比熊齐步围着陆时银的单人沙发焦急地踱了几圈,他弯腰把狗狗抱到一旁,小玩意儿又跑到另一个角落自己玩去了。   “你平常,都是怎么背词的?”   “当然是边拍边背。”陆时银表情写着这还用问。   “只提前一天背?”   “提前一天还不行?”   金小铎轻怔,忽地想起对方黑料锦集里有一条,不知道是代拍还是别家站姐拍到的某个动图。是室外的场景,导演被逼得面露难色,尴尬地站在旁边和陆时银交谈,而对方轻轻皱眉,动作极其不耐烦地翻着剧本,好像下一秒就会脱手将本子甩进旁边的河里。   那拍摄者的配文是:陆时银拍戏不背台词,全场停下,等他背。   相比从前……提前一天背确实收敛不少。   他深深叹气,索性席地而坐盘腿到旁边的地毯上,抬头皱眉盯着人,认真道:“那你快背!明天杨导可就考了!”   陆时银垂眸回视,几秒后嘴角浮出个笑,幽幽道:“别急,除了现场背词,我演过几部戏也有提前一两天才背的情况,某一次临时背了这个的两倍还多。”   “啊?这样吗。”   “那我懂了。”半晌,金小铎想了想说道,“所以是从那次起,你的脑容量就神奇地扩大,让你提高了背词极限?”   怪不得这么不紧不慢。   “那倒不是。”陆时银扯了扯睡袍,随手翻着腿上的剧本,勾起唇角,“是让我找到了摆烂的底线。”   ……   金小铎扶额,很骄傲吗?   “这些不出一小时就能背完,只要我想。”   “不过——”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金小铎,伸开了腿。   “怎么?”   “腿疼,给我按摩一下。”   ……年纪轻轻疼的哪门子腿?   金小铎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自己,他腮帮子鼓得像只河豚,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   陆时银淡定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他,盘起来非常无害的一团,谁也震慑不到。   果然下一秒,金小铎双手就毕恭毕敬地、虚虚搭到了他膝盖上,假笑道:“好好好,那我一边伺候着,您一边背行吗?”   “绣花呢,使点劲儿。”少时,陆时银感受着腿上软软的、放不开的触碰,说了一句。   他发现了,金小铎只有沉浸在戏里才会对肢体接触自然无比,戏外就会刻意保持距离。   对方哦了一声,身体别扭地离他半臂远。   陆时银眼睛还盯着剧本台词,胳膊却伸出去把他连人带毯子往前一拉。   “我靠……”金小铎心下一惊,胸膛直接扑到对方大腿上。   “你支棱着身子不嫌累我看着还累,行了,就这么按。”陆时银不容置喙道。   金小铎摸摸鼻子,不太自在地按着。   他目光也乱瞟,一会儿看着一会儿看那。   行李箱上十条杠,地板一排铺八块,衣柜右下角沾着张变形金刚的粘贴。   以及,陆时银凸显的喉结处有枚不起眼的小痣。   嗯?小痣?   金小铎一激灵,立刻收回视线……不是,自己注意这个干嘛。   都怪陆时银无形的绑架,太无聊了,除了按摩没点旁的事儿干。   不过刚开始他按得自己神经紧绷,到后来舒服地吹着空调,陆时银安静翻剧本,金小铎那根弦也逐渐松了下来。   累了一天,接近十一点,他开始忍不住打瞌睡。   没一会儿,陆时银感觉到一直在他腿上活动的手慢慢停了,余光也瞟见金小铎的头一点一点往前栽。   他合上剧本,从身后勾出一个抱枕,准备垫到自己腿上让对方睡得舒坦点。   谁知还没放呢,金小铎像电量耗尽般猛地往前一杵,陆时银身体跟着一僵,手随之定在了空中。   金小铎马上会见周公了,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看着陆时银:“啊,怎么了,你背完了吗?”   陆时银伸手把他的脸往上托了托,收回手后不动声色地掩饰住——被枕了某些不方便透露的部位而带来的——不自然,想了想道:“背差不多了,你检查一遍吧。”   “哦。”金小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搓搓自己的脸。   他开始拿着笔一边勾画一边和陆时银对戏,金小铎听着对方念白背词,时不时挑出不连贯的地方,期间还反复打断,给他情绪、语气、语速甚至神态上的建议。   陆时银耐着性子听对方一句句讲。   金小铎语速很慢,讲戏的时候会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偶尔做些思考,好像真的很想帮助他通过明天杨春的考试。   虽然陆时银只顾着看金小铎的表情,内容一句没听进去,但是奇迹般地,在这个空调嗡嗡发响的夏夜,他心里难能一点点静了下来。   “大体就这样,我讲清楚了吧。”金小铎合上剧本,心有戚戚道,“明天好好演,别再让杨春骂你了,那么多人呢。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好好背词,提前一天背也是背,提前一周背不也是背吗?难道还、还真就是找到了摆烂的底线,然后在危险边缘反复试探……”   陆时银沉吟半晌,随即恢复了不正经的模样,他笑了笑:“我再摆烂也有男主演,你呢,明明是个十八线,往常演那些破烂小角色的时候也这么认真?”   “别这么讲。”金小铎正色道,“小角色也值得认真对待,况且,根本不存在小角色。”   “什么意思?”沙发往下陷了陷。   “我们老师常常说,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意思是我是十八线,但我演的角色不是,他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个都值得认真对待。”   “你……很喜欢表演?”   “那当然了。”金小铎大大方方地点头。   “也是。”陆时银一笑,“不然你也不会在这儿了。”   金小铎准备起身回自己房间,门铃突然响了,陆时银过去开。   “陆老师还没睡吧,开机第一天导演请咱们吃水果。”工作人员拿着大包小包挨个房间分东西,“这里有洗干净的荔枝和西瓜切片,趁早吃啊放不住,桃子香蕉一类剩下的倒是可以放冰箱。”   陆时银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工作人员看见他身后的金小铎:“哎金老师也在啊,导演特意嘱咐了这些水果不能给你送,说不能阻碍你减肥,所以你那份换成了黄瓜和番茄。”   “好吧……”金小铎咽了口口水,一脸生无可恋。   “那我先走了,陆老师赶紧尝尝,可好吃了这西瓜,水份特足特甜,很配夏天。”   金小铎也跟着往外走,被陆时银一伸胳膊拦住去路:“这就走?”   “还有事儿吗?我使命已经完成了吧。”   陆时银杨扬下巴:“小比熊在叫你。”   他回头往室内一看,瞎说,小比熊正追着一团废纸汪汪叫。   “哪就是叫我了。”   “有点责任心,可是你把它抱回来的。”陆时银把门关了,“别那么冷漠,怎么着得给人家喂块西瓜再走。”   “晚上就让他呆你房间了?”金小铎朝狗狗走去,嘴里唤着:“小比,来哥哥这里有好吃的。”   “这层就我这间带阳台,让它住那儿。”陆时银把装西瓜的盒子拆开,塑料窸窣作响。他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宝宝。”   金小铎正咯咯地弹着舌揉狗脑袋,加上塑料盒的噪音,前面的话全部没听清,只听到一句宝宝。   他怔了怔:“什么?”   “宝宝。”陆时银把叉子摁在切好的西瓜上,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来之前宋景的那番话后知后觉地起作用了还是什么,金小铎脑子一抽,大着舌头道:“叫、叫谁呢,别占便宜,我不是。”   陆时银闻言先是顿了顿,等反应过来偏头就开始笑:“想什么呢,我说给它起个名字叫宝宝。”   须臾他笑容缓了下来,挑眉道:“还有你放心,我要占便宜绝对不会只口头占。”   金小铎脸唰地红了,支支吾吾一顿,索性从善如流道:“好好好名字,那就叫宝宝呗。”   但他心里闪过一丝疑问,这名……为什么起得像个小孩?或者说爱称?以后陆时银,该管他老婆叫什么?   但是金小铎忍住了,没问。   陆时银往自己嘴里送了块西瓜,他也低着头去叉了一块给宝宝吃,宝宝小辫子一样的尾巴摇成螺旋桨,舔着金小铎手心里的西瓜吃得很满足。   宝宝是只小公狗,品相不错,那天在镇上还给它修了个很利索的发型,毛发柔软雪白,黑葡萄般的眼睛看得人心要融化。   看得金小铎往下咽口水。   又馋了,连狗吃饭他也馋,毕竟除了苦逼减肥人谁能拒绝夏夜里的一盘西瓜呢?   “吃点吧。”陆时银看着一人一狗蹲在桌子旁边,金小铎喉结不停滚动,笑了笑劝道:“没事儿,我不告诉杨春你偷吃了。”   “不行。”金小铎语气坚决,但皱着的眉头出卖了他的渴望,“我要对角色负责!”   “只吃三块儿。”陆时银把水果盒推到他面前,“就当我报答小金老师今晚辛苦帮我讲戏、背词、按摩?”   “真、真不用。”金小铎抿着嘴,有气无力地拒绝。   “行吧。”陆时银把盒子拉回来,又拿了剧本过来碰碰金小铎,“我还有段词情绪不会表达,给我示范一下呗,小金老师?”   对方突然这么好学,金小铎不习惯地眨了眨眼,但依旧坐到椅子上翻开他说的那段。   他过了一遍台词,仔细酝酿了一会儿琢磨着开了口:“周焰现在是少有的心态波动,大概得激烈一点吧?”   “我试试哈。”   “我欠你们吗?我这一昂——”   一个“样”字的音还没发完,金小铎突然被什么堵住了嘴巴。   他卡在音节一半的地方,看着陆时银在灯光下靠在桌旁扯出的笑,金小铎又眨眨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刚刚戳进他口中的东西。   是一块去了籽的正正方方的西瓜,牙齿轻轻咬动,甜美的汁水四溢,在夏夜里沁透人心。? 第18章 打算让他亲到什么时候   当晚金小铎又上了自己的小号。   这回例行打卡退圈博的时候他停顿了两秒,虽然陆时银总是来戳弄他、虽然还是有点讨厌,但或许,罪不至退圈?   耳机里放着歌,江祝岩唱的,也是陆时银在演唱会改编的那首,听着听着金小铎觉得自己偶像还是天下第一有才。没有对比没有伤害,于是他无奈叹口气,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黑转路是不可能的,感觉,种种前科不能忘。   虽然西瓜很好吃,但咱怎么是被两块西瓜轻易收买的人呢!   而且后面我又去问了姓陆的不背词不工作到底都在干什么,他竟然所当然地回答——躺着睡觉。天呐,他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   陆时银依旧是个很坏的人,还欺负我给他按摩。   不过西瓜真的很好吃,嘿嘿。   金小铎发完碎碎念“日记”后,突然又想起那天听到的江祝岩要进组的消息。还真有点期待,但也确实担心他和陆时银之间发生冲突。   不过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好好拍戏,别想太多,他摇摇头,又去冲了会儿浪,跑到时金不昧的超话里看了看,排名已经从43升到了33。   综艺《我和你的这三天》又播了一集,剪辑师水平很高,两个人去乱糟糟批发市场买衣服的桥段加上滤镜和bgm,当场让粉丝直呼这是什么婚后生活!好有爱!   甚至很多人也关注到了他们这部电影,丁乔西放出了两个人所谓的拍摄路透,甚至不止丁乔西,竟然还有零星几个cp站子也成立了,好些cp粉脑补:金小铎怎么这么励志啊!为了偶像不停进步,从籍籍无名闯到电影圈,我押一个他们顶峰相见!   金小铎把手机扔到一边,拉过被子盖紧了头,顶峰相见真的不必了,明天杨导拍摄的时候别阴沟里翻船他就谢天谢地。   -   “不错啊。”   第二天,陆时银把他原本推迟的那段拍了,中间只ng了几次,杨春有点意外,“进步蛮大的,层次都比前几段强了,没看出来你挺开窍?”   听到如此评价,金小铎松了口气。   “开窍到说不上。”   “那你什么情况。”杨春问道。   陆时银给冰美式插上吸管,假模假样地:“也没什么,承蒙昨晚小金老师教得好。”   “不不不!”金小铎急得缩着脖子连连摆手,真服了,会不会说话啊这人,刚刚人家杨导明明指导你好几回,还提了多处建设性意见你是一点不提!   反而故意在这种大咖面前把我搬出来,班门弄斧吗这不是?   “就是您昨天不是让我去给他监督背词吗?我只是听从杨导安排,说起来刚刚您说的那些技巧我也偷偷听了几耳朵,感觉真的醍醐灌顶。”   “哦,原来是这样啊。”片场,杨春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没他的解释,而是转向陆时银,“看来我说你不管用,金小铎一监督,你就立马回正?”   “这题我会。”副导张正川在一旁插话,“据说金小铎是陆时银粉丝来着,知偶像莫若粉丝嘛,人家肯定是有更适合自己偶像的方法。”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什么方法?”杨春核桃盘得发光五指仍旧不停。   “他给我按——”   “按时提问!”   陆时银张口就要告知昨晚实情,没什么,不就乖乖给他按摩了。   金小铎迅速打断,心虚地换了个方向,自顾自地嘟囔:“对对对,按时提问。背词这种东西除了代入人物以外还得死记硬背,时不时提问着重复一下效果才能立竿见影。”   正值休息时间,张正川笑了笑:“现在微博粉丝玩得很有意思,我那天无意间点进某个小鲜肉评论区看了看,你猜怎么着,每个粉丝ID后面都挂着个牌牌,什么铁粉、银粉、真爱粉,代表不同等级呢。”   “诶金小铎,你是陆时银什么粉啊?”   “他是我黑——”陆时银开口的话再次被打断。   “我可以是他金粉啦。”金小铎尴尬地哈哈了两声,提议道,“要不咱们快点进入下一部分吧,珍惜时间!”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一时间所有的话题都绕不过“陆时银金小铎”这两个名字了?   “还有十五分钟呢,我们可不能褫夺别人休息时间。诶要不这样,你俩对个戏给我们看看。”   张正川乐呵呵地坐在钓鱼凳上,打趣道:“导演,他俩既然是粉丝和偶像的关系,演起亲密戏肯定很自然吧,昨天不是有一段咱们讨论了很久,要不现在让他俩试试。”   金小铎一时很绝望,更绝望的是,杨春还答应了,并把加的那段戏递给了他们,让两人快速看一眼然后就去试。   毕竟是亲密戏,台词确实不怎么多,不需要看很久……   整段就何珈攀着周焰的脖子,一边亲一边低喃着描绘美好前景——想让你活下来、逃出去,然后和我一起去看海。   “周焰就眼神戏,主要还是何珈主动,金小铎,这段主要是你的发挥。”副导补充。   很好,他绝望加倍。   “你什么时候是我的金粉了。”金小铎正焦头烂额,陆时银幽幽问了一句。   “姓金的粉丝,不可以称作金粉吗?”他不直气也壮。   “来来来快点吧。”张正川兴致勃勃地眯起眼睛。   “那个,多有得罪了啊。”试戏之前,金小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冒出来这么一句。   陆时银把剧本抛给杨春,回头笑了一下,拿之前的话回他:“得罪什么,放心,我会克制自己不要因戏生情的。”   ……   只是探讨这段的可行性,摄像机都没对准他俩,即便这样,金小铎依旧紧张得不行,专业演员的素养全没了。   这张正川就是来看热闹的吧,干嘛突然这么措手不及。   他咽了口口水,只好闭上眼睛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情,等再和陆时银对视时,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情-欲。   陆时银竟然一脸拭目以待。   他伸手环上对方脖颈,试探着用嘴巴贴了贴对方的下巴,温温热热的柔软令陆时银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金小铎是在演戏,但他却是在戏外看戏。   金小铎的吻像蜻蜓点水、像小鸡啄米,沿着锁骨细细密密地往上,然后在他的侧颈处不停流连。   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处的,以一个拥抱的姿势,他们呼吸缠绕,鼻息可闻。金小铎在他耳边蛊惑着说那些台词,嘴巴微张,带着黏黏糊糊的喘,一手摸着他的后脖颈安抚,如同真的爱极了自己。   陆时银瞬间被带了进去,觉得好像下一秒,两个人的唇.舌就能密不可分地缠在一起。只要他稍微低下头。   金小铎默念他是周焰他是周焰!然后继续往上亲。   陆时银皮肤很白,所以喉结旁边的褐色小痣在这个距离下就特别明显。   ……不是,他怎么又注意到这颗痣了。   台词已经说完了,但导演始终没喊停,他麻木地在对方脖子上继续亲,好像这一块已经被自己亲了个遍,已经没有新的皮肤可以占领。   鬼使神差地,金小铎嘴唇往那颗小痣上碰了碰。   这一碰不要紧,陆时银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直接抓住了他肩膀。   ??   金小铎迷惑地抬起头,嘴唇离对方的喉.结只有几毫米,眼神依然是沉浸在戏里的迷.离:“怎么了。”   他一开口说话,温热的气息再次扑在那颗小痣上面,痒痒.麻麻的。   陆时银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一口气,稍微用力把他往前推开一定距离,不悦地朝杨春喊:“还没好吗?打算让他亲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估计大家也发现了,这个戏中戏一直没有正式切入,写到现在还是小情侣助兴的一环而已……不过马上就进入了!嘿嘿!? 第19章 看在周焰的面子上   西安的夏天和火炉没什么区别,高温暴晒,哪怕他们拍摄地在植被茂密的山里,这种情况也没好多少。   金小铎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而在陆时银问出这句话之后,他脸颊除了烫,还迅速漫上了几丝绯红。   “亲完了……”副导看一眼杨春,笑了笑问,“吗?”   “陆时银你反应挺大啊。”杨春将两个人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说了一句,“怎么着,你们这种爱豆没演过吻戏?”   陆时银表情凝了一瞬,他舌.尖顶了顶腮,伸手轻擦过喉.结,还痒。   “演过。”   演过反应还这么大?   金小铎目光停留在对方那颗小痣上,若有所思。   “看哪呢?”陆时银察觉他的注视,报复一般,状似不悦地捏了捏他的腰。   果然,金小铎立刻一缩身子,躲开了。   呵,腰部是他的敏.感点,拿捏住了   休息时间还剩几分钟,陆时银找回了一局,心满意足地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撑伞投下阴影,旁边公用风扇来回摆头,风力微弱。   额头脖颈很快泌出细密的小汗珠。   少时,一股凉风忽地靠近了他,陆时银睁开眼睛。   只见金小铎蹲在地上,手持小风扇对准他的皮肤,眼睫毛忽闪忽闪。   “哟?”陆时银意外地挑挑眉,“小金老师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哦。”金小铎看着这人闲置在一旁纯粹因为懒才不用的小风扇,“怕你捂出痱子耽误拍摄进度。”   陆时银笑一声,感受着凉风从他额头吹到脖颈,像是细微的轻抚。   忽地,这轻抚在喉.结小痣处停下了,开始忽近忽远地移动。   他身体一僵,嘴角也跟着停住了。   金小铎观察着他的反应,突然扑哧一笑,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得逞,眼睛却弯得厉害:“陆时银,原来你也挺敏.感啊。”   陆时银看着他撩完就跑的背影,暗地里磨了磨牙。   “来吧来吧。”副导演看了眼时间,喊道,“下一场开始!”   行啊金小铎,陆时银想,竟然敢捉弄他。   等下了戏有他好看。   那天拍到何珈从山洞里出来即将被两个村民带到窑洞里,这回接着那天的拍。   在询问下得知,原来这些群山统称为锦山,锦山占地面积很大,他发现环顾四周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而作为山里唯一的村子,锦川村,仅有三十几户人家,设施落后,有一间破屋写着“学校”两个字,还有一座小院门口挂着歪成错号的十字架,也就是所谓的医院了。   “餐厅在哪呢?”何珈不禁疑惑起来,这地方真的能有餐馆吗?   “就在前头。”左边的村民闷声一指。   “在窑洞里?”何珈看着眼前不怎么结实的木门。   “进去。”两个村民几乎是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恶狠狠地,“刚刚那小子和你说什么了?”   窑洞里开了灯也显得黑黢黢,墙上没砌好的黄土被关门声震得往下掉,屋里混着浓重的烟酒味,小铎心想剧组这环境也忒还原,竟然呛得他想呕。   “没说什么你们就来了。”何珈忽视他们审查的眼神,直接脱下包往矮桌上一放,这里显然不是餐厅,但他就是要把这寒酸的地方当成餐厅,“饭呢?”   “爹,他是神经病吧!”矮一点的村民叫李明,看起来二十来岁,瘦瘦巴巴的,张口一副毫无主见的样,“听不懂人话!”   “他有手机呢,拿出来。”被唤作爹的这人叫李国一,黑皮黄牙、腰身略微佝偻,一双细长的眼里却满是精明。   李明听令要去抢。   “等等等——”用不着动手,何珈做了手势,从善如流地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扔给他们。   《蔚蓝》背景设置为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所以金小铎扔的是块儿诺基亚。   “嘿嘿嘿!”李明没见过这新鲜玩意,“我的了。”   “要不收留我一下?我住不长,身上还有点钱给你们当租金,给我间空房子住就行。”   饭点了,父子俩煮了锅羊肉泡馍,何珈舀了半碗他们剩下的,碗里只有馍没有肉。   宛如察觉不到对面的敌意和危险似的,何珈竟然提议要留下来。   对面父子表情一时滞住。   何珈心想,看来这大山神秘得紧,尤其是山洞里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像只野狗,绝不是得了所谓的传染病。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父子俩提起那人的神情,仿佛提起一件宝贝,生怕被别人抢去。   有意思,符合他临死想找乐子的需求。   然后他顺便坦白了,拿出胃癌晚期的报告单给两人展示,表示自己真的活不久了,起不了什么威胁。   何珈放下碗筷,起身翻包的时候把存折藏在袖子里,然后将现金摆在父子俩面前。   “顺便给我找个活,你们这里的学校缺老师吗?或者,要不要我去照看山洞里那位。”   “你自己随便去看吧,周焰你想去看就去。”李国一数着钱,不在意道,“这山后面还有间屋,你住那。”   何珈背上书包就走了。   “爹。”炕上,李明狐疑道,“为什么要把他放进来,那咱们……”   “他走了才是隐患,既然见到了周焰,那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他永远留这儿。”李国一把钱塞到被褥底下,狠狠地,“而且他既然活不长。你先去通知王二王五盯好了他,来了锦川还想走?没门!”   何珈离开窑洞后,按照原路返回了周焰所在的山洞。   “原来你叫周焰啊。”他蹲下和周焰平时,地上李家父子送来的餐食对方没动,而何珈带来的玫瑰花莫名没了花瓣。   叶子也少了些许,被啃少的。   剩下大半估计是难以下咽。   “爱吃花,原来是挑食?”何珈凑近周焰,两个人脸离得很近,他咧开嘴,笑得干净柔软。   “吃了我的花,就得听我的话。”   周焰怔了怔,冷着一张脸没他,路边的野玫瑰什么时候有主了。   何珈自顾自地拾起被他冷落的盘中餐,几块猪肝猪肺,他拿起一块放到鼻尖,除了腥没旁的味道,估计连盐都没放。   妈的,真喂狗呢。   他继续翻了翻包,掏出两袋番茄酱。   “这样能吃多了,起码有味儿,来吧小野狗,尝尝。”何珈涂了点在猪肝上,自己先嚼了两下然后送到周焰嘴边。   脚上桎梏着的铁链被拽了两下,周焰防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易察觉的瓦解。   —   “我去明天很热啊。”晚上,宋景抱着一大箱子冰凉贴来找金小铎,开始叨叨,“咱这个剧组最大的缺点就是外景多,成天在太阳底下晃悠,受罪哟。”   金小铎正在看剧本,暗自感叹周焰怎么这么惨,捏着纸页感叹得快要泪汪汪了。   “还好我给你准备了这个,你换戏服之前贴衣服里面,多贴点别中暑咯。”   “好多啊这些,我用到冬至也用不完吧。”金小铎从剧本里回过神,看着放地上的冰凉贴感叹道。   “明年再用呗。”   “谁知道明年我在哪里呢,要不这样,我去分给陆时银一点。”   十分钟前的微信聊天框,那个顶着森林冰火人里火娃的头像给他发来了消息:   来看下你的宝宝,把它抱回来就不管了?   下面跟着张小比熊窝在沙发一角的图片。   金小铎站起身,拿了五六包冰凉贴转身要走。   “现在?”这都快十一点了啊,宋景一惊,“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   “没,主要是看宝宝。”金小铎耸肩。   “宝宝?!”宋景二惊,“你俩什么时候叫上宝宝了!?”   “宝宝是狗!是狗!”金小铎抓狂。   -   “哥哥来了!”陆时银甫一开门,金小铎一低头钻过他撑在门框上的手臂,嘴里喊着话直奔小比熊。   第二次来陆时银房间,他已经轻车熟路。   “想我了吗宝宝?”金小铎坐上沙发,把小比熊抱在怀里逗,“说!想不想哥哥!”   阳台开着门,他注意到地上放着个小狗窝,用粉色棉布制成,很温馨很公主,但……很不陆时银。   “这个不会是,你给它买的吧?”   “当然不是。”陆时银一笑。   “新招的那位女助帮忙买的,宝宝还挺喜欢。”陆时银也在沙发上坐下,他把手伸到金小铎怀里,去挠宝宝的下巴,“是不是很喜欢,告诉爸爸。”   宝宝很应景地汪了一声,欢快地跳出金小铎怀抱,摇着尾巴钻进了它的少女心小窝。   金小铎在他这个“爸爸”的称呼上反应了两秒,不由满脸黑线地接话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占便宜。”   “占便宜?”陆时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扬了下唇角,“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不占口头上的便宜。”   金小铎有种不详的预感。   “今天敢拿风扇吹我脖子?”陆时银往前欺身,把他锁在沙发一角,“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想干嘛!”金小铎背靠沙发扶手,咽了口口水。   对方脸上挂着笑,大腿几乎和他挨着,手臂也横过他身侧,乌沉的眸子里透着狡黠。   “想你好看。”话音刚落,陆时银直接用劲把他摁在了沙发一角,手伸向他的腰间一阵揉捏。   金小铎顿时崩不住,仰面看着天花板开始狂笑。   他身子不安分地扭动,腿也在空中乱抖,余光能瞟见陆时银在他身体上方、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方才松手。   “还敢不敢了。”陆时银一手摁着他的胸膛,咬着牙问。   “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陆时银把白天的仇报够了,金小铎趁压在身上的力量有了稍许松动,抓紧时间坐直,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小比熊,脚底抹油准备告别这个危险之地。   “这是什么?”陆时银指指桌子上的东西。   “冰凉贴。”   “小金老师,你可是我的黑粉,大半夜给我送冰凉贴?”陆时银翘着二郎腿揶揄道,“小心我误会啊。”   ……   “我是看在周焰的面子上。”金小铎说。   “什么意思。”   金小铎想了想周焰悲惨的身世,发自肺腑道:“字面意思,我是希望周焰这个夏天凉快一点。”   就是这冰凉贴不是给你的,是给周焰的,懂了吗!   千万别自作多情!   陆时银态度不明地哦了一声。   晚上睡觉前,微博提示金小铎互关发了条帖子。   是陆时银。   一张图片,照的是金小铎送给他的冰凉贴,整齐的六包铺在桌面。   而陆时银文案——   挺好,沾沾周焰的光。   【作者有话说】   弱弱问一句,这个戏中戏真的会有人看吗……? 第20章 普通同事   金小铎攥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   二十分钟之后,#陆时银 周焰#的词条冲上热搜。   底下的粉丝像训练有素的机器,不约而同地把陆时银的美图铺遍微博广场,话术也统一为大帅哥拍戏辛苦,期待电影《蔚蓝》播出。   但偶尔地,也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声音穿插其中。   陆哥的狗:没记错的话……这是陆哥第一次分享拍戏期间的日常,第一次诶!以前从来都是没感情的宣传机器!   最懂陆陆的人:桥豆麻袋,陆哥这意思是冰凉贴是沾了周焰的光,就没人好奇吗,那么是谁给周焰的冰凉贴?值得哥发一条微博?   金小铎:……   大概是有此般疑问的不止一人,很快,另一词条也出现在了热搜上:#问题来了 周焰沾了谁的光#   时金不昧的cp粉马上推出了正确答案——送分题,肯定沾了何珈的光。   cp粉:这冰凉贴百分之百是金小铎给的,草,陆时银已经掌握了秀恩爱精髓,既要暗戳戳还要明晃晃。   微信页面。   陆:十二点了,睡了没。   是金子一定会发光:。。。   陆时银瞧着这仨句号笑了笑:看见热搜了?   是金子一定会发光:为什么要发这个?没什么必要吧。   陆:想替周焰谢谢你,真的。   又过了三分钟。   是金子一定会发光发来消息,对方没接他的话,只说:睡了。   陆:晚安。   金小铎没回。   夜灯晕出一片暖光,陆时银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摸了摸团在腿边的小比熊,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夜晚的静谧,他眉毛轻皱,看清备注后划了接听键。   “陆啊!”谢行远打来的,直奔主题,“什么情况,你为了金小铎单独发了一条微博?”   “十二点了,你打电话能找个好时间吗?”陆时银轻斥他一声,接着应道,“我发条微博打打字的事儿,大惊小怪什么。”   “你别装,老实交代,金小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做了什么打动你了?”   良久,谢行远以为对面挂断了的时候,陆时银才在一片静寂中出了声音。   但他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其他。   “想必你也知道,我出道以来,示好送这送那的人不计其数,有几次半夜一回房,几具赤裸的肉体躺床上等着呢,男的女的都有。”陆时银嘲讽地笑出声,“我连夜换房间,差点吐出来。”   “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想从陆鸣宇那里得到点什么,但又没法直接接触到陆鸣宇,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我。所以殷勤恭维得加倍明显,拿着点自以为珍贵的东西献宝,就差把‘告诉你爸是我送的’写脸上了。”   “就金小铎。”陆时银目光移到冰凉贴上,“就金小铎送几包无关紧要的小玩意都得找个由和我、和他自己撇清关系。”   “不,确切地说不是由,估计人家真的是看在角色的面子上。”陆时银眯了眯眼睛,“挺有意思。”   “那他这人还怪真诚的……你这边是,怎么想的?”谢行远摸不清头脑,“你俩是在单纯营业炒cp吧,我看那些cp分析得我都快信你俩谈上了。”   “谈上不至于。”   陆时银不在意道,他旋即认真地想了想:“实话实话,和他相处有时候挺好玩儿,交个朋友可以。”   “什么玩楞。”谢行远怀疑自己的耳朵,“交朋友?你什么时候有过这需求?”   谢行远和陆时银初中同学,做了整整三年同桌又加上三年同班同学才相熟起来,据他所知,这人从来不主动交朋友。   何况只是认识一个多月的同组演员?   “也是。”陆时银脸上闪过几抹不自然,他想起一个刚刚在cp粉狂欢的微博底下的自家粉丝。   那人反驳cp粉说:他俩同事而已,你们这群腐癌别瞎yy!只是普通同事!吐了!   说得没错,金小铎恐怕不想和自己有除同事以外的更深的任何一种关系。   于是他自嘲一笑,回谢行远:“那就随缘吧。”   -   金小铎下了戏,下午两点半的太阳夺命似的炙烤万物。衣袖里的冰凉贴都给暖热了,从高温底下回到剧组人工搭建的阴凉地——其实就是几把大伞和塑料棚子,抓起风扇迫不及待的往脸上吹。   “不然把这冰凉贴贴脸上吧。”宋景忙前忙后,看着金小铎热红了的脸担忧道,“你这热的。”   “我就这样,冷了热了都脸红,等等就消了。而且马上下一场,还带着妆。”金小铎抓紧时间打开剧本,摆了摆手拒绝。   陆时银在等戏,毫不客气地靠在自带的、全剧组最大的躺椅上,剧本放手边偶尔翻一两下。   他握着冰水,手心发凉,看着金小铎因为风扇不管用反而妨碍他思考角色般地将其往旁边一丢。   陆时银又将手覆上瓶身,不断汲取着凉意,最后擦干净因为遇冷液化而沾在十指上面的水珠。   金小铎又往后翻了页本子,忽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抬头。”   闻声没顾得上反应,他只懵着依言照做。   才对上陆时银微垂的眸子,旋即,一双冰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   燥热的盛夏,金小铎被忽然来临的冷意冰得一个哆嗦。   陆时银高大的身影给金小铎挡住了最后一丝烈阳,对方盯着他热气氤氲的脸,笑着说:“对你昨晚冰凉贴的报答。人形冰袋了解一下,喜欢吗?”   “不过只有三十秒,珍惜点感受,一会儿又热了。”   “陆时银?你挺闲是吧,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我给你讲的戏。”杨春看不下去,训斥,“整天只知道烦人家金小铎,现在拍得还浅都多次Ng,后面周焰可是要有转变的,我担心你演不出来。”   金小铎看着陆时银心不在焉地躺回椅子的身影,不好意思地抬手搓了搓脸,确实凉了许多。   干嘛这么…这么一报还一报。   但话说回来,他也担心陆时银驾驭不了接下来的周焰,对方出道以来拍过三四部电视剧,只有热度没质量,导演也大都也不敢得罪他,本色出演拍拍拉到。   不像杨春,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过,过得他都头疼,后头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要遭遇多少次了。   片场休息还在继续。   “陆老师。”少时,陈墨冉给陆时银新招的女助许蕊来了,她面露难色,鼓足勇气开口,“墨冉姐让我再…再催催你,主动去参加一下星麦之声这个比赛。这可是重量级的原创歌手比赛呢,现场pk很燃,收视率一定高。”   金小铎闻言分了下神,打开手机搜了搜星麦之声。   半年后才开始正式录制,目前只是放出风声预预热,一般会有歌手爱豆报名,也会有人接到邀约。   许蕊继续小声劝:“这节目估计实力派比较多,为了给导演留点好印象,墨冉姐说能不走关系就不走,当然……如果您实在不主动,那也会被强制塞进去参加的……”   原创歌手需要极强的主动性,演戏还有导演指引后期兜底,但现场直播的歌手比赛,一首曲子好坏全由个人做主,是道既紧张又考验实力的关卡。   确实不适合陆时银这个摆烂狂。   果不其然,他听见对方冷声拒绝道:“不去。”   “你歌也不唱戏也不认真演。”杨春听了一耳朵,再次看不下去这个年轻人的作风,“你说你,也不是像传言说得那么不配合吧,词也是擦着时间背、戏也次次ng,给人的感觉就是特提不起劲儿。”   对对对,就是不给劲儿。   金小铎无比赞同,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差不多也感觉出来了,对方就是隐约摆出种能干干不干拉倒的无所吊谓的态度。   杨春继续数落:“我看你也就逗金小铎的时候有点精神。”   金小铎:……   “陆老师。”许蕊试探着开口,继续劝,“咱也参加一下吧,没坏处的。”   “没好处。”陆时银皱着眉扔了剧本,听烦了,迈开腿往公共卫生间走。   金小铎随手划着星麦之声的相关消息,不知道划到哪了,屏幕上突然蹦出一营销号激情放瓜。   他霎时眼睛一亮,拍了拍旁边宋景的胳膊,连声音也没控制好略微拔高:“天呐,这个比赛,好像江祝岩也要参加诶!!!”   闻言,陆时银正离开的脚步倏然一顿。? 第21章 我陪你呢   陆时银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冰凉缓缓淌过指尖,他抬起头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黑眸当中盛满讥讽。   江祝岩,星麦之声?   平心而论,江祝岩既然能够在meldoy男团里站稳c位,实力肯定是够的,出道这一年来也没见松懈,音乐榜单成绩常创新高,身为爱豆,他俨然已经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可惜陆时银没把这些放眼里,什么实力什么成绩,他不屑地想,这比赛江祝岩去出什么洋相?展示他阴招使得厉害?   等慢悠悠地回到片场,许蕊握着手机又看向他,不死心似的欲言又止。   陆时银撩了下眼皮,冷漠道:“再多劝一句你就可以跟陈墨冉提辞职了。”   金小铎在一旁合上剧本,美瞳戴久了眼睛总不舒服,正仰头滴眼药水,突然一道视线落到他身上。   “多给他买点这玩意儿。”陆时银指着他手里的蓝色药水瓶对许蕊说,“最好成箱批发,记我帐上。”   什么?   金小铎不明就里地一眨眼,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骨碌下来。   陆时银没说后半句——多买点,给他治治眼瞎。   -   杨春看了眼手表,下场戏该开始了。   《蔚蓝》的时间线距离上次何珈在山洞投喂周焰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在这期间,何珈去了锦川村唯一一所学校志愿担任老师一职。这学校连名字都没有,学生十几个,都在十岁上下。   他教得有趣,课堂轻松,深得孩子们喜欢。   同时,何珈还跟李家父子讨价还价,取得了周焰的“看管权”。   李家父子说周焰原本是孤儿,他们在这个山里抚养他十几年长到这么大,周焰是他们的孩子,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何珈心里直发笑,每天锁在山洞里算哪门子抚养。   于是他拿出了一张存折扔给他俩。何珈告诉李国一,他有个弟弟,两个月后会用手机联系自己并给打过来一笔钱,如果让周焰跟着他一起,到时候这笔钱就算他们的。   何珈说的时候特不在意,说他又不可能把周焰怎么样,还编出一个谎言,谎称自己是信佛之人、一心向善,只是看不得周焰过得那么凄惨。   李家父子见钱眼开,马上对先前“周焰有传染病”的说法改口,改成“周焰有神经病,暴戾不服管,容易伤人。”   最后决定,周焰周一到周五可以任由何珈支配,但周六周天必须在他们身边。   何珈走后李家父子进行了一段对话。   李明问李国一万一周焰把事情告诉何珈怎么办?那他们的秘密不就败漏了?李国一看了眼何珈被扣留的手机,道,交代了周焰有神经病,那他嘴里说的什么都用不着承认。   何况这里是锦川,是没有风声的牢笼,如果何珈执意和他们对抗,不是癌症晚期吗?两个月以后,他自己不死,那就手动把他弄死,再随便埋在附近哪个洞里。   事实上用不着他们动手,何珈还真打算把自己埋这儿。   毕竟青山环绕、远离尘嚣,最适合长眠不醒。   “今晚开始住我屋。”何珈来到周焰被囚禁的山洞,踢了踢他放地上的脚。   周焰冷冷地把脸别过去。   咔嚓一声,环在周焰脚腕和手腕上的链子被打开。   何珈掂量了下,啧,真够沉的,够拴藏獒的吧。   “以后不栓你了,走,跟我来。”何珈笑眯眯道。   见周焰依旧不为所动、浑身都是防备,他悠然叹了口气:“我还能杀了你?先去跟我看看新住处,你都这个处境了,还担心什么,再差也差不过你这个狗都不住的山洞吧。”   何珈拾起他身旁漏棉花的被子和裂着口子的床垫,脏得都辨不出原来什么颜色,已经是周焰所剩无几的傍身之物了。   他拽着这些破烂走到洞口,往山坡底下狠狠一扔,回来依旧笑眯眯:“不想睡石头就跟过来,我那保你住得舒坦。”   树影摇动,周焰脸上依旧是几分狠戾,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了何珈,褐红色的血痂也变得更骇人。   “放心吧,我真的不害你。”何珈等对方停在自己面前,他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后脖颈,“别这么凶,乖点儿。”   “咔——”杨春朝对讲机喊,“注意这块儿!”   “金小铎再表现得亲密一些,何珈对这孩子是既好奇又怜爱,即使周焰看起来凶狠,但何珈并不害怕。一是将死之人没啥可怕,二也是缘分的吸引和直觉。你摸他的时候,就像爱狗人士在路边摸着嗷嗷待哺的流浪狗。”   “陆时银也是,好好想想,这是你们第一个正式的肢体接触。流浪狗被摸什么反应?”   “什么破比喻。”陆时银不悦,“我又不是狗,我特么怎么能知道。”   他声音不大,杨春没听见:“这场还挺重要的,你俩不然走走戏,找准感觉。”   “不准像摸狗那样摸我。”见对方作势要摸,陆时银后退一步,拒绝。   “我不是摸你。”金小铎叹口气,“我是摸周焰。”   他不管不顾地拉进两人距离,手掌覆上对方头顶,从发丝慢慢摸到后脑勺。   金小铎正看着他的眼睛调整自己的表情,一只手同样往他头上伸去。   “都说了不准摸。”   陆时银黑脸,咬着牙礼尚往来地把他头发揉乱了。   再次开拍的时候,杨春依旧不停喊咔,原因是陆时银被摸之后表现力不到位、人物细节没展现出来。   周焰应该松动,像被突然顺毛的狼。   但这回杨春没再指导,说先让他自己琢磨。   “我讲得太多了,反而导致你缺少自己的思考。真正入戏和突破得靠你自己,不能来一个戏份就我讲、来一个戏份就我讲,到底是我演还是你演?”   ……   拍摄暂停,全剧组都在等杨春发话,而杨春在等陆时银合格。   陆时银在旁边试了几次有点不耐烦,舌尖顶了顶腮:“这导演怎么这么多毛病。”   “只是要求高了点,好好演总能过。”身为对手戏演员,金小铎安慰道。   “我看悬。”陆时银愈发想要摆烂,“演不好了。”   “你能演好的。”他拍着胸脯,语气不乏真诚,“这几次虽然没过,但是是有进步的,只要一直努力,再试几次一定能,别灰心。”   陆时银眯了眯眼:“真的?”   “嗯嗯。”   “这次过了下次依旧卡壳。”想了想,陆时银非常不爽,“破电影。”   片场没人出声,金小铎扫了一眼,所有人都静默似的等,陆时银皱起来的眉毛略显烦躁。   “没事儿,我陪你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金小铎说了这么一句。   可能是他莫名觉得这会儿的陆时银有点孤单,现场这么多眼睛看着他,自己却始终没有进展,这滋味应该不好受。   “既、既然杨导说讲戏要分程度,那我肯定也不能擅自乱讲的。不过你下次不过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帮你预测大概再来几条能过,如果有进步绝对给你充分的鼓励,这样起码不那么枯燥。”   闻言,陆时银一怔,而后直直盯着他。   金小铎不大好意思了,微微偏过脸,眼神也有点躲闪:“也算不上是陪啦,毕竟咱俩对手戏那么多,你过不了我也不能往下不是。就当、当作陪吧。”   良久,久得金小铎脸上的红晕快要蔓延到后耳根,陆时银才轻轻一笑:“怎么又对我这么好。”   也不只是对你好吧,更是希望你演好,总体来讲,大概都是为了电影拍摄更顺利。   金小铎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说:“咳,你都叫我小金老师了,那我得尽点老师该有的职责。”   “好啊,那辛苦小金老师了。”   很神奇地,在金小铎说完这些之后,陆时银这条一下就过了。   杨春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天的拍摄任务很重,进度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还没收工。   杨春看了看表,马上还有一场两个人的对手戏。   陆时银和金小铎趁休息时间对台词。   “你眼睛怎么了?”   金小铎才摘下美瞳,就听陆时银皱着眉问。   “这玩意儿戴太久了眼睛肯定不舒服。”宋景在旁边啧了一声,“而且小铎晚上经常熬夜看剧本,今天又这么晚,眼底红血丝都出来了。”   “希望这场快点拍完然后顺利收工吧。”   那边杨春和副导聊天:“这陆时银,是不是根本不愿意拍戏?真是费劲了。”   “这……反正他爸对他演艺事业蛮上心。”   “他爸上心有什么用?你看开拍以来,金小铎经常和我讨论剧情人设,陆时银一次都没有。每回给他讲戏跟填鸭似的,他自己也非常被动,大写的随便。我还问了上部戏的导演,也一样的评价,就是从来不认真。”   “别说他爸了,估计没谁能让他上点心,这孩子,哪怕主动问点电影相关呢。”   杨春还想继续批判陆时银,只觉肩头一阵轻拍。   回过头,陆时银拿着剧本戳他。   “干啥?”怎么着,这过来是想罢演啊。   陆时银抬眼,金小铎在远处塌着肩揉眼睛,灯光下的状态显得疲惫,他吸了口气,把本子往前一推:“下场戏是新的,给我讲下,拍完抓紧收工。”? 第22章 挨骂   “哟哟哟。”副导演张正川没个正形,忍不住在一旁揶揄,“杨导你看看,你嘴里的差生这就来问问题了不是。”   “陆时银,突然这么好学准备名垂电影史啊?”   陆时银沉默着用舌尖碰了碰嘴唇,有点不自在,但能忍。   杨春推开剧本,压着眉梢的意外讲完了这段,挥手示意可以简单走戏然后开拍了。   张正川啧了一声,降低声音自言自语道:“积极是好事儿啊,得和陆总汇报汇报。”   “老妈子看孩子啊。”杨春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他一眼,“这是剧组还是幼儿园,样样都往父母那交代。”   陆鸣宇眼线还挺多,陆时银听着身后张正川那句“陆总嘱咐的我也没办法”,不由暗暗讽笑一声。   溶溶夜色,皎月高悬,山谷之间金小铎重新戴上了美瞳,眼底一片荡漾的海蓝,刚搓过的眼尾泛着点轻微的红晕。   他借着剧组的室外照明灯看着陆时银面色不虞地走到自己跟前,不由眨了眨眼。   再结合上场拍摄屡次不过的前科,金小铎心想,这是……被杨春训了?   陆时银心里正烦躁陆鸣宇,一时也没出声。   这表情,就是被训了吧……   “没什么的,演员就是这样。”意识到这个事实,拍摄进度当前,他歪头看向陆时银出口安慰,试图帮他稳住心态,“你才19岁,出道一年可能经验欠缺,又遇上杨春这样严厉的导演,挨点训很正常。”   哦?   陆时银回过神,他也不解释,一耸肩,顺着对方话逗他:“那怎么办,被训了,不想拍了,要不辞演得了。”   “你别,干嘛放弃!”金小铎一听这话立刻瞪大眼睛,有点着急,“我跟你讲我刚出道那会儿也是上大一,拍戏天天被训得狗血淋头。也不止大一,我毕业也被骂呢。但是被训不可怕,改过来就好了!人都是一点点进步的。”   “怎么?”看他说得这么认真,陆时银掩着笑意,最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金老师这么勤奋的人也会被训?”   “被训不是家常便饭吗,说明做得不到位而已,而且……有导演骂着说明有戏可拍。”金小铎撇撇嘴,了下被揉乱的发型,他想到自己在那部戏之后连剧组半点眼神都分不到的经历,“杨导很负责的,要珍惜啊。”   话才出口,金小铎就觉得自己有点说偏了,跟一个从来不缺资源的资源咖谈什么珍惜,他挠挠头准备移开话题。   “行啊。”谁成想,陆时银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沉吟片刻后轻轻一笑,周围满是虫鸣,他笑里藏着点混不吝的意味,“既然小金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勉强珍惜一下吧。”   金小铎一怔。   也就是同一时间,杨春喊了今晚这场戏的开拍。   随后的收工也来得很快。大概是有了杨导提前点拨,这段两人发挥得都很顺畅,“ok”一出,陆时银立刻背对杨春走人,再多拍一秒就要缺氧了似的,哪有一点珍惜的意思。   倒是金小铎自己在身体力行地践行这两个字。   剧组工作人员们纷纷收拾东西,有人小声吆喝好累,挂在吊车上的夜间的光源正缓缓降落,金小铎蹲地上,一手挥走蚊子,盯着监视器不知道又在和杨春讨论什么。   陆时银大咧咧地坐在自己那张S型度假长椅上,剧本扔进包里,可能是被今晚自己的“好学”反常到了,收工了还原地没动。   宋景咔嚓咔嚓啃着个脆桃走过来,挑了个小马扎在旁边也坐下了,凑在这块儿有光的地方等金小铎下班。   “陆老师。”宋景闲着也是闲着,转头和陆时银唠,“小铎说挨骂是家常便饭,真没在骗你。”   陆时银垂眼勾过背包,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兴趣不明。   “其实我也是富二代。”宋景说。   “……”   “当然和陆氏集团比不了哈。”宋景摆摆手,“我刚见金小铎那会儿,他正被某个导演骂得狗屁不是。”   陆时银指尖停在金属拉链上,抬头一看二十米开外的金小铎正凑着头和杨春聊剧本,聊得眉毛都拧紧了。   “骂他?”陆时银终于掀起眼皮正视宋景,神色漫出一丝冷嘲,“有眼无珠的人都能混上导演,这娱乐圈也是真完了。”   宋景心想这话倒和金小铎曾经吐槽的时候说的一模一样——连陆时银这种人都能演戏还这么多人看,娱乐圈的未来真是堪忧啊!他叹口气,摇摇头,转而和陆时银说起他同金小铎的相识。   “其实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宋景用讲故事的语调,娓娓道来,“我不差钱,但学习特差,三本毕业。家里说我本本分分啃老就是积德了。”   “我一直有个女神,演戏的,很出名,我就不说是谁了。刚毕业那会儿我没事儿干,本想直接去环游世界,谁知道圈内朋友说女神正招助。哎我天,我这必须去啊,哪怕倒贴钱都行。”咔咔两声,宋景又是一口桃子。   “干了四五年,我就暗恋了四五年。”宋景苦笑一声,陆时银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   “先自证清白吧,我绝对没干过任何一件逾矩的事儿。当时她有五个助,两个男的,其中一个是我。干到第四年零五个月的时候,她交了男朋友。她说不希望男朋友吃醋,不再方便任用男性助。于是我和另外一位男助,一同被辞了。”   宋景说完,空气静默三十秒。   “她交的男朋友是金小铎?”陆时银问。   “啥?那当然不是啊。”   “不是废什么话,直接讲重点。”陆时银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emo。   “……”宋景咳嗽了声,接着说,“就,被辞那会儿我还在剧组给她通告,下一秒就知道她谈恋爱了,然后下下秒,就拎着包走人了。也就是那天,我遇见了金小铎。”   也是这么一个炎热的夏天,那天下着雨,宋景跟个幽灵似的,心如死灰地在剧组晃荡。   金小铎当时和他女神同组,演的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演小瞎子。有点人脉的都知道,那个剧组的导演阴晴不定,尤其爱往没名气的小演员身上撒气。   但金小铎没人脉,又习惯把导演对自己的评价往心里去。   他看见金小铎的时候,对方正披着雨衣站在那傻×导演面前。大概是有那么几处演得不合心意,傻×导演用全剧组都能听见的音量,劈头盖脸地呵斥并辱骂金小铎,足足有五分钟。   “具体骂的啥忘了。”宋景说,“我就记得最后——”   很多人都在看他出丑,那导演用剧本戳着金小铎的肩膀,用力一砸,本子“啪”一声摔在他雨衣上。伴随着最后一句,特别响亮特别打脸的话:“滚一边去想!就你这样还做演员?你不合适,演完这部赶紧滚回家!”   一个相对权威的导演,一个没成绩的无名演员,一句不合适。   宋景也是看戏的一员。他看见金小铎弯腰捡起剧本,走出人群,走到离他很近的棚子,低头抹了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分钟后,继续打开了被雨淋湿的本子,反复模拟刚刚出错的几个神态和动作,好像已经把刚刚不堪的训斥消化干净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迅速消化的,金小铎一向敬重导演前辈,不合适真的挺伤人。”   “约莫十分钟吧,他停下动作,我走过去和他搭话。我说,演戏可真不容易啊。”宋景继续回忆,“他被骂成那样,面向我的时候竟然还能礼貌微笑。你知道他回我什么,他说是啊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你们一天多少钱?”   “这孩子把我当群演了!我当时悲从中来,怪不得面对女神只能暗恋呢,咱这个颜值,也就只配当群演咯。”   陆时银沉默地看着此时的金小铎,被杨春边讲戏边敲了下脑瓜蹦儿,正揉着额头不好意思地笑。   “我发现他没助,主动请缨,开了很低的价位。”   “当时也没想别的,就觉得干了好久的助,其他的也不知道干啥,继续干呗,有事儿能转移转移暗恋失败的注意力就行。而且这小明星,肯定也好伺候。”   “再者嘛。”宋景啧了一声,“跟在女神身边那几年,我其实也见了、听说了不少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金小铎在被导演否定后的那种反应,被评判为不合适后那种不气馁。让我觉得,他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绩。”   “等他火了,凭这交情,我肯定也能分分钱不是?”   看陆时银不接话,宋景自顾自说,“这助就这么一直干着到了现在,我希望也相信他能火。我其实就是那种过一天是一天的人,从小没目标没志向,认识金小铎这么个朋友,有时看着他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就怎么说呢,好像我也…我也…”宋景半天琢磨不出一个措辞。   “我也……”   被照耀到似的。   陆时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字。意识到是替宋景补足了后半句,他无声地笑了笑。   “欸,陆老师,你笑什么?”   “没事儿。”陆时银淡淡地敛起笑容。   叽里呱啦唠了一箩筐,对方反应却平平,宋景登时担心自己说多了,会不会给金小铎造成麻烦?会不会暴露隐私?不过都陆氏集团的少爷了,对小演员的经历肯定也不感兴趣吧?   “你是富二代?”突然,他听陆时银冷不丁地这么问了一句。   “是、是吧。”   “那你还分什么钱?”   “啥?”宋景不解。   “我说。”看着金小铎和杨春说完话往这走,陆时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长腿,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宋景,“等他火了,少打他钱的注意,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一律按助市场价算。   宋景:“……”   一行人,包括杨春,浩浩荡荡往住处走,刚刚聊戏,金小铎解开了他一直没解透彻的一个结,这会儿步伐迈得轻快。   “陆时银。”路上,杨春点他,说出的话有几分鼓励,“我也欢迎你像今天这样和我探讨演戏相关,当然,实在不想和我聊,和金小铎聊也行。”   陆时银难得哦一声。有宋景说的那个导演做对比在先,此时杨春的啰嗦,他竟也听顺耳了。   “可以啊。”金小铎欣然接受,聊戏他还是很乐意,“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嘛!”   “兴趣也是最好的老师。”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   “我没兴趣。”行至基地门口,陆时银轻飘飘回道,“不过小金老师确实是很好的老师。”   “没有啦,大家都是初出茅庐的演员,在演戏上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对方猛地夸自己,金小铎吐了下舌头,谦虚道。   两人肩膀离着两拳的距离,到了基地大家都走进公寓楼,他们落在后头,金小铎不好意思地鼓鼓腮帮,进大厅门时他和陆时银轻轻撞了一下,突然就被对方伸手圈住了脖子。   “嗯?”金小铎懵逼。   脚步停住,陆时银低头,同时反手捏住他的下巴,让金小铎仰头看着自己,毫无预兆但神色认真地说,“你特别适合演戏。”   “哈?”金小铎再度懵逼,眨眨眼睛。什么啊?这什么没头没脑的发言?   “没什么。”认真从眉眼间消失,陆时银勾唇低低笑了一声,也不解释,圈着人往房间的方向走,叉开话题,“小金老师来我房间好几次,都很熟悉了吧,可惜你那儿我还没去过。“   “杨导说要积极讨论,下次再有问题,是不是得邀请我去你房间讨论。”   金小铎脸蹭在他肩上,五官都有点挤得变形,被带着往前走的时候一边踉跄,一边伸手拍他胳膊,“什么跟什么……你能不能松开我再说!”   宋景跟在两人身后,任劳任怨地关上大厅门,看着两人纠缠在一处的背影,啧了一声。   你们嗑时金不昧的有福了,他笃定地想。   片场不够讨论的,非往人家房间里讨论。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宋景撇撇嘴,若有所思,陆时银这货对演戏可能没兴趣,该不会是对金小铎有兴趣吧!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开始复更~!   一点改动说明:停更之前总计27章,22章及以后删掉重写了(目前还锁定中等审核处)。今天起,从22章开始连载。其中16章有过微小但很重要的修改(可重看)。   (修文致歉!)   停更已久,没用的道歉不多说了,到完结,都请自己稳定更新吧!更新频率随榜单走,周更6k起~感谢还愿意等待的读者,感谢你们愿意包容和催更qwq。会好好写完的,九十度鞠躬。   2024.5.5 (立夏快乐~? 第23章 偷偷看那种书(修)   邀请我去你房间讨论问题,这话金小铎当然不会放心上。   没想到隔天晚上陆时银还真登门造访。   彼时金小铎房门半掩,才冲完澡换好睡衣,浴室里雾气蒸腾,他开着水龙头洗内.裤,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探头出去观望,一人一狗,不请自来。   宝宝自来熟地往他床上扑。   陆时银倚着门框,一手插兜,倒是没往里走,看小比熊的眼神略显无语,“怎么看见门就钻,走错了知不知道。”   金小铎满手泡沫,瞅瞅他,不知道哪根筋搭歪,竟客气地开口邀请:“我这里也是它的家呀,不算走错。要不,你也进来坐坐?”   结果对方没跟他客气,真进来了。   他开始轻微后悔。   尤其是回到盥洗室将内裤拧干撑好衣撑该拿出去晾的时候,一瞬间犹豫。   虽然大家都是男的……   但内.裤这种私密衣物,换其他人都无所谓,偏偏是陆时银。   思考半晌,金小铎选择将塑料衣撑暂时在厕所里一挂。   也就是这会儿功夫,陆时银靠着桌子,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   金小铎房间很整洁,素色床单被罩,单人沙发上躺着毛绒靠枕,屋里一股清爽的柠檬洗衣液的味道,空气都干净。   视线慢慢移向对方桌面。   东西不多,除了起了毛边的剧本和支棱着便利贴的手写笔记,剩下比较占空间的,就是靠墙一侧还摞着的几摞纸质书,随手摆着,大概是经常被翻阅。   陆时银低头扫向朝外的一排书脊。   这一扫,直接从摄影大全扫到了文学社科,甚至还有本《面食之书》。   “原来小金老师很爱看书。”一会儿,金小铎擦干净手出来了,陆时银问。   “哦,这个啊。”金小铎把歪着的书堆推正了些。当时想着怎么也得在这个剧组待两个月,便挑了些书一起带来了,“休息的时候会拿来打发时间。”   “这么重的纸质书带过来纯打发时间?”陆时银想到对方在剧组跟个拼命三郎似的,福至心灵地开口多问了一句,“不会也对演戏有帮助吧。”   金小铎绕过他,拉开窗户底下的单人沙发,自己坐下来,示意还在桌边的陆时银也随便坐。   “只能说有一点关系。”   “哦?”   金小铎自觉文化水平一般,但陆时银问到表演方面了,他忍不住分享:“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我们有位老师之前说过,看不同类型的书,开拓视野,清生活死角,是演员自我丰富的一种方式。”   “今天看的一点没用的常识,可能明天就在哪个人物身上用上了。”金小铎说完,心想对方大概根本没兴趣听自己啰嗦,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其实我也就是随便看看,你对哪本有兴趣随便借就好。”   陆时银脸上挂着淡笑,没接话。他长指在某个书脊上停了片刻,不知道看到什么,笑容忽然加深,伸手将其抽了出来,拿着坐在金小铎对面:“那这个呢,这个也是用来丰富自我的?”   “嗯?”   一本漫画书被陆时银明目张胆地摆在了茶几上,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轻飘飘掀开了书页。   入眼,是两个正在这样那样的男的。表情扭.曲.销.魂,姿.势.生龙活虎,一大片“啊啊啊啊啊…爽爽爽”冲着视网膜炸开。   金小铎脸唰一下红了。   “不是不是,这个我可以解释。”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伸手去遮那丧尽天良的漫画。   “不用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解。”陆时银笑意更甚,他靠着沙发、翘起二郎腿,一副懂得都懂的样子,“小金老师私下偷偷看那种书,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   “你别瞎扯!我这是不小心买的!”金小铎他光速从桌子上抢过那本不良刊物,转身使劲儿往靠枕和沙发的缝隙中塞,塞完还下意识地捶了两下,确定从视野里彻底消失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这就是他不小心才从清仓甩卖的书店买回来的好不好。   书封皮印着的明明是纯爱俩字儿,当时他觉得既然要拍男同性恋电影了,看看下同类型的漫画有助于学习,谁知道翻开才发现,这破书挂着羊头卖狗肉呢!   陆时银见此场景,没忍住,当场笑出声音。   “笑什么笑,就算、就算我看皇漫又怎么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愿意!”金小铎不服。   “不如我给你推荐个地儿。”   “?”   “建议你去时金不昧超话。”陆时银思考半晌,缓缓开口。   ……   “那里能有…什么好看的。”金小铎结巴辩驳。   “很多,比如某些同人文。”陆时银好整以暇,一边和他对视一边挑了下眉,幽幽道,“不过看起来麻烦,还得镜像翻转。”   “但小金老师肯定特、别、喜、欢。”最后四个字,他语速放得很慢、咬得很重。   镜像翻转…金小铎秒懂:“!!!”   “我可没有看自己皇文的爱好!!”   还是和你的!得多想不开啊!   “谁知道你有没有。”陆时银不信,边说边起身,喊了声宝宝。仿佛这一趟逗够了人,他把跑到卫生间瞎扑腾的狗拎到怀里准备离开,反手带上门时看了一眼金小铎,眼神别有深意似的。   “?”   “小金老师还挺害羞?”陆时银施施然一笑,像参透了什么,复又回到桌边,随手拿起本书,东野圭吾的《恶意》。   “我借这本,小黄漫你自己留着慢慢看吧。”   “……”   这本《恶意》第二天就出现在了片场,休闲推小说和剧本摄像摆在一起,像个不务正业的乱入。   金小铎坐在棚里的板凳上等戏,手持风扇吹起微厚的刘海,他定睛瞧了几秒,侧头看向躺椅上的陆时银,“怎么还把这书带过来了?我以为你只在公寓看呢。”   “打发时间。”陆时银划着手机,抬眼一瞥又移开目光,言简意赅道。   “咱们这戏的节奏,在片场每隔一小时能休息十分钟就不错了吧……”   有什么时间可打发。   “你没有不代表我没有。”他所当然道,“无聊了大不了罢演不拍,有的是时间看小说。”   这摆烂言论让金小铎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下一秒估计又要“劝学”,陆时银一笑,关了手机,“骗你的。十分钟也能看,你不乐意我明天不带了。”   这么配合?金小铎将信将疑,他伸手把书拿腿上,一翻,数张纯白便利贴掉了出来。   黑色笔墨,字迹奔放锋利,写满纸页。   他拾起来看,上头内容出奇地一致:宝宝爱吃的东西,比熊去泪痕的方法,毛发打,宝宝体重记录等等。   都和养狗息息相关。   “你俩在这儿看什么呢?”正翻着,杨春走过来。   “带了本书。”陆时银说。   “书?什么书?”杨春问。   “没什么!”金小铎胡乱收拾起来藏进桌子底下,“导演,快拍戏吧!”   杨春没再深究,叫他们到监视器面前。   “你藏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走过去的途中,陆时银问。   还不是因为你剧本干干净净,养狗细则却密密麻麻,对小狗比对拍戏上心一万倍,还在片场看和演戏无关书籍。   杨春知道又得发脾气训人。   “你就当我为了导演心情和身体着想吧。”金小铎说,“避免《恶意》对导演释放恶意。”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结合适才掉出来的便利贴,陆时银却瞬间听懂了,他了然一笑。   监视器在回放他们拍过的《蔚蓝》片段。   何珈第一次目睹周焰被虐待。   那天也是巧了,何珈胃癌再次发作,半夜被生生疼醒,他给自己灌完药恢复之后睡意全无,擦擦额头薄汗就着夜晚寂静的蝉声出门晃荡。   约莫走了半小时,远远看见小房子闪着光,他悄悄走过去,屏住呼吸扒着窗边望。   周六,周焰重新回归李家父子身边,此时他嘴里塞着块布料,被几个人摁在村子某个破烂小平房的地上,李家父子在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精瘦的中年男人举着粗大的针管,不眨眼地插进周焰的头皮。   剧组拍摄当然不可能真扎,收缩针管触上额头,陆时银配合着发出低沉的呜咽,面色屈辱又凶狠。   那种不如同归于尽但实在有心无力的感觉跃然而生。   这种日子周焰不知道过了多久,生不得,死也总是差点。   “这管血能多少钱?”李国一露出黄牙,问戴眼镜的男人。   “质量越来越不好咯。”眼镜男把针管举到灯光下,弹了弹黑红的血液,随便拿东西往周焰伤口上一摁,“抽太多了有点稠。价钱嘛,估计那边得少三成才行。”   “也行也行。”李明踢了一脚周焰,“这东西还是有点用的。”   “好好养着,再跑还打。”   “这恁放心。”旁边一个帮忙的大汉保证,“我们在他没法跑出去。”   门嘎吱打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周焰像垃圾一样扔在原地,他脸色发白,一瞬头晕目眩,等再次目光清明,便对上了窗外何珈的脸。   深更半夜,墙角周焰瘫坐着双眼通红,看到何珈到来后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何珈走近了,闪烁不明的灯光下,再一次看到周焰身上细小的针孔,心头的猜测一点点清晰。   同时,他身体从窗外看到针管和鲜血开始,就一直哆嗦不停,像ptsd。此时已经稳定不少,抖动也仅轻微。   这段哆嗦是金小铎自己加的。   “你哆嗦什么?”之前各自拍摄,看不到他在窗外的场景,陆时银不由得在一旁问。   “哦,之前读过癌症患者的自述,也看了一些纪录片。做过一段时间化疗的人,要经历癌症病房里粗大的针管,全身四分五裂的痛,导致后面他们出了院看见类似的痕迹和物体都忍不住呕吐。”他说。   是很细节的东西。   闻言,昨晚房间里那一排书和对方说的话,瞬间跳进陆时银的脑海。   “跟我回去睡觉。”屏幕里的何珈没提这件事,他摸清了,周焰这崽子警惕得很,不会有什么回应。   “明天周一。”何珈继续说,“跟我去上学,小何老师给你讲故事听。”   杨春点了暂停键,问陆时银:“你觉得周焰会去吗?”   “会。”   “为什么?”   “剧本上说他会。”   杨春翻白眼:“我是不是还得夸你终于看了一次剧本啊?”   “说点通俗易懂的,你们年轻人都管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摆烂是吧。周焰的求生意识,就是处于一种摆烂但摆得不彻底的状态,希望的火苗微弱,但一直燃着。”   陆时银皱了皱眉:“周焰都这这么半死不活了,凭什么会有希望,培育他希望的土壤是什么?”   杨春顿了两秒,指头一点旁边的金小铎:“你回答。”   金小铎哦了一声,琢磨着开口:“这很好解吧,希望的土壤当然是人的内心。”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何珈,对于周焰来说,不光是他此生的爱人,更是他渺小希望借势燎原的东风。”   “一个人能点燃另一个人的希望?”   会不会太扯。   “只有特定的那个人才可以啊。”金小铎补充,“大概是缘分和宿命,不难解。”   陆时银沉默半晌,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么。但马上又换上闲聊的姿态,他拿肩膀碰碰金小铎的,又继续问:“所以你呢,你内心也有希望吗?”   “当然。”金小铎一时匪夷所思,人活着谁还没点盼头啊。周焰的希望是简单的逃离和求生,而他,就是演出好戏,做个好演员。   陆时银问了,他就这么回了。   “希望当然不仅可以是信念和想,也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别的。当然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内心的不放弃。”杨春总结,“陆时银我看你粉丝很多,很狂热。他们对你的喜欢,算不上希望?”   陆时银没说话。   “哦对!”一提这个,金小铎到想起来一件事,他在旁边挠挠头,“据说明天还是主演粉丝探班日呢,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来看你吧,毕竟确实像杨导所说,很多人喜欢你。”   不过估计没人会来探他的班,他没粉丝,想想明天的惨烈对比,他都替自己尴尬。陈墨冉还交代他在探班日露面刷个脸,和陆时银同个框好给cpf脑补的空间呢。真难整。   “探什么班,我这个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像在间接回答杨春刚刚的问题,陆时银扯了扯嘴角,兴致缺缺,语气自嘲又不屑,“浪费一堆时间金钱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看我?我可不值。”   他说着轻轻侧身,结果就瞥见金小铎戳在那儿溜溜转着眼睛,模样若有所思。对他的话非但没反驳,反而看起来挺赞同的,甚至还在不易察觉地、本能地点着头。   见状,陆时银哼笑一声,磨磨牙,直接上手用力捏了一把对方的耳朵。   “啊!”金小铎被吓到。   “是不是又在偷偷骂我真是好有自知之明,嗯?小金老师。”? 第24章 铁杆粉丝(修)   “咳咳咳……”金小铎无端呛起来。有这么明显吗?读心术是吧。   他赶紧把话题拉回戏里,杨春皱着眉毛,无奈地瞅他俩。   第二天的探班现场的对比确实很惨烈。如金小铎所料,他个位数的粉丝真的没来一个。而陆时银流量明星的影响力却展现得淋漓尽致。   原本光秃秃的院子里现在左三排右三排很有气势地摆满了花束,蛋糕甜点奶茶无一不缺,右边靠墙,摆着几百份礼袋,包装花纹统一。   十米红幅也拉得醒目:祝陆时银《蔚蓝》拍摄顺利!!!   愣是把陈墨冉包下做为探班地点的小院,搞出了人山人海的架势…不是限制探访名额?   眼下,主演探班日俨然变成陆时银粉丝见面会,金小铎知晓自己也该有点情商,莫要停留太久。   陆时银今天穿着黑T长裤,靠在台子上,姿态慵懒,他面对粉丝的表情始终很淡,随意和人聊着,阳光下,浑身都透着股疏离。   金小铎露面时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底下没人期待他。他很识相地只是简单聊天、表达关心。说来西安一定要吃面,报菜名似的推荐了几种特色面,最后觉得业还是要浅营一下,于是他装模做样地、装作很熟地向陆时银发出邀请,“陆哥,菠菜面吃过没啊,下次再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可以尝尝这个。”   再个头。还一起出去吃饭,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估计也不会有。   但陆时银半天没答应。   因为他突然发现,私底下和营业时,面对他的金小铎,很是不一样。   镜头咔嚓声没停过,一开始只拍陆时银的,自从金小铎出现之后,也有不少对准了他,一是顺带,二也是对方确实长得养眼,让人有拍摄欲望。   尤其是那种笑容,陆时银想。从刚才起金小铎就一直弯着眼睛看向他眼底,姿态大方自然,嘴角始终挂着甜丝丝的笑,嗓音温和地叫他陆哥。   叫得他心底无端发痒。   “陆哥?”金小铎在他眼前招了招手,这种时候都能神游?   陆时银一回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他这个限定笑容,随后点头应下,甚至配合他演戏,“可以,这次轮到谁请客了。”   做足了他们经常约饭的假象。   大概是陆时银发话了,粉丝给面子地一片起哄。   金小铎很快退场,陆时银还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粉丝问题,一直到下午人群才将将离开小院,有的赶路回家,有的结伴在村镇附近晃。   -   “陆老师。”小院包间内,许蕊面色略显凝重,像不知道如何开口,踌躇半天才说,“陆总,让你这周五下午三点到北京。”   陆时银靠上沙发,宝宝趴在怀里,他手指一下一下揉着小狗的脖子过干瘾,闻言,白色细毛里微屈的指节一停,稍稍抬眼。   “这地儿叫……”许蕊紧张兮兮地开口,她报出名字,是北京某处……墓地。   她话音刚落,感觉自己要被自己BOSS的目光冻住。   “他叫我去我就得去?”陆时银冷然道,“有由吗?”   “陆总说…那好歹也是你妈。”许蕊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得转述,“让你必须到达。”   “我妈?”陆时银嗓音里满是没什么所谓的意思,“她葬礼我都没去,人死这么久了,现在还假惺惺地干什么?”   “陆总还说,都一年了,你该去看看…”   宝宝跳到地毯上,陆时银喉咙里哼一声,一年了啊。记忆瞬间被拉回一年前,再往前拨一个月,出道那晚。   他双手在腿间交叠,窗帘半遮,立体的五官隐匿在阴影里,情绪也一并掩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蕊站在原地等回复,等了半天却没动静,偷偷观察陆时银,尽管对方眉眼间全是淡漠,胳膊虚虚搭在一侧,姿态波澜不惊。   但手里的宠物玩具却被攥了又攥,像是心里深埋的矛盾正在激烈斗争。   良久良久,许蕊腿脚快发麻,才听他低着声音,如同终于做好决定,传来一声,行啊,那我就有点孝心,勉强去看看她。   -   夕阳西下,白日的燥热褪去,金小铎出了门,躲在某个草垛后面发呆。难得剧组空闲,他看着眼前的麦田,亲切地想到了小时候,也想奶奶了。   他思绪继续飘远,好像有些触景生情,想起十八岁离开家去北京上学的时候,曾经在心里畅想过,几年后肯定能演出成绩,让支持自己的奶奶狠狠骄傲一把。只是现在……依旧是个无人在意的小透明,尤其今天在陆时银的衬托之下。但又说回来了,现在好歹还有点进步,起码有戏可拍。   “叮叮——”手机震动,金小铎划开接通键。   宋景来电,他第一句话就是:“小铎,你两年前演的都市剧《不归》,最近过审了,据说三个周之后开播!”   金小铎正走神到一半突然,瞪大眼睛,跳起来小声呼喊,“真的假的!”   “保真!”宋景在那边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诶不过…”   这是他除了出道剧以外,演的唯一一部戏份多点的剧,虽不是主角,但也算非常重要的配角。   而主角是,金小铎提起来直犯恶心的一个人,林涧。   “这两天要提前宣传,后续活动也得露面。”宋景无语地捏着眉心,又是林涧,苍蝇啊阴魂不散的,“就是你俩得经常见面了,怕他起幺蛾子。”   “没事。”金小铎眼睛亮亮的,“剧播才是大事儿!是好消息!”   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吧。   回去路上他是蹦跶着的,恰巧遇见了几个陆时银的粉丝,发现他们手里都拎着包装相同的礼袋,是堆在院落里那些,怎么又拿回来了?   “陆哥可真好,只要是公开见面都会送礼物,每次都会送哦。”   “对啊,都是大牌香水口红巧克力之类,还有拍立得呢!”   “这些加起来都两千多了吧,到底是谁探谁的班呀呜呜呜。”一个粉丝捂着胸口。   “想给陆哥花钱!但他除了男团共同的,其他时候从来不接广告!都找不到花钱的地儿。”   别……你们陆哥自己都说不值了。   不过金小铎听着还是略感奇怪,陆时银对粉丝这么阔绰的么,难道真是觉得自己偶像做得太不合格,变、变相退款啊…   如是想着,他推开了院落的门。陆时银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树干,宝宝在树荫底下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哟,回来了啊。”   金小铎乖乖地点头,蹲下来摸摸宝宝。   “是不是很生气我这种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粉丝?”头顶,陆时银双手抱臂,嗤笑一声说道。   “……也没啦。”尽管说了事实,但金小铎选择否认。他站起身,想起白天的场景,不免多虑道,“不过是有些担心你粉丝有意见啦,毕竟我一个不相干的人,今天在台上还来占用你们时间。”   “你可以努力。”沉默须臾,陆时银突然开腔。   “?”   “听说过唯粉变cp粉没,后面你多努努力和我营业卖腐,把我的粉丝,变成我们的粉丝。不相干立刻变得相干了。”   金小铎头顶要冒黑线,“真是谢谢你宝贵的建议啊。”   陆时银笑着回一句客气,垂头看对方的表情,呵,这会儿摄像机一撤,果然不对着他甜甜地笑了。   也还没等他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保安和来人交谈声,大门一阵异响,随后被推开。   两人同时回头。   是个女生,约摸二十五岁,高马尾,黑色到膝长筒靴,紧身短裙利落地勾勒出身材。   她怀里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映着上扬的红唇,俨然一个拽酷美女。美女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边镜框,声音响亮地喊道:“金小铎!!你的铁杆粉丝来了!”   陆时银眉毛微挑,目光停在金小铎脸上,只见对方惊呼一声,捂住嘴巴,眼里溢满了意外的欢欣和惊喜。   【作者有话说】   泥嚎!看到这章的你,能不能留下一个小小的评论捏????(鞠躬)? 第25章 吻戏   “明潇!好久不见!”整捧玫瑰花被塞进怀里,金小铎欣喜,但又担忧地指指天色,“这么晚了,这里又这么偏僻,干嘛还辛苦来一趟。”   “姐高兴啊。”明潇潇洒一笑,“我是你粉丝,见偶像辛苦点没问题。况且自从去年接手家里公司之后,一直没时间应援,也没拍图,我这个站姐都不称职了。”   金小铎不好意思,低头闻着花香笑眯眯地说谢谢,还想说点什么,楼上突然有人喊他,是陈墨冉在叫人。   “你稍等,我马上过来。”   他和明潇还真就是单纯的粉丝和偶像关系。   至于为什么见面像老熟人,只因金小铎粉丝一直少得可怜,公开行程更是无人问津,只有明潇一个人会来。前几年明潇闲的时候,剧组探班机场送机都特频繁,对方拍了他很多图,还在微博成立了金小铎个人的站子。   两人久而久之就熟悉起来,但私下都默契地没加联系方式,就像只在特定场合以特定身份见面的好友。   其实金小铎想不通自己一个糊逼有什么可粉的,还一粉就好几年。   但被人喜欢确实是件特别开心的事。   陆时银把宝宝搭在肩上,金小铎走后他出于礼貌,微不可察地跟明潇点了下头,转身迈腿。   “哟,你就陆时银啊。我叫明潇,金小铎四年老粉。”明潇抱臂,眼神拽拽的,黑色长筒靴点在地面,语气带着探究和明显的嫌弃,“我们小铎性格一直很好,对什么人都无例外的好。你俩现在相处怎么样。你,不会还和金小铎不熟吧?”   明潇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她完全看不上陆时银,听说金小铎拍电影的对象是他时,她简直痛心疾首,陆时银这个风评差到极点的黑料王,别玷污她家小可爱ok?   讲句实话,互联网上对陆时银的质疑每天不下八百条,他向来都懒得,偏偏不知道明潇这话里哪个字刺到了他,闻言,他缓缓撩起眼皮,向前一步。   金小铎回来的时候就见陆时银和明潇说着什么,明潇面露疑色,他刚走近,陆时银看他一眼,勾着唇结束掉对话走人。   ?他俩有什么好说的。   金小铎直到第二天,吃饭的闲暇时分回忆起来还觉得莫名奇妙,后面问明潇明潇也不说,只神色古怪地嘱咐他男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什么保护自己,他翻着蔬菜想不明白。吃饭在剧组的休息棚,空调连着排风筒吹风,俩主演和各自的助,四个人一棚。   其他人的饭盒色香味俱全,但金小铎捧着的依旧是剧组营养师配的减脂餐。今天吃牛肉,大概是肉质没挑好,柴得他牙都疼了还嚼不动,金小铎索性把草料沙拉拌进拳头大的糙米里,两口吃完了,推在一边。   时间还早,他摁亮了手机准备刷两分钟简单放松一下。   时金不昧超话……   哈?!   这不看不要紧,cp排名竟又蹭蹭往上蹿了十位。   不是吧,他们昨天也没干什么,就同了个框互了个动,威力这么大?   金小铎眨眨眼,带着疑惑点了进去。   顶在热门上的,是条加精视频,屈屈30秒,但已经两三万转发甚至还在增加,粉丝啊啊啊连成一片,很多非cp粉都来凑热闹:   卧槽卧槽!这是我能听的吗?你们时金不昧cpf都吃这么好?   他疑惑更甚,带上耳机,点了播放。   地点在昨天探班的小院儿,拍摄视角明显是偷拍,其中一人是陆时银,另一个女生被打了马赛克,但金小铎一眼看出来那人是明潇。   视频画质很糊,音收得倒是很清——   明潇问:“你不会还和金小铎不熟吧。”   陆时银缓缓开口:“是不熟。”   “也就半夜去过对方房间,我抱过摸过他的腰、亲过脖子的关系。确实还不算熟。”   “哦对了。”陆时银补充,“我还知道他内.裤颜色。”   “什么色?”   对方轻蔑一笑:“这能告诉你?”   视频录到这里停止,金小铎:……   好,那天藏来藏去还是被看见了。   光是攥着手机,他脸色就开始发烫,可上述行为明明都是有很正当由!被陆时银一说才变得不正经,好像俩人……真有私情似的!   他扯掉耳机,一抬头,陆时银勾着钓鱼凳坐在了他面前,金小铎差点吓一跳。   “怎么,听我这么说,生气了?”陆时银正观察他,指尖点了点他手机的视频,一条弹幕飘了出来,两人同时看见:他俩绝对做过了吧!!!   金小铎一哆嗦,忙摁了黑屏。   “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就是你……”他拿起扇子小幅度地扇风,试图给自己脸颊降温,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真挺敢说的。不过没事儿,毕竟……”   “毕竟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事哪样咱俩没干过,我也没瞎编乱造。”对方一耸肩。   “……”   竟无法反驳。   看他这样,陆时银禁不住乐了,撕开个冰凉贴,轻轻覆在金小铎脸侧,金小铎犹豫了下,没躲。   “没生气就行。另外昨天说不熟那是反话,小金老师,和我应该算熟吧?”他就视频内容发问。   “熟、熟吧。毕竟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算得上熟人。”他莫名不敢看对方,眼神乱瞟着接过冰凉贴,自己拍一拍。   剧组始终嘈杂,宋景在门口吃完了饭,不知道他俩在聊什么,看了眼金小铎饭盒里剩着的牛肉,忍不住吐槽:“这饭量本来就少,还这么不上心,弄得这么难吃,只能留着喂小比熊了呗,唉服了,减肥遭罪啊!”   宋景就他减肥这事儿一天能心疼好几次,金小铎都习惯了,没接话。   “小金老师这种节食强度,得轻了不少吧。”陆时银问。   “那是肯定,咱们常相处看得不明显,体重秤不会骗人。”宋景接过话,才开机半个月我们小铎已经瘦了六七斤了。他基数小,179cm的身高原本才125左右,一下掉个六七斤真的很多,而且很不容易。”   宋景说着啧一声:“往常参加什么活动都没遇见过减肥的要求,也就这部电影这么苛刻。”   “小铎还主动跟营养师减量餐食,开始几天饿得凌晨才能睡着。”   “主动减量,为什么?”   “怕演不出癌症患者那种病态感呗。”宋景直摇头,“陆老师你不知道吧,我们小铎的宗旨就是一切为了电影,只要能拍好戏,任何不触及底线的要求都能接受的。”   陆时银沉默片刻,继续刚刚的话题问,伸手撩了撩金小铎额前碎发:“承认咱俩是熟人?不是黑粉?”   这个称呼没毛病,而且熟人和黑粉不冲突,很熟的黑粉呗。金小铎谨慎地想着,点点头。   “好。”陆时银短促笑一声,靠回椅背,目光移回他的饭盒,又扫向他的五官,“小金老师这可怜的,没肉吃下巴尖都了。杨春让我监督,监督个寂寞。等着,下次熟人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把普通草料改善成更好吃的草料吗?金小铎想。   -   午休短暂,开拍来得很快。   剧组拍戏从来都不是顺序,现在虽说拍到了周焰从松动到彻底信任何迦这段,但这段属于微妙的情感转变,很考验演技。杨春认为凭陆时银稀烂的水平很难在短时间内拍出细腻的东西,所以拉长了战线,将这一部分分布到每天的拍摄里,不停重复、打磨,直到拍到满意为止。   而今天这场拍的是周焰完全信任何迦后的戏份,通告单昨天就发了。金小铎收到时狠狠打开了自己的小号,例行“日期+没退”的打卡后,发了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要和陆时银拍吻戏!导演!能不能借位!(不借也没事儿为了电影呈现大不了我英勇牺牲,但是万一呢。阿弥陀佛。)   “你俩提前准备一下。”对讲机里传来杨春的声音。   地点到了幽暗的窑洞门口,这里已经是周焰和何迦的两人小屋,虽然破旧,但被收拾得很干净。   “要真亲!借位什么的想都别想。”   金小铎幻想啪地破灭。   和陆时银吻戏是吧,他深吸一口气,专业演员,没什么问题。   洞口也搭了棚子,陆时银敞着长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撑于膝盖。杨春在对讲机里和他讲戏,他权当耳旁风,漫不经心地嚼着块口香糖。   不多时,金小铎也过来,陆时银和他闲聊:“一会儿吻戏,小金老师之前拍过?”   “前几年拍过,不过不多。”金小铎合上剧本,实话实话,“后来没机会演戏份重要的感情戏,吻戏基本上轮不到我。”   “不过放心!今天我肯定能拍好!”他急忙保证,同时试探着问,“而且你之前拍的都是偶像剧,吻戏经验肯定不少吧,咱俩,争取三条之内能过了最好?”   这种羞耻的拍摄,能速度绝不拖延。   “拍过但都是借位,有的直接替身了。”陆时银咬了咬口香糖,喉结轻轻动了下,眼中含笑,故意逗他,“这次是荧幕初吻,第一次正式拍就是今天和你。经验我可没有,要是亲出什么事儿来,怎么办?”   “不能不能,能出什么事儿。”金小铎疯狂否认,“不过是荧幕初吻嘛,那个,哈哈。”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咧着嘴尴尬地笑笑,“没关系的,这种东西,有第一次才有第二次,越拍越熟嘛,一切为了表演,一切为了艺术。”   最后两句不知道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了。   他摸摸后脖颈,拧开漱口水,开拍前进行口腔清。然而还未送至唇边,手腕被陆时银捏住,漱口水易人。   “嗯?”   对方递过来个口香糖的瓶子,晃了晃,瓶身粉红,是草莓味儿的。   “用这个。”   “有什么不一样吗?”金小铎倒出来颗含进嘴里,嚼嚼嚼,清新的甜蔓延整个口腔。   “不一样。”陆时银低声一笑,心不在焉似的抬眼看向他,幽幽道,“一会儿接吻,我喜欢草莓味。”   金小铎一怔,差点嚼到自己的舌头。? 第26章 投喂   “没接过吻吧?”何迦素白的脸上漾出迷人的笑,这一幕,是成熟但又带着病态的白领去勾那个不谙情事的少年。   窑洞里煤油灯盈盈燃烧,晕开一片暗黄,金小铎左脚撑地,右膝半跪着落上床沿,卡进陆时银腿.根。他垂眼捧着陆时银的脸,气息纠缠,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木质香和草莓味环绕而来,两人唇挨得极近但始终没碰上,要吻不吻的。   “何迦,再自如点,放松一些才更符合人设。”副导张正川在旁边指导两人的动作,他偶尔导一次戏,今天也是恰巧赶上。张正川拿着剧本,两指夹烟掸了掸烟灰,打量两人,“不过这走戏,金小铎能演出这状态也还可以啊,纯技巧呗,毕竟一看就没勾|引过人,平日里瞧着挺乖。”   “我可以找到那个感觉的张导。”金小铎手心还贴在陆时银脸侧,闻言扭头解释,他不想让导演因为平日印象对他演戏方面产生偏见,笑着,“虽然没有……勾|引过人,但是肯定能演。”   “行,也可以想想上床之前的状态,都一回事儿嘛,何迦和周焰之间,不管是上床还是接吻,何迦前期都是教导者。”   “哎就是,金小铎你不会连床都没上过吧?从来没和人睡过,还处男?”张正川穿着大领短袖,喷出一口烟,盯着他,不怎么正经地眯了眯眼。   “啧,你这样的还挺欠.干。”张正川小声嘀咕。   “没有这方面经历影响应该也不会很大吧?”金小铎耳朵忽略了那声嘀咕,也没有被触犯隐私的恼怒,此时,他钻了“演员要啥都体验过一遍才能演吗”的牛角尖,只是略微困惑。   倒是陆时银,手扶着他的腰,眉毛不悦地蹙起,这张正川不会讲戏就滚出去,他冷笑一声,刚要开腔,杨春便绷着脸进来了。   杨导一脚踹在张正川腿上,严肃道,“给我好好说话。”   他瞅一眼金小铎,眼角湿润挑粉,已然是入戏时染了情.欲的模样,难免招人。以防万一,杨春警告道,“敢打我演员的主意那你真活腻了,尤其是主演,动一下你试试!”   警告非空穴来风,张正川好男色杨春早就知道,这人看个对眼就往床上拐,关系极乱,玩得还很大,爱搞乱七八糟的情.趣,常听说他一晚上把谁谁谁弄废。   杨春德艺双馨压根容不得脏东西。即便张正川属于电影大头投资人之一,也绝对禁止在他面前搞这出。他说完看到张正川胸口隐约的痕迹,恶心得移开眼,“不检点。”   “好好好,别说我了赶紧拍摄吧。”张正川无奈耸肩,他了下衣服,“你俩脸再靠近点。”   他说着便要伸手往前推金小铎的肩膀,不料陆时银先他一步环上,将金小铎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避免了两人的接触。   “哟呵。”张正川手停在空中,笑了,“看把你们一个两个紧张的,都放心放心,我不好金小铎这口。”   “什……”金小铎看着陆时银,反应几秒后,他感到瘆人似的瞪瞪眼,嘴巴朝下一撇。陆时银收起适才对张正川的阴沉,他勾唇,偏头前靠,在他耳边揶揄,“还不亲我,开拍了,在等什么呢?”   低沉磁性的声音混着温热的气息扰得他鼓膜直痒,金小铎耳后一热,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上去。   何迦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戴了美瞳的蓝色眸子里还掺杂几分魅惑,金小铎每含着陆时银的唇轻吻一下,都要停下来笑着去看对方的眼睛,然后再继续一点点往深里亲,吻得循序渐进。   这是何迦在表达爱意和无声的鼓励,而周焰需要先眼神一瞬失焦,在吻到临界点时,他扣住何迦的后脑勺转为主动。   两人亲|密地交换目光,金小铎微微闭眼,呼吸极轻,指尖都在颤抖。   “咔----!”杨春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金小铎猛地逃脱,心跳如鼓,和对方错开脸后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烧着。陆时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嘴角软乎乎的触感还很明显,他眼神玩味,评价道,“口.感不错。”   金小铎登时如临大敌,立刻拿手心捂嘴,隔在两人中间。   “紧张什么。”陆时银看他那样,心里又痒,“这么不经亲?不是职业演员吗?”   “而且和我亲并不吃亏吧。”他眯着眼。   自恋狂!   金小铎心里一万句吐槽,嘴上却已无力作答,只皱眉瞪他。   “陆时银!你亲早了!”杨春喊,“何迦还得再撩拨一会儿,周焰等实在忍不了了再回吻,回吻还得更凶一点,那么温柔给谁看?”   “听见没,杨春说让我再凶点。”陆时银贴着他的唇,手上轻轻捏着他的腰,用气音道,“小金老师,还能不能受得了?”   金小铎:……   “来,开拍!”   金小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着贴上去。   亲了一会儿杨春又喊咔,这回是角度问题。   拍个吻戏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连着拍了不知道多少条都能挑出毛病。   陆时银坐在床上始终收放自如,全依导演和剧本来的,目前不见越界。金小铎却隐隐害羞,只有在杨春喊咔的时候得以喘息,一旦开拍,自己的呼吸再次交付对方。   “竟然还不过啊……”金小铎皱了眉毛,暂时败阵。   “着急?”陆时银同他稍一分离,不想和自己亲是吧,行。他嘴上继续使坏,吓他,“你不如求求我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故意掉链子,否则通过率更低,拍到什么时候可就更没数了。”   “你……”金小铎想说你还做不做人!那边杨春一个手势,他低头继续,只是上嘴的时候愤愤施力,然后又被更凶地掠夺。   闷热寂静的窑洞内,只闻呼吸一片凌乱。   没想到这条掺着点个人恩怨的亲吻,竟阴差阳错地过了。   金小铎得到释放令,立刻从对方的领域弹起来,他拍拍发麻的嘴巴,脸热如火,腰和腿,浑身都软得不行。   陆时银牙齿上下一碰,不受任何影响地起身,一副看戏的模样。   “几个镜头而已,瞎亲亲拍一下得了,这杨春竟然让亲这么久。看把小金老师害羞的,嘴巴都肿了。”他嗤笑着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了两口,揶揄道。   金小铎不好意思地摸摸唇,咽.口口水,只觉得喉咙发干,看着对方喝水自己突然也想喝。   于是自言自语:“好渴。”   “干嘛?”陆时银长眉微挑,抬手擦掉嘴角的水渍,晃晃手里的东西,很是稀奇。   “想喝我这瓶啊?看来亲过就是不一样,还身为我黑粉呢,竟突然就不见外了。”   “我怎么可能想喝你这瓶!”金小铎被对方脑回路惊到,转身加快步伐飞快走远,不忘回头加一句,“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拍戏而已本来就是假的。”   话虽如此,他自己却莫名有点别扭。一直到晚上,除了对手戏,其余时间金小铎全都化身鸵鸟埋头剧本,尽量减少非必要的交流和接触,收工时也自己一溜烟跑掉了。   结果公寓里,面对一堆刚到的狗粮金小铎不知所措,这是买给宝宝的,但宝宝在陆时银那儿。   “有啥的你直接自己去送呗。”宋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或者我代送?反正就在隔壁咯。”   “哎你别刷牙了,这都几遍了…节约用水啊!”   “我还想洗牙…”金小铎拿毛巾擦脸,呼噜一把头发,嘀咕道。   “哈哈哈哈哈,有这么抗拒吗,他是不是伸she头了?”宋景满脸八卦。   “别说了!”白天被对方又yao又xi的场景的咣当砸回脑海,一并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草莓味儿,金小铎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以后坚决避雷草莓糖。不止糖,草莓蛋糕,草莓果冻,草莓味的一切。”他一边将冻干鱼油奶粉分好类放进大箱子里,一边坚定地跟宋景交代。   但这些东西怎么办?   宝宝是他们两个一起捡回来的,可陆时银独自包揽了小比熊太多的日常起居,除了演戏就是陪狗。金小铎曾提过轮流带,对方拒绝了,说演这破电影实在无聊,自己又不务正业,闲暇时绝不会多投入一分钟,多的是功夫可以养狗。   虽然由欠打,但带狗的立场上,金小铎感受到了对方的坚定。   这大半个月,宝宝也确实被他养得越来越好。   自己精力投入得不多,所以至少应该承包比熊的饮食,也该有诚意一点,亲自去送才是。   想了想,他双手搬起大箱子,像下定某种决心,脸朝门口一扬,“帮忙开开门,我自己去就可以。”   箱子搁到对方门口,金小铎心里打鼓,鞋子踩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安慰自己演员拍个吻戏有什么紧张的,他做好心准备抬手按门铃,指尖还未碰上,门从里面开了。   和正抱着宝宝要门的陆时银当场对视。   夜晚丝丝热风从窗口吹进来,金小铎瞳孔一紧,连忙垂头指着箱子,“那个那个,我是来投喂的。这是给宝宝买的,好吃的。”   空气静默三秒,他继续道,“你每天照顾宝宝辛苦了,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我觉得咱们可以分工,以后宝宝吃饭打针驱虫什么的都我来买单就好,别拒绝了,这是我应该的。”   “而且,如果后面你万一养够了或者想休息随时都可以叫我,我也很喜欢宝宝的,愿意时刻见到它,更有责任来照顾它。”   他盯着箱子和陆时银的运动裤上的logo,背词似的一口气说完,“就这些,那我先回去了。”   金小铎作势要逃,衬衫后领却被人伸手勾住,他干巴巴地回身。陆时银长指摸一下宝宝,低头看他紧绷的样子,好笑道,“躲我一下午了,这都晚上了,怎么了,难不成还在回味啊?”   金小铎条件反射般抿住微肿的下唇,呼吸开始变轻。   “我吻技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金小铎猛抬头,眨巴着眼同陆时银对视,心跳声又开始砰砰砰,无语,别跳了!   “一般!”他反击,稳住神态佯装云淡风轻,“我又不是没拍过吻戏,你这就普普通通。”   “怎么还撒谎呢。”陆时银乌沉的眸子里泛起笑意,透出一股很随意的自信,语气调侃,“下午不知道是谁,腰和嘴巴一样,都软得不行。哦,估计腿也被亲.软了吧。”   “……是、是软了…软了怎么了。”既然已被发现,金小铎干脆摆烂,气鼓鼓地口不择言,“就你硬,你硬行了吧。”   天地良心,既然对方说他软,他回击时自然而然说了软的反义词而已,别的也真没想多。   然而听到金小铎这话的陆时银,忽地低低笑出声,一笑还往收不住的方向跑。金小铎反应两秒后红着脸瞪他,也有点绷不住要笑。   “感谢小金老师的投喂。”陆时银暂且敛住笑意,指指箱子,顺带捏过他的手腕,金小铎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食指被对方贴到门的感应器上。   “发微信我都嫌麻烦,宝宝日常懒得拍照片给你看,录个指纹,想它了直接来我房间。”   “……”   金小铎不自在地收回手,这……会不会有点太熟了啊。   夜幕黑沉,陆时银遛狗遛到基地餐厅附近,把宝宝栓在树上,自己插着兜掀开了后厨的帘子。   这个点营养师厨师等人员正在准备明天的饭菜,见主演之一面色冷淡地晃了进来,不由都安静地停下了手里的活,明明这人也没说什么,他们却莫名觉得像在等候对方的发落。   陆时银走到了某个透明冰箱面前,问站在旁边的人,“你是金小铎营养师?”   “是我。”   透过玻璃盖,他扫了一眼里面的食材,鸡蛋和蔬菜码在一侧,冰冻层都是普通的鸡鸭鱼牛羊肉。陆时银轻飘飘道,“营养师是提供营养的,你们做的这些粗制滥造,有营养吗?”   营养师敢怒不敢言:?!   这已经是不错的食材了吧!还要吃什么?   —   金小铎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自己掉进了团巨型的草莓味棉花糖,无边无际软软绵绵包裹着他,很舒服。他在里面打滚许久,香甜满溢,突然想尝尝味道,结果刚张开嘴,眼前粉色的棉花糖瞬间变成陆时银那张略微不羁的脸,而身下也不再是柔软的糖丝,竟是陆时银的怀抱。   简直晴天霹雳!   金小铎顶着几撮乱毛,心情复杂。不过好在,当他目光接触到早餐桌上的美味时,这复杂不自觉间便平息了几分。   餐盘中溏心蛋配了香喷喷的优质火腿,虽然量依旧少,但旁边竟然躺了一勺鱼子酱。他满足地吞下,甩甩脑袋,试图把昨晚的梦甩干净。同时他猜,剧组可能拉到鱼子酱赞助了吧。   可没想到到了中午,这饭依旧豪华。   原来的牛肉换了,变成了清蒸鱼,沙拉里也拌了少许黑松露,他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的鱼。   入口只觉得特滑嫩,肉质极佳,和以前吃过的都不太一样。金小铎上瘾似的又来了一口。   “哇去,这东星斑啊。”宋景吃着统一的饭盒,望着他的盘子羡慕道,“减肥餐吃这么好,可老鼻子贵了这鱼。”   “很贵吗,多少钱啊。”金小铎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随口问道。   “至少是实习生一个周的工资吧。”许蕊也在一旁搭腔。   “啊?”金小铎慢慢地嚼着,“咱剧组这么豪横了?”   “可不是剧组啊。”许蕊像听到笑话,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米饭,跟他解释,“剧组哪舍得花钱买东星斑,这是陆老师特意给你整的,我预言一下哈,接下来你还会吃到澳龙象拔蚌等等。”   也就是此时,陆时银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热气,瞥到他的饭盒。   “这是你……?”金小铎机械地问。   “哦,昨天说了给你改善伙食,从现在到杀青,你的伙食我包了。别拒绝,你投喂宝宝,我投喂你,很合。拒绝也没用,单已经订完了。”   看着金小铎不动筷子,他剧本随手一扔,问,“怎么了,不合心意,这饭不好吃?”   金小铎咀嚼的嘴巴停住,看看饭,又觑一眼陆时银,耳边是许蕊的“你这一条鱼实习生一周工资吧”。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饭盒旁边还贴心地带了个迷你盒,里头装着饭后水果,两颗熟透的草莓。   颜色新鲜,个头饱满……像是某种无声的提醒。   不是不好吃,是不敢吃了,烫嘴,各方面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周六下午发的,审核到快十二点才放出来。阿弥陀佛(/_\)? 第27章 眼药水   陆时银拆了一次性筷子,他的午餐也属于主演导演特供,虽比不上东星斑,但也丰富和滋味兼备,远强于金小铎之前可怜的草料。   “天天看我们吃香喝辣,小金老师都馋得流口水了。给你弄的这些玩意儿也就一般般,但多少能在保证减肥的同时解解馋。”   看金小铎木木的依旧没有行动,陆时银在他身旁落座,筷子朝他饭盒边沿上轻轻一敲,叮叮两声。   “还不吃?浪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陆老师可真大气啊!”宋景听得瞠目结舌,想不到作风一向我行我素的陆时银竟然这么会体贴人,对金小铎如此上心。   “太贵了……”金小铎捏着筷子戳戳雪白的鱼肉,不敢吃下一口,艰难出声,“我觉得我吃不起。”   “这你用不着担心。”陆时银一手掀开饭盒保鲜盖,头也没抬,云淡风轻道,“你毕竟是第一个和我拍吻戏的人,我得对你负责。”   金小铎、宋景、许蕊:???   纯表演而已,负什么责?   “你们想什么呢。”他轻笑一声,“我是看小金老师昨天和我拍吻戏吓得不轻,我得对他的精神状态负责,算精神损失费。”   “而且杨春等人一直让我跟你好好学拍戏,当然不能白学,学费也一块上交。”   三言两语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个头。   金小铎静止片刻,不自在地动动了筷子。什么叫“你投喂宝宝我投喂你”,他又不是狗!   但但……眼前摆着的毕竟是对方的一片好意,也确实好吃,很解他减肥以来的馋。   他胸腔忽而涌上一阵暖意,像体贴又舒适的春风盈满心脏。   在宋景和许蕊的调侃声中,金小铎偷偷看了一眼陆时银,结果发现对方正支着筷子注视他,嘴角微陷。金小铎忙下低头,送了一小口鱼肉到嘴边,过了会儿,不好意思但还是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不过这些饭不便宜,等着杀青的时候,总共多少钱我一并还你。”快开拍时,金小铎想了想还是说。   “不用。”陆时银一口回绝。   “用。”   “用来用去干什么呢?吃完了就赶紧开拍!”杨春在催速度,“陆时银你一会儿请了假,还不抓紧时间!”   “请假?什么假…”金小铎问。   “是陆总让……”许蕊想替答,被陆时银开腔打断。   “临时有别的工作。”他没想把这事儿告知谁,去见个死了的人,很光彩吗?   今天拍的部分相对单一,金小铎和陆时银的对手戏,也是杨春计划分布到每日拍摄的部分---周焰在何迦的感化下逐渐松动。   拍了学校的场景。   周焰真的去了何迦说的学校。   其实就是乡村里破败的平房,瓦片脱落,墙皮掉漆,屋里的桌椅加起来不到十张,黑板也只是块发黑的水泥墙。这学校不正规,学生是村里的留守儿童,从六七岁到周焰这种十八岁的都有,他们无人管束,有人来上课就听听,没人就踩着地上散开的几个粉笔头在地板上跳格子玩。   何迦自愿来讲课,语文课。   一篇抒情散文被他讲述得温柔又动听,蓝色的眼睛盛满笑意,大约有十几分钟,残破的教室里只闻他的温声细语,间或掺杂着一两声蝉鸣。   下课时那几个孩子都有些回不过神,呆在贫穷的锦川,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课。   而何迦只是走到周焰身旁,自然地摸摸他的头,表示很满意。   他把周焰领回窑洞,又给他讲了一篇趣味小说。而这会儿的周焰,终于愿意开口说话,虽然还是不多,但起码肯交流了。   这段金小铎演得很传神,不光是讲课,还完全把何迦的柔和与悲悯,想要燃烧自己最后一丝光亮的特征表现了出来。   别说一直暗无天日的周焰此时见何迦如同有神降临,连陆时银自己,都觉得有在被金小铎的神情和眼神牵着走,杨春喊咔的时候,他甚至头一回觉得自己还在戏里。   金小铎趁空换了一副美瞳,戴了太久,眼睛发涩。   杨春喊完卡后拿剧本不停敲桌面:“陆时银,这场还行,飞机上多看看剧本,处不妥的地方划出来,别吊儿郎当了。”   陆时银依旧当耳旁风,他只是看着金小铎,琢磨着问了他最近一直想问的一句话,“小金老师,为什么你明明演技不错,又用功,却不见热度?”   对方这水平,不说爆火进一线,但也不该像现在,籍籍无名,宛如新人。   这不应该。   金小铎合上美瞳盒,他眨眨眼,不愿卖惨,于是回答,“因为修行不够。”   那边许蕊喊着去机场的车已经到附近,陆时银一挑眉,没再说什么,伸手揉了揉金小铎的发丝,些许留恋似的,他笑着:“走了,回来给你带吃的。”   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而金小铎次日上午也短暂地离开了剧组半天,他要去宣传宋景说的那个剧。   “你说好好一部剧为啥主角是林涧?吐了。”   “你千万别他!缺德玩意儿哪里都有他,能不死丫的!”路上宋景还愤愤不平地提醒。   “没什么事吧。”金小铎挺平静,好久好久没经历过宣发现场,他脑子里都是一会儿怎么向观众介绍剧情和人物更有吸引力。怎么也是个很重要的配角,得打起精神。   “媒体都在呢,他能怎么样。”金小铎没打算考虑林涧这人。   —   城市某个高层酒店,林涧手里拿着电话,笑声轻细且不屑,“对,加大力度,多买点营销号。除了那个综艺,这是我俩第一次公开同台,他竟敢和我站在一起,谁给他的胆量!”   这剧叫《不归》,都市狗血伦剧,他俩演兄弟。是大三被首影某个老师推荐演的。不过一开始是让金小铎演主角哥哥,他来演配角弟弟。可林涧哪受得了被他压,本想直接踢掉金小铎,可碍于老师的情面,当天只是动用家里的手段置换了主配角关系。   “那些老师都眼瞎了,我比不上他?笑话。”说起来林涧还是满眼恨意,“金小铎最在意自己的演技,老同学先送他一份小礼物,可别不收。”   —   陆时银说自己有别的工作,这话不全假。男团一周年演唱会开完,约莫再不到一年就会解散,昨天来是合体拍个广告。   某个知名品牌眼药水,高中校园场景,疲惫的学习结束,来滴一滴。   好弱智的拍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   第二天去陆鸣宇说的墓地,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片刻,座位一侧,手机屏亮了,嗡嗡跳出来条推送:林涧和金小铎首次合作!往日同班同学,两人却今昔非比!   陆时银眉毛轻蹙,摸过来解锁。铺天盖地的通稿上了热搜,金小铎甚至没名字,词条是:#林涧的同学#。点开后全是捧一踩一的言论,而金小铎无一不是被踩的那个。   一营销号绘声绘色地描述:差距这么大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前说他和林涧长得像类型像,但我看林涧更帅!   况且林涧已经手握几部待爆剧,而金小铎不学无术,上学和毕业一直没什么作品,那是因为他演技真的很烂!属于娱乐圈混子!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和林涧同台?这算是蹭老同学热度了吧,说不定这剧也是林涧给他介绍的呢。   哦,我说金小铎演戏不认真,是有图有真相的,请看下面:   是张蔚蓝拍摄现场的动图,金小铎仰头在滴眼药水,下一秒导演在画面里做出手势,他面对镜头,流下眼泪。   营销号继续说:哭戏要滴眼药水,什么水平我不说了。   底下很多评论,包括一众林涧的粉丝跟着附和: 怪不得出不了头、像林涧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福气了、不会演就滚。   陆时银指尖在屏幕停留少许,打开了百度百科搜索,他发现和金小铎相关的信息,不止是今天,哪怕时间再往前几年,有将近一半,后面都跟着一个人,正是这个林涧。而那些文案大部分都在将两人做对比,结论都和今天的一样——林涧比金小铎强百倍。   他忽地了然金小铎为何一直难以出头,原来是沾上屎了。陆时银冷笑,车厢内伸了伸长腿,拇指摁上那条营销号的转发键。   车厢后排,许蕊也在网上冲浪,心想金小铎怎么得罪林涧了?这可算金小铎演艺生涯里很重要的一次露脸,下这种通稿,还真是恶心啊……她正浏览那个传了又传的动图,结果突然看见自家boss的大名出现在了转发区域第一位,还连着转了两条。   陆时银:哪来的傻×营销号。眼瞎嘴贱的。   不过眼瞎嘴贱只是你的表面,你也有优点。   许蕊一滴冷汗掉了下来,哆哆嗦嗦地看向第二条。   陆时银:你的优点是,你表里如一。   许蕊欻地直起身子,完了,陈墨冉该训她没把人看好了。   —   “得得得。防不胜防。”宣传结束,两人走在路上,宋景气得踢路边垃圾桶。“拜托!这是你时隔几年第一次有剧播出,怎么都得给观众留个好印象,他瞎逼逼什么呢!”   金小铎咬了咬唇,那个动图。   眼药水确实是他滴的,但转身的哭,也是他亲自哭的,并非借助。何况那只是走戏而已,也不是正式开拍。   但网络谣言就是这样,对着一张图胡编。很多人上网图个乐子,并不带判断力,况且他也没有粉丝帮忙澄清,此时一旦有营销号带节奏,网友也轻易就信了。   “我还能做什么呢?”这些年受到林涧暗中的打压还少吗?事实是他几乎无可奈何,只能劝自己清者自清。   “这谣言应该不算什么吧,打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其实已经漫上了不舒服,也包含着对林涧浓浓的膈应。一时的风评也算风评,何况是他最在意的态度方面。   街头人不少,金小铎伸手往上勾勾口罩,眼睛里已满是暗淡。   “卧槽!这陆时银这么勇?”宋景突然扶着路灯杆发出一声爆喝。   金小铎闻声停住脚步,眉眼之间轻微的不开心尚未消散,他边想这事儿也就只能保持沉默罢了,边探探身子看向对方的手机屏幕。   陆时银发了张图片,是瓶蓝色眼药水。   配文狂而嚣张:代言了××品牌滴眼液,回去送小金老师几瓶。谁能戴每天美瞳十几小时眼睛依旧坚挺,某些营销号吗?眼珠子是铁做的就干脆大方点,扣出来献身医学研究。   【作者有话说】   截止24/5/29,23章和24章已进行全面修改。   在这个时间之前阅读的朋友可以清除缓存重看一遍呜呜,那两章原版没拿捏好状态,十分抱歉!dT-Tb? 第28章 换掉金小铎,不行。   陆时银发完三条怼人微博,事不关己地将手机锁了屏往旁边空座一扔,而后他随手扯过外套盖在脸上,隔绝任何可能到来的打扰。   留许蕊一个人在原地胆战心惊、不知怎么和陈墨冉交代才是。   约摸一小时,车子在北京某墓园附近停稳。   林间清新空气扑面,陆时银看了眼图址,迈着长腿拾白色台阶而上。今天祭拜的人不多,周围树植茂密、安静得只闻鸟鸣,一排排雕刻繁复的墓碑沉静地矗立于此,旁边小道长满青草。   陆鸣宇已经在碑前等待多时,黑色大石干净发亮,碑面刻着逝者名字:张韵。旁边是大捧纯白芍药花绽开。   “陆先生。”身边的保镖低着头提醒,“陆少来了。”   “还知道来?”待陆时银在他旁边站定,陆鸣宇不满地斥道。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向陆时银,这一看,怒意冒得更甚,“照照镜子,你穿的叫什么?长这么大还没学会尊重?”   陆时银今天不过是穿了件亮眼的深紫色宽松体恤,配了条破洞牛仔裤,洞破得十分个性且张扬,只是和肃静庄重的墓地格格不入而已。   他沉着脸,对陆鸣宇的训斥置若罔闻,目光在张韵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又扫向一旁的墓碑,而后手倏地攥成拳,指甲陷入掌心。   陆鸣宇身为大名鼎鼎的陆氏集团总裁,钱、权、势无一不都坐在金字塔顶层,几近无往不利。   唯独对陆时银。   半晌,他从牙缝里骂出一句:“你就是废物。”   “我们生你养你18年,你现在这样,对不起你妈。”   陆时银听到这话,原本缭绕在眉间的阴鸷竟然散了几分,嘴角有点上扬的态势:“妈?我叫你们一声爸妈,你们把我当儿子了?”   他再次看向张韵旁边的墓碑,上面刻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和生平:   陆时宜,男,享年7岁。   原来他叫陆时宜啊,陆时银牙齿抵着嘴唇,想道。   “今天这个日子,有些话我当面说清楚。前18年不是白养你的,戏不好好演,星麦之声不参加。你身上可还流着我们的血,你就当还债,也不能这么废。”陆鸣宇严声说。   真想把这身血肉全还给你们。   陆时银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他忍着灭顶的恶心,咬咬牙,呈现满不在乎的状态,一字一句道,“就是因为流着你们血,我才要彻彻底底地废给你看。”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还有句祝福没送。”陆时银轻飘飘地开口,怀着报复的快感,“祝你们一家早日团圆。”   他最后望向张韵和陆时宜挨在一处的墓碑,几乎一秒也待不下去,转身要走,就听陆鸣宇突然出声。   “在你妈面前还这么不着调,不好好演戏,你那个搭档,金小铎,风评不好,换了。”   —   金小铎下午在回程的高铁上,他用大号转发了陆时银的微博:谢谢陆哥!保护视力,人人有责!至于对方怼营销号的那两条,已经被陈墨冉登录后删掉了。   但金小铎有从截图里看到。   高铁空调吹得人脖颈发凉,他低下头,指尖在那些文字上停留良久,珍惜地按了保存。而后他小心地打开了微信,点进那个森林冰火人火娃的头像,特别发自肺腑地说了句:谢谢你。还没人替我这么说过话呢。真的。   《不归》剧组订了商务座,始发站除了他和宋景暂时没上其他人,很安静。他呆在原地神游了一会儿,待列车要出发之时,慢吞吞从包里陶出折痕无数的剧本准备温习。   还没看上两页,突然,一只手往他桌上敲两下,金小铎抬头,对上林涧那张略显凌厉刻薄的脸。   “好巧啊,同一辆车。”林涧轻蔑地在他一旁坐下。   金小铎皱了皱眉,继续翻下一页剧本,没他。旁边宋景腾地一下坐直,时刻准备应战似的。   “好无聊啊,要不给你听个好东西解解乏吧。”林涧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机,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点了播放。   —换掉金小铎?   一道掺着电流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这是陆时银说的。金小铎翻剧本的手一顿。   —换掉。   对面的人两个字说的干脆。   林涧又笑了,志满意得,“熟悉吧,说这话的人这可是陆鸣宇。”   陆鸣宇继续道:《蔚蓝》随时可以换了他重新拍,期间所有的损失我来承担,换人在娱乐圈常有,徐总的儿子前几天说也想演《蔚蓝》,干脆做个人情,就让他去试试。   金小铎眼前的字糊了一瞬,他咬住嘴唇。   林涧很满意他这个反应,接着点下去,陆时银说:行啊。   只有两个字,然后录音停了。   空气停滞几秒。   “你算什么东西,要卖腐成名?拍戏走红?”林涧带笑的奚落声打破僵硬,他摆弄着手机,纯看笑话,同时解气似的狠狠道,“大梦一场!人家父子可还在商量着让你出局呢!”   金小铎的心从听到陆鸣宇说换掉两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发凉,娱乐圈换人的确常有,他被弃若敝屣也不是第一次,可他暂时还没练就刀枪不入的内心,再次直观地听到这种言论,还是忍不住地难受甚至一瞬间的绝望。   曾经无数次被换掉的经历再次于眼前上演,仿佛又要经历一遭,灰溜溜地回家,伤心痛苦一遭,自我消化几天,再打起精神出门。   陆时银还说行啊。   此刻,他心里堵着但脑海却宕机一秒,突然福至心灵地反驳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林涧眉毛皱起,不耐烦,见了棺材还不落泪?   金小铎就是鬼使神差地觉得陆时银不可能这么说,但至于会不会被换掉,自己确实也拿不准,毕竟换掉他去做陆鸣宇的人情,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努力恢复之前的状态,心里没底,列车运行嗡嗡声里看剧本,“不需要跟你解释。”   “确实不可能。”此时,一直闷不作声快速在手机找联系人的宋景突然出声,“就你会买狗仔消息?连人家墓地旁边都放监听器,可真缺德啊。不过对你这种缺德人就得用缺德的手段是不,我这儿也有一段录音呢,咱们听听看。”   随即他点了播放。   行啊。   陆时银说,接着下半句是——那不如把我也换了。   监听器里声音轻微模糊,但金小铎能感受到后面这些话,像是踩到了对方的情绪爆发点,嗓音又冷又匿着戾气,“看来操纵别人的人生是你的爱好,不过烦请你先好好做个调查再操纵。一切损失由你负责?太自信了,以为什么责任都负得起?你一把年纪,积点德吧。”   “《蔚蓝》换掉谁都可以,唯独换掉金小铎不行。没有他,电影拍不了。”   说完这句陆时银又停了两秒,再开口时,像深吸气后怀着的某种决绝和自暴自弃,“你要动金小铎可以,那我也只能退圈了,让你和你亡妻的梦想彻底破灭。”   紧接着,啪一声巴掌响起,录音戛然而止。   “大哥,听见没?”眼瞅林涧噤声,宋景晃晃手机,“陆总和陆时银之间什么恩怨那是人家隐私,但陆时银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是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退圈的。你别瞎造谣,也干脆放心,我们金小铎大红大紫那百分之一万,早晚的事儿,懂?”   此时列车停靠,林涧助小声提醒到站了,林涧站起身,愤愤地踹了一脚高铁座椅,对着金小铎咬牙切齿道,“不急,你等着。”   金小铎怔在座位上,手有点不受控制得抖,为陆时银那番话。   其实如果真如陆鸣宇所说换掉了,那也不过就是自己闷家里三天不出门,然后尽力吞掉情绪让一切重头开始。   这种事儿的确常有,不止在他身上,也发生在其他没有资本庇护的小透明身上。   金小铎想起自己以前拍戏认识的一位朋友,三十出头,和他一样一直演着不入流的小角色,两人常常互相打气。他以为他们可能这么一直坚持下去,然后等到真正的曙光。   可是没有。   某天早上一通电话,对方突然说,上个月约好选他做男二的那个剧组临时反悔了。金小铎刚想安慰,对方却很疲惫地喘了口气,像下定决心,接着道,他老家的母亲身体病倒,自己年纪也不小,准备回家找个工作结婚生子,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再也不涉及演艺圈。   他很早之前,就把这次进组当成最后一抹希望。   挂断电话时对方一直祝他熬出头,而他自己,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梦想就此掩埋。   但这些在纸醉金迷、资本为王的娱乐圈里时有上演,根本无人在意,无人在意某次司空见惯的不公平的拒绝,是不是压死小演员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今天,更是无比意外、第一次有人站在了对立面,坚定地说,唯独换掉金小铎,不行。   连金小铎自己都快忘记了,上次这样被坚定是什么时候。   “我跟你说,这纯属巧了,那贱人放录音的时候我就突然想到我朋友圈刚刷到一狗仔发过一个陆时银今日爆料,我直接眼疾手快买断了,气不死丫的。”   “估计安装微型窃听器的狗仔没几个,他们不敢直接发微博,肯定怕陆鸣宇告,只能偷偷卖给某些想要买断的人。”   宋景在一旁解释,金小铎全没听进去,此刻他心里发涨,暖暖的,又泛着点不可名状的酸,看着车窗外疾驰的田野和山脉,绿意连成一片。他眼睛眨呀眨,一瞬间都有点想落泪。   真是头一次。从微博怼人到和陆鸣宇的对峙,处处维护并帮他改变甚至扭转了局势。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一直以来黑得厉害的陆时银。   良久,空调风吹得人发冷,金小铎往身上扯扯毯子,拿出手机,垂着眼愣神片刻,不知道要给陆时银说些什么。但又忽地想到,录音里那声清脆的巴掌声,对方……应该正低落吧。   金小铎回想自己伤心郁闷的时候都如何排解。他习惯看搞笑电影,让自己笑一笑,笑走烦恼,烦恼走了,也就开心了。   于是他复又打开微信,陆时银还没回他上一句谢谢,他对着安静的聊天框琢磨着措辞,慢慢打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末了,他连续拍了两下火娃头像,以表安慰之意。页面底部倏然出现一行字:   我拍了拍陆时银说好喜欢你。   金小铎:……? 第29章 短兵相接   然而消息很久没有回复,陆时银也不见人影。   次日,这人还不出现。金小铎旁敲侧击地向导演打听,杨春仿佛知晓些许内情,很人道地回:“不急,先拍其他人的。”   而中午片场休息,棚里吃饭的人从原来的四个,变成了现在只有金小铎和宋景。   空气中缭绕着一股海鲜香,金小铎盘子里的清蒸波士顿龙虾被破开壳,肥美白嫩的虾肉上撒了少许蒜蓉葱花调味,咬一口牙齿都要鲜掉。   “给你弄了就吃呗。”看出他一瞬间的犹豫,宋景放下帘子,把冷风筒靠近吹,摇摇头,“陆时银定都定了,也没别的选择,反正他现在也不在这儿,还客气啥?吃!”   第二顿了,金小铎依旧有些不习惯,他扣扣桌角,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动起筷子。   但刚嚼两口却又突然停下,想起什么似的往口袋里掏手机,放置桌面后再次摁亮屏幕,但两人的消息框依旧安静。   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呢?金小铎漆黑的眉毛疑惑地拧起,还掺着点不可名状的担心。陆鸣宇那声刺耳的巴掌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金小铎问过宋景,也就知晓了,那天还是对方母亲的祭日。   两事相加,听起来更严重了。他心不在焉地划拉着页面,等不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直到热搜推送跳出一条:#陆时银 凌晨飙车#。   金小铎的心莫名跟着这词条抖了下,筷子啪叽扔到一边,攥着手机直接点进去。   实际上陆时银从昨天起,压根没打开过聊天软件,墓地出来后谢行远给他来了个电话:“陆,飙车不?隔壁市××盘山路,纯属野局,自由比赛,也没那么多规则。”   陆时银抬手擦掉流至下巴的血珠,脸侧被陆鸣宇手里的花束荆棘甩了几道,看着格外扎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刺痛,长腿跨进车厢,嗓音冷淡地回了俩字:“等着。”   车程全程极长,视频只录到了陆时银的冲到终点的片段。   夜幕当中,盘山公路下有辆漂亮的黑色超跑如离箭之弦,似要冲破音障。车主双手修长、淡定但有力地转动方向盘,摩擦和轰鸣声里,随着一道绚丽的尾光,跑车一骑绝尘抵达终点。   周围的人瞬间爆发尖叫。   车门旋开,陆时银手里抓了外套下车,少时,后面陆续有其他跑车也行至于此,喝彩不断,几个扎脏辫的人前来同他拥抱。   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但陆时银没看任何人,也无视掉那些拥抱,他面无表情地将外套甩到肩上,一手插.进口袋,大步往休息区走去。   定格在视频最后一帧的,是一道稍显淡漠的背影。   评论区一连串的尖叫:啊啊啊连头发丝都透着帅气和狂傲!!!   好Bking!!!!!!这是真正的Bking!!!!   金小铎看着屏幕,浏览片刻,搓搓手指,眉毛依旧不见松弛,反而胆战心惊。   飙车…还凌晨…多危险啊。   而且那个喧嚣当中的背影,帅气是帅气,但他却觉得,那看起来孤独极了。对方将沸腾和喧闹,周围人的狂欢全部留在身后,而自己……却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金小铎被自己这个丝毫不符对方行事风格的想法吓了一跳。   —   两人都不在的这一天,宝宝委托给了门卫大爷。收工早,夕阳还挂在山间,金小铎跟接自家孩子似的去接小比熊。宝宝见到人后两个爪子疯狂往他身上扑,要抱。   金小铎亲昵地搂它进怀里,嘴巴埋进毛发间吸了一口。   基地大门到公寓楼之间有一段距离,他吸完狗抬头时,注意到宽敞的水泥地上多了一辆很眼生的车。   哦?   “就在两个小时前,江祝岩进组了!”他正想是不是陆时银回来了,宋景在他身后爆出这条消息。   “你真正的偶像来了,怎么样,激动吗?”   “一会儿还有给江祝岩的欢迎餐,邀请全剧组人员参加,你肯定要去吧!和偶像共同吃饭,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金小铎抱着宝宝,闻言戳在原地木了半晌,他第一想法竟然是,怎么在这个时候进组。偏赶着陆时银心情差的时候。   他俩如果这会儿碰上面,那岂不是要……短兵相接、兵戎相见啊。   所以千万别碰上!   偶像来了,激动却罕见地没有多少,全被担忧冲淡,他只一个劲儿地疯狂祈祷。   金小铎带着宝宝绕着基地跑步,天热一会儿就出了汗,他平常喜欢流汗的感觉,很解压。而且明天看看体重秤,肯定又轻了点。   但今天他跑得心事重重,脑子全是万一他俩起了冲突该怎么处置。   不知道几圈后,步伐在公寓楼面前停下,这楼被剧组包下,他和陆时银住在一层,导演和副导住在他们正上方。他俯身喘口气,站起来漫无目的地看向二楼几个窗户。   此时,副导张正川一直紧闭的窗帘忽然刷地拉开,窗边闪过一个人影,几秒又消失。   那人不是张正川……金小铎揉了揉眼,怀疑自己跑步跑得眼花,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人……是江祝岩!   他进张正川的房间干嘛,讨论电影相关吗?   也是。下一秒他就肯定了这个想法,江祝岩刚进组,肯定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的。   太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天暗成一片灰白,金小铎慢慢走了会儿,汗也消了,再次看手机,陆时银还是没回消息。他摇摇头,抱上宝宝准备回去。   没想到才刚走几步,身后,保安大爷突然用醇厚质朴的嗓音喊了一句:“小陆,回来啦!干啥去了昨天都没见着你?”   话音一落,金小铎猛地转身。   怀里的宝宝又见到了熟人,热情地汪汪猛叫。   陆时银还是那副打扮,身姿颀长,外套搭在臂弯,整个人气质吊儿郎当的。他朝大爷笑了笑,旋即转头,看向面前的人。   “你……回来啦?”金小铎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行至他跟前停下,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地问。两天不见,说话竟然都有点生疏。   对方轻轻勾唇,身上染着点倦意,没回应,只伸手去揉他怀里的小狗。   金小铎哦一声,很贴心地把小比熊往前送送,方便他摸。但是下一秒,陆时银手却离开宝宝、沿着他侧脸上移,抚上了他毛绒绒的发顶。   “啊…”金小铎懵然抬头。   摸…摸他干嘛?   两人四目相对,陆时银眼底除了一点倦意,看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他脸侧细长的划痕结了疤,嘴角微陷,五指在金小铎发间揉了揉,低声道,“怎么了,短短两天。难不成小金老师,想我啊?”   金小铎想到自己给对方发的看电影邀请,莫名心虚起来,眼神乱瞟,支支吾吾没说出个句子。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剧组几行人从公寓楼里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张正川为首,大笑着,旁边跟着……江祝岩。   “哟,这么巧,小陆回来了?”到了跟前,张正川夹着烟,开口问道。   江祝岩身着白体恤牛仔裤,和镜头前温柔队长的气质没什么差别,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略微发白。但他还是扯出来个一贯的阳光的笑容,当做问好。   两拨人面对面,不过几步之遥。   金小铎精神瞬间绷紧,机械地偏头看向陆时银。? 第30章 哄我   陆时银仿佛根本没看见江祝岩,只是站在那儿,淡漠地朝张正川嗯了一声。   “这是金小铎。”金小铎正捏一把汗,此时,张正川突然话题一转,往他身上指,跟江祝岩介绍道,“跟你说过。主演之一。”   江祝岩点点头,目光转向他,脸上带着让人舒适又礼貌的笑意,声音温柔地开口问候,“你好,请多关照。”   这会儿,金小铎后知后觉有了偶像真的从手机里走出来站在了面前的实感。   他怀里抱着乱蹭的小比熊,头发被陆时银揉得稍显凌乱,慌乱地哦上一声。然后他捏捏宝宝的小爪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在江祝岩和一众人的注视里,十分郑重地,弯腰九十度鞠了一躬。低着头、语气结巴,“你……你好!多多关照!”   周围的人都笑了。江祝岩笑得更甚,嘴里直说着别别别,要过去扶他。   从他们那堆人出现的那刻到现在,陆时银一直散漫地看向别处,没分眼神,懒得搭。   此时,却在旁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轻轻咳嗽一声。金小铎被这声咳嗽震得内心一凛,立刻条件反射地站直,关照的偶像也不关照了,很紧张地侧过身,生怕他要干什么似的叫人,“陆…陆哥,你那个,感冒了?”   “哦对,你俩一个团。”张正川也看陆时银,眯眯眼,突然搂了一下江祝岩,手掌在他肩膀上一拍即分。江祝岩僵了一瞬,几秒后才点头,朝陆时银友好一笑,“对,我们一起出道。”   跟在身边的其他工作人员纷纷恍然,拍着手说这么巧啊。有个上了点年纪的负责人欣慰感叹:“那感情好,有熟人在这儿就不怕小江不适应了,什么事儿还能互相照应。”   这话直接默认了两人关系不错。   说完还自以为体贴地问陆时银,“你说是不是,小陆?”   金小铎眼睛瞪得圆圆的,特担心下一秒对方会说出点大逆不道、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的话。   他赶在陆时银出声之前开口,无意识地抓着对方手臂摇一摇,盯着他侧脸,内心不停搜刮语言,干脆替他答了,“嗯嗯,放心!我们肯定会互相照应的!不过那个什么,陆哥回来还没……”   他想说还没收拾一下也还没休息,不管还没什么,首要目标,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话被打断,张正川好事儿地接上,“还没吃饭是吧,那也别回去了,江祝岩欢迎餐剧组请客,很多人都参加,你俩一块去得了。”   “对啊对啊来,一块吃饭,热闹。”大家都这么说。   陆时银感觉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紧了紧,侧眸,金小铎正干巴巴地看向自己。   这么紧张啊?怕自己让他偶像尴尬?   不过即将能和所谓的偶像共进晚餐,他现在应该十分期待吧。   金小铎还在想怎么替他回拒,手上一空,被力道拂去。对方听到邀请后神色毫无变化,抬手从他怀里捞过宝宝。这人直接把张正川和其他人的等待晾在一边,垂下眼眸掩住情绪,对着自己淡淡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去。”   说完便自顾自地擦肩向公寓楼走去,擦过他、也擦过江祝岩、擦过所有人。   天色渐黑,那道慵懒且目空一切的身姿仿佛在告诉金小铎:   他的担心不过多余,陆时银根本不屑于和江祝岩发生什么冲突,对方的到来对他而言,仅仅就是一团无用的空气而已。   宝宝对这一切无知无觉,栗子般的小鼻子动动,热情地蹭在陆时银脖子旁边嗅来嗅去。眼前黑洞洞的公寓楼基本走空了,都赶着去吃饭。身后是吵吵的招呼声,“走走走,今晚金小铎陪你江哥喝一个。”   陆时银挠挠小比熊的下巴,嗤笑一声,意有所指,“还是宝宝有良心。”   —   回房间后简单冲了个澡,整栋楼寂静无声,只有宝宝跑酷时爪子哒哒点地发出点儿动静。陆时银赛上耳机把音量调至最大,陷进沙发里,习惯性地打开森林冰火人。   红蓝两道身影交相跳跃,一会儿又熄了屏。   他突然有点闲。闲下来就不受控制的去细想张韵,细想陆时宜这个名字、这个人与自己之间关联的意义。   头被乱七八糟的思绪扯得疼。   还有金小铎这个小骗子。陆时银舌头顶了顶腮,说什么一起看电影,江祝岩一来,还不是巴巴地跟去吃饭了。不出意外,这会儿正开开心心地干杯呢吧。   音乐放到某首摇滚,激昂的鼓点疯狂震动。陆时银又嫌吵,拇指摁了暂停,无聊地取下耳机。   耳边霎时恢复安静。   陆时宜……一静下来,思绪变本加厉地继续往某个他拽不回来的方向游走,心沉得像溺水前的死寂。   “叮叮——”   而下一秒,安静被打破,室内响起指纹触控屏幕时突声。   机械女音:“门锁已打开。”   陆时银意识回拢,睫毛颤了两下,抬起眼——   从外边探出来个毛绒绒的脑袋。   “上次录了指纹,我刚刚……敲了好久。”   金小铎一手抱着平板,眼睛眨眨,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笑容都是亮的。   “那个,能进来吗?”   陆时银停了一会儿,确认不是幻觉后,开口嗓音略哑:“可以。”   得到的应允的金小铎嘿嘿两声,趿着洞洞鞋走到屋里,自己拖着单人沙发移到离陆时银约莫一手臂的地方,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又小小打个喷嚏。   “怎么没去吃饭?”原本深渊般拽着他下坠的情绪因对方的到来,此时全断了。陆时银神色恢复如常,盯着他一系列动作,不动声色地将空调调高两度,开口时语气也变成往日的揶揄,“刚刚不是还和你偶像关照来关照去的吗,这大好的接触机会,不抓住我都替你可惜。”   “我减肥啊……”金小铎点开平板,眼睛转了两圈随口胡诌由,“而且他还要在组里呆挺久的,以后、以后也……”   他莫名以后不下去。好像在陆时银面前,他总觉得提江祝岩不太合适。   金小铎深提一口气,歪着头,实话实说,“还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诚信,既然说过和你一起看电影,那当然就要兑现。”   其实刚刚剧组很多人热情地叫他一块去吃饭,但想了想,依旧说了拒绝。   陆时银一个人往公寓楼走去的背影,让他有追上去的冲动。这背影和凌晨盘山公路跑车旁的重叠,不知道陆时银心里怎么想的,但善良如金小铎,他就是单纯地不忍心,也不想再看到对方孤零零一个人。   陆时银勾起嘴角,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他倾过身、伸手去拉对方的沙发。   金小铎哎呀一声,连人带椅子一块平移,移到和陆时银没有一丝空隙的位置。而身体没坐稳,随着惯性,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   下巴戳在陆时银胸口,脖子一并被圈住,金小铎抬起头,柔和的灯光底下望进他眼底。两个人温热的气息缠在一起,很近很近地对视。   “是吗?”陆时银嗓子溢出笑声,圈他脖子同时反手去捏他的耳垂,捏完又捏脸颊,看着人涨红了脸才堪堪满意地放手,“我耽误小金老师和偶像共进晚餐,小金老师如果以后后悔了,不会怪我吧?”   “你还是我黑粉呢,回头不会因为这件事,在网上连本带利地骂我吧?”   金小铎从对方的钳制中脱身,红着脸坐直,小声吐槽,“服了,没想到还这么茶。”   “什么?”陆时银装模作样地问,“大点声我没听清。”   “没事儿!”金小铎一摊手,仿佛啥也没发生。   但想到日后,他和陆时银和江祝岩,三个人还要在剧组共处一段时间,为了和谐,有些话还是先说了好。   “其实我真的很少黑你了。”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这话不假,他连退圈打卡的频率都比往日低了很多,也更没言辞激烈地批评过什么。   “因为我们一起拍电影,我们是平等的、合作的关系。我不应该戴有色眼镜看你,更不可能背后到处诋毁你。”   “至于江祝岩……虽然确实有偶像的身份,但这是在《蔚蓝》的剧组,他首先也只是我同事而已,我们都是演员,演好戏才是第一位的。”   他叽里呱啦地说,陆时银听着挑挑眉,示意继续。   “所以我们真的应该放下个人恩怨和喜恶,专注演戏,尊重他人,让导演和剧组的工作人员省心,为剧组和平发展贡献一份力量。”金小铎觉得自己说得诚恳无比,跟演讲似的特有感染力,就差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了。   “一切都为了拍戏?”半晌,陆时银好整以暇地问,“所以我和他,在你心里是一样的?”   这重点抓的……金小铎嘴角抽了抽,片刻,还是朝他点了下头,“嗯嗯,都一个剧组嘛,大家都一样。”   “好。”陆时银轻笑,像是信了,抬抬手,“看电影吧。”   金小铎盘着腿拿平板连上对方房间的wifi,找了个喜剧片,龙头标志闪现,两个人开看。   窗外彻底漆黑,为保证氛围,顶灯特地关了一个。然而没等到正片开演,一条其他视频软件的推送率先跳出来,跃然屏幕:你关注的陆时银黑料集合更新啦!   金小铎瞳孔紧缩,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掩耳盗铃般地飞速划走,偏头讪讪地解释道,“意外,纯属意外。”   陆时银看他一眼,扯出个无所谓的笑,只是等电影开始。   金小铎悄悄松一口气。   结果,还没过三十秒,又一条推送快乐地蹦跶出来:   江祝岩超绝舞台!点击就看史上最帅爱豆!   灯光忽地跳了一下,金小铎脑子里咔嚓一道裂痕。   两相极其明显的对比,让刚刚说的话此时全变成了回旋镖,嗖嗖打过来,脸疼。   他生硬地笑了,比哭还难看。   而陆时银本人,也全然没了刚刚无所谓的态度,他直接摁了暂停,看着金小铎,嘴角噙着抹不明的笑,眼神也别有深意。   平等合作?两人都一样?   金小铎尴尬地一搓手,看着对方翘起二郎腿,手臂搭在一侧,大马金刀摆烂似的地往沙发上一靠等他解释。   那姿势虽无声,但金小铎却清楚地读出两个字——   哄我。   【作者有话说】   放俩预收:我把他当素材,他非和我谈恋爱:自我攻略×清冷孤僻CP1620998   离他远点?偏不 :abo酷哥×小少爷CP1390310? 第31章 抱一个吧   难以言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中流动,陆时银鞋子一下下点在地毯上,眉梢上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挂在墙上的空调滴一声,休眠暂停,冷风登场,嘶嘶吹拂。   金小铎咧着嘴干笑,他哈哈两声,心虚地推卸责任,“这、这是什么破软件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稍等,我马上给它卸了。”   说完,他煞有介事般地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目不斜视地紧盯前方平板,试图避开对方那道审讯般的眼神。   但根本避不开。   陆时银显然没被他的胡言乱语搪塞过去。金小铎内心略感焦灼,余光瞥见对方稍微换了个坐姿,这人轻啧一声,开口时话却毫不相干,“小金老师除了演员,还兼职建筑师?”   “啊?”这什么话,金小铎懵然看向他,“没有啊。”   “那就别扣两室一厅了。”陆时银目光移向他在地板上小幅度挣扎的脚趾,“袜子也不穿,不怕着凉?”   “我……”尴尬的小动作被发现,金小铎不自在地缩了缩腿,还没来得及接话,突然又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震天响的那种。   他吸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夏天嘛,这样凉快。”   因为下午跑完步,回去冲了温水澡,饭也没吃就拎着平板来了隔壁,整个人抵抗力难免弱了点。加上空调冷风,不受凉才怪。   不过想到吃饭,金小铎摸了摸肚子,胃正在小声地咕噜。   “饿了?”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陆时银一笑,起身拉开抽屉,问道,“之前去后厨顺便问营养师要了食谱,没记错的话今天没给你安排晚餐。”   减肥也要有张有驰,食谱其实布置得很严格,快一个月才轮到今日一个例外,日期下面写了放纵餐三个字。估计就是让他参加江祝岩聚餐的。   “这会儿剧组的人正吃香喝辣呢。”陆时银继续提这茬,“小金老师只能饿着肚子陪我,心里不平衡吧。”   “ 这有什么不平衡的,我根本不饿。”金小铎嘴硬,导致下一秒陆时银把什么东西递到眼前时,他张口就是一句,“我不吃!”   定睛一瞧……是双还没拆封的袜子。   “没人让你吃这玩意儿。晚上冷,穿上。”陆时银言简意赅。   “哦……”金小铎接过来,低头慢吞吞地给自己套袜子,途中后脖颈一热,被手掌轻轻捏了一下,接着听对方在头顶慢悠悠开口,“平板的事儿可还没过。”   金小铎内心顿时一紧,穿好后抬头为自己辩解,“那、那都以前了,你既往不咎行不行?”   “既往不咎?”陆时银伸手揉他的头发,看着他轻笑,“我这个人就是记仇,没有既往不咎的习惯。”   “那你想怎么办吧,说出来,我配合…”   话讲得大方,但金小铎还是怂了,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挡在胸前,生怕对方真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陆时银没说话,像在思考某种惩罚。   等到金小铎将八十八种酷刑从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对方才不紧不慢地伸手勾过他的后衣领,他背后僵了僵,正紧张兮兮地准备领罚,就听陆时银开口道,“村子新开了家面馆,陪我去吃。”   啊?他略微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看向他。   就这?   “还说自己诚信。”陆时银当他不愿意,继续道,“上次是谁说要和我一起去吃菠菜面的?”   上次……金小铎快速回忆一番,才记起来那是营业的时候说的。   镜头前多为修饰,连这也要当真啊?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地出了门,到店后点了碗热气腾腾的菠菜面,手工面条无比筋道,辣椒香味被热油激出来。西安人爱吃面,也爱吃辣子,金小铎清汤寡水太久,猛地吃到这魂牵梦绕的一口,尽管是坐在陆时银对面,但什么尴尬和不自在,全都顾不上了。   没来之前拒绝得干脆,吃的时候人都要钻进碗里。   陆时银原本食欲平平,但见对方两颊鼓着像小仓鼠似的嚼嚼嚼,一口接一口,他一顿,也拿起筷子慢条斯地尝着。   两人从面馆出来时店家都要打烊了。   七月的西安很热,但剧组靠山而居,夜晚带了少许凉意。树影交错,听着狗吠沿村里的土路往回走,风吹拂面的时候,金小铎渐渐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原本是要拿着平板去找陆时银、想陪着对方让对方开心一点的,怎么到头来安慰没送出去,反而成了自己满足地吃了一顿?   陆时银开着手机给两人照明,不急不徐地走着,盈了淡淡月色的漆黑当中,突然听旁边的人很认真地说了句:“陆时银,谢谢。”   他脚步一停,手里的光转向金小铎。   金小铎侧脸被照亮,长睫颤着微垂,有点别扭地挥手,“继续走呀,干嘛停下来。”   “谢我什么?”陆时银问。   “很多。”金小铎如数家珍,“谢谢你刚刚给我袜子,谢你昨天在微博替我说话,还谢你……”他简单地提了一下高铁上林涧放录音的事情,刻意避开了墓地和陆鸣宇这俩词,只表达自己的感谢。   “没人替我这么说过话。”他笑着看向陆时银,眼神柔和,模样诚恳。   “还有就是,你……也别太伤心。那个,飙车什么的,真的很危险。”金小铎手指摸摸自己的裤子,继续道,“今天电影没看成,但是下次,下次你如果难过了,记得叫我。我们一起看喜剧片,这招特别管用,每次我看完心情就好了。”   其实他从进房间起,就能感觉到陆时银周遭的气压不对。尽管还像平常一样不怎么正经地逗他,但神色对比往日,好像少了点松弛,身上也始终被某股低沉的情绪笼罩着。   “不过,还是祝你没有下次……”   金小铎不打探他事情的缘由,也不探究过程,话里话外,只是想让陆时银开心一点而已。   月朗星稀,微弱的星光在乡间在头顶闪烁,两人并肩而行,陆时银眉眼间漫过一丝松动,他良久沉默,肩头忽地一重。   “我不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金小铎手臂搭了上来,贴着人,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   母亲祭日、墓地巴掌、凌晨飙车……   内情他确实不了解,也不愿意刨根问底别人的隐私,但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光是听着就让人难以消化。而语言更是贫瘠,他的三言两语,恐怕实在轻微。   “你想……你想回去接着看电影也行,或者需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的。”   “其实我还准备了火龙果汁,可以一起玩宝宝……给它换个发色嘿嘿。毕竟人家都说,养狗不玩等于白养嘛。”   他在耳边絮絮叨叨,语气温和,有些地方为了避免有触及自己伤心的可能,说辞绕着圈子省去了一些。   乍一听,有些词不达意。   但陆时银依旧接收到了,这股轻柔但又沉甸甸的心意。   对方在担心他。   “这个给你!”金小铎想起来什么,掏了掏口袋,是两盒巧克力。“甜食可以让心情变好。我在减肥,这已经是最后两盒了,你就收了吧!”   陆时银偏头一笑,盯着包装纸看了看,接过来。破碎的星光在眼底流转,他带着人走到路灯蔓延的地带,伸手将金小铎留长的碎发撩到耳后,盯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也不用这么谢我,顺手的事儿。林涧纯欠,我看不惯小金老师被这种人欺负。至于和陆鸣宇说的那些话,确实发自内心,但也都是实话,既然是实话,更不必放在心上。”   “他跟我动手也不是因为我站在你这边,是一直看我不顺眼罢了。”他三言两语地揭过。   “不过也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那个林涧,究竟怎么回事。”   其实陆时银猜得八九不离十,但看见金小铎的名字被苍蝇粘上、还说自己不火只是因为修行不够,他就替对方憋屈。他不想看金小铎把事儿自己压在心里担着,他想让他倾吐一下委屈,哪怕只是发泄般骂一顿也行。   话题转得快,夜晚浅黄色灯光漫在皮肤上,金小铎一怔,抬眼,见这人表情淡然里透出认真。他沉默片刻,伤心事儿漫上心间,他微微垂下了头,“已经发生很久了……”   那都是十八九岁的事了。   金小铎和林涧,两人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关系还算融洽。宿舍四人间,他俩对铺,班级名单上的学号也很巧地挨着,金小铎01,林涧02。   可能离着实在太近,很多老师看完他接着再看林涧,都直言不讳,评价两人日后一定会撞型。   不过金小铎无所谓,他觉得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哪怕个别地方相似,也影响不到什么。但对方对这些言论是怎么想的,他没在意过。   本着打好基本工的原则,大一一年他没出去接戏,在学校勤勤恳恳地听课、练习,林涧经倒是经常逃课,公子哥业余生活丰富、外界诱惑颇多,学业荒废不过一夕之间。   如此一来,对比的言论更甚。第一年结束的时候,金小铎能觉出来,林涧偶尔回学校一趟,对他从刚开始的热情友好慢慢变成了爱答不、冷脸相对。只是金小铎自觉没做什么亏心事儿,维持着表面的普通相处。   直到大二,林涧在宿舍兴冲冲地宣布看上了个学妹,叫魏舒琼,长得漂亮是其一,主要是这小美女特别有个性,追求者一众、但对谁都冷冷的,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三个月。”他抖着腿,伸手比划出个数字,势在必得道,“小爷我绝对拿下。”   金小铎当时还捧场地说了句祝你好运。   林涧开启了高调的追求,一掷千金,满城风雨。几乎全校同学都知道,林氏集团的少爷正在追大一的魏舒琼。   奈何魏舒琼丝毫不领情,女孩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豪车示爱、无人机投放鲜花等把戏,在她明确表达了不适和拒绝后仍旧变本加厉继续的,只能沦为无聊的骚扰。   那天很巧,金小铎面试结束回学校,操场上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他百无聊赖地晃到看台阴影处,一眼瞥到名女生惨白着脸蜷缩在角落,冷汗往下滴。   金小铎连忙蹲下,扶了扶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关怀,一股铁锈味若隐若现。他当即了然。默默翻出早上因为偏头痛塞进包里的布洛芬。操场上人声喧哗,他想了想,不顾夏天灼热的阳光,跑到食堂接了杯热水,最后又脱了深色防晒外套送过去。   全程什么都没问,看着对方脸色缓下来把衣服系到腰处遮挡,金小铎只笑着说了句这防晒服不用还了,几十块钱从地摊上买的。   魏舒琼顺势加了他微信,双方都没说名字,但女孩还是知道了,对方叫金小铎,表演系直系学长,人缘很好。她时不时向金小铎请教专业问题,得到的回答总是耐心又全面,解了她不少困惑。   金小铎对她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就是个挺好学的学妹,偶尔上课路上碰见,彼此打个招呼的关系。   魏舒琼的生日在秋天。当日,林涧扯了个麦克风,连上音箱,在她必经之路摆了一圈艳红的花。   围观的人不在少数。   又来。魏舒琼冷漠的表情下已然在压抑愤怒,数不清拒绝说了多少次,还是这套!   但林涧不依不饶,再次当众表白。   魏舒琼彻底恼火。   在众人高呼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她摔了麦克风,刺耳的尖锐让全场安静,林涧眼中闪过不解。   “听好。”魏舒琼一字一句地盯着他,话十分直白,“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叫金小铎。”   五个字,落到林涧耳里,像道清脆有力的掌掴。   从前表白多么高调,现在打脸就有多响。而且竟然输给了金小铎?!是他?!   看客将他俩对比的更甚,说除了家世,金小铎果真处处都比林涧强。林涧也不演戏,纯混日子,白瞎了这么好的资源,这背景若是放到金小铎那边,恐怕早就不一样了吧。   金小铎本人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这女生……就是魏舒琼。   他婉拒了魏舒琼的欣赏,对方伤心了一阵,也很快投入了新的生活。向林涧解释时,对方眼里只剩下恨意。   其实林涧对魏舒琼未必多么喜欢,更多是征服欲作祟罢了。但当众丢脸、高调追求数月未果的帐,新仇旧恨以魏舒琼为导火索,他统统算在了金小铎身上。   林涧不久后开始接戏,顺便断了金小铎的路。   起初金小铎还无知无觉,试镜被拒只当自己实力未达。可后面他多次看到面试上的主角表现不过如此,也找不到自己技不如人的地方,才开始慢慢怀疑。   直到有次他试镜结束,全场掌声雷动,但导演把他名字念了两遍之后,几个投资人才开始摇头。   他没忍住,在后台拉住了导演,想问一个说法。那导演无奈地叹口气,只说:“我们一个小成本剧,不想得罪林氏集团。”   金小铎全然明了,他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宿舍,三天没出门。   从此失业成了他的常态,首影科班出身,专业训练付出良多,却只能在没人要的小角色里沉浮。毕业离开校园北漂一年的生活,更像暗无天日的地狱。拒绝听到耳朵起茧,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点希望都看不见。   直到接到和陆时银营业的合同。   “所以《蔚蓝》这部电影,我真的珍惜,也一定要演好。”   金小铎没有发泄,很平静地叙述事实,只说自己当下能把握住的事。   “你……不恨吗?”月亮往山坡上爬,陆时银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因为恨没有用。不管他怎么想,至少我问心无愧。”金小铎眼角耷拉下来,还是低落了,“虽然这种人的脑回路和行为就是很奇葩……”   “恶意。”少时,陆时银突然开口。   “什么?”   “小金老师很好。”陆时银顿了顿,接着说,“他的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这是东野圭吾《恶意》里的原文,陆时银轻飘飘说了出来。   “别惊讶,这本书我看了几眼。”他一笑,嘴角勾出点邪魅,“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一看就看到主旨了。”   “嗯……”   “是的。”不等金小铎接话,他自顾自道,“就是这么厉害。”   金小铎也笑了,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你很厉害,让坏人都去死吧。”   “下次回北京,小金老师邀请我去家里坐坐?”   “啊……”提到这个,金小铎却犹豫起来,他磨蹭着说,“别、别了吧,我奶奶来我都是给她订的酒店。”   北京的出租屋虽然也是一居室。但他图便宜,租在了地下。几家几户门对门地挨着,阳光照都照不进来,逼仄又阴暗,实在不适合坐坐。   “奶奶?”陆时银重复了一遍,金小铎好像从来没有提起来过自己的爸妈。   像是察觉到对方的疑惑,金小铎看看东看看西、看看东,才小声说了一句:“我爸妈……好久没联系了,他们……不支持我演戏。”   说完便抿住唇,闭口不再言。陆时银沉吟须臾,默契地没问。   但过了会儿,金小铎转念一想,陆时银他……妈都没了。   于是快走到基地门口,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做最后的开慰,“你也很好,我们可以自己好好生活,吃好喝好睡好。万一遇到难过的事儿了,就来找我,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但是能陪陪你。只要你需要。”   “嗯,或许你还想给宝宝染色吗?不想的话,我们就回去把火龙果汁喝了!”   陆时银感受着肩上那股的温热力量。明明比自己矮一个头,还要装作成熟地搂他,怕言语力度不够似的过来贴着他,一个劲儿地让自己开心一点。   对方说话时的呼吸洒在下巴,有点痒。   萤火虫燃着尾巴在草丛里飞舞,金小铎的手被拂去,陆时银站在了他的对面。   诶?这抗拒的举动是怎么了…”…嫌自己烦啊。   金小铎空着手,咬咬唇,抬起头。   只见陆时银笑里带了几分温柔,月色抚在眼角,他像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低着嗓子开口道:“小金老师,抱一个吧。”? 第32章 考古   门前,整个基地静得像一口湖泊,树叶沙沙作响,陆时银伸手。   金小铎轻轻啊了声,心里一空。   陆时银的神色比往日温柔几分,金小铎同他对视,就像被蛊惑了似的往前走,脚尖即将碰到一起时,腰间忽地覆上股力道。   金小铎再回过神,已经被箍在怀里,对方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钻进鼻腔,自己下意识地回抱过去。   呼吸和心跳在夜色里清晰可闻。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姿.势亲昵。   分开时,金小铎脸颊爬上几丝绯红,肩膀上仿佛还搁置着陆时银的重量,他低头,一开口就支支吾吾。   “走吧。”陆时银倒是坦荡,捏捏他的耳朵说刚刚的提议,“去给宝宝染头。”   没想到对方真对这个活动感兴趣。   金小铎拎着盆子和两大瓶鲜榨火龙果汁回到陆时银房间,嘿嘿两声,向宝宝伸出邪恶的双手。   “你染,过会儿我来验收。”陆时银坐在床边,敞.着.长腿,等他表演托尼手艺。   “没问题,包你满意。”金小铎当他觉得麻烦,弯起眼睛,自信地打个响指。他蹲地上,说干就干,嘴里边说着宝宝乖哥哥给你打扮打扮、边把小狗哄进塑料盆里,拧开瓶盖倒些火龙果汁在手心,一点点往人家尾巴上抹。   他在旁边忙忙叨叨,指尖染红,陆时银垂眸片刻。   刚刚金小铎诉说过往时,将难捱的时光轻描淡写,几句带过,但眼神里浓浓的落寞却无处可藏,看得陆时银泛出丝丝心疼。   他指头动了动,摸过自己的平板,登上微博,在搜索框输了个ID:等你发光0826。   这是明潇给金小铎建的站子,探班日时顺道问了出来。   在那股淡淡且持续的心疼趋势之下,陆时银初次访问。   这个账号约摸两百多条微博。有别于其他明星站子都是光鲜亮丽的美图,因为关注的人太少,它反而相对真实记录了金小铎几年的演艺生涯。   陆时银一条条往下翻,从对方的22岁翻到18岁,像是一段淹没在人海、毫不起眼的时间线。   冬天金小铎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拿着剧本从京A的商务车上跳下来,仰头两口喝空豆浆跑着奔赴片场,热气从嘴巴里呼出,混入北京繁忙的清晨。   春天他熬了一整夜,熬到天明导演也没叫他的名字,掩着通宵后的疲惫,对上镜头还是笑笑说:没事,下次一定。   夏天金小铎为了演那三分钟五句台词的戏,在剧组磨了一个周,高温难耐、差点中暑。最后抓紧机会匆匆演完,又被导演告知很可能用不了。那天已近深夜,画面里的金小铎略显丧气,他饿着肚子走进24h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盒便当,分给没下班的环卫工人一份,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就着昏黄的路灯,边聊天边吃完了饭。   秋天,他终于争取到了个角色,演建筑小工。   但明潇这条微博义愤填膺,叹号打得醒目:演员不易!!抵制无良剧组!!!!   照片里,是金小铎闭着眼、面色苍白地趟在担架上被人抬出来,血渗透了身体下的布料。   剧组没做好安全措施,他不幸坠落,后背被裸露的钢筋狠狠划了一道。幸亏中途身体在支出来的板子上挡了一下,否则不堪设想。   周围人来人往,没人在意他的伤。   陆时银喉结滚了滚,点开那条评论区,明潇评论:还是留疤了。大哭。   “怎么样怎么样!”一声雀跃在耳边响起。金小铎拿吹风机给宝宝吹干了毛,抱起来往陆时银眼前晃。   粉耳朵,粉尾巴,四只小爪子上头也粉粉的。   精神小狗。   金小铎下半张脸被比熊身体遮住,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等他评价。   “还行。”陆时银熄灭平板,从考古中退出,打量着小狗和对方,笑一声,“就是这发色让宝宝从清纯公主变成了非主流。”   “怎么就非主流了!”金小铎不服,撇着嘴反驳,“你之前还满头银发呢怎么不说非主流?”   此言一出,两人瞬间静下来。   糟糕,竟然不小心把心里真实想法说出口。   金小铎自觉讲错话。   陆时银眯起眼睛,磨了磨牙,一俯身,手指沾了点剩下的火龙果汁。   “你你你别过来啊…”金小铎赶紧放下宝宝,疯狂后退,结果被对方挤着锁到床头,再无去路。   他索性沿着床坐下了,手还在推人。   陆时银膝盖跪在一旁,被推烦了,直接单手捉祝对方手腕,指尖毫不犹豫地碰上他的脸颊,报复般地戳了两下。   “你幼不幼……”   稚的音节还没说完,按他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金小铎上半身直接后仰,空中翻了一下,脸朝下埋进了被子。   “唔唔……你干嘛!”他心中警铃大作,脖颈被掌心固定,胡乱扑腾,含糊不清地喊。   “你别乱来啊……你…有话好好说…”   “哎,干嘛!别摸/我呀!”   金小铎五官贴着柔软的被褥,体恤边沿动了动,空气凉凉地涌来,接着,背部皮肤有一小片区域被轻覆上了层宽厚的温热。   他呼吸一窒,是陆时银的手。? 第33章 炸号   一道缝合留下的疤痕骇人地拓在金小铎偏薄的脊背上,陆时银盯着他发丝微乱的后脖颈,一寸寸细细地摸过去。疤质地很硬,和周围柔嫩的皮肤相比,明显又狰狞地凸在手心。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他才到堪堪摸到尽头,当时皮开肉绽的长度,少说也有一掌半。   难以想象到底有多疼。   陆时银手一滞,明明隔着层T恤,但他仿佛透过衣衫,看到了这疤的全貌。   “你到底在干嘛啊?”趁着对方手上力道松动的时候,金小铎挣扎着骨碌一下爬起来。他抹一把头发,轻轻喘着气,眉心皱着,神色显露出怀疑,好像又有些讶然。   那道疤?陆时银为什么突然摸它?   是在摸那道疤……而不是摸别的什么吧?   “哦。”陆时银收回动作,顺势给他了衣服。   “抱歉。”他想了想,说道。陆时银同对方对视片刻,停了会儿,再次摸过平板。划开,是还没来得及退出的微博。   屏幕坦坦荡荡地摆在眼前,看清内容后,金小铎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   他瞅瞅屏幕,又瞅瞅陆时银。   “你的站子。”对方直白道,“实在太闲,就考古了一下小金老师,介意吗。”   “啊……”金小铎还没从这人竟然看自己站姐微博的惊讶中清醒,顺着思路往下答,“我虽然不火,但也算公众人物,你访问个公开账号,我、我没什么介意的。”   他走神似的盯着那条博文,少时,激灵地一抬头,“你怎么打岔呢,我该介意的是这个吗?”   才反应过来啊。陆时银先是低笑一声,旋即又淡了笑容,缓缓开口:“不好意思啊,我…”   罕见地词穷。不知道怎么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适才的举动过于鬼使神差。   那张鲜红血液蔓延在身下的照片反复刺着他的视网膜,是真一时冲动才伸了手,撩了对方的T恤。   “很疼吧。”沉吟半晌,陆时银转了话题,他扯过沙发,靠进去,看向金小铎的眼神黑沉,“演个戏,连命都快豁出去了。”   对方神色稍显严肃,金小铎一怔。陆时银语气里藏不住的关心,回想刚刚这人摸自己背的动作,谨慎且极轻,并不像玩笑。金小铎内心原本那点微小的介意忽而便消得无影无踪。   他咧嘴笑了笑,耸耸肩膀故作轻松,“没事啦,演戏受点伤是很正常的,而且过去很久了。”甚至顺嘴开了句玩笑,“我平时又不穿露背装,这个真不要紧儿。”   “……”   “我其实也不介意你、你摸一下的。”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陆时银自知再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他沉默了一会儿,勾起嘴角,声音里重新染上散漫的笑,“不介意就行。真介意的话,大不了你摸回来。”   那倒也大可不必。   宝宝顶着粉毛在地上打滚,金小铎揉揉消化得差不多的肚子,也坐到紧挨的沙发上。他想到什么,掏出手机。   “机、机会难得,微博……我营业一下吧。”他试探着看向陆时银,调出张图片,是晚上吃的菠菜面。   “随便。”陆时银无所谓,“你想营就营。”   金小铎打开软件时,倏地想起自己的小号还挂着。他偷偷瞄一眼旁边的陆时银,而后掩住手机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了大号,然后又此地无银、很大方地将页面露出。   陆时银也就真侧过头看了。   对方微博消息那一栏,红色圆圈显示,三万多条艾特。金小铎同对方一起看到这个数字,他明显怔了怔,指尖不由自主的颤着,准备掠过。   可私信也被挤满。   暴露在页面空白的,是一条条脏到没眼看的谩骂,侮辱性、难听的词汇爬满消息框。他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一条:两张鬼图,外加一张自己被p成黑白的遗照。底下跟着一句:***去死吧,跟林涧长得像,你也配?   在陆时银帮他说完话的两天里,风波并没有彻底平息。表面看好像风平浪静,但林涧雇了大量水军,制了一场温水煮青蛙似的网暴。   金小铎这两天也早就看见了,但一直没登陆这个账号,还刻意提醒着自己去忽视这些无聊的言论。   这突然一打开,冲击力着实有点强。   “没事没事。”让对方看到这些腌臜,金小铎第一反应是很不好意思,他连忙跳到编辑框,低头去打文案。   陆时银没说话,眼底漫上股狠戾,他咬了下后槽牙,点进微博广场搜金小铎的名字。   不出所料,清一色地谩骂和诅咒。很多账号头像都没有,id也不过是一串数字,但不管三七二十一,骂就完事儿了。   可金小铎什么都没做。   陆时银快速点开金小铎微博,按照日期往前划了划,发现对方一年前随手发的日常,评论不到一千条,底下依旧夹杂着少部分攻击。攻击发布的日期,同样是一年前。   也就是说,金小铎一个小透明,评论区赞美尚且听不到几句,却受到这种无端的辱骂很久。即便不像这次铺天盖地,但一定是持续、且刺人的。像好好的房子里硬跑进来几只蟑螂,看一次就浑身恶心。   金小铎发布了营业微博,余光瞥到对方阴沉的侧脸。   “其实不止这一次,是吗?”陆时银舌尖顶了顶腮,问道,“从没想过解决措施?”   “你又都看见了啊。”金小铎挠挠头,“我告过一两次,但是没什么用,我也没有足够的钱和时间跟他们耗。”   这次骚扰规模比以往还要大,是因为这是他和林涧首次出现在同一部作品里,也是首次在正式的媒体面前露面,对方一定做足了舆论势头的。   “其实也正常。”金小铎还是这个词,他垂下眸子,搓搓裤子布料,“一个演员,多少都会受点负面评价。”   “正常?正常不代表不难受。”陆时银在通讯录里点了两下,嗓音偏冷,“死亡还正常呢,又有几个人能心平气和的面对。”   何况这压根不正常。不像他,黑红参半,黑和红至少可以对抗相消。对于糊逼金小铎来说,平日收到的外界的声音是很少的,而这时候的谩骂,会显得无比清晰,甚至刺耳。   可扳不过,最后也只能接受。金小铎心里正无奈地琢磨着这句话。结果就见陆时银持着手机,拨通了陈墨冉的电话。   “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儿?”陈墨冉带艺人无数,唯独来自陆时银的消息,依旧令她顿觉不妙。   “公司公关部还在上班吗?”陆时银开门见山道。   “你老实点他们就不用上。”   “呵。”陆时银轻蔑一笑,“哪家传媒公司公关部不是长时间待命?就屏星传媒特殊,舆情监督全放在我身上了,其他艺人的死活根本不管。”   “你想说什么?”陈墨冉语气重下来,“陆时银我警告你,就算昨天陆总说了你两句你还在气头上,你心情不好别祸害别人。”   “对,我确实不爽。你知道我不爽的时候,也常常不想让别人爽。”陆时银嘴角始终挂着抹淡淡的笑,内容却听得金小铎心惊胆战。   这是要干什么,包说咧!(西安话:不要说了!)   陆时银眉梢挑出个冷漠的弧度。陆鸣宇这趟,确实刺激得他每根神经都发疼。但见到金小铎之后,对方的到来好像魔法,竟让这股子刺激淡了很多。仅仅一个晚上,就退回到了安全距离,像往常一样,轻易不再想。   “你又想怎么样?”陈墨冉斥道。   “不会难为你们。”陆时银轻飘飘开口,转了一下手机,复又拿到耳边,“公关部的,炸号都会吧。”   “把现在微博上,所有黑金小铎的号,全炸了。”   陈墨冉:……   金小铎目瞪口呆。   “动作快点,否则的话,我用大号亲自举报。”陆时银最后好整以暇地加上一句,果断挂了电话。   “你……这……”金小铎一时说不出话来。还能这样?   “屏星传媒前几年签的艺人太多了,公司压根不干事儿。最近那王总不是要整顿公司吗,别担心,我只是好心替他分忧。”陆时银看着金小铎鼓着脸颊,手感很好的样子,轻轻拧了一把,解释道。   屏星传媒早些年签人没有太多标准,只要稍微有点火花就都签了进去,金小铎就是在四年前这样被签的。在melody男团之前,公司还出了另一个势头很猛的团,火得一发不可收拾。一年之后,也趁热打铁,又成了团,也就是现在的melody。   屏星传媒的重点放在了男团出道,只是这样一来,金小铎这样的小演员,就被忽视得更厉害了。签了公司也和没签一样。接戏跑戏全都得靠自己。   “放心。”陆时银补充道,“法务部也不是吃白饭的,谁再骂你,直接让他们告。”   金小铎胸腔起伏不定,盯着他,谢谢两字太轻,说不出口。   “小金老师不用对我有负担。”陆时银戳了他脸颊两下,低笑一声,“当我乐善好施,只是顺手的事儿。而且这确实靠的不是我,靠的是陆鸣宇的名声。但既然他自诩权高势重,不用白不用。”   “他们更不会放任我亲自下场拿大号举报人。”   “……”   “听见没。”陆时银揉他两下头发,“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金小铎抿唇,稳了稳情绪,他脑子有点乱,一开口就是别的,“大号、大号确实不能乱用,平常冲浪也得注意。你也可以开个小号的。”   在说什么,胡言乱语罢了。   “也?”但对方抓住了他这个字眼。陆时银眯了眯眼睛,“小金老师也有小号?关于什么的?”   金小铎一下闭上嘴。   此时,陈墨冉的电话打了过来。   “在处了,按照规则,只能清除含有明显侮辱性词语的账号。顺便。”陈墨冉顿了一下,“公司也给你反了一下黑,你黑粉的账号更是不计其数,也一并处。”   免提放完,陆时银随意地哦一声,断了通话,偏头继续看向金小铎。   金小铎下巴紧绷,继续不说话。   “小金老师的小号,不会是拿来黑我的吧?”陆时银一语中的,接着意有所指道,“陈墨冉说,关于我的负面账号也在清。”   金小铎咽了咽口水,默默想起自己用了一年多的黑粉号。? 第34章 成全金小铎的梦想   时间不早,金小铎回房间休息,走时手里提了两大兜子无糖黑巧、零蔗糖酸奶、鸡胸肉鳕鱼肉薯片、燕麦脆条等减肥零食。   “说过回来给你带吃的,聊胜于无,嘴巴太淡可以嚼一嚼。”陆时银递给他时这么说。还补上一句,“不好吃就扔了或者分给别人,别勉强。”   金小铎又简单冲了遍澡,换好睡衣后把自己砸进床褥,盯着白色天花板良久,小声吐了口气。   好漫长的一晚。   前尘往事被提起,长长的伤疤被抚摩,经久的困扰被初步摆平。   桌上陆时银给的零食将塑料袋塞得鼓鼓囊囊,就像此时他溢满情绪的心脏。   陆时银今天退圈了吗?   这个号完好。大概虽是黑粉,可他从没骂过激烈的脏字,所以躲过一劫。   有人连续留言好几条,催促他打卡。   往常有求必应的金小铎,这次选择失明。   经过这晚,他约莫猜到了陆时银有什么难言之隐。包括对方在录音里,似乎下定决心后,才提到的退圈两个字。   这人总时我行我素地摆烂,但仿佛又很清醒。如同在做什么对抗。   金小铎慢吞吞地翻了个身,伸手摁灭顶灯,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陆时银对电影和营业都不上心,时不时让他心惊胆战,可最终没做过一件难以收场的出格的事。   良久,摸着貌似还没平息的心脏,金小铎呼吸清晰可闻,慢慢地,做了个决定。   他在小号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今天开始,此号永久停更。   马上有粉丝不可思议:   草,取关了。   你竟然背叛江祝岩!?   陆时银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博主,你踏马不会是被策反了吧。   不是被策反。金小铎拉过被子蒙上头,闭上眼准备入睡。   只是不黑了。   陆时银的摆烂在他自己的条框里摆,没对谁造成影响。至于在舞台推江祝岩,或许……也有什么原因?尽管当时“罪证”视频清晰,可这又的确不太是对方能做出来的缺德事儿。   未知全貌之前,至少他并不再像起初那样,觉得陆时银是个很烂的人,自己也不该出言批评。   这个号,真的不会再用了。   --   《蔚蓝》开拍基本都在上午八九点。要拍戏的日子,金小铎习惯起得很早。提前到化妆间边熟悉剧本、默戏、模拟现场,边等化妆师开工。   洗漱过程中腾出手,点亮放在洗手池旁边的手机看眼时间。昨晚切掉小号后他又回了大号,一晚上过去,突然在推送出处蹦出不少消息。   难道又是林涧……   金小铎皱着眉去察看。   啊!   是陆时银转了他那条营业博?   自己文案简单地写着:吃上了。底下配了一碗菠菜面。   其实到这里足够cp粉联想了,毕竟和营业时自己的约饭邀请形成了直接的呼应。   可陆时银还嫌证据不够,直接转发了他这条,也是一张图片,但是是两碗面。视角明显是坐在他对面拍的。   陆时银唯粉震惊:谁来告诉我这个只拿微博当宣传站的人,为什么几天之内连着两条都是关于金小铎的……   cp粉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谈了呗,这还用问?   金小铎吐掉嘴里的泡沫,打开水龙头清水往脸上扑。这陆时银,不是从来不营业吗,今天竟然这么积极!?   他甩甩头,走的时候停在桌子前面站了片刻,想了想,顺手捎上三盒酸奶,外加几块黑巧,然后迈着步子上了三楼。   他和陆时银还有其他两位演员老师,都在同一个化妆间里。这会儿到的估计也就他一个,至于陆时银,往往都是卡着点、甚至金小铎都出发去片场了才姗姗来迟。   不过今天有点意外。   他刚爬完楼梯转个弯,就见走廊另外一头的楼梯口晃并肩走过来两个人。   “哟,这么早到?可真勤奋。”张正川手里时刻夹着烟,雾气缭绕着,朝金小铎吹了声口哨。   “张导。”金小铎捧着酸奶,礼貌打招呼,然后转头看向另一个人,“江老师,早上好。”   “早啊。”江祝岩穿得很简单,气质清爽,对金小铎回之一笑。   “拿的是啥?”张正川往他怀里望去“不是减肥来着,怎么还吃零食。刚好口渴,分我两瓶?”   昨晚陆时银说可以分享给别人,金小铎看这酸奶保质期很短,才多拿了几瓶准备一块分着喝。   “哦,行啊。”   张正川闻言毫不客气地顺走了两瓶,然后直接把另一瓶给了江祝岩。   金小铎看着江祝岩收下了,心里竟然有些不情愿。   这酸奶陆时银送的,分享给别人可以,唯独分给江祝岩,会不会不太好。   “谢谢。”这时,江祝岩拿着瓶子朝他举了举。   金小铎半天回了句不客气。心想这也不能要回来啊,在一瓶酸奶上叽歪太莫名其妙了。   “行,你们去吧,江祝岩和你一个化妆间。”张正川在窗台上摁灭烟,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我……就是顺便送小江上来,一会儿剧组还有个会得开。”   两个人往化妆间走的路上,金小铎笑着随意和江祝岩聊天,“江老师怎么也这么早。”   “嗯。”江祝岩点点头,也看着他笑,“第一天,什么都不熟悉,早点做准备。”   的确。金小铎默默地想,对待事业,江祝岩一向是积极的。   “演戏我不专业,还得请你这个主演带带呢。”   “哪里哪里。”金小铎谦虚地挥挥手,“咱们都一起交流。”   两人边说边笑,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这一推不要紧儿。   室内很宽敞,横着排了五面镜子,最中间那张,是陆时银的。   往日从来迟到的人,今天竟然端正地坐在转椅上,腿间罕见地铺着剧本,听见声音缓缓转了过来。   “你……”金小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也来这么早。”   晨光从玻璃透进,陆时银顶着寸头、身上是周焰做旧的戏服,清透的阳光打在五官、分割出几道阴影。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因躲光狭长地眯起,轻轻晃着转椅,显露几分不羁。   某种难以言说的氛围在三人之间流动。   而陆时银为什么反常地来早?   昨晚,金小铎走后,他复又访问“等你发光0826”这个站子。   留在最新一条的,是去年夏天,金小铎毕业时明潇前去送花祝贺。   录了个几十秒的视频。   首影校园里洋溢着一张张青春又帅气的面孔,操场周围吵吵闹闹,明潇在画外喊:毕业快乐!对你自己,有什么愿望吗?   这话问得很正式。   金小铎穿着到膝盖的黑色学士服,塑料跑道为背景,礼帽托在手里,对着镜头弯起眼睛,回得也很正式。   “我希望能有戏拍,再小的角色我也愿意。”   “我希望遇到挫折也不害怕,每次都可以进步。”   “我希望……将来的某一天,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   金小铎语气坚定,神态虔诚地落下最后一句:“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梦想。”   说完,他往前大步跑着,身后是学习并深耕了四年的校园,他将学士帽往头顶抛去。蓝天下,毕业季人头攒动,梦想的誓言就此定格。   这个视频在陆时银的屏幕上不知不觉放了很多遍。   估计了一下,那大概是金小铎没正经戏拍的第两三年。   在深夜路边吃便当的是他、片场受伤无人顾问的是他,而首影毕业典礼上,站在人生分岔口,再一次意气风发展望未来的,也是他。   对方笑容太过明亮,连着说了三个希望,敲得陆时银心脏表面覆盖已久的尘土扑簌簌往下掉。   这还真是漫长的一晚。漫长到陆时银也做了个决定。   他闭了闭眼,偏头看着旁边陆鸣宇再次发来的信息,字眼刺目:真是废物。给我好好拍戏!   陆时银嗤笑一声。   是,他确实划水又摆烂,舞台也是随便,出道以来对任何工作都敷衍了事。不过这次,他想他会好好拍戏,但不绝对是为了陆鸣宇。   往后营业他会营。《蔚蓝》这部电影,他更会认真配合,让上映时呈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要因为自己拖后腿。他做这些的出发点极其简单,也就只有一个——成全金小铎的梦想。   然而此时——   门口,金小铎和江祝岩仿佛刚刚聊得开心,说话时嘴角浮着的笑意还没淡下去,踏入屋内后,很意外地往向自己。   金小铎手里拿着酸奶,定在原地。见对方面色不虞,目光缓慢地移动,最后落到江祝岩手里,那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酸奶上面。   【作者有话说】   陆时银(林黛玉版):我给你的酸奶,你真的给他了?   本周榜单任务已经写完qwq,下次更新大概在本周六或者周日。过段时间如果有机会去其他榜单,更新可能会稳定在周一万。   TAT 感谢,谢谢大家!? 第35章 房车   窗外树枝上知了稀稀拉拉地叫着,化妆镜前,陆时银轻轻转着椅子,神色不明。   “怎么不进去?”见金小铎停在原地看着陆时银一动不动,江祝岩有些古怪地皱了皱眉,他跟着掠一眼陆时银,酸奶碰了碰金小铎的肩膀,江祝岩衣服,若无其事地问道,“小铎,有个化妆位一直没人?哪个?”   “哦。”金小铎指向自己旁边的位置,“那个……没人用。”   陆时银从他俩身上收回视线,靠椅转向镜子,对金小铎”怎么这么早”的疑问不置一词,只垂眸看剧本。   “有纸吗?”江祝岩走过去,伸手抹了一下桌子,长时间没人用落了些许灰尘。   “有的。”金小铎递给他一包抽纸。   江祝岩一来,他的座位尴尬地夹在了两人中间。他想跟陆时银解释,但碍于江祝岩在旁边,室内又静得出奇,金小铎不好开口。   江祝岩清完毕,将抽纸还给他,道谢时又加了他的名字,“谢谢啊,小铎。”   “没事江老师。”这称呼,金小铎纯属出于礼貌。毕竟现在这年代,似乎人人都能称一声老师了。   一个月之前,陆时银还管小比熊叫比老师呢。   但眼下陆时银可不这么想。   小铎?江老师?他内心呵一声,舌头顶了顶腮。叫得真顺口。   陆时银一直在翻剧本,金小铎刚坐下,就微妙地察觉到,身旁的人剧本页面翻过去的声音,好像比刚刚大了那么一丢丢。   而另一侧,江祝岩只是在安静地默词。   三人之间,一时只剩下沉默。   金小铎悄悄叹了口气。陆时银和江祝岩,的确没自己想象当中的剑拔弩张。但同一个团,每次遇上都视而不见,也同样诡异得令人不得劲儿。   而且现在……陆时银好像还生气了。   化妆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江祝岩助带着化妆师到了。   “早一小时约了老师。”他说道,“初来乍到,导演跟我建议今天提前去片场熟悉环境。”   化妆师边往江祝岩脸上涂涂抹抹,边和他聊天。   室内多了两个人,氛围霎时松弛下来。陆时银手里夹着根笔,偏头看了金小铎一眼。   金小铎正在微信聊天框飞速打字解释:酸奶不是我给他的!你给我的,我怎么也不会给他啊!是张导要喝,然后啥也没说直接拿给了江!   察觉到陆时银投来的目光,金小铎抬起头,小幅度地晃晃手机,挤眉弄眼示意对方接收消息。   陆时银嘴角轻轻勾起。下一瞬,他继续翻阅剧本,装没看见。   金小铎:……   大概半小时,江祝岩化完妆,准备走人。金小铎和陆时银的化妆师也如约而至,一会儿宋景和许蕊也来了,分别把早餐带给他俩。   另外两位饰演囚禁周焰的李家父子,同样陆续落座,大家一起做开工前的准备。   清晨的化妆间充满人声,彻底热闹起来。   “小陆,平常这个点基本上见不到你。今天是怎么了?”问话的是饰演李国一的演员老师。   他五十来岁,在圈里是相对有资历的前辈。陆时银答复的礼貌还是有的,他点点头,缓着嗓音回,“嗯,不想给咱们电影拖后腿,以后都会来早。”   蛋白卡在嘴里,金小铎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是陆时银这个摆烂狂魔能说出来的话吗?!?!被附身了!?   他不由自主地侧过脸,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假的……”   见对方眼睛都瞪大了,陆时银哼笑一声,长腿随意伸开,“这么惊讶干什么,我就不能早来?只有你和你江老师能早来啊?”   金小铎把饭咽下去,想到自己给他发的消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看看手机呗。”   “别打扰我背词。”陆时银再次冷漠拒绝,拒绝的由仿佛他是什么很勤奋的演员。   金小铎挠挠头,想不通这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   片场,杨春在给江祝岩讲戏。江祝岩饰演的是来锦川祭祖的大学生,也是何迦能够解救周焰出去的关键人物之一。   头几天他们三个对手戏还是少,戏份相对独立,拍摄也分开。   “中午吃饭还有休息时间。”张正川也在旁边,看着金小铎和陆时银来了,拍拍江祝岩,“你去他俩棚里?或者你来我……”   “和他们一起。”江祝岩话说得有点急,旋即不自然地扯扯嘴角,“谢谢张导。”   趁周遭嘈杂,金小铎靠近陆时银,小声地把早上的事情口头解释了一遍。   谁料陆时银双手抱臂,眼尾挑出个漫不经心地弧度,轻佻道,“你给他了也无所谓,我在意的不是那瓶破酸奶。”   那他在意什么?   陆时银自己在那瞬间都没看明白自己的想法,一瓶酸奶而已,真给了确实也无所谓。   只是他看到金小铎和江祝岩在一起特别融洽时,心里就泛出股不爽,挥之不去的那种。   杨春抬腕看表,拍拍手,让他们各就各位,准备开拍。   金小铎甩甩脑袋,暂时清空和演戏相关的一切,迅速调整状态,在机位区域,随着一声咔,旋即入了戏。   周焰十九,何迦比他年长八岁,相处了半个月,对这小崽子的心基本摸了个透。他给对方很柔软的床,去村里阿婆家借干净的衣裳,烧温热的洗澡水。   在周焰周末被带走抽血回来时,何迦并不多问什么。他除了自愿教学,还会到地里帮人家干活,每周多换半斤肉和几个鸡蛋。周焰抽血昏迷,在窑洞的石床上狠狠睡一觉,醒来就被人端着排骨喂。   何迦还会时不时地跟他讲故事,讲外面的世界,讲城市,讲国外。一双蓝眼睛里情绪满是温柔,他讲自己是混血,母亲是英国人,白崖仿佛是世界尽头,海边特别漂亮。   每次他讲这些的时候,周焰都不说话,但何迦知道,对方听进去了。尤其是他聊到锦川以外的地方,周焰面上一丝的动容,从来逃不过他的眼睛。   周焰肯和他多说的第一句话,是某天上午,何迦吃完饭在河边树荫下乘凉。周焰突然跟了上来,蹲在一边,盯着溪水里游动的鱼,闷声说了一句:“你走吧,离开这里。”   何迦心里一动,也知这小崽子没事儿不会说废话,这一定是处关键信息。但还是故作轻松,”我走?我想带你走,可以吗?”   周焰明显一怔愣。幽黑的眼珠闪过微弱的光亮,但不过片刻,这光就灭了。   “我走不了。”他脚底踩着石头,问何迦,“你是怎么来锦川的?”   何迦是跟同事组团来的西北,但到城市之后他就后悔了,心想既然自己决定避世,何必跟人?他跟人略一交代,便脱离了组织。   至于怎么到的锦川,自己瞎逛,又遇见黑车,拉他到荒郊野岭,他下去如厕时,包被扔出来,车也一溜烟开走了。   后面又辗转了几辆过路车,让他们带到有人的地方,每辆车都开了很久,谁知越走越深,最后一段路,是断断续续坐了两小时牛车,他觉得沿途的小村庄实在没意思,没一个入眼的,在那些小村里短暂停留后,索性自己又徒步走了六七小时,才误入到了群山环绕的锦川。   不过这些何迦都没和周焰交代,只简单说:“我真的就是迷路了。”   何迦觉得今晚可以往前突破一点。他从村里的阿婆那里了解到,周焰是五岁时被扔到这里的,那么点一小孩,被扔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只是饿的受不了时就挨家讨犯吃,仿佛顺从地接受了自己被扔掉的命运。后面才被李家父子收养,但从小也没给过他优待,只把他捉来种田干活、干好了给饭吃,干不好就打。   “后来他长大了点,就经常在张老头那里住。张老头,老光棍了,对他很好呀,当儿子当孙子。可是哟。”婆婆摘着豆角,絮絮叨叨的,“张老头一年前走了,小焰在坟前跪了好几天,眼睛红的,结果没多久又被李家带了回去。”   何迦不知道张老头是谁,但听阿婆的讲述,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周焰好的人。至于对方说的一年前,难道周焰已经被当成人肉血包长达一年了?   “你呢。”何迦往河里扔了块儿石头,沉默半响,试探着问,“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见周焰许久不说,他便开门见山,直白地问,“为什么被遗弃。想过回去吗?”   周焰低下头,长睫阴影扫过脸上的疤痕,再抬眼时表情很淡,甚至有点要笑。何迦读出来了,那分明是隐忍的苦笑。   他说,“没想过回去。”   “为什么被遗弃。”   白云被风吹着,在头顶缓缓地流,不知道流成什么形状,也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去。   停顿良久,周焰眼睛都有点红了,哑着嗓子道,“有些生命被遗弃,是不需要由的。”   说话时,有位妇女背着个不到两岁的婴儿,面容沧桑,三十多岁鬓角却渐白,从后方走过。路过他们时她绷着下巴一言不发,走出一段距离后停在河边,把重重的盆子放下,衣服搓板拿出来,就着溪水沉默地洗衣,背上时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   他俩看着,何迦想过去帮忙,被周焰伸手拦住。   “嗯?”何迦看向他。   没想到周焰只是盯着这妇女,缓缓开口,“出不去。来到锦川却死活走不出去的,不止我一个。”   空气突然静了,何迦头皮发麻,瞬间有了个猜测。   “咔——”杨春喊了一嗓子,把他们从戏里叫出来。   这段也来回拍了几次,最后一遍通过了,导演转头和摄像讨论,“陆时银这段能把那种复杂的状态演出来,不容易,看他的眼神……”   交流的声音抛在一旁,金小铎站在原地被阳光照了会儿,才慢慢恢复心情。即将探得探得核心,他既紧张、也入了迷。   往旁边一看,陆时银面色还略显凝重。这是……还没出戏?   陆时银看向刚刚的河边。   周焰是超生,计划生育严抓的年代,他在家里被辗转、到处躲藏,最后没逃过被扔掉的命运。   此时陆时银脑子里全是周焰那句------有些生命被遗弃,是不需要由的。   起初剧本读到这句话,他内心有些发颤,直到今天在镜头前演出来,这句话脱口的瞬间,自己五脏六腑竟然都跟着震动。   如果之前的演戏都是照本宣科,那么今天,是陆时银头一次觉得,和周焰这个角色找点了轻微的共鸣。   “陆哥?”金小铎打断他的神游,伸手,两块无糖黑巧,“巧克力,吃吗?”   陆时银回神,顿了顿,毫不客气地拿过来,撕开包装袋,笑一声,“拿我送你的又送我,你还挺会?”   “但我这是,主动送你的嘛!”金小铎抿抿唇,拐弯抹角,誓要为早上的行为证个清白。   “行。”陆时银被逗笑了,另一块巧克力剥出来,送到金小铎嘴里,“不至于一直惦记着,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但到了中午,陆时银觉得自己这话说早了。   中午,江祝岩在他们棚里吃饭。因为江祝岩先下的戏,饭早早吃完了,在旁边思考演戏的事儿。金小铎豪华减肥餐,量少,同样率先吃完。   见他空闲,江祝岩又叫他,“小铎,咱们这对手戏,你觉得怎么呈现好?”   “这段没把握啊。”说着,对方晃晃剧本上的荧光笔涂色。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金小铎没想太多,搬了凳子过去,和江祝岩认真讨论着。   两人离得不远不仅,眼神交流,互相建议,特、别、投、入。   可以。   很好。   陆时银筷子随便翻翻米饭,黑着脸咬了咬后槽牙。金小铎在和偶像拉近距离。既然同剧组,又是一个棚吃饭休息,往后这种机会,恐怕会更多。   --   他们剧组在山里,道路比较狭窄,导演和演员,也图个效率,都直接选择了搭棚休息的方式。   况且拍摄地点离着住处又近,真想回去的确也很方便,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便没再弄其他复杂的。   撑个棚就够了。   只是第二天,初到片场,金小铎神奇地发现,这略微崎岖的山谷之间,竟然见缝插针地停着一辆辆房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开进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金小铎抓住场务,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场务看起来很高兴,“陆老师请的,说天气太热,给剧组改善生活呢。”   “……”   还在疑惑当中,少时,肩膀搭来一只手,金小铎哎一声,看向来人。   “走吧,去看看。”多余的话没说,陆时银从后边推着他往前,停到某辆房车前。   陆时银拧开安全锁,刷一声把门拉开,站在阶梯上朝金小铎勾勾手,“上来。”   金小铎左看右看,慢慢走进去。   门在他背后关了,车厢冷气开得十足,聒噪的蝉鸣被隔挡在外,这方小空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人。   环境显而易见比棚要好很多,舒适安静,私密性也很强,彷佛在里面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打扰。   不过……   “这是你的房车?”金小铎问。   “嗯。”陆时银点头,轻笑一声,从冰箱拿出瓶水递给他,又幽幽开口。   “确切地说,这辆,是咱俩的房车。”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qwq? 第36章 陆哥只有一个   车厢里,金小铎把水接过来,瓶盖陆时银已经给他拧开了。   “场地有限,每辆房车都是两人以上。”陆时银状似无意地解释,“你跟我凑合一下,吃饭休憩直接来这儿。”   “看完就走吧。”没给金小铎反应时间,对方一指挂在车壁上的钟表,“快开工了。”   “哦哦。”金小铎很快接受了自己休息区换了个环境这回事儿,走时回头瞧了瞧房车内饰,米白色调为主,沙发和床收拾得整齐,橱归摆着风景相框,挺温馨。   等他再转过身,就发现陆时银已经握着剧本大步往拍摄地走,边走还边低头扫一眼台词,看起来……非常积极。   啧,金小铎摇摇头,这人到底吃了什么奋发图强的药,从昨天早上开始,药效都超过24h了。   杨春没急着下一步拍摄,给他们看了昨天江祝岩的表演回放。   从沿海回到鸟不拉屎的祖籍地,江祝岩饰演的是个大学生,要在锦川待半个月,无聊透顶。睡觉被蚊虫咬,吃饭不合心意,落后的村民没一个人能聊得来。简直像坐牢。   偶然遇见同样从城里来的何迦,他像找到解闷的最佳人选,时不时就要缠着人唠嗑。   “昨天和江老师聊过我俩的对手戏。”金小铎蹲下和杨春讨论,“江老师说……”   又是江老师。这仨字陆时银怎么听怎么刺耳,江祝岩就江祝岩,还非得老师。印象里金小铎可从没叫过自己陆老师。   “这个时候周焰会自卑。”杨春接着讲到他的戏份,“觉得何迦和大学生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心里控制不住难受,突然降临的神不属于自己的,忍不住抓得更紧。”   “简单点说,陆时银,你会吃醋。”   目光瞥过屏幕里江祝岩的脸,又看向金小铎,耳边突然一句“你会吃醋。”   陆时银眼尾轻压,好笑地一挑眉,脱口而出,“我可没有吃醋的习惯。”   这是想哪什么呢,金小铎无语片刻,小声提醒,“不是你啊,是周焰!周焰!”   陆时银滞了少时,才哦一声。   杨春略感不太对劲儿地皱眉,看着陆时银,“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神叨。”   “多讲戏少觉得。”陆时银百无聊赖地恢复神色,似乎不甚在意,“继续吧。”   “……”   一上午拍摄,金小铎再次发觉对方和往日的不同。不光台词特别顺,剧本旁边多了不少解性的笔记。对方还问金小铎,这电影开拍之前,他都做了什么准备。   金小铎如实说了,接到剧本到正式开拍的一个月里,除了琢磨人物剧情,他也去看了大量癌症患者的纪录片,并且在家政招聘网站上找到了个短期照顾咽喉癌患者的兼职,尽心尽力之外,他在病房也留意到不少细节。最后将癌症患者的共性还有何迦特有的人物特点结合。顺便,他还觉得何迦有股超然脱俗看淡生死的心境,特地看了几本哲学佛学的书,不过都很浅。   也就这些准备。   陆时银听完若有所思。   金小铎蛮意外地垂下眼眸,转念想,说不定过两天勤奋的魔法就消失了呢。   -   午休时,金小铎见天气太热,房车分散不好发餐,便自告奋勇去取两人的饭,让陆时银帮忙把一些七零八碎捎回。   对方手机在桌面放好,陆时银撤走沙发上的抱枕,一个标着骚扰电话的号码打给了金小铎。   铃声响起,陆时银听了两耳朵,嘴角浮一抹冷笑,没挂。   金小铎抱着饭盒踏进车,就听车厢里唱着江祝岩的歌声,存在感极强地回荡着。是从自己手机里传来的。   片刻,没人接听,通话自动挂断。   “你喜欢你江老师什么?”金小铎装作无事发生般打开饭吃了两口,陆时银突然面色不虞地问了句。   “嗯……”逃不过,金小铎尴尬地笑笑,琢磨着措辞但又很诚实的回答,“因为他唱歌好听吧……其实我挺羡慕唱歌好的人,可能会比较有魅力,因为我唱歌一般般啦,从小还挺崇拜各种歌星的。对江祝岩的话,主要…喜欢他的歌啦。”   起初金小铎见到江祝岩时,是有激动,但是那会儿对陆时银的担忧压了过去。再加上他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在剧组不要过分逾越,同偶像见面,说的也都是工作上的事儿,好像也逐渐习惯了。   但歌他还是特别爱听。   如果江祝岩拿着麦克风站在舞台,金小铎依旧会尖叫。也依然记得毕业时看到江祝岩在选秀中c位出道,自己被狠狠激励的心情。   但后面这些他没跟陆时银讲。   陆时银自知江祝岩德性不是什么值得喜欢的人,可他倒也不愿意在背后空口抹黑,至少金小铎并没说喜欢的是对方的人品。   唱歌好听?此时他眼神无意掠过沙发后头的电钢琴以及挂在一侧的吉他。昨天租车公司一听是陆时银,特别贴心地在车内附赠了乐器,末了祝他使用愉快。   但他好久没摸琴了,也许久不唱歌。不知道手和嗓子,是不是都生了。   金小铎吃着配了芥末的三文鱼,倚着沙发,边上一圈无糖零食,冷风舒适地吹着。他左手边还放了陆时银代言的眼药水,对方说品牌送的不用白不用。床铺叠着床被子,陆时银特意给他留的,说自己根本用不着,他要是困了就过去眯一会儿。   这么一看,好像处处都被照顾着。紧张且疲惫的拍戏日,幸福感油然而生。金小铎看着陆时银,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几乎发自肺腑的感叹,“那个,陆哥,你好像对我真的特别好啊。”   陆时银筷子停了停,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终于发现了?不过再好,能有你江老师好?”   江老师……这三个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怪怪的。金小铎品了片刻,转转眼珠,试探着问,“你对老师这个称呼有意见吗?”   “可是,这只是个敬称,我平常对很多人都叫老师。”不等对方回答,他急匆匆解释道。   陆时银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经常听见金小叫导演老师、场务老师、摄像老师、指导老师等等。   想完都有点乐了,自己在纠结什么玩意儿。   “老师是有很多人。”就在陆时银已经要翻篇的时候,金小铎又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但是陆哥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大概在本周末~? 第37章 特别的人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金小铎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按下暂停键,车厢静得出奇。   陆哥,只有一个……   他咳嗽了声,低头把约莫半圈糙米饭的量全塞嘴里,两颊鼓鼓的,像只不敢看人只能胆战心惊进食的小仓鼠。   “这是什么意思。”陆时银偏要盯他,筷子也不动了,装模作样地挑了眉,眸子里漫上几分笑意。   “字、字面意思啊。”金小铎含糊不清道。   陆时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目光继续锁住人不放,他背靠沙发,指尖点点桌面,一副听不懂中国话硬要金小铎来翻译、还得翻译得合的姿态。   “然后呢?我解能力幼儿园水平,还得麻烦小金老师详细解释并证明一下。”   “……”   得。   架不住对方刨根问底的厚脸皮,金小铎垂眸机械地进食,一边避着对方的眼神,一边天马行空地乱扯,“这个就是说……你很特别。”   “首先你很个性,不拘一格,我行我素,直白、坦率,为人处世和演艺路线都娱乐圈独一份儿。”   “这算什么,我觉得你是在骂我没素质。”   ……你可真聪明。金小铎又想了想,接着换个角度,“上次主演见面会,你对粉丝,也很特别啊。他们说你每次见面都送很贵的礼物,虽说送礼物很正常,但这么大手笔的,还是不多见吧。”   “至于这个。”陆时银沉吟少时,自嘲似的一笑,耸肩道,“想知道原因?”   金小铎点点头。   我说过,我确实不值得喜欢。刚出道那会儿,谁来见我我会直接赶人。”   听此,金小铎自动扒拉脑海里的黑料锦集,其中就有几个片段——乱哄哄的片场,陆时银对着探班的粉丝略显烦躁,他手一推墨镜,面无表情地问道,“来看我,有意义吗?”   “请大家关注好自己的生活,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真的,不需要。”   “可惜,后来发现说没用。”陆时银眼底闪过无可奈何,“我只是心疼他们的路费和时间,替因为我浪费掉的真金白银而不值。所以只好选择微弱补偿。”   所以还真的是变相退款啊?但为什么,感觉陆时银说这话时情绪有点矛盾呢?   “金小铎,你上学的作文不会因为跑题经常得零分吧。我是问我对你有什么不一样,别扯这么多没用的。”金小铎思绪还在打转,又听对方回到正题,话茬落到自己身上。   “你对我。”金小铎轻轻吸了口气,抬眉,看着陆时银眼睛认真道,“当然也是不一样的。”   曾经最讨厌的明星,现在的营业对象,《蔚蓝》拍摄搭档。因为他才有机会上了综艺、接了主演电影。   让他诚惶诚恐的人,也是生活中处处护着他照顾他的人。他们开始互不顺眼,到现在好像也能浅谈心事、互诉过往,连背上的伤疤也曾无意地展示。   不到三个月,陆时银似乎已经成为金小铎透明演艺生涯里不可忽视的存在了。   但这些金小铎没说,他手指放下筷子,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陆时银,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语气郑重又真诚:“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简单的一句话,陆时银就没再往下追问。车厢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叮声。金小铎摸不清对方的想法,还在想是不是适才有关粉丝的讨论让陆时银沉默了。   一顿饭收尾,离着开工还有十分钟,陆时银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吉他,突然问金小铎:“喜欢听歌?”   “嗯嗯。”金小铎点点头,拿纸巾擦手,“对唱歌好听的人是有滤镜。”   “那趁我闲着,给你唱首歌得了。”   “啊…真、真的吗?”   突如其来的提议,金小铎眨眨眼,好奇间,陆时银已经走到一旁将吉他取了下来、抱在怀里,靠回沙发。   对方说唱便立刻行动。   他先是调了调琴弦,长指随意拨弄两下听音,然后没进入正题,先是低着头,简单地弹着不知名小曲练手。   仿佛在想应该要唱什么歌。   金小铎也在期待陆时银会唱什么。不会突然抽风唱忐忑之类的吧。   还在乱想,只听原先单调的吉他音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引人入胜的旋律,低沉的琴音从指尖带着律动感倾泻而出。   粗粗粗细细地弦轻微震动着,陆时银怀抱吉他,合着伴奏缓缓开口: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   奋不顾身,难舍难分。   不是一般人的认真   ……”   他声音很独特,磁性又带着青年人的干净,一边唱,一边抬头看向对面呆坐着的金小铎,嘴角轻轻勾着。   “若有一天,爱一个人。   让那时间每一刻在倒退。   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   金小铎确实呆了。   他没见过对方这么正经的样子,除了上上月的演唱会在愤怒又讶然之下,他也鲜少听过陆时银唱歌。所以他好像从没意识到,陆时银唱歌可以这么好听,声音天然地有感染力、更有辨识度。   而且这人抱起吉他唱歌的模样,和平常拍戏或者营业时的,完完全全不一样。   吊儿郎当和散漫不见了,他脚尖随着节拍点地,姿态依旧松弛,但周身的气质仿佛全然沉浸在了音符当中。指尖娴熟地移动着,一开口,每一句歌词、每一个从琴弦间跳出的音都浑然融合,连从窗帘间溜进来的阳光都恰到好处。   尽管只是一首流行歌曲,但对方把控得从容又精准,声音几乎是从人心上流淌着穿行而过,莫名让金小铎觉得,原来音乐才是对方的主场。   此时,吉他音渐渐微弱、音节趋于消失,陆时银几乎是清唱出最后一句:   “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   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   四周安静一瞬,金小铎站起身,眼睛亮亮的,开始发自肺腑地鼓掌,甚至要鼓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特别!好听!超超超超超超级好听!”   有那么几秒钟,金小铎甚至不敢靠近陆时银,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感觉对方身上点着一圈属于音乐的光环。   “谢谢夸奖,这回算你有眼光。”   放回吉他,陆时银转着手腕,还行,倒没有多么生疏。   要开工了,金小铎还在回味刚刚唱的歌,去片场的途中,猝不及防遇见了江祝岩和张正川在同一辆房车上下来。他怪异地皱了皱眉毛。一辆房车能容纳多人不假,但是江祝岩和副导关系竟然这么好吗?   或许是,亲戚?   有这个可能,所以张正川才格外关心江祝岩的吧。金小铎默默猜想。   --   这场是金小铎和江祝岩的对手戏。江祝岩饰演一名叫佟乐的大学生。   “你怎么能忍受在这种地方呆这么久,还好心教书?晚上一堆虫子,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咬死我了。”   那天何迦又在上课,佟乐站在门后旁听了会儿,觉得有点意思,放学时直接喊了声何老师,跟人热络地聊。得知对方也是从城里下来的,兴趣高涨了不少,把这些天困扰自己的生存难题抱怨了一遍。   “我爷爷是村长,但这个爷爷我从小都没见过,今年我爸做生意流年不利,说什么都得回来祭祖。头一次来这种深山老林啊。”   何迦静静地听,一只张牙舞爪的虫子再次落到佟乐身上,他烦躁地一挥手,情绪爆发,“本人生平最受不了虫子!我现在肚子上头全是疙瘩你信吗!小何老师,今晚让我睡你那儿吧!”   “我身上已经没有一块能看的皮肤了!”   接下来,按照原本的剧本,是何迦笑着说很同情,但是不行,家里有人了。金小铎和导演商讨了一下,觉得何迦这么做有点冷漠,改为他直接动手去掀佟乐这个小毛孩的衣服,看他肚子,然后笑说哪有这么夸张!   但商讨这段的时候江祝岩并不在,杨春一挥手,告诉他没事儿。掀个衣服尺度合怎么了,说不定江祝岩能接住戏,临场发挥一把呢。   江祝岩毫无防备,体恤一动,猝不及防袒露。   金小铎欲说出口的台词,在那一刹那卡了壳。   触目,江祝岩当真没有一块能看的皮肤。   最令人惊心的,还是某地带清清楚楚地纹着的……   “你干什么!”江祝岩冷下来,一把夺过衣服遮住自己,质问金小铎。   那个画面在监视器上跳了几秒,片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尴尬、好奇、震惊。   纹在身上的三个字,毫无尊严的称呼。   “我让他这么干的。”杨春的声音传来,“剧情小修了。”   “你…还好吧?”金小铎蛮担心地问道。   “管得着吗?”此时江祝岩像变了个人,对着金小铎眼里只剩不耐烦,下一秒,面向众人时又将春风化雨般地笑容挂在脸上,朝杨春喊,“导演,这是我的隐私,你就这么给我揭了,怎么补偿啊。”   确实是杨春没考虑周到,江祝岩也说得无比坦荡,娱乐圈,成年人,私下玩点不一样的又怎么?   杨春皱了眉,但思虑演员的面子,啧一声,问他说用肚替行不行啊?   片场都笑了。   金小铎也跟着勉强一笑。   -   夜晚天台,星光下宝宝在露天的顶层跳来跳去,陆时银靠在一旁。今天换了个地点遛狗,头一回上来,面前是丛丛青山,头顶是高远的星空,往远处眺望还能看见几户亮着灯的人家,很是漂亮。   少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哥?”身后有人叫他。   “你怎么来了?”陆时银看着从下头爬上来的金小铎,不由得挑了挑眉。   “看你朋友圈五分钟之前发的风景图,就猜到是这里了。”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夜间凉爽的微风吹来,金小铎张开怀抱,让自己全方位被吹拂。   “小金老师是专程上来吹风的?”陆时银看他这样,笑了笑,“空调线没断吧,非得来这儿。”   “那确实也不是。”金小铎耸耸肩,偏头跟他对视一会儿,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   “我想说。”金小铎咽了口口水,才慢慢道,“陆哥,你也是我特别的人。”   白天被对方盘问,他对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金小铎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直到被对方那首歌点醒——或许陆时银只是想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不再是从前身为黑粉带着偏见的,也不是像之前说的,和江祝岩这种普通同事之间的一视同仁,而是熟络后,朋友关系里带着些许私心的偏袒。   陆时银看着他。   对方用了“也”这个字。   良久,他双手抱臂,脚下踢了踢留在地上的易拉罐,抬眉笑道,“金小铎,大半夜跑上来跟我说这个,我真的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当然是误会你对我有意思,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俩有点暧昧了吗?”   “……”   “别闹好吗!”金小铎忽视自己胸腔里莫名加快的心跳,口不择言解释,“我只是想说,你别不相信,我前几天真的已经对你黑转路了!我我我、我早把你当自己人了。”   暧昧是句试探。   金小铎模棱两可的反应让陆时银意识到,对方认为的特别,和他心里对金小铎的特别,并不完全一样。既然还差点,那此时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便不太合适。   “前几天黑转路?”于是他随便抓了个重点,若有所思,“巧了,也是前几天,我一直关注的唯一黑粉,好像也弃号,还在评论区说自己以后是路人了。”   对,就是他,他们是一个人。   “哈?谁啊,别他,拉黑他得了!”金小铎佯装愤愤不平道。   陆时银故意去揉他的头发,压下一闪即逝的离谱猜测。   两个人闹着聊了一会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白天拍摄时江祝岩的意外。   “我确实把他当偶像,不过现在看来,偶像总有和自己想象不符的地方,虽然有那种癖好也算不上什么事儿。”金小铎指指天上的明星,弯起眼睛,“就当是星星吧,离得远远的,看不见上头的沟壑坑洼,但一抬头,又可以照明指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两人下楼梯时,陆时银从后头捏捏他的耳朵,“有一天江祝岩塌房了,你会伤心吗?”   都在一个圈里,江祝岩这人品性败露,恐怕是早晚的事儿。   “那他会是怎么样的塌房方式呢?想不出来诶。”金小铎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宝宝没人牵着,悄无声息地从三楼穿过。两人只好改变方向,绕个楼层。   今晚杨春飞隔壁市出差,东侧房间只剩下张正川的。离得远,金小铎看见门把手上挂着个塑料袋,着些白色盒子,像药物。   他俩跟着宝宝,得路过这个房间。   离着半米,门突然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摸袋子。同时跟着泄露出来的,是一阵不堪入耳……   金小铎呼吸微顿,一下停住了脚步。陆时银也停了。   特殊的嗡嗡作响声,用处引人遐想,门还没关紧,在空旷的走廊上一清二楚。   江祝岩语调全变。说着别踏马玩我了。   “真废了…”   “受不住了…”   “杨导今天不在,你得让我尽兴。就爱看你死去活来的样。”   接着是狠重,各种工具或清脆或沉闷地碰在一起,拉扯拖拽。   张正川哑着嗓子,“受不住?求我要资源的时候怎么不说受不住?”   “好…”江祝岩像被提醒,他有气无力,将请求条件从牙缝里挤出,“那张哥你请便…给留口气就行。但下部剧,我不做男配,让我男一…”   后面的话被关在了门里。   金小铎定在原地,满脸震惊。   “他……”金小铎回过头,瞳孔紧缩,大气不敢喘。明耳人都能听出,张正川江祝岩此时进行的,是妥妥的肮脏交易,他三观几欲裂开。   屋内有跌倒的声音,两人谁也没动,下一秒,陆时银伸手虚虚遮掩住金小铎的耳朵,带着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先走,太少儿不宜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更晚了抱歉。1号凌晨发的…然而审核卡了接近24h…   下章周三晚十二点之前更新~谢谢阅读!(鞠躬)? 第38章 质问   空气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暧昧味道,各种不知道用在什么部位的特殊工具散落一地,床头柜上装着助兴药物的瓶子,短短一个晚上就空下去大半。   “刚刚外面好像有人。”江祝岩胳膊挡着脸,神智回拢。   张正川风流成性,吐出个烟圈,不当回事儿道,“有呗,谁想加入我欢迎。”   江祝岩抹了把脸,腰部以下疼得钻心,“你真有恋/腿/癖啊?明天让我怎么走路,你是没事儿,别人问我呢,我该怎么说?”   他和张正川的关系,风声总是有的,有心之人若是想查,不可能查不到。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对此,江祝岩能遮还是会尽可能地遮一遮。   就像明天,他准是行动不便了。要是剧组其他人来关心自己的异常,他得找个体面又不引人怀疑的由。   -   “张正川最大的爱好就是包养小鲜肉,但每个被包养的人都要忍受极大的折磨,以满足他bian/态的兴趣。”楼梯间,陆时银言简意赅地跟金小铎交代道,“这人不干净,以后尽量离他远点。”   “至于江祝岩。”说这话时,他垂眸觑一眼对方的神色。只见金小铎眉毛苦兮兮地皱成一团,通透的眼睛里藏着不可思议、震惊,还有一丝同情。   尽管江和副导日常种种迹象都显露端倪,但发着光的星星一下在眼前坠落了,任谁短时间内都无法彻底消化。   陆时银啧了声,摇摇头。以前总欠了吧唧说金小铎眼瞎,但此时类似塌房真的发生,他又不想看他难受纠结。   “别难过,这破烂娱乐圈不就这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往上爬的方式。”他颀长的身影笼罩着金小铎,从背后捏捏人的后脖颈,假模假式地安慰道,“比如说刚刚,江祝岩在那种情况下都惦记着自己的男一,或许有些表象是假的,但至少,你一直喜欢的事业心,绝对是真的。”   “……”   金小铎撇撇嘴,心里五味杂陈,人看起来有点蔫儿。每个人都有往上爬的方式,但没想到江祝岩竟然选择这样的……   第二天在片场见到对方的时候,金小铎都怀疑自己打招呼的笑容是僵的。   也的确不出所料,不少人注意到了江祝岩走路姿势的不自然,棚里,大家一起围着监视器看回放时,某个前辈问了句,小江你这腿是怎么了?   “不是大事儿。”他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回得坦荡,“一年前从舞台上掉下来过,腿受过伤。昨天不注意楼梯上磕到旧伤,有点疼。”   闻言,陆时银勾起唇,他百无聊赖地伸伸腿,事不关己般,只是不屑地笑了声,满含讥讽。这江祝岩脸皮也太厚了。   旁边金小铎当场怔住。   一年前江祝岩从舞台上摔落的视频,全网都有证据——是陆时银为了抢镜头,毫无人性地将他推了下去。   彼时有记者大胆提问过,发生这样的事,你怪陆时银吗?   江祝岩朝镜头大度一笑:小陆应该不是故意的。   而陆时银,对此类问题的回应只有嚣张和鄙夷,从没半句解释。两人近乎分明的态度,直接彻底坐实了这个事实。   但今天江祝岩竟然拿这个当借口。   《蔚蓝》剧组氛围不错,表面无风无浪,导演制片只关注作品,不会将目光放在个人鸡毛蒜皮的恩怨上面。但剧组人员多且杂,江祝岩说完这句话,金小铎瞥到旁边几个年轻的staff眉目交接,不怀好意地瞅了眼陆时银。   那八卦的模样显然是知晓前情,往常对陆江二人的看法估计都憋着,此刻当事人之一触及到关键矛盾,也终于憋不住了,表情仿佛在说:就是被陆时银害的吧。   如果过一会儿,换个场景,再有其他人问,江祝岩还是这么答。有心之人上网一搜舞台摔倒的原因,人多嘴杂、旧事重提,剧组流言蜚语的暗火直往陆时银头上引。   “我去个卫生间。”一段录像播完,得空休息,江祝岩起身。   “我也去一趟。”片刻,金小铎咬咬牙,走时同陆时银对视一眼,眼底情绪复杂。   陆时银坐在椅子上,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不是没察觉到旁边几个人投来的异样眼神。一年前事情发生时,他也压根懒得解释,那会儿他甚至希望陆时银这个名字,黑料背负得越多越好。   不管是那时还是此时,旁人或黑或白的看法,他统统不在乎。   况且解释本身就是件特没劲的事儿,浪费无意义的口舌,不符合陆时银的性子。   但金小铎……   刚刚他的反应,显然看过这条新闻并印象颇深。别的倒也罢了,但这件事,舞台恶意伤害,事关道德,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没品。   陆时银眼睫低垂,沉默少时,想开似的地笑一声,在某种情绪的驱使之下、迈着长腿也往公共卫生间走去。   金小铎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此时心头一股火烧得旺盛。   如若爬chuang是江祝岩个人选择,他没权力置喙。但间接地拿陆时银来当挡箭牌,就太过分了。   他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走进男厕,就两个位置,其中一个门开着,意味着里面除了江祝岩,再没别人。他内心呵呵一声,把正在维修的牌子甩在门外。   塑料质地啪地拍响,清脆有力。   “昨晚我去了趟三楼,听见了。你的腿,到底怎么造成的,都清楚。”算不上宽敞的空间,江祝岩出来后,没让对方反应,金小铎开口直奔主题。   “拿舞台跌倒当借口,算什么呢?”   “昨天是你啊。”江祝岩听他这么说,竟然放下心来,他瞅准了金小铎不是个嚼舌根的人,同时势力地盘算,一小演员罢了,知道自己的阴暗面又能有什么影响。   往常温柔阳光的男团队长的形象在此时完全撕下,江祝岩笑得阴沉,“你是为陆时银来的吧,但陆时银自己都不在意,你急什么?”   陆时银晃晃悠悠,走到门口,一手插着口袋,看向镜子里自己无波无澜的脸。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金小铎对此耿耿于怀。也无关对方对他的怀疑与信任,一个疙瘩竖在中间,总让人膈应。   只是没想到某天,他竟然要亲口解释自己的黑料。   这事儿他没干过,还有点不习惯,得稍微措辞一下。   余光瞥到门把手上正在维修的提示牌,陆时银靠近了,伸手去取。   而此时,门内交谈声传来。   金小铎嗓音严肃,隔着道阻隔,依旧听得出认真与凌厉。不知道说到了哪里,他语气无比笃定,几乎在质问江祝岩。   “还有,一年前,陆时银根本没推过你,对吧!”? 第39章 可爱侵略症   陆时银眸色微敛,眼底情绪涌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少时,他走回卫生间厅堂的正门,一手插进口袋,场务过来如厕,远远被他用手势挡下了,“这里在维修,至少得十分钟,先回去等着吧。”   门内,江祝岩阴恻恻地看着金小铎。昨天在床上跟张正川提完条件,之后一切顺从配合,对方不由得满意地笑了,对他耳语道,“这才乖,你又不像那个陆时银,不管做什么都有成山的资源往他跟前送。你呢?男团过气随时,离了我你可什么都不是。”   “你诬陷他,还不敢承认?”金小铎漆黑的眉毛轻蹙,毫不退让地同他对视。   “对你这种十八线我凭什么不敢承认。”江祝岩被他这话给激到,势利的一面完全暴露。假以时日金小铎火了又如何,这老实孩子能有什么威胁。于是他压着声音,终于找到一个弱者做为宣泄口,毫无顾忌地坦白。   “那演出确实不是他推的我。”   演出的头天,他正准备另攀金主。   江祝岩没背景,如张正川所说男团过气很快,他又不满足于唱跳领域,想往更高处爬,最快的捷径便是依附。   起初攀上了张正川,但一段时间后实在不堪对方的虐待,换人想法渐生。但换人也不容易,他着实是等了很久、在饭局周旋多次才瞄到合适人选。徐姓导演,也是个大导,就是上了年纪,得下功夫伺候。   但江祝岩不在乎这个,他根据酒店门牌号准时赴约,结果一开门,里面竟然还是张正川。   “整个导演圈都知道你是我的狗。”玻璃窗前,对方两指夹烟,早已在那儿等着他,“狗迷路跑丢了,徐导通个声让我来领。”   房间门在身后关上,再打开,江祝岩浑身没了知觉,股间带血,几乎是被人抬出去的。   第二天舞台,彩排时身体晃悠,开始站不住。但他不想被人看出破绽,强撑着继续。   正式表演时还是出事儿了,双腿骨骼钻心地疼,走位也开始错,频频挡人。   陆时银的站位离他很近,直接被挡烦,镜头扫过来时,他正皱着眉伸手把人往旁边拨。江祝岩踩到高高的舞台边上,心生一计,先是惊讶看向对方,后故意做踉跄状,顺势往下跌。   “我诬陷他又怎么了?”江祝岩狠戾地瞪着金小铎,声音压低确保不被第三人听见,“他都这么废了,黑料这么多,缺这一条吗?”   “何况他是陆时银,出什么事儿陆家都会给他兜底,让我稍微利用一下不过分吧!”   金小铎胸腔起伏,眉毛越拧越紧。竟然是这样!   “我根本不怕告诉你,说出去谁又信呢?”江祝岩憋得太久,今天这番话有情绪冲动的成分,但他依然有恃无恐,甩了手往门外走去。   走出门外无意一回头,忽而瞥见金小铎口袋滑出来的半截手机,白色屏幕,赫然显示着:正在录音。他心里一沉,欲上前动作。   胳膊还没抬起来,手腕突然被人从后头扯着用力折到墙上,后背跟着咣当一摔,江祝岩低声惨叫。   他抬起头,陆时银用下颌线对着他,眼神冷淡。   “陆哥?”还敢抢东西,金小铎都做好了直接打一架的准备,结果陆时银意外出现,他索性侧过江祝岩,来到对方身边。   “走吧。”两人默契地无视歪在一旁的人,并肩向片场而去。   “小金老师,这算是倒戈了。”路上,树荫在头顶交错,陆时银拿肩膀轻轻撞他,语气痞痞的,“黑粉竟然替我找回一局,我很难不感动。”   “那你感动着吧。”垂柳微荡,金小铎顺手揪下来一片叶子,眼里冒火苗,没回过神儿似愤愤不平道,“江祝岩也太过分了,太坏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他气鼓鼓的,手里狠狠蹂躏那片可怜的叶子。   陆时银见状轻笑一声。   片刻,金小铎火气过去,想到什么似的,两人都怪异地沉默下来,路边柳条轻摆,一时间只闻盛夏的鸟鸣虫叫。   还差几米就到拍摄片场,陆时银停下脚步,金小铎感应到了,也一并停下。   时间有几秒的滞留,而后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陆时银:“谢谢。”   金小铎:“对不起。”   “……”   “小金老师明明是做了这么正义的事儿,在对不起什么。”陆时银问。   “因为……”金小铎手指搓在一处挠挠,嘴巴瘪了,弧度往下撅着,眼角也因为愧疚略显失落地耷拉下来。   “因为没有辨别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对你产生偏见、对你妄加批评。”   舞台推人一事,是他黑上陆时银的源头。金小铎还记得那晚上他所谓义愤填膺发的微博被成万转发,转发区和评论区不似他用词那么文明。都带着辱骂和诅咒。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又怎么不是对方平白陷入风波时推波助澜的那一个呢?   “不要自责。”陆时银声音沉下来,跟他解释,“是我自己放任流言不管。并且这事儿在当时,没对我心和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好吧。”金小铎瓮声瓮气地回答,嘴巴依旧鼓着,他低头看着地面上爬行的蚂蚁,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陆时银讷讷道,“或许你不在意,但我还是,忍不住替你委屈。”   “不过你放心,录音在这儿,他绝对不敢再拿一年前的事儿当借口了!”   “还好留了一手,从进门开始我就点了录制,证据非常完整!”   替他委屈?捕捉到这两个字,陆时银闻言微怔。他从不否认自己烂,烂得很多人敬而远之,或许旁人看在陆氏集团的面子上勉强对他虚与委蛇、假意奉承。陆时银每次都轻蔑地想,简直是差一块去了。   但金小铎不一样,金小铎实在太好太好……朝气蓬勃,身上带着执拗的少年气,经历过不公平和挫折,内心依旧干净。仿佛始终活在阳光底下,只有美好两个字可以形容。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替自己委屈、在替自己打抱不平。   他心脏从起初听到金小铎坚定地说“他根本没推你”开始便一阵阵发软,金小铎似乎变成了只蚂蚁,在他心尖最不设防的领域爬来爬去,那里戳戳、这里戳戳,最后无害地轻轻咬了一口。   就这一口,整颗心彻底瘫痪。   “如果他还……”金小铎继续批判,音节未发出口,整个人突然被握着腰推到树干上,抬头就看到陆时银侧脸离他极近得压下来,他被对方的轮廓笼罩着,鼻尖交错,呼吸可闻。   “你……唔?!”   他眨眨眼,脸颊竟然被对方含住了!软rou被牙齿叼着轻/咬、温热的chun在皮肤上厮磨,离开时还用力xi了一口,留下个隐隐约约的印儿。   有点疼……   金小铎心里砰砰跳着,捂着快化掉的半边脸,诧异地看向对方。   “你们在干嘛!?”不远处。许蕊和宋景目瞪口呆。   两人许久不归,导演让出来找人,结果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活的壁咚!?   “走戏吗?还是?”许蕊发出单纯的疑问。   “哦。”陆时银勾起唇,拿掉金小铎挡脸的手臂,拇指擦着印记。又忍不住捏捏人家的下巴,揉揉他的耳朵。   金小铎只觉自己被人爱不释手的把玩,站在原地被搓成了个毛绒玩具。   “见笑。”须臾,他对方的头发,朝旁边好奇无比的两个人解释道,由半真半假地扯出口,“可爱侵略症犯了,解一下。”   “?”   “可爱侵略症是什么东西。”宋景从没听过这名词,回去途中一边打量他们,一边摸出手机搜索百度百科,认认真真科普。   金小铎竖起耳朵听着。   “有的人看到可爱的东西有一种想破坏、想毁灭的冲动,比如看到小狗小猫可爱的样子就想掐他们,看到看到婴儿的脸就想捏,甚至想用嘴巴吸一口。这种心是很典型的,对萌物产生的侵略行为。”   “……”   “哦,明白了。”宋景挠挠下巴,补上一句,“意思就是,你的可爱侵略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此处BGM:被你的可爱咬一口~灵魂都失重~   另,“可爱侵略症”的解释来自于百度搜索~? 第40章 他喜欢金小铎   宋景的表达比夏天毫无遮挡的烈阳还直接,金小铎噎了一瞬,被咬过的地方不受控制地发麻,连着整片脸颊一点点涨红了。   他忙低下头,分出余光偷瞄一眼陆时银,对方没事儿人似的拾起剧本翻着,唇边带笑,仿佛丝毫不在意刚刚的行为给人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走戏的间隙,金小铎缓了下来,拿手指头戳戳他,“我就是这么正义,你别太感动啊。”语气带点儿不好意思,又带点直气壮的骄傲。   陆时银偏偏不正经,勾着唇,“那不能不感动,我得感动一辈子。”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拍摄在即,状态又马上恢复如常。这天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这茬。   不过夜晚收工后,临了在房门口分别,陆时银突然给了他一个小药瓶。   金小铎端详瓶身:“这是什么?”   “褪黑素,帮助睡眠。”陆时银拇指贴上触控区,边开门边回答,“备着吧,平常别碰,实在哪天睡不着了再吃。”   “哦哦。”他有点无厘头,“虽然我很少失眠,但还是谢谢。”   结果夜深人静,金小铎被自己的话打脸,近两天关于江祝岩的一切,在脑子里接二连三地蹿、不停回荡,搅得他睡意全无。   陆时银早就料到。   昨晚江祝岩攀附金主的现场直播,估计已经对金小铎产生了冲击,但那尚且还能用“个人选择”当作借口为其开脱开脱。   但今天对方的诬陷和谎言,一年前的真相袒露,不管什么选择和苦衷,都不该是他危害旁人的由。   这是赤裸裸的人品败坏,这是没有余地的偶像塌房。   金小铎这个走心的粉丝,拍戏时面上不显,恐怕晚上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翌日早,陆时银打开手机,金小铎凌晨一点整,给他传来份文件。   是金子总会发光:江祝岩的录音。   是金子总会发光:这个,应该给你,你有权利保留或者处置。   而凌晨一点十五,对方微博也发了张图片,是那晚天台的星空。   漆黑当中,只剩点点光芒在微弱地闪烁。   文案一句话:真正的光,来自你内心的渴望。   -   “黑眼圈重成这样,褪黑素不管用?”片场,化妆师再一次过来给金小铎眼下补妆,陆时银站在旁边问他。   “吃了的……”金小铎弱弱道,他挠下头,嘿嘿笑了笑,“谢谢啊,我吃完又过了一小时才睡着。”   在床铺辗转看到褪黑素的时候,他就了然了对方的用意,心里暖暖的,爬起来喂了自己一颗,又陷入情绪。   “所以小金老师发的微博,是放下的意思?”   棚外,陆时银一手抱臂,一手持着小风扇,风在两人身上来回吹。   “是的。”金小铎耸耸肩,应道。   “真不伤心了啊?”陆时银眉毛一挑,自愈能力这么强。   “不伤了……我心态好,我想开了。”提起这事儿,金小铎欲言又止,脸上划过瞬间的落寞,很快又消失。   “想开的心路历程,想说说吗。”陆时银看着他的表情。   片场人声喧闹,场务摄影吆喝着把倾斜的棚子扶正,角落里,金小铎点点头。   “其实我想法很简单。”他抬起头,越过片场人群,看向远处蜿蜒的青山,曲线一直绵延到很远的天边。   “我曾经有考古过江的背景,大家都说他是普通家庭……我就想当然以为他是披荆斩棘、全靠着自己才从底层走到现在的位置。再加上他客观的实力,我想象中的偶像,就是一个很有才、很独立、很上进,正能量不怕苦,处处都很正面很完美的人。”   金小铎语气平静,远处时不时有飞鸟划过。   “只不过这几天发生的……让这些我一直当作信仰的特质,几乎消失干净。”   “但我还是可以释怀啦。”旁边柳条轻轻飘动,少时,他扬扬嘴角,语调也转向轻松,“因为我想,或许这些特质在他身上并不存在,可是——”   金小铎停了一下,接着道,“追星嘛,对方到底是不是发光,是不是真的这么优秀,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好像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种优秀,曾经有被我感受到。我也靠着这道看似莫须有的光,穿过混沌、走过了很长的路。”   “事实上这就够了,即便那些特质和光亮是假的,可我曾经的感受是真的。”他望向陆时银,眼睛弯起来,轻笑道,“偶像做为造梦机器,虽兀自坍塌,可造出来的梦,已经有了我自己的形状。所以他塌他的,反正我赚大了。”   “因为真正的光,来自你心底的渴望。”陆时银接上他半夜发的那条微博。   “嗯!你记得好清楚。”金小铎用力点了下头,歪头笑笑,“我比较容易满足吧,多想想自己得到什么好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他啦。”   陆时银听完沉吟片刻,直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顺势揉一把他的头发,“小金老师豁达。”   须臾,杨春喊何迦周焰的名字。走过去的三十秒,陆时银手指搭在一侧,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抛开江祝岩不谈,金小铎喜欢人的具体标准再度明确,有才、独立、上进、正能量。   -   到监视器跟前,杨春又讲了一遍“何迦深入锦川、想要帮助周焰逃跑的情节”,两人找好机位,调整入戏。   那天周焰指着河边洗衣的妇女说,来到锦川却死活走不出去的,不止我一个。何迦反应片刻,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心头。   他只问了两个字:“拐卖?”周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焰除了周末,平时都可以自由活动,要么去课堂上听听课,要么去地里种地,摘点农作物回来吃。   何迦也并不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之后,他特别留意这个村的妇女,发现女性外出时间不多,并且少见。直到某天下午他出门,某个院落门口罕见地停了辆黑色面包车,院落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有人路过,却没人停下脚步,也没人露出什么别样的表情。   之前告诉他周焰身世的婆婆也在门口碰上了,她听见后,面色同样极其平静,仿佛早就习惯。   “婆婆?”何迦试探着叫人,“这是怎么回事?”   “刚来的女娃,都这样,过几天打上几顿就好了。”   “女娃是来干什么的?”   “生娃、做饭。”婆婆薅了把菜叶子放框里,“还能干什么。”   何迦沉默。那突然出现的车,那不甘不愿的哭声,显然是拐卖。但这里的人,却已经麻木到认为拐卖妇女过来是正常的。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像锦川这样的拐卖村,邻里之间早就通气,甚至有人专门站岗,女孩想跑出去,几乎不可能。周焰恐怕也一样。有丁点价值的人,都要被利用干净。   沿着村路往前走了许久,肩头突然一重。佟乐在拍他。   “想什么呢小何老师?”   何迦看着佟乐,挺久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佟乐自觉奇怪。   “没怎么。”何迦清清嗓子,问他别的问题,“你爷爷是村长?”   “对,不是和你说过吗?”   “你们祭祖……什么时候离开。”   “不好说。那个算命大仙蒙我爸呢,让我们跟祖先多呆一段时间有利于生意做好,好烦。”   所以佟乐一定能离开,即便他和爷爷没有感情,但是人不会连自己的孙子和儿子都坑害。   剩下的一个周,何迦边兼顾着周焰,同时也和佟乐处好关系。   大学生很单纯,不到几天,马上就同自己交好了。   某日,何迦特意带他出去逛,特意走到某个院落门口,女人发疯的声音再次传来。   佟乐惊住了,定在原地,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哦。”何迦装作无所谓,“拐卖吧,没听说吗?这不是正常。”   他把之前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佟乐,而后云淡风轻。   “你……怎么可能!”佟乐简直不敢相信何迦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正常,你不管吗!”   凄厉的尖叫再次响起,佟乐忍受不住,转身跑了。   第二天何迦从村里的小学出来,就见到佟乐哆哆嗦嗦站在门口,望着他。   何迦权当看不见,直接走人。   佟乐扯住他的衣袖,“我看见她了!”   “看见谁了?”何迦故意不解。   “那个女的……”佟乐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她、她是我同班同学!”   -   到这里,这段拍摄暂时结束。   金小铎和江祝岩对戏,公事公办,也不觉得多尴尬,成年人彼此保留着最后体面,就当普通同事。   “不过。”金小铎问杨春,“这位女同学,是谁来演呢?”   “等着,演员早就沟通好了,下午就来,明天就能拍。”   下午阴了天,天气也不那么热,金小铎和陆时银在杨春左右,吸着山林的新鲜空气,直接露天讲戏。   少时,片场响起一阵打招呼的声音,工作人员纷纷说着哎呀温老师好之类。   还没等他们抬头看,就听见一声带笑的女音,“导演?我可准时来咯。”   金小铎看清来人,眼睛禁不住一亮,惊喜地哇了声,“是你!温予姐!”   “哎,小铎!我天怎么瘦成这样了!”尽管知道演的是癌症患者,但温予看到几月不见就瘦成条竹杆的人,心里不免一阵惊讶和怜惜。但演员就得这样,为了角色服务。   她跟金小铎打完招呼,又看了眼陆时银,“哟哟哟,小陆?再次见面了啊,时金不昧。”   导演同温予商讨,他和陆时银在旁边走戏。一会儿,温予聊完走了过来。   “哎哟。”温予一见他俩就笑,长发拨到耳后,啧啧两声,“两个月不见,大家变化好大。我能感觉到,你俩相处比综艺那会儿融洽多了,cpf本人可真幸福。”   “咱们综艺播完,时金不昧cp榜排名早就一骑绝尘,来之前特意看了眼,13了呢,我嗑的cp必须厉害。”   金小铎怔了怔。   竟然已经……这么高了吗?   这段时间剧组大大小小的事儿,加上拍戏期间营业机会确实不多,他几乎忘记了还有卖腐一事。   怪不得陈墨冉不找他,原来已经在稳步攀升了?   以及他一心投入到电影,脑子还时不时会分给陆时银以及其他人,确实没多余的精力关注cp营业的事情。   直到温予提到时金不昧这个名字。两个月之前签订的合同、上的综艺,那会儿和陆时银剑拔弩张的关系,如今回想,竟仿佛和梦一样……   “真、真的假的。”他问。   “真的!”温予笑了,“我平常娱乐方式就是嗑cp我还能不知道吗?就刚刚我来的时候,路上看见不少代拍,都是拍你俩的吧。”   “在哪?”金小铎连忙四处环顾。   “小金老师一直没发现?”陆时银抱着双臂,幽幽接话,“《蔚蓝》安保严,山里不好进,但是稍微远的地方。”   他指向另一座小山头,“不是挺多吗?”   金小铎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远处,确实有几个架着的摄影机。   “我!我之前注意过但没多想,我一直以为那是剧组特殊拍摄需要!”他惊呆了。   “……你怎么还这么可爱啊。”温予笑哈哈的。“相关资讯我都看到了昂,什么你俩片场打闹,亲密接触,同一辆房车。也太造福cpf了吧,cp榜单排名高是正常的,超话可全都是啊啊啊。”   “这样就行吗……”金小铎搓搓手,若有所思,感觉也没干什么,这不就是……很日常的相处吗?有、有什么看点吗?   “对,这样就行。”陆时银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狡黠,突然靠近他,俯下身低声说,“我看这代拍站姐的一天到晚也很辛苦,想不想额外给他们发点福利?”   “嗯?”   “平地摔会吗?演一个我看看。”   金小铎顿了顿,而后鬼使神差地依言照做。   他只是想随便一演,再自己完好无损地站立住。谁知膝盖刚一弯,身体才往旁边作势一倒,腰就被人横空拦住,他下巴直接撞上陆时银胸膛,整个人僵了。   “小金老师,我们在发福利,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得回抱我了。”陆时银低着声音说。   “哦,哦是、是吗。”金小铎全身的重量都扑进人怀里,脸埋在对方肩上,脑子迟疑,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环住了他。两人成功贴贴,陆时银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一手轻抚着金小铎后脖颈。   不知道的看过去,真的会以为这人是在安慰对方刚刚差点摔倒的惊险。   “好了可以了!”温予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刚来就吃这么好。”   “你俩这是在干啥呢?”杨春也过来了,不太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金小铎先去B组拍,我找温予,陆时银也过来吧。”   “我记得两个月前你们俩相处都还不是这样的。”金小铎走后,温予秒变严肃脸,看着陆时银,“你现在好配合好主动啊。陆时银同学,你告诉我,我不会嗑到真的了吧。”   “什么真假,你们年轻人整什么新词?”杨春在板凳上坐下来,佛珠穿手腕上。   “没什么。”陆时银说。   “导演啊,你有没有觉得陆时银对金小铎很不一样?”温予说。   她是个直性子,身为演员咖位早就足够,跟导演开玩笑八卦完全不在话下。好像看准了陆时银不会在和金小铎有关话题上生气,跟杨春简单科普了下时金不昧以及cp真假之类的意思。   陆时银支着长腿:“……”   “哦。”杨春转了转佛珠,听完之后突然就明白了,“我说呢。”   “说什么,导演?”温予继续问。   “我说陆时银这么反常,又是安排高昂减肥午餐又是房车,以为我没看出来?”   “什么午餐什么午餐?”温予很激动。   “从那天请假回来就开始不对劲儿,拍戏都一改常态,这几天配合得不行。上次说周焰吃醋,结果你戏里戏外都没分清,金小铎有点风吹草动眼睛都跟过去。陆时银,你真的不对劲儿。”   “啊啊啊啊?”一下听到如此多的细节,温予激动无比,忍住尖叫,“能不能展开说说,陆时银你到底怎么了?”   “是啊。”杨春拿目光审视着他,“你怎么了?”   陆时银指节无意识地点了点桌面,沉默着,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过也就两秒的功夫,答案自动在他脑海里浮现。   正确率比一加一等于二这种问题还要精准。   没怎么,他暗笑一声。   突然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无比清晰。   还能怎么了。   他喜欢金小铎呗。   想把他永远圈在自己怀里,只属于自己。   想和他做很多事,想亲他,甚至想把他往床上拐。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温予满脸好奇,哎哎两声。   “没什么。”陆时银轻轻一笑,撩起眼皮直视温予,语气慵懒又带着几分认真,“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的cp,彻底变成真的。”? 第41章 不够了解   陆时银这句话一出,棚里连同播放画面的监视器仿佛都一并静止了。   “我*!”过了会儿,温予忍不住爆出的一口国粹让空气重新流动。陆时银将桌上的中性笔勾到指间,轻轻转了两下。   温予脑子里琢磨着对方所言,什么叫怎么才能把你的cp变成真的?   “该不会……”少时,她恍然大悟,“你现在是在追他啊?”   “追他?”闻言,陆时银花了十秒回忆自己都做过哪些,旋即笑了声,干脆地否认,“不算。”   “这都不算?”温予再度迷惑,“那杨导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还是你追人标准这么高?”   “别问。”这话题到这儿顶天了,陆时银不再多说,“知道你cp早晚成真就行。”   “听好,出组随你们玩。”一旁,杨春用佛珠敲了敲桌子,他并不惊讶,只深深盯了陆时银一眼,“除非本来就是情侣,否则,剧组内坚决禁止主演戏演到一半就开始谈恋爱。”   “知道了。”没管杨春这么要求的由,陆时银只是淡淡应下。   “直接表白不行吗?按照你的方式猛烈地追他!”温予还不死心地撺掇,用上惯常的激将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上啊!”   “导演。”陆时银不为所动,毫不留情地叉开话题,“找我们是要说什么。”   这会儿想起导演了。   杨春白了他一眼,转头讲起其他。温予耸耸肩,开始仔细地听杨春交代相关事宜。她嘴上希望两人赶紧在一起,但终归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闲的插手自己cp的感情,守护就完事儿了。   -   天色也是飘忽不定,下午还阴云密布,到了傍晚,落日竟又现身照亮了天幕。红橘色的云朵烧成一片,浮在植被覆盖的青山边缘。   整个剧组在晚霞的笼罩里迎来了短暂的休息。   时间紧任务重,温予进组拒绝搞任何欢迎仪式,她大手一挥,索性自掏腰包请全组吃烧烤。   金小铎拍完今日自己单独的戏份,揉着手腕往烧烤处赶。离着老远,剧组繁忙的人群中,他目光自动锁定了站在监视器旁的陆时银。对方身高腿长,单手支了下巴垂眼跟杨春讨论,时不时点点头指下屏幕。   特意做旧的T恤长裤松垮穿在他衣服架子似的身材上,这人眉毛因为投入而轻皱,浑身融进了周焰的落拓,气场却又满是独属于陆时银本人的认真。   少见的认真。   但这种专注的场景,金小铎最近却在对方身上见到的次数越来越多,连今天下午竟然都、都积极营业了呢。   “小铎小铎!快来!”宋景端着盘菜喊他,“你跟着象征性吃点吧,提前烤好了,给。”   数台零散的烧烤架转着,油声混了香气滋滋作响,别人烤肉烤鱼,他只有烤藕片烤山药烤秋葵。金小铎悻悻点头,接过来尝了一串。   “咦?这琴,是陆时银的吧,怎么还搬出来了?”   旁边茂密的大树底下,赫然矗立着架电钢琴。琴身线条板正,孤零零的洁白,在这山里过于显眼。金小铎好奇地扬扬下巴问道。   “你们房车今天消毒大扫除,暂时移出来的。”宋景边烤串边解释,“正好温予进组请客,也算个小欢迎仪式。这不旁边也连着插座,大家都说干脆也别抬回去了,咱剧组人才这么多,谁想即兴表演直接来一段咯。”   “嗯……”金小铎点点头,倒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嚼着西兰花,“你们经过陆时银同意了吗?”   “那当然。”宋景为他的多虑而无语,又轻飘飘来了句,“哦,我还顺便告诉了他你也学过几年钢琴。”   “啊?”金小铎咀嚼的腮帮瞬间停住,“怎么还和他说这个啊!”   不知道出于羞耻还是藏拙的想法,他从不不承认自己会弹钢琴……   “怎么,很介意我知道吗?”此时,一道幽幽的声音附着耳侧落下。   金小铎脖子一缩,回头,陆时银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没没没介意。”他结巴道,“是的确不太会弹啦,一上手就知道是个乐器草包,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吃饭吧。”金小铎指指烤架。   烧烤早就烤好了一批,香酥烤全羊被大卸八块,各种菜肉刷完酱铺在桌上的铁盘里。剧组人多,这会儿都闻香赶来,热热闹闹地拿了吃,围着烤架分散地站着坐着,谈天八卦,难得的集体放松。   陆时银选了一些东西到金小铎旁边,附近有几张石桌,两人靠着其中一张自然地凑到一起吃。   对方在各种烤串里挑了挑,递到他嘴边一串,是烤年糕。   “尝口。”   金小铎只是盯着,没动。   “你这西兰花连孜然都没给撒,神仙能咽得下去。”陆时银手举着不放,“尝一口而已,胖不了。”   “叮叮——”电钢琴一直连着电,高音部分的琴键突然被人点了两下,响在周遭,清脆又尖细。   “这谁的琴,摆这儿有节目啊?”张正川又敲了敲键,问道。   “不是。”宋景听到了,过去解释了下。   “那谁给奏个乐呗。一天到晚净拍戏,不得换个口味舒缓舒缓神经。”张正川笑一声,无聊地叼着烧烤签,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到江祝岩身上,随意道,“小江,男团的,给大家弹首。”   “不……”江祝岩正往嘴里送吃的,开口想要拒绝。“快点。”本来还是随便一提,结果江祝岩竟不顺从,张正川不悦地皱了皱眉毛,语气偏冷。江祝岩下意识地僵了一会儿,抽张纸低头擦嘴,再抬眼时只笑说好吧。   山间嘈杂当中蓦地流出舒缓的琴音,头顶云层流动着,气氛显得更惬意了。大家放松撸串,全当这曲子是背景音乐。   石桌一旁,陆时银喂人年糕的手还没放下。   金小铎挠挠头,思来想去,还是就着这个姿势咬了一口,年糕留下牙印。   此时琴音陡然高升,金小铎不自觉地往江祝岩那边看了一眼。曾经他也在手机里刷过很多遍江祝岩边弹边唱的舞台,现在终于见到现场,却已经没什么大的感觉了。   “小金老师是了解钢琴的,是学过,不喜欢吗?”注意到他的眼神,陆时银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   “因为黑白琴键实在枯燥,最开始我也很不喜欢。”陆时银一笑。   “是的!”金小铎狠狠点头,仿佛找到了吐槽的知音,“说多了都是泪,我当初是被迫学的。”   那会儿他才上小学,学乐器变成班上的时髦,好面子的爸妈也跟潮流,逼着他进了琴行,让金小铎硬着头皮学了五年钢琴。   五年不长不短,可惜小孩对这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练习时总是忍不住走神、弹得偷工减料。考级谱子回回突击,乐感不好只靠死记硬背。最后千辛万苦考到六级,过是过了,证书虽毫无差别地发,但据老师说,现场考官给他的隐藏等级评价,优秀良好及格勉强及格不及格,他仅为勉强及格。   直到六年级,金小铎爸妈见他实在痛苦,而即将来临的初中学业逐渐繁重,这才放弃了让他继续弹琴的想法。   这些年,除了艺考时应对才艺展示环节猛练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碰都不碰,到现在,似乎也只记得《致爱丽丝》这种相对小儿科的曲子了。   “不过。”金小铎耸耸肩,“因为我自己做不到,所以常常对琴弹得好的人产生一些钦慕之情,每次老师弹肖邦弹和李斯特的时候我都觉得她是神仙,能驯服钢琴,也太厉害了。”   不用说,这也是金小铎曾经粉上江祝岩的原因之一,陆时银明了。当然,也只是曾经了。   江祝岩弹了挺久,一曲终了,被当作背景音乐的琴声戛然而止时,某些氛围跟着淡了淡,耳边一下少了点东西,大家竟然有些不习惯。   “再来首呗?”饮料碰杯间,有人提议。   “饶了我吧。”江祝岩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要不我先吃饱饭?”   “行吧,还有谁会弹琴啊,还挺好听的。”   “小陆不也男团吗?试试?”有名负责人前辈看向陆时银。   “对啊对啊,来呗。”有了前辈提议,这一片儿都跟着起哄,起哄的人也未必多想听,不过是跟风图个热闹。   “你和小江一个男团的嘛,都得让我们听听才公平。”   “Melody两名成员都在咱们组,够意思的话给我们点福利!”哪个大胆的女孩扯着嗓子喊了声。   金小铎也看着他,目光竟染上几分期待,但当众弹琴,实在不是对方的风格。   “想听吗?”陆时银站在他面前,食指突然刮了下他的下巴,一触即分。   “我想听你就弹?”金小铎歪歪头问。   两人四目相对,陆时银眸子黑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那再吃一口吧。”须臾,这人复拿了那个咬过的年糕,再次送至金小铎嘴边,“吃一口我就弹。”   真的?金小铎什么也没想,在剧组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轻轻张开嘴巴,咬了一小口。   变凉发硬的年糕别有一番味道,只是这次,两人都看见了,他留在上头的牙印更加清晰,横截面上两道结实的圆弧。   陆时银轻笑一声,下秒,一抬手,无比自然地吃完了剩下的、拓着金小铎牙印儿的年糕。   这也有点太亲密了…   众目睽睽,金小铎羞耻心突然觉醒,急忙一转身,背对一道道别有深意的注视。   “我来弹,大家吃吧。”陆时银勾勾唇,无视他人投来的目光,只抽出湿巾擦手,薄薄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他往修长的十指上轻轻吹了吹,让残留在上头的水汽蒸发干净。   “你俩是真黏糊。”温予走过来,直摇头,“今天敢吃年糕,明天就敢吃你信不信?”   金小铎被说得更不好意思,再转过身时,对方已经走到了琴边,指尖覆上琴键,长腿前伸、脚踩在踏板上。   他眨眨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期待,期待陆时银弹琴。   最先响起的,是一遍音阶,重复且单调。   没什么欣赏性。   难道只是弹最基础的音阶?金小铎默默地想。   然而,约摸三十秒之后,对方大概是顺手了,几个跳跃着的音符被他敲出。   听的人还没怎么反应,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快速且活跃的琴音从电钢音响中极其流畅地往外飞,每个音都清晰地振动耳膜。   “这曲子怎么听着有点激动呢。”宋景灌了口啤酒,“我有点想癫两下。”   “还别说。”身旁一大哥接话,“我也这么感觉的。”   “控制控制,别一会儿咱剧组直接全体摇起来咯,太神经了,明天娱乐新闻头条见。”   一片笑声,片场重新恢复热闹,大家能感觉出陆时银弹得是首有点难度的曲子,只是外行听这个,终归就是娱乐,加上电钢和真正的钢琴差距不小,效果稍微打了折扣。   有人继续吃饭交谈当他是背景音,也有个别选择直接停下来欣赏。   只有金小铎,从前奏起,就呆在了当场。   他想过对方会弹点什么动听的曲子,但没想到对方輕Tuan弹的是李斯特的《鬼火》。   西边残云拖着夕阳余晖从山边消失干净,当第一个音从指尖流出时,陆时银就觉得自己疯了。这是他时隔一年多,第一次碰琴。   这一年,他每每看着琴都忍不住绕道、避而远之。可现在…无数音符自他指尖娴熟而出。   只因为金小铎想听,因为他说驯服钢琴的人很厉害,因为他提到李斯特。   因为他明确知晓,对方心动标准里的一条:具备音乐才华。   温予怂恿他追人、表白,陆时银听到时,就在心里下意识地否决了。   他没想横冲直撞,更何况金小铎喜欢人的标准,他在此之前一条都对不上,甚至背道而驰。而人家对他什么想法,不好说,但绝对称不上喜欢。   此时太直白的表达,陆时银只怕吓着他,他想再慢一点,想等金小铎的喜欢来得顺其自然、来得心甘情愿。   金小铎扣扣衣服边角,慢慢走到树干后边,看着陆时银身姿挺拔,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速度之快几乎生出残影,像起舞的蝴蝶。   李斯特的鬼火,他并不陌生。   当年,他经常被琴行留下来加时练琴,而老师也在他隔壁琴房弹曲,弹的就是这首《鬼火》。   相对专业的钢琴老师,为了参加某个演奏比赛,同一首曲子,一连练了半年,金小铎耳朵起茧,从此牢牢记住了这个旋律,更是深知这首的难度。   温予也是懂琴的,在旁边同样略微惊讶:“小陆有点东西啊。”   “拉赫玛尼诺夫曾经称,鬼火是世界上最难的练习曲,需要极高的演奏技术。”   这是技巧的天花板,若没有强大的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练习,绝对弹不到这个程度,太流畅了,在金小铎心里几乎称得上震撼。   但陆时银弹得无比轻松,高难度的曲子配着琴,在他手里就像个玩了千百遍的玩具。   陆时银,一直以划水和摆烂著称的陆时银。   尽管前段时间的吉他弹唱就让金小铎略有刮目相看之意,但远远比不上今天的钢琴曲。   少时,一曲毕,陆时银手腕轻立,打开了电钢自带的乐曲库,剧组人的耳朵接上了其他音乐,稀稀拉拉地问了句怎么不继续,但见陆时银离开了,也就没再多说。   对方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垂眸对视。   傍晚一阵微风吹来,金小铎看着他,目光钦佩是钦佩,但夹杂着几分陌生。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陆时银,好像还不够了解。   【作者有话说】   陆时银:随便开个大招钓一下老婆。? 第42章 体验派   陆时银抬手轻轻拿走落到金小铎肩头的树叶,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清清嗓子,开口“这首李斯特的《鬼火》,小金老师喜欢吗?”   金小铎只讷讷地点点头,多余的话却没说。   怎么什么都不问,吃惊?陆时银想。   两人无言回到石桌旁边好一会儿,金小铎嚼着蔬菜缓着心跳,跳脱的琴音依旧逗留耳畔不肯走,连拿起来的烤豆角都一条条变成了五线谱,他才终于没忍住。   对方带着探究的目光投过来时,陆时银心里产生了少有的紧张。   金小铎会问自己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学的钢琴?学了几年?为什么坚持下来?诸如此类吗。   可对方开口,这些都没问,甚至都不是个问句。   他捏着竹签,用蛮笃定的语气:“陆时银,你其实是很热爱音乐的吧。”   热爱,多触人心弦的一个词,只是用在他身上显得太违和了,摆烂狂能有什么热爱可言。   但金小铎说得稀松平常。   陆时银心头一跳,他垂下眼睛,长指搭在膝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下。随后才抬眼,一贯的不着调,“合着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就得出来这个结论?”   “不止这个。”金小铎黑沉的瞳仁看着他,“我还在想,陆哥,后来你是出于哪种原因,又将他们搁置了?”   出道以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发展,为什么音乐领域查无此人。   “说什么呢。”沉吟半晌,陆时银笑了,“弹个破曲子想这么远,都扯上热爱了,就凭借一首《鬼火》?”   “我是会弹琴。”陆时银单手握着可乐瓶,食指一勾,咔嚓开了易拉罐,“但也说了我和你一样,是小时候被逼着学的。”   金小铎不这么认为,即便钢琴水平说明不了爱豆整体的音乐素养,可他冥冥之中越来越能察觉得到,这人极有可能因为某些不方便言说的原因,深藏不露而已。   冰凉的可乐滑过喉管,碳酸饮料小幅度地刺激着口腔,仰头的间隙,陆时银瞥见金小铎一直望着自己,对方眉毛微拧,神色不明地眨着眼睛,迷惑又透着股都对自己的陌生。   也就是这个表情,让陆时银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真是没劲透了。   一边想要金小铎发现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闪光点,一边又遮遮掩掩,围起来内心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也太别扭了,太没意思。   金小铎眼神一时没从自己身上分开,夜幕即将吞噬最后一缕明亮,在天光彻底消失的时刻,陆时银掌心在瓶身停留须臾,旋即松开,他抬手摸了下对方的后脑勺,低着嗓音开口,“对,你说的不错,有很多东西,是搁置了。”   这一年,时间和步伐如同静止。   “至于为什么,我暂时没法聊。小金老师,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哦,我……”和对方太熟了,以至于触及到隐私不自知,金小铎啊一声,后知后觉地抱歉,“对不……”   “不用。”陆时银一摆手,笑道,“是我太矛盾而已。”   “以后放松的时候想听什么曲,随时找我。”   “嗯。”金小铎咧开嘴,笑了,露出几分明媚的可爱,他挠挠头,“我还是想说,如果真的喜欢一样东西,不要辜负自己才是。陆哥,我猜你一定比我见到的厉害多得多,刚刚真的很震撼……”   “当然。”金小铎虽有些可惜陆时银一直以来的搁置,但他也懂得最起码的尊重、避免说教,“怎么做是个人选择,不继续也没关系啦。就是,希望你做自己的愿意的一切才是。其实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   愿意的一切。   只要你开心。   那天再后面的拍戏,走神空隙,这两句话一直落在陆时银心头。   金小铎这边,也突然福至心灵地生出来个想法,今晚他得回去认真考古一下陆时银,不是像往常在黑粉超话里考古,而是换个方式,用另一种的视角,看看陆粉眼里对方,到底是怎样的。说起来,他好像从没正经看过陆时银的舞台,男团合体的,他也只是挑着江祝岩单人机位的cut。   可惜当晚没考古成,他和林涧出演的电视剧即将开播,金小铎先是上微博宣传了一下,指尖还没点击页面搜索,又被温予的消息拉走。   综艺结束以来,他同温予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说得大多是演戏上的事儿。温予不仅只会嗑cp,回到演戏领域,一顶一的专业。虽荣誉只拿到视后,但家喻户晓的代表作已经一大摞,提到现在为人熟知的国民女演员,必有她一席之地。   经验丰富又热心的前辈,金小铎的问题,她总能一阵见血地指点一二。   进组第一晚,她从微信上敲金小铎,两人就一些细节讨论了很久,睡过去时已经不早,考古一事暂缓。   论起来温予该算老师,第二天金小铎到片场时,老师正一贯地善施教化、传授旁人。   旁人指陆时银。   温予比着手势和他聊:“你们朝夕相处看不出来,但实际上金小铎身上何迦的气质已经很浓。”   “表演的话我偏体验派,小铎我觉得他方法派和体验派都沾点,我暂时没法判断。你想用什么方法,得看自己接受程度和习惯。”   “温予姐,说我什么呢?”金小铎在发型上做了改动,所以来得晚一些,他从棚后一探身子,冒出来。   “呐。”温予指着他,目光从头打量到脚,“带上妆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何迦本人,不光外形瘦得没人样,关键是若有若无地透露出来的柔软,昨天聊的时候,小铎解得很透彻,有自己的感悟,也已经完全吸收了何迦将死之人身上的悲悯。”   “哈哈……”被夸了,金小铎看看陆时银,不好意思地甩甩手,“你们怎么突然说这个呢?”   “哦。”陆时银也在打量他,搭腔道,“只是在讨教。”   “小金老师,你觉得自己是体验派还是方法派。”   “唔……”金小铎想了想,“我没特意给自己分过,或许就像温予姐说的那样,两个都沾点吧。”   “是。”温予摸摸下巴,点头,“说你是体验派很好解,看看刚剪辑出来的视频就知道了。强代入感。”   金小铎从进组没多久,就开始分阶段拍摄何迦胃癌并发时的情景,这是个漫长的合集,随着状态的改变,一次比一次痛苦,被循序渐进地剪成了一段。   最开始吃药尚且抗得住,到后来一捱就是半天,还得尽量躲着周焰。在夜里,在日间,何迦蜷于无人的田野之上。近景镜头特写,金小铎脸色苍白,疼得掐自己脖子,嘴里全是血,黑眉打结,眼皮不停颤抖,额角的汗滴都透着难熬。   离远俯拍,何迦小小一团,柔软的麦田在他身下无限伸展,镜头持续拉远,映入眼帘的是此起彼伏的山,一座接着一座,天然牢笼,将他们牢牢地困在当中。   金小铎在进组之前,曾做过免费家政,在病房照顾癌某症患者,为期一月。   “那会儿小铎经常找我聊,整天整天吃不下去饭,病人发作的时候他跟着疼。”温予说,“正常人看这场景都不舒服,但小铎共情太深了,那些积攒的情绪和观察到的细节,全化作了今天的表演。”   “体验派的表现。”陆时银说。   “对。”温予点点头,总结了句,“简单的说就是,真听、真看、真感受。”   陆时银重复了遍这七个字。   “但有时也让人觉得偏方法派。方法派与体验派不同,体验派讲究强代入感,且换个对手就演不出来。”一大早,杨春听见几个年轻人在讨论表演的基础问题,走过来插话,“虽然也身临其境,但金小铎像个容纳器皿,稳稳地装着很多东西。”   “表演过程能看到一些技巧的流露,且对着什么都能演,对象未必是周焰、未必是陆时银。出戏速度也快,消化能力强,这些天,见你共情,但很少见你长久的无法自拔。”   “讨论这个没大用,演久了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了。”   “也是,大不了今天演完这段,看看会不会有更明晰的分别?”温予突然朝着两人坏笑了一下。   今天要演的,是场限制级的戏。   -   金小铎在化妆间待了半天以至迟到,是在接头发。何迦已到胃癌中期,化疗过几次,医生说只能靠这个勉强续命,活是活不了太久了。不多的化疗让头发掉了些,后来又慢慢长起来,到现在身体开始衰弱,又掉。但也在长长。金小铎体重减了二十来斤,头发长度也在蓄,却还不够,就又接了些。   何迦用那样包容照顾又直击内心的方法去抚慰一个让人,对方很难不依赖。持久又耐心的温柔像张网笼罩而来,也很难不心动。   何迦在锦川已经呆过一段时间了,一点点渗透进周焰的生活和内心,双方很多话都没真正式地聊开过,但周焰的习性和过往何迦连猜带套,几乎了然于心。   超生被丢进锦川,来之前便辗转各家、东躲西藏,丢来后为了有口饭吃被当成奴隶用。村头爷爷是唯一的感情牵挂,于去年离世,坟前跪了大半月,他头一次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谁知村子里恰巧来了个医生,让壮丁义务鲜血,周焰去了,结果查出来是稀有血型,再次被李家父子囚禁。囚禁他的不止李家父子,他身上的血在黑市交易里如同摇钱树,锦川在监视周焰上出力的人,都能分到点好处,尽管不多。   但蚂蚁再小也是肉,监视通气不过举手之劳,就像拐卖妇女,形成了种司空见惯的恶习。   他逃跑数次未果,每次都能被拖回去打得更狠,之前,周焰就已经听到那医生在谋划,再抽个几回血,抽到头便直接开膛取他的器官。   希望在一次次逃离失败和压榨种丧失殆尽,直至遇到何迦。他内心生出一股无比陌生的情绪,此前从未有过。   尤其是佟乐和何迦越走越近,他几乎有种想要抓住何迦的失控感。   何迦第一次特别明显地察觉到周焰对自己的想法,是在某个上午。   他和佟乐策划已经有段时间了,走得难免近一些,佟乐这大学生对人没距离感,经常勾着他的肩膀小何老师小何老师的叫,何况还出了这种事儿,挨着何迦,他更有安全感。   那天刚佟乐刚把手从他肩上拿下来,何迦一侧头,便看到窑洞窗里周焰失落又显几分倔强的脸。   他心里顿时一酸,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被对方看见几次。周焰对他动了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吃醋难受,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何迦不忍,推开门,周焰把桌子摆好。晚饭,李家父子为了让周焰多活几天,也时不时来送点吃的。   周焰看了眼何迦,自己没走近桌子。他靠床边,一言没发,只示意何迦先吃。   他心头复杂,何迦太好,很多留守儿童都特别喜欢小何老师,他不是他一个人的。   周焰想从何迦佟乐略显亲密的接触里静一静。   但何迦没让他静。   何迦笑了声,在心疼的驱使下,直接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黑发垂下几绺,发梢至白皙的锁骨,嘴上说着有点热。   他慢慢上前,也坐于床榻,离着周焰极近,笑了笑,“难受?我和佟乐是朋友关系。”   “这世界上有一种比朋友还亲密的关系,没谈过恋爱吧。”   何迦不舍得周焰从自己这里受半分委屈,对方已经足够苦了。既然他对自己有那个意思,既然想,既然他有,那不如就让周焰尝尝。   “想要我吗?只属于你一个人。”   接上前段时间拍的吻戏,再到这儿,何迦一副献祭和任凭采摘的姿态,周焰眼里的渴望很快再无处可藏,暴露得一干二净。就着这股原始的冲动,两人没再多说,陆时银当即勾着他往自己怀里带,唇与唇相抵,很快亲得火热。   “咔!先缓缓!”导演说,“正好下面的chuang/戏,清场。”   这段空隙,周围人员拿了东西撤离,两人搂着对方,鼻尖挨着、呼吸可闻。陆时银半出戏半入戏的状态,不由自主地捏着金小铎下巴,靠近往他唇上擦了擦,以周焰的身份。   金小铎不想断了状态,闭上眼,在这黏糊糊的氛围里回吻得自然无比。   “小金老师。”陆时银突然问,“恋爱,周焰没谈过,你以前谈过吗?”   金小铎眼神充斥着朦胧,听话地有什么回什么,哑着嗓音道,“没有……你、你呢?”   “我……”陆时银拇指摩挲着他的脸,帮他把微长的发丝抿到耳后,想了想说,“我的初恋,大概已经没了。”   时间就是最近,对象就在眼前。   金小铎听闻脑子木了一瞬,又想对方外形条件都不错,有过初恋……问题不算大吧?   没时间多想,杨春喊了开始,两人激情戏正式上演。   剧组一众人盯着屏幕。   两道身影难舍难分,相触之地像起火,收音里,一片暧昧。   这种级别的镜头,荧幕只短短几秒,但第一回他们拍了二十分钟。金小铎像从水里溺了许久才被捞出,发尾凌乱,大口呼吸,汗毛都在颤抖。   只是,他平常清心寡欲,突然来这个,一回合结束,生上有失控之势……   隔着一层布料,特明显……   对讲机里远远传来一声咔,该出戏了。他却宕了机,尴尬地要往后退,才几拳的距离,后脖颈又被陆时银掌心施力固定住。   对方深深地看着他,眸子里几分欲几分明知故问的调侃,“小金老师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体验派的一面?”   跟体验派又有什么关系,这明明就是正常的反应吧,他又不是冷淡。   而且……   “那你、你不也一样吗?”金小铎脸颊红扑扑地反驳。   “没错,我想我可能也是体验派。”陆时银更甚,却大言不惭道,“所以换个人和我演这段可能没这么严重。”   “……”   “体验派的那六个字是怎么说的来着?”陆时银笑笑,“真听真看——”   说到这儿,他起身,途中某部位不小心蹭到,一瞬,两人贴着碰了碰。陆时银眉毛轻挑,幽幽接着下句:“真感受?”? 第43章 区别对待   剧组给窑洞接了空调管子进来,但藏匿一角,风力微弱。在石炕待了半天,室内很闷,两人的皮肤不约而同地沁出汗,周围弥漫着未消散的、浓浓的欲wang。   那声停止拍摄的咔喊完后,空间复又恢复安静,摄像头关了,所有人贴心地不打扰他俩,留给演员恢复时间。   陆时银说完话,斜起身靠上墙壁,看向还蜷在被褥上的金小铎。   两人一坐一躺,原本该平整的地方,此时不约而同地支起小帐篷,特别显眼。   “真感受”的话还在耳边,他们都无法忽视这种异常,金小铎抿着唇同陆时银对视,而后移开目光。   移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儿,再回来对视一眼。   笑场是一瞬间的事儿。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的噗呲声,等反应过来,金小铎脸埋进被子,和陆时银一起笑了。   “得。”对方伸手揉揉他的发尾,摇摇头,“倒是这会儿等待的感受还挺奇妙的。”   等……平复的感受吗?两个人一起等反应消失,确实有点,微妙。   “要不随便聊聊吧。”干等着未免太刻意,金小铎翻个身让自己平躺,后脑勺枕着荞麦枕,故作镇定地仰视对方。   “聊什么?”   “要不……”他睫毛颤了颤,“聊聊陆哥的初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随口一说,没成想金小铎记在了心上,陆时银意外地挑眉,想了会儿才回答。   “不好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觉得他什么样我都特别喜欢。”   “唔……”金小铎眨眨眼,这么纯情的吗?   “但可惜,我还没机会彻底走进他的内心。”陆时银嘴角噙着散漫的抹笑,稍微一偏头。   “啊,你你你当时竟然是单恋啊?”   好像还单恋无果。   陆时银垂眼,不置可否。   “怎么能这样呢!”金小铎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通透的眼睛,他心里不知为何闷闷的,微酸。   “陆哥这么好,还那么喜欢他!他凭什么不愿意!太没眼光了!”   “……”   陆时银闻言偏脸望向他。对方眼皮偶尔眨两下,正认真盯着自己。金小铎明亮的眼眸像口湖泊,眉毛微皱,乌黑清澈的瞳仁倒映着自己的脸,也盛着几分惋惜的动容。   他抬手,长指在金小铎眼皮上点了点,模样有点无奈,“别这么看我了。”   我怕忍不住。   “哦……”金小铎当他不好意思,忍着心里那点莫名的酸意,嘴上依旧是正向的祝福,“没事,下次再遇见,一定愿意。”   “嗯。”陆时银沉声道,话只重复半截儿,“一定愿意。”   --   恢复如初走出窑洞,所有人很默契地该干嘛干嘛,温予也只是朝他们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一起经历了如此私人的事儿,金小铎觉得自己和陆时银距离又近了一点,没有上次拍完吻戏的不好意思,这次反倒有种隐蔽的亲密。首先就表现为,有点什么事儿总想着他。   剧组在发桃子。这桃是附近村民自己种的,清甜爽口,但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尝的人赞不绝口,汁水果肉咬在嘴巴里,一个接着一个下肚,嗓子和胃都特别舒服。说现在水果质量也乏善可陈,好久没吃过桃子味这么纯的桃了。   挺难得。   两筐水蜜桃很快见底儿。   陆时银最近开启疯狂学习的模式,片场除了拍戏,时不时就会询问导演和其他前辈的意见,有时候和金小铎打闹放松,两人也会很快把思绪拉回来,讨论到拍摄上头、或专注默戏。   片场不小,今天也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跟哪位前辈老师请教呢。   金小铎看到拿走桃子的人吃得都挺开心,自己虽没尝,但味道一定不错。   就想让陆时银也尝尝。即便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至少嘴里一甜,解乏是够了。   桃子所剩无几,金小铎起身,小跑到木筐前头,往底部瞅了瞅,挑了里面最大最红的一个。接着水龙头洗干净,铺好卫生纸放到桌面上,默默守着这桃背词。   打算陆时银一来就让他品尝一下。   “什么破热搜,真闲。”温予走进棚,脸上挂着副无语的表情,到他旁边坐下。   “嗯?怎么了?”金小铎抬头。   “说我来《蔚蓝》是加戏女一号的,真是够神经。杨导的电影是受关注了些,但也别造谣行不,这是同志题材,硬加女主我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儿。”   “就些人就爱睁眼说瞎话啦,别他们。”金小铎安慰道,想想又问,“不过温予姐,你平常都是女一,怎么想到来蔚蓝客串呢?”   “嗨呀。”温予大方一笑,很坦然,“那都是电视剧嘛,电影演得不多,团队也很看好《蔚蓝》这部影片。更何况是杨导的电影,演了稳赚不赔,配角也挺有意思。恰巧档期闲着,试镜后通过就来了。”   “哦哦……”金小铎点点头。自己真是运气好,沾了和陆时银营业的光,才被陆氏集团打包送至主角的位置。这么想这,他也就这么说了。   “你真以为杨导是迫于陆氏集团的压力才同意你试镜都没得就直接进组?”温予哈了一声。   “不、不是吗?”   “杨导欸,艺术追求至上,怎么可能啊。”温予笑了,接着道,“有空你自己问杨春导演吧。”   金小铎迷惑地挠挠头,懵他呢吧。   “而且既然是杨导出品,这电影就一定会报名各大电影节的奖项竞选。影帝什么的能不能拿到确实看运气,但若是有个提名在手里,也非常牛逼了。”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金小铎讶然道,他知道杨春是文艺片导演的权威之一,但奖项他不了解,只想着有这么好的戏拍实在是太幸福了。   “主演嘛,一部戏的灵魂,你没问题,就是……”温予话说到一半。   “我也会努力的。”   陆时银撸了撸袖子,把剧本当篮球在指尖转,看样子是请教回来了。   “哦。”温予笑了,把顾虑咽下去,“行,看好你俩哦。”   宋景一直在接电话,不知道是啥事儿,也是很久才进来。   “哟都在呢。”他看着三位演员,擦了擦汗,少时,目光被桌面上水粉色的桃儿吸引住,口水直流,“我靠我刚刚在外面接电话的时候就一直看有人吃,但我在聊事儿没空,馋得不行。小铎,我就知道你还想着我,不枉我烈日底下给你操持新剧开播!”   说着,宋景伸出魔爪向水蜜桃。   金小铎一惊,条件反射般地捞走,迅速护在一旁,拒绝道,“不好意思啊,这个……这个是给陆哥留的。”   陆时银正转着的剧本倏地停住。   宋景一顿,看清楚眼前的形势,旋即不可思议地鬼哭狼嚎:“金小铎!你真的变了!一个桃而已,你竟然都能搞上区别对待了!!!”? 第44章 就想让你蹭   那颗泛着果香的水蜜桃施施然到了陆时银手上。一颗平平无奇的桃子而已,但是是金小铎特意留给他的,突然都有点舍不得吃。   “谢谢。”他晃了一晃。   “别客气,快尝尝!”无视宋景的打抱不平,金小铎眼巴巴地瞅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遇见个好吃的,竟特想看着陆时银吃,想看他的表情和反应,要是他因此开心了,好像自己也会开心。   陆时银没动,手腕一拐第一口先递到金小铎嘴边,说了和喂他年糕时同样的话,“尝一口。”   金小铎抿抿唇,这回没墨迹,答了句好吧便张嘴利索地咬住眼前的果肉,饱满的汁水充斥口腔,他眼睛弯起来,“果然好甜!”   “嗯。”陆时银一回生二回熟,自然地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往嘴里送,勾唇道,“是很甜。”   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说桃。   “我就无语,这是王母娘娘的仙桃啊,你俩用得着吃这么黏糊?”宋景凉凉道。   “你有没有点情趣。”温予一手托腮,看得满脸姨母笑。   “个见色忘义的。”宋景呵呵一声,“不问问我打电话打了半小时是什么事儿?”   “哦,啥事儿啊?”金小铎歪头。   “《不归》,明日开播。”   这……这么快?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有件事儿呢,今晚主演直播,将近一个小时,你得准备一下。”   直播啊……   他好像还没直播过呢,以主演的身份。   身侧,陆时银眉毛挑了挑,不归是金小铎大三时拍的剧,“男大时期的小金老师,和现在差别大吗?”   “那时候……和现在的状态大概是有些差别的,或许还带着点狂傲。”马上要面对三年前的自己,金小铎忽地有些近乡情怯,他微微害羞,“那会儿比现在还稚嫩些,可能这几年一些经历让我对事实认知变得更清楚,也没那么……那么开朗了吧。不过总归时间跨度不大,有变化也是很小的。”   好。陆时银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头一次对某个待播剧产生了兴趣。   -   “杨导。”又拍完一场戏,金小铎搬着小板凳偎到杨春身边。想来宋景肯定给他请过直播的假了,但出于礼貌,他想亲自打声招呼。   “不归明天开播?”金小铎还没说话,杨春从监视器上挪开视线,先来问他。   “是欸!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剧啦,就恰巧演了男二,主演之一,所以得参加宣发。”   这话不算自谦,何况在杨春这种大导面前。   不归是部都市狗血剧,主要讲顾家两兄弟在大城市的事业和爱情,题材蛮普通的。   老大由林涧扮演,踏实肯干,走正道,温柔有力量。   但金小铎饰演的男二顾嘉禾,做为弟弟,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凤凰男,还是一众凤凰男向往的标杆。小县城高考228分,但靠着吃绝户、欺骗富婆感情,一路读到国外本科,回国后攀着女方资源飞黄腾达过一阵,日常除了捞钱,就是虚荣心作祟下开超跑挂名牌炫富。是个极度张扬的、让周围人烦得牙痒痒的小白脸。   “单说你的角色,演得不错。”杨春开口却给了他肯定。   “导演你是在安慰我吗。”金小铎奇怪道,“这剧可还没播呢。”   “身为导演我很少安慰演员。”杨春把屏幕推远,捏捏疲惫的眉心,再看金小铎时神色竟少见的和蔼,“温予向你透露过,为什么《蔚蓝》我愿意接陆氏集团指定人选。”   “啊……”金小铎张张嘴,心情突然变得紧张,不由得打磕巴,“为、为什么啊。”   “你这孩子荧幕前后差别太大了啊。”杨春摇着头摸起保温杯,拧开盖,吹吹茶叶呷了口,慢慢说出缘由,“因为不归。”   金小铎当场震惊,不归?   “还记得这剧的导演叫什么不。”   他回忆了一下,瞪大眼睛:“杨……秋!”   “嗯。”杨春一点头,“我弟,但除了首影的几位老师,圈内很少有人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导演又喝了口茶,回忆起三年前的往事。   “我们艺术世家,他算特别没天分也不努力的导演,不愿透露是我弟,也是不想对比。小秋毕业就去环游世界,结果三十多岁说沉淀够了,回来心血来潮要拍电视剧,这不异想天开呢么?”   “没想到首影几个老师,大概看我和父辈面子上,宠他,还真给他从学校找科班演员。”   “所以……”金小铎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我去现场给他把关过几次,这小子非逼我戴口罩。”说到自己的亲弟弟,一向严肃的杨导也流露几分长辈的温情。   “片场第一天就看到了你。”杨春放下茶杯,手握在一起,“我对他这烂剧嗤之以鼻,但我也说,将来如果这部剧能有水花,全靠顾嘉禾和扮演他的演员。”   那会儿,金小铎梳了个背头,背靠车椅,墨镜架在鼻梁上,单手转着方向盘,豪华的敞篷高调地绕巷口一圈停在了某座自建房门口。   他嘴角带着恣意不羁的笑,嘴里时不时嚼两下口香糖,抬手去解安全带。   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   “这学生富二代吧。”当时杨春皱眉,“本色出演?”   结果下一秒,金小铎一身夸张的logo迈下车,车门甩上的一刻,故作强调地朝院子喊了声:“哥——”   他喊完没进家。   造型拉风的超跑早就吸引了巷子里不少邻居前来观望,顾嘉禾刻意靠着车门,用目光睨着人一个个招呼过去。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群土老帽,没见过吧,今天让你们开开眼。   等招呼够了,又目中无人地迈着步子遥遥晃晃进了家门,短短一段路,他脸上始终挂着抹轻蔑的笑,中途甚至还用嘴里的口香糖,仰头朝天吹了个泡泡。   富,但得瑟。   尤其观众也知道这资产都是怎么来得,结果那步伐迈得却如此心安得地装×,谁看了都恨不得下一秒就让他跪在面前彻底破财。   “全程就一句台词,但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杨春笑了声,“看得我都想上去抽两巴掌。”   “哈哈这个这个……”金小铎不好意思地挠头,“所以让我演何迦……?”   “实不相瞒,你拿到剧本的时候,我都还没彻底松口。”杨春又说,“顾嘉禾确实给我留下了你很会演的印象,但何迦和顾完全两类人。真正让我决定用你的,是你的表演集。”   “我让人帮我找出来了你演过的角色,全看完都用不了一上午。”   “正义的民国卖报童、宁死不屈的小瞎子、惨淡的工地民工、游手好闲的流氓、开篇就死的无脑反派……”杨春将他演过的角色一个个数出来,连带这几年尘封的回忆,金小铎内心一瞬微动,眼眶渐渐发热。   “每个加起来都演不了二十分钟,最长的存活了一小时,这些角色相差甚远,却每一个都出神入化、演出了灵魂。别说导演,就算普通观众也能感觉到,你演这些的时候,是完全抛弃掉自我的,完完全全地鲜活,百分之百变成角色。”   “我……”太高的赞誉,金小铎一整晚都在失语。   “背后你一定付出了很多,我更能接收到的,是一颗视每一个小角色都为珍宝的心。”   “你火是早晚的,不如直接从我这里火。”杨春顿了顿,接着道,“且我还在犹豫时,就听说你去干了癌症病人的家政。”   “可没有试镜。”金小铎挠挠头,心虚了,“万一不合适……”   “合适的确重要。”杨春换了个姿势,没否定这个说法。   “但演技是个神奇的东西,他能让原本不那么匹配的角色,严丝合缝地变得栩栩如生。”   “好的演员像块橡皮泥,角色是什么形状,就能变成什么形状。”   金小铎不知道怎么接话,杨春一笑,毫不吝啬赞美,“你就是。你性格里有不多见的干净和天真,这是一个演员很难得的东西,也是强塑造性所具备的条件之一。”   “天赋和努力兼具,这样的演员,何迦为什么不能大胆交给他演?”   “况且你没让我失望,目前为止,何迦真的还不错。”   被杨春全面肯定,金小铎指尖都在没出息地抖,他抹一把微红的眼角,“谢谢导演,我还会继续加油的。”   “不过,”少时,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问题,“那让陆时银来演……”也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陆时银啊。”杨春叹口气,“那还真是因为他适合周焰。”   “这是……什么意思。”   “张正川和陆氏集团瓜葛不浅,估计受陆鸣宇所托,塞陆时银进来前,就差没让人给他本人写适配度小传了。”   说着,杨春掏出来个优盘:“你看也无妨。”   “是什么?”金小铎不解地问。   “陆氏集团巴不得把他打造成巨星,只是陆时银出道以来就不配合。这里面,是张正川说服我让他出演周焰的由之一,也是他和现在截然相反的过去。”   -   金小铎一时很困惑,但开播时间马上要到了,优盘揣进兜里,他去往直播场地-----他和陆时银的房车。   刚进门,陆时银放下空调遥控器,摆弄着手机支架,“试过了,这儿视角不错。”   自从有了房车,宝宝白天待在车里,许蕊宋景有空就带着下去溜两圈,让狗活动活动。宝宝绕着金小铎裤脚打转,金小铎没狗,拿着宋景给他的流程图,问陆时银,“你一会儿还有戏是吧。”   “不多。”陆时银笑笑,颇有兴致道,“回来能赶上小金老师的直播。”   “一个直播有什么好看啦……”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六个演员加主持人,前半小时,除了打了声招呼,他其余时间也就偶尔插话,别说多余的张嘴的机会吗,连角色介绍都是几句带过的。   这剧组,基本上主持人cue啥说啥,其他演员也不主动发言,但这主持就是有意无意cue金小铎cue得少,找时间由打断他。总捧着林涧搁那儿表现,捧得还天衣无缝,仿佛被刻意冷落的金小铎,天生就是不爱说话。   其实此时金小铎和陆时银捆绑有了一段时间,时金不昧也是热门cp,他也小有人气,但毕竟是单人,依旧比不过林涧粉丝的疯狂刷屏。   一个直播而已,至于吗?想淡化他的存在,用这种无聊的把戏。   听着林涧假惺惺地发言,金小铎愈发无所谓,甚至有点发笑。   不过这直播间来看林涧的人的确是大多数,偶尔有自己的名字蹦出来,但被对方的粉丝光速压了下去。既然如此,他少说就少说吧,没必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争风头。   宝宝不安分地拿脸去拱金小铎的膝盖,金小铎伸手去摸摸它头顶以示安抚,虽然已经心不在焉,但也不能直播现场公然陪狗玩儿。   主持人还在叭叭叭,在宝宝又一次扑上来时,横空出现了一只手,捞着小比熊,坐到了金小铎旁边。   主持人当场卡壳。   “陆哥?”金小铎看向屏幕里多出来的人,偏头眨眨眼。两个人肩并肩,出现在了同一个直播框。   “陆陆陆时银,你怎么来了?”主持人问,林涧轻轻皱眉。   “哦。”他手里把玩着小比熊的爪子,抬眼轻描淡写道,“来支持一波我们小金老师的新剧,没问题吧?”   “没问题哈哈!”主持人也不敢说有问题。   而在陆时银出现十秒后,直播间人数骤然飙升!   屏幕上成片的林涧,被另外两个名字代替,有刷陆时银的,也有刷金小铎和陆时银的。   “等下。”陆时银做了个手势,跟单刷自己名字的粉丝隔空对话,“这是小金老师的场子,大家不要在这里刷我。我出现在这儿,只是祝我的搭档,新剧开播大吉。”   有他这句话,cp粉沸腾了。cp粉的战斗力有时不容小觑,尤其还是爆发时的力量,很快,整块屏幕,找不到一个林字。   主持人见风使舵,说重要人物压轴出场,话题终于抛给金小铎。   但现在金小铎不想回答了,太虚伪。他官方地走了一下流程,便不再多言。   “小金老师有点中暑。”避免落人口实,陆时银替他找由,“平常不这样,大家见谅吧。”   “嗯。”金小铎配合点点头,笑一下,“等下次把这些话都补上。”   陆时银说完这两句后不再发言,但也不走。   只要他不走,弹幕关于金小铎和他的就会狂刷不停,坐在那儿,就是流量源泉。   可惜两位当事人都不怎么搭话,主持心里犯尴尬,林涧表面假笑,只能忍气吞声看人气涌向对方。   结束时,金小铎俨然成了主角。   “小金老师会生气吗?”退出直播间,陆时银突然问他,“会不会觉得因为我,让你这流量来得不单纯了?”   “怎么可能!我得谢谢你才对!”对方是看到自己无人问津特意来站场子的,金小铎没那么不知好歹,别说还暗爽了一波,“而且、而且咱们本来就cp嘛……你真的,很好心啦。”   “好。”陆时银一下下揉着宝宝的耳朵,笑着点点头,“这娱乐圈是这样的,流量资本为王。小金老师如果不嫌弃,我也算陆氏集团打造出来的行走的流量,你想要就拿去。”   “哈?”金小铎一时没听明白,“拿、拿什么?”   “我说我的流量,以后就想让你蹭。”陆时银看着他,笑了,很平淡又很认真的那种笑法,“我这种娱乐圈差生,专业上帮不了小金老师什么,也就这点人气能给你用用,不用白不用。”   “想什么呢。”见他毫无反应,陆时银撩了下他额前的刘海,“我是真心的,如果你需要的话。”   陆时银或许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但对方带着自嘲说出的内容,让金小铎不太好受。   干嘛……把自己说得像个除了流量就毫无用处的工具人,甚至像个傀儡。   陆氏集团打造出的流量?杨春那句“陆氏集团巴不得把他打造成巨星,可陆时银不配合”,回响在耳边。   他手揣进裤兜,摸到了杨春给他的那个优盘。   和现在截然相反的过去,到底指什么?? 第45章 陆总要见你,单独。   “陆时银。”裤子口袋内,金小铎手中一直握着那枚优盘,他默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将其拿了出来,亮在两人面前:“杨导给了我这个。”   “这什么玩意儿。”陆时银兴趣寥寥,食指点下小比熊的鼻子。   他在诚心为金小铎火起来之前的路更好走一些做铺垫,甘愿让自己充当引流手段,可对方呢,给他看什么毫不相干的优盘,会不会抓重点?   “你本人的……过去的人物影像记录。”金小铎慢慢说。   闻言,陆时银眉毛一皱,指尖停在宝宝鼻子上,没再动。   “陆哥,这么长时间了,我如果还认为你只是个背靠资本空有流量的花架子,那我才是真的傻子。”金小铎说。   可不就是没用的花架子吗?   陆时银垂下眼眸,腹诽,他难道不是一直肆无忌惮地摆烂,只是偶尔几次,才在金小铎面前浅浅展露了一下。   “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在此之前,这里面的内容。”陆时银从前一定不是这样的,或许截然不同。金小铎直白道,“我可以看看吗?”   陆时银抬头,望向那枚被金小铎捏在手里的优盘,镜面金属在灯光映衬下幽幽泛着光,像快看不清、也记快不起的曾经。笔记本电脑在桌角开着,屏幕待机。宝宝察觉到两人之间突然正经的气氛,老老实实地卧下来,趴在了他腿边。   “看呗,一起。”金小铎手快酸了,才听到对方松口。陆时银状似轻松地将头往沙发上靠,拭目以待的样子。其实他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俩字的,怎么就同意了。或许不想太小气,或许……自己也想看看。   金小铎哦一声,靠着他坐了下来,陆时银主动把电脑拖至跟前,叮咚一声,优盘连接。   点击播放。   画面晃晃悠悠的,像素很一般,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舞蹈室的俯拍视角,金小铎眨眨眼,一会儿才弄明白,这是……取自监控?   偌大的舞蹈室,音乐鼓点不停震动,陆时银一个人对着落地镜,身形看起来比现在单薄一些,但随着节奏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体恤偶尔被带起来,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他头发微长,成绺地贴在脑门上,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金小铎能感觉到画面里的人汗如雨下。   视频虽来自监控,但是是好几段拼接形成,少年一刻不停地舞动,只有窗外的景色从太阳高照到暮色四合,后来漆黑一片。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接下来,视频里的人,随着背景音乐的改变,也在逐渐改变,视频又变成了三段,是来自三个年龄段的陆时银。   尽管舞蹈教室装潢略有不同,可窗外有颗高大的梧桐一直立在那里,告诉观看者地点还是那个地点。   金小铎瞪大眼睛,时间久远,这里的人形更加模糊了,不过还是可以依稀辨认出是十岁、十岁多、和成年左右的陆时银。一直在练舞,成年累月,拼接的缘故,舞技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成熟。   这段放完,谁都没有出声,两个人的呼吸在房车里清晰可闻,他偏头看了眼对方。陆时银胳膊搭在一侧,面无表情,盯着屏幕,像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马上,视频突然滋啦作响,转到某个别墅。明亮的落地窗前,一个小小的孩子的背影,衣服穿在身上看起来不太合适,他正伏在钢琴上哭,肩膀委屈得发抖。忽而,一道女声严厉呵斥,那道背影闻声立刻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憋着泪,抬手落下一记琴音。   再往后,人没出现,视频画质却陡然清晰。乐器房一室阳光,灰尘铺在空气里,像久未经人踏入。电吉他、架子鼓、贝斯,立在中间的麦克风。   最无法忽视的,还是墙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和扔得到处都是的五线谱。   上面都是手写的,节奏和歌词。   黑色笔迹有力,有许多划掉的地方,最后又字斟句酌地写了上去,想必那时一定怀着巨大的认真。   但现在乱糟糟地堆在一起,躺在无人问津的房间,宛如遗弃的梦。   陆时银拳头倏然一握,恍如隔世的记忆席卷而来,表情出现一道裂痕。   “陆哥……”金小铎突然不知道自己要看这个视频的做法到底对或错了,进度条还剩下三分之一,他伸手摸摸陆时银的胳膊,“要不就到这儿吧。”   “没,继续。”陆时银声音有点哑。   镜头跳到R大附中,音乐教室,几个高中男生围在一起,在吉他、架子鼓、贝斯面前各司其职,他们穿着很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笑容却极具青春的感染力。   中间的主唱位置,站着陆时银,高中时的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漫不经心。支着长腿打拍子,但麦克风一直卧在手里,几个人大概在协商歌曲,他时不时唱几句,停下来偏头和同伴交流,偶尔笑着骂一句。对方头发比现在长一点,不过很利索,浑身上下看不见一点颓靡,那麦克风轻轻握在他手中,像一件宝物。   而此时,教室的门开了。   画面里的人突然安静,金小铎视线随着这道门走。陆时银坐在旁边,低笑了一声。   那道门,才是梦坠落的开始。   “陆哥?”   陆时银动了动,毫无预兆站起身,丢下一句,“抱歉,先别跟过来。”   金小铎懵了片刻,这时,电脑音响里,高跟鞋笃笃踩在地面,女老师严肃的、不容置喙的声音:“陆时银,你所有的国外音乐学院的申请,都被撤销了。”   少年们在乐器上潇洒的动作齐齐停住,空气一片死寂,年少的脸上全都露出不解的表情,陆时银本人站在那儿,扶着麦克的手一抖。   播放完毕,屏幕彻底黑了。   金小铎噌地站起身。一小时以前,杨春在他耳边说:“因为周焰和他都是如此,麻木又找不到自我的,该去往美好却被困在原地的。周焰遇见了何迦,曾经我以为我这个导演能帮他一把,做那簇点燃他微弱希望的火苗,但现在看来,金小铎,好像你才是。”   摆烂的陆时银,勤恳付出的陆时银,不愿面对的陆时银,被撤销学校申请的消息,这些连成一道模糊的线,在他脑海里串起来。   他觉得房车忽然压抑,于是把宝宝从旁边抱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天完全黑下来,树枝影影绰绰,金小铎尚且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余光却看见了朝着他走来的张正川。那带着目的的步伐,让他感觉对方的目标就是房车的位置。   他来找谁?   “直播挺好。”对方站定,第一句就是这个。   “嗯?张导也看了?”   “陆时银还主动为你撑场子?”张正川没回答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可能只是下了戏,顺便凑个热闹而已。”自从知道张正川的本性,金小铎对他就有些警惕,此时也不愿意过多解释什么。   “哦。”张正川在他面前,笑了,开口道,“知道陆鸣宇陆总吧。“   知道,陆时银他爸,陆氏集团总裁,《蔚蓝》大牌投资人之一。   “我就是特意告知你一声,他明天要来。”张正川说。   来……就来呗,金小铎皱皱眉,身为演员,他正常演自己的戏,不怕什么资本“视察”。   而且这个消息,跟他告知不着吧。还特意。   见他不解,张正川顿了一下,又开口,“陆总要见你,单独。”? 第46章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   单独见他?   金小铎不解地拧眉,他手指抓抓宝宝背上柔软的绒毛,似想到什么,开口问,“这事儿陆哥知道吗?”   “知道什么,知道陆总来,还是知道陆总要见你?”张正川抽一口烟,歪嘴笑了笑意味不明,自问自答,“他应该知道吧。”   “你也不用紧张,陆总还能把你怎么样。”   八月上旬的夜晚,蝉鸣不歇,张正川传完话走了人,金小铎沿着小路乱逛,偶尔踢一脚地面上的小石头,心绪复杂。   边走边环顾四周,一会儿摸出手机,站在夜色里给对方发消息:陆哥,还好吗?   对方许久没回,月亮爬上柳梢,剧组稀稀拉拉地收工。那晚金小铎始终没见到他。直到他走回公寓楼下,抬头看见陆时银房间的灯光闪了两下,随后灭了,窗口漆黑。   手机才有了动静:   —没事儿。   —晚安。   —   上次陆鸣宇出现在《蔚蓝》剧组时的场景还很清晰。做为投资人和主演之一的父亲,陆鸣宇立在大屏幕前,很冷漠地讲着蔚蓝必要达到的目标和获得的奖项,而自己左手,被旁边的陆时银无意识地攥得发疼。   此时站在会议室门口,里面有已经了交谈声,他在走廊上看一眼时间,踱着步。   约摸十五分钟,陆时银补完了妆,沿着楼梯缓缓走来。这是自昨天从房车分开后,他俩第一次见面。视频内容还在眼前晃,金小铎虽有诸多疑问,但现在不是问询的时候。哪怕是时候,他也不太能张嘴戳对方的伤心事儿。   “怎么不进去?”陆时银走上来,站定后问道。   “我……等你。”金小铎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突然伸出手,“给你。”   “干嘛,给我一团空气?”陆时银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勾了勾嘴角,垂眸颇为好笑地看着他这个动作。   “不是。”金小铎摇摇头,“给你我的手。”   陆时银倏然抬眼。   “哎,到了啊,快请进。”会议室大门嘎吱打开,负责人探出头,招呼他们。   突然有人出现,金小铎哦一声,不太好意思地收回手,扯扯对方:“走吧。”   里面正在讨论《蔚蓝》申请金柏奖的事儿。   “报名肯定报,入围也没问题。”杨春说,“谁都希望获奖,但到底行不行,没人能百分之百保证,评选电影不少,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只有一个,最终落到谁头上,都不好说。”   “况且,影帝瞿成山,新电影也刚落幕,金柏奖,他没有不入围的道。”杨春喝了口茶,补充到。   从众多影片中脱颖而出,这事儿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看实力,看运气,也看同届同行水平。   何况娱乐圈无人不知前辈瞿成山,这人说是近年来华语影坛的演技巅峰也不为过。他二十五岁问鼎影帝,如今过去八年,八年间始终低调拍戏,国内外的奖几乎包了个大满贯。是一众年轻演员向往、但也远远难以超越的标杆楷模。   金小铎落座后安静听着,他对获奖这些没什么实感,总好像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真正该他操心的,只有眼前的角色。   从他们进来,陆鸣宇只往这边简单瞟了两眼。听完杨春的话,点点头:“尽量争取,至少要保证主演的名字,在电影节上留下痕迹。”   “陆总放心,这肯定没问题,毕竟是杨导出品,讨论度和提名肯定少不了。”张正川接话,“而且俩主演,最近都比较给力。”   陆时银长腿身在会议桌底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坐这儿,听陆鸣宇开展他所谓的“宏图大业”,他内心并不是完全没刺,但金小铎像是安慰打针时会哭的小孩,提前给他一颗糖做补偿。   他捡起金小铎搭于膝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捏了捏,皮肤贴在一起、属于对方的力道和温度传过来时,一切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对方侧过头,轻轻向他眨眼。两人双手在严肃的会议桌下偷偷握在一起,金小铎手指也稍微施力捏捏他的,像某种心照不宣的安抚。   偶尔制片问主演几个问题,不同于金小铎思考后的答案,他依旧持随意的态度、看上去敷衍了事。   会议散场,陆时银站起身,顺便勾勾金小铎的后衣领示意离开:“小金老师。”   人逐渐走完,陆鸣宇坐在长桌尽头没动。   金小铎挠挠头,看来陆鸣宇见他,陆时银并不知情。   “我找他有事儿。”空旷会议室里,陆鸣宇干脆利落道,“你出去。”   陆时银停顿片刻,突然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坐了回去,“什么事儿,我也听听。”   钢笔在桌面点了三下,陆鸣宇不怒自威的脸上闪过不悦,再开口时,语气加重,是警告:“我带了保镖。”   “你如果又想被拖走,我不介意让他们进来重演一遍。 ”   金小铎瞳孔倏然紧缩,又、重演两个词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他看到陆时银扬起嘴角笑了笑,垂眸无力地摇摇头,声音满含冷意:“陆鸣宇,你这辈子做的最积德的一件事,就是让我和金小铎组CP,这件事,尚且能让你下地狱的时候好过一点。”   他说完便不再挣扎,作势离开,走前伸手在金小铎肩头拍了两下,俯身道:“见笑了。”   “不用担心,抗不过就答应,没必要委屈自己的利益。”   金小铎皱眉盯着他的背影。   “你很关心他?”陆鸣宇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同组演员,关心一下很正常。”金小铎回正身体。   “他倒是也关心你。”陆鸣宇划着屏幕里金小铎和陆时银平日的互动,组内组外,房车片场,公寓楼下,金小铎给陆时银递桃子,两个人头对在一处商讨,顶着大太阳、陆时银扇风时刻意把风扇偏向金小铎那边,让对方多吹一点凉风。   剧组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各司其职,只有他俩经常粘在一起,看向对方的眼神和彼此的动作是外人插不进去的亲密。   难怪CP粉会炸。   “他关心你。”陆鸣宇重复了一编,“这不正常。”   陆时银性情大改,据张正川所言,剧组拍戏时勤奋得不像原来的人,他此前还在困惑,知道看到昨晚的直播。陆时银在直播间处处维护金小铎,再往前一查。   原来根源在这儿。   “你不好奇他为什么突然好好演戏?”陆鸣宇几乎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不管他到底好不好奇,开口说,“恐怕因为你,看你太爱演戏、不忍心拖后腿。”   金小铎忽然想起来化妆间的某个清晨,陆时银来得出奇地早,前辈问他今天为何反常,对方也是这么说了一句,因为不想拖后腿。   “看来他很听你的话,也只听你的话。”陆鸣宇这话说得暗示意味十足。   “你们什么关系我不追究。”他默认他们在谈恋爱,话题一转,“既然如此,就需要你做一件事——”   金小铎没吭声,陆鸣宇接着道,“但是你要说服他去参加星麦之声,不同于影片的要求,星麦之声,他必须夺冠。”   “我不是声乐老师。”金小铎嘴角抽搐了两下,“我怎么保证?”   “你只要说服他用心,作品不敷衍过得去。”   “您这是要黑幕?”金小铎心直口快。   陆鸣宇混迹商场多年,勾心斗角见得太多,头一次遇见这么直白的,两秒之内看着人没说话。   “不过我也好奇。”金小铎再次回想起昨晚的视频,“既然取消了他的国外音乐学院的申请,为什么又让他在音乐领域有所发展?”   此前还隐约怀疑是谁的行动,可现在面对陆鸣宇,已经无比明了。   “这是我陆家的事儿。”陆鸣宇不跟他解释。   “您这是在扼杀他的梦想。”金小铎声音带上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严肃。   “他不配有梦想!”陆鸣宇听见这两个字就头疼,陆时银反抗地时候也曾说,爸、妈,那是我的梦想。他一拍桌子,厉声道,“生他出来自有他的使命,不是为了让他完成什么所谓梦想的!”   “星麦之声,你必须答应,并全程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完成比赛。”陆鸣宇收回手,他顿了顿,目光幽幽看向金小铎。   “否则的话,林涧尚且一只手就让你几年翻不了身,你想被业内彻底封杀,我不介意。”   金小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这笑容又让陆鸣宇生出股熟悉之感——一年前禁止陆时银出国,他妥协时,也是这么笑的——但二者相似的地方并不是妥协,而是妥协里的几分轻蔑。   “我会劝说陆哥参加这个比赛的。”金小铎声音很干净,带着股倔强,“但我并非担心您封杀我。”   “我之所以答应,只是因为我看出陆哥是真心喜欢音乐,那个舞台的确属于他。”   会议室空荡荡,隔着几个座位,金小铎直直地同陆氏集团的老总对视,不卑不亢道,“但如果他不喜欢,哪怕您今天封杀我,我也不会强加他一句。”   “没想到你这么有性格。”少时,陆鸣宇盯着他。   “我认为我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金小铎说,“我不能强迫他走不喜欢的路,做自己是所有人的权利。”   “他有什么资格做自己?”陆鸣宇仿佛在听笑话,“生在陆家了,他有多大的能耐能做自己。”   “……那我会帮他找回做自己的勇气。”这句,金小铎是小声嘀咕的。   “什么?”   “没有,请问陆总还有别的事吗?”   陆鸣宇在思考他所言,不过不管因为什么,金小铎总归答应下来,他摆摆手,让对方出去。   “陆总。”一会儿,助哈着腰推开门,提醒陆鸣宇下场行程。   助眼神瞄过去,只见陆鸣宇掏出来块怀表,里面静静地躺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年代,一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咧着嘴向镜头笑,天真烂漫。   助心里疑惑,从未见过这个小男孩,又听陆鸣宇叹口气,像在与什么人对话,合上时只说了一句,“快实现了,安息。”   —   金小铎是在上次弹《鬼火》的那颗树下找到陆时银的,长长的柳条投下来一片阴影,对方双手抱臂,倚在树旁,他伸手从后背去拍他,这人转过头,乌沉的眸子里漫过紧张。   “小金老师?”   “陆哥。”他忽地踮起脚,一伸手勾陆时银的肩膀,两人脸对脸,很近地看着对方。金小铎眼神认真,语气真诚,开口慢慢道,“谢谢你愿意为了我认真拍戏。”   被戳穿,陆时银不自然地一挑眉,做漫不经心状,“《蔚蓝》剧本不错,拍拍不吃亏。”   金小铎像没有听见,依旧是笑着,接着道,“谢谢你助力我的梦想。”   陆时银沉默了,他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闭闭眼,“陆鸣宇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金小铎仿佛聋了,自顾自道,“现在该我守护你的梦想了。”   陆时银听懂了,他沉吟半晌,扯扯嘴角,“陆鸣宇让你说服我参加星麦之声对吗?”   如果自己拒绝,金小铎恐怕星途堪忧。   他舌尖顶腮,激烈的斗争仅持续了几秒,索性一勾唇,云淡风轻道,“我会参加。”   “不。”金小铎摇摇头,他想陆时银一定猜到了陆鸣宇的威胁,“陆哥,不要为我,我想看你为自己赢一次。而且,这比赛截止时间还早,我们有的是时间考虑。”   两人许久未言,金小铎换了个话题,笑笑道,“其实我小时候很无聊,爸妈经常不给看电视,怕我看动画片上瘾。我只能到隔壁租书店租乱七八糟的课外书看。”   “小学五年级时曾经翻到过梵高写的一封信,我记到现在,原句可能不是这个,但广为流传的版本是这么说的——”   金小铎顿了顿,想起自己最后在会议室里的那声嘀咕——我会帮他找回做自己的勇气。   陆时银静静听着,柳条被风吹起,对方开口道: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   但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陆哥。”他说完,直接伸手按上了陆时银的胸膛,隔着布料,衣服底下,一颗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扑通、扑通。   谁也没说话,空气燥热,蝉鸣拖着长腔吱一声。   【作者有话说】   根据百度百科,梵高原句:在我们的心里或许有一把旺火,可是谁也没有拿它来让自己暖和一下;从旁边经过的人只看见烟筒里冒出的一缕青烟,不去会。   他俩还差十章左右彻底在一起吧!(也快了不是吗(?>?